[{ "text": "如意君传\n武则天,宫后者,荆州都督士获〔寻字旁〕女也。幼名媚娘,年十四,文皇闻其美丽,纳之后宫,拜为才人。久之,文皇不豫,高宗以太子入奉汤药,媚娘侍侧,高宗见而悦,欲私之,未得便。会,高宗起如厕,媚娘奉金盆水跪进,高宗戏以水洒之,且吟曰: “乍忆翠山梦里魂,阳台路隔岂无闻。” 媚娘即和曰: “未洋〔上羊下水〕锦帐风云会,先沐金盆雨露恩。” 高宗大悦,遂相携,交会于宫内小轩僻处,极尽缱绻。既毕,媚娘执御衣而泣曰:“妾虽微贱,久侍至尊,欲全陛下之情,冒犯私通之律。异日居九五,不知置妾身何地耶?”高宗解所佩九龙羊脂玉钩与之,曰:“即不讳,当册汝为后。”媚娘再拜而受。自是入待疾趣私通焉。 文皇病大渐,出媚娘于感业寺削发为尼。高宗嗣大位,幸感业寺行香,私令媚娘长发。发后长七尺。载之入宫,拜为左昭仪。武氏入昭仪宫,与王皇后、萧淑妃争宠。武氏年三十二岁,泣诉高宗曰:“陛下位居九五,不念下带之记乎?”高宗心思王皇后、萧淑妃二人争宠,有废立之意。次早临朝,宣长孙无忌问曰:“王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朕欲废后、立后,卿意如?”无忌不敢言,有近臣褚遂良谏曰:“王皇后,表礼所聘,先帝临崩,执陛下手,谓臣等曰:‘朕佳儿、佳妇咸以付卿。’言犹在耳,不敢忘也。况王后未曾有过,何以废之?陛下必欲易后,伏请妙选天下名族。且武氏经事先帝,又出为尼,人所共知,天下耳目不可掩也。臣逆陛下,臣罪当诛。”遂免冠叩头流血曰:“臣还陛下牙笏官请愿归甲里。”武后隐身在屏后,听见,厉声言曰:“何不挞死这利口贼!”高宗大怒,即将褚遂良加极刑赐死,长孙无忌贬为潭州都督。后史官读史至此,有咏曰: 蹇蹇王臣既匪躬,直言真有比干风;笏还樆陛心终赤,额叩龙墀血柱红。威凤无情建国纪,聚尘有语乱宸聪;圣朝厚赐春秋祀,千古重昭社稷忠。 褚遂良加刑,无忌被贬,朝廷括蘘而诈立武氏为昭仪皇后。时武曌僭乱朝权,出入无忌,每与高宗同殿,高宗嬖而畏之,繇是天下谓之二圣。后帝两目枯昡不能票本百官奏事,或令武后决之。后性质聪敏,博通古今,涉猎文史,处事皆称旨意,将王皇后与萧淑妃诬陷坐罪,各杖二百,断去二人手足,投酒瓮中,浸捞骨殖埋于后苑。赠父武士获〔左寻字旁〕为周国公,加封太原王。高宗崩,太子李哲即位为中宗主。皇帝既即位,立韦妃为后。未及五年,被武后废为卢陵王,立次子李且为帝,虚位七年,又被废为皇嗣。是时,自立为则天武后,立武氏七庙,遣将击杀琅玡王李冲及越王李贞,又举兵杀戮唐朝宗室,自名武曌,称为则天大圣金轮皇帝,国号周,立侄武三思为太子。宰相狄仁杰从容谏曰:“陛下立武太子,诚恐陛下万岁后,侄为天子,难以附姑于太庙。”太后闻奏,遂改立李且为皇帝,改姓武元,人由室渐友反周为唐之意。诗云: 一语唤回鹦鹉梦,九霄夺得凤雏还。 武后自知人心不服,内行不正,以反逆诬人,诛杀不可胜计。中淫外酷,后史官咏诗一首嘲之,词曰: 牝鸡声里紫宸空,几树飞花满地红;当代媚娘居北阙,一朝天子寓东宫。椒房倡乱由张氏,社稷中兴赖狄公;人肏未形先有数,至今追忆李淳风。 自太后听信二张,用酷吏来俊臣、索元礼等行不正之法,百官俱不敢谏,幸赖狄仁杰在朝维持国政。惜乎一薛进而逞欲恣淫矣,可胜道哉。 初,隋末,薛举称兵于陇西,僭号秦帝,次子仁景从其兄仁果战败浅水。降,殛死于长安。先是仁景之爱妾素姬与家僮奸。方孕矣,仁景怒而出之于六水地。兵败独得免。生一子名曰玉峰〔玉字旁〕。长,好读孙吴兵法,感家难,不仕,娶妻于曹。有二子,长薛伯英,次即薛敖曹也。高宗朝仪凤三年,玉峰〔玉字旁〕卒,敖曹兄弟徙居长安。永隆元年,伯英卒,敖曹游于洛阳,遂迁居焉。时敖曹年十八,长七尺余,白皙,美容颜,眉目秀朗,有臂力,矫健过人,博通经史,善书画琴奕诸艺,饮酒至斗余不醉,以故多轻侠之游。而肉具特壮大异常,里中少年好肏者俱知之。每遇敖曹饮酒求一观,以为戏笑。敖曹曰:“予以此物累,不知人道。时有所感无地可施,方为用苦。何有供诸君欢也?”强之,乃出其肉具-□阔棱跣,其脑有坑窝四五处。及怒发,坑中之肉隐起,若蜗牛涌出,自顶至根,筋劲起,如蚯蚓之壮,首尾有二十余条,江莹光彩,洞彻不昏。盖未曾近妇人之渐渍也。少年见之咸感惊异。试以斗粟挂其茎首,昂起有余力,无不大叹绝倒。间与敖曹游娼家,初见其美少年,歌谣酒令无不了了,爱而慕之。稍与,迫睹肉具,无不号呼避去。间有老而淫者,勉强百计导之,终不能入。敖曹肉具名既彰,无肯与婚者。居时常叹嗟,有悲生之感。 时太后年已六十余。千金公主进冯小瑶者,得幸。小瑶素无赖,卖药长安市,其肉具颇坚而粗,以淫药传之,每接通霄不倦。太后绝爱之,托言其有巧思,髡其发为僧,改名怀义;时时召入宫督工作,因而淫接。累官至大总管、封国公。后怀义富贵而骄,多蓄女子于外,又与御医沈怀谬〔玉字旁〕争宠,怒烧白马寺延命堂。太后与太平公主谋,使健妇扑杀之,载其尸还寺,诈云暴卒。怀谬〔玉字旁〕亦以善淫进之。久之,不胜欲,病髓竭而死。 时后已七十,春秋虽高,齿发不衰,丰肌艳态,宛若少年。颐养之余,欲心转炽,虽宿娼淫妇,莫能及之。会有荐张昌宗,美而少,其肉具大者。召见之,果嫣然佳丽也。昌宗又荐其从兄-易之,白皙,且器用过臣。试之,良是。兄弟俱有宠,官至司仆卿麟台监,爵封国公。中外畏之,称昌宗为六郎,易之为五郎,且谓六郎面姒莲萼之态。 天授二季孟冬,武后同易之、昌宗欲游上苑玩花,出诏旨曰: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武后诏旨一出,次早,百花俱开。今人谓十月小阳春,正此故也。是亦天从武后之意,咏诗止道昌宗有花容之身云尔。其诗曰: 朝罢金轮出正阳,诏书火急报春光;花中谩有千红紫,不及莲花似六郎。 又称为王子晋后身,使披羽衣,乘彩装木鹤。时人有诗云: 昔偶浮丘伯,今同丁令威。中即才皂是,藏史性名非。 昌宗、易之更一夕入值,出值之夕,多纵美人,欢饮淫媾达旦。至与大后接,心乏,往往中衰。后情不惬。 时延载二年春。一日,武后宴坐融春园,睹风光骀荡,香色旖旎,落花结砌,飞絮沾衣。加以幽会乱呼,雌雄相敌,蜂蝶侵花,差池上下。感物触情,欲召昌宗辈幸之。惧其兴尽,不觉沉吟欷歔。时官宦牛晋乡历阶而上奏曰:“陛下今日何念?得非为爱子卢陵王久违膝下乎?”晋卿推已知后意,故为是言探之。 后艴然曰:“谁令汝为此言?汝我家老奴,宁不知我者?” 晋乡叩头请死,曰:“臣不避斧钺,敢别有所陈。” 后曰:“卿试言之。吾不罪汝。” 晋乡曰:“微臣仰探圣情,莫非易之、昌宗辈不足以当陛下意?” 后微哂,曰:“然!大聪明儿。” 晋乡奏曰:“臣视易之、昌宗辈富贵极,笑言陛下有年纪。至数召,不得已勉强奉承,虚情交乐,非中所好。是以气衰力痿,不尽兴而中缩,不能使陛下畅美。且闻其外宅歌儿舞女,粉黛成群。宁肯尽心竭力于陛下耶?” 后闻奏,忿忿骂曰:“朕为此奴辈所卖,谓其精力有限,不知其有他遇也。朕弃之如几上肉耳。” 晋乡曰:“陛下少息雷霆之怒,此辈不足以污□斧。臣更有所献,臣闻洛阳城中有一美少年者,姓薛,名敖曹。其人年近三十,才貌兼全,且肉具雄健,非易之、昌宗辈可及。陛下下尺一之诏,使臣御命召之,必能畅美圣情,永侍几席。” 后曰:“汝识其人乎?” 晋卿曰:“臣未识其人。闻乡中少年言:‘手不能握,尺不能量,头似蜗牛,身似剥兔,筋若蚯蚓之状,挂斗粟而不垂。’” 后倚帏屏而叹曰:“不必言,已淂之矣!”乃出内帑黄金二锭,白璧一双,文锦四端,安车驷马,手诏敖曹。其诏曰: 朕万机之暇,久旷幽怀,思得贤士,以接谭宴。闻卿抱负不凡,标资伟异,急欲一见,慰朕饥渴之怀。其诸委曲,去使能悉。毌专洁身,有孤朕意! 晋乡奉召,即齑〔下内为贝字〕金帛访敖曹。金见敖曹,敖曹曰:“下贱之资,汗渎圣德,非臣所宜,不敢奉命。” 晋乡曰:“足下不欲行于青云之上,乃终困于闾阎之下。” 敖曹曰:“青云自有路,今以肉具为进身之阶,诚可耻也。” 晋乡耳语曰:“足下能高飞远举,出干乾坤之外。且汝尚不知人道,非今圣上,谁可容者?” 敖曹不得已而行,在道叹曰:“贤者当以才能进,今日之举,是何科目?”晋乡飞报太后,后连遣宫奴侍郎,驰骑促之。 既至,晋乡引敖曹入见后殿。拜毕,命坐,赐茶讫,命侍嫔导之,浴于莹玉室,赐腻髓汤沐浴,且脱内外服以诱之。曹肉具昂然自露,宫嫔掩口而笑,退曰:“圣上今日得人矣!” 浴罢,衣以云翱鹤氅之服,束以七宝剑绦〔糸字旁〕,戴以九华碧玉之冠,韬以乌巾,望之翩翩如神仙中人也。后大悦,抚掌而语曰:“仙降于吾所。”促大官具膳,晋乡三人者坐,用红玉大莲花杯酌以西凉州葡萄酒,捧赐敖曹。凡数行,曹方欲大嚼,而后已意动,面色微红,殊不在酒。顾指左右,于华清宫东暖阁设软衾细褥之类,敕晋乡且退。后自携敖曹手入,与之并肩而坐。俄而,两小鬟捧金盆蔷薇水进。后麾之出,自阖金凤门,横九龙锁。诸嫔御往来于门隙窥视之,故得始末甚详。 后以蔷薇水澡其牝,谓敖曹曰:“晋乡言汝尚童身,未识人道,有诸?” 敖曹曰:“臣不幸遗体过大,蹉跎数载,甘守鳏寡。今奉圣诏,惶惧不知所出。臣粗猥之质,不足以任圣体,乞先令嫔御试观之,具可否,取进止。陛下暴见,恐惊动圣情,臣当万死。” 武后曰:“肉具大至此邪?朕当亲览焉。” 遂令脱去中裾,后睥睨坐,久视其累垂伟长,戏曰:“卿勿作逗留,徒忍人也!” 眨敖曹肉具尚软,后引手抚弄,曰:“畜物诈大,尚未识人道。” 乃自解衣,出其牝,颅肉隆起,丰腻无毳毛。曹避不敢前。后引其手,令抚摩之。曹肉具渐壮,俄然而跷,脑窝中肉皆块满,横筋张起,坚劲挺掘。 后捧定,如获宝曰:“壮哉!非世间物,吾阅人多矣,未有如此者。昔王夷甫有白玉麈柄,莹润不啻类,因名麈柄,美之极也。” 武后抚弄之际,情思紾荡,乃枕龟玆游仙枕,用偃月墩褥其腰仰卧。敖曹以手提后双足,置于牝口。后以两手导之,初甚艰涩,不能进。 后曰:“徐徐而入。” 曹欲急进,后勉强承受,蹙眉啮齿,忍其痛,仅没龟棱。既而淫水浸出,渐觉滑落,遂又进少许,后不能当,急以手牵其裤带,缠中之半。 后谓敖曹曰:“麈柄甚坚硬粗大,阴中极疼痛,不可忍,宜稍缓往来。少息,再为之。” 未久,敖曹觉后目慢掌,热颊赤气促,淫水溢下,后渐以身就曹,遂稍用抽拽。至二百回,后不觉以手攀敖曹腰,飒声颤语,双眸困闭,香汗尽出,四肢耽然于墩褥之上。 敖曹曰:“陛下无恙乎?” 后不能言。曹欲抽出麈柄,后急抱曰:“真我儿也!无败我兴。” 曹又浅抽深送者数百回,淫水汪汪,湿透裤带。后抚敖曹肩曰:“卿甚如我意,当加卿号如意君也,明年为卿改元如意矣。” 敖曹曰:“陛下血气未衰,容姿转少。臣之驽才,足可展力,何叹脱也。臣在阎浮间,未获一遇妇人,今日始知人道之乐,于臣之计遂矣。俱臣猥陋之形,冒犯玉体,擢发不足数其罪。倘承不弃,使得常侍衾褥,虽死犹生也。” 后曰:“如意君,汝若不怠于我,我岂顷刻怠汝乎?自今勿称臣、勿呼陛下,我与汝夫妇情深,君臣之礼当绝。” 敖曹曰:“臣尝惧不测之死,安敢抑尊就贱?惟陛下爱臣,故耳。” 然曹与后交接之久,于其谐谑笑语之间,麈柄少缓。 后曰:“倦乎?” 敖曹曰:“未知足,焉知倦。” 后又曰:“汝乍然人道未知所以快乐。然极情恣欲,尚有日时,必我少怠,斯可止矣。” 曹亦握起后足,曰:“且稍倞。”急取缯巾,藉其牝口,拭麈柄。愈拭愈劲,因复进之。 后曰:“饥饿士也,何无厌饱如此?” 后意欲少息,见敖曹淫心正炽,纵身任其抽送。后情益悦,摆摇甚急,淫水旁溢,牝中气热如篜,往来声滋滋不绝。 曹举腰干之,后抱定曹作娇态,曰:“如意君,汝为人毒害,令我快活死也!”两倦猥贴,久之,后曰:“可休矣。”情不可极也。 敖曹曰:“奚为惮烦,有心请客,宁畏大肚汉耶?” 后曰:“君能吃得多少茶饭?” 敖曹曰:“臣食若填巨壑,饮若灌大川!” 后曰:“如意君之言,大费主人物料。” 敖曹曰:“臣情兴已发,望陛下优容。”乃密解裤带两匝,又进之。后觉牝中逆急,知敖曹有所欺,乃曰:“卿甚罔上耶?” 曹曰:“观过斯知仁矣,望陛下少加容纳。” 后曰:“容忍固是好肏,但苦乐不均之甚耳。” 曹不听,又进二寸许。后不能禁拒之,任敖曹往来抽拽,至精欲泄之际。曹初不知,及往来,乃置麈柄直抵牝屋之上。牝屋乃妇人极深之处,有肉如含苞花,□微柝。男子垂首至其处,觉其翕翕然畅美不可言。后觉敖曹麈柄首昂健,牝屋急蹲,知其泄,怡然感之。敖曹盛年久旷,一泄如注,淫水涌起,以身贴定。 后曰:“我匮矣!”以裤衣拭其牝而起。良久,乃敕开扉视,日已晡矣。 与曹宴于前轩,后情大悦,拜牛晋乡为左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赐金瓮一,实以珠,银瓮二,实以金,彩帛千段,钱三万缗,劳之曰:“汝贤于魏无知远矣,千金玉不足比也。” 明年改元如意元年,肆赦覃被,过于常制。时右仆射杨执柔持奏曰:“百官奉诏改元,多不喻如意之旨。既非瑞物,又无关治道,请更之。” 后曰:“我所出畴敢他议?”罢执柔官,自是众惕息,不敢议。 后爱敖曹之极,欲夺二张官爵与之,且为治大第。敖曹固辞曰:“陛下外多宠,圣德所损非细,奈何复有此举。且臣孑然一身,治第何为?”后益怜之。 长寿元年,皇嗣妃刘氏、吴氏询知如意君之繇,因相与为言,曰敖曹肉具如驴,武后容受有余。后闻之,大怒,曰:“鼠辈敢尔!”俱赐自尽。 后性多猜忌。高宗时,嫔御凡所疑者,后辄以细故杀之。后曹多所护持,得免者众。 自是常与曹坐则叠股,寝则连肩,情爱万状。后常谓曹曰:“我读春秋,晋献公惑于骊姬,至杀太子申生,逐公子夷吾、重耳而不悔,我心以为太过。今我得情爱深溺,如笑晋献公之爱骊姬尚浅也!” 曹惶恐谢曰:“臣初入宫,皇太子已迁于庐陵。若以骊姬比,臣实未尝有间于陛下子母之间,使外廷闻之,非臣之福也。” 后曰:“我宠爱君太功,不觉言至此。” 延载元年二月,后于内苑构挹香亭。后与敖曹宴乐于亭上,后酒至半酣,情思恍惚,笑谓敖曹曰:“我虽与君久相交狎,未尝全入麈柄。” 是日,陈设玲珑销金帐于亭中,后与敖曹搂抱曰:“今日试与君尽着麈柄,以畅其美,但不可怆悴,令人受苦楚耳。” 敖曹曰:“臣与陛下寻交,感所余不多,但尽心奉承,陛下情兴美快,不觉有所增益也。今日苦楚岂不负臣忠心乎?” 后笑曰:“不然,但畏其坚硬锐进耳。君若缓缓抽送往来,诚所不惧也。” 后乃仰卧高枕,以叠褥藉其腰。曹乃握麈柄投后牝口,研摩濡首,不令深入。后情动不能禁,急欲麈柄进深奥处。曹故浅浅进送,淫津流牝口,若蜗牛之吐涎。 后令曹深入,曹忽然抽出,后作娇声顾曹曰:“短命贼,何为尔?”曹乃直送至尝缚裤带处且谓后曰:“深入妙乎?”后瞑目笑曰:“款款送进!”曹不听,又进二三寸。后曰:“仓卒!”曹复蹲踞,以两手扶后股起,看其出入之势,知后美畅,复进二三寸。后曰:“异哉!此境界非凡,吾其死矣!”于是声啭颤娇气促,乃跷两足架于曹背,扳抗者数十番。 曹扶后股上下抽拽往来甚急,曹戏之曰:“牝中可热痒否?” 后曰:“美不可言!且问所余几何?” 曹曰:“二寸余。” 后曰:“此处犹涩,所谓渐入佳境唯可也,更不可尽入。” 曹曰:“到此地位,势不容己。”戛戛然而进,直至根间不容发。 后欢甚通体,着曹举腰,摇荡掀腾者数百回,乃视敖曹低语曰:“且勿动,我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以。” 曹之兴方作,神彻至脑,复送麈柄百余度,牝中淫气流绵不绝。武后失声大呼曰:“好亲爹,快活杀我也!且少住片时往来,过急难禁。”曹不听,则牝中之津滴滴而下,其声犹数夫行泥淖中。 俄而,后两足舒,宽目,闭齿紧,鼻孔息微,神思昏迷。曹大惊,即取出麈柄,扶后起坐,久而方苏。 曹曰:“陛下何故如此,惊惧微臣,不敢为之。” 后瞪目视曹,遂抱曹作娇泣声曰:“兹复不宜如此粗率,倘若不少息,我竟而长逝矣,汝则奈何。” 曹曰:“陛下不耐肏,险惊破臣胆,不得毕佳兴也。”麈柄因惊渐痿。 后曰:“姑舍是,幸我一身未死,尽令君有受用处。” 后枕曹股,以面猥擦麈柄,曰:“我年大,思一奇汉子,不意因晋乡荐得子如此之大。相遇虽晚,实我后福,切不可效易之辈,有始无终也。” 曹曰:“若轻舍陛下,神明共殛之。陛下执生杀之柄,臣若渝今日之言,刀枪万死可也。但不知陛下日后何如耳?臣本贱人,不遇陛下,岂知裙带之下有如此美味乎!” 后曰:“汝非我不能容;我非汝无以乐。常忆我年十四,侍太宗。太宗肉具中常,我年幼小,尚觉痛楚不能堪,侍寝半年,尚不知滋味。二十六七时,侍高宗。高宗肉具壮大,但兴发兴尽但由他,我不得恣意为乐。幸彼晏驾,得怀义和尚,其肉具初不如高宗,入炉之后,渐大渐长,极坚而热,通夜不休。沈怀谬〔玉字旁〕亦壮大,舍命陪我,连泄不已,以至得病。今昌宗、易之兄弟,两美丽少年。易之肉具颇大,昌宗长至六七寸,亦足供我快乐,而一泄后,再不肯举,甚至中痿,我甚恨之。此数人肉具皆及人间之选,然不如我如意君远矣。自今以后,不必尽根没脑,但入其半亦足矣。” 后是时年已弥高,姿容愈艳,齿发不改,然老阴少阳,不无一损一益,曹筋力颇倦。偶少憩锦芳亭前轩,海棠盛开,后折一枝举插云发之傍,酥胸半露,体态妖娆,乃倚翠屏斜视于曹。曹情思跃然而起。两肩并立,两口相猥。即布软褥交会,必尽其欢,如此数回,不可胜记。 后自是日临朝,张昌宗、张易之在列,不堪顾盼,恩赐渐稀,退朝之后亦无宣召。二张窃自惊疑,不审其故。一日后幸华林园,召非门学士宴,昌宗、易之在焉。后见其两颊如桃花,巧笑美盻,不觉情动,令各进一玉扈酒为寿。昌宗微露手腕,与玉同色,后以指甲掐之。既罢酒,召入宫,昌宗谓且见幸矣。及门,后却立,秋波送情。良久,乃曰:“无奈何,我非薄子也!”顾官者赐以黄金千斤,并赐易之金千两,令出。二张益疑之,访知敖曹在宫中擅恩宠,惟洪叹而已。后亦内自愧,时时幸北门慰抚昌宗、易之,欲谑如故,赏赉不赀,惟不及乱。 元统元年初夏,霖雨方霁,后携曹手游于后花苑。绿柳丛中,幽禽相偶呼名。后淫情顿发,叹曰:“幽禽尚知相偶之乐,可以人不如鸟乎?”促命诸嫔女铺蜀锦墩褥于幽密之处,笑谓敖曹曰:“朕与君今日当效禽鸟之乐。”遂各去下衣,后乃伏于裀褥之上,两股竖起,令曹以麈柄从牝口后插入牝中取乐,手摸两乳,似犊之欲乳者。汩汩数声,其欢乐之情有难以形容者。 后一日谓曹曰:“朝来见六即映初日,如出芙蓉,五即亦自鲜洁。” 曹曰:“君子不夺人之欢,陛下何不宜入分夕奉衾枕。” 后微笑曰:“食南海生荔枝,觉青李如嚼腊也;观于海者难为水。吾其已夫。” 曹曰:“臣不敢作酸。” 后曰:“君自不酸,我不奈他甜也。”相与抚掌大笑。 是岁六月,暑久。后临清风阁,以金盆浸南海龙鳞舌,其舌凉气袭人;铺渠胥国碧绡辟尘软褥,上设高丽龙须席;焚扶南瑞龙脑香。后祖卧于席上,睡思正酣,敖曹奄至其旁。时明月如昼,后体玉莹,辉彩卷映。敖曹淫思顿发,遂揭麈柄徐徐插入牝口。后于梦魂中作痛苦声,乃觉,星眸惊闪之际,被敖曹已抽拽数十次。 后曰:“不俟君命,深入禁闺,汝当何罪?” 曹曰:“微臣冒死入鸿门,惟思忠于主耳!” 后大笑,纵身任其抽送,敖曹又将后臂腕,架着肩项,扶起两足,兜而行之。后讪笑曰:“彼娼妓淫妇尚未如此,惟吾与汝二人,心狂意荡,无所不为耳。” 后中秋夜,后与曹于上阳宫集倦殿玩月。觞荦酬酢,切切私语,欢笑之际,不觉欷歔,大抵乐极悲生,人之常情也。宫嫔中最敏彗者上官婕妤知后意,乃捧觞上寿,侑以歌曰: 金风澄澄兮,万籁寂。珠露湛湛兮,月如璧。当此良霄兮,奉玉后。至尊拥□即兮,千载于飞。犹复惆怅兮,不自愉。月中□子孤怨兮,当何如耶? 后悦,令上官歌欢,曹进。上官歌曰: 月皎皎兮,风生建章。芬袭袭兮,良霄未央。凤凰于飞兮,和鸣锵锵。少年不再兮,冉冉流光。愿子努力兮,奉我天皇。 曹饮讫,举杯奉后歌曰: 瑶台九重兮,倦景茫茫。云泥有间兮,何敢相忘。愿圣寿齐天兮,永无疆。出入云汉兮,相翱翱。 歌罢,曹乘酒兴,无复君臣之礼,抱后于怀,以酒浸渍其乳,曹自饮其半,余半使后饮之,后欣然承受。而已,携手归于大安阁少息,后悉去衣裳,止着岭南筒布短襦,与曹猥抱。命取桂林小天香饼,后亲细嚼之,以舌送沁曹口。 后乃举一足傍,曹乃擦麈柄,斜投牝口,两相淫荡,忽已入牝。后举身,侧而就之,至尽其根,往来抽送,无复切切疼痛之态矣。于是令小嫔持烛立侍于旁。后以便了我。且勿动,我欲着看其往来之妙耳。” 后以两手撑榻,垂其首而玩之,情兴摇荡,淫水淋漓,凡五换巾帕,且三鼓矣。后当斯眨,四肢不能举动,曹恐后力乏,转后在下,极力抽拽,往来数百回,直送至根。复抽至牝屋,又百余回。后目暝颤声不绝。谓敖曹曰:“此一交会取乐,比往常不同,真快活死我也!与我着力多要,一时我便死也不妨。” 后良久不作声,曹觉精欲泄,耸身极力抽拽送之。后口齿相嗑,脸红鼻青,忽失声大呼曰:“真我儿!我实死也。”一泄如注。 曹力少倦,抽出麈尾为之息。后情尚未休,用缯巾拭净麈柄,头枕曹股,以脸猥麈柄,以口吮之。回顾小嫔在旁秉烛,觉有惭色,即令小嫔曰:“汝等亦口吮之。”麈柄头阔,口不能容,惟咬咂而已。后又谓曰:“此畜物独我能当之,然几死者数。若汝等,死已久矣。”小嫔笑而不答。言未已,后紧抱定曹,曹麈柄复硬,再与交合,尽力抽送数百回,后乃体疲兴尽而止。 一日后花苑奏芍药开,后置酒与敖曹赏之。半酣,后曰:“卿多健,臂力能抱我且行且战乎?” 敖曹曰:“善。” 俱脱下衣,使后抱其项,置两足于腰间,插麈柄于牝内,绕芍药栏。再行数步,则小立,伎乐奏红药当阶翻新词。以口吸软金杯,相令吐而饮。庭有两白鹿舞鹤,感之亦阶孳尾。左右无不掩口者,后行之自若。 复一夕,后与敖曹欢会过度,联臂相猥而寝,至日高犹未起。后谓敖曹曰:“卿若读书登甲第,位至宰辅不能有此奇遇,子之尽心于我可谓至矣。子饮食衣服与至尊等,我之待子亦不薄矣。我欲爵汝贵汝,汝又恳辞,当取汝之兄弟宗族富贵之,决不爽信。” 敖曹曰:“臣向者云,孑然一身,陛下忘之耶?臣非以才进身,臣诚无所希富贵第有积诚悃中畜久矣。臣今不避斧钺言之,陛下必不听。陛下幸而听,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后曰:“吁!如意君,何言也!我一身已付君,岂有言而不听者乎?” 敖曹曰:“陛下既已许臣言,臣当敢言。皇太子何罪?废为庐陵王,远谪房州?况闻比来改过自新,天下但谓陛下欲削唐社稷。臣恐千秋万岁后,吕氏之祸及矣!人心未厌唐,陛下宜速召庐陵王来,付以大位,陛下高拱九重,何乐如之?” 后有难色。敖曹曰:“陛下如不从臣,请割去阳事,以谢天下。”遽起小匕首向麈尾欲自裁。后急争夺之,麈首已伤入半寸许,血流涔涔。后起用净帛拭干,以口呵之,且泣且骂曰:“痴儿!何至此也?” 敖曹曰:“臣之为儿,乃片时儿耳。陛下自有万岁儿,系陛下亲骨肉,何忍弃之?” 后心动,敖曹自是每以为劝。后得狄梁公言,召庐陵王,复为皇太嗣。中外谓曹久秽宫掖,咸欲乘间杀之,及闻内助于唐,反德之矣。 元统二年,后春秋七十有六,时每不豫,饮食减少。一日谓敖曹曰:“我与汝好合,数年以来,比翼连枝之不苦,但好物不坚,好事多磨,我觉精神大不如前矣,其若汝何?” 敖曹曰:“陛下不言,臣亦不敢启齿。陛下春秋高,房欲过度,似非颐养之道。且一旦不讳,臣从殉九,原非所恤。第恐粗丑之质,遗秽圣德耳。” 后曰:“然!吾为汝思之。” 又数日乃曰:“吾得计矣。吾诸侄中,惟魏武王武承嗣最良善,吾所钟爱,可养汝彼第中。俟吾有凶问,即变姓名,吴蜀间作一大富人可也。”次日召承嗣,谓曰:“吾之幸薛敖曹,汝所知也。吾爱汝异诸子,令寄留汝第,汝善待之,勿间其出入,如外人知之必为汝后患。” 承嗣惊惧,答曰:“敢不知命!” 是夕,后命置酒,与敖曹为别。丸豹胎、驼峰、红羊尾、苍虬脯,极水陆珍品。西极西凉,南至暹罗,名酒悉备。后以七宝金叵罗酌送敖曹,每一杯叙数语,呜咽泛澜久之。敖曹尽量痛饮至醉,泣而言曰:“臣自此以后不复闻环佩之声矣。陛下强玉石自爱,倘万岁后,臣犬马之报未尽,愿降芳魂于梦寐,臣尚得仿佛以侍也。” 后闻言愈加号恸,良久,强发声曰:“如意君健在,忽恋我衰朽之人也。”后谓曹曰:“我闻民间私情,有于白肉中烧香疤者以为美谭。我与汝岂可不为之?”遂命取龙涎香饼,对天冉拜、设誓讫,于敖曹麈柄头烧讫一圆。后亦于牝颅上烧一圆,且曰:“我为汝以痛始,岂不以痛终乎?” 既就寝,谓敖曹曰:“人生大恨亦不过如此苦耳。今夕死亦作乐鬼,可也。”因命历记作过风流解数,逐一命敖曹为之,各过十余度,至天明俱奄然龙褥之上矣。 是日,齑黄金三百斤、珠一斗、珊瑚宝玉弥是、衣服五十袭与之,同载至承嗣家。薛涕而别。后顾承嗣曰:“事薛君如事我也。” 承嗣自是日夕待敖曹惟勤,每宴使宠姬温柏香歌以欢之。柏香乃长安名娼也,后为承嗣妾,素慕敖曹丰姿仪彩器用目色相授。中夜奔就曹,与之交接,百计不能入,濡首而已。柏香情极,齿啮曹臂而去。 后火疮愈,病亦渐安。游后花苑宴,见二张才色,不觉后生愧爱,召入宫,谓昌宗曰:“吾数年来如为人魇者,今日始知有卿耳。”昌宗亦不敢问。然与交媾之际,此讶其小,彼讶其宽,勉尔苟完,终不欢畅。次召易之,亦然。 更月余,乃以明珠一颗、红相思豆十粒、龙涎饼百枚、紫金鸳鸯一双,遣小珰至承嗣第密授敖曹,内锁金龙凤笺一纸,书曰: 前者草草与子言别,静言思之,殊是伤叹,每每至花朝独饮,月夜独眠。粉黛满侧,无一知己。泪光濴濴,时在衫几。昔日何乐,今日何苦;昔日何短,今夕何长。一刹那便作人天,咫尺间顿成胡越。人生有几,堪此生离?今遣信相闻,于月圆之夕,用小犊车载子从望春门入,少留数日,以修未了之缘,且结来生之好。勿云岂无他人,跂予望之引书指不多及。 笺尾又附一诗云: 看来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此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敖曹读之下泪,作奏与小珰去讫,既而叹曰:“再入必不出矣,见机而作。本双太日,此言非欤,吾今已脱火宅者。”是夜不令承嗣知,轻齑金玉,窃其千里马,从西门而去。承嗣大惊,遣骑四布寻觅,不知所在,具由奏闻请罪。后惟悲叹而已。 昌宗知后意,乃指万金觅南海奇药服之,与易之养龟弥月而后进御,复大有宠。至后末年为皇太子、张丞相所诛,于御幄之傍肢体屠裂。 皇太子即位,德敖曹,问访不获。后天宝中,人于成都市见之。羽衣黄冠,童颜绀发,如二十许人,谓其得道云,以后竟不知其所终。 (阃娱情传 终)" }, { "text": "肉蒲团\n目录第一回 止淫风借淫事说法 谈色事就色欲开端第二回 老头陀空张皮布袋 小居士受坐肉蒲团第三回 道学翁错配风流婿 端庄女移情轻薄郎第四回 宿荒村客心悲寂寞 消长夜贼口说风情第五回 选手姿严造花名册 狗情面宽收雪鬓娘第六回 稀短才漫夸长技 现小物贻笑大方第七回 怨生成抚阳痛哭 思改正屈膝哀求第八回 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 一翻乔弄美妇倾心第九回 擅奇淫偏持大体 分余乐反占先筹第十回 听先声而知劲敌 留余地以养真才第十一回 穿窬豪杰浪挥金 露水夫妻成结发第十二回 补嗑头方成好事 因吃醋反结同心第十三回 破釜焚舟除隐情 卧薪尝胆复奸仇第十四回 闭户说欢娱隔墙有耳 禁人观沐浴此处无银第十五回 同盟义议通宵乐 姊妹平分一夜欢第十六回 真好事半路遭魔 活春宫连箱被劫第十七回 得便宜因人瞒己 遭涂毒为己骄人第十八回 妻子落风尘明偿还积欠 弟兄争窈窕暗索前通第十九回 孽贯已盈两处香乱齐出丑 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第二十回 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 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注)原版署名为“明、情隐先生着”,“癸丑仲秋,未仓拾翠阁印行”,据考作者实为李渔(1611-1680)。【 《肉蒲团》 卷之一 觉后禅–春】 湖上笠翁李渔(1611-1680)着 第一回 止淫风借淫事说法 谈色事就色欲开端 词曰: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药。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得趣朝朝,燕酣眠处,怕响晨钟。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这一首词名曰《满庭芳》。单说人生在世朝朝劳苦事事愁烦,没有一毫受用处,还亏那太古之世开天辟地的圣人制一件男女交媾之情,与人息息劳苦解解愁烦,不至十分憔悴。照拘儒说来,妇人腰下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据达者看来,人生在世若没有这件东西,只怕头发还早白几年,寿还略少几岁。不信单看世间的和尚,有几人四五十岁头发不白的?有几人七八十岁肉身不倒的?或者说和尚虽然出家一般也有去路,或偷妇人或狎徒弟,也与俗人一般不能保元固本,所以没寿这等。请看京里的太监,不但不偷妇人不狎徒弟,连那偷妇人狎徒弟的器械都没有了,论理就该少嫩一生,活活几百岁才是,为何面上的皱纹比别人多些?头上的白发比别人早些?名为公公实像婆婆?京师之内,只有挂长寿匾额的平人,没有起百岁牌坊的内相。 可见女色二字原于人无损,只因《本草纲目》上面不曾载得这一味,所以没有一定的注解。有说它是养人的,有说它是害人物。若照这等比验起来,不但还是养人的物事,他的药性与人参附子相同,而亦交相为用。只是一件,人参附子虽是大补之物,只宜长服,不宜多服;只可当药,不可当饭。若还不论分两,不拘时度饱吃下去,一般也会伤人。女色的利害与此一般。长服则有阴阳交济之功,多服则有水火相克之敝。当药则有宽中解郁之乐,当饭则有伤筋耗血之忧。世上之人若晓得把女色当药,不可太疏亦不可太密,不可不好亦不可酷好。未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毒也胡为惧之,”既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饭也胡为溺之”。如此则阳不亢阴不郁,岂有不益与人哉。只是一件,这种药性与人参附子件件相同,只有出产之处与取用之法又有些相反,服药者不可不知。人参附子,是道地者佳,土产者服之无益。女色,倒是土产者佳,倒地者不惟无益且能伤人。何谓土产?何谓倒地?自家的妻妾,不用远求不消钱买随手扯来就是,此之谓土产。任我横睡没有阻桡,随他敲门不担惊恐。既无伤于元气,又有益于宗祧。交感一翻,浑身通泰。岂不谓之养人?艳色出于朱门,娇妆必须绣户。家鸡味淡不如野□新鲜,旧妇色衰,争似闺雏小艾,此之谓倒地。若是此等妇人,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初以情挑,继将物赠,或逾墙而赴约,或钻穴而言私。饶伊色胆如天,倒底惊魂似鼠,虽无人见似有人来。风流汗少而恐惧汗多,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试身不测之渊,立构非常之祸,暗伤阴德,显犯明条,身被杀矣。若无偿命之人,妻尚存兮。尤有失节之妇,种种利害惨不可当。可见世上人与女色二字断断不可舍近而求远,厌旧而求新。 做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看官们不可认错他的主意。既是要使人遏淫窒欲,为什么不着一部道学之书维持风化,却做起风流小说来?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风易俗之法,要因势而利导之则其言易入。近日的人情,怕读圣经贤传,喜看稗官野史。就是稗官野史里面,又厌闻忠孝节义之事,喜看淫邪诞妄之书。风俗至今日可谓蘼荡极矣。若还着一部道学之书劝人为善,莫说要使世上人将银买了去看,就如好善之家施舍经藏的刊刻成书,装订成套,赔了贴子送他,他还不是拆了塞瓮,就是扯了吃烟,那里肯把眼睛去看一看。不如就把色欲之事去歆动他,等他看到津津有味之时,忽然下几句针砭之语,使他瞿然叹息道“女色之可好如此,岂可不留行乐之身,常还受用,而为牡丹花下之鬼,务虚名而去实际乎?”又等他看到明彰报应之处,轻轻下一二点化之言,使他幡然大悟道“奸淫之必报如此,岂可不留妻妾之身自家受用,而为惰珠弹雀之事,借虚钱而还实债乎?”思念及此,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爱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此之谓就事论事以人治人之法。不但座稗官野史当用此术,就是经书上的圣贤亦先有行之者。不信且看战国齐宣王时孟子对齐宣王说王政。那宣王是声色货利中人,王政非其所好,只随口赞一句道“善哉信乎”。孟子道:“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宣王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孟子就把公刘好货一段去引进他。宣王又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他说到这一句已甘心做桀纣之君,只当写人不行王政的回帖了。若把人道学先生,就要正言历色规谏他色荒之事。从古帝王具有规箴:“庶人好色,则亡身;大夫好色,则失位;诸侯好色,则失国;天子好色,则亡天下”。宣王若闻此言,就使口中不说,心上毕竟回复道:“这等,寡人病入膏肓,不可救药,用先生不着了。”谁想孟子却如此反把大王好色一段风流佳话去勾住他,使他听得兴致勃然,住手不得。想太王在走马避难之时尚且带着姜女,则其生平好色一刻离不得妇人可知。如此淫荡之君,岂有不丧身亡国之理?他却有个好色之法,使一国的男子都带着妇人避难。太王与姜女行乐之时,一国的男女也在那边行乐。这便是阳春有脚天地无私的主。化了谁人不感颂他,还敢道他的不是?宣王听到此处自然心安意肯去行王政,不复再推“寡人有疾”矣。做这部小说的人得力就在于此。但愿普天下的看官买去当经史读,不可作小说观。凡遇叫“看官”处不是针砭之语,就是点化之言,须要留心体认。其中形容交媾之情,摹写房帷之乐,不无近于淫亵,总是要引人看到收场处,才知结果识警戒。不然就是一部橄榄书,后来总有回味?其如入口酸啬,人不肯咀嚼何?我这翻形容摩写之词,只当把枣肉裹着橄榄,引他吃到回味处也莫厌。 摊头絮繁,本事下回便见。第二回 老头陀空张皮布袋 小居士受坐肉蒲团 说话元朝至和年间,括苍山中有一个头陀,法名正一,道号孤峰。他原是处州郡学一个有名诸生。只因性带善根,当其在襁褓之中不住的咿咿晤晤就像学生背书一般。父母不解其故。有个行脚僧上门抄化,见了鬟抱在手中,似啼非啼似笑非笑。僧人听之说他念的是《楞严大藏真经》,此子乃高僧转世。就回他父母乞为弟子。父母以为妖言,不信。大来教他读书,过目成诵。但功名之事非其所愿,屡次弃儒学佛,被父母痛惩而止。不得已出来应试,垂髫就入泮,入泮就帮补。及至父母亡后,他待二年服阙,将万金家产尽散与族人。自己缝一个大皮袋,盛了木鱼经藏等物,落去头发,竟入山修行。知道者称为孤峰长老,不知道的只叫他做皮布袋和尚。与众僧不同,不但酒肉淫邪之事戒得甚坚。就于僧家本等事业之中也有三戒。那三戒是:不募缘,不讲经,不住名山。人问他为什么不募缘,他道:“学佛之事大抵要从苦行入门。须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饥寒之虑日迫。饥寒之虑日迫则淫欲之念不生,淫欲之念不生则秽浊日去,清静日来。久之自然成佛。若还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终日靠着施主拿来供养。腹饱则思闲步,体暖则爰安眠。闲步而见可欲,安眠即成梦想。无论学佛不成,种种入地狱之事不求而自至矣。我所以自食其力,戒不募缘。”人问他为什么不讲经,他道:“经忏上的言语是佛菩萨说出来的,除非是佛菩萨才解得出。其余俗口讲经,尤如痴人说梦。昔陶渊明读书不求甚解。夫以中国之人读中国之书,尚且不敢求甚解,况以中国之人读外国之书,而再妄加翻译乎?我不敢求为菩萨之功臣,但免为佛菩萨之罪人而已。以此知愚守拙,戒不讲经。”人又问何不住名山,他道:“修行之人须要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天下可欲之事不独声色货利。就是适体之清风,娱情之皎月,悦耳之禽鸟,可口之薇蕨,一切可爱可恋者皆是可欲。一居胜地,便有山灵水怪引我寻诗,月姊风姨搅人入定,所以如名山读书者学业不成,如名山学道者名根难净。况且哪一处名山没有烧香的女子随喜的仕官?月明翠柳之事乃前车也。我所以撇了名刹来住荒山,不过要使耳目之前无可沽滞的意思。”问者深服其言,以为从古高僧所未发。他因有此三戒,不求名而名日彰。远近之人发心皈依者甚众,他却不肯轻收第子,要察他果有善根绝无尘念者,方才剃度。略有一毫信不过,便拒绝不收。所以出家多年,徒弟甚少,独自一个在山涧之旁构几间第屋,耕田而食,吸泉而饮。 一日,秋风萧瑟,木脱虫吟。和尚清晨起来,扫了门前落叶,换了佛前净水,装香已毕,放下蒲团,就在中堂打坐。忽有一少年书生,带两个家童走进门来。那书生的仪表生得神如秋水,态若春云。一对眼睛比他人更觉异样光焰。大约不喜正观扁思邪视,别处用不着,唯有偷看女子极是专门。他又不消近身,随你隔几十丈远,只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丑。遇者好的就把眼色一丢。那妇人若是正气的,低头而过,不着到他脸上来,这眼光就算是丢在空处了。若是那妇人与他一样毛病的,这边丢去,那边丢来,眼角上递了情书,就开交不得了。所以不论男子妇人,但生下这种眼睛就不是吉祥之兆,丧名败节皆由于此。看官们的尊目若有类此的不可不慎。彼时这书生走进来,对佛像拜了四拜,对和尚也拜了四拜,起来立在旁边。和尚起先在入定之时不便回礼,待完了工课方才走下蒲团,也深深回了四拜。叙坐已定,就问其姓名。书生道:“弟子乃远方之人,游苏浙中,别号‘未央生’。闻师父乃一代高僧两间活佛,故此斋戒前来,□仰说话。” 你道那和尚问其姓名他为何不称名道姓,却说起别号来?看官要晓得元来之时士风诡异,凡是读书人不喜称名道姓俱以别号相呼。故士人都有个表德,有称为“某生”,有称为“某子”,有称为“某道人”。大约少年者称生,中年者称子,老年者称道人。那表德的字眼也各有取义,或是情之所钟,或是性之所近,随取二字以命名,只要自己明白,不必人人共晓。书生只因性耽女色,不善日而喜夜,又不喜后半夜而喜前半夜,见《诗经》上有“夜未央”之句,故此断章取意名为“未央生”。 当时和尚见他称誉太过,愧不敢当,回了几句谦逊的话。其时瓦铛之中斋饭已熟,和尚就留他吃了晨斋。两个对坐谈禅,机锋甚合。原来未央生性极聪明,凡三教九流之书无不流览。这禅机里面别人千言万语参不透的,他只消和尚提头一句就彻底了然。和尚心下暗想道,好个有知识的男子,只怪造物赋形有错,为何把一副学佛的心胸配一个作孽的相貌?我看他行容举止分明是个大色鬼,若不把他收入皮布袋中,将来必到钻穴逾墙,酿祸闺阃。天地间不知多少妇人受其涂毒。我今日见了这悖乱之人而不为众人弥乱,非兹悲之道也。就对他道:“贫僧自出家以来阅人多矣。那些愚夫愚妇不肯向善的固不足道,就是走来参禅的学士,听法的宰官也都是些门外汉,能悟禅机的甚少。谁想居士竟有如此灵明,以此学禅不数年可登三味。人生在世,易得者是形体,难得者是性资。易过者是时光,难过者是劫数。居士带了作佛的资性来,不可走到鬼魅的路上去。何不趁此朝气未散之时,割除爱欲,遁入空门。贫僧虽是俗骨凡胎,犹堪作他山之石。果能发此大愿,力注此大因果,百年后上可配享于僧伽,下亦不至听命于罗刹。居士以为何如?”未央生道:“弟子归禅之念蓄之已久,将来少不得要归此法门。只是弟子尚有二愿未酬,难于摆脱。如今年纪尚幼,且待回去毕了二事,安享数年。到那时然后来摩顶皈依,未为晚也。” 和尚道:“请问居士有哪二愿?莫非是要策名天府,下酬所学?立功异域,上报朝廷么?”未央生摇头道:“弟子所愿不是这二事。”和尚道:“既不是这二事,但所愿者毕竟是何事?”未央生道:“弟子所愿者乃是自己力量做得来的,不是妄想的事。不瞒师父说,弟子读书的记性,闻道的悟性,行文的笔性,都是最上一流。当今的名士不过是勉强记诵,移东换西,做几篇窗稿,刻一部诗文,就要树帜词坛,纵横一世了。据弟子看来那是假借,要做真名士毕竟要读尽天下异书,交尽天下奇士,游尽天下名山,然后退藏一室,著书立言传于后世。幸而挂名两榜,也替朝廷做些事业,万一文福不齐老于墉下,亦不失为千古之人。故此弟子心上有私语二句道:要做世间第一个才子,……”和尚道:“这是第一句了。那第二句呢?”未央生待开口又复吞声不好说出的意思。和尚道:“第二句居士既然怕讲,待贫僧替说了吧。”未央生道:“弟子心上的事师父那里说得出?”和尚道:“贫僧若说不着,情愿受罚。只是说着了,居士不要假推不是。”未央生道:“师父若说得着,不但是菩萨又是神仙了,岂敢遁词推托?”和尚不慌不忙道:“是‘要娶天下第一位佳人’”。 未央生听了不觉目瞪口呆,定了半晌,方才答道:“师父真异人也!这两句私语是弟子心上终日念的,师父竟像听见了一般,一口就着着了。”和尚道:“岂不闻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乎?”未央生道:“论起理来,情欲之言本不该对师父讲。今师父既猜着,弟子不敢瞒师父说弟子道心尚浅,欲念方深。从古以来‘佳人才子’四个字再分不开,有了才子定该有佳人作对,有了佳人定该有才子成双。今弟子的才华且不必说,就是相貌也不差。时常引镜自照,就是潘安、卫介生在今时,弟子也不肯多让。天既生我为才子,岂不生一个女子相配?如今世上若没有佳人则已,倘或有之,求佳耦者非弟子而谁?故此弟子年过二十尚未定亲,是不肯辜负才貌的意思。待弟子回去觅着佳人成了配偶,生一子以继宗祧,那时节良愿已酬无复他想,不但自己回头,亦当劝化室人同登彼岸。师父以为何如?”和尚听了冷笑道:“这等看来居士的念头一毫不差,只是生人造物的天公有些不是。若把一副丑陋形骸付与居士,居士具一点不昧之灵,或者能于正果。所以古来之人常有瘌疾痫症,手折足翘,因受天刑而成仙。仙人也就是这种道理。居士只因赋形之时天公忒骄纵了些,就如父母爱子一般,幼少之时唯恐损伤皮肉,恼壤性情,不忍打他一下,骂他一句。儿子大来,只说皮肉性情是天地生成的,父母养就的,所以任意去为非作歹。犯下罪来受官府之鞭笞,遭朝廷之邢戮,方恨父母骄纵太过,至有今日。这副细异皮肉、骄纵性情不是好祥瑞也。居士因你的相貌是第一个才子就要去寻第一位佳人,无论佳人可得不可得,就使得了一位,只恐这一位佳人额角上不曾注写‘第一’的两个字。若再见了强似他的,又要翻转来那好的。这一位佳人若与居士一般生性,不肯轻易嫁人要等第一个才子,居士还好娶来作妾。万一有了良人,居士何以处之?若千方百计必要求遂所愿,则种种堕地狱之事从此出矣。居士还是要堕地狱乎?上天堂乎?若甘心堕地狱,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上天堂,请收拾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说‘天堂地狱’四个字,未免有些落套,不似高僧之言。参禅的道理不过是要自悟。本来使身子立在不生不灭之处便是佛了。岂真有天堂可上乎?即使些有风流罪过亦不过玷辱名教而已。岂真有地狱可堕乎?”和尚道:“‘为善者上天堂,作恶者堕地狱’果然是套话。只是你们读书人事事俱可脱套,唯有修身立行之事一毫也脱不得。无论天堂地狱,明明不爽。即使没有天堂,不可不以天堂为向善之阶。即使没有地狱,不可不以地狱为作恶之戒。你既□明套话,我今不说将来的阴报,只说现在的阳报,少不得又是套话。古语有云‘我不淫人妻,人不淫我妇。’这两句是极平常的套话,只是世上贪淫之人不曾有一个脱得套去,淫人妻女,妻女亦为人所淫。若要脱套,除非不奸淫则已。若要奸淫,少不得要被套话说着。居士还是要脱套乎,要入套乎?若要入套,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脱套,请收拈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所言讲的样样透彻。只是为愚蒙者说法,不得不讲个尽情,使他听得毛骨悚然,才知警戒。若对我辈说理亦未必如此。天公立法虽严,行法亦未尝不恕。奸淫必报者虽多,奸淫不报者亦未尝不少。若挨家逐户去访缉奸淫,淫人妻女者亦使其妻女偿人淫债,则天公亦其亵矣!总之循环之道,报施天理,大概不爽,为人不善者不可不知道,就是劝化的大题目了,何必如此纳柱?”和尚道:“照居士这等说来,世上的奸淫亦有不报的么?只怕大公立法并不曾使人漏网。或者居士忠厚,略有使人漏网处。据贫僧看来,淫人妻女而不报者古今并没有一个。书史所载,俗口相传者,盈千累万。居士请试想之,淫人妻女是得便宜的事,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多。妻女被淫是失便宜的事,不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少。内中还有妻瞒其夫,女瞒其父,连自家也不知道,还说奸淫之报必无此事。直到盖棺之后,方信古语不诬,到那时节这了悟的话又对人说不出了。无论奸人的妻女,才以妻女偿人淫债。只奸淫之念一动,此时妻女之心不知不觉也就有许多忘了。譬如自家的妻女生得丑陋,夜间与他交媾不十分起兴,心上想着日间所见的标致女子,把妻子权当了他,自取其乐。焉知此时妻子心上不嫌丈夫丑陋,想着日间所见的标致男子,把丈夫权当了他,自取其乐?此等事人人有之,虽无损于冰霜之操,颇有伤于匪石之心。亦男子好淫之报也。举心动念尚且如此,何况身入其室,体压其层而鬼神不见,造物不嗔,使妻子为全节之妇乎!贫僧此言却不是套话。居士以为然否?”未央生道:“极讲的入理,只是还要请问师父,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还有妻女相报,倘若无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把什么去还债?这大公的法度也就行不去了。还有一说,一人之妻女有限,天下之女色无穷。譬如自家只有一两个妻妾,一两个儿女,却淫了天下无限的妇人,即使妻女坏事,也就本少利多了。天公将何以处之?” 和尚听了,知他大块顽石推移不动的人,就对他道:“居士谈锋甚利,贫僧就不敢当。只是这种道理口说无凭,直待做出来方见明白。居士请自待娶了佳人之后,从肉蒲团上参悟出来,方得实际。贫僧观居士有超凡入圣之具,登岸造极之资,实不忍舍万一到豁然大悟之后,还要来见贫僧,商量归路。贫僧从明日起终朝拭目以待。”说罢,取出笺纸提起笔来,写五言四句的一首偈道: 请抛皮布袋, 去坐肉蒲团。 须及生时悔, 休嗟已盖棺。 和尚写完递与未央生道:“粗笨头陀,不识忌讳,偈语虽然太激,实出一片婆心。屈居士留之,以为后日之验。”说完立起身来,竟像要送他的意思。未央生知道见绝,又念他是个高僧,不敢悖悖而去,只得低头陪罪道:“弟子赋性愚顽,不受教悔,望师父海涵。他日重来,尚祈收纳。”说罢依旧拜了四拜,和尚也一般回礼送他出门,分别而去。那和尚的出处言之已尽,后面只说未央生迷恋女色事,不复容叙孤峰,要知孤峰结果到末回始见。 评曰:未央生是一本戏文的正生,孤峰乃末脚也。他人执笔,定将未央生说起,引孤峰作过客。此独叙孤峰,极其详悉,使观者疑孤峰后来或有淫行,谁料却又不然。直到打座参禅才露出正意来,使人捉摸不定。此从来小说之变体,乃作者辟尽窠臼处。即使他人用此法必至题旨错乱,头绪纷然,使观者不辨谁宾谁主。此独眉眼分明,使人看到入题处俱自了然。末后数语又提清线路,不复难为观者,真老手也。第三回 道学翁错配风流婿 端庄女情移薄情郎 却说未央生别了孤峰,一路叽叽哝哝的埋怨道,好没来头。我二十多岁的人,一朵鲜花才开,就要教人削发修行,去寻苦吃。世上那有这样不情的人。我今日见他不过是因他是由名士出家,胸中必有别样见解,要领略他禅机,好助我的文思。谁想竟受他许多怠慢,又做一首乌龟偈赠我,教我怎当得起?我一个昂藏的丈夫,若做了官还要治天下,管万民,难道自家妻子就管不下?我今遇着好妇人,偏不肯当面错过。略做几桩风流罪犯,把自家闺门严谨,看有个男子来讨得债去。况且有妇人嫁我这样标致丈夫,就有别个男子来引诱他只怕也看不上眼。那失节之事料定是没有的。他方才那一首偈,论理就该扯碎了丢还他。只是后来相见要塞他毒口没有凭据,我且留在身边,看他后来见了悔过不悔过。思量已定就将偈语折好藏在衣带中。 回到家里,分咐几个伴当各路去传谕媒婆,要寻世间第一位佳人。他原是个阀阅之家,又兼才貌双全,哪一个男子不愿得他为婿,哪一个妇人不愿得他为夫?自从传谕之后,日日有几个媒婆寻他说亲。小户人家任凭他上门去相,若是大户人家要顾体面,或约在寺院中,或定在荒郊外,俩下相逢,以有心装作无意,相得分明。惹了多少妇人回去害相思,他却个个都看不上眼。有个媒婆对他道:“这等看来别的女子都不是你的对头,只有铁扉道人的小姐名叫‘玉香’,才配得你上。只是他父亲古怪,定不肯使人相,你又定要相,这事又是做不来的了。”未央生道:“他为何叫做‘铁扉道人’?你为何见得他小姐标致?既然标致,为何不肯使人相?”媒婆道:“这老者是有名的宿儒,做人孤介。家中有田有地无求于人,生平没有一个朋友,独自一个在家读书,随你什么人去敲门,他只是不开。有一个贵客慕他的名去访他,敲了半日门,莫说不开,连答应也不答应。那贵客没奈何,题诗一首写在门上而去。中间有两句道: 但知高士篷为户, 谁料先生铁为扉。 他后来见了诗句道:‘铁扉两字道得不差,’他就把做别号叫做‘铁扉道人’。生平没有儿子止得一女,生得如花似玉,无人可比。又且读了一肚子书,都是父亲所教,凡诗词歌赋皆做得出。他家的闺门严谨,又不走去烧香,又不出来看会,长了一十六岁不曾出头露面,至于三姑六婆飞不进门。因昨日那老者立在门前,见我走过叫住问道:‘你莫非是做媒的么?’我答道:‘正是。’他就请我到家中指着女儿对我道:‘这是我的小姐,要招个像样的女婿当儿子养老。你可留心替我访择。’我就把相公说上,他道:‘我也闻得他的才名,但不知德行何如?’我又道:‘相公少年老成,毫无破绽。只是一件,他要亲眼相一相才肯下聘。’他听得这句话就放下脸道:‘胡说!只有扬州人家养的瘦马肯与人相,那有正经女儿许男子见面之理。’我见他说了这话不好再讲,竟自出来。故此知道这头亲事定做不成。” 未央生闻言心中暗想道:“我如今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明日娶了妻,心性哪一个拘管?就是自己行监坐守难道没有出门的时节?这老儿的古板如此,我若赘在他家,不消我去提防,他自家的女儿自然会照管,我就出门一世也不妨事。只是不得相一相究竟不放心,媒人的口那里信得。就对他道:“照你说来亲事是极好的,毕竟求你设个法子使我窥见些影响,只要大段不差也就罢了。”媒婆道:“这个断断不能。你若不信,只好去求签问数,卜之于神。该做就做,不该做就罢。”未央生道:“也说的是。我有个朋友,请仙判事及其灵验,待我请他来判断过了,然后回你的话。”媒人答应而去。 次日未央生斋戒沐浴,把请仙的朋友延至家中。焚香稽首,低声祝道:“弟子不为别事,只因铁扉道人之女名唤玉香。闻得他姿容绝世,要娶为妻,但属耳间未曾目击,所以请问于大仙。果姿容绝世,弟子就与他连姻稍不然即行谢绝。伏望大仙明白指示,勿为模糊之言,使弟子参详不出。”祝完又拜四拜,起来扶住仙栾,听其挥写。果然写出一首诗道: 红粉丛中第一人, 不须疑鬼复疑神。 只愁艳冶将淫诲, 邪正关头好问津。 右其一 未央生见了这一首,心上思道:“这等看来姿色是好的,只是后一句明白说他冶容诲淫,难道这女人已被人破了瓜去不成?诗后既有‘其一’二字,毕竟还有一首,且看后作何如。”只见仙栾停了一会,又写出四句道: 妇女贞淫挽不差, 但须男子善齐家。 闭门不使青蝇入, 何处飞来玉上瑕。 右其二 回道人题 未央生见了“回道人”三字知是吕纯阳的别号,心上大喜道:“此公于酒色二字极是在行,他说好毕竟是好的了。后面这一首是□我心中之疑不通,要我堤防的意思。我想这古板丈人替我拘管,料然无事。后两句明明说他铁扉之中无人钻得进的意思,不必再疑惑了。就望空拜谢了纯阳,叫人唤媒婆来。分咐说:“仙诗判得甚好,如今不消去相瞒,竟去说亲罢了。” 媒人甚喜,走到铁扉道人家,把未央生求亲的意思述了一遍。道人道:“他起先要亲眼相亲,就是重色不重德的人了,轻薄可知。我要招个有品行的女婿,不要这等务外之人。”那媒婆要趁媒钱,只得把巧话回复道:“他要相的意思不是为色,只怕举止轻佻,没有福相,后来不得夫人。故今访得府上的闺训甚严,小姐的阃德又备,故此心安意肯,特地央我来求亲。”道人道见他说的近理,就许了亲约,定吉日过门完姻。 未央生虽听了媒人之话,信了仙诗之言,只因不曾相得,到底狐疑。直到成亲之夜,拜堂已毕,同入绣房,定睛细看,方才欢喜。怎见得新人的好处?有新词一首为证: 人窈窕,浑身满面都堆俏。 都堆俏,愁容可掬,颦眉难效。 还愁不是新人料,腰肢九细如何抱? 如何抱,柔如无骨将又惊靠。 调《忆秦娥》 怎见得新郎与新人成亲的乐处?也有新词一首为证: 星眸合处差即盼,枕上桃花歌两瓣。 多方欲闭口脂香,却被舌功唇已绽。 娇啼歇处情何限,酥胸已透风流汗。 睁开四目互相看,两心热似红炉炭。 调《玉楼春》 却说玉香小姐姿容虽然无双,风情未免不足,还有一二分不中丈夫的意。只因平日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所读之书不是《烈女传》就是《女孝经》,所说的话都与未央生心事相反。至于举止,不免有乃父之风,丈夫替他取个混名叫“女道学”。对他说一句调情的话就满面通红,走了开去。未央生极喜日间干事,好看阴物以助淫兴。有几次扯他脱裤,他就大喊起来,却象强奸他的一般,只得罢了。夜间干事,虽然承当,都是无可奈何的光景与见。行房的套数只好行些中庸之道,不肯标新立异。要做“隔山取火”,就说犯了背夫之嫌。要做“倒浇蜡烛”,又说倒了夫纲之礼。要搭他两脚上肩,也费许多气力。至于快活之时不肯叫死叫活,助男子的军威,就唤他心肝命肉,竟象哑妇一般,不肯答应。 未央生见他没有一毫生动之趣,甚以为苦。我今只得用些淘养的工夫,变化他出来。明日就书画铺中买一副绝巧的春宫册子,是学士赵子昂的手笔,共有三十六幅,取唐诗上三十六宫都是春的意思。拿回去与玉香小姐一同翻阅,可见男女交媾这些套数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古人先有行之者,现有赵文敏墨卷在此,取来证验。起初拿到之时,玉香不知里面是什么册,接到手中揭开细看,只见开卷两页写着“汉宫遗照”四个大字。玉香想道,汉宫之中有许多贤妃淑媛,一定是些遗像,且看是怎生相貌。及到第三页,只见一个男子搂着一个妇人,赤条条在假山上干事,就不觉面红发起性来道:“这等不祥之物,是从那里取来的?玷污闺阃,快叫丫鬟拿去烧了。”未央生一把扯住道:“这是一件古董,价值百金。我问朋友借来看的。你若赔得百金起只管拿去烧,若赔不起,好好放在这边,待我把玩一两日拿去还他。”玉香道:“这样没正经的东西看他何用?”未央生道:“若是没正经的事,那画工不去画他,收藏的人也不肯出重价去买他了。只因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件正经事,所以文人墨士拿来绘以丹青,裱以绫绢,卖于书画之肆,藏于翰墨之林,使后来的人知所取法。不然阴阳交感之理渐渐沦没,将来必至夫弃其妻妻背其夫,生生之道尽绝,直弄到人无焦类而后止。我今日借来不但自己翻阅,也要使娘子知道这种道理绝好受胎怀孕,生男育女,不致为道学令尊所误,使夫妻后来没有结果的意思。娘子怎么发起恼来?”玉香道:“我未信这件勾当是正经事。若是正经事,当初立法的古人何不教人明明白白在日间对着人做?为何在更深夜静之时,瞒了众人就像做贼一般,才行这件勾当?即此观之,可见不是正经事。” 未央生笑道:“这等说来怪不得娘子,都是你令尊不是。把你关在家中,没有在行的女伴对汝说说风情,所以孤陋寡闻,不晓人事。你想,世上的夫妻那一对不在日里去干事?那干事不是明公正气使人知道的?若还夫妻日里不行房,这画画之人怎么晓得这些套数?怎么描写得这样入神,使人一看就动兴起来?”玉香道:“这等,我家父母为什么不在日间做事?”未央生道:“请问娘子,怎见得令尊令堂不在日间做事?”玉香道:“他们若做事,我毕竟撞着。为何我生长一十六岁并不曾撞着一次?莫说眼睛不曾看见,就是耳朵也不曾听见?”未央生笑道:“好懵懂妇人!这桩事只是儿女看见不得,听见不得。除了儿女,其余丫鬟使婢哪一个不看见?哪一个不听见?他们要做事必竟晓得你不在面前,把门闭了,然后上场。若被你看见就怕引动春心,思想男子,生出郁病来。故此瞒着你做。”玉香想了一会道:“他们日里也常关门睡觉,或是干此事也未可知。只是羞人答答的,你看我我看你,如何做得出来?” 未央生道:“日里行房比夜间的快活更加十倍。其间妙处正在我看你你看我,才觉得动兴。世间只有两种夫妻断不可在日间干事。”玉香道:“哪两种夫妻?”未央生道:“丑陋丈夫标致妻子,此一种也。丑陋妻子标致丈夫,又一种也。”玉香道:“为何这两种人日间做不得事?”未央生道:“做这事全要你爱我我爱你,精神血脉彼此相交,方才会快活。若是妻子生得肌肤雪白,又娇又嫩,就像美玉琢成的一般,丈夫把他衣脱了搂在怀中,一面看一面干,自然兴高十倍。那阳物不觉又坚又硬,又粗又大了。只是女子看见男人就像鬼怪一般,身上皮肉又黑又粗。穿了衣服还不觉,此时脱了丑态毕露,掩饰不来。况与雪白肌肤相映,八分丑陋就觉有十二分。妻子看了岂不憎嫌?心上既然憎嫌就要形与词色,男子看见不知不觉坚硬的也软了,粗大的也细了。快活事不曾做得,反讨一场没趣。不如在夜里行房,还可以藏拙。这是标致妻子与丑陋丈夫干事的样子。那标致丈夫与丑陋妻子行房的情敝也与此一般,不消再讲。若是我和你这样夫妻,白对白红对红,娇嫩对娇嫩,若不在日间取乐,显一显皮肤,终日钻在被窝里面暗中摸索,可不埋没了一生,与丑陋夫妻何择?娘子不信,我和你试一试,看比夜间的滋味何如?” 玉香倒此处不觉有些省悟,口里虽然不肯,心上却要顺从,但觉两腮微红,骚容已露。未央生暗想,他有些意思来了。本要下手,只是此女欲心初动,饥渴未深,若就与他做事譬如馋汉见了饮食,信口直吞,不知咀嚼,究竟没有美处。我且熬他一熬然后同他上场。就扯一把太师椅,自己坐了,扯他坐在怀中,揭开春宫册子一幅一幅指与他看。那册子与别的春意不同,每一幅上前半页是春宫,后半页是题跋。那题跋的话前几句是解释画面上的情形,后几句是赞画工的好处。未央生教他存想里面神情,将来才好模仿,就逐句念与他听道:第一幅乃纵蝶寻芳之势。跋云:女子坐太湖石上,两足分开。男手以玉麈投入阴中,左掏右摸以探花心。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入手之初,未逢佳竟,故眉眼开张,与寻常面目不甚相远也。 第二幅乃教蜂酿蜜之势。跋云:女子仰卧锦褥之上,两手着实,两股悬空,以迎玉尘,使男子识花心所在,不致妄投。此时女子的神情近于饥渴,男子的面目似乎张惶,使观者代为之急,乃化工作恶处也。 第三幅乃迷鸟归林之势。跋云:女子倚眠锈床之上,双足朝天,以两手扳住男人两股往下直舂。似乎佳竟已入,能恐复迷,两下正在用工之时,精神勃勃。真有笔飞墨舞之妙也。 第四幅乃饿马奔槽之势。跋云:女子正眠榻上,两手缠抱男子,有如束缚之形。男子以肩取他双足,玉麈尽入阴中,不得纤毫余地。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将丢未丢之时,眼半闭而尚睁,舌将吞而复吐,两种面目一样神情。真化工之笔也。 第五幅乃双龙斗倦之势。跋云:妇人之头倚于枕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男子之头又倚于妇人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乃已丢之后。香魂欲去,好梦将来,动极近静之状。但妇人双足未下,尚在男子肩臂之间,尤有一线生动之意。不然竟像一对已毙之人,使观者悟其妙境有同棺共穴之思也。 玉香看到此处不觉骚性大发。未央生又翻过一页,正要指与他看,玉香就把册子一推,立起身来道:“什么好书,看得人不自在。起来你自己看,我要去睡了。”未央生道:“还有好光景在后面,一发看完了同你去睡。”玉香道:“难道明天没有日子,定要今天看完?”未央生知他急了,就搂住亲嘴。往常亲嘴把舌头送过去,他的牙门紧闭不开,若要他伸过来一发不能够了。做过一月夫妻还不知舌长舌短。此翻才靠朱唇,他的舌头已不知不觉度过两重牙门来了。未央生道:“心肝,我和你不消上床就把这太师椅当了假山石,照册上的光景摹拟一翻何如?”玉香假意恼道:“这岂是人干的事?”未央生道:“果然不是人干的事,乃神仙干的事。我和你权做一刻神仙。”就手解他裤带。玉香口虽不允手却允了,搭在未央生肩上,任他把着裤子脱下。只见裤当之中湿了一大块,乃看画之时淫水流出的原故。未央生把自家裤子也脱了,扯他坐在椅上,两脚分开,将玉麈插入阴中,然后脱他上身的衣服。为什么起先不脱衣服,直到脱裤之后才解上衣?要晓得未央生是个在行的人,若先脱他上面衣服,他心上虽然着急外面还要怕羞,必竟有许造作。故先把要害处据了,其余的地方自然不劳而定。这是行兵擒王捣穴的道理。 玉香果然凭他把一身的衣服脱得精光,唯有脚上的褶裤不脱。这是何故?原来褶裤里面就是足脚,妇人畏脚之时只顾下面齐整,十指未免参差,没有十分好处。况且三寸金莲必竟要褶裤罩在上面才觉有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所以未央生得窍只除这一件不脱。替他脱完之后把自己的衣服也尽脱下,然后大整旗枪,分开小脚架在椅上,挺起玉麈向阴中左掏右摸,也像第一幅春宫探觅花心的光景。掏摸了一会,玉香就把两手伸直抵住交椅,把阴户凑上来迎合玉麈。玉麈往左,以左承之。玉麈往右,以右承之。忽然抵着一处,觉得里面似酸非酸,似痒非痒,使人当不得又使人离不得的光景,就对未央生道:“如今只是这样罢了,不要左掏右摸,搔坏了人。”未央生知道花心已得,就依了他。并力只攻一处,由浅入深,由宽而紧,提了数百提。又见玉香的两手不觉来在身子后面扳住两股向上,直凑与第二幅春宫的光景自然相合。未央生就把他双足提起放在肩上,以两手抱住纤腰,尽根直抵。此时玉尘更觉粗大,塞满阴中。又提了数百提,只见他星眼将朦,云鬓欲坠,却像要睡的光景。未央生扑两扑道:“心肝,我知道你要丢了。这椅上难为人,到床上去完事罢。” 玉香正在要紧头上,恐怕走上床去未免要取出玉麈来,把快活事打断了。况且此时手酸脚软动弹不得,要走也走不上床。闻他一说这一句只是闭了双眼摇头不应。未央生道:“心肝,你莫非走不动么?”玉香把头点一点。未央生道:“待我抱你上去就是。”竟把他双足架在手臂上。玉香双手抱住未央生,口里含了绛舌。未央生抱将起来,玉尘留在阴中并不抽出,一边行走一边抽送做个走马看花的势。抱到床上,把玉香放倒,架起双足从头干起。再抽数百抽,玉香忽然叫道:“心肝,我要不好了!”双手紧紧搂住未央生,口里哼哼吓吓就像大病之人要绝命的一般。未央生知道阴精已生,把玉麈顶住花心用力一揉,也陪他似死。 两个抱住睡了一刻,玉香醒转来道:“我方才死了去你知道么?”未央生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叫死叫做丢。”玉香道:“怎么叫做丢?”未央生道:“男有阳精女有阴精,干到快活尽头处那精就来了。将来未来之时,浑身皮肉连骨头一齐酥麻起来,昏昏沉沉竟像睡去一般,那精才得泄。这就是丢了。那春宫第五幅就是这个模样。”玉香道:“照你说来丢过之后还会活,竟是不死的么?”未央生道:“男子与妇人干一次丢一次,还有阴有来得快的妇人,男子丢一次他丢几十次的。这叫做快活,那里会死!”玉香道:“既是如此,从今后我日日要丢,夜夜要丢了。” 未央生大笑道:“何如我劝你不差么!这副春宫册子可是件宝具么?”玉香道:“果然是件宝具。若买来放在家里常看看也是好,只怕那朋友要来取去。”未央生道:“那是哄你的话,其实是我自己买的。”玉香听了欢喜。两个说完起来穿了衣服再看春宫,看到兴高之处重新又干。夫妇二人从这一日起分外相投,愈加恩爱。 玉香自看春宫之后,道学变做风流。夜间行房不行中庸之道,最喜标新立异。蜡烛也肯倒浇,隔山也容取火。干事之时骚声助兴的狂态渐渐在行。未央生要助他淫性,又到书铺中买了许多风月之书,如《绣塌野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之类,共有一二十种。放在案头任他翻阅,把以前所读之书尽行束之高阁。夫妇二人枕席之欢就画三百六十幅春宫也还描写不尽。真是:琴瑟不足喻其和,钟鼓不能鸣其乐。 未央生至此可谓快乐之极矣,只是一件,夫妇里面虽然和谐,翁婿之间甚觉不合。为什么原故?只因铁扉道人是个古执君子,喜质朴恶繁华,忌说风流爱讲道学。自从未央生入赘之夜见他衣服华丽,举动轻浮,心上就觉有懊恼。叹一口气道:“此子华而不实,必非有成之器。吾女失所规矣。”只是聘礼已收,朱陈已结,不可改移,只得将错就错,等他成亲后以严父拘管,把他磨炼出来,做个方正之士。所以词色之间毫不假借,莫说言语舛错,做事差池定要呵斥他教训他,就是行起坐卧稍有不端正处,亦要聒絮一番。未央生少年心性,父母早亡,不曾有人拘束,那里受得这般磨难?几次要与他相抗,只怕妻子有所不安,有妨琴瑟之乐,没奈何只得隐忍。忍到后来忍不过了,心上思量道,我当初不过慕他女儿,因他不遣嫁定要招人,我所以来就他。他如何竟把太山势来压我。他那样一个腐儒我不去变化他也罢了,他反要来变化我。况且我这一个风流才子将来正要做些窃玉偷香脍炙人口的事,难道靠他一人女儿就勾我终身大事不成?都像这等拘管起来,一步路也不许乱走,一句话也不容多说,若还做出分外事来倒不问我一个死罪?我如今思量与他拗又拗不得,忍又忍不过,只有一着,除非把女儿交托与他,只说出门游学,且往别处走走。如今世上第一位佳人已被我娶着,倘若遇见第二位纵不能够娶他,便做几夜露水夫妻,了了夙缘也是好的。 主意定了,要先对玉香说过然后请问丈人,又怕玉香贪恋枕席之欢不放我去,若先受他一番阻挠就不好再对丈人说了。只得瞒了玉香背后告丈人道:“小婿僻处山邑,孤陋寡闻,上少明师下无益友,所以学问没有长进之日。如今要拜别岳父,游艺四方,使眼界略宽,胸襟稍大。但见有明师益友之处就在那边下帷,遇了场期就到省中应试,或者博得一科两榜也不枉岳父招赘一场。不知肯容小婿去么?”铁扉道人道:“你在我家做了半年女婿,只有这一句话才堪入耳。肯离家读书是极好的事,我为什么不肯?”未央生道:“岳父虽然见允,只怕令爱怪小婿寡情,新婚未几就要远出。如今照小婿的意想,只说出自岳父之心非干小婿之事,方才没有牵带,可以率意径行。”道人道:“极说得是。” 商量定了,道人当着女儿劝未央生出门游学,未央生假意不肯,道人正颜厉色苦说一番,未央生方才依命。玉香正有得趣之时,忽然听得丈夫要去,就像小孩子要断乳一般,那里苦得过?连出门以后的欠账都要预支了去。未央生也晓得长途寂寞,一时未必有妇人到手,着力承奉。就像办酒席的一般,虽然是为客而设,也落得自家奉陪。一连几夜的绸缪,真是别人替他说不出,只好夫妻自家知道而已。到临行之时,未央生别了丈人妻子,带了家童随身而去。此后未央生奇遇尚多,静听下回分解。 评曰:说道理劝人使听者毛发俱竦,说情欲动人又令观者神魂俱荡。不知者以首鼠两端为作者病,殊不知委曲动人处正是刻意劝人处。但思玉香未看春宫以前是何等正气?既观题跋以后是何等淫欲?贞淫贵贱判于顷刻之间,皆男子导淫之过也。为丈夫者可不慎哉?第四回 宿荒郊客心悲寂寞 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未央生别了丈夫妻子,出门游学。信足所至,没有一定的方向,只要有标致妇人的所在就是他安身立命之乡。每过一府一县,定要住几曰。他是个少年名士,平日极考得起,又喜结社,刻的文字最多。千里内外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所以到一处就有一处朋友拉他入社。他把作文会友当了末着,只有寻访佳人是他第一件要紧。每日清晨起来,不论大街小巷定去寻历一边。所见的都是寻常女子,再不见有天姿国色。 一日在荒郊旅店之中,两个伴当一齐生起病来,动身不得。要出门走走没个跟随的人怕妇人家见了不象体面,独自一个坐在下处甚觉无聊。忽见隔壁房里有个同下的客人走过来道:“相公独坐未免寂寞,小人有壶酒在那边,若不弃嫌请过去同饮一杯何如?”未央生道:“萍水相逢,怎好奉扰?”那人道:“我闻得读书人是极喜脱略的,相公为何这等拘执?小人虽是下贱之人,极喜结朋友,只是相公前程远大,不敢高攀。如今同在旅店中也是难逢难遇,就屈坐一坐何妨?” 未央生正在闷极之中,巴不得扯人讲话,就应允了。同他过去,他把未央生送在上面,自己坐在旁边。未央生再三不肯,扯他对坐,那人就问姓名。未央生把自己的别号说了也问他是何尊号。那人道:“小人是个俗子,没有别号。只有个浑名叫做‘赛昆仑’。”未央生道:“这个尊称来的异样。为何取这三个字?”那人道:“若说起来只怕相公害怕,不屑与小人对饮了。”未央生道:“小弟也是豪侠之人,随你神仙鬼怪立在面前也不怕的。至于贵践贤愚一发不论,只要意气相投,有什么不屑!”赛昆仑道:“这等就不妨直说了。小人平日是个做贼,能飞墙走壁,随你几千丈的高楼,几百层的厚壁,我不消些气力就直入他卧榻之中,把东西席卷出来。不盗第二日也不使他知道。人说当初有个昆仑,能飞入郭令公府中盗取红绡出来。他一生一世不过做得一次,我不知做了几百次,故此把我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大惊道:“你既然久做此事,又出了名,人人晓得,难道不犯出事来?”赛昆仑道:“若犯出事来就不为豪杰了。自古道‘拿贼拿脏’,脏拿不着,我就对他说,他也不敢奈何我。远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奉承我,惟恐得罪了我要算计他。我生平有些义气有‘五不偷’:遇凶不偷,遇吉不偷,相熟不偷,偷过不偷,不提防不偷。” 未央生道:“这五种名目来的有意思了,请逐件说明。”赛昆仑道:“人家有凶事,或是生病或是居丧,或是有飞灾奇祸,他正在急难之中,我若去偷他,如火上添油,他一发当不起了。我所以不去。人家有喜事,或是嫁娶或是起盖,或是生子寿诞,他正在吉庆头上,我若去偷他,使他没有好彩头,将来做事就蹭蹬了。我所以不去。那一面不相识的人我去偷他不为过。若是终日相见拱手作揖的人,我去偷他,他总不疑我,我见了他也觉得有些惭愧。我所以不去。那财主人家金银甚多,我去下顾一次,只当打他的抽丰,何为之过?若偷过一遭得了甜头只管去骚扰他,就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样事我也不做。那提心吊胆的人家夜夜防贼,口里不住的说贼。他以不肖之心待我,我就以不肖之心待他。偷他一遭使他知道我的见识,不容易防的。若是宽胸大度之家,知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不以为意,或是大门忘了不闭或是房门设而不关,我若去偷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了,我岂肯做他。这就叫做‘五不偷’。远近之人见我有这些好处,所以明知我是贼,不以为贼待我,反与我相处不以为辱。如今相公若还不弃,就在这里拜个弟兄,以后有用着小人处,只管效劳,就是死也肯替的。” 未央生听他说话,不觉心上叹息道,不意盗贼之中竟有这般豪杰,我若同他相处与别处还用不着,倘若遇了佳人如红绡、红拂之类,在高门大宅之中,或有消息不能相通,或身子不能出入,我就托他当了昆仑何等不妙?思量到此不觉手舞足踏起来。后来听说要同他结拜,心上就有些踌躇,口里虽应道“极好”,心内不十分踊跃。赛昆仑知道他心思就开口道:“相公口里决了,心上还未决,莫非怕有连累么?无论小人高强,做贼断然不犯,就是犯了出来,死便自家死,决不扳扯无辜之人。相公不消多虑。” 未央生见他参破机关又解了疑虑,满口应承。两人各出分资办了三性祭礼,写出年月日,就在店中歃血为盟,誓同生死。赛昆仑年长,未央生年幼,序了兄弟之称。又同享祭物,吃到半夜。要分别去睡,未央生道:“两处睡了大家都寂寞,不如同在小弟床上,抵足谈心,消此长夜何如?”赛昆仑道:“也说得是。”两人就脱了衣服,同床而睡。 未央生才爬上床不觉就露出惯相来。口中说道:“怎么这样好所在,没有看的上的妇人!”赛昆仑听了问道:“贤弟为何说这两句,莫非不曾娶弟妇?要各处求亲么?”未央生道:“弟妇是娶过了。只是一个男子怎么靠得一个妇人相处到老?”必竟在妻子之外还要别寻几个相伴才好。不瞒长兄说,小弟的心性是极喜风流的,此番出来名为游学,实是为访女色。走过了许多州县,看见的妇人不是涂脂抹粉掩饰他漆黑的肌肤,就是戴翠项珠遮蔽他焦黄的头上,那里有一个妇人不消打扮,自然标致的?所以小弟看厌了,不觉说这两句。”赛昆仑道:“贤弟差了。天下好妇人决不使人见面,那见面的决不是好妇人。莫说良家子女,就是娼妓里面除非是极丑极陋没人爱的,方肯出来倚门卖笑。略有几分身价就坐在家中等人去访他方肯出来,何况好人家子女,肯立在门前使人观看?你若要晓得好妇人,只除非来问我。” 未央生听了就昂起头来道:“这又奇了。长兄又不在风月场中着脚,为何晓得我那事?”赛昆仑道:“我虽不在风月场中着脚,那风月的事却只有我眼睛看得分明,耳朵听得分明。我且问你,天下标致的女子还是富贵人家多,贫贱人家多?”未央生道:“自然是富贵人家多。”赛昆仑道:“这等富贵人家标致的女子还是脸上搽了脂粉身上穿了衣服才看的仔细,还是洗了脂粉脱了衣服才看得仔细?”未央生道:“自然是洗脱去了才见本色。”赛昆仑道:“这等就明白了。我们做贼的人那贫贱人家自然不去,去走动的毕竟是珠翠成行的去处,自然看见的多了。去的时节又是更深漏静之时,他或是脱了衣服坐在明月之下,或是开了帐幕睡在灯影之中。我怕他不曾睡着不敢收拾东西,就躲在暗处,把双眼盯在他身上看他,响不响动不动,直待他睡着了方才动手。所以看得仔细,不但面貌肌肤一毫没有躲闪,就是那牝户之高低,阴毛之多寡,也看得明白。这数百里内外的人家,哪个妇人生得好,哪个妇人生得不好,都在我肚里。你若要做这桩事,只消来问我。” 未央生起先还在被窝中侧耳而听,及至说道此处,不觉露出胸膛坐起来道:“有理。大人家女随你什么人不得见,就见也不分明,惟有你们相得到。还有一说,你看了标致的妇人又见了丰满的阴户,万一动起兴来都怎么处?”赛昆仑道:“起先少年的时节见这光景也熬不住,常在暗地对着妇人打手铳,只当与他干事一般。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看着阴户就象寻常动用的家伙并不动情。只是见他与丈夫干起事来,口里哼哼唧唧阴中即即作作,未免有些动兴起来。” 未央生见他说到至妙处,就拨转身子睡到一头去听。赛昆仑道:“你若不嫌亵渎,待我说一两桩为你听,未知肯听否?”未央生道:“妙极!如得如此,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快讲讲来。”赛昆仑道:“我生平看见的事甚多,不知从那里说起。如今随你问一件,我就说一件罢了。”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是喜干的多,是不喜干的多?”赛昆仑道:“自然是喜干的多。大约一百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喜干,其余都是喜干的。只是这喜干的里面有两种。有心上喜干,口里就说要干的。有心上喜干,故意装作不要干,待丈夫强他上场,然后露出本相来。这两种妇人倒是前面的一种好打发。我起先躲在暗处见他催丈夫干事,我想是个极淫之妇,通宵不倦的了。谁想抽不下几下就丢,一丢之后精神倦怠只想睡觉,随丈夫干也罢不干也罢。惟有心上要干假说不干的妇人,极难相处。我曾去偷一家,见丈夫扯妻子干事,妻子不肯。丈夫爬上身去,反推下来。丈夫只说是不要干,竟呼呼的睡了。那个妇人故意把身子翻来复去,要碍他醒来。见碍他不醒,又把手去摇他。谁想丈夫睡到好处,再不得醒。他就高声喊起来道:‘有贼!’若把别个做贼的,就被他吓走了。我知道他不是喊贼,是要惊醒丈夫,好起来干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丈夫吓醒之后,他又把巧话支吾道:‘方才是猫捉老鼠跳一下响,我误听了,只说是贼,其实不相干。’就把丈夫紧□搂住,将牝户在阳物边挨挨擦擦。丈夫才动起兴,上身去干。初时抽送还免强熬住,不露骚声。抽到数百上,渐渐哼哈起来,下面淫水流不住。干到半夜丈夫丢了,他的骚兴正发,又不好叫丈夫再干,只得装声叹气却像有病的光景。叶丈夫揉胸摸肚,不容他睡。丈夫睡不着,只得又爬上身从头干起,直到鸡鸣方才歇息。累我守了一夜,正要收拾东西天又明了,只得潜身而出。所以晓得这种妇人极难相处。”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干事的时节,还是会浪的多不会浪的多?”赛昆仑道:“自然是会浪的多。大约十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会浪,其余都是会浪的。只是妇人口中有三种浪法,惟有我们听得清楚,那干事的男子反不知道。”未央生问:“哪三种?”赛昆仑道:“初干的时节,不曾快活,心上不要浪外面假浪起来,好等丈夫动兴。这种声气原听得出大约,口里叫出来的字字清楚。此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的时节,心上也浪,口里也浪,连五官四肢都浪起来。这种声气也听得出,叫出来字字模糊,上气不接下气。又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尽头处,精神倦了,手脚软了,要浪浪不出。这种声气在喉咙里面,就有些听不出了。我曾偷一家,见他夫妻干事,起先乱颠乱耸,响声如雷。干到后面,那妇人不响不动,宛如被男子入死了一般。我走到近处去听,只见喉咙里面咿咿呀呀似说话非说话,似叹气非叹气。我听了这光景知道他快活极了,不觉淫兴大动,浑身酸麻,又不曾打手铳,自己的精竟流出来。所以晓得妇人又再有这一种浪法。” 未央生听到此处,也就浑身酸痒,不觉的阳精竟流了一席。还要问他别的,不想天已大明。两个起来梳洗毕,依旧对坐说些妙话。两个绸缪几日,交情愈密,未央生就对他道:“小弟生平以女色为性命,如今得遇长兄可谓三生有幸了。若不以心事相托,岂不当面错过?要求兄长把见过的妇人拣第一个标致的,生个法子使小弟经一经眼,若果然是绝色,不瞒长兄说,小弟的贱造是有红鸾照命的,生平一见了妇人我不去寻他他自然来寻我。到那时求长兄显个神通,成其好事何如?”赛昆仑摇头道:“这个使不得。我生平有偷过不偷之戒。偷过了他财物尚不忍再偷,何况于有关名节的妇人?只好从今以后留心为你寻访,走到人家见有标致妇人就不偷他财物,竟走回来与你商量,做成好事,这还使得。”未央生道:“小弟有眼不识义士,方才的话唐突多了。只是一件,既蒙金诺要替小弟留心,若果见了绝色妇人,千万不可偷他财物,忘了今日之言。诺做得事成,小弟后来自然图报。”赛昆仑道:“这等看来,你果然有眼不识义士。我若是想你图报的人,又不如拿现在的穗了。就是你日后做官,许我打几次抽丰,那打抽丰的银子也看得见,不如我做一次盗。这样的报也可以不图。我如今许你一个标致妇人,少不得明日还你一个标致妇人。你如今既遇了我不消到别处去,且在这边赁几间房子读书。也不要靠我一个,你若看见有好的,就自己去做事。我若看见有好的,走来报你。两路搜寻,自然遇着,决不至落空。” 未央生大喜,就央人去寻寓处。临别之时,又扯住他拜了四拜,方才分别。毕竟未央生的奇遇如何,下回便见。 评曰:赛昆仑的人品高于未央生十倍!不是未央生结交匪类,还是赛昆仑结交匪类耳?第五回 选手姿严造名花册 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未央生自赛昆仑别后,搬在一个庙中作寓。这庙是送子张仙的行宫,里面房间甚少,往常是不寓客的。只因未央生不惜重价,别处一两一月他情愿出二两,道士贪图微利所以租与他住也。为什么肯出重价?只因本庙的张仙极其灵验,远近妇人来求子者极多。未央生要在此处做个选场,所以谋在这边作寓。自进寓之后,每日定有几班妇女进来烧香。那烧香的妇女又与别处烧香的不同。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将就看得。这是什么缘故?原来各处烧香的妇人大抵老中年的多,少年的少,所以没一个看得上眼。此处烧香的妇人都是求嗣而来,老年的经水已绝,必无生理。中年的经水将绝,子兴以阑。所以进来求嗣都是少年女子,不过有一二个老成的陪来。但凡女子十四岁至二十岁这五六年中间,无论好歹,面上都有点桃花色艳,隐隐动人。所以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看得。 未央生每日早起,打扮得整整齐齐,在神座前走来走去。望见有妇人来就躲在张仙的背后,听道士替他通诚,又看他拈香礼拜,把面庞态度看得无遗。然后攻其不备从里面闯出来。那妇人见他姿容绝世,都吃一惊,疑是自己至诚把泥塑的张仙拜活了,下来送子与我。直待他走下阶前摇摆一会,方才晓得是人。那灵魂已被活张仙勾去了。弄得那些女子心花意乱,眼角传情,都恋恋不肯回去。也有故意﹝□章﹞下汗巾子为表记的。 自此以后未央生举止分外轻佻,精心愈加放荡,竟说世间标致女人该是我受用的。自起先入庙之时就钉下一本袖珍册子,藏在夹袋之中,上面题四个字“广收春色”凡是烧香女子有几分姿色就登记入册。如妇人某人,年岁若干,良人某某,住居某处,都细细写下名字。旁又用朱笔加圈,以定高下。特等三圈,上等二圈,中等一圈。每一名后面又做四六批语,形容他的好处。那未央生怎么晓得许多妇人并丈夫姓名住处?只因妇人入庙烧香定有个香火道士立在旁边替他通诚,就问他姓什么名什么,年纪多少,系那一位信士之妻,住在何坊何里。那妇人就不说,定有个家人使婢替他答应。未央生此时就记在腹中,待他去后,取出册子登记上去。不上数日,把一方的女色收罗殆尽。虽然录了许多妇女,都是一等中等的,要那三圈头竟没有一个。心上想到,我生平的志向原要娶世间第一位佳人,起先在家里娶着的只说是第一位了。如今看起来与他一样的尽多,可见还算不得第一位。我想天下的女色岂有有了榜眼探花而无状元之理,必竟有第一位的在那边我还不曾遇着。如今看来看去,这些妇女只好存在这边做个备卷,若终久遇不着亦可拿来塞责。我且姑待几日,看以后进来的何如。于是取法加严,不肯少恕。 一日,精神怠倦,正在房里睡觉,忽见家童跑进来道:“相公,快起来看标致女子。”未央生连忙下床来,戴新巾,穿丽服,又要照照镜子,未免耽搁了一会。及至走到外面,只见两位少年女子,一个穿银红,一个穿藕色,陪伴来的是个半老佳人,都烧了香要出去了。未央生隔着许多路把那两个少年女子一看,真是巫山神女,洛浦仙颐,比往常所见的大不相同,一时不觉风颠起来。见他要走还不曾出门,就如飞赴去跪在门槛外,不住的叩头。把两个家童与香火道士皆吓得口呆,只怕妇人要发作。 谁想未央生外面虽是风颠,心上却有主意。料那三个妇人若是肯走这条路的,知道我见他标致爱他不过,所以跪拜他,料他必不发作。若还是正气的发作起来,我只推是外面走来的人,要拜张仙求嗣,见有女眷在内,混杂不雅,所以不敢进去,跪在门外叩头。他难道晓得我寓在庙中不成?把这个计较放在胸中,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才敢如此。 果然那三个妇人不知就里,只说他是求嗣的,都缩转身去立在旁边。直等他拜完,方才举步。拜的时节,那两个少年女子虽然一般顾眄,只是那种意思还在有意无意之间,不觉得十分出像。独不那个半老佳人,对着未央生十分做作,自己掩口不住的笑。临行之际,还把未央生瞧了几眼,方才出去。 未央生痴足半晌不能出声,将去一二里才问香火道士是哪家的女子。道士见他轻举妄动,几乎惹出事来,埋怨不了,那肯对他说。未央生要跟着轿子去追踪迹,他又知道去远了,追赶不上,只得回到房中,闷闷的坐。心上想到,这等可恨的事,那些不中意的个个都晓得姓名住处,偏是这两个极中意的一个也不知道下落。可惜一对绝世佳人当面错过。就取出那本册子,要添这两个上去,竟无名字可写,只得先记一笔在前,道: 某月某日遇国色二名,不知姓氏,姑就所衣之色随意命名,仿佛年齿性情开列于左,以便物色。银红女子一名。年可十七八。察其情意,他于归未决而欲窦未开者。批:此妇态如云行,姿同玉立。朱唇绽处,娇同解语之花。纤步移时,轻若能飞之燕。眉无忧而长蹙,信乎西子善颦。眼不倦而慵开,应是杨妃喜睡。更可爱者,赠人以心,而不赠人以物,将行无杂佩之遗。示我以意,而不示我以形,临去少秋波之转,殆女中之隐士而阃内之幽人。置之巍等,谁曰不宜?藕色佳人一名。年可二十许。察其神气,似适人虽久而原阴未流者。批:此妇风神绰约,意志翩跹。眉无待画之痕。不烦京兆,面有难增之色。焉用何郎肌肉,介肥瘦之间,妙在瘦不可增,肥不可减。妆束居浓淡之际,妙在浓似乎浅,而淡似乎深。所可怜者,幽情郁而未舒,似常开不开之菡萏。心事含而莫吐,怠未谢愁谢之芳菲。所贵与前,并压群芳,同称国色者也俟!面 试 后 再 定 元 魁 批评已毕,心上又想到,那个半老佳人也不减少年风致。别的且不要说,只是那双眼睛或如一件至宝了。他起先丢上许多眼色,我只因注意那两个,不曾回他一眼。如今想来甚不过意,况且与标致妇人同行,不是妯娌定是亲戚,也就要看标致的分上宽待他几分了。他又肯帮情凑趣,引那两个顾眄我,分明是个解人。我若寻得他,何愁那两个不入鹄中?我今也把他写在册上,加一个好批评。一来报他牵卷之情,二来若寻着的时节就把这册子送与他看,先把他奉承到了,不愁他不替我做事。就提起笔来,把国色二名的“二”字改作“三”字。因他穿服是玄衣,再添一名道:玄色美人一名。年疑四九,姿同二八。观其体态,似欲事书疏而情甚炽者。批:此妇幽情勃动,逸兴湍飞。腰肢比少妇虽实,眉黛与新人竞曲。腮红不减桃花,肌莹如同玉润。最销魂者,双星不动而眼波自流,闪烁如同崖下电。寸步未移而身容忽转,轻飘酷似岭头云。即与二美鼎足奚多让焉! 写完,每一个名字上圈了三圈,依旧藏在夹袋中。 从这一日起,那张仙殿上去也得,不去也得。进来的妇人看也可,不看也可。只把这三个佳人时刻放在心上,终日带了这个本子沿街去撞。再不见一毫踪影,心上想道,赛昆仑见识最高,路数又熟,为什么不去问他?只是一件,他原许我寻一个,这几日不见,想是去寻了。我若对他说,他只道我有中意的,倒把这担子丢开了。况且没名没姓,教他哪里去查?我且放在肚里,再等几日他或许寻一个来报我也不可知,别的东西怕多,标致妇人也不怕多了。 自此以后,每日起来不是出门问撞,就是在家死等。一日,在街上遇着赛昆仑,就扯住问道:“大哥,向日所许的事为何不见回音?莫非忘记了?”赛昆仑道:“时刻在心,怎么会忘记。只是平常的多,绝色的少。近日才寻着,正要来报你,恰好撞着。”未央生听了,满脸堆下笑来道:“既然如此,请到敝寓去讲。两人偕手而行,一同入寓。把家童打发出去了,两个关了房门商量好事。 不知是哪一家妇人造化,遇着这会干的男子,又不知是哪一家丈夫晦气,惹着这作孽的奸夫?看官不用猜疑,自有下回分解。【 《肉蒲团》 卷之二 觉后禅–夏】 湖上笠翁李渔(1611-1680)着第六回 饰短才漫夸长技 现小物怡笑大方 诗曰: 不是房中作干才, 休将末技惹愁胎。 暗中谁见潘安貌, 阵上难施子建才。 既返迷魂归楚国, 问伊何事到阳台。 生时欲带风流具, 尺寸还须自剪裁。 赛昆仑坐下先问未央生道:“贤弟这一向可曾有什么奇遇么?”未央生怕他要卸担,只回没有。接口就问道:“长兄方才所说的是哪一家?住在哪一处?多少年纪?怎么样姿色?”赛昆仑道:“我如今寻着的不止一个,一共有三个,只许你拣择一个。你不要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来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三个,他口里也说三个,莫非是日前见的不成?若果然是,只要弄得一个上手,那两个自然会来,何须要他帮助?就回复道:“岂有此理!只要有一个也就够得紧了,怎敢做那贪得无厌之事!”赛昆仑道:“这等才好。我且问你,你还是喜肥的还是喜瘦的?”未央生道:“妇人家的身体肥有肥的妙处,瘦有瘦的妙处。但是肥不可胜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赛昆仑道:“这等说来三个都合着你意思。我再问你,你还是喜风流的喜老实的?”未央生道:“自然是风流的好。老实妇人睡在身边,一些兴趣也没有,倒不如独宿的干净。” 赛昆仑摇头道:“这等说来,三个都不是你的对头。”未央生道:“怎见得那妇人老实?”赛昆仑道:“那三个妇人皆是一般家数,若论姿色,倒有十二分,只是‘风流’二字不十分在行。”未央生道:“这个不妨。妇人家的风情态度可以教导得来。不瞒长兄说,弟妇初来的时节也是个老实头,被小弟用几日工夫把他淘熔出来,如今竟风流不过了。只要那三个妇人姿色好,就老实些小弟自有变化之法。” 赛昆仑道:“这也罢了。我再问你,你还是一见了面就要到手,还是肯熬几月工夫,慢慢伺候到手?”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平日欲火极盛,三五夜不同妇人睡就要梦遗。如今离家日久,这点欲心慌得紧了。遇不着标致女子还可以勉强支持,若遇着了,只怕就涵养不住了。”赛昆仑道:“这等,丢了那两个,单说这一个罢。那两个是富贵人家女子,一时难到手。这一个是穷汉老婆,容易设法。我因许你这桩事,时时刻刻放在心头,遇了妇人定要仔细看看。那一日,偶从街上走过,看见这个妇人坐在门里,门外挂着一条竹帘。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明白,只觉得面庞之上红光灼灼,白焰腾腾,竟象珍珠宝贝,有一段光芒从里面射出来一般。再看他浑身态度,只像一幅美人图挂在帘子里面随风吹动一般。我走过去那门对面立了一会,只见一个男子从里面出来,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褴褛,背一捆丝到市上去卖。我就去问他,邻居说他姓权,为人老实,人就因此叫他做‘权老实’。那妇人就是他妻子。“我恐隔着帘子看不仔细,过了几日又从门首经过。他又坐在里面。我心生一计,掀开帘子闯进去,只说寻他丈夫买丝。他说男人不在家,若要买丝家里尽有,取出来看就是。说罢回身取丝出来。我见他十个指头就如藕芽一般,一双小脚还没有三寸。手脚虽然看见了,还有身上的肌肉不能看见,未知黑白何如。我又生个法子,见他架子顶上还有一捆丝,就对他道:‘这些都不好。那架子顶上的拿来看看何如?’他答应了,就擎起手臂来去拿。你晓得,此时热天,他身上穿的是单纱衫子,擎起手来的时节,那两双大袖直褪到肩头上面,不但一双手臂全然现出,连胸前的两乳也隐隐跃跃露出些影子出来。真是雪一般白,镜一般光。我生平所见的妇人这就是第一了。我因劳他半日,不好意思,只得买了一捆丝出来。请问贤弟,这妇人你是要不要?”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是个十全的了,有什么不要?只是这个妇人怎么就能勾见面,见了面就能勾到手?”赛昆仑道:“不难。我如今就同你拿些银子去伺候,等他丈夫出门,依旧用前面的法闯进去买丝。你中意不中意一见就决了。我想他终日对着那个粗笨丈夫老老实实,一些情趣也没有。忽见了你岂不动心?你略做些勾引他的光景,他若当面不恼,我回来就替你商量做事。管取三日之内定然到手。若要做长远夫妻,也都在我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浅。只是一件,你既有神出鬼没的计较,又有飞墙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没有难做的了。为什么这一个就做得来,那两个全不说起?毕竟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不敢去惹他!?”赛昆仑道:“天下事都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难惹,只有偷妇人一节,倒是富贵人家好欺负,穷汉难惹。”未央生道:“这是何故?”赛昆仑道:“富贵人家定有三妻四妾,丈夫睡了一个,定有几个守空房。自古道饱暖思淫欲。那妇人饱食暖衣,终日无聊,单单想着这件事。到没奈何的时节,若有男子钻进被去,他还求之不得,岂肯推了出来?就是丈夫走来撞见,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坏了富贵体面,若是要一齐杀死,又舍不得那样标致妇人。妇人舍不得,岂有独杀奸夫之理?所以忍气吞声,放条生路让他走了。那穷汉之家只有一个妻子,夜夜同睡,莫说那妇人饥寒劳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与男子干事,万一被丈夫撞见,那贫穷之人不顾体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杀死。所以穷汉难惹,富贵人家好欺负。”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说的事又与这议论相反?”赛昆仑道:“不是我做的事与说的话相反,只因这一个人家与那两个人家的地位恰好相反。所以这一家好设法,那两个妇人难以到手。”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这一边了,只是那两个妇人何妨也说一说,等小弟知道长兄的盛意,为我这样费心。” 赛昆仑道:“那两个妇人一个有二十多岁,一个有十六七岁。他两个在娘家是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亲妯娌。夫家世代做官,只有他两人的丈夫是个秀才。哥哥叫做‘卧云生’,与那二十多岁妇人做亲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云生’,与那十六七岁的妇人成亲不上三月。两人的姿色也与方才说的妇人一般。只是一样的老实,干事的时节身也不动,口也不开,看他意思竟象不喜干的光景。妇人又不好淫,丈夫又没有三妻四妾,夜夜同睡,难以算计。你除非千方百计引动他淫心,又要嗣候他丈夫不在,方才可以下手。这不是有几月工夫?不如卖丝的妇人,丈夫常不在家,容易设法。” 未央生见他说那两个与妇人与日前所见之人有些相似,心上还舍不得丢开。又对他道:“长兄的主意虽不差,只是还有见不到处。你说那两个妇人老实没有淫心,必是他丈夫本钱细微,精力短少,干得他不快活,所以如此。若还遇了小弟,只怕那老实的也会不老实起来。”赛昆仑道:“我看那两个男子本钱也不细微,精力也不短少。只是比了极粗大长远的稍逊他。我且问你,你的本钱有多少大?精力有几时长?也要见教一见教,使我知道你伎俩的深浅,好放心替你做事。”未央生欣然道:“这个不劳长兄挂念,小弟的本钱精力也算得来。随你什么大量妇人,定要请他吃个醉饱,方才散席。决不象酸子请客,到把饱的吃饥,醉的吃醒了。” 赛昆仑道:“这等就好。只是略说一说也不妨,贤弟往常与妇人干事大约有多少提方才得泄?”未央生道:“小弟与妇人干事没有什么规矩,只请他吃一个无算数就罢了。那里记得数目。”赛昆仑道:“数目记不出,时刻是记得出的。大约耐得几更天气?”原来未央生的本事只有半更,因要赛昆仑替他做事,恐怕说少了他要借端推诿,只得加上半更。就答应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支持得一更!”塞昆仑道:“这等说来也是平常的精力,不叫做高强。若是夫妇干事,有这本领也就好了。若要隔家过舍去做偷菅劫寨的事,只怕不是平等力量可以做得来的。” 未央生道:“长兄不消过虑。小弟前日买得有绝好的春方在那边,如今正为没有妇人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要好事做得成,到临时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他不久。”赛昆仑道:“春方只能使他久,不能使他大。若是本钱粗大的,用了春方就象有才学的举子,到临考时吃些人参补药,走到场屋里自然精神加倍,做得文字出来。那本钱微细的,用了春方尤如腹内空虚的秀才,到临考时就把人参补药论斤吃下去,走到场屋里也只是做不出。我今只问你这物事有多少大?有几寸长?”未央生道:“不消说得,只还你不小就是。”赛昆仑见他不说,就伸手去扯他的裤裆,要他脱出来看。未央生再三回避,只是不肯。赛昆仑道:“若是这等,劣兄绝不敢替你做事,若强替你做事,万一不看那妇人疼痒,被他叫喊起来,说你去强奸他怎么了得?到那时弄出事来倒是劣兄耽误你了。怎么使得?” 未央生生见他激切,只得陪个笑脸道:“小弟的本钱也看得过,只是清天白日在朋友面前取出,觉得不雅。今长兄既然过虑,小弟只得献丑了!”就把裤带解开,取出阳物,把一双手托住,对赛昆仑掂几踮,道:“这就是小弟的微本。长兄请看。”赛昆仑走近身去仔细一观,只见: 本身莹白,头角鲜红。根边细草蒙茸,皮里微丝隐现。量处岂无二寸,称来足有三钱。十三处子能容,二七娈童最喜。临事时身坚似铁,几同绝大之□于;竣事后体曲如弓,颇类极粗之虾米。 赛昆仑把阳物看了一会,再不则声。未央生只说见他本钱粗大,所以吃惊,就说道:“这是疲软时如此,若到振作之后还有可观。”赛昆仑道:“疲软时是这等,振作时也有限。请收拾罢。”说完不觉大笑道:“贤弟为何不知分量,自家本钱没有别人三分之一,还要去偷别人的老婆!我起初见你各处寻妇人,只说定有绝大的家伙带在身边,使人见了害怕,所以不敢轻易借观。那里晓得是根肉搔头,只好放在阴毛里面擦痒,正经所在是用他不着。”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这贱具虽不甚魁伟,也曾有人喝彩过的,亦不至如此无用。”赛昆仑道:“有人喝彩,必是未经破瓜的处女,不曾干事的孩童,若见了他自然要赞叹几句。除了这两种人,只怕就与我一样,不肯奉承尊具了。”未央生道:“照长兄说来,难道世上人的肉具都大似小弟的不成?”赛昆仑道:“这件东西是劣兄常见之物,不止千余根。从没有第二根像尊具这般雅致。” 未央生道:“别人的且不要管,只请问那三个妇人的丈夫,他腰间之物比小弟的何如?”赛昆仑道:“比贤弟的大也大一两倍,长也长一两倍。”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长兄的话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借端推诿,如今试出来了。我且问你,那两个的或者你夜间去偷他看见了,也不可知。这个卖丝的妇人,据你说不过日间去一次,又不曾遇见他男子,怎么知道他的东西比小的长大一两倍?”赛昆仑道:“那两个是目见的,这一个是耳闻的。我初见之时,走去问他邻舍,邻舍对我说了姓名。我又问他道:‘这样标致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平日相得否?’邻舍道:‘他丈夫的相貌虽然粗蠢,还亏得有一副争气的本钱,所以过得日子还不十分吵闹。’我又问道:‘他的本钱有多少大?’邻舍道:‘量便不曾替他量,只见他夏天脱了衣服那件东西在裤子里荡来荡去,就像棒槌一样,所以知道他的本钱争气。’我今日所以定要问你借观,就是为此。不然为什么没原没故借人阳物看起来?” 未央生听了,才晓得他是真话,有些没趣起来。只得又对他道:“妇人与男子相处,也不单为色欲之事,或是怜他的才,或是爱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济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这两件都还去得,或者他看才貌分上恕我几分也不可知。还请长兄始终其事,不可以一短而弃所长,把为朋友的念头就中止了。”赛昆仑道:“才貌两件是偷妇人的引子,就如药中的姜枣一般,不过借它气味,把药力引入脏腑。及至引入之后,全要药去治病,那姜枣都用不着了。男子偷妇人若没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门。入门之后,就要用着真本事了。难道在被窝里相面,肚子上做诗不成?若还本钱细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两件引了进去,到干事的时节一两遭干不中意那娇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着女子,也要与他心投意合相处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图一两遭快活,为什么费这样心机?且不要说男子偷妇人要图长久快活,就是妇人瞒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费多少提防,担多少惊吓,指望要快活。若还一些受用也没有,就像雌鸡受雄的一般,里面还不曾得知就完了账,岂不坏他一生名节?贤弟不要怪我说,都像你这样的本钱,这样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勾了。再不可痴心妄想,去坫污人家女子。今日还亏劣兄老到,相体裁衣,若还不顾长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岂不坏了作料?等那妇人报怨也罢了,只怕贤弟还要怪我谋事不忠,故意寻那宽而无当的妇人来塞责。劣兄出言粗卤,贤弟不要见怪。” 未央生见他言语激烈,料想好事不成,无言可答。赛昆仑又安慰了几句,就起身辞去。未央生兴致索然,也就送他去了。他扫兴之后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评曰:每一番议论定有绝精的比喻,无不使人快心。如“春方乃临场补药”,“才貌乃药中引子”之类,不可胜数。虽属谐谑之语,实有至理存焉。我竟不知作者的心肝有几万几千个孔窍,而遂玲珑至此也。第七回 怨生成抚阳痛哭 思改正屈膝哀求 却说未央生一团高兴,被赛昆仑说得冰冷,就像死人一般。独自坐在寓中想到,我生长二十多岁,别的物事见得也多,只有阳物其实不曾多见。平常的人藏在衣服里面,自然看不出了。只有那些年少的龙阳,脱下裤来与我干事,方才露出前伴。他的年纪轻似我,物事自然少似我,终日所见都是小似我的,所以就把我的形大了。今被他说所见之物没有一根不长大于我,这等我的竟是废物了,要他何用?只是一件,我在家中与妻子干事的时节,他一般也觉得快活。就是往常嫖女客偷丫鬟,他们一般也浪,一般也丢,若不是这件东西弄得他快活,难道他自己会浪,自己会丢不成?可见他的话究竟不是真言,还是推诿的意思。疑了一会,又相一会。忽然了悟道,我晓得了,妻子的牝户是件混沌之物,从我开辟出来的。我的多少大,他的就多少宽;我的多少长,他的就多少深。以短投浅,以细投窄,彼此相当,所以觉得快活。譬如取耳一般,极细的消息放在极小的耳朵里面转动起来,也觉爽利。若还是宽耳朵遇着细消息,就未必然了。日前赛昆仑说妇人有心上不浪,口里假浪之法,焉知那些丫鬟女客不是因得了我的钱财,故意奉承我,心上其实不要浪,口里假浪骗我,也不可知。浪既可假,岂有丢不可假者乎?他说这话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以后遇着男子,要留心看他的阳物何如,就明白了。 从此以后,与朋友会文的时节,朋友小解,他也随去小解;朋友大便,他也跟去大便。把朋友的看一看,又把自己的看一看。果然,没有一个不雄似他的。就在路上行走,看是肩上坑上有人绊手,也定要斜着眼睛,把他的阳物看个仔细。果然个个大也大的他、长也长的他。自此比验之后,未央生的欲心也渐渐轻了,色胆也渐渐小了。心上思量道,赛昆仑的话句句是药石之言,不可不听。他还是个男子,我前日被他一番取笑,尚且满面羞愧,万一与妇人干事弄到半中间被他轻薄几句,我还是自己抽出来不干的好、还是放在里面等他呕吐出来的好?从今以后,把偷妇人的事情收拾起,老老实实干我的正经,只要弄得功名到手,拼些银子讨几个处女做妾,我自然受他奉承不受怠慢了。何须陪了精神去做烧香塑佛的事?算计以定,果然从这一日起,撇却闲情,专攻举业。看见妇人来烧香,不但不赶去看,就在外面撞见,也还要避了进来。至于街坊上行走,看见妇人,低头而过,一发不消说了。 准准熬了十余日,到半月之后,欲心难禁,色胆又大。一日,从街上走过,看见一个少年妇人把一只手揭开帘子,露出半个面庞,与对门的妇人说话。未央生远远望见,就把脚势放松,一步勾做三步走,好慢慢的听他声音、看他面貌。只见吐出来的字眼就像箫声笛韵一般,又清楚又娇媚,又轻重得宜。躲着走到门前细看他面貌态度,竟与赛昆仑所说的话件件相同。也像珍珠宝贝,也像一幅美人图在帘子里随风吹动。心上想猜,他前日所说的莫不就是此人? 相了一会,走过几家门面,故意问人道:“这边有个卖丝的人,叫做权老实,不知他在哪里?”那人道:“你走过了。方才那帘子里面有妇人说话的就是他家。”未央生知道果然是了,就复转身来又看个仔细,方才回到寓中。心上想道,起先,赛昆仑在我面前形容他的标致,我还不信,只道他未必识货。那里晓得是一双法眼。这一个相得不差,那一家两个的自然不消说了。有这样的佳人,又有那样的侠士肯替我出力,只因这一件东西不替我争气,把三个好机会都错过了,怎么教人恨得过。懊恼一番就把房门关上,解开裤子,取出阳物来左相一会,右相一会,不觉大怒起来,恨不得取一把快刀,登时割去,省得有名无实放在身边。又埋怨道,这都是天公的不是,你当初既要娇纵我,就该娇纵到底,为什么定要留些缺陷?这才貌两件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偏生赋得完备,独有这件要紧物事舍不得做情。难道叫他长几寸大几分要你费什么本钱不成?为何不把别人的有余损些下来补我的不足?就说各人的形体赋定了,改移不得,何不把我自己腿上的皮肉、浑身上下的气力匀些放在上面,也就勾了。为什么把这上边的作料反匀到别处去使?人要用的有没得用,不要用的反余剩在那边,岂不是天公的过处?如今看了这样标致女子不敢动手,就像饥渴之人见了美味,口上又生了疔疮,吃不下去的一般,教人苦不苦?思量到此,不觉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把阳物收拾过了,度到庙门前去闲步遣闷。只见照壁上一张簇新的报帖,未央生向前一看,只见上写道: 天际真人 来受房术 能使微阳 变成巨物 这四句是前面的大字,后面还有一行细字。是偶经此地,暂寓某寺某房,愿受者速来赐顾,迟则不及见矣。未央生看了不觉大喜道,有这么样的奇事,我的阳物渺小,正没摆布,怎么就有如此的异人到这边来卖术,岂非天意?遂如飞赶进庙去,封了一封贽见礼,放在拜匣中,教家童捧了,自己寻倒寓处去。 只见那为术士相貌奇伟,是个童颜鹤发的老人。见他走到,拱一拱手,就问道:“尊兄要传房术么?”未央生道:“然也。”术士道:“尊兄所问还是为人之学还是为己之学?”未央生道:“请问老先生,为人怎么样,为己怎么样?”术士道:“若单要奉承妇人,使他快活,自己不图欢乐,这样的房术最容易传。不过吃些塞精之药,使肾水来的迟缓;再用春方搽在上面,把阳物弄麻木了,就如顽铁一般,一毫痛痒不知。这就是为人之学。若还要自家的身子与妇人一齐快活,阴物阳物皆知痛痒--抽一下,两边都要活;抵一下,两边都要死。这才叫做交相取乐,只是快活之极,妇人惟恐丢得迟,男子惟恐丢得早。要使男子越快活而越不丢;妇人越丢而越快活,这种房术最难,必须有修养的工夫到,再以药力助之,方才有这种乐处。尊兄要传,跟在下云游几年,慢慢参悟出来,方有实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去的。” 未央生道:“这等,学生不能待,还是为人之学罢了。方才见尊禀上有‘能使微阳 变成巨物’这八个字,所以特来请教。不知是怎样方法才能改变?”术士道:“做法不同,大抵要因才而施。第一,要看他本来的尺寸生得何如;第二,要于本来尺寸要扩充多少;第三,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定了规矩,方好下手。” 未央生道:“这三件是怎么样,都求老先生明白指教,好得学生择事而行。”术士道:“若是本来的尺寸不短小,又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不多,这种做法甚容易,连那拼得拼不得、熬得熬不得的话都不必问,只消用些药敷在上面,使他不辨寒热不知痛痒,然后把药替他薰洗,每薰一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扯一次。薰之欲其长,洗之欲其大;搓之使其大,扯之使其长。如此三日三夜,就可比原来尺寸之外长大三分之一。这种做法是人所乐从的。若还本来的尺寸短少,又要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得多,这种做法就要伤筋动骨了。所以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他若是个胆小的人,不肯做利害之事也就罢了,若还是爱风流不顾性命的,就放胆替他改造。改造之法,先用一只雄狗、一只雌狗关在空房里,他自然交媾起来。等他交媾不曾完事之时,就把两狗分开。那狗肾是极热之物,一入阴中长大几倍,就是精泄后还有半日扯不出来,何况不曾完事?而这时节先用快刀割断,然后割开雌狗之阴,取雌狗之肾,切为四条。连忙把本人的阳物用麻药麻了,使他不知疼痛,然后将上下两旁割开四条深缝,每一条缝内塞入带热狗肾一条,外面把收口灵丹即时敷上。只怕不善用刀,割伤肾管,将来就有不举之病,若肾管不伤,再不妨事养到一月之后,里面就像水乳交融,不复有人阳狗肾之别。再养几时,与妇人干事那种热性,就与狗肾一般。在外面看来,已比未做的时节长大几倍;收入阴中,又比在外的时节长大几倍。只当把一根阳物变做几十根了,你道那阴物里面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听到此处,竟像已死之人要重新转活来一般,不觉双膝跪下道:“若得如此,恩同再造。”术士连忙扶起道:“尊兄要仿学生服事就是了,为何行此大礼?”未央生道:“学生赋性好淫,以女色为命。无奈如先天所限,使我胸中的志愿再不能酬。如今得见异人,怎敢不行北面之礼,就好造次奉求。”说完就唤家童取礼过来,自己亲手递过去道:“些须不腆,暂为拜见之仪。待改正之后,再当奉献。”术士道:“这桩事说便是这等说,十有九分还是做不成的。这个盛仪不敢轻领。”未央生道:“没有什么做不成。学生贱性是极爱风流,不顾性命的。若还改造的好,能使微阳便成巨物,将来感恩不浅。就或者用刀差错,有伤性命,也是数该如此,学生亦不敢怨。老先生不必多疑。” 术士道:“这法度在下做得惯拿得稳,用刀自无差错。只是改造之后有三件不便处,所以不敢轻易任事。须要逐件说过,若还情愿如此,才敢领命。倘三件之中有一件不情愿,就不敢相强。”未央生道:“是哪三件不便处?”术士道:“第一件不便,做过之后有三个月不可行房。一行了房,里面就要伤损,使人阳、狗肾两下分开,不但假的生不牢,连自己真的也要烂。我起先说熬得熬不得的话,就是为此。第二件不便,做过之后,除非二三十岁的妇人方能承受,未满二十者就是已经破瓜、大而生育的,初干之时也要受许多磨难。若未曾出嫁的处女干一个死一个,决无幸全之理。要做这事,除非戒了不娶头婚,不御少妇,方才使得。不然岂但本人的阴德难全,连代做之人罪过也不小也。第三件不便,做过之后,后天的人力虽然有余,那先天的原气割的时节未免泄漏了些,定然不足生男育女。即使生男育女,生出来也都是夭亡者多,长命者少。我起先所说拼得拼不得的话就是为此。我看尊兄是个青年有志的人,一来欲心太燥,熬不得三月不行房;二来色心太贪,保不得将来不幸处女;三来年事甚轻,恐怕令郎还不曾有,就有也不多。我想这三件事皆有碍于尊兄,料尊兄未必件件情愿而敢于轻试也。” 未央生道:“这三件事皆碍学生不着。老先生放心,只管替我改造就是。”术士道:“怎见得碍不着?”未央生道:“我如今在客边比在家里不同,就是不做此事尚且连夜孤眠,难道做了此事反有什么走动不成?那第一件事是与我无碍的了。有什么做不得?”至于结发妻子不可娶头婚,其余婢妾都可以不论。学生的荆妻已经娶过,可以不消虑得。况且女色之中极不受用的是处女,一毫人事不知,一些风情不谙,有什么乐处?要干实事,必待二十以外、三十以内的妇人,才晓得些起承转合。与做文字的一般,一段有一段的做法,一般有一般的对法,岂是开笔的蒙童做得来?那第二件事不但于我无碍,又且与我相投了。有什么做不得?若子息一事别人看得极重,学生看得极轻。天下的子嗣克肖者少,不肖者多;孝顺者少,忤逆者多。若侥悻生个好的出来这不消论,若生个不肖不孝的出来,把家业废去,又把父亲气死,要此子何用?况且天下的人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无子,这都是他命该绝嗣,难道也是因改造阳物,泄了原气所以绝嗣不成?我今天起了这个念头,就是个无子之兆了,又自己情愿无子,一定要割。万一命中有子,到那临割的时节原气不十分漏泄,依旧会生育男女,生出来的男女或不到夭亡也未可知。这总是意外的事,我不想他,只打点做个无子的人就是了。老先生所说之事,学生熬也熬得,拼也拼得,有什么不便?如今不消疑我,竟替学生改造就是了。” 术士道:“既然尊意甚坚,一定要做,在下不好作难。须要选个日子,或约在尊馆,或屈到小寓,必须做得隐静,不可使一人知道。若有人知道走来窃看,就不便行事了。”未央生道:“敝寓往来人杂,难行此事。不如还到尊寓来罢。”两个相约定了,术士才把贽仪收下,取出一本通书,选了日子,是个火日,阳物属火,取火旺则盛盛的意思。 改造日子定了,未央生千欢万喜,分别而去。他生平造孽之根皆始于此,可见天下学房术是学不得的,学了房术就要坏了心术,从未有学房术单为奉承妻子,而不淫人妻子者也。 评曰:他人执笔定于未央生知道阳物短小,急急寻人改正。改正之后好叙淫欲之事,使看书之人精神踊跃,无枝多干少之嫌。岂肯插入不看妇人一段,使风流才子忽变为道学先生以冷观者之目?作者独于此处着意,殆有深意存焉。使未央生果于此时改弦易辙,则后来名利无伤,无妻妾偿淫之事矣。可见极恶之人,一念回头即是彼岸,不可于回头之后再转一念耳。读此书者当在此处着眼,则于枣肉之中嚼出橄榄之味,作者深心不待终篇而始见也。第八回 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 一番乔卖弄美妇倾心 未央生别了术士,回到寓中,独自一个睡了。就把改造阳物以后与妇人干事的光景预先揣摩起来,不觉淫兴大发,一时难禁。只得叫随身一个家童上床去睡,把他权当了妇人,恣其淫乐。 他有两个家童,一个叫做书笥,一个叫做剑鞘。书笥年十六岁,因他识几个字,未央生把一厅书籍都交给他掌管,就像个藏书的箧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书笥。剑鞘年十八岁,未央生有一口古剑交付他收藏,就像个护剑的套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剑鞘。两个人物都一样妖姣,姿色都与标致妇人一般。剑鞘不会作骄态,未央生虽不时弄他还不觉十分得意。书笥性极狡猾,与未央生行乐之时态耸驾后庭如妇人一般迎合,口里也会做些浪声,未央生最钟爱他。所以这一晚不用剑鞘,单叫他上床好发泄狂兴。 书笥等他完事之后就问道:“相公这一向单爱妇人,厌弃男子,把我们抛撇久了。为何今夜高兴,温起旧账来?”未央生道:“我今晚不是同你干事,是与你作别。”书笥道:“这么说,莫非要卖我么?”未央生道:“我怎舍得卖你,这‘作别’二字不是我同你作别,是我的阳物与你的后庭作别。”就把要改造阳物的缘故细细说了一遍。书笥道:“这等,你改造之后一根阳物有几十根大的,好去偷妇人,量我后庭想是不能承受了。”未央生道:“是。”书笥道:“你若去偷妇人,少不得要一个使唤的随身护驾。就把我带在身边,若有多余的妇人你睡不了的,赏我一个,等我尝尝女色的滋味,也不枉跟个风月主人一场。”未央生道:“这个容易。‘饱将手下无饿兵’,正经的同我睡了,那手下的丫鬟任凭你睡。莫说一个,就要几十个也有。”书笥听了欢喜道:“你的阳物既与我的后庭作别,我如今也要与你作别了。”就倒爬上身去,浇了一回本色蜡烛,方才下来。 未央生睡到第二日,就买了一只极健的雄狗,又买一只雌的相配,分作两处养在寓中。等到约定日期,叫书笥牵了,自己一同过去,又令剑鞘备一桌酒席,随后送来。那术士的寓处是个极秘密的所在,没有闲杂人往来,极好做事。当日见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取出阳物,预先上了麻药,好待临期用刀。那麻药初搽上去就像冷水激了一下,一激之后竟像没了此物一般。掐也不知疼,搔也不觉痒。未央生放下了心,知道割的时节没有苦吃的了。 不多时,酒已送到,与术士一边吃酒,一边等雄狗与雌狗干事。那两个畜生牵到僻静处来,放在一处,他只道是主人盛意,肯行方便,就联络起来。那里晓得是主人要借他本钱?!那两狗牵来的时节颈项里各系一条索子,未肯解去。术士见他干到兴高之时,就令两个家童把两根牵索用力扯开。雄狗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阴物,惟恐他开去;雌狗也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阳物,惟恐他出去。术士手持快刀,把狗肾割断。随割开雌狗之阴,取出雄狗之肾,切分四条。就连忙把未央生阳物割开四条缝,每一条缝内托一条狗肾,带热塞进去。四条塞完,外面敷上灵丹,用汗巾包扎好了,两个依旧饮酒。 未央生这一晚就在术士寓中借宿,夜间抵足之时,又传授了许多战法。到第二日才回去将养。这三个月之中也亏他把持得定,不但不想欲事,连新改的阳物眼也不去看一看。直等过了三个月方才解去汗巾,把他刮洗出来。仔细一看,不觉大喜道:“魁梧奇伟,果然改观,有此异物,可以横行天下矣。” 又过了数日,忽见赛昆仑走来问道:“贤弟一向不出门,在寓中静坐,想举业的功夫必然长进了。”未央生道:“举业的功夫不过如此,倒是房术的功夫有长进了。”赛昆仑笑道:“资质不高,长进也有限。”未央生道:“长兄差了,士三日不见便当刮目相待,何况小弟别了三月?难道就没进益么?何不思三尺之童后来变成大汉,脱兔之师起先有若处女?只有死人的阳物只会消不会长,哪有活人的东西是人所能料定的?”赛昆仑道:“这话我不信,十三四岁的孩子那鸡巴不曾出汁就会一日大似一日,岂有二十以外之人阳物还会发作么?就发也发不多,不过论丝论毫,决无论分论寸之理。”未央生道:“莫说论丝论毫,论分论寸也不足形其所发之长大。”赛昆仑道:“岂有此理。世上只有暴发的财主,不曾见有暴发的阳物。既然如此求取出来与愚兄看一看。”未央生道:“前次取出来受兄许多怠慢,如今怎敢再献出?”赛昆仑道:“贤弟不要取笑,快取出来。若果然长进,待我奉承几句请罪他就是了。”未央生道:“口中奉承也没干,除非寻件实事与他做做,一来试验他,二来鼓舞他,才见长兄作养人材的盛意。”赛昆仑道:“若真是长进了我就把前日说的事作养他。” 未央生道:“既是如此,依旧要出丑了。”就把衣服抄起系在带间,次将裤子卸下。然后把两手捧住阳物,就像波斯献宝一般,对赛昆仑道:“长进不长进,看就知了。”赛昆仑远远望见,疑是用一条驴肾挂在腰间骗我。及至近身仔细一看,方才知是真货,不觉吐舌大惊,问道:“贤弟用什么方法就把一个极疲矮的物事弄得极雄壮起来?”未央生道:“不知什么原故被长兄一激之后,他就平空振作,竟像要发狠争气的一般。连我自己也不能禁止。”赛昆仑道:“你不要骗我。我看皮肤上现有刀痕,四面四条又是一种颜色,毕竟是用什么巧术造作出来。好好对我直说。”未央生被他盘驳只得把改造的事细细说了。赛昆仑道:“贤弟好色之心坚韧至此,真不可阻挠了。我只得完备这件事罢,今日就同你去他撞到他家去看机会。” 未央生大喜。换了衣冠同赛昆仑出去。走到相近的所在,赛昆仑把他安顿在一处,自己先去打探消息。不多时走来回报道:“恭喜、恭喜,今夜就能成事了。”未央生道:“面也不曾见,怎么就保得今夜成事?”赛昆仑道:“我方才去问邻舍,邻舍说他丈夫往远处卖丝去了,有十几日不得回来。你如今同我走进去用心勾搭他,只要有些情意,我晚间自有办法送你进去,包管有十几夜同他快活就是了。” 未央生大喜,两人连忙走去。到了门前,赛昆仑把帘子倡起,同未央生一齐钻进去道:“权大爷在家么?”妇人道:“不在家。”赛昆仑道:“在下要买几斤丝,如今不在家怎么处?”妇人道:“别处去买罢了。”未央生就接口道:“丝怕没处买?只因一向是府上的主顾,不好去总承别人。”妇人道:“既是舍下的主顾,为什么我不认得?”赛昆仑又接口道:“大娘,我夏天来买丝,也遇着太爷不在,是大娘亲自交易,从架子内取下来与我去的。难道就忘记了?”妇人道:“是记得有这一次。”未央生道:“既然大娘记得,可见不是空口来打价了,如今要有丝,取出来交易就是。为什么把自家的生意推到别人家去?”妇人道:“丝便有几斤,不知你中意否。”未央生道:“府上的丝岂有不中意,还是忒好了些,怕我这酸子买不起?”妇人道:“好说,这等相公请坐了,待我取出来。” 赛昆仑就叫未央生坐在上面,自己坐在下面。上面近着妇人,待他好调情的意思。那妇人取出一捆丝来,递与未央生看。未央生还不曾接丝到手,就回复道:“这丝颜色太黄,恐怕用不得。”及至接到手仔细一看,又道:“好古怪,方才大娘拿在手里,觉得是焦黄的,如今接到我手又会白起来,这是什么缘故?”故意想了一会又道:“这是大娘的手忒白了些,所以映得丝黄;如今我的手黑,所以把黄丝都映白了。”妇人听了这话,就把一双眼凑着未央生的手,相了一会,方说道:“相公的尊手也不叫做黑手。”说便说这一句,还是正言厉色,没有一毫嘻笑之容。赛昆仑道:“他的手比了我们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妇人道:“丝既然白为何不买?”未央生道:“这是贱手映白的,可见不是真白。毕竟要与大娘的尊手一样颜色的方是好丝。求取出来看看。”赛昆仑道:“世上那有这样白丝,只要象你脸上这样颜色,它就用得过了。”妇人听了这话,又把一双眼睛凑着未央生的脸,相了一会,方才有欢喜之容。对他笑道:“只怕世上没有这样白丝。” 看官,你道他为什么以前不笑,直到此时才笑?以前不顾眄,直到此时忽然顾眄起来?原来,这妇人是一双近视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见。起先,未央生进去,只道是寻常买卖之人,及至听见“酸子”二字,方才晓得是个秀才也。还只说是寻常人物,不把眼去相他。因为睁眼看人有些费力,所以遇见男子不大十分顾眄。但凡为妇人者,一点云雨之心,却与男子一样都是要认真做事,不肯放松的过了。若是色心太重的妇人,眼睛又能远视,看见标致男子,岂能保得不动私情?生平的节操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赋形也有一种妙处,把这近视眼赋予他,使他除了丈夫之外,随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许多孽障。所以,近视妇人完节的多,坏事的少,总是那双眼睛不会惹事。 这个妇人若不是把几句巧话引他眼睛上身,随你立在面前调戏到晚,他只当在云雾之中,那里晓得。只因手上一看,脸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开交不得。对着未央生道:“相公当真买不买?若果然要买,我房里有一把好的,取出来看就是。”未央生道:“特地寻来,岂有不买之理。快取来看。”妇人进去一会,果然取出一捆丝来,又叫一个□□丫鬟捧了两钟茶,递与赛昆仑、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钟做个转奉主人之意。妇人看见,又对未央生笑了一笑,方才递出丝来。未央生接丝,就趁手把妇人捏了一把。妇人只当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昆仑道:“这一捆果然好,买了去罢。”就把银包递与未央生。未央生照他说的价钱称了,递与妇人。 妇人道:“这银子成锭,恐怕是中看不中用的。”未央生道:“大娘若不放心,我把丝与银子都放在这边,今晚就夹开一锭,试他一试何如?不是夸嘴说,我们的银子都是表里如一的。”妇人道:“也不消如此,若果不差,下次还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顾罢了。”赛昆仑拿着丝,催未央生回去。未央生临行,又把妇人唆了几眼,妇人虽不看见,也能领略大意,竟把眼睛收做细缝,似笑非笑的模样送他。 未央生走到寓中问塞昆仑道:“这事有八九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样进去?”赛昆仑道:“我细细打听过了,他家没有第二个人,只有方才那个丫鬟,才十一二岁,夜间跌倒头就睡着了。他家的房屋是看得见的,又不是楼房,又不是土穴,只消我背了你爬到他屋上,掀去几片瓦,摆去一根椽,做个从天而下罢了。”未央生道:“若还被他邻舍听见,大家捉贼起来怎么处?”赛昆仑道:“有我在身边不消多虑。只是一件,那妇人方才的话说是恐怕你中看不中用的,若还干得他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顾了。劣兄前日的话如今可验了么。你须要自己挣扎,不要被他考倒,只进一场,到第二三场就不得进去。”未央生道:“决不至此,长兄放心。” 两个笑了一场,巴不得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好做进场举子。但不知那位试官是怎生一个考法,须得题目出来方知分晓。 评曰:小说,寓言也。言既曰“寓”则非实事。可知此回割狗肾补人肾非有是理,盖言未央生将来所行之事,尽狗彘之事也。犹第三回与赛昆仑结盟,而且以兄事之,盖言其人品志向犹出盗贼之下也。皆深恶而痛绝之词,分明是他做狗乌龟、贼乌龟耳。世人不得认贬为褒,以虚作实,谓狗真可割而割之,贼真可交而交之,使作贼之人,反蒙作俑之谤。斯千古文人有同幸矣。第九回 擅奇淫偏持大礼 分余乐反占先筹 却说权老实的妻子,名叫艳芳,是个村学究之女。自小也教他读书写字,性极聪明。父母因他姿貌出众,不肯轻易许人。十六岁上,有个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亲料他有些出息,就许了他。谁想做亲一年就害弱病而死,艳芳守过周年,方才改嫁给权老实。 此妇虽好淫,颇知大体,每见妇人有淫佚之事,就在背后笑他。尝对女伴道:“我们前世不修,做了女子,一世不出闺门,不过靠着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难道好叫做妇人的不要好色?只是一夫一妇乃天地生成,父母配就,与他取乐自然该当。若要相处别个男人,就是越礼犯分之事,丈夫晓得要打骂,旁人知道要谈论。且无论打骂不打骂,谈论不谈论,只是这桩事体不干就罢,要干定要干个像意。毕竟是自家丈夫,要做事体两个脱衣上床,有头有脑,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后来方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促之中只图草草完事,不问中窍不中窍,着题不着题,有些什么趣味。况且饥时不点,点时不饥,就像吃饮食一般,伤饥失饱反要成病。那走邪路的女子,何不把后来相情人的眼睛留在当初择婿。若要慕虚名,拣个文雅的;若要图外貌,选个标致的;若不慕虚名,不图外貌,单要干房中的实事,只消寻个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须丢了自己丈夫去寻别个?”那些女伴听了都道:“过来的人,说话自然不同,句句亲切有味。” 怎见得他是过来的人?他当初做女儿的时节,也慕虚名,也图外貌,也要干实事。及至嫁了那个童生,才也有几分,貌也有几分,只道是三样俱修的了,谁想本钱竟短小不过,精力又支持不来。爬上身去肚子不曾猥得热,就要下来。艳芳是个勤力的人,那里肯容他懒惰,少不得作兴鼓舞,又要耸拥他上来。本领不济之人,经不得十分剥削,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 他经过这一番挫折,就晓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三者不可得兼宁可舍虚而取实。所以后来择婿,不要才貌,单选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以备实事之用。看见权老实,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问贫富,就嫁了他。起先还单取精力,不知他的器械何如。只说力雄气壮之夫,不必定用长枪大斧方能取胜,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锋陷阵。那里晓得竟是一根丈八长矛,所以艳芳喜出望外,自从嫁他之后,死心塌地依靠着他,不生一毫妄念。因他生意微细,日进不多,终日替他络丝,每日有一二钱进益,故权老实得以清闲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当有事,掀开帘子与对门妇人说话,未央生从门首经过,把他细看两番。他因眼睛近视,只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前过来过去,却不知道面貌何如。谁想倒被对门妇人看了一个像意。那妇人有三十多岁,丈夫也是贩丝卖的,与权老实一同去卖,虽不合本,倒像伙计一般。这个妇人面貌虽丑,性子甚淫。一来因招牌不好,没人想他;二来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错,不是打就是骂,所以还慎法,不敢胡行。那一日,把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去后,就走过街来对艳芳道:“方才一个绝标致男子走来走去,看你两次。你晓得么?”艳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见的,我坐在这边,哪一日没有几个男人隔着帘子看我,便舍他看看罢了。晓得他做什么。”妇人道:“往常的男子,你这样人物直不得舍与他看。方才这一个,就等他看了三日三夜也是情愿的。”艳芳道:“怎么这等说,难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妇人道:“岂止十二分?照我看起来,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终日立在门前,看了许多人,并不见有这样标致的。脸上皮肉,随你什么东西没有那种白法。眉毛、眼睛、鼻头、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爱?身上俊俏竟像个绢做的人物一般。就是画上画的有这般标致,也没有这样飘逸。真教人想思。” 艳芳道:“好笑大娘说得这样活现。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男子,就有这样男子,他自他我自我,想他做什么?”妇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像落魂了一般。要去又舍不得去,要立又怕别人知。没奈何,只得走过去一会,又从新走转来。临去的时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怜不可怜?你不曾看见,自然不想他,我看见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艳芳道:“只怕他那种光景不是为我,是为你。你自己相思不好说,得故意把我来出名。”妇人道:“我好副嘴脸,他肯为我?其实是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还要来走过,我远远望见他来,就知会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来好看他,二来等他也好看你。”艳芳道:“且等他走过的时节再做道理。” 妇人又说许多话,方才过去。艳芳到第二三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过了许多日,再不见来,也就丢开了。及至这一日,来买丝,看见这副标致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话来。等他去后,心上想到,前日所说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论他外貌,果然是第一个男人,但不知内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话,说今天就夹开来试他一试,虽然是说银子,却是双开二意。万一今晚当真走来,我还是拒绝的好,收留的好?终身的名节,坏与不坏,就在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踌躇,只见对门的妇人走过来道:“大娘,方才买丝的人你认得么?”艳芳道:“我不认得。”妇人道:“就是我前日说的。你难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个男子像这样标致的?”艳芳道:“果然标致。只是忒轻薄些,不像正人君子。”妇人道:“大娘又来道学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来看妇人的?我们只取人物罢了,又不要他称斤两,管他轻薄不轻薄。”艳芳道:“是便是这等说,只是在人面前也该稳重些便好。方才做出许多调戏来,亏得我家主不在,若还在家,看见怎么了得?”妇人道:“怎么样调戏你?对我说说。”艳芳道:“总是不老成,说他做什么。” 那妇人是个极淫的,听见“调戏”二字,不知怎么样要搂他亲嘴,扯他做事,就不觉摇头摆尾,把手在艳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他说。艳芳被他缠不过,就回他道:“方才是两个人,一齐进来,难道有什么别样?调戏不过就是说话之间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妇人道:“这等,你也该露些好意回答他。”艳芳道:“我不骂他就勾了!还有什么好意回答他?”妇人道:“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说,倘这样标致女人,他那样标致男子,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原该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勾做夫妻也该相处,了了心愿。我想权大爷那样人物不是你的对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也觉可惜。他若在来,我就走过来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干得一两遭也不枉为人在世。” 他一边讲,艳芳一边算计道,看这妇人心上爱他极了,我就要做这桩事,他住在对门,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岂不坏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让他先弄一次,只当委他考试一般。若还本事好,我然后上场,不怕这样丑妇夺了我的宠去;若还本事不济,我就一顿发作起来,赶他出去就是了,依旧不曾坏得名节,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对他道:“这样事我其实不做,他若再来,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两个做几遭好事何如?”妇人道:“岂有此理。莫说大娘这句话未必出于本意,就使出于本心,我这样丑貌他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两个弄下了手,一遭两遭之后我故意撞来,大娘只说不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这还使得。”艳芳道:“我这话不是假话,有个做法在这边。我方才被他歪缠不过,要拒绝他又放不下脸来,他方才临去的时节说一句巧话,今晚就要摸来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与我家男子一同买卖去了,总则这里没人,你今晚竟锁了门,到我这边来睡。预先吹灭了灯,待我躲在暗处,他若果然来,你竟假充了我同他睡觉。他在暗地里那里晓得是你,只当替我做了一个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节,不致有亏。何等不妙?”妇人道:“这等说是你许他来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说得痒不过,要辞也辞不得了。只是一件,你为什么许他来又不肯同他干事?从来的节妇那里有这样做法的?”艳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定要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不瞒大娘说,房事的滋味,我也尝得透了。随你有本事的,也赶我自家的男人不上。吃过大宴席的些须东道看不上眼,荤不荤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这个虚名。”妇人道:“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权大爷的本钱是一方有名的,你被大喧头喧过了,恐怕那喧周鞋的小喧,撩不着大人的鞋帮,所以要我做个探子,替你探探消息的。我想这事在我也没有什么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个像意,不要在要紧头上,你又自己冲上阵来,使我进退不得。自古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这句话你须要记得。”艳芳道:“料想没有这等徼幸的事,你且放心。” 两个商量定了,只等临期行事。这也是那奇丑的妇人一时的造化,奉了这个美差。一个簇簇新新改造出来的喧头,是他这双皮鞋喧起。要知宽窄何如,少刻喧时便见。第十回 聆先声而知劲敌 留余地以养真才 那个妇人奉了这个美差,满心欢喜。预先寻几块绢袱带在身边,好待干事之时揩抹淫水,省得湿了别人家的被褥。捱到点灯时候,忙把门锁,走过街来。 艳芳故意哄他道:“今晚竟是虚貌了,他方才寄个信来,说被人批住吃酒,脱不得身。还要别约日子。大娘且请回罢。”妇人听了,急得眼中火出,鼻内烟生。又怪艳芳不寄信转去,强他今晚来,又疑艳芳起先失口许了,如今舍不得让人,要赶人回去,自己受用。埋怨了一会,艳芳笑道:“我是哄你。如今想又要来了,只打点与他干事就是。”先烧一盆热水,同妇人净了下身,然后拿一张春塌,铺在床横头,自家睡了,好听他们干事。吩咐妇人把大门关好,悄悄立在门后,他若来必轻轻敲门,你听见敲一下就开门,放他进来。不可使他敲多次,恐怕隔壁人家听见。放他进来之后依旧把门闩好,一同到床上去睡。只是与他说话声气要放轻些,恐怕他认得出。妇人唯唯听命。艳芳就去睡着了。妇人到大门边去伺候。 等了一更多天,不见动静,只得走进房去,正要问艳芳,不想暗地之中有人搂住他亲嘴。妇人只说是艳芳假装男子和他取笑,就伸手去摸他裤裆。才伸得下去,就有一根绝大的东西把手撞了一下,方才知道是本人。就装出娇声来问道:“心肝,你从哪里进来的?”未央生道:“是从梁上下来的。”妇人道:“好个本事。如今上床去睡罢。”两人遂各自解衣服。未央生不曾解完,妇人已脱得赤条条仰睡在床上了。未央生爬上肚去,要摸着他两只脚好架上肩头,不想再寻不见。那里晓得自上床时节已高高翘在半天,献出阴户,只等阳物进来。 未央生想道,不料此妇竟是这等一个淫物,既然如此,那些温柔的家数都用不着了,只得赏他一个下马威。就把下身抬起,离阴户一尺多高,挺起阳物朝下一攻。那妇人就像杀猪一般喊起来道:“阿呀!使不得。求你放轻些。”未央生把两只手替他扒开阴户,慢慢轻轻捱擦捱擦许久,只进得一寸龟头,其余都在外面不能径入。未央生又挺起阳物朝里一攻。妇人又喊起来道:“使不得!求你用些馋唾。”未央生道:“只有弄小官用着那件东西,岂有同妇人干事要用馋唾之理?这例子破不得,还是干弄的是。”挺起阳物又向下直攻。妇人道:“使不得,你若不肯破例,请抽出来,待我自己用些罢。”未央生听了,就把阳物拔出,听他自用。妇人伸开巴掌,吐上许多唾沫,把阴物扒开,灌了一半进去,余剩的都搽在阳物上。对未央生道:“如今没事了,慢慢弄进去。” 未央生要显本事,不肯从容,把两只手捧住他两股,响的一声,将改造长大的阳物一概事攻进去。妇人又喊起来道:“怎么你们读书人倒是这样粗卤,不管人死活,一下就弄到底?如今里头着不下,快拿些出来。”未央生道:“里头着不下,难道如今在外面不成?只该叫他活动些,不要坐冷板凳就是了。”遂运动起来。起初几下,妇人还当不起,每送一次,定叫一声“阿呀”,送到数百之数,就不见则声了。及至送到百外,那妇人就有无限的骚状做出来,无限的淫声唤出来,使人禁持不住,只得一阵紧似一阵,要催他丢过了自己好丢的意思。谁想那妇人有些奸诈,明明丢了两次,问他,只说“不曾”。为什么不说实话?只因自己是代职的,恐怕艳芳听见,说他心事已完,要来交代。未央生认作真话,再不敢丢。抽到后来,忍耐不住,也丢了一次。丢过之后又不好住手,只是没有勇往直前之气。 妇人见阳物逡巡不进,就问道:“你丢了么?”未央生怕笑他本事不济,只得也说“不曾”。起先未问之先,一下软一下,自从问了这句,竟像学生要睡,被先生打了,那读书的精神比未睡时节更加一倍,遂一连抽上几百下也不停一停。那妇人叫起来:“心肝,我丢了,我要死了!你今不要动,搂住我睡罢。”未央生方才住手,抱住酣睡。原来,妇人面貌虽丑,还亏一双脚小;肌肤虽黑,还不十分粗糙,所以黑夜认不出是替身。 却说艳芳躲在床横头,侧耳细听。起先见妇人叫疼叫苦,弄不进去,就知他的家伙长大,可以用的。又见他的干法在行,抽送有度,不像没有来历的。又见他干到中间,懈了一阵,虽有些鄙薄之意,后来见他重整军容,比入手之初更加奋勇,心上大喜道:“这等看来,分明是阃内之骁才,色中之飞将了,我今就失身与他亦可无悔。欲要趁他歇息钻进被去,说个明白,又怕他在阴暗之中不看见妇人的嘴脸,只说他好似我,还要想去弄他,况男子久战之后,若不把姿色去歆动他,未必能勾再举。就悄悄走到橱下,取起火来,先汲了几瓢水,在锅里下面点一个草把烧着,然后拿烛光走进房去。把帐一掀,绵被一揭道:“是哪一个奸贼?深夜闯入人家奸淫妇人,是何道理?快起来说个明白!? 未央生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只说是他的丈夫躲在家中,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走来捉奸,要我的银子,吓得牙齿乱斗。及至抬头一看,就是夜间所干的妇人。心上想道,难道他家又有一个不成?低下头把那同睡的妇人一看,才知道是个极丑陋之妇。一脸漆黑的癞麻,一头焦黄的短发,颜色就如火腿不曾剥洗过的一般。就大惊道:“这是哪一个?”妇人道:“你不要惊慌,我是替他做探子的,住在对门。那一日,你在门前走过,与你说的就是我。他说你容貌虽好,只怕中看不中用,恐累他偷汉的名,所以央我来试你一试。如今料想见中式了,你同他睡觉罢。我论理也该睡在这边,再讨些赏赐了去。只是旁边有打混的人,你两个就干不爽利,不若我回家去睡罢。”说完就起来,只穿一领绵袄,一条夹裤,其余衣裙物件都挂在手臂上,带了回去。临去时又对未央生道:“我的容貌虽丑,也是你的功臣。这事是我说起的,今晚与你睡这一次,一来是大娘的好意,二来也是前世的姻缘。后来若有闲空的工夫,也还同我睡睡,不要十分寡情。”说完又对艳芳拜几拜,谢了东道主人,方才出去。 未央生如醉初醒,如梦初觉,若不是赛昆仑激我改造,今日进来只好做个秦邦赴考的苏秦,不中文章,白白赶了出去。艳芳送妇人去后,把门闭好了走进房来,对未央生道:“我晓得你今夜放我不过,特寻一个替身等你,你如今与他干事一次,也消得我的账了,还不出去,在这里干什么?”未央生道:“不但消不得账,还要加你的罪,如今已是半夜了,快些上床来睡睡。”艳芳道:“你且起来披了衣服,做一件紧要事,才好同睡。”未央生道:“除了这一桩,还有什么紧要事?”艳芳道:“你不要管,只爬起来。”说完走到橱下,把起先温的热水汲在坐桶里,掇来放在床前。对未央生道:“快些起来,把身子洗洗,不要把别人身上的龌龊弄在我身上来。”未央生道:“有理。果然是紧要事。我方才不但干事,又同他亲嘴,若是这等说,还该漱一漱口。”正要问他取碗汲水,不想坐桶中放着一碗热水,碗上又架着一枝刷牙。未央生想道,好周至女子,若不是这一出,就是个腌﹝月赞﹞妇人,不问清浊的了。 艳芳等他漱洗过了,自己也把下身洗濯。他下身起先已与妇人一齐净过了,为什么又要洗濯起来?要晓得他睡在床头听他干事的时节,未免有淫水出来,恐怕未央生摸着要讥诮他,所以再洗一次。洗过了把一条湿手巾揩抹了,又在箱子里取出一条新汗巾,放在枕边。方才吹灭了灯,坐在床上。未央生搂在怀中,一边亲嘴,一边替他脱下衣服。只见两个乳峰捏来不上一把,放去竟满胸膛,总是娇而且嫩,里面没有块磊的原故。及至脱去裤子,摸着阴物,其骄嫩与乳峰一样。未央生放他睡倒。先取一双小脚架在肩头,然后提起下身,也像弄丑妇的方法远远舂进去,要等他先受苦,后来才觉得快活。不想舂进去艳芳心上只做不晓得一般。未央生思想,赛昆仑的言语一字不差,若没有权老实的粗长之物,焉得有此宽大之阴?我若未经改造,只好做大仓一粒,焉能窥其底里?如今军容不足以威敌,全要看着阵势了。就把他头底下的枕头取来垫在腰下,然后按了兵法同他干起。 艳芳不曾到好处,但见他取了枕头下去,又不再取一物与他枕头,就晓得此人是个贯家了。取枕头垫腰是行房的常事,怎见得就是贯家?要晓得男女交媾之事,与行兵的道理无异,善对敌者才能用兵。男子晓得妇人的深浅方知进退。妇人知道男子的长短,才识迎送。这叫做“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男子的阳物长短不同,妇人的阴户浅深不一。阴户生得浅的,就有极长之物也无所用。抽送之际定要留有余不尽之意。若尽根直抵,则妇人不但不乐,而且痛楚。男子岂能独乐乎?若阴户生得深的,就要用着极长之物,略短些也不济事。只是阳物生定怎么长得来到其间,就要用补凑之法。腰之下股之上,定须一物衬之,使牝户高张,以就阳物,则纵送之时易于到底。故垫腰之法,惟阳短阴深者可以用之,不是说枕头乃行房必须之物也。所以男子的阳物短者可医,小者不可医。与其小而长,无宁大而短。术士替未央生改造之时,只求其大,不使其长,就是这个缘故。 如今艳芳的深,未央生的短,所以取枕头垫在下面。岂不是惯家?这种道理世上人还有知道,至于取枕头垫在腰下面,竟不取他物与妇人枕头,这种法窍就没人参得透了。妇人腰底下既有一物,若还头底下又有一物,则上身一段不过二尺多长,两头凸起,中间凹下,只当把妇人的身体拘断在下面,上面又压了一个男子,你道他气闷不气闷,辛苦不辛苦?况且妇人枕了枕头,面庞未免带反,口齿唇舌都与男子不对,极不便于亲嘴。男子要亲嘴必须鞠着身子往下面凑;妇人要亲嘴,必须便起颈项朝上面凑。碍了一个枕头,费人多少气力,所以干事之时无论垫腰不垫腰,总是颈项底下的东西断断留他不得。会干事的,将要动手,就把枕头推过一边,使他云鬓贴席,朱唇面天,五官四肢没有一件不与男子相合。上下二孔又与别的肢体不同,不惟相合而且相投,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男子的玉麈入于女子阴中,女子的绛舌入于男子口中,使他也有一件的便宜处。则乐事相均,而无有余不足之事矣。 未央生把一只手取枕头下去,就把一只手托住他的头颈,安顿在席上,使面孔不歪不邪,以预为亲嘴之地。所以艳芳暗喜,知道他是惯家。未央生垫腰之后,重新提起小脚放在肩头,把两只手抵住了席,放出本事尽力抽送。每一抽,定要拔出半截;每一送,定要抵个尽根。只是一件,抽便抽得急,抵却抵得缓。为什么缘故?他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阴户响,恐怕邻舍人家听见,弄出事来,所以不敢放手。干了一会,那阴户里面渐渐紧凑起来,不像初干的时节汗漫无际了。未央生晓得是狗肾发作,阳物大起来的原故。就不觉精神百倍,抽送的度数愈加紧密。 艳芳起先不动声色,直到此时方才把身子扭几扭,叫一声道:“心肝,有些好意思来了。”未央生道:“我的乖肉,方才干起头,那里就有好意思?且待我干到后来,看你中意不中意。只是一件,我生平不喜干哑事,须要弄得里头响起来,才觉得动兴。只是你这房子狭窄,恐怕邻舍听见,不好放手,却怎么处?”艳芳道:“不妨。一边是空地,一边是人家的厨房,没有人宿的。你放心干就是。”未央生道:“这等就好了。”此后的干法就与前相反,抽得缓,送得急。送进去的时节,就像叫花子打肋砖,要故意使人听见好可怜见他的一般。 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骚性大发,口里“心肝、儿子”叫不绝声,牝中淫水旁流横溢。未央生见他势头来得汹涌,要替他搽抹干了,重新再干,就伸手去取汗巾。不想摸到手里被艳芳抢去,不容他揩抹。这是什么缘故?原来,他的生性也是不是喜干哑事的,与未央生所好略同,但凡干事之时,淫水越来得多,响声越觉得溜亮。所以他平日干事随下面横流直淌,就把身子都浸在里边,也不许丈夫揩抹,直待完事之后,索性坐起来,把浑身上下拭个干净。这是他生平的嗜好之癖。未央生见他不肯揩抹,就悟到这个缘故,比前愈加响弄起来。又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就紧紧搂住道:“心肝,我要丢了。你同我一齐睡罢。”未央生要骋本事,还不肯丢。艳芳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了,不是有名无实的。如今不肯住手,弄了一夜,抵敌了两个妇人,也是亏你。可留些精神明夜再干。不要弄坏了人,使我没得受用。”未央生见他这几句话说得疼人,就紧紧搂住,又抽了一番。两个才一齐完事。完事之后,不曾说几句话,天已将明。艳芳怕他出去迟了被人看见,只得催他起来,自己也穿了衣服,送他出去。 从此以后,未央生晓去夜来,俱是从门里出入,再不做梁上君子了。还有几次舍不得分别,连日里也藏在家中。艳芳只推生病,不出去开门。两人青天白日一丝不穿,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肤,恣其淫乐。对门的丑妇隔一两夜过来一遭,未央生不好拒绝他,也时常点缀点缀,但不能饱其所欲,只好免于怨恨而已。左右邻舍有几个听见些响动的,都只说赛昆仑自己来奸他,再不想是替别人做事。未曾到晚,各家都闭户关门,不管外面闲事,惟恐赛昆仑恼他碍眼,要顺便去算计他。所以一连睡了十几夜,没有一毫惊恐。直到权老实回来之后,方才断了踪迹。 赛昆仑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弄出事来,连日间也禁止他,不许到门前去窥探。宁可自己做红娘,终日托名买丝替他传消递息。权老实有几次在家,只说是生意主顾,平日与妻子交易惯的,自己倒立过一边,凭他两个说话,一味忠厚到底,不以诡谲待人。这才叫做权老实。始信天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不像自家取表德,只拣好字眼称呼。天下择交之法,不必察其为人,观其行事,只问此人叫做什么混名,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 评曰:千古不传之秘,千金不易之方,尽为世人泄之,殊觉可惜!【 《肉蒲团》 卷之三 觉后禅–秋】 湖上笠翁李渔(1611-1680)着 第十一回 穿窬豪杰浪挥金 露水夫妻成结发 诗云: 豪杰从来数绿荫, 一逢知己便挥金。 衣冠亦复多豪客, 何事全无念友心? 艳芳与未央生睡了十几夜,那种云雨私情正在稠密之时,被丈夫回来打断好事,苦不可言。心上想道,我起先只说天下的男子,才貌与实事决不能相兼,我所以去了才貌,单取实事。把个粗蠢东西当做宝贝一般,终日吃辛吃苦,帮他做活。那里晓得男子里面原有三件具全的,我若不遇着这个才子,枉做了一世佳人。如今过去的日子虽不可追,后来的光阴怎肯虚度?自古道“明人不做暗事”,做妇人的不坏名节则已,既然坏了名节,索性做个决裂之人,省得身子姓张肚肠姓李。我常说从来的妇人,有红拂妓的眼、卓文君的胆,方才可以偷汉。生平只偷一次,一偷就偷到底,连那个偷字后面也改正过来,才是个女中豪杰。况且“淫奔”二字原分不开,既要淫就要奔,若度量后来奔不得,就不如省了那些孽障,做个守贞不二之人,何等不妙?为什么把名节性命去换那顷刻的欢娱? 主意定了,就写书一封寄与未央生,约要私奔。他当初在母家的时节,极喜读书写字,只因嫁做商人妇,就把笔研荒疏了,所以写的书扎如说话一般。书云:情郎未央生赐览:自你不来之后,我终日对了饮食吞咽不下。就勉强吃下去,不过三分之一。我如今立定主意,随你终身。你可速速料理,或是你烦赛昆仑进来盗我,或是我做红拂前来奔你。只要期定日子,约在何处等我,不致彼此相左。至嘱至嘱。 你若虑祸,踌躇不敢做此险事,就是薄悻负心之人,可写书来回我,从此绝交。以后不得再见,若还再见我,必咬你的肉,当做猪肉狗肉吃也。 余言不尽,只此寄知。 辱爱妾艳芳敛衽拜寄 写了此书,立在门前,看见赛昆仑走过,付与他带去。又怕未央生胆小,不敢行此险着,又生一计:终日寻是寻非,与权老实争闹,使他不能相容,好做朱买臣的故事。就终日只推有病,一根丝也不络,连茶饭都要丈夫炊煮。每日清晨起来,咒骂到晚方才停息,至于干事之时,把摆布前夫的手段从新放出来,要打发他上路,好嫁三样俱全的丈夫。权老实见他日里憎嫌不过,只得竭力奉承,指望将功赎罪。谁想夜里的功劳补不得日间的过失,爬下床来,就换了一副面孔,把一个如狼似虎的丈夫不消两月,磨得骨瘦如柴,恹恹待毙。邻舍见了个个不平,只是惧怕赛昆仑,不敢说得。 权老实见妻子一向安心贴意,忽然改变起来,知他必有缘故,就在邻舍面前细问消息,说“我出门的时节,可曾有什么人在我家往来么?”邻舍起先只推不知,后来见他盘问不过,又怜他是个忠厚之人,将来要死于淫妇之手,只得说道:“有便有一个人在你家走动,只是不可惹他,若惹他就有不测之祸。”权老实道:“是什么人?这等厉害?”邻舍道:“就是天下驰名,人人俱怕,惯做神贼的赛昆仑。旧时在你门前经过,看见你娘子美貌,就走来问我们说‘是哪一个的妻子’,我们说是你的令正。他又说‘这样妻子嫁了那样丈夫,平日夫妻之间和睦不和睦’,我们又说是极相得的。后来见你出去卖货,走来问道‘权老实这番出去有几日才得回来’,我们只说你去卖丝,有十几日才得回来。不想那一日起,你家夜夜像有人说话一般,若是别个,我们就好出来稽查,你晓得太岁头上可是动得土的?不去惹他,尚且要来照顾,况得罪他有个不来搅扰的?又且律法没有邻舍捉奸之理,所以凭他自来自往,宿了十几夜,直待你回来方才断了这路。我说便对你说,只好放在肚里,切不可泄漏出来,招灾惹祸。就在令正面前也只宜隐忍,不可说破。恐怕走漏消息,害你性命。” 权老实道:“原来如此。今既蒙吩咐,怎敢漏泄。但他终有日落在我手里,待我拿住了他,杀头的时候,求列位高邻助我一臂之力。”邻舍道:“这都是(岂犬)话,自古道‘拿贼拿赃,拿奸拿双”,他做了一世贼,不曾被人拿着赃,难道通了奸情就被你拿着双不成?令正既被他奸,终有日被他领去,只保得不赔妆奁也就够了。”权老实道:“怎见得如此?”邻舍道:“他平素的手段你难道不知?任你高墙厚壁,他也有本事进去,何况你这几间小屋?终究被他钻进去把人领去。人既被他领去,那屋中的财物岂保得不做妆奁?你不可不堤防。”权老实听了大惊,就对邻舍跪下求他画策免祸。邻舍怜他情急,个个代他算计。有的劝他休了妻子,断绝祸根;有的教他带了妻子搬远处去。内中有一个老成的道:“这都不是主意。他令正虽有可出之条,却不曾拿捉赃据。把什么题目休他?赛昆仑的路数没有一处不熟,随你搬在那里去,他也会寻着。这都不是良策。依我愚见,只有将错就错之法,可以做得。你妻子既然无心靠你,留在家中也没有用。不如卖些银子用用。若卖与别人,令正决不肯去。就是塞昆仑知道,怪你断他恩爱,也要来报仇。不如就卖与他。他既然爱你令正,或者肯出一二百两也不可知。你拿了这宗银子过来别讨一个妇人理家,自然不至招灾惹祸。又得了人又保得不破财,岂不两便?”权老实道:“此计甚好。只是我自己不好去说,须得别一个对他说话便好,不如列位中那一位肯替我周全否?”邻舍道:“若肯如此不妨与事,只是卖去之后,你不可生端,说我们通同奸贼,占你妻子,这就使不得了。”权老实道:“若做得成,我身家性命都亏列位保全,怎敢做此负心之事么?”众人听了就大家酌拟一个会说话的,约次日去寻赛昆仑说话。 却说未央生自与艳芳别后,害起相思病来,终日废寝忘食。欲要赛昆仑去拐他出来,又恐他丈夫缉获;欲领他远去,又想起两个特等妇人不曾弄得上手,舍不得丢了远去。心内踌躇不决。后来看见艳芳的书写得极激切,只得定了主意。就求赛昆仑拐他出来,情愿领他到远方去,使他丈夫缉访不着。赛昆仑道:“若肯如此就好处了。但权老实是个穷汉,没了老婆,那里还讨得起。凡人情倒了极处就有性命之忧,不可不替受害之人想个退步。除非带百十两银子丢在他家,然后拐出人来,使他失了一个,还好再讨一个,这等做来才不失我做英雄的本色。”未央生道:“此计虽好,只是小弟旅囊羞涩,设处不来。奈何?”赛昆仑道:“贤弟不消忧虑,我做了一生豪杰,若拼不得挥金,怎敢说此丈义的话!要银子都在我身上,你可写书回他,不拘时日,只要权老实不在家我就去拐他出来。” 未央生大喜,就写下书扎,也不用文理深奥,只把几句浅话回他,省得他费解。其书云:艳娘芳卿赐览:别得两个月,竟像几十年,终日寝食俱废,履告昆仑求他力图,他只恐尊意不决,所以不敢轻举。因看来扎,始知勾我之心坚如铁石今已力任不辞矣。 红拂之事甚险,切不可做。既有此人出力,只做红绡可也。佳期难以预卜,典守离家之日,即是嫦娥出月之期。速赐好音,以便举事。 别话不宜,只此奉复。 真名不具 赛昆仑拿了此书送与艳芳之后,就取一百二十两银子,预先封好,好待临时带去。过了两日,忽见他邻舍走来说:“权老实生意折本,日给不敷,不能养活妻子,要转卖与人,我想你为人宽胸大度,有闲饭养人,又肯济贫扶危,所以特来作合。求你积个阴德,一来超拔此妇出来,省得他饿死;二来使权老实得些聘金,好做生意糊口。极是两便的事。”赛昆仑听了暗想道,有这样奇事?我正要去算计他,他就央人来卖与我。或者他晓得些风声,知道我替人做事,料想出不得圈套,故此来上这条路也不可知。既然如此,我要暗买不如明买了。就问邻舍道:“他既贫穷要卖妻子,不知他妻子肯去否?”邻舍道:“他在家受苦,巴不得出门。有什么不肯去。”赛昆仑道:“他要多少财礼?”邻舍道:“他要讨二百两,若不得,一百两外多些,他也就肯了。”赛昆仑道:“既然如此,就是一百二十两罢。” 邻舍见他允了,就去叫权老实亲来交易。赛昆仑初意,要教未央生做受主。后来想道,我的名声人人惧怕,不敢同我打官司。若叫他出名,后来就有官司口舌了。所以不提起未央生,只说自己要做意。权老实走到写了婚书,打了手印,邻舍押了花名,交与赛昆仑。赛昆仑取出那封银子,恰好是这些数目,又别取十两,送与邻舍做媒钱。当日就佣轿子,把艳芳抬过来,也不使未央生知道。直待他寻下房屋,置了床帐家伙,方才备办花烛,把他两个送入洞房。虽鲍叔之交情,虬髯之侠气,不过如此。只可惜把题目错认,所以算不得为豪杰也。第十二回 补磕头方成好事 因吃醋反结同心 未央生与艳芳做了夫妻,两个不分昼夜尽兴快乐。艳芳进门之后,经水来得一次就有了胎。未央生大喜,以为术士之言不验,一般也会生育,这根取乐之具是落得改造的。到了四五个月,艳芳的腹渐渐大了,行房之时未免碍手碍脚,不能如意。艳芳就吩咐未央生,教他权且耽搁几时,养精蓄锐,待生育之后好图大举,不要枉费了精神。从此以后,两个就分房宿歇。 未央生独睡在书房,不免静极思动,又要做起分外事来。心下想到,我目中所见的妇人,只有那两个不见姓名的是个绝色,与我新娶的这一个可以鼎足而立。怎奈不知下落,无处寻访。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好在册中遴选一个出来,暂救目前之急。就瞒着艳芳把书房门关了,取出册子来细细翻阅。 翻着一个名字叫做香云。批他的批语虽不多几句,比别个的略加厚些。这分明是第一等之第一名,比绝色的女子止争一间也。 批云:此妇色多殊美,态有余研。轻不留痕,肢体堪擎掌上;娇非作意,风神俨在画中。因风嗅异香,似沽花气;从旁听妙语,不数莺簧。殆色中之铮铮,闺中之娇娇者也。拔之高等,以冠群姿。 未央生看了批词,追想他面貌。记得是个二十以外、三十以内的人,神致妩媚,从前走过,觉得有一阵香气,与熏在衣上、带在身上的不同。既去之后,又在香案旁拾得一把诗扇,知道是他所遗。未央生想了数日要去踪迹他,因后来遇着特等的,就把他丢下。此时翻阅着了不觉死灰复燃,就把下面的小字细查,看他住在何处。原来与自己的住处同是一个巷名,心上大喜,忙走出去问人。 那里晓得作孽之事偏生凑巧,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紧邻。只有一墙之隔,书房间壁就是他的卧房。丈夫叫做“轩轩子”,是个才高行短的秀才,年纪有五十多岁。前妻已死,香云是他的继室。轩轩子在外处馆,每一个月回来宿一两次,其余日子都在馆中宿歇。 未央生访问的实,心上暗暗喜道,这分明是前世的姻缘,神差鬼使送我住在这处同他作乐的了。忙回到家中,一边想计策,一边看形势。书房外面的墙虽然不高,是有房子隔住的,跳不过去。书房里面的墙是夹砖砌的,又有白灰粉在上面,一动就有痕迹,又不好凿孔。存想了一会就要做爬梁上屋之事。仰起头来细看,只见屋山头上有三尺高五尺阔的一块,是砖墙砌不到,用板壁铺完的。心上喜道,既有这隙可乘,又不消想到屋上去了。只消把板壁撬去几块,那砖墙上面就可以跳得过了,有什么难做的事? 就掇一张梯子斜靠在墙上,然后到书橱里取出一副家伙,外面是个纸匣,纸匣里面刀、斧、锯、凿样样都有,名字叫做“十件头”。未央生自买回来一件也不曾用,只说是没用的东西。那晓得天下无弃物,要偷妇人竟用着他。就带了这副家伙爬上梯去,把那板壁一看还喜得有缝可寻,就先用一把小锉将横木之上锉去二分使橇板下来的时节没有障碍。然后用小凿投入缝中用力一橇,已下来一块。一连橇下三块,就伸头过去一张。 看见一个妇人坐在马桶上小解。解完之后未曾系裤,先盖马桶。那马桶盖落在地上,伸手去取,未免屈倒纤腰,把两片美豚高高耸起,连那半截阴门也与未央生打个照面。未央生在背后看了,还不知可是本人。直等得撒上裤子,掉过脸来,仔细一认,正是当初赏鉴的人。未央生要叫他一声,一来怕被人听见;二来我在暗中,他不知我是何人,怎么肯来招接?万一发作起来,反为不便。须要设计引他上来张我,看见我面貌,不消我去仰扳他自然来俯就了。想了一会,忽然记起他当日遗下一把扇子,上面有三首唐诗,是他亲笔写的,我如今把板壁开在这边,走下梯去寻出那扇子,把上面的诗高声朗诵,他听了自然会意,比上来张我。然后用巧话挑拨他,自然一勾便上了。 算计已定,就下去开了箱子,搜寻那把诗扇。他在庙上作寓之时,烧香妇女所遗之物甚多,不止捕把扇子。拾得一件就收藏一件,又怕与别的东西混在一处,一时要寻难以寻起,又别作一箱,盖上写四个大字,取国风上一句,是“美人之贻”四字。此时开了箱子把那些哀艳之物细细拣阅。阅到一把扇子就是他的,展开一看,上面写三首绝句,乃唐朝才子李白所作,名为清平调,是唐玄宗与贵妃赏牡丹召他进宫做的。未央生不敢造次就念,先把衣冠换得齐□整□,然后打扫喉咙,竟像昆腔戏子唱慢调的一般,逐字逐句哦出韵来,等他好仔细听,诗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栏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其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其二) 名花倾国两相欢, 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栏杆。 (其三) 念过一遍不见响动,就把落款年月与写字之人的姓名当做曲子里面的介白一般,也念出来。要使他听得明白,又念了几遍。只见板壁上忽然响了一声人,像咳嗽又像叹气。未央生知道他上来了,就对着扇子埋怨道:“为这一把扇子弄得人死不死、活不活,如今扇子在这边,人在哪里?若还寻得着,不如送还他,留在这里做什么!” 说了这话,只见板壁上有人应道:“扇子的主人现在这里,丢上来还我!”未央生抬头看见,故意吃一惊道:“原来绝世佳人就在咫尺,枉害了一向相思。这等说死不成了。”就把十步梯子并作五步跨上去,一见了面就搂住亲嘴。 香云问道:“你一向在哪里?再不能见面,如今为什么走到这里人家,念起我扇上的诗来?”未央生道:“这就是我的寓所。我就是你的紧邻。”香云道:“既住在这里,为何一向不曾见你?”未央生道:“我是新搬来的。”香云道:“你为什么搬到这里来?”未央生要买他的欢心,就随机应变,想出话来道:“我搬来的意思都是为你。因前日在张仙庙看见尊容,心下十分想念,见你临别之时十分顾眄,又留下扇子赠我,所以丢你不下,谋到这里来住,好与你相处的。” 香云听了微笑一笑,把手在未央生肩上轻轻打一下,道:“你原来这样有情,我错怪了你。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未央生道:“只有一个小妾,是朋友赠我的,其余的贱眷都在故乡,不曾带来。”香云道:“你未搬来之先,如何不到我门前走□?使我终日想你。”未央生道:“我起初问你不着,不知住在哪里。后来访知下落就搬过来就你了。”香云道:“是几时搬来的?”未央生道:“不上半年,只好四五个月了。”香云一听这一句,登时变脸就问道:“既然来了这些日子,为什么往常不理我?”未央生见他词色不好,知道露了马脚。又把巧话支吾道:“一向只说尊夫在家,恐怕轻举妄动,怡害于你,所以只当不知道。直到今日,方晓得尊夫在馆,家里没有别人,才敢露些声色。不过谨慎的意思。难道敢忘记了你不成?” 香云听了冷笑一声,又问道:“我的扇子可还在么?”未央生道:“紧紧藏在身边,不敢遗失。”香云道:“你拿来我看。”未央生听了就下去取来,把一把汗巾子裹住,双手递过去。不想香云接到了手两三把扯得粉碎,往自己房里一丢,遂将汗巾子掷还他道:“这样薄情的人亏得不曾与你有染。从今以后两下闭交。下去吧。”就忿□走下梯子,眼泪汪□的哭起来。 未央生不知他为着何事,要爬下去问个明白,又怕被人撞见,只得立在上面看了他哭。正在难处之际,忽然书房门外芭蕉弄声,竟象有人走动。未央生怕是艳芳,只得上了板壁,走下梯来。心上猜疑道,这是什么原故?又不曾有话冲撞他,为什么使起性来?察他口气不过怪我亲近迟了,耽搁半年工夫,不曾与他作乐,要逼我去请最的意思。但日间不好过去,待到晚上钻过去问个明白。无论他怪得有理没理,总是陪他个不是就完了账。 主意定了,挨到黄昏时候,打发艳芳睡了,来到书房。把门窗紧闭,遂爬上梯去。将日间橇动的板壁尽数除下,心上想道,他那边没有东西拔脚,二丈高的高墙如何跳得下去?欲要叫他一声,他既说了硬话,怎么肯来接引?谁想香云口嘴虽硬,心肠还软。临睡之时,原开一面之网在那边招纳他。未央生爬到墙上伸手过去一摸,只见日间所用的梯子不曾撤去,依旧放在那边,若有所待。未央生大喜,就踏着梯子悄□爬下去。只见黑洞洞不辨东西,又悄悄摸到床前,见他不响不动,只道是睡着了。就伸手去揭他被,要把身子钻进去。 那里晓得香云此时也不曾睡着,未央生过来的时节他明明听见,只因要省些客气,所以朝里睡了,只当不知。及至他伸手来揭被,这番客气就省不得了。只得转身来,假装梦中惊醒的模样,叫道:“你是哪一个?黑地里爬到我床上来!”未央生靠着耳朵低□说道:“不是别人,就是日间与你说话的人。知道自家不是,特过来请罪。”一面说一面钻进被窝。香云紧紧裹住,不放他进去。发作道:“这样寡情的人,那个要你请罪?”未央生道:“我费尽心机谋到这边来亲近你,也不叫做寡情了。香云道:“你那双眼睛好不识货!怕没有标致的同他作乐,希罕我这等丑陋东西?”未央生道:“我家里一妾是朋友赠我的,我不得不受。娘子怎么吃起醋来?”香云道:“你同自家妻妾作乐是该当的。我怎么好吃醋?只是与我一样的人,你不该先去缠他,把我丢在九霄云外。若住在远处也罢了,只隔得一壁,叫也不叫一声,竟象不相识的一般。这样寡情的人还要人理?” 未央生道:“娘子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我除了一妾之外,并不曾相处一个妇人。娘子为何谤起我来了?”香云道:“我且问你,某日某时张仙庙里,有三个标致妇人进去烧香,有人跪在门外磕头,可就是你么?”未央生道:“那日果有三个妇人在庙烧香。彼时我也去求神,见有一阵在内,恐怕混杂不雅,所以不好进去。就跪在门外磕头。我是拜张仙,难道拜那三个妇人不成?”香云笑道:“何如自己招出来了。既然磕头是你,还有什么辨得?你前日躲在张仙背后偷看妇人,见有少年女子竟不怕混杂不雅,直走出来调戏他。岂有妇人在里面反怕混杂不雅,跪在门外磕头之理?这样混话骗三岁孩子也不信,反要来骗我。” 未央生听了,知道掩饰不过,只得吐露真情,好套出那三个妇人的下落。就对他笑一笑道:“不瞒娘子说,我那日磕头一半为神,一半为妇人。但不知娘子坐在家里怎么晓得这事?是哪个对你说的?”香云道:“我自有千里眼、顺风耳,何须要人说得?”未央生道:“娘子既晓得这事,必晓得那三个妇人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丈夫叫什么名字,索性求娘子说个明白。”香云道:“你同他相处半年怕不晓得,反来问我?”未央生道:“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从一见之后就不曾再见。怎说与他相处半年?这冤情叫我哪里去申诉!”香云道:“你既然不曾与他相处,为什么半年之中不见我一面?分明是他们叫你不要理我。我难道不晓得?”未央生道:“屈天屈地何曾有一些影响,娘子若不信,待我对天发誓:我若与三个妇人有一毫于染,天雷立即打死!” 香云见他发的誓愿,疑心也释了一半。就说道:“既是这等,你的罪过还可原。”未央生道:“如今我说明了,请娘子揭开被窝,放我进来睡罢。”香云道:“我的面貌不如那三个妇人生得标致,你还是去寻标致的睡,不要来缠我。”未央生道:“娘子又太谦了,怎见得你的面貌不如那三个?”香云道:“你的眼力自然不差,毕竟是他标致你不肯跪下磕头。”未央生道:“那磕头的事不过是兴之所至,偶然做出来。何曾有什么成见。据娘子这等说,是怪我磕他的头,不曾磕你的头,所以这等牢骚不平。我如今加上利钱多磕些头,补还前日的欠账就是了。” 说完,遂跪在床前一连磕了几十个响头,把床都振动。香云才伸手下来扶他上床。未央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那阳物就与阴户凑着,竟象轻车熟路走过几次的一般。想来是初交之际,彼此情浓,又被客气的话耽搁了一会,到此时所以我要凑他、他要凑我,两件来而自然倾盖如故。未央生凑着之后,就把阳物直抵牝中,是要借些痛意,好煞阴中之痒。香云欲图快活,所以耐着艰难,任他抵塞。未央生见他承受得起,就放出本事,同他对垒。起先几十提,里面倒还滑溜。到半百之后,渐渐有些濡滞起来。 香云抵挡不住,就问道:“我往常与自家男人干事,都是先难后易。为什么今日不同,反先易后难起来?”未央生道:“我的阳物与人不同,有两桩异样。第一桩是先小后大,起初象一块干粮,一入牝就渐渐大起来,竟象是浸得胀一般。第二桩是先冷后热,就象块火石,擦磨几下渐渐热起来,就象有火星要爆出的一般。只因有这两桩好处,所以不敢埋没,要来亲近娘子,求你赏鉴的意思。”香云道:“不信你身上有这样宝贝,只怕是哄人的话。就作是真的,怎么这等艰难起来?”未央生道:“如今牝内干燥不过,所以艰难。少刻有些淫水浸润他,自然不象这等了。”香云道:“这等,待我敖住了疼,任你狠弄一阵,弄些淫水出来,省得里面干涩。” 未央生听了,就把双脚架在肩上,紧紧抽送。不上几十下,那阴户也滑起来,阳物也热起来。滑则不觉其疼,热则愈见其乐。香云道:“真个你方才的话不是哄我,我如今快活了。”未央生就乘势愈加狠弄,一边使他欢心,一边套他的口气道:“心肝,我这话不哄你,可见别样的话也不是哄你。你可把那三个妇人的话对我说说何妨?”香云道:“只要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会对你说。何你这等忙?”未央生道:“也说得是。”就把他的舌头紧紧含在口里,再不说话,一味哑干,足足抽了一二更天。只见香云手足冰冷,一连丢了三次,就说道:“心肝,我的精神单薄,再经不得掏掳了。搂着我睡罢。” 未央生听了,爬下身来搂住同睡。睡的时节觉得一阵异香,与那日初会时闻见的一样。就问道:“你平日熏衣服的是什么香?这等可爱。”香云道:“我平日并不熏香,你在哪里闻得?”未央生道:“那日相见的时节,你在我面前走过,就有一阵香气。今日睡在床上,也是如此。你平日若不熏香,这一种气味是那里来的?”香云道:“这是我皮肉里面透出来气味。”未央生道:“不信皮肉里面有这样好气味,若是这等你皮肉也是一件宝贝了。”香云道:“我生平也没有别长,只有这一件与别个妇人不同。当初父母生我时,临盆之际有一朵红云飞进房来,觉得有一阵香气。及至生我下来,云便散了。这种香气再不散,常□在我身上闻出来,所以取名叫做‘香云’。若坐了不动,还不十分觉察,但是劳碌之后,有些汗出,这种气味就从毛孔里透出来,不但别人闻得出连自家也闻得出。我有这件好处也不敢埋没,前日庙中与你相逼见,你生得标致,故把扇子赠你,又把这种气味与你赏鉴,要你寻到我家来。谁想你不来,直到今日方了得心愿。” 未央生听了就把他浑身上下仔细闻,没有一个毛孔不有香气。方才晓得绝世佳人不是相得出来的。就把他紧紧抱住,一连叫了几十个心肝。香云道:“我身上的香气你都闻到了,还有一种香气更比身上的不同。索性与你赏鉴。”未央生道:“在哪一处?”香云把一只手捏着未央生的指头,朝阴户里面点一点,道:“此中的气味更自不同。你若不嫌亵渎,也去闻一闻看。”未央生缩下身子,去把鼻孔对着阴门嗅了几嗅,就爬上来道:“真宝贝,真宝贝!我如今没得说,竟死在尔身上罢。”说了这话,又把身子缩下去,扒开那件宝贝,就用舌头舔将他起来。香云道:“这怎么使得!还不快些上来。”一面说一面去扯他。越扯得急,未央生越舔得慌,把一根三寸长的舌头竟作了干事的阳物,在里面一抽一送,一来一往,与交媾无异,一见有淫水流出来,就吸在口里,吞下肚去。直舔得他丢了,连阴精都吃下去,方才爬上肚来。香云紧□抱住道:“我的心肝,你怎么这等爱我!我如今没得说,也死在你身上罢了。” 未央生道:“照我看来,你这样佳人如今世上没有第二个了。你既有这件宝贝,你的丈夫为什么不回来受用,终日睡在外边,使你孤眠独宿?”香云道:“他心上也要受用,只是力量不济,所以借处馆的名色在外面躲避差徭。”未央生道:“我闻他还是中年的人,怎么就这等不济?”香云道:“他少年时也是个风流子弟,极喜偷良家女子,日夜淫乐。减丧太过,到中年就没用了。”未央生道:“他少年时的力量比我如何?”香云道:“做事的伎俩虽然差不多,那有你这两桩好处。”未央生道:“我这件东西与你这件东西皆是世上没有的。如今两件宝贝凑在一处,切不可使他分开。从今以后,夜夜要过来同你睡了。” 香云道:“你是有家小的人,怎能夜夜过来?只不要象前日的寡情也就勾了。”未央生道:“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人到你面前来学舌,使我抱了不白之冤,到这个时候还说我寡情。我若知道那个学舌的人,定要与他狠做一出。”香云道:“我老实对你说,学舌的人不是别个,就是那三位佳人。”未央生道:“这又奇了。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也该没趣,难道自己不怕□腆,竟告诉起人家来。”香云道:“不瞒你说,我与三位佳人是姻门之亲。两个年纪小的,我叫他妹子;一个年纪大的,我叫他姑娘。两个妹子更与我心投意合,竟象同胞的一般。我有心事对他讲,他有隐情也对我说。我那日烧香回来,见了两个,就把你生的标致,偷看我,我也爱你,丢下扇子的话告诉他。他两个道,既然他爱你你爱他,少不得有个寻来的日子,看你怎么样打发他?我心上也料你要寻来,立在门前等了十来日,再不见一毫踪影。后来他两个烧香回来,遇见我就问我道,你那日看见的人是怎么面貌,怎样打扮?我就把你面孔衣服对他说。他两个道,这等说,你心上的人我今日也见过了。又问我,他既然爱你,那一日可曾对你磕头否?我说,他爱我只好在心上,那有在众人面前磕头之理?他见我说这话,就不作声,只是笑,像个得意之貌。我疑心起来,再三盘问,他方才把你磕头的事细□告我。一面笑一面说,严然有个骄人之貌。我一连没趣了几日,心上想道,我与他一般是初见之人,你为什么见我就避嫌疑,偌也不唱一个?见他就疯颠起来,一些嫌疑不避壁,竟磕起头来?可见我的面貌不如他,你就要寻也去他,必不来寻我。往常我与他是极好的姊妹,为这件事竟有些恨他起来。所以今日于你相会,见说来了半年,直到如今方才理我,焉得不疑?后见你发誓起来,方才知道没有此事。这些戏文都是你磕头磕出来的,请问你该做不该做?” 未央生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你不忿恨。但他两个既是你令妹,也只当是我的小姨了。你肯使我见他一面,别的事不想得,只等我叫他几声姨娘,使他知道我们两个有了私情。他起先把磕头的话来骄你,待我替你把不但磕头又且相与的话去骄他。心上何如?”香云道:“这也不消,我与两个不但是姊妹,又且同盟。原说有福同享有苦同受,他以前既不曾背我,我如今怎么又反背他?我意欲要别你去与他相会,使他两个也知道天地间有一种妙物,大家赏鉴赏鉴。只是我也要与你断过。你得了他们之后不可改变心肠,要像今夜这等爱我,方才使得。你改变不改变也要发个誓来。” 未央生听了,不觉手舞足蹈,一个筋斗就翻下床来,对了天地,比以前所发的誓更加狠毒。发完之后,又爬上床去,重新干起,当做央媒一般。及干到事完之后,交颈而睡。睡到天明起来,香云打发未央生依旧从梯上过去。 自此以后,两个日日见面,夜夜同床。但不知两位小姨何日到手,今且暂停。下面两回另叙别事,少不得两出戏文之后又是正生上台也。 评曰:我观肉蒲团之奇,未有奇于此回者。初看香云使性一段,使人张紧眼,莫知所自。及至看到末幅,始知从前一段乃理之当然,非作意也。香云未经相与之先,便吃无影之醋;既同枕席之后,必抬有理之酸。此妇人之常情也。后来不怪不妒,而且以月老自居,使三段奇缘一时毕集。观者虽有急事,亦不暇理,凡看未央生如何得意也。第十三回 破釜焚舟除隐恨 卧薪尝胆复奸仇 却说权老实自从卖妻之后,愤恨不过,且无颜见人,就把生意不做,歇了。终日闷坐在家,拷问那十二岁丫鬟,说他与那长大汉子是几时睡起,还有什么人替他往来做事。丫鬟起先怕主母利害,不敢多嘴。如今见主母卖去,料没有回来,就把某时睡起,某时才住,连对门丑妇过来同睡的话尽情说出,又说与他同睡的不是那个大汉,另是一个标致后生,那大汉子反是替他做事的。权老实听了这话,愈加愤恨。后来艳芳归了未央生,有人传说过来,权老实方才得了真情,就去查访未央生的来历。知道不是本处人,家中现有妻子,这是娶去做妾的。 权老实想道,若是赛昆仑自己做事,我这冤仇也不要想报,只好忍过一世,到阴司地府之中与他算帐罢了。如今奸骗之人既不是他,我这冤仇如何不报?若要与他告状,他有赛昆仑帮助,不怕没有银子用,如今官府哪个不听分上的?他若央了人情,我的官司就要输与他了。我想起来告他也无益,不如走到他故乡,访着他的住处,千方百计钻进内室之中,把他结发妻子也拿来淫了几次,方才遂我的心。他淫我妻,我淫他妻,这才叫做冤报冤、仇报仇,就是杀死他也没有这桩事痛快。主意定了,就把那十一岁的丫鬟与一应家伙物件都变卖出银子来,连那一百二十两财礼与平日贩丝的本钱,都收拾了。别了乡邻,破釜焚舟而去。 不一日,到了地头,就在饭店中歇下。次日去访未央生的住居与他家里的动静。访了半日,方才晓得事体难做,心下十分忧虑。起先,只说别人家的闺门与自己的一样,男子在家的时节自然严紧,男子出去之后就像门上少了关,可以借托事端,直进直出了。那里晓得读书的人家比做生意不同,不是三党亲戚及至交朋友即若不许跨进门槛。他那个人家又比别个读书的不同,就是三党的亲戚,至交的朋友,也不许跨进门槛。心上踌躇道,这等看来,那桩心事多应做不来了,只是既然举了此念,无论成与不成,也要尽心竭力去做一做,若万万做不来就是天意了。难道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被“铁扉”二字吓了不成? 主意定了,就要到他前后左右赁间房子住下,早晚之间好看机会行事。谁想他住的所在,是孤孤别别一个宅子,四面都是空地,那里有个房子可以赁得。权老实相了一遍,知道这事难做,只得走回寓处。走不上四五十步,只见他宅子旁边还有一株大树,树上挂了一个木牌,牌上写了八个大字。权老实近前一看,见上面写道“荒园招垦,初种免租。”权老实看了又把大树周围相了一遍,只见野草连天一望无际。心上想道,字上所说的荒园,想就是这空地了。不知是什么人家的,既有荒园,毕竟也有间房子与人住了才好锄种。我就去租来住在近边,终日以锄地为名好看他家的动静。 就走到附近之处去问人道:“这荒园的业主是哪一个?可有间房子租与种园的人居住么?”那人道:“荒园的业主叫做铁扉道人,就住在那孤别房子里面。只有园没有屋,是要种园之人别寻房子住的。”权老实道:“我要替他开垦,但不知他做人何如?”那人摇头道:“这人是难相遇的,若好相遇的也有人开垦,不倒如今了。”权老实道:“怎见得他难相遇?”那人道:“开荒的旧例,原该免租三年,他只肯免一年,到第二年就要交纳。这也罢了,他平日做人酸啬不过,拼不得饭食养人,一个官家也没有做他的佃户,只当他的长工,家里有生活要做去叫,又没有工钱。三年前头也有人开垦过了,只因被他差使不过,只得丢了不种。所以荒到如今。”权老实听了欢喜不过,肚里思量道,我所虑者,是不能够进门,只要进得门去,就有三分机括了。别人怕差使,我巴不得求他差使;别人要工钱,我巴不得没有工钱,正要使他用我才有妙处。只恐他女婿回来识破机关,就不妙了。我今须要别换一个姓名。他与我不曾见面,就回来也认不出我的。亦不至被他识破了。 算计已定,就改姓为“来”,名字叫做“遂心”。他原为报仇而来,取来到即遂心之意。做小说的仍称他为“权老实”,省得人看花了眼。改名之后,就写了一张租约,走去伺候。知道他家的门是从来敲不开的,只得坐在门外死等。等了一日,不见有人出来。回到寓所宿了。到次日又去。恰好,铁扉道人立在门前买豆腐点心。老实见他相貌端严,就知是本人。走上前深深作揖问道:“铁扉道人莫非就是尊号么?”道人道:“正是。你问我怎的?”权老实道:“闻得府上有一片荒园招人开垦,小人因没有生意,要替府上租来种作。”道人道:“开荒的事,不是无力之人和懒惰之人做得来的,你平日方作如何?”权老实道:“小人平时是吃苦惯的,气力也将就去得。府上若不信得我,权做几时,若还开垦不来,再换佃户就是了。”道人道:“这等,我家没有房子,你在那里居住?”权老实道:“这个不难。小人又没有妻小,不过单身一人,待我自出工本,搭一个草舍起来就可以住得。”道人道:“也好,你去写租契来。”权老实已写在身边,就把租约递过去。道人见他形体粗笨,知道是个健汉,不但园地开得来,连家里的长工也当得过了。就收了租约,随他自备工本来搭草舍。 权老实就去买几根木料,几担稻草,叫一两个泥工木作,不上半日就搭起来。虽是茅屋草舍,也觉得焕然一新。又把种园垦地的家伙办得整齐。每日清晨起来就去锄茅掘土。要使主人看见,觉得他勤谨,好乘青看顾的意思。铁扉道人有一间小阁,恰好对着荒园。行起坐卧都在这阁上。他平日起得极早,谁想权老实又早似他。他不曾下床,权老实已锄过许多地了。道人看见不住的喝彩,自己家里有费力的生活就央他去做。权老实竭力奉承,替他做事不但不要工钱,连饭也不敢吃饱。心上想道,他的女儿不知怎么样奇丑,所以厌恶他,离乡撇井去偷女色,我是睡过好妇人的,万一勾引他上场,看了那奇丑面貌,这根阳物不举,不肯替我报仇奈何? 及看见一个绝美的妇人,心上虽然欢喜,还不知是与不是。后来见他丫鬟都叫小姐,方才晓得就是此人。心上又想道,这样妻子也睡得过了,为什么丢在家中去占别人妻子?从此以后,忍心耐性,只图报仇。见他家里闺门严肃,愈加勤谨,不敢露一毫窥伺之容。在玉香面前走过,头也不敢抬,声也不敢则,竟像个诚实的人。 一连过了几个月,道人见他 又勤谨又老实,又不贪嘴,心上爱他不过,因想道,前日女婿临行曾留下几两银子,教我讨一个薪水之仆。我看见别人的官家好吃懒做的多,体心得力的少,所以不敢轻讨。若像这样的人讨他一个也未为不是。我想此人穷无依倚,或者肯卖身为仆也不可知。只是一个汉子讨在家中,有两桩不便:一来怕他没有牵绊,要偷物件逃走;二来男女混杂,那里防闲的许多。我想他若肯卖身,就把一个丫鬟配他,他有妻子系住了身,自然不想逃走,就是出入之间有妻子防闲他,别样的事也就不消虑了。 主意定了,一日走去看他锄地,就问道:“你这等克勤克苦,论理就该做起人家来了。为什么家小也不讨一房?”权老实道:“自古道‘智养千口,力养一身’,靠力养活的人,糊得口来也就勾了。那里能够讨家小?”道人道:“人生一世,妻子儿女都是少不得的。你自家既不能娶亲,何不投靠一个人家有现成女子,配他一个?生得儿女出来,百年之后也有个烧钱化纸的人,多少是好。”权老实听了,知道他有接纳之心,就将计就计答道:“我想投靠人家也是难事,一来怕主人不知甘苦,终日为他做马牛,他不为功劳,又要打骂;二来怕同伴里面不能相容,他不肯替主人出力,见我赤胆忠心,就怕形他短处出来,反要主人面前离间,使我不能够安身。我常见乡宦人家有这情敝,所以不敢去投靠。”道人道:“那乡宦人家仆从甚多,上下之间情意不洽,所以有这情敝。若是不大不小的人家,手下人的好恶主人就看得出。况且同伴甚少,有什么相容不得?譬如人家像我这模样,一进了门又有妻子配你,你肯去不肯去?”权老实道:“这是极好的,有什么不肯去。”道人道:“老实对你说,我家少一个使唤的人,今见你勤谨老实,心上要留你,所以问你这些话。你若果然情愿,就写一张身契进来,要几两身价先对我说,待我好设处。进门之日我就把丫鬟配你。你意下何如?”老实道:“若得如此,我明天就送身契进来。只是小人平日欲心极淡,妻子有也得,没有也得,不十分思想。欲把丫鬟配我且从容些,待我做事几年,到精力衰倦的时节把来配我,也不为迟。如今这样年纪,正要为主人出力,何苦把精神气力被妇人消耗了去?至于‘身价’二字一发不消提起,我是自己卖身的,又没有父母兄弟,身价把与哪一个?只要自己有得穿、有得吃就是了。要银子何用?只是文契上不写身价怎么叫做卖身,只好在纸上随意写出多少银子就是。其实一分一文都不要主人破费。”道人听了,不觉欢喜道:“听你这些话,可见你是个忠义之仆。只是两件之中只好辞一件。身价不领,或者留在我身边,待后来做衣服穿。这还使得。若说不要妻子那就成不得了。从来卖身的人只为得一房老小,要图些夫妻之乐,你为什么不要?身价既不领,妻子又不要,只当是毫无干涉的人,我怎么好取留你?”权老实道:“既然主人怕我心性不常,后来要去,故欲把妻子配我使我没有二心的,但我不是那样恶人,今既不放心,我承受了就是。” 两个说明白了,权老实不等第二日,当晚就写身契过去。道人也不等第二日,当晚就把丫鬟配他。从此以后,道人把草舍拆了,教他在家里宿歇。起先唤他“来遂心”,如今把“来”字削去,单唤“遂心”,配他的丫鬟叫做“如意”。眼见报仇之事有了八分,如意之名又增一遂心之兆矣。 评曰:妙在粗笨真率之权老实而能委屈求全,迂回钻入铁扉之中,为司马相如之韵事,又妙在铁扉道人于将来之事节节虑到,究竟入权老实计中为卓王孙之后身女心。思路亦可谓奇之极、曲之至矣。第十四回 闭户说欢娱隔墙有耳 禁人观沐浴此地无银 却说权老实未卖身之前,那玉香小姐有许多幽郁之情,总因笔墨不闲,不曾叙得,如今方才说起他。当初正在得趣之时,被个狠心父亲把丈夫赶出去,竟像好饮的人戒了酒,知味的人断了荤,就是三五夜也熬不过,何况今年隔岁守起活寡来。实在欢娱既不可得,只好把春宫册子摆在面前观看。谁想越看越不禁止那一段淫欲之心。从此以后就把春宫册子放过一边,寻几种闲书出来消愁解闷。 看官,你道他当此之时,要消愁解闷,是什么书好?据在下看起来别种闲书皆不中用,惟有他少年所读父亲所授的书,如《列女传》、《女孝经》之类,极是对科。若肯拿来一看,岂但消愁解闷,就是活寡也守得来,死寡也守得住。怎乃计不出此,反把丈夫所买之书,取出观玩。那丈夫所买之书都是淫词艺语,如《痴婆子传》、《绣塌野史》、《如意君传》之类,尽数翻出来细看。 只见那书上凡说男子抽送的度数,不是论万就是论千,说男子的阳物,不是赞他极大,就是夸他极长,甚至有头如蜗牛、身如剥兔,挂斗粟而不垂的。心上想道,我不信男子身上有这样雄壮的东西,我家男子的物事长不过二寸,大不过两指,干事的时节,极多不过一过一二百提,就要泄了。何曾有上千?自古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些百经的话一定是做书之人造出来的,那有这等异事。疑了一会,又想道,天下甚大,男子甚多,里面奇奇怪怪,何所不为,焉知书上的话不是实事?倘若做妇人的嫁得这样一个男子,那房帏之乐自然不可以言语形容,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不愿去做了。又把这话疑了又信。 连日爬起来,女工针指一些不做,只把这几种闲书做对头,要使心上的淫兴索性浓到极处,好等丈夫回来一齐发泄。谁想等到后面,一毫音信也没有,不由他不怨恨起来。心上想道,我前世不修,嫁着这样狠心男子,成性不上数月,一去倒丢了几年。料他那样好色的人,再没有熬到如今不走邪路之理。他既走得邪路,我也开得后门,就与别个男子相处也不为过。只可惜闺门严紧,没有男子见面。想到那个地步就把怨恨丈夫的心迁怒到父亲身上,巴不得他早些死了,好等男子进来。 及至看见权老实就像饿鹰见鸡,不论精粗美恶,只要吞得进口就是食了。起先做工的时节,虽有此心,一来见他老实,相见之际头也不抬,不好突然俯就他;二来日间进来,夜间出去,就要俯就他亦无其时。后来,听见他要卖身,心中甚喜,要想进门的头一夜就不肯放过他。不料父亲把如意配他,见他两个拜堂之后,双双进房,心上就吃起醋。伺候父亲睡了,就悄悄走去听他干事。权老实的阳物甚大,如意虽有二十多岁,只因主人至诚,不曾偷摸过他,所以还是个处子,那里能经得绝大东西。叫喊之声,啼哭之状,自然惊天动地。连窃听之人都要替他疼痛起来。权老实见他承受不起,只好草草完事。 玉香立了一会,听不出好处,也自进房睡了。到第二三夜,又去补听,也还只见其苦,不见其乐,直听到三夜之后,也自权老实的本事该当出现以前。几夜都是吹灭了灯,然后睡的,独有这一晚,灯也不吹,帐子也不放,未曾动手之先,把一根八寸多长、一手把握不来的阳物,教如意捏在手中,摩弄了一会,方才插入阴户。此时的阴户已被阳物喧大了,不像以前紧涩。权老实就放出本领来,抽送的度数竟与书上一般,不到数千不肯住手。如意从奇苦之后,忽逢奇乐,那些呼唤之声,又不觉惊天动地。以前替他疼痛之人,如今又替他快活起来。看出来的淫水,比弄出来的淫水更多。 从此以后,玉香的心已注在权老实身上。权老实自进门之后,也不老实。遇见玉香,不住把眼睛偷觑玉香,若有笑面,也把笑面相承。一日,玉香在房里洗浴,他从门外走过,无心中咳嗽一声。玉香知道是他,要引他看看肌肤,好动淫兴。故意说道:“我在这边洗澡,外面是哪一个?不要进来。”权老实知道这话是此处无银之意,就不敢拂他的盛情,把纸窗湿破一块,靠在面上张看。玉香看见窗外有人,知道是了。就把两个肉峰,一张牝户,正正的对着窗子,好等他细看。还怕要紧的去处浸在水里,看不分明,又把身子睡倒,两脚扒开,现出个正面,使他一览无遗。 睡了一会,就坐起身来,两手捧住牝户,自己看了,长叹一声,做个技痒难搔,无可奈何的意思。权老实看了,知道这妇人淫也淫到极处,熬也熬到苦处,我若进去,决不拒客了。直把房门一推,直闯进去,跪在玉香面前道:“奴辈该死。”就爬起身来把他搂住。玉香故意吃惊道:“你为何这般胆大?”权老实道:“小人卖身之意,原是要进来亲近小姐。起先还要在没有人去处诉出衷情,待小姐许了,才敢放肆。不想今日看见千金之体生得娇嫩,熬不住了,只得进来冒渎,求小姐救命。”玉香道:“据你的意思,要怎么样?难道浴盆里面好干什么事体不成?”权老实道:“小人也知道,这个所在与这个时候,不是干得事的。只求小姐恩允过了,待我夜间来服事就是。”玉香道:“你夜间与如意同睡,他怎肯放你来?”权老实道:“他是极贪睡的,夜间干事之后,直睡到天明方醒。我今夜瞒了他来,他那里知道。”玉香道:“这等,依你就是。”权老实见他允了,就把浑身上下摸过一遍,又亲了两个嘴,约今夜开门等我,方才出去。 此时天色已晚,玉香揩干了身子,衣服也不穿,夜饭也不吃,就爬上床去,要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好同他干事。谁想再睡不着,捱到二更,初听见房门响,知道是他进来,就低低叫道:“遂心哥,你来么?”权老实也低低应道:“小姐,我来了。”玉香怕他在黑暗之中摸不上床,忙爬下来接引,就牵他上床,说道:“心肝,你的东西,我看见过了,比别人的不同,我承受不起,求你从容些。”权老实道:“千金之体,我怎敢唐突。” 口虽说这话,心内还疑他假意装娇,岂有偷妇人的男子没有绝大本钱,使自家妻子还怕疼痛之理。就把阳物对着牝户唐突起来。玉香忍不过,就恼起来道:“我吩咐你从容些,你怎么又这等急遽?”权老实见抵不进去,知道起先的话不是虚情。就陪个小心道:“不瞒小姐说,我不曾见过标致妇人。今遇小姐,心上爱你不过,巴不得早进一刻也是好的,所以用力太重,得罪了小姐。如今待我将功折罪就是了。”遂把阳物提起,在他阴户两旁东挨西擦,不敢入室,竟在腿缝之中弄送起来。你道他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个“疏石引泉”之法。天下最滑之物,莫过于淫水,是天生地设,要使他兹阴润户的东西。唾沫虽好,那里赶得他上?凡用唾沫者皆是男子性急,等不得淫水出来,所以把口中之物纳入阴中,用那假借之法。究竟别洞之水,不若本源之水滑溜,容易入口。权老实起先也不知有此法,只音初娶艳芳之时,阳大阴小,不能入。亏得艳芳搜索枯肠,想出这种法来,把极难之事弄得极易。如今玉香的阴户,与艳芳昔日的阴户宽窄相同。权老实忽然记起这旧事,所以仍用此法,把阳物放在腿缝之中,替阴户摩肩擦背,使他里面痒不过,自然有淫水出来。淫水一来,如浅滩上的重船得了春涨,一到,自然一息千里,连篙橹之功都可以不费了。 玉香见他把腿缝认做阴户,就笑道:“你们走错了路,我们往常不是这样干。”权老实道:“一毫也不错。我还你快活就是。”弄了一会,只见腿缝里面有些滑溜起来,知道淫水已至。又怕太滑,抵不着阴门,要溜到别处去,就拿住玉香的手,把阳物交与他道:“起先果然弄错了,如今摸不着真穴,求你自家点一点。”玉香就叠起阴户,把阳物凑在阴户口,吩咐道:“如今是了,你自己用力插进。”权老实挺起阳物,一直插进去。每抽一次,送进一二分。再抽二十余抽,那根八寸多长的阳物,不知不觉已尽根进去了。玉香见他干法在行,愈加爱惜。就紧紧搂住道:“心肝,你是初近女色的人,怎么就这等知情识趣。我今爱杀你了。”权老实任事之初,得了这篇奖语,自然不肯偷安。把抽送之法,不猛不宽,不缓不急的做去。做到后面,竟使他一辞莫赞,连奖语都做不出来,方才住手。 玉香不曾尝这样滋味,十分欢喜。自此以后,夜夜少他不得,起先,还是背着如意做事,后来晓得瞒不到底,索性对他说过,明明白白的往来。玉香怕如意吃醋,尽心奉承他,名为主婢,实同大小。或是一人一夜,或是一人半夜,甚至有高兴之时,三人同睡。 在权老实的初意,原为报仇而来,指望弄上了手,睡几个月,即便抽身,不可被妇人恋住。谁想冤孽之事难以开交,当初与艳芳睡了几年,不见生子,如今与玉香一干,就成了孕。起先还不觉,及至三月后害起喜来,方才知道。千方百计寻药来打胎,再打不下。玉香对权老实哭道:“我这条性命送在你身上了,你晓得我父亲严法,一句话讲错,尚且要打骂,肯容做这恶事?明日知道,我少不得是一死。不如预先死了,还省得淘气。”说罢就要上吊起来。权老实再三苦劝。 玉香道:“你若要我不死,除非领我逃走,逃到他乡外国。一来免了后患,二来好做长远夫妻,三来肚里生出来是男是女,总是你的骨血,也省得淹死了他。你心下何如?权老实见他说得有理,就要瞒着如意做事;又恐怕他预先知觉,要说出来,只得与他商量定了,把随身衣服捆好,等铁扉道人睡了,开了大门一齐逃走。但不知他走到何方,后来怎生结果,看到十八回才知下落。 评曰:有人看到此回,疑铁扉道人是个善士,不该有淫奔之女,天公既欲惩奸,独不欲劝善乎?余曰:不然。此等报应,正是天公不谬处。铁扉道人生平不交一友,不见一人,不免蹊刻太甚,且开荒之例,原该免租三年,他只免一年,不时呼佃户服役而不给工钱之类,皆残忍刻薄之事,安得使后来无报?所以从来狐介之士厥后反不昌者即此理也。为君子者可不慎乎?第十五回 同盟义通通宵乐 姊妹平分一夜欢 权老实报仇的因果按下慢表,如今且把未央生得意之事畅说一番。自这一夜搂住香云细谈往事,知道那三个美妇都是他一家,两个少年的又分外心投意合。只因话长夜短,两个又要干事,竟不曾问那三个妇人是何姓名,三个丈夫是何别号,家住在哪里。直到第二夜过去,方才补问。 香云道:“我叫他姑娘的,是花朝日生的,名字叫做‘花晨’,我们叫他晨姑。丈夫死过十年了,他心上要嫁,只因生下个遗腹子,累住了身子,不好嫁得,所以守寡。我叫他妹子那两个,是他嫡亲侄妇,大的叫做‘瑞珠’,小的叫做‘瑞玉’。瑞珠的丈夫,号‘卧云生’;瑞玉的丈夫,号‘倚云生’,两个是胞兄弟。他三个人家门户虽然个别,里面其实相通。只有我远一步,隔得几家门面。总来都在这条巷内。” 未央生听了,愈加欢喜。又记起赛昆仑前日之言说两个富贵女子,就是此人。可见贼眼与色眼一样,同是一丝不漏的。就问香云道:“昨日蒙你盛情,把两位令妹许我,但不知何时才许我相会?”香云道:“再过三五日,我就要过去,可以引你去相会。只是一件,我一去之后,就不回来,这张床不是我们作乐之处了。”未央生吃一惊道:“这是什么缘故?你可明白说来。”香云道:“因我家丈夫在他家处馆,那兄弟两个是我丈夫的学生,文理都不齐,怕做秀才要岁考,两个一齐缘了例,目下要进京坐监,他两个是不得离先生,少不得我家丈夫要同他进去。他怕我没人照管,要接到他家,等我姊妹三个一同居住。这数日之内就要起身,所以我一去之后就不回来,只好约你到那边相会了。”未央生听了,一发喜上加喜,想三个男子一齐开去,三个女子一齐撮合,可以肆意宣淫了。果然数日之后,师徒三个一齐起身。起身之日就把香云接去。香云与未央生两个正相到好处,那里离得长久?少不得一见之后就要透露出来,好商量定了,领他来干事。 次日,香云对瑞珠、瑞玉问道:“你两个可曾再到庙里去烧香么?”瑞玉先答道:“烧过一次就罢了,难道只管去烧?”香云道:“有那样标致男人磕你的头,就三五日去烧一次也不为过。”瑞珠道:“香倒要去烧,只是没有扇子送他。”香云道:“贤妹不要笑我,我的扇子固然折本就是。你们两个虽受他磕头,也不曾见他跟你们回来,哄你害害相思罢了。”瑞玉道:“我们两个说起这件事,也解说不出为什么。那个男人这等虎头蛇尾,若照那样颠狂起来,就像等不得第二日,当晚就要跟来的一般。及至等到后面,一些踪影也没有。既然这等寡情,何不省了那几个头不磕也罢。”香云道:“我闻得人说,他终日在那边思想,只是寻你们不着。无可奈何了。”瑞珠道:“我们两个他未必思想,只怕对了那把扇子睹物思人,要害起相思病来。”香云道:“扇子的相思他倒果然害过,不是假话。如今倒勾过帐了。只是磕头的相思,害得沉重,一时医他不好。将来害死,只怕要你来偿命。”瑞珠、瑞玉见他这话可疑,就一齐到他脸上看他颜色何如。香云一面说一面笑,也做出一种骄人的光景。两个一齐道:“看你这样得意,莫非上了手么?”香云道:“也差不多,偏背你们与他勾账过了。”两个听见这话,就像科场后不中的举子,遇着新贵人一般,又惭愧又羡慕,变赔个笑脸道:“这等,恭喜!添了个得意的新姐夫我不曾贺你,如今新姐夫在哪里?可肯借我们看看么?”香云故意作难道:“你们都是见面过了,何须再要见?”瑞玉道:“当初是道路之人,他便磕头,我不好回礼。如今是至亲了,何妨再会,待我们回他个礼,叫声姐夫,替他亲热也是好的。”香云道:“要见有何难,我就去叫他来。只怕他一见了面,要象前日磕头的光景,风颠起来,得罪了二位贤妹,不成体统。”瑞玉道:“他起先少人拘管,所以轻举妄动,如今有你这个吃醋的人立在面前,他怎么敢放肆。”瑞珠对了瑞玉道:“你这些话都是枉说的,他心上的人怎么舍得把与别人见面?当初结盟的话,虽说有祸同受,有福同享,如今那里依得许多。只是求他不要追吃以前的醋,把磕头的话置之不问,也就好了,怎么还想别样的事。” 香云听了,知道他发急了,就认真道:“你不要发急。我若是要独自受用,不与你们同乐,只消住在家中不肯过来,日夜同他快活就是了。何须带自己的醋到别人家吃起来?我今肯对你们说,可见不是恶意了。如今要从公酌议,定一个规矩,使见面之后,大家没有争兢,我就叫他进来,同你们相会。”瑞珠道:“若肯如此,也不枉结拜一场。就求你立个规矩,我们遵依就是了。”香云道:“我与他相处在你们之先,论起理来,就该有个妻妾之分,大小之别。凡是要占便宜,得我与你是相好的姊妹。不好这等论得,只是序齿罢了。凡日间、夜间取乐,总要自大而小,从长而幼,不许越位。就是言语之间,也要留些余地。不可以少年之所长,形老成之所短,使他有后来居上之评;不可以新交之太密,使旧好之渐疏,使我有前鱼见弃之恨。若依得这些话,自然情投意合,你们肯依不肯依?”瑞珠、瑞玉齐答道:“这议论甚是公道,只怕你不肯。我们有什么不依?” 香云道:“这等,待我写字唤他来。”就取出一幅花笺,写出两句诗道: 天台诸女伴,相约待刘郎。 写了这两句,就把签折做几折,放进笔筒里。瑞玉道:“为什么只写两句?这诗叫做什么体?”瑞珠道:“我晓得云姐的主意,是舍不得他搜索枯肠,留后两句待他续来,省得再写回贴的意思。你也忒熬爱他了。”香云笑一笑,把诗封好,交与丫鬟,吩咐拿到自己房里从板壁缝中丢过去,讨了回字转来。 丫鬟去后,瑞珠问道:“你是怎么法引他到家里来?如今过几夜了?”香云就把他住在隔壁,如何相会,共睡几夜,细说一遍。瑞玉道:“他的本事何如?”香云道:“若说起本事,竟要使人爱杀。你们两个只知道他的面貌标致,那里晓得他的本钱是一件至宝。从来妇人不但不曾看见过,连闻也不曾闻过。”瑞珠、瑞玉听了,一发要问,就像未考的童生,遇着考过的朋友,扯住问题目一般,是大是小,是长是短,出经不出经,给烛不给烛,件件要问道。彼时正在吃饭之后,碗碟未收,香云见他问多少长,就拈一根箸,道:“有如此箸。”见问他多少大,就拿一个茶盅,道:“有如此盅。”见他问坚硬何如,就指一碗豆腐,道:“有如此腐。”瑞珠、瑞玉笑道:“这等,是极软的了。既然如此,就要他长大何用?”香云道:“不然。天下极硬之物,莫过于豆腐。更比钢铁不同,钢铁虽然坚硬,一见火就软了。只有豆腐,放在热处越烘越硬,他的东西也是如此,是弄不软的。我所以把豆腐比他。”瑞珠、瑞玉道:“我不信有这件好宝。”香云道:“我说这话还不曾尽其所长,他另有两种妙处,我若说出,你一发不信。只好到干事时,你自己去验罢了。”瑞珠、瑞玉道:“你说就是,管我们信不信。”香云又把先小后大,先冷后热,次第形容出来,两人听了他,不觉欲火上升,耳红面赤,即刻要他来与他干事,好试他绝技。 谁想丫鬟去了半日,再不见来。原来未央生不在家。他坐在房里等候,被书笥看见,也从板壁上爬过来,两个大弄半日。直待未央生回来,把书笥丢过去,方才讨得回字转来。三人拆开一看,见他果然会心,就在原诗后面续两句道: 早修胡麻饭,相逢节馁肠。 瑞珠、瑞玉看了知道今夜是万无一失了,不胜欢喜。香云道:“今夜干事的次序,须议一个妥当,省得临事之时,个个要想争先。”瑞珠心上晓得他睡过几夜,该当让人,没有今夜就要序齿之理。心上虽然如此,口里故意谦逊道:“你方才做定规矩,自长而幼,自大而小,不消说是你起头。”香云道:“论理原该如此,只是今夜又当别论。自古道‘先入为主,后入为宾’,我同他睡了几夜,就算是主人,今夜且定宾主之礼,等你两人各睡一次,然后再序长幼。你们不要虚谦,今夜自然是珠妹起了,只是你两人还是每人一夜,睡个完全的好;还是每人半夜,睡个均匀的好?你们商议定了,回我的话就是。”瑞珠、瑞玉想了一会齐说道:“我们两人不好说得,凭家长吩咐就是。”香云道:“每人一夜觉得像意,只是难为侯缺的,还是每人半夜罢。你两人意中如何?”谁想他两人各有隐情,不好说出,只是闭口不言。香云道:“你们不说的意思我知道了,前面的一个怕他不肯尽欢,要留量去赴第二席,所以不应;后面的一个怕他是强弩之末,干事的时节没有锋芒,所以不应。我老实对你说,他的本事是一个当得几个的。”对着瑞珠道:“你就同他睡一夜,只好做半夜实事,只怕还不到半夜,就要求免,落得交下手去。”又对瑞玉道:“酒醉后来人,况且他那壶酒又分明是下半壶好吃。你两个不必狐自。” 瑞珠、瑞玉的隐情被他参破,又决下疑心,一齐应道:“依命就是。”香云遂吩咐丫鬟立在门前去等。不多一会,就把未央生领进来。瑞珠、瑞玉见他来到,假装羞怯退后一步,让香云接他。未央生对香云深深一揖,道:“请两位小妹过来相见。”香云每一只手扯住一个,同他相见。见后,瑞珠唤丫鬟拿茶,香云道:“不消唤茶,他为你两个也想得苦了,各人把口里琼果送些过去,当了茶罢。”就把两个的手交与未央生。未央生接到了手,就双双搂住,把自己的舌头先伸在瑞珠口里,等他尝了一会;又伸在瑞玉的口里,也等他尝了一会。然后把三张口合在一处,凑成一个“品”字,又把两根舌一齐含在口里,尝了一会,方才放手。 只见丫头排上夜饭,未央生上坐,香云下坐,瑞珠居左,瑞玉居右。四个吃了晚饭,将要收碗,未央生扯香云到背后去问道:“请问娘子,今夜是怎么样睡法?”香云道:“我预先替你酌定了,上半夜是瑞珠,下半夜是瑞玉。”未央生道:“这等,娘子呢?”香云道:“今夜我且恬退一夜,让他两个受用。待明夜然后轮起,照序齿一人睡一夜。但你今夜要争气些,应得我的口来就是了。”未央生道:“那个不消吩咐,只是忒难为你。”香云就叫丫鬟拿灯送未央生与瑞珠进去。自己怕瑞玉难过,陪他说了一会闲话,方才就寝。 瑞珠与未央生进房之后,就宽衣解带,上床行乐。初干之际,颇觉艰难,瑞珠想起日间的话说得好听,知有将来之乐,足偿此际之苦,所以坚忍,咬住牙关,任他冲突。时时刻刻盼他大起来,时时刻刻望他热起来。只见抽到后面,果然越弄越大,越干越热,竟像是个极大的角先生,灌了一肚滚水,塞进去一般。就是不抽不动,留在里面也是快活。方才知道日间所言不是虚誉,“至宝”二字竟可做此物的别名。就把未央生紧紧搂住道:“我的心肝,你有这样标致面孔,又有这件至宝生在身上,难道要把普天下的妇人都想死了不成?”未央生道:“弄得人死,才想得人死。心肝,你舍得一条性命,等我弄死了么?”瑞珠道:“遇着这件东西,难道还要想活不成?只是让我多干了几次,死才死得甘心。不要头一次就送我性命。”未央生就翻天倒地干起来。瑞珠的阴户虽深,花心生得极浅,只消进一二寸就挠着痒处,所以抽送之间再没得落空。抽到半千之后,就要死要活起来,口里不住的叫道:“心肝,我今要死了。求你饶了罢。”未央生要现所长,听见这话,只当听不见,力也不较,从一更干起,直干到二更,只见他四肢瘫软,口内冷气直冲,未央生知道不是劲敌,就住了手。紧紧搂住睡了一会,瑞珠醒转来道:“心肝,你怎么这么会干?如今我妹子在房里等,你过去罢。”未央生道:“黑暗暗的,我那里摸得过去?”瑞珠道:“待我叫丫鬟送你去。”就叫一个丫鬟起来,搀了未央生的手,送他过去。 那个丫鬟是个十五六岁的处子,起先听见他干事,弄得山摇地动,阴中骚痒不过,淫水不知流了多少。如今搀着未央生的手,那里放得他过。走到僻静去处,就对未央生道:“你怎么这等狠心,刚才那样好滋味,何不使我尝一尝?”就把一手搂住未央生,一手去脱自家的裤子。未央生见他情急不过,不好推辞,就叫他睡在懒榻之下,将他阴户扒开,然后取出阳物,唾沫也不搽,对了阴户直抵。那丫鬟不曾经人弄过,暗想那件东西是好吃的汤水,所以扯他弄,还愁他不肯弄。不料,他把阳物一抵,疼痛难当,就喊叫起来。未央生见他是个处子,就搽上许多唾沫,紧紧朝里又抵。他又叫喊起来道:“做不得!若再照样,一些好处也没有。为什么我主母弄了就快活,这是何故?”未央生就把初次干起要皮破血流,直要干过十余次方才会快活,又安慰他道:“我的本钱忒大,你当不起。我有个小□,叫做‘书笥’,他的本钱还小。明日带他来先与你干几次,然后等我干就不妨了。” 丫鬟感激不尽,就爬起来,穿好裤子,引他行走。走到瑞玉门前,只见明烛辉煌,点在房里伺候。听见外面走响,丫鬟就开房门,接他进去。未央生走到床前,叫道:“心肝,我来迟了。你不要见怪。”遂把衣服脱下,揭开被窝,爬在瑞玉肚上,挺起阳物就干。初干之时,痛楚起来,与瑞珠一般,干到好处,那种要死要活的模样,更比瑞珠不同,使人看了竟要可怜起来。这是什么原故?因他的年纪比瑞珠小三四岁,身体也在瘦弱一边,肌肤娇嫩,竟无一物可比。就是立在阶前,尚怕随风吹倒;坐在椅上,还要东扶西靠的人,那里能经得这样干事?所以抽到数百之后,星眼微撑,朱唇半启,心上有话,口里说不出来,无非是弱体难胜,香魂欲断,若再抽一会,定有性命之忧。未央生看了,心上怜惜不过,就问道:“心肝,你经不得再弄了么?”瑞玉答应不出,只把头点一点。未央生就爬下身来,等他苏息一会,要干,又经不得再干;不干,又爱他不过,只得把他抱在肚子上面,睡到天明。 香云与瑞珠清早起来,要商量长久之策,就到瑞玉床前催未央生早起。揭开帐子一看,只见瑞玉倒在上面,未央生倒在下面,就叫醒来笑道:“今夜点灯不消买蜡烛了!”姊妹三个笑了一会,就与未央生商议道:“如今晚去夜来,终究被人看见。就是你自己家里的人见你夜夜不回,也要根究出来。怎么设法在这里住几时,连日里也不回去,不必定要干事,就是下棋、做诗,说说笑笑,也是快活的。你有这个妙法么?”未央生道:“我未来之先,就把绝妙之法算得妥当了。”三人问道:“什么妙法?”未央生道:“我的小妾现今怀孕在身,干不得事。我昨日对他说,我离家日久,不曾回去,今趁你怀孕之时,到故乡去看看。往返只消散个月,就好转来看你分娩。省得分娩之后,又要回去,妨我们作乐的工夫。他说我这话极讲得是。我今日回去,就收拾行李出门,只说回故乡去,竟挑到你家来。这三个月之中,莫说做诗、下棋、说笑话,就是要串戏,也串得几本了。” 三个女子听了,不胜欢喜,皆言妙计。未央生道:“还有一事,要与三位商议。我身边有两个伴当,一个丢在家里,一个带他出来。只是那小介也有主人之风,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若走回去露出事来,却怎么处?”瑞珠道:“这个不难,我家有得是丫鬟,随他去作乐就是。不但可系伴当之身,还可塞梅香之口,省得我们男子回来要去学舌。”未央生道:“说的有理。”四人计议定了,就打发未央生回去。当晚就挑行李过来。自此后,不但未央生醉卧群芳,连随身伴当亦享温柔之福。只可惜故园春色一旦飘零,使人有不堪回首之叹耳。 评曰:香云不吃同盟之醋,而背以钟爱之人,公之同好。虽所为出于不正,而交情亦自可取。求之男子中正不可得。今之同盟兄弟,所共图之事,亦未必尽出于正,而嫉妒之心更有甚于不同盟者。此等男子,幸不生为妇人,若为妇人,必极尽天下之淫行而后止。【 《肉蒲团》 卷之四 觉后禅–冬 】 湖上笠翁李渔(1611-1680)着 第十六回 真好事半路遭魔 活春宫连箱被劫 诗云: 芳心忍负春晴日, 小阁添丝绣碧罗。 绣到鸳鸯针忽折, 画中好事也多魔。 香云与瑞珠、瑞玉,把未央生藏在家中,依了定例,一人睡一夜。周而复始,轮了几次,未央生与旧例之外,增个新例出来,叫做“三分一统”,分睡了三夜,定要合睡一夜;合睡了一夜,又依旧轮睡三夜。使他姊妹三人,有共体连形之乐。自添新例之后,就设一张宽榻,做一个五尺的高长枕,缝一条八幅的大被。每到合睡之夜,教他姊妹三人并头而卧,自己的身子再不着席,只在三人身上滚来滚去。滚到那一个身上,兴高起来,就在那一个干起。喜得三个妇人的色量都还不高,多者不过一二百抽,少者还不上百余抽,就要丢了。中间的丢过一次,就要轮着左边的;左边的丢过一次,就好轮着右边的。只消一二更天完了正事,其余多的工夫,就好摩弄温柔,咀尝香味了。 一日,香云与瑞珠、瑞玉在背后商量道:“我们三个把这等一个神仙,一件宝贝,放在身边受用,可谓侥幸之极。只是一件,从来的好事多魔,须要在得意之时,预防失意之事,不可被外人知觉,唇播开来,使他立脚不住,就不妥了。”瑞珠道:“我家屋宇深沉,没有闲杂人进来。房中的事,外面那里晓得。就是自己的官家,也只许在二门外伺候,不容他进来就是。所怕者是一个妇人,万一被他知道,我们的好事就做不成了。”香云道:“是那一个?”瑞珠道:“就是晨姑。你晓得,他性子是好淫不过的,虽然守寡,哪一时一刻不想男人?况且那日去烧香,他看见磕头也风颠起来,就像要跪下去,与他回拜的一般。只是不好做出。及至回来,又极口赞他标致,还说可惜不认得他。若晓得他姓名住处,定然放他不过。你说那爱慕的人,若晓得被我们藏在家中作乐,岂有不怀忌妒,暗算我们之理?一经他暗算,我们就有不测之祸,岂但好事做不得?”香云道:“说的有理,果然他是个好淫的人,这事不可不虑。”瑞珠道:“我起先怕丫鬟泄漏,如今有书笥塞了口,料想不肯传说出去。只怕他亲来看见。他往常过来的时节,不响不动,就钻进房来。那双眼睛,就像偷油的老鼠,东张西望,就像有人瞒他做事一般。如今倒要防备,第一着,实吩咐那些个丫鬟,叫他们在两边交界处轮班看着,一见他过来,就要做个暗号,或咳嗽或叫唤,我们就好藏人;第二着,要算一个藏人之处,使他撞不着、寻不出就是了。” 瑞玉道:“藏在那一处好?”三个人交相酌议,有说躲在门背后的,有说伏在床底下的,瑞珠道:“这都不是算计。他那双贼眼,好不厉害,岂有门背后及床底下藏人不被他搜出之理。”想了一会,忽然看见一只篾箱,是收藏古画的,有六尺长、二尺阔、三尺深,外面是一层竹丝,里面是一层薄板。瑞珠看了,指着道:“此物甚妙,又不大不小,将里面古画搬出,可以睡得一人。到要紧时节,把人藏在里面,他那里知道。所虑者是气闷不过,只要把里面薄板掀去两块,就不妨了。”香云与瑞玉道:“果然绝妙。”主意定了,就吩咐丫鬟叫他轮班打听,又把篾箱里面掀去两块薄板,吩咐未央生,叫他见有妇人来就睡在里面去,不可响动。自从设计之后,果然有几次过来,被丫鬟做了暗号,未央生忙躲进去,一毫也看不出。 偶然一日,那三个姊妹合该有事。在未央生匣内拾着一本册子,揭开一看,见有许多妇人的名字,美貌分等第,后列批评,都是未央生的亲笔。就问道:“这册子是几时造的?要他何用?”未央生道:“就是我寓在庙中之时,一边看见,一边登记的。要待造完之后,选几个玉笋门生出来,好做公门性交,不时去浇灌他、培植他的意思。”三个问道:“那玉笋门生如今有了不成?”未央生道:“就是三位。”三个笑道:“不信我们就当得这样品题。”未央生道:“不必多疑。”就把三个人的等第批评查出来,指与他看。三人细细看了一遍,大家一齐得意起来。只有香云,见他的批语比两人略减些,欢喜之中,不十分满足。还亏得他未雨绸缪,怕香云看见,预先在两圈之上,加了一圈,把一等提做特等,所以香云看了,见他虽有详略之分,实无高下之别,故不以为意。 及看到后面,又有“玄色女子”一名,批评的话竟与瑞珠、瑞玉不相上下。三人见了,不觉惊骇,一齐问道:“这一位佳人,这等标致,是什么人家的?”未央生道:“就是那一日同二位进来的,怎么就忘了?”瑞珠、瑞玉听了,不觉大笑道:“这等说,就是那个老东西了。他是何等年纪,何等面貌,竟与我们三人一齐考起特等来?有这样无赛的事。”香云道:“这等说,我们考法都不足为荣,反足为辱了,这样的批评要他做什么,不如涂抹了罢。”未央生要暴白原情,把一人有福,带系满屋的话,说与他听。奈何三个门生一齐鼓噪起来,竟不容主司开口。瑞珠、瑞玉道:“云姐的话极讲的是,我们一概除名,让那老门生独占鳌头罢了。”瑞珠就提起笔来,把三个人的名字、批评一齐抹去,后面批一笔道: 淮阴齿幼,绛灌年尊,不敢雁行,谨当逊位。 批过之后,就对未央生道:“这一位玉笋门生还喜得不远,那旁门里面是走得过的,请去浇灌他,我们三个不劳你培植了。” 未央生见他动了公愤,不好措办,只得低头下气,随他驱逐,只是不理。直待他们气平之后,方才说出原情,是推你们的屋鸟之爱,要寻他做个介绍,好与列位相处,所以奉承他几句,其实不是公道批评,列位不要过责。三人听了,方才释了公愤。未央生就于释愤之后,卖笑求欢。自己先脱去衣服,睡在床上,等三人次第宽衣。正要爬在床上去,不想守门丫鬟咳嗽一声。三人知是暗号,就流水穿起衣服来,留香云在里面藏人,瑞珠、瑞玉连忙出去招接。未央生的衣服脱得最早,堆在女衣下面,寻不出来。及至众人穿完,捡出来时又穿不及,只得精赤条条爬进箱去。 且说花晨走到中堂,见了瑞珠、瑞玉,看他两个面容大有惊慌之色,心内疑惑起来,知道这三个人必有不良之事了。就要闯尽卧房,察他动静。谁想他已把活跳的春宫,锁在箱子里去了。花晨走到房中,故意喝彩他道:“好几日不来,一发摆列的整齐了。”就到床前床后走了一次。连橱柜里面都去搜检一番,并不见一毫形迹。只说是自己生疑,其实没有相干。遂坐下与三人共说闲话。不料,这事到底做不完全,弄来弄去,依旧露出马脚来。起先,他三人听见咳嗽,大家慌了,只有工夫穿衣服,开书箱,急把窝藏的人塞得进去,就完得一桩事。不虑那一本册子丢在案头,不曾收拾。直到说话之际,方才看见。正要去取,谁知花晨眼快,一把就捏在手中。三个人慌了手脚,一齐去夺,那里夺得过来。 香云知道不能夺来,就先放手,故意对瑞珠、瑞玉道:“不过是路上拾得一本残书,送与晨姑拿去罢了。抢他做什么。”两人一齐放手,花晨道:“既蒙云姐见赐,待我揭开张他一张,看是什么书。”就把身子立开,与他三人隔了一丈多路,揭开一看,看见“广收春色”四个字,只说是本春意图。急急翻到后面,先看人物,后看标题,才晓得其中意味。谁想翻来复去不见一幅春宫,都是批评的语,方才晓得是个多情才子品评佳人的册籍,比春意还好看。就把一概批评细细看去,看到一个名为“玄色佳人”,后面批语竟像为他写照的一般,就不禁动起心来。暗想这册子莫非就是庙中相遇的人做出来的不成?就翻转到前面去看题头,只见有“某时某日遇国色三人”的话,写在名字之前。再把“银红”、“藕色”的字眼想了一会,就知道是他无疑了。及至看到“淮阴齿幼,绛灌年尊”的一行批语,认得是瑞珠的笔迹,就放下脸来,把册子藏入袖中,故意叹道:“当初造字的苍颉,真是圣人。” 香云道:“怎见得?”花晨道:“他造的字,再没有一个字没解说的。譬如奸淫的‘奸’字,是三个“女”字合起来,即如你们三个女子住在一处,做出奸淫的事来一般。难道还不晓得苍颉造字的妙处?”瑞珠、瑞玉道:“我们住在一处,并不曾做出什么事来。这话从那里说起?”花晨道:“你们既不曾做,这册子是哪里来的?”香云道:“是我过来的时节,在路上拾得的。”花晨道:“你不要骗我。我如今只问造册的人现在哪里?好好抬出来,万事干休。若还不说,我就写一封书,把这册子封在里面,寄与你们的丈夫,叫他回来同你们说话就是了。” 三人见他词色不佳,不好与他相抗,只是推说这册真是拾来的,那里晓得造册的人姓张姓李,住在何方。花晨一面盘问,一面东看西看,心上想道,别处都相过了,只有这只画箱不曾检验。往常是开着的,为什么忽然锁了?其中必有原故,就说道:“这事你们既不肯抬,只得暂时免究,待改日再审。只是你这箱子里有几轴古画,可开出来待我看看。”瑞珠道:“钥匙不知放在哪里,这几日尚寻不着,待寻着时开出画来送与姑娘看。”花晨道:“这等,不难。我家钥匙甚多,可以开得的。”吩咐丫鬟去取。不上一刻,取了几百把来。花晨接到手,就去开箱。他三人就像死人一般,又不好嗔,又不好拦阻,只得凭他去开。心上还妄想他钥匙凑不着,开不来。 谁想他不用第二把,头一把就开着了。揭起盖子一看,只见一个雪白男子睡在里面,腿上横着一根肉棒槌,软到极处,尚且令观者吃惊。不知他坚硬起来更作何状。花晨见了如此奇货可观,岂有不居之理,就不忍惊动他,依旧放下箱盖,把原锁锁了,对着三人发作道:“你们做的好事。这男子是几时弄进来?每人睡过几十夜?好好招出来,如若不招,我就要惊官动府,叫丫鬟去知会邻舍,说拿住奸夫,先叫他进来验一验,好连箱抬去送官。” 香云与瑞珠、瑞玉惊得面如土色,只得走到背后去商量道:“他的说话是狠意,我们若不理他,他就要弄假成真了。如今我们该走过去调停他,把这个男子放出来,公用就是了。”遂一齐走到花晨面前道:“这桩好事,原不该偏背姑娘。如今自知理亏,不敢巧辨,只求姑娘海涵。就把箱中之物送出来请罪就是了。”花晨道:“请最之法,该什么样道理?倒要请呀!”香云道:“不瞒姑娘说,我们三人三股均分,如今也把姑娘派上一份。”花晨大笑道:“好个请罪的法子,你们把人藏在家中,不知睡了多少日子,到如今败露出来,方才搭我一份。难道从前睡过的,都不消追究了?”瑞珠道:“据姑娘的意思,要怎么样?”花晨道:“若要私休,只除非叫他跟我回去,随我作乐,睡睡几时,补了以前的欠数。然后把他交付出来,与你们一个一夜,从新睡起。这还可以使得。不然,只有官休之法,拼得打破饭锅,大家不吃就是了。有什么别说?”瑞玉道:“这等,也要说个数目。或是三夜,或是五夜,就放他过来便好。”花晨道:“这个数目定不得,等我带他回去审问一番,说你们三个睡过多少夜数,我就要也睡多少夜数,然后交出来。”三个听了内心暗想,未央生爱我三人,未必肯说真话,或者少说几夜也不可知。就一齐应允道:“既然如此,他只来得一两夜,你竟带回去,审问他就是了。” 三个定议之后,就要开了箱子,放未央生出来,好随他过去。花晨怕他要逃走,就对三人道:“日间走过去,要被家人看见,不妙。我今有个妙法,连这锁也不消开,只说这一箱古画原是我家的,叫几个官家进来,连这箱连人抬了过去就是了。”说了这一句,不等他们回复,就吩咐丫鬟去叫官家。不多时,四个官家一齐唤到,把画箱撮上肩头,抬了飞走。可怜这三个姊妹,就像送棺材的孝妇一般,心上悲悲切切,只不好啼哭出来。不但舍不得这幅活春宫被人连箱劫去,还怕箱中之人被淫妇干死,有路过去,无路回来。只因书箱这件东西与棺材无异,恐怕是不详之兆也。 评曰:看庙中相遇一回,疑是花晨之好事在瑞珠、瑞玉之先,而评花晨数语,即穿珠之线、引玉之砖也。孰意作者之心与造物之心无异,别有一种安排,决不肯由人计较,以最易得之人,反出最难得之人之后,亦可谓奇之极、幻之至矣。第十七回 得便宜因人瞒己 遭涂毒为己骄人 花晨把未央生抬到家里,打发管家出去之后,就开自己箱子,取出一套男衣,一顶旧巾并鞋袜,是他丈夫在日穿的,摆在书箱边。然后开了金锁,请出未央生,替他穿着。二人先见了礼,然后对坐。未央生那张利嘴,是极会骗人的。说我在庙中相见之后,终日思想,不知尊姓芳名,无由寻觅。幸得今日天假以缘,因祸得福,方才得观芳容。 花晨只因看见批评,想他果然见许,就把假话当了真言,心上欢喜,等不得到晚,两个就上床做事。他的身体虽不叫做极胖,也有八分身体。未央生才爬上身,被他紧紧抱住,亲一个嘴,叫一声“心肝”,未央生就遍体酥麻起来,觉得妇人睡过许多,未尝有此之乐。 这个什么原故?要晓得妇人里面有中看中用二种。中看者,未必中用;中用者,未必中看。那中看的妇人要有“三宜”。哪“三宜”?宜瘦不宜肥;宜小不宜大;宜娇怯不宜强健。所以墙上画的美人,都是画瘦小娇窃的,再没有画肥大的身子,健旺的精神。凡画的美人,是画与人看的,不是把人用的。那中用的也有“三宜”:宜肥不宜瘦;宜大不宜小;宜强健不宜娇怯。怎见得中用的妇人要有这“三宜”?凡男子睡在妇人身上,一要温柔似褥;二要身体相当;三要盛载得起。瘦的妇人同石床板榻一般,睡在上面混身都要疼痛,怎能像肥胖妇人,又温又软?睡在上面不消干事,自然会麻木人的身体,最爽人的精神。所以知道瘦不如肥。与矮小妇人同睡,两下的肢体不能相当,凑着上面凑不着下面;凑着下面凑不着上面,竟像与孩子一般,那能有趣?所以知道小不如大。男子身子之轻重,多者百余斤,少者亦有七八十斤,若不是强健妇人,那里盛载得起?睡在娇怯妇人身上,心下惟恐压坏了他。追欢逐乐之事全要以适性为主,那里经得要战战兢兢?所以知道娇怯不如强健。 这等说起来,中看中用两件事竟是相反的。若能与相反之事相兼得来,这样妇人,只要有八分姿色就是十足的了。花晨年纪虽大,实能兼此二美。未央生睡在床上,花晨就露出所长,把一双嫩肩搂住他上身,一双嫩腿搂住他下身,竟像一条绵软的褥子,把他裹在中间。你说快活不快活?未央生以前所御的妇人,都在瘦小娇怯的一边,何知有此乐?所以还不曾动手,竟觉得遍体酥麻了。只因身上快活,引得下面的东西分外雄壮坚固,遂把阳物对着阴户直刺。 花晨的阴户是生育过的,里面自然宽大,不见痛楚就入佳境。只见到十抽之外,搂着未央生叫道:“心肝,快些弄。我要丢了!”未央生狠抽不上十下,又叫道:“心肝,不要动。我丢了!”未央生就把龟头抵住花心,停了一会,待他丢过之后,又弄起来。一边弄一边问道:“心肝,你的本事怎么这等不济?抽不上三十下竟自丢了?你那三位侄女多的要二三百抽,少的也要一二百抽,方才得泄。我还说他容易打发,那里晓得妇人里面更有容易打发的。”花晨就应道:“你不要把我看容易,我是妇人里面第一个难打发的。若不到一二千抽不得我丢。就是到了一二千抽,我要丢的时节,也要费上好些气力,不是这等抽送就弄得丢。” 未央生道:“你既有这样本事,为何方才这一遭容易打发?难道是假丢,骗我不成?”花晨道:“不是假丢骗你。有个原故,因我十几年不见男子,欲火甚盛。及忽见你人物又标致、本钱又壮大,心上欢喜不过,所以才塞进去,那阴精不知不觉就出来。这是我自己丢的,不关你抽送之事。你不信,只看这一次,就不比方才了。”未央生道:“原来如此。你方才的话,我还有些不明白。你说到一二千抽,也要费好些力气,不是弄得丢,这一句说话,真正难解。莫非除了抽送之外,还有别的干法不成?”花晨道:“干法不过如此,只要加些助兴的功夫,或是弄出响声,或是说起骚话,使我听得兴起,方才会丢。若是底下没有响声,口里不说骚话,就像与哑男子干事一般,有什么兴趣?随你一夜弄到天明,那阴精也不肯来。只是一件,我的丢法与别人不同,竟要死去一刻时辰,方才得活来。我预先对你说明,你若见我死去的时节,不要呆怕。”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要强雄健壮,极有精力的男子方才弄得你丢。我的精力算不得头等,也还是二等前列,或者能应付你。但不知你亡过的尊夫,精力何如?”花晨道:“他的精力算不得二等,只好在三等前列。他当初也极爱偷妇人,做了许多伤伦之事。他尝对我说,别人的阴户都是肉做的,只有你的是铁打的,千方百计再弄不丢。就想出许多助兴之法,煽动我的欲火,后面干起来也就容易。不论一千二千,只是心窝快活就要丢了。”未央生道:“这等话说,那些法子是怎么样的?”花晨道:“那些法子极容易做,做来也极有趣。不过是三件事。”未央生道:“哪三件事?” 花晨就念道:“看春意、读淫书、听骚声。”未央生道:“‘看春意’、‘读淫书’,这两件事我初婚的时节都曾做过,果然是有趣的事。至于‘听骚声’这件事,不但文字不曾做过,连题目也解说不来。怎么叫做‘听骚声’?花晨道:“我生平及喜听人干事,可以助我的兴动。当初先夫在日之时,故意叫他偷丫鬟,又要他弄得极响,干得极急,等丫鬟极快活不过,叫唤起来。我听到兴浓之际,然后咳嗽一声,他就如飞走来,抱我上床,把阳物塞进去,狠舂乱捣。不可按兵法,只是一味狠野战。这等干起来,不但里面快活,连心窝里都快活。只消七八百抽,就要丢了。这个法子比看春意、读淫书更觉得有趣。” 未央生道:“这种议论甚是奇畅。只是一件,依你方才说话来,尊夫的精力也在单薄一边,怎能先弄丫鬟,后干主母?而且起先又要弄得极响,干得极急,飞搬过来的时侯,一定是强弩之末了,怎么又能再肆野战?这事我还不能信。”花晨道:“起先不要他干,另有代庖的人。就是后来野战,也要央他接济。不然,那里支持的来。”未央生道:“那代庖的人我知道了,莫非是一位姓‘角’的么?”花晨道:“然也。这件东西,我家里最多。今日我和你初交,料想不到难丢地步。明日干事,就要用到此法了。” 未央生听了,也就不按兵法,挺起一味野战,乱来舂捣,抽了数千,自然从阴户快活到心窝里去。只见他手寒脚冷,目定口张,竟像死得一般。若不是预先说破,未央生竟要害怕。果然死了一刻时辰,方才苏醒。搂着未央生道:“心肝,你不消用代庖之物,竟把我弄丢了。这看来你的精力竟是特等,怎么说在二等前列?”未央生道:“我册子上面取你做特等,你如今也取我做特等,何相报之速耶。”花晨道:“我正要问你,那册子上面他们三个名字是哪个涂抹的?后面一行批语是那一个添上?” 未央生不好说出,只推不知。花晨道:“你虽不肯说,我心上明白不过。那三个说我年老色衰败,还能配得他们过。把自己比做淮阴,把我比做绛灌,是个不削为伍的意思。不是我夸口说,他们的年纪虽幼小几岁,面色虽比我嫩几分,只好在面前你看看罢了。若要做起事来,恐怕还赶我老人家不上。我今忍在心里,不与他争论,待等闲空时节,待我走过去,约他们做个胜会,一个奇男子,四个俏佳人,都要脱了衣裙,日间干事,与他各显神通,且看是少年的好,老成的好。”未央生道:“说得有理,这个胜会不可不做。” 二人见天色暗起来,穿了衣服,丫鬟排上酒肴。花晨酒量极高,与未央生不相上下。二人猜拳行令,直饮到更初。乘了酒兴,依旧上床干事。这一晚是久旷之后,阴精易泄,不消用三种法子。到了次日起来,就把许多春意、淫书一齐搬运出来,摆在案头,好待临时翻阅。他看两个长丫鬟,年纪俱在十七八岁,都有姿色,又是已经破瓜的,承受得起,就吩咐在身边,以备助兴之用。 从此以后,朝朝取乐,夜夜追欢,都用三种成法。花晨最怕隔壁的人要来索取,追还原物,自从画箱过来之后,就把旁门锁了。随他叫唤,只是不开。叫到第五日,未央生过意不去,替他哀求。花晨没奈何,只得说要睡到七日,到第七日后送去还他。那三人见有了定期,方不叫唤。到第八日上,未央生要辞别过去,花晨还有求闺之意。亏得未央生善为说辞,方才得脱。及至开了房门,走了过去,香云姊妹三人见了大喜,就问未央生道:“你连夜的受用何如?这老东西的兴趣何如?”未央生怕他吃醋,不敢十分赞扬,只把三种成法说与他听,好等学样。连花晨要做胜会的话也说出来,叫他各人争气,切不可以一日之短,埋没了千日之长。 三人听了,遂暗暗商量算计花晨,未有定着,只得放下。香云道:“今日为始,又要照从前次序,每人分睡一夜何如?”瑞珠、瑞玉道:“如此极妙。”三人遂分睡三夜,到了四日,正打点要做合体联形之事,不想花晨写字过来,约他三个做盛会,又出了一两公份,叫他备办酒席:一面饮酒,一面干事,方才觉得有兴。三个商量道:“恰好今日是个合睡的日子,自古道‘添客不杀鸡’,就等他来大觉会聚也分不多少去。这落得做个虚人情。”立刻写字回他:“谨依来命。” 花晨的名分大,为什么不叫侄女就姑娘,反屈姑娘就侄女?要晓得他家里有个十岁的儿子,虽然不大,也是有知识的。起先把未央生一个藏在家中不觉得,如今一男四女饮酒作乐起来,恐遮掩不住,被儿子看见不好意思。香云姊妹三个都是没有儿子的,只要关了二门就不见人影了,所以不论尊卑,情愿过来就他。 只见回字去后,过了一会,花晨就来赴会。未央生见他衣袖之中隐隐跃跃却像有物的模样,就问他道:“袖中何物?”花晨道:“是一件有趣的东西。酒色二件事都用着他,所以带来。”就取出与众人看,原来是一副春意酒牌。未央生道:“这件东西今日做胜会才好用着,如今且不要看,等到酒兴发作之时,你们各取一张,照上面的法则,同我模仿一模仿就是了。”香云道:“这等,待我四人先看一遍,看明白了,到了临期之时才好模仿。”未央生道:“也说得是。”花晨道:“我看过多次,上面的方法都是烂熟的,不得临时抱佛脚。如今立过一边,让你们看看就是。” 三人笑了一笑,就摊开牌来,逐张仔细看。看到一张,只见一个少年女子覆在太湖石上,耸起后庭,与男子干龙阳之事。三人看了一齐笑道:“这是什么形状,为何丢了干净事不做,做起龌龊事来?”花晨道:“是哪一张?拿来我看。”香云就递与他。他看了道:“这个干法,是从文字上面摹拟下来,难道你们不晓得?”香云道:“是哪一篇文字?我们不曾看过,求你指教。”花晨道:“是一篇《奴要嫁传》。当初有个标致闺女,与一个俊俏书生隔墙居住。书生想这闺女,不得到手,害起相思病来。央人到闺女面前致意,说只要见得一面,就死也甘心,不敢做非礼之事。那闺女见他说得可怜,只得应允。及至相会的时节,坐在书生怀里,随他要搂就搂,要摸就摸,要亲嘴就亲嘴,只不与他干事。等他要干就回复道:‘奴要嫁人,此事不可为。’书生急不过,跪在地下哀求,他到底不允。只把‘奴要嫁’三字回他。说你求见之心不过因我生得标致,要靠一靠身体,粘一粘皮肉,我今坐在你怀中,把浑身皮肉随你摩弄,你的心事也可以完了,何须定要坏我原身,明日嫁去时节被丈夫识破此事,我一世就做不得人了,这怎么使得。书生道,男女相交,定要这三寸东西把了皮肉,方算得有情,不然终久是一对道路之人,随你身体相靠,皮肉相粘,总了不得心事,只是跪在地下哀求不肯起来。闺女被他哀求不过,只得低头暗想,想出权宜之法,就对他道:‘我是要嫁的人,这件东西断许你不得。我如今别寻一物赠你,何如?’书生道:‘除了此物,那里还有一物?’闺女道:‘除非舍前而取后,等把你三寸东西一般进了皮肉,了却这桩心事,再没得说了。’书生见他说得真切,也就不好再强,竟依这个权宜之法,把后庭当做前伴,交情起来。这个干法,就是从那篇传上摹拟下来的。这样好书,你们何不曾读过?”香云姊妹三人见他说话骄傲,心上甚是不平,就丢了酒牌不看,一齐倒背后去商量。大家协力同心,要摆布他一场。 花晨与未央生隔了三日不见,胜似九秋,巴不得众人开去,好与他绸缪一番。两个就搂住亲嘴,说了许多话,那秭妹三个方才走来。叫丫鬟摆酒,未央生上座,花晨下座,香云与瑞珠、瑞玉分坐两旁。饮过数寻,花晨就叫事牌,过来各取一张,照上面行酒。香云道:“看了那件东西,只想要干事,连酒都吃不下。如今且行别令,吃到半酣,然后取他过来,照上面行酒也得,照上面行事也得,就无碍了。”未央生道:“也说得是。”瑞珠遂取出色盆来,未央生道:“掷骰费力,不如猜个状元拳,定了前后次序。如今照次序行酒,少刻就照次序行事,列位心上何如?”花晨的拳经最熟,听见这话就眉欢眼笑,巴不得要做状元,好摆布他们三个。所虑者,恐中状元干事要从他干起。他是要先听虚声,后干实事的人,那里肯当头阵。想了一会,就对道:“行事的次第,不必照依行酒,只凭状元发挥,凭他要先就先,要后就后。”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就把五个拳头一齐伸出,从未央生猜起,猜到瑞玉住。果然花晨拳高,一口就被他猜着状元,是他中去了。不等榜眼、探花出来就先发令道:“我既中状元,就是个令官,不但老儒听考,连榜眼、探花都要受我节制,如有抗令者,罚一大杯。”未央生道:“既然如此,求你把条教号令预先张挂出来,定了个规矩。”花晨道:“吃酒的数目,从状元起到探花住,吃个节节高。老儒执壶旁立,只教他斟,不许他吃。干事的先后,要与前面相反,从探花起到榜眼住,也干个节节高。老儒执巾旁立,只叫他揩,不许他干。”又对未央生道:“你如今不用考,委你做监令官,好待后面用你干事。”未央生道:“这等说,我事便有得做,酒却没得吃了。”花晨道:“你的酒数更多,状元、榜眼、探花有酒,都要你陪。只是老儒服役,不许你去待劳。代劳讨好者罚一巨杯。”未央生道:“他自己不争气,去做老儒,不干我事,凭他去受苦罢了。”香云姊妹三个侧目而视,让他发挥,不敢稍参末议。还亏他虑在事前,起先到背后去想了一个妙计,放在胸中。就对未央生道:“你既做监令,若令官不公道,你也要参劾他,不要阿谀曲从,助纣为虐。若是如此,我们就鼓噪起来,不受约束了。”花晨道:“若做得不公,不消监令参劾,你们只管公举,举得确常,我只管受罚就是。” 花晨定了条约,就除出未央生,教他姊妹三人决个胜负。却也古怪,那三个拳头恰好也照序齿之例,香云中了榜眼,瑞珠中了探花,把个经不得大干的瑞玉做了老儒。猜定之后,花晨就叫瑞玉行酒,自己一杯,香云两杯,瑞珠三杯。都是未央生陪吃。吃完之后,就叫瑞玉把酒牌洗好放在桌上,然后执巾旁立,待众人干事之际,好替他揩抹淫水。瑞玉不敢违拗,只得依令。 花晨对未央生道:“头一个限你一百抽,第二个限你二百抽,多一下,少一下都要罚酒。丢与不丢,看他造化,不累你管。干到第三个就得轮着我了,主令之人,与众人不同,不计数目,定要丢了才住,以前两个的数目,都要老儒代数,差者罚。”又对香云、瑞珠道:“你们上前揭起,揭着那一张,就依那一张的干法好与不好凭人造化,不许换牌。干事的时节,要摹仿酷肖方才中式,若有一毫不像,除罚酒外还要减去抽数。”瑞珠道:“我们做得不像,自然受罚;若令官不如式,却怎么处?”花晨道:“令官不如式,罚了三杯,从新做起,定要做到如式才住。” 瑞珠听了,就伸手去揭第一张,只见一个妇人睡在床上,两足张开,男子的身体与妇人隔开三尺,两手抵住了席,伏在上面抽送,叫做“蜻蜓点水”之势。瑞珠把酒牌呈过了堂,就脱下裤子,仰卧在床上。未央生爬上身去,仿起蜻蜓的样子,把阳物塞进阴中,不住的乱点。瑞珠要奉承令官,后面动兴,不等快活之后方才叫唤,未央生点一点,他浪一浪;点十点,他浪十浪。直浪到不点才住。 香云道:“如今临着我了”。就揭起第二张,见一个妇人睡在春榻头上,男子立着,把他双脚放在肩头,两手抵住春榻,用力推送,叫做“顺水推船”之法。香云也把酒牌呈过了堂,就睡在春榻上去,与未央生摹仿成式。他那个浪法,更比瑞珠不同,顺水推船既容易推,则顺船之水也容易出,船头上的浪声与船底下的浪声一齐澎湃起来,你说好听不好听? 花晨往常窃听骚声都是暗中摸索之事,何曾看见这快活头上。如今见了,那种淫兴比往常咳嗽的时节更不相同,大有不能姑待之意。等得香云满数之后,就立起身道:“如今轮着令官了。”就把一只手取牌,一只手插在裤裆,先去解带。及至揭起第三张一看,不觉惊慌失色,对众人道:“这一张是用不得的,只得要别换一张。”香云姊妹三个一齐鼓噪起来,先把余下的牌藏在一处,然后来看这一张。 原来就是“奴要嫁”的故事,妇人耸起后庭,与男子干龙阳的套数。为什么这等凑巧?多少牌揭不着,偏揭这一张?原来就是他姊妹三人商量出来的计策。料想他三个毕竟轮着一个洗牌,就把这一张做了计号,要分与他。谁想他又预先号令出来,众人居先,令官落后,所以瑞玉洗牌的时节就把这一张放在第三。如今恰好取着,这也是他骄傲之报。 三个看过了牌,就催花晨脱裤。花晨抵死不肯,道:“求列位公议,这一桩事可是做得么?况他那一件东西,可是做得这一桩事么?大家想一想就是了。”三个道:“这个说不得,若是我们揭着,你可肯饶恕我们么?况且不许换牌的话,又是你说的。牌上的方法,只有你烂熟。你既知道这张用不得,何不预先除出这一张?如今揭着了,还有什么说?快些脱裤,省得众人动手。”又对未央生道:“好个监令官,为什么口也不开,手也不动?要你何用?”未央生道:“不是监令官徇情,其实我这件东西,他后面原当不起。还要开个赎罪之例,等他多吃了几杯酒,当了这事罢。”三人道:“你这句话,只当放屁!若是吃酒当得干事,我们起先只该吃酒,不该干事了。那个是不顾廉耻,肯脱衣服在人面前出丑?” 未央生见他说得词严义正,无言可对,只得求众人道:“如今我也没得说,只求刻令开一面之网,不要求全责备,等他脱下裤来,略见大意罢了。”香云、瑞玉还不肯依,要与寻常干事一般,瑞珠紫一紫眼道:“只要见得大意也就罢了。难道定要尽法不成?”未央生道:“这等还易处。”就伸手去扯花晨,替他脱裤。花晨执意不肯,被未央生苦劝不过,低头丧气,只得曲从。就把裤子解开,伏在春榻头上。未央生取出阳物,抹上涎唾,只在肛门外面抵得一抵,花晨就叫喊起来。正要立起身子不容他干,谁想这班恶少安排三双毒手等他。起先紫眼的话,是哄他脱裤,等他脱了裤子伏上春榻,就一齐走上前去,捺头的捺头,封手的封手,莫说立不起,就要把身子动一动也不能。更有一个最恶的,躲在未央生背后,等他抵着肛门的时节,就把未央生的身子着力一推。那阳物竟推进了半截,又把住未央生的身子,替他抽送。花晨就像杀猪一般,大声喊叫“饶命”。未央生道:“人命相关,不是当要的事,饶了他罢。”众人道:“他起先说令官与众人不同,不论次数,直要丢了才住,如今问他丢了不曾?”花晨连声应道:“丢了、丢了。” 众人见他狼狈已极,只得放手。花晨立起身来,就像死人一般,话也说不出,站也站不牢,只得叫丫鬟扶了回去。后来肛门臃肿,发寒发热,睡了三四天方才爬得起。从此以后心上虽怀恨,只因要做这桩勾当,不好怨恨同事之人,只得与他相好起来,一男四女,共枕同衾,说不尽他们的乐处。 未央生出门之日,原与艳芳约以三月为期,就回来看他分娩。不想乐而忘返,等到想着期,已在三月之后。叫书笥出去打听,闻得艳芳已经分娩,一胞生下两个女儿。花晨四人办酒,与他贺喜。又作乐了几日,方送他回去。 艳芳恐怕孩子累身不好作乐,就雇了两个奶娘,把孩子抱去抚养。恰好到弥月之时,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大整旗枪,重新对垒,要严追已往的积逋。那里晓得民穷财尽,一时催征不起。这是何故?只因四五个月中,以一男而敌四女,肆意奸淫,不分昼夜,岂有不神疲力倦之理?从此以后,艳芳不能遂其欲,遂有悔恨之心矣。 评曰:有病此回形容太过,不为奸夫淫妇留余地者,然非此回之奇淫不足起下回之惨报。纵容他处,正是难为他处。看到玉香独擅奇淫,替丈夫还债处,始觉以前数回不妨形容太过耳。第十八回 妻子落风尘明偿积欠 兄弟争窈窕暗索前逋 未央生得意之事按下慢表,再说他妻子玉香跟了权老实与丫鬟如意逃走,走到一处,忽然肚痛起来。他肚里的东西起先在家时节千方百计再打不下,如今走到路上受些辛苦,不觉就坠了下来。若早坠几日,岂不省了这番举动?如今逃走出来,回去不得,白白做了私奔之人,岂不是丈夫造下的冤孽带累他如此? 权老实的初意原为报仇,不是贪淫。自从拐出之后,就要卖他下水,只因有孕在身,踌躇未决。此时见他落下胎来,方才定了主意。就把主婢两个带入京师,寓在店中,寻人货卖。但凡卖良为娼,定要做个圈套,瞒了本妇,只说有亲眷在此,托他寻房居住,才好领人来看,看中了意,才好骗他入娼门。京师里面有个鸨母叫做“顾仙娘”,一见玉香就知道是桩奇货,照媒人所说的身价一天平对出来,连如意也买过去,依旧做了丫鬟服事他。 权老实卖过玉香之后,就有些过意不去,渐渐懊悔起来。心中想道,我闻得佛经上说,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我自家妻子做了丑事,焉知不是我前世淫人妻之故?今世把妻子还人也不可知。我只该逆来顺受才是,为什么又去淫人妻子,造起来世的孽障来?就是要报仇,既然与他睡过几夜,消了意恨也就罢了,为什么又卖他为娼?又把他无事使女也卖下水去?权老实想到此处,不禁槌胸顿足,自家恨起自家来。想从前的事俱已做错,不可挽回,只有个忏悟今生,预修来世之法。就把卖人的银子,施舍与残疾穷苦之人,自己把头发剪去半截,做了个头陀,往各处去云游,要访真正高僧,求他剃度。后来游到括苍山中,遇着孤峰长老,知道是一尊活佛,就摩顶皈依了他,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这是后话。 却说玉香堕落风尘,与如意两个走到顾先娘家,看一看动静,才晓得不是良家的光景。就是贞烈妇人跨进这重门槛也跑不出去,何况已经是失节之妇?玉香看了无可奈何,只得安心贴意,做起青楼女子的行径来。遂改名字叫□妙,取个表字,好待嫖客称呼。作者还叫他玉香,省得人看花了眼。 初到的一晚,就有个大财主来嫖。到第二日就要去,顾仙娘留他不住,他临去的时节吩咐顾仙娘道:“这位令爱容貌丰姿,件件都好,单少那三种绝计。你还应该传授他才是。我如今暂别,待你传授他会了再来请教。”说罢回去。他为什么说出这话来?原来顾仙娘生平有三种绝技,都是妇人里面不曾讲究过的。他少年时节容貌也平常,竟享了三十余年的盛名。与他相处的都是乡绅大老,公子王孙,就到四五十岁的时节,还有富贵人去嫖他,就是为此三种绝技。第一种是俯阴就阳;第二种是耸阴接阳;第三种是舍阴助阳。他与男子干事,教男子仰面睡了,他爬上身去,把阳物插入阴中,立起来套一阵,坐下来揉一阵,又立起来套一阵。别的妇人弄了几下就腿酸脚软,动不得了。他一双膝弯竟像铁铸的一般,越弄越有力气。不但奉承男子,连自己也十分快活。这就叫做俯阴就阳,是他第一种绝技。他有时候睡在底下与男子干事,再不教男子一人着力,定要把自家身子耸动起来,男子抵一抵,他迎一迎;男子抽一抽,他让一让。不但替了男子一半气力,他自家也讨了一半便宜。若还女子不迎不送,只叫男人抽抵,何不把泥塑木雕的美人腰间控一个深孔,只要伸得阳物进去,就可以抽送得了,何须要与活人干事?所以做名妓的人要晓得这种道理,方才讨得男人欢心,图得自家快乐。这就叫做耸阴接阳,是他第二种绝技。至于舍阴助阳之法,一发玄妙,他与男子干事,再不肯使有限的阴精泄于无用之地,每丢一次,使男子受他一次之益。这是什么样的法子?原来他与男子干事到将丢之际,就吩咐男子,教他把龟头抵住花心,不可再动;他又能使花心上小孔与龟头上小孔恰好相对,预先把吸精之法传授男子,到此时阴精一泄,就被男子吸进阳物之中,由尾闾而直上,径入丹田。这种东西的妙处,不但人参附子难与争功,就是长生不老的药,原不过如此。这种妙术是他十六岁上有个异人来嫖他,无意之中说出这道理,被他学过来,遇着有情的嫖客,就教如此如此,嫖客依他做来,无有不验。与他宿过几夜,不但精神倍加,连面上的颜色也光彩起来。人都说是仙女转世,所以教他做仙娘。这种道理既传与嫖客,那嫖客就该到自己家里去做,不须用着他了。要晓得吸精之法,虽然可传,那对着精孔之法,是传授不去的。要在干事的妇人善于凑合,这些关窍,只有他肚里明白,别的妇人那里凑合得来。妙在天下妇人皆迷,惟有他一人独悟,所以叫做绝技。 玉香初到底时节,那里晓得有这三种绝技,嫖客与他干事,见他第一种绝技尚然不会,那两种一发做不来了,就与他草草完事。睡到天明,见他美貌,舍他不得,可惜不谙此法,所以临行之际有这一番叮咛。仙娘送了嫖客出门,就骂他装娇作态,不曾奉承,把这大财主接得一夜就打发开去,以后怎么样赚钱,就要鞭打起来。玉香跪下再四哀求,仙娘方才饶了,就把这三种绝技,日夜与他讲究。自己同嫖客干事,就教他立再面前细看,会与不会,好当面指教他;他与嫖客干事,自己也坐在面前细看,是与不是,好当面提醒他。 俗语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玉香惧怕鸨母的法度,不敢不学,只消一两月工夫把三种绝技都学会了。又兼姿容秀美,笔墨精工,一时闻名动京师。没有一个乡绅大老公子王孙不来赏鉴。更有两个大老官极肯破钞,宿他一晚,定有一二十金相赠。你道这两个大老官是那个?原来就是瑞珠、瑞玉的丈夫,一个叫做卧云生,一个叫做倚云生。因在京里坐监,闻得玉香的盛名,兄弟两个争先拜访。起先是卧云生,瞒了阿弟先去嫖了几夜。后来是倚云生,瞒了阿兄也去嫖了几夜。一日兄弟两个盘问出来,遂索性把玉香包在家中,大家公用。不但兄弟同利,又且师弟同门,连香云的丈夫名为轩轩子,也时常点缀点缀。与他睡过一两夜,竟有些老当益壮起来。方才晓得玉香的阴物竟是一味补药,若取着这样妻子,竟不消躲避差徭了。 卧云生兄弟在监里坐了一年,偶然想起故乡,要回去看看妻子,就央一个人情,求大司成给假数月,大司成批了。师弟三人别了玉香一同回去。到了家中,少不得三位佳人替丈夫接风之后,就问一向在外嫖了几个女客。三位丈夫就把相处玉香的话陈说一遍,又把那三种绝技次第夸张出来。香云姊妹三个第二日起来各述所闻,都是一般诧事。瑞珠、瑞玉道:“我不信妇人之中竟有那样怪物。这等说起来,我们三个都是没用得了,这些话还是他们三个通同造出来,要激励我们用心干事的意思。”香云道:“这样事瞒不得我们相处的人,他生平见广识多,若有这一种妓妇,他毕竟晓得。等他进来,大家一问就是了。”瑞珠、瑞玉道:“也说得是。” 一日,遇着清明佳节,三个的丈夫一齐出去扫墓,要第二日回来。就叫丫鬟请未央生进去相会。一见了面,就把这疑事问他。未央生道:“天下的事奇奇怪怪,或者妓妇里面有这一种阴物也不可知。他既在京师,我终有一日遇着他,待我嫖他一夜,若对得我过的,方才是个真怪物。”四人说了一会,宿了一晚。未央生次日出来,心上想道,他们三个丈夫的话如出一口,可见这一桩事是真的了。当今之世有这样异人,何不去会他一会?况且我的精血被这四五个妇人也耗得多了,正要学个采战之法。滋补一滋补。那个妓者既有许多妙术,我只消嫖他一夜,把个吸精之法传授过来,就一生受用不尽了。主意定了,就要先回故乡看看妻子,然后进京去访那名妓。他这一去,有分教: 触翻东岳,泄不尽愤懑之胸;掬尽西江,洗不尽羞惭之色。 要知分解,就在下回。 评曰:未央生之淫恶已造到极处,若使其妻子止于偷汉而不至于为娼,人犹不痛快。即使为娼,人心犹不痛快。即使为娼,止于接他客而不及香云姊妹之夫,人心犹不痛快。一部淫书看到头,无一人不报,稍有风流罪过之人,未有不通身汗下者,如此淫书不可不多读也!第十九回 孽贯已盈两处香闺齐出丑 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 未央生临行之际,走去辞别赛昆仑,把家中之事交托与他,求他照管。赛昆仑道:“托妻寄子的事,不是轻易任的,寄子容易,托妻甚难。劣兄只好替你料理薪水,不能替你防守闺门。”未央生道:“小弟所托之事单为薪水,不虑闺门。你弟媳妇是个过来人,比初嫁丈夫的不同。天下中用的男子不过像权老实,他尚且嫌他不济,要跟小弟终身。料想男子里面没有第二个像小弟的,老兄不必过虑。”赛昆仑道:“也说得是,只要贤弟信得过劣兄,受托也不妨了。” 未央生别过赛昆仑,就写封密扎寄别花晨与香云姊妹,又与艳芳绸缪了几夜,方才起身。不一日,到了故乡,走到铁扉道人门首,敲了半日不开。心上暗喜道,他门户这等森严,料想没有闲人进去,我就再迟几日回来也不妨了。直敲到晚,方才有个人影在门缝里视望,未央生晓得是铁扉道人,就叫“岳父开门,小婿回来了”。铁扉道人听见,忙把门开,接他进去。 未央生走进中堂,见过了礼,就问起居。先候岳父的台安,后问令爱的清吉。道人叹道:“老夫身体倒还粗安,只是小女自贤婿去后,就生起病来,睡卧不安,饮食不进,竟成了忧郁之症,不上一年就身故了。”说罢放声痛哭。未央生道:“怎么有这等异事?”也就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又问“灵柩在哪里,如今葬了不曾?”道人道:“现停在冷屋里,等你回来见一见才好安葬。”未央生就走到冷屋,伏在灵柩上又从新哭了一场。 你道这口棺木是那里来的?原来是铁扉道人见女儿跟人逃走,不好说得,一来怕乡舍取笑,二来怕女婿要人,只得买口棺木回来,封钉好了,只说女儿病故,停在家中,既可掩人之耳目,又可免女婿之追求。未央生因他平日至诚,没有虚话,所以并不疑心,反自怨不早回来,以至他忧郁而亡。就请几众高僧,做三日三夜好事,追荐亡灵,教他早生早化,不要怨恨丈夫贪恋女色,在阴间吃起醋来,做活王魁的故事。追荐之后,仍以游学为名,别了道人,往京师进发,要学滋补之方。 不一日,到了京师,安顿行李,就去访问佳人。访着住处,就去登门拜见。谁想玉香数日前被一个大老官请去,睡了数日不肯放他回来。仙娘回复了未央生,未央生只得回寓。过了两日,又去拜访,仙娘道:“小女昨日有个话来,说今日靠晚就到。”未央生听了,就送嫖金三十两,还有几件私礼,待他回来面送。仙娘收了嫖金,又道:“如今天色尚早,相公若有别事,且去一会再来,若没有别事,就在这里等。”未央生道:“我专为令爱而来,没有别事。”仙娘道:“这等,到小女房中坐下,或是看书,或是睡觉。待小女一到就来奉陪。”说罢,就领未央生进房,吩咐一个小妓教他煎茶服事。又对未央生道:“老妇有俗要去料理,不能相伴。”遂转身出来。 未央生想要将养精神,好到夜间干事,就从午刻睡起,直睡到薄暮,方才下床,取了一本书正在看,只见纱窗外有个标致妇人把他张了一张,就慌忙走开去,却像要躲避的一般。未央生就问小妓道:“方才张我的人是哪一个?”小妓道:“就是我家姊姊。”未央生看见那些光景,怕他有拒绝之心,就出来求见。 玉香起先张了一张,认得是自己丈夫,只说有心来捉他,所以慌了手脚,要同仙娘商量去路。不想走到仙娘房前,还不曾说话,就望见未央生赶来,只得对仙娘道:“此人是接不得的,不可使他见我。”就跑入仙娘房里,把门窗坚闭,声也不则。仙娘不知就里,只想他心上不爱,所以不肯接他。就去对未央生道:“小女又有信来,就依旧被他留住,不得回来。却怎么处?”未央生道:“令爱回来了。怎么是这等说?莫非怪我礼物轻微么?”仙娘道:“真是不曾回来,并无他意。”未央生道:“方才明明在窗外张我,一张就躲避开去。怎么讲这样胡话?就是有些怪我,也须与我想见一面,再把话辞我,我也是辞得去的。何须这等绝人?” 顾仙娘只是照前话回覆。未央生道“我刚才见一个妇人躲在你房里去,若果然不曾回来,待我搜一搜,若搜不着,我嫖也不嫖,礼物也不取,竟自回去。”仙娘见他说得对针,恐他搜出人又不好意思,只得对他道:“不瞒相公说,来是果然来了。只是被个作孽的男子一连掏漉了几夜,身子缺安,要将息一两夜,才好留客的意思。相公既然执意要见,待我叫他出来就是,何须搜得。”未央生道:“这等,待我亲身去请,省得说我来意不诚,又要推托。”就跟仙娘走到房门前一齐启请。仙娘道:“我儿,相公要会你,你可出来会一会。”连叫几遍,再不见则声。未央生也叫一会,不见开门。 玉香看见势头不好,想起见面之后定要惊官动府。加起刑来,少不得是一死,不如死在未见之先,还省得一场没趣。就解下束腰的带,系在梁上自尽。后未央生见门打不开,打开进去,人已吊死了。未央生看见弄出事来,要想脱身,那里有心看吊死的人是何面貌,遂转身竟走。仙娘见他逼死了人,一把扯住道:“往哪里走?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把我养差的人活活逼死?” 正在校问之时,只见许多嫖客走到,都是些公子,往常嫖过玉香的,连日因人接去不得见面,闻他回来,大家不约而同都来看他。见被人逼死,大家怒发冲冠,就吩咐管家一齐动手,把未央生按在地下,用青柴短棍打了上千,只有致命之处不曾受伤,其余的皮肉没有一处不被他打的乌青烂熟,打过之后,就把铁练练了,锁在死人旁边。要等地方乡保同来看过,好领户主报官。 未央生起先要逃走,不看死人。如今被打得损伤,又锁在死人旁边,料想脱不得身,就把死人面貌头脑仔细一看,就大惊起来,想这面貌与我亡妻无异,难道天下的面孔竟有这样相同?看了又想,想了又看,越看越像,越想越是。不觉疑心起来,焉知不是我妻跟人逃走,岳父不好说得,买口棺木骗我也不可知。况且这妇人若还没有虚心之事,为什么见我就躲,躲到后面见躲不脱,就寻起自尽来。想到此处,已有八分明白,又想起妻子顶门里有一灸疤,是不生头发的,我今何不验个仔细。就把他鸦髻分开,里面一看,恰好有指头大的一块,没有头发,正是他无疑了。 忽见地方乡保一齐拥进房来,查问致死来历。未央生道:“吊死之人是我妻子,被人拐骗出来,卖与仙娘接客。自己还不晓得,走来嫖他。他虚心不敢见面,所以悬梁自缢。及致锁在一处,细看面貌方认出来。我这冤枉少不得要到官伸诉,只求早些到官,就见天日了。”众人盘问仙娘,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卖与你的?仙娘不知就里,说:“他满口胡言,总是支吾的话,我这女子现有一个丫鬟相随,同时明买的。”众人道:“吊死的人不会说话,可问这丫鬟就明白了。”仙娘起身去叫如意,谁想寻了半日不见,只说他走了。那里晓得竟躲在仙娘床底下,被众人看见,一把拖出来。 原来他也是看见未央生,慌了手脚,同玉香一齐躲入房中,看见玉香吊死,未央生又打进房来,知道没有好处,所以钻在床下躲避。不想被人看见,拖了出来。众人指着未央生问道:“这个人你可认得他?”如意心上还要不认,怎奈面上的颜色,口里的声音竟替他递起认状来。众人知道有些原故再把利害的话恐吓他,他就把玉香在家与某人通奸,怀孕怕父亲知道置于死地,只得跟了某人与自己一齐逃走,谁想某人负心,卖他下水的话,细细招了一遍。 众人知道情节,就劝他两下解交,不必惊官动府。一个逼死自家妻子,料不抵命;一个明买妇人接客,料非拐带。只是这个使女问原主还要不要,若要,便赎他回去;不要,还留在这边。未央生到了这个时候,只当是已死之人,连自家身子都可以不要,巴不得早死一刻也是好的,那里还要他。就对众人道:“论理起来定该到公堂上去,求官府替我追究一番,消消隐恨才是。但恐被人传拨开去,声名不雅,不如依列位,隐忍些罢。这个使女既然做过娼妇,也不便带回,由他在这边罢了。”仙娘见他说出真情料想没有后患,就依众人处分,开了铁锁,追还嫖金,打发他出去。临去的时节还被那些嫖客骂了多少忘八乌龟才走得脱身。 未央生回到寓处,棒疮发作起来,叫天叫地,喊个不住。心下想道,我起先只说别人的妻子该是我睡的,我的妻子断没得与别人睡的,所以终日贪淫,讨尽天下的便宜。那里晓得报应之理,如此神速。我睡人的妻女,人也睡我的妻子;我睡人的妻子还是私偷,人睡我的妻子竟是明做;我占人妻子还是做妾,人占我的妻子竟是为娼。这等看起来,奸淫之事,竟是做不得的。我还记得三年前孤峰长老劝我出家,我不肯从,他就把奸淫的果报说来劝我,我与他强说奸淫之事未必人人有报。如今看起来这桩事再没有不报的了。我又说一人之妻妾有限,天下之女色无穷,若是淫了无限妇人,就把一两个妻妾还债也就本少利多,不叫做吃亏了。如今打算起来,我生平所睡的妇人不上五六个,我自家妻子既做了娼,所睡的妇人不止几十个了。天下的利息那里还有重似这桩的?孤峰又说这道理口说无凭,教从肉蒲团上参悟出来,方见明白。我这几年,肉蒲团上的酸甜苦辣尝得透了,如今受这番打骂凌辱也无颜归故乡了,此时若不醒悟,更待何时?不如写一封恳切的书寄与赛昆仑,教他寻一个人家把艳芳打发出去,两个孩子,随他带去也得,留与赛昆抚养也得。我自家一个竟至括苍山寻见孤峰长老,磕他一百二十个响头,陪了以前的不是,然后求他指出迷津,引归觉路,何等不妙? 主意定了,就要写书,怎奈两只手臂都被众人打伤,写不得字。将养了一月,手臂好了,就要写书,恰好赛昆仑有书寄到,拆开一看,说家中有急事,教他闻信之日,即便起身,又不说紧急事是那一桩。未央生心上疑惑,不知何事,遂盘问来人。来人道:“是二娘跟人逃走。”未央生又问:“他跟什么人逃走?”来人道:“莫说我家不知,就是府上的丫头伴当也不晓得。只说未走之先,夜夜听见床上有些响动。及至起来又不见有个人影。一连响了十几夜,那一日清早起来,只见重门洞开,寻觅二娘,竟不知哪里去了。故此家主一面缉访,一面着小人前来追赶相公回去。” 未央生叹道,这个信来又是一番报应了。可见奸淫之债,断断是借不得的。借了一倍,还了百倍。焉知这两个女儿不是还债的种子,如今也虑不得许多,遂写一封决绝书,回覆赛昆仑道:淫姬私奔,不足为奇。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此常理也。故乡之事亦复类此。自知罪恶贯盈,有此报。魔障消除之日,即道心发现之期,不当返江东,径归西土。所恨者祸胎未灭,犹存二孽于怀中,暂累故人,延其喘息,俟我见佛后,当借慧剑除之耳。单复不尽。打发回书去后就欲起身,要把书笥带在身边,做个沙弥服事。后来想了一想,惟恐狡童在侧,又起淫心,不如不见可欲,使心不乱。竟叫书笥跟了来人也发他回去。自己收拾行李,单身独往括苍山去。 评曰:作者本意直到此回乃见。凡看肉蒲团者,别回只看一遍,此回与下回能看三四遍者,□会看小说之人也。第二十回 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 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 却说孤峰和尚自从放过未央生,时时刻刻埋怨道,毕竟是我法力不高,婆心不切,见了情魔色鬼走过不能收缚,任他流毒于苍生,肆恶于闺阃,乃老僧之罪也。既不能缚鬼受魔要这皮布袋何用?就拿去挂在大门外面松树梢头,又削一块小板,写几行细字,钉在松树上道: 未央生一日不至,皮布袋一日不收;皮布袋一日不烂,老和尚之心一日不死。但愿早收皮布袋,免教常坐肉蒲团。 这件东西却也古怪,自从未央生去那一日在松树上挂起,挂到如今,已是三年,不但一些不烂,反觉得比未挂之先倒硬挣起来。未央生走到时节,看见松树梢悬一个皮布袋,又看见树上有一块小板,小板上有两行小字,念了一遍,不觉痛哭起来。就把这条木板当做孤峰法像,跪在松树旁不知拜了几十拜,然后爬上树去,取了皮布袋下来,顶在头上,走入佛堂。遇着孤峰打坐,就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头。从入定之初,磕到出定之后,约有三个时辰,岂止磕一百二十个响头而已。 孤峰走下蒲团,一把搀住道:“贤居士重来赐顾,就见盛情了,为何行此重礼?快请起来。”未央生道:“弟子愚蒙,悔当初不曾受得教悔,以至肆意胡行,把种种落地狱之事都做出来。如今,现在的阳报虽然受了,将来的阴报还不曾受,要求老师父哀怜,收在法座之下,使弟子忏悔前因,归依正果。不知老师父可肯收约否?”孤峰道:“既然收我皮布袋进来,我岂有不收纳之理。只恐你道念不坚,将来又有入尘之事。”未央生道:“弟子因悔恨之极,方才猛省回头。如今只当是从地狱里面逃走出来,那里还敢再去。自然没有反覆的,只求师父收纳。”孤峰道:“既然如此,收纳你就是。”未央生爬起身来,从新行礼。孤峰就拣个好日,替他落了头发。未央生告过孤峰,自取法名叫做“顽石”。一来自恨回头不早,有如顽石;二来感激孤峰善于说法,使三年不点头的顽石依旧点起头来。从此以后,立意参禅,专心悟道。 谁想少年出家到底有些不便,随你强制,淫心硬挠欲火。在日间念佛看经自然混过,睡到半夜,那孽物不知不觉就要磨起人来,不住在被窝中碍手绊脚,捺又捺他不住,放又放他不倒,只得要想个法子去安顿他。不是借指头救急,就是寻徒弟解纷,这两桩事是僧家的方便法门。未央生却不如此,他道出家之人,无论奸淫不奸淫,总要以绝欲为主。这两桩事虽然不犯条款,不丧名节,俱不能绝欲之心,与奸淫无异。况且手铳即房事之媒,男风乃妇人之渐,对假而思真,由此而及彼,此必然之势,不可不禁其初。偶然一夜,梦见花晨与香云姊妹到庵拜佛,连玉香、艳芳也在里面,未央生见了愤恨之极,就叫花晨与香云姊妹帮助他拿入,睡想转眼之间不见了玉香、艳芳两个,单单剩下四位旧交,就引他入禅房,大家脱了衣服,竟要做起胜会来。把阳物凑着阴门正要干起,被隔林犬吠忽然惊醒,方才晓得是梦。那翘然一物,竟在被窝里面东钻一下,西撞一头,要寻旧时的门户。顽石捏了这件东西,正要想个法子安顿他,又忽然止住道,我生平冤孽之根,皆由于此,他就是我的对头,如今怎么又放纵他起来。就止了妄念,要安睡一觉。 谁想翻来复去再睡不着,总为那件孽根在被里打搅。心上想道,有这件作祟之物带在身边,终久不妙,不如割去了他,杜绝将来之患。况且狗肉这件东西是佛家最既之物,使他附与身体也不是好事。若不割去,只当是畜类,算不得是人身,就修到尽头地步,也只好转个人身,怎能成佛作祖?想到此处,不待天明,就在琉璃上点下火来,取一把切菜的薄刀。一手扭住阳物,一手拿起薄刀,恨命割下。也是他人身将转,畜运将终,割下的时节竟不觉十分疼痛。 从此以后,欲心顿绝,善念益坚。住了半年,还是泛泛修行,不曾摩顶受戒。到半年以后,聚了一二十僧,都是死心受戒,没有转念的人,请孤峰登坛说法。但凡和尚受戒,先要把生平做过的罪犯逐件自说出来,定了罪案,然后跪在佛前,求大和尚替他忏悔。若有一件不说出来,就是欺天诳佛,犯了不赦之条,随你苦修一世也成不得正果。 众僧请孤峰登坛拜毕,以入门之先后定了次第。大家分坐在两旁,孤峰把受戒的条规说了一番,就叫众僧各陈罪过,不得隐讳。顽石进门最迟坐在末席。一时轮未及他,只听得众僧里面也有杀人放火的,也有做贼奸淫的,皆自己陈告出来。后来轮着一僧,相貌粗笨,坐在顽石上首,也陈告道:“弟子生平不做恶事,只有卖身与人为仆、奸了主人之女,连他使女都拐出来,卖与青楼为妓这桩罪犯。真是死有余辜,求师父忏悔。”孤峰道:“你这罪重大,只怕忏悔不来。自古道‘万恶淫为首’,只消一个淫字也就勾得紧了,怎么做出拐事来?又怎么卖他为娼?你这罪恶就有几世不得超升,我便替你忏悔,只恐菩萨不准,奈何?”和尚道:“禀告师父,这事是别人逼我做,不是我自己要做。只因那妇人的丈夫先奸我妻子,又逼我卖与他,我没有势力,敌他不过,所以逼上梁山,做了这事。其情可原,或者还可以忏悔。” 顽石听了,不觉动心,就问老师兄:“你拐他去卖的妇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的妻子?那一家的女儿?如今在何处?”和尚道:“他是未央生之妻,铁扉道人之女,叫做玉香,丫鬟叫做如意,如今在京师接客。”未央生大惊道:“这等说来,你就是权老实了!”和尚道:“莫非你就是未央生么?”顽石道:“正是。”两个一齐走下蒲团,各赔个不是,然后对着孤峰共剖原情,各陈罪犯。孤峰大笑道:“好!冤家也有相会的日子。亏得佛菩萨慈悲,造了这条阔路,使两个冤家行走,一毫不碍。若在别路上相逢,就开交不得了。你两个罪犯原是忏悔不得,亏那两位夫人替丈夫还债,使你们的罪犯轻了许多。不然莫说修行一世,就修行十世也脱不得轮徊,免不得劫数。我如今替你忏悔,求佛菩萨大舍慈悲看那两个妻子面上,宽待你们一分。”就叫两人跪在佛前,自己念起经来,替他两忏悔。 忏悔之后,顽石又问道:“请问师父,奸淫之人既有妻子女儿,妻子还过了债,那怀抱中的幼女,也可以赦得他过,后来不还债么?”孤峰摇头道:“赦不过,赦不过。奸淫的人,除非不生女儿就罢,若生下女儿就是还债的种子。那里赦得他过。”未央生道:“不瞒师父说,弟子现有两个债种,将来定是不赦得了。弟子要别师父回去,用慧剑除了孽根,只当生来时节一盆水淹死了,不曾领起来的一般。”孤峰合掌念一声“阿弥陀佛”道:“如此恶言,不该出于你口,入于我耳。那里有受过法戒的和尚还想杀人的道理?”顽石道:“既不可杀,当用何法以处之?”孤峰道:“那两个孩子不是你的孩儿,是天公见你作恶不过,特送与你还债。古语说得好‘一善能解百恶’,你只是一心向善,没有转移,或者天公回心,替你收去,也不可知。何须用什么慧剑?”顽石点头道:“是。”遂一心向善奉佛。 又过了半年,正在禅堂与孤峰讲话,忽见有个大汉闯进门来。顽石一看,见是赛昆仑。先参佛像,然后拜孤峰。顽石对孤峰道:“这人就是弟子的盟兄,叫做赛昆仑。是当今第一个侠士。”孤峰道:“莫非就是穿窬豪杰、生平有五不偷的人么?”顽石道:“然也。”孤峰道:“这等,是一尊贼菩萨了。贫僧何人,敢受得菩萨的拜?”就要跪下答拜。赛昆仑忙扯住道:“弟子今日到此,一来为访故人,二来为参活佛。师父若不受拜,是绝人向善之路,坚人作恶之心。可见天下人该做暗贼,不该做明贼;该做衣冠之贼,不该做穿窬之贼了。”孤峰道:“这等说,贫僧不敢回礼了。”赛昆仑又与顽石行礼,然后分宾主坐下,对孤峰叙了寒温,就立起身,要与顽石到后面去说话。顽石道:“小弟以前的事都与师父说过,家中有什么隐情不妨面讲。”赛昆仑听了,依旧坐下道:“劣兄谋事不忠,不但不可托妻,亦且不堪寄子。今日相会甚觉无颜。”顽石道:“这等说来,想是家中的孽障有什么原故了。”赛昆仑道:“你两位令爱,又无疾病,好好睡在床上,就一齐死了。临死之夜,两个乳母都梦见有人叫唤,说他家的账目都已算清,用你们不着,跟我回去罢。及至醒来,把孩子一摸就没用了。这事着实古怪。”顽石听了大喜,就怕自己惧怕女儿还债,师父教我一心向善,天公自然回心替你收去的话述了一遍。如今孽障消除,乃大幸之事,老兄怎么说起负托的话来。 赛昆仑闻言不觉毛骨竦然。听了一会,又道:“还有一个喜信报你。那淫妇艳芳背你逃走,其实可恨。小弟终日缉访不着。谁想被一个和尚拐去,藏在地窖中,被我无心看见,替你除了。”孤峰道:“他藏在地窖中可谓极稳的了,你怎么能看见?”赛昆仑道:“那个和尚常在三叉路口惯做谋财害命的事,我打听他有无数银子藏在地窖中。那一夜去偷他,睡想他睡在床上与妇人说话。我就躲在旁边细听,只见妇人道:‘我当初的原夫叫做权老实,虽然粗笨,倒是一马一鞍,没有别个妇人分宠。谁想赛昆仑替未央生做事,把我奸骗上手,强娶过去。他丢了自家妻子终日去走邪路,教我独守空房。弄到精力衰微,应付不来,又到远处去躲避差徭,不管家人的死活。这样的薄悻男子,我为什么跟他?’弟子听了,知是艳芳,不觉大怒,拔出利剑掀起帐子,把两个杀了。然后点起火来,搜寻财物,约有二千多金都被弟子取来,任意挥霍,济了无数的穷人。请问师父,这两个男女该杀不该杀?这一注钱财该取不该取?” 孤峰道:“杀也该杀,取也该取,只是不该是居士杀,不该是居士取,恐天理王法上还有些说不过去,只怕阴阳二报定有所不免。”赛昆仑道:“人情痛快即是天理昭张,有何说不去?”我做一世贼,不曾弄出事来,难道为这项银子就犯了王法不成?”孤峰道:“居士不要这等说,天理王法两件事都是一丝不漏的。没有一个不报,只是迟速之分。报的速的倒还轻些,报的迟的,忽然发作起来就当不起了。那和尚既犯了奸淫,那妇人既犯了私奔,天公自然会诛殛他,难道少了雷神霹雳,定要假手于人去杀他不成?就作要假手于人,天下人个个有手,为什么不去假他,单要借重你一个?难道只有你这手是杀得人死的不成?大权不可假人,太阿不容旁落,杀人的大事,天公能主持,使有罪之人依旧被有罪之人所杀,岂有付之不问之理。所以将来的阴报定不能免,或者比杀良善之人不同,最略轻些也不可知。居士这桩事业既然做了一生,料想你的大名是没有一个衙门不知,没有一个官府不晓得了。你偷来的银子虽然济了穷人,别人不信,只说你藏在家中,少不得有个寻着你的日子。你往常所得的财物若果然藏在家中,还好送去买命,只怕济穷人的银子一时追不转来,就有性命之忧了。所以将来的阳报定不能免,只怕发作的迟,比初犯罪孽略重大些也不可知。” 赛昆仑平日原是些狼器的人,只因性子不好,人人惧怕他,所以善言不入于耳。如今听了这番正论,就不觉动了悔过之心,不消强逼,他竟有个反邪归正的意思。就对孤峰道:“弟子所做的事,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只因世上有钱的人自家不肯挥霍,所以要去取些出来,替他做几件好事,只想为人,竟不想着自己。照师父说来,弟子作恶多端,阴阳二报都是不免的了。但如今从此回头,可还忏悔的去么?”孤峰指着顽石道:“他之作孽比彼还重得多。只因一心向善,就感动了天心,把还债的女儿都替他收他回去,这是你亲耳听见的话,不是贫僧附会出来的。即此一推,忏悔得去忏悔不去就知道了。” 顽石见他有向善之心,不胜之喜,就把自己三年前不受师父教训,肆意妄行,后来报应句句合着他所言,不可不以小弟为鉴。塞昆仑定了主意,就拜孤峰为师,削了头发,立志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与孤峰、顽石一同坐化。 可见世上的人皆可作佛,只因被“财、色”二字缚住,不能跳脱迷津,超登彼岸。是以天堂之上,地广人稀;地狱之中,人稠地窄。上天大帝,清闻不过;阎罗天子,料理不来。总是开天辟地的圣人多事,不该生女子、设钱财,把人限到这地步。如今把这两句《四书》定他罪案,道: 始作俑者,其为圣人乎? 评曰:开首处是感激圣人,收场处又埋怨圣人,使圣人欢喜不得,烦恼不得,真玩世之书也。仍以《四书》二句为圣人解嘲曰:知我者其为肉蒲团乎?罪我者其为肉蒲团乎?" }, { "text": "痴婆子传\n痴婆子传上卷 不正居士输入情痴子批校芙蓉主人辑 序 从来情者性之动也。性发为情,情由于性,而性实具于心者也。心不正则偏,偏则无拘无束,随其心之所欲发而为情,未有不流于痴矣。矧闺门衽席间,尤情之易痴者乎。尝观多情女子,当其始也,不过一念之偶偏,迨其继也,遂至欲心之难遏。甚且情有独钟,不论亲疏,不分长幼,不别尊卑,不问僧俗,惟知云雨绸缪,罔顾纲常廉耻,岂非情之痴也乎哉。一旦色衰爱弛,回想当时之谬,未有不深自痛恨耳。嗟嗟与其悔悟于既后,孰若保守于从前与。其贪众人之欢,以玷名节,孰若成夫妇之乐,以全家声乎。是在为少艾时先有以制其心,而不使用情之偏,则心正而情不流于痴矣。何自来痴婆子之诮耶。 时乾隆甲申岁挑浪月书于自治书院郑卫之故墟有老妇焉。年已七十,发白齿落,寄居隘巷。喜谈往事叠叠不倦,亦往来里之公卿家里。有燕筇客就而问之曰,媪老矣,然逸态飘动,丰韵潇洒,非若伛偻而持杖者,则当年未艾时,不亦一佳人乎。恨余生晚,不获悉媪之行藏,然犹及见媪之丰标于今日也。媪请试言之,某愿倾听焉。 媪笑曰,微子之言,亦将以告子。今辱命之敢不布甚区区。筇客曰,愿载杀青以从媪。于是曳长袖,披素衣,欠身敛衽,笑而言曰,老妾且暮就木,惟是与草同腐,能不惜一生佳事终泯泯耶。妾唐氏上官之遗系也,因谓姓上官氏,非上官也。父赜,母赫连氏,生吾姊妹唯二人。长予阿娜也,次妹娴娟也。记七八岁时,予与妹戏于庭,值梅吐萼,父命咏之。予得句曰,不从雪后争娇态,还向月中含丽情。父艴然曰,他日必为不端妇。妹得句曰,虽无幽谷秀,偏有上林春。母笑曰,阿娜如咏蔷薇女子也。 娴娟固楚楚,无轶节。年十二三,予发不复剪,稍稍束而加云翘。予每揽镜徘徊,顾影自怜,咄咄曰,何福憨奴受此香脆。人寿几何,河清难俟。妹闻而笑曰,姊欲憨奴何为也。且姊未及笄,何不偕汝兄弟弄鸡蹴鞠矣乎。予曰,素习周诗,父母废淫风,不使诵。乃予窃熟读而默诵之。颇于男女相悦之辞疑焉。始而疑,既而悟曰,若父与母耳。第彼私而此公,但不知所悦者,作何状。夫狡童奚至废寝忘食,而切切于鸡鸣风雨之际,投桃报李之酬,邂逅相遇,适愿偕臧,一日三月之喻,何至缱绻若是。吾实疑之。 北邻少妇善于风情,予乘闲请曰男女之别也。胡况而氓而涉淇涉溱洧,思我而从之托狐沅以求牡。子不我思,岂无他士之可从。狡童狂狙戏谑之辞,其所结所求,岂漫然身依之,抑以言合而至此笃也。 少妇曰,女娘现为处子未字人,且无此问。予曰予正不解字人耳。以女子往男家莽莽曰,夫耳妇耳,别何不执途中人而呼之曰夫也。少妇曰,女娘年日以长,无乃怀春而思吉士诱乎。我明告子。男子者其耳目口鼻手足与女子一也,乃其重腹之下,两股之间,有蜿蜒而时屈时伸,若杵若矛若胃虫者,命之曰势。势之下复有如秉干城之将者,又若锐之未脱而处于中,命之曰囊。 予惊曰,吾稽重腹两股之间,初无此类也。少妇曰,此其所以为男子也。吾与尔禀阴柔而为女,故腰带裆裤之中,望之若蚌,近之若剖瓜。彼惟低昂倔起者悬乎其间,此但觉有入道而无壅肿垒块,此其所以为妇女也。予曰,彼自有余而我不足,安见其相悦若斯之殷也。 少妇曰:殆天定之。当上古鸿蒙之世,虽男女两分而并生营窟巢穴之间,禾叶为衣而蔽严寒。然炎暑料亦并木叶而去之,裸体往来,恬无愧怍。见此凹彼凸,宛然异形,而男之凸者,从阳气转旋时当不觉血足神旺,而凸者刚劲。或妇以其凹者过其前相值,而以凸投其凹。彼实讶此之独无凸,而不知此一投也,实开万古生生不息之门,无边造化,情欲之根,恩爱之萌也。夫既投矣,自不觉其爽然者,爽而无所事事,不觉而动之。彼不过谓凹者乃可穿,若是而自不觉弥动而弥爽也。遂以为快事,而动不已。动既不已,则自踵泥凡夹脊下达尾闾,忽不觉津津而出。其津津也,实为大乐而喜不能已矣。用是以人传人,日复一日,而男女相悦所从来矣。 予怃然曰:男女相悦之始,固如是乎。少妇曰,以吾所言乃臆度之。当若此也,虽然当凸之投凹也,凹实隐隐有痛。初不知乐也。 予曰,投之而痛,而吾又何甘乎。少妇曰,凸者巨则始投凹中甚觉其苦而后渐觉其乐。至于相投以入不觉凹中之美真有莫得而形容者也。如凸者渺则始虽不见其甚苦,继亦不见其甚乐也。 予益疑焉,曰,何苦而能乐,不苦而反不乐,何也。妇曰,女之凹者,如含萼封苞菡萏之形。其凸之始进时,生涩燥紧,觉凸之无微不巨也。所以愈巨也愈痛。予曰,然则何如乐也。少妇曰,然凹之内又有肉舌含花,花蕊微动,男子垂首至其处,觉便翕翕然畅美,则苦渐去而乐渐生矣。惟微而短者,鲜能至其处,则不见其乐。故必巨而长,昂而大,为能充满乎凹中,尽力揉搓,速进速出,则凹中挠痛,务须捱忍,觉得一味热痒,便是美之至矣。 予闻少妇之言,顿觉阴中隐隐若有所痒,遂别少妇归家。方欲得一人以少试,遇而心有不取。潜以手指控其凹,俯弄片时,觉兴勃然,终不惬意。 时有表弟名慧敏者,来投予父母,就师。予父母因留彼就之外宿。予视慧敏年纪少艾,丰姿潇洒,足以夺人心目,予甚慕之。 一日父母偶他出,表弟慧敏与予姊妹群戏,团集乎予床。慧敏亦用力索妹臂而妹衡久之。夜转深,予禁止之曰,意日顽戏,汝不疲困么,可寝卧。何屑屑以胜负争今日。慧敏可共我两人寝何如。妹曰,彼男也,同榻可乎。慧敏即应曰,弟向畏鬼,得与二姐共寝,吾之愿也。予复曰,竖子不识饱暖外事,庸何伤。因各裸而就寝。 妹居床之边,予居中,慧敏居床之里。慧敏疲,不移时忽忽睡去,予辄不成寐。因向表弟腰间,戏手以摹其重腹。腹下果如少妇言,但凸者眇而小耳。予窃念曰,彼凸而微,岂能苦我。彼而投我,使我知凸,知则无畏,微亦弗伤。是在今夕黎明,予复往摹弄之,而凸者刚翘然直竖,虽微亦似不挠者。因推慧敏醒,执其手使抚予凹。慧敏笑曰,姊固若是乎。予既执其凸而刚者,予侧身而向之,以手抱慧敏,使向予。予因以手引凸,而刚者使就予挑凹。慧敏曰,姊欲何为。予低声而言曰,尔试以此触我凹中。慧敏不解其故,曰,触之何为。予曰,尔试从我,毋问,用力触之可也。 慧敏缘余手,用力而触,所触者虽在凹中,乃其上之改处,非凹之所由孔也。然侧身触之而孔复在下。转身令彼触之,而孔复在后。展转不能及,予曰,不如仰之。予因仰卧,抱慧敏置腹上,令慧敏触之,又不及,余乃开股纳慧敏于二肢中,以手植其凸其刚者当此孔。予曰,是此试触之。慧敏应声曰:诺。触之,觉痛。予曰:且已。慧敏复不触。 予思又,虽痛,似可忍。乃又令之触。然凹中痛若着剌者。慧敏亦觉凸者亦痛。因而蹙眉曰:姊强我若此。乃苦,苦燥而痛,奈何?予曰:且已。遂用手捏摹其凸者,长出指许,其皮脱落,其头觉有棱矣。心内惊疑,予无计,诱之曰:以口唾抹之即可无燥。慧敏如予言,忽突然而进之。予始信唾能开塞。然凹中撑得热灸火燎的,其痛反甚。予急曰:姑已之。 慧敏曰:唾而触之,良便,奈何又令止?予曰:痛耳。慧敏曰:痛则何苦迫我?予诱之曰:不必硬触,汝可投入抽之。慧敏曰:何谓抽?予曰:以尔之凸而刚者,退而出,复而进而入。数数于所触中,是抽也。慧敏因而抽送良久。凹中愈痛。 予曰:姑缓之。慧敏依言因不急而徐。虽徐,自觉痛不已,而气且闷如喉之咽食者,实不快。慧敏曰:命弟抽之,弟物且痒,奈何? 予疑曰:何我不痒,而彼反痒也。少妇其欺我哉。谓之曰:弟抽我反不快,已之。慧敏曰:弟抽而弟忽爽然也。请再抽。予凹中簌簌痛,大不快,实欲已。无奈,慧敏反乐于抽。曰:快人快人。 慧敏凸者仅二寸余,大如食指,所触不过寸余,而痛不已,益信男子之凸虽微不巨也。甚不堪,俄而妹展身而醒,予急驱慧敏卧。慧敏及起而小遗,小遗后实缩如死蚕,不复有刚武状矣。 予笑曰:微妹寤尔且大不敬。慧敏曰:姊开我以未闻且惠教之,弟实恍然悟也,必长偃于姊。予曰:竖子今夕已矣,更卜来夕。慧敏曰:唯。予以手腕枕慧敏而寝,慧敏发始覆眉,茸茸然刺胸臂也。 次日慧敏之卿塾谓同侪总角辈曰:夜与姊睡,姊强吾溺者而令触。触而入,入而却,却而更入,如醉僧蹀躞山门间。同侪曰:是夫尔姊欲令入,命尔弟触之,触久而润,力将及矣。慧敏曰:诺。 入暮,予姊妹相聚,而慧敏亦来,妹戏曰:慧敏共榻,令人一夜不眠,今夜仍逐之外宿。予曰:彼因移床故耳,不能熟睡,致妨汝睡,今日断不乃耳。慧敏曰:昨卧姊后,弟无复忧怖。惟姊怜我,仍复如昨。妹曰:倘复如是,令我不得稳睡奈何?慧敏曰:否。于是睡如昨,而妹则不与予同头而迁床之右焉。 慧敏方就寝,即先以手侵予之凹。予以妹未寐故拒之。少间,慧敏以手自刚其凸者曰:姊仰而承之。予曰:昨夜甚不快,毋令尔惯。慧敏曰:自姊命之奈何?遽背触,宁几许不快,何居?予不得已仍抱置体上。 慧敏先唾而后触,乃较昨易入,不见涩滞,而痛亦稍不觉。慧敏用力触,以昨所未入者,予觉又痛不快。慧敏倨更触之,予痛急,握其凸,使暂濡滞焉。而慧敏触之愈力亟,凸尽没至根,而无可执。内痛滋急,不知所之,予骂曰:竖子何太卤莽。慧敏曰:将在君命弗受也。予始悔之曰:此大不快事,奈何自苦之而重之毒。 慧敏抽。予曰:仅抽其寸余可耳,毋骤。慧敏抽虽咨旦而必自踵迄顶。予良苦之,然犹幸其体不巨,且不长,故意虽怏怏而不乐,而抽送久之,便稍与相习。慧敏抽送颇频,予怪之曰:不教而战果,慧者耶。 慧者童子耳,乃抽送二百余度,犹不已,凸者自热而痒,忽欲小遗者。予怪其急抽而凸者遽突起,横满中扃,殊不似初触时,大痛曰:出之。慧敏曰:痒甚奈何?予曰:我实痛。慧敏不听,更大肆抽送。予不堪,几欲啼。曰:裂人,不可抵也。而慧敏又不听,抽且狂躁。予又虑妹觉之,又自悔。不得已幽被忍之。 慧敏曰:大奇,大奇,弟从脊尾而酸且痒甚苦,有所流。予怪之。少顷,果如有水灌我。此际虽觉有以乐我,然痛实未已。慧敏忽口嗤嗤而举体,委予身上。予亦大不堪痛,紧抱慧敏不敢动。徐问之曰:何为耳。慧敏曰:弟亦不知其所以然至今,欲少提之,而酸坠如千钧。真至乐也。 予笑曰:尔知乐矣,我实不得,痛且不止,安望乐乎。因床伺之下但出其凸,而我凹中尤不快,反若失一物者,且热而若焦,痛微有未尽。慧敏之凸亦无劲气,予以兑拭慧敏之凸,而后自拭其凹,叠臂贴胸而寝,予甚爱之。曰:虽不快,弗汝咎也。慧敏亦有畅然至乐。 日夕与予周旋,予以明月之夜,拥慧敏游。慧敏无状,密以手探予之凹。予业许之,不能拒。慧敏夜必触予。予不复痛,抽送久之,淫津溢出,果觉凹中搔痒,予始悦曰:真好要子。少妇谓凹中麻痒,端在是矣。触连旬日,予凹中竟能尽纳,无所苦,且薄暮即思触。慧敏亦夜必触予。予自间其凹者,已可容指,不复含萼封苞。 一夕予睡醒,慧敏又欲触予,予亦任之,而妹忽醒而起溺,床动,疑之,以手抚予,见交股而卧,笑曰:何作此状。予急令慧敏作伸吟声。因诳妹曰:慧敏腹痛,手揉之不足,被覆之不足,殆胃冷风耳,予急以腹贴之差可耳。妹笑曰:姊真良医也。因渐寐。予好痒,又令慧敏抽。慧敏勇,为床复动摇,钩幔俱响,再惊妹醒。妹曰:吾床着此,良不便也。予惧,遂不终事,交颈而寝。 乃妹憾夜之惊睡也,次日告母曰:慧敏夜共吾两人寝,床隘而稠,令我苦醒。母惊曰:谁使共者?妹曰:彼丐之而姊许之耳。母谓父曰:慧敏年长,恐有邪识。且阿娜长矣,年齿相当,须遣之就外传宿。父曰:善。俄顷以慧敏床褥捉去。予大惋惜,知自妹言之。恨恨然亦佯与好。匿无异。由是慧敏不得入寝,徒朝暮相见耳。 婢之黠者以妹言时以伺予,予益不敢近慧敏。则自恨戏揩书一幅与之曰: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且慧敏珍之。日置怀袖间,寻慧敏。归其父母家。予每终夜思之,湿泪枕函,裙几石榴矣。 予年十四五,益艳美,妹亦的砾可爱,各竞新妆。予曰:予飞燕,尔合德也。妹答之曰:姊忆射鸟耶,抑赤凤耶?予掩妹口曰:他日妹从七华帐进丹丸,亦大丑果失。同处三年,予年十七八,卒不能忘慧敏之触,亦不能忘触之而痒也。 家之老奴,有子名俊。俊色丽且善歌,年亦十七八,父嬖而为外宠。予思之曰:不得于慧敏者,将取偿于此。因尝呼俊至窗下,微挑之也。俊固狡,亦数以手抓予之手心。又或自吐其舌,予问何也,彼曰:含之。予因含之。又欲予如其吐,予吐之,彼吃予舌有声。予始知接唇。人来即避去。然卒无由共寝。予作紫香囊一赠之。彼亦奉脂粉为妆资。 予心向之甚,彼请期,予苦妹左右不舍,约之昏暮,俟我于曲廊。及期,俊已先等。予意如慧敏之能痒我也。故自凭于柱,卸中裤而迎俊,俊突触之,痛,惊曰:不可。俊野傲,不顾又触。予大痛,予不能忍,曰:急难当,不可也。俊曰:姑既许我,又何却焉?又触之。予痛甚,且泣。俊诚忍人,大抽之。予曰:子赦我。俊不应。起予足而曳之殊急。予呼曰:俊无礼。乃尔时闻人言少纱之,予即束裤内走。俊追不及。予创甚,曰:予撩虎须,几不免,誓不出此矣。 是岁干,归栾家。栾晋大夫后也,栾翁名饶,生三子,长名克奢,监生,次名克慵,业儒在家教读,予夫也,少名克饕,武痒也。予内愧,一触于慧敏,再创于俊,疑夫知我有私。夫御予,予诚痛,然御之颇便,予伪作楚迫声,娇啼转侧。夫且信予为处子也,赞予曰:今得窈窕淑女,定能宜室宜家。 予闻此言,亦善作羞怯之状。而恪于事姑。家之内外翕然归誉焉。 岁余,夫游学他郡,予苦闲寂。时共姆沙氏饮食,殊愦愦不适,然奢有奴名盈郎者,年廿一二,白而美,如秦宫冯予都后身,方以后庭为事,故总角而未帽。予目独之曰,是足助我玩者。 从无人处见盈郎,予呼之,盈郎不敢近,予令婢绯桃召之,曰,二小君致意,顷小君目桃子。子不应。呼之,又不应,小君恨焉,予亟往谢,盈郎曰:小君之恚我也大矣。茅困阈严,内外毖慎,不敢以身试不测之渊。绯桃曰:小君念子少孤而贫,将食子衣子也,毋固辞。盈郎曰:自君召之,咎终在君,召而不往,咎将在我,遂行。 时予方午睡起,春暖薰花,倦而无力,对镜整细,而盈郎至。予初愧,随执其手曰:小儿胆怯,奈何两邀子而卒不前?盈郎曰:夫人元圃奇葩,小人蚁坏之差耳,何敢逼威严,以取死拜命之辱,是以翼趋。 予挽之帏,解衣搂盈郎,盈郎体白如雪,予以舌舔之,而兴亦稍发。予开两股示盈郎,而盈郎之阳劲矣,能而进之,殊快人。予逞体而迎,手足弛懈,盈郎耸体驾予,甚觉矫健,所恨者质微,血气不足,无远力,予方藉以酬,而盈郎已汨汨自流。予虽怜惜,尚未满意,曰:初犯颜色固应尔。尔空闺寂寥,日复以永。舍子予何以陶情乎?命盈郎,夜必入于困。如是累月,曲尽淫纵。予身固为盈郎有,盈郎亦将为予死矣。 一日,女奴他往,予独步林园,采花将以簪髻,而偶遇盈郎于花下。盈郎即欲淫予,予拒之曰:人且来。盈郎曰:人来我不管也。予恐拂其意,去下衣,立狎之。盈郎此时尽力抽送者数百,而汪洋如注。盈郎俯失予身,不言者久之,徐曰:快活死我也。予亦觉两脚立久酸软,而腰胯亦甚无力。 相持久之,俄而一奴来。奴名大徒,因予平日不以颜色假之者。猝无可避,且下衣散置阶次。大徒莽人也,见而讶曰:二人何为此行?盈郎亦不当冒万死?我见而不言,他日何解于主?予愧恨曰:无奈覆藏我。盈郎曰:如实不敬,惟江度容之。愿分受小君之惠。大徒笑曰:以是箝口,我口如瓶矣。遂欲淫逞予。 苦惟自咬,不得已令盈郎抱予于膝上。盈郎逞后庭伎俩,暗用唾抹于阳物之上,已触予于后门中矣。而大徒在前面,狂勇肆其诛锄。其物较盈郎粗壮,而彼以情谐。此属势构,彼乃绸缪,此出勉强,故予终无快。然然内之蹂躏,亦甚狼籍矣。 大徒捧予颊而笑曰:非我逢奸,岂肯眷我。予愧曰:寝处足矣,何过督为?大徒既殚技,复欲接我唇。予畏葱酒秽恶之气,以袖掩之。大徒曳予袖,而予以面向盈郎。大徒以手扯予,必亲予之唇,予首向左,大徒亦向左;予首向右,大徒亦向右。转展者久之。闻咳嗽声,始释予。予即衣而走,两手持裤,未及缚带。卒遇大伯于曲阑之中。伯即克奢也。 伯见予惊问,曰:二娘何急遽如是也?予愧郝无地,不觉两手不及持裤,而裤忽下坠。伯笑曰:二娘有私耶?予不应,欲走。伯即至,曳予之裤,曰:尔其惠我。如不我私,吾将以言于弟。予曰:伯言于我夫,我将言于姆。伯笑曰:言我何为?予曰:言尔欲私我。伯曰:尚未到手。如到手,任汝言之。予笑,伯亦笑。 予脊而立,伯踵于后,撩予衣,扳豚而入。予毛腰而受之。伯之阳仅从两股间抽送,其盈郎大徒之余精尚在。伯抚掌曰:何人唾余,污我两手!即曳予裤拭之。予曰:勿污我衣。伯曰:尔身且被人污,何惜一裤耶!予愧且恚曰:伯既私之,又复讽之,何不仁之甚也!因用手推伯仆地,即向内走。不意裤之带为伯所压,伯起跪曰:一言唐突,惟原宥之。予空不肯,伯断予之裤带,亦佯怒曰:果不肯乎?予曰:果。伯即持带外走,且曰:有此作证,我必扬之。予以手招之,曰:来。伯喜随至。 予为所狭,不得已侑身就之。予初意伯之阳仅与盈郎等也。不意耸身而入之,更又甚于大徒者,予不能当。急止曰:只此可矣。而伯之兴正狂,大肆其冲突。然予虽痛,又觉其可乐,既乐,复见其能,痛任伯为之。而伯之精乃汨汨流之,其阳如绵,不复能任事,始释予,予方就内。 今已日暮,未得罄予所言,明日当再过,予以告。燕筇曰:唯唯。于是别去。痴婆子传下卷 不正居士输入情痴子批校芙蓉主人辑 次日上官氏复至,曰:昨与子言,未竟其说,今为子陈之。 予自为大徒所劫,复为克奢所挟,迄今恨之。子夫亦间出间归,然归不胜出,克奢亦代翁而贾。奢姆沙氏有丰韵。察之无他偶然。因克奢出,每从,花晨月夕必浩叹愁怨,减食忘眠。乃栾翁以姑多病,而意欲通沙氏。乘其晓妆,盥水濯面时,轻蹑其后,以手握其腕。沙惊颐,乃翁也。一时欲呼,愧不出口。而翁又急以手探其乳。沙曰:如何作此?引水喷翁面。翁即以武后忠高宗句曰:未承锦帐风云会,先沐金盆雨露恩。翁有力,挽沙上床。沙力挣不舍,而时忽凑一女无侧,皇急,又曰:翁何为作此?沙方言,而翁跪曰:救命。又以手探其阴。沙曰:我白姑。翁曰:自我娶之,自我淫之,何白之有?提沙足至腰肋间,而翁之髯已偎沙之颐颊矣。久之,沙不能言。翁遂幸之。 时床帷下垂而予偶以细事入,问沙,诘女奴,曰:在房也。予见床瑟瑟声,且钩帷摇曳,笑曰:姆梦耶?梦远人归耶?揭帐视之,而翁方裸而上,沙亦裸于下,急笑欲走。而翁又以手牵予之襦。沙曰:并得婶,以灭口。予曰:有是理乎?姆身不正,而欲污我,我岂姆哉!翁急跃下床,挟予而挺出其阳。予掩面而笑。人言色灰匠,信有之矣。予虽力拒,不可。而无奈。姆从床上扳予手,而翁从床下提予足,不觉仰于床上。予呼曰:翁污我,姆陷我,皆非人类所为!而翁之髯且贴予唇齿中,令予不得发声。沙曰:翁是至亲,今以身奉之,不失为孝。予笑曰:未闻。以子所钻之穴,而翁钻之者,假令钻而有孕,子乎?孙乎?翁笑曰:二美皆吾妻也,何论垂死之姑,及浪荡子乎? 予见沙已丧守,遂不能自持,竟纳翁舌。翁舌扁大而不尖,填满中咽喉,不可咀嚼。翁之阳当兄事大徒,弟事盈郎,而与夫相伯仲。翁幸予,复幸沙。盖我两人皆初入翁之壳中,而久于此。 彼复欲起去。故幸予必挽沙,幸沙亦如之。予兴忽不能制,欲翁快予,而不眷翁之支吾于沙也。用志稍分后,予见其奔突已急,力抱之。翁或欲泄沙穴中,而予实抱不舍。翁遂稍稍大泄予,竟畅然饱餐。翁中年人也,泄后不复能幸沙。 乃翁幸沙而沙伸足搂颈,翁幸予而予耸臀吐舌,种种淫态,两相熟睹,而不之笑也。所恨翁血气渐衰,其阳虽劲,而实柔,未排山倒海之力耳。予谓沙曰:我也人,以良人远出,经年索居,正乏一消遣幽情者。而下徇狡奴体则近亵,外招狎客丑必彰。闻姑日亲汤药,翁无能再为和耽。而我两人少艾,薄有姿色,更番侍翁而丑不出户,不亦善乎? 沙曰:茅患婶妒我耳。予曰:无敢妒。沙曰:自谓不妒。夫,翁之阳当奔突最急之时,实足以痒阴中,而充饥渴。乃顷者子拥而必不纵,则他日使我沾唇而不下咽者必婶矣。予愧曰:顷实兴至,故不相舍,翁再举,必让也。因刻期以日奇偶,迭为进幸。 一日,予方浴,女奴辈亦浴他所,而翁蓬跣扣予房。偶不闭,翁推入,见予方浸水中,翁笑曰:出水芙蓉也。予急自拭,向床中睡。翁幸焉,予甚爽,问曰:辱翁之幸我也,我与沙若何?翁曰:沙年三十,阴且旷,如河汉,何敢望子?且列戟在门,欲涛汪涌,令我之阳却立而莫御。又安及子之洁且净也。 然予自愧阴房中而涛与戟俱猛,乃翁言及此,殆独嬖我也。如是者数年。予夫归,而翁属意于沙,克奢归,则翁注意于我。虽期或断续,而盟实不寒。及翁渐年迈而意亦稍弛,予乃恨之,复寻盈郎之好。 时姑病倍笃,予欲卜之。盈郎曰:城西即空寺神有灵异,盍往告之。予次日凝妆而往,其肩舆者,即家之苍头也,随予者乃盈郎也。予方祈告毕,以吉凶询之。寺僧不意。寺僧名如海者,向与盈郎,有后庭之好,见予而心悦焉。遂以恳之盈郎。盈郎曰:是不难,但留之斋,即能成事。海喜,遂出见予,白,所告大吉,病必不妨,旬日即愈也。予悦,将归。海又曰:请施主素斋。予辞之曰:香资匪薄,何以克当,惶愧之至。盈郎从旁替之曰:来路遥远,肩舆者亦食,既长老命,从其便。斋后日酬之可也。予曰:诺。 于是随入方丈。盈郎曰:小君在此,奴与苍头饭于香积厨下。予未及应,而盈郎已出,海即阖其门,予视海嫣然佳丽,心亦悦之,但恐为盈郎觉而不知实为盈郎卖也。此时海亦大喜,即捧予颈而求欢焉。予心动,笑曰:尔欲斋我,乃反欲我斋尔耶?海遂松予之钮。予曰:去下衣足矣。海即解予之裙带。于是二人同登禅床。孰意海日与群小欢,初不解妇道之特异也,亦以戏予之后庭。予始知男风之好,固在是也。前经盈郎之试,今又遇和尚,予再试之。故默然笑而听其所为。海先以唾抹予后,然后挺阳而入之。予如裂肌,而阳物已没龟棱。予痛甚,欲啼。海诳予曰:勿响,隔房予帅在焉,恐渠闻之而亦来也。予怆极,海复欲入之。下大,予不堪,急转身而阳出焉。紧以两手掩之。海以两手扳之,及扳开之,时复以手曳衣而掩之。海情急,曰:予黄花女乎?何痛若斯之甚也?予且痛且笑曰:我非黄花闺女,尔乃游脚僧人,未识释道耳。海惊之,曰:妇之道有异乎?予曰:尔起,予与尔言。海尤疑予假此为脱身计,必不起。予以手牵海之手探之,始信。海俯首视之,乐甚,即以唇亲之,曰:妙哉,此何物也,我未见之也。 予诳曰:此小法门也。小僧挂单往来于其间者。海即起予两足,架于肩上,而以小僧进之。彼初知妇道,情甚急,速进出者数,已汨汨流矣。海曰:情未畅而流,奈何?予曰:无法。此望门醉之小僧也。海不忍舍,复就予阴户,而再欲坚之,终不能矣。予强之,起以巾帛拭予之阴,海亦自拭,正欲出户,海之师忽从床后至,欲求合焉。予不得已而从之。此时予归心甚急,不暇询其法名。勉强终事而已。及出门,而盈郎尚未见。寻之,乃与二三小僧群戏于殿后。予不之罪也。 时翁少子克饕已谙风情,弱冠而未娶,知予与盈郎有私,每每以盈郎事探予。予漫应之,饕多诈,谓予曰:翁乞乞持牙筹,征贵贱,较子母二三。子可为子良是。乃母可于床,室无妍婢,竟不知何以自娱也。予初谓叔知我,遂笑曰:我与沙同之,叔何独诮我?而饕实不知翁事,因悟,亦笑曰:翁而可同幸之也,叔而何独蒸之乎?予愧,面赤曰:彼时尔兄未归耳。今尔兄已家居,奚妄想为?饕曰:今兄不在也。亟了我,不然岂惟以翁事白兄,亦当以盈郎事讦嫂也。予笑曰:尔入我目中久矣。第恐未足以满我,徒接无益,是以忍之耳。既为甫啜来,木杓太羹,应不尔惜。遂共饕寝于榻。 初意饕之阳,纵不敢冀若大徒,次之亦不失翁荤。庸讵知出盈郎下。予哑然笑之。饕自谓能竭力矣。而孰意予所藐焉者也。饕盘踞腹上,抽送不已,而太仓之弟米,大泽之垒空,初无能磅礴之,而遽曰:止矣。予又哑然笑。饕挥戈倒杆,造之力不逯,而情自有余,亦足取笑。大无兴趣,卒不知予与他相洽诚水者,却欣欣然喜哉。亡何举一子,不知其为盈郎者,大徒者,伯与叔者,翁与夫者,抑佛门弟子者。子貌不偏肖,予亦不能决。自思之曰:必有为之父者。 予妹娴娟,适费家。费婿亦业儒,与予夫善,而讯弹文墨意,遂合成莫逆。予以姨常见之。见其魁梧矫岸,真一丈夫,而鼻大如瓶。予自思曰:是必伟于阳者。心愿识之。因盈郎而通意于费。费最善钻窥,闻之色喜。 时夫偶延费饮,顷刻间,夫大醉,留费宿书阁而入卧。夫卧鼾如雷,予悄然出闺,往见。费惊喜,不出一言,惟抱予置膝,令予坐以面向费,而费以势插焉。乃中材耳。谓鼻大而势粗者,其以虚语欺我哉。然费之势坚而热如火,能令爽然。费端坐不动,而惟以两手挟予,使起,复顿予,使坐,且起且顿。予亦因而自摇之,益爽然。予曰:姨夫妙法,令我魂摇。费笑而不言。复令予背费而坐其膝,从后插之,又复起顿,予更佐之,以摇。固大爽然曰:此行良不虚矣。恨费不能忍,须臾而溢。予意未慊,不起。费仍前起顿。予恍然若蚊簪我肤,而帚扫我耳也,予爽不可言。予曰:予心中又增一情人也。盈郎中热曰:主且醒。予曰:再溢当不相强矣。费令予立而俯,据于椅,费亦立而插之,不复事起顿,而若以披执大锐焉。予俯首窥之,益欣荡出望外矣。乃费又溢予阴,惝若子母将军炮婴城而发之,其达之远可想也。两溢后,费意虽尚锐,而插者渐减坚热之味。予曰:郎怠矣。笑而起曰:享其妹,而复吞其姊,尔欲难盈。置于膝而更猎于椅,予之欲盈矣。谨辞。费亦不敢留。 及门,盈郎曰:愿假其下体。顷视久情固难遏也。予曰:便当酬子通好之德。不意盈郎甫立御予,而又汨汨自流矣。然彼偶也,不能长餍予。予纵劣不愈无乎?子慎母惭。 早秋值翁寿,而翁不与沙先期而进幸曰:称觞也。寿日三子张宴肆席,为翁庆眉寿,演优于庭。优之中有正末者,孤者卜者,嗑瓜者,旦者,演元剧。予内垂帘而观之,旦中名香蟾者,窈窕而媚,最为豪家所顾。予细视之,衫袖轻盈,而眉目如画,绝与美妇人无异。且清沤若丝管,将绕梁而遏云。艳羡之,密令女奴捧茗一瓯授之。曰:二小君所赐琼浆也。其饮之,乃沁于茗中者匪果也,金戒指二,珠九颗,又一琥珀坠者。香蟾会予意,饮茗而怀所沁者。茅畏耳目,未有以应命耳。予夫与宴,旋为一友牵去。不知何故,乃演剧竟,而夫犹未回。予密令女奴谓之,曰:二小君延先生入欲以作字。香蟾谢曰:奴不能书,何以入诲。女奴曰:君之命也,毋辞。香蟾曰:君命应即行,第路迂回,而往来稠,足不可前。能无值者,且忽离群,将为同侪所疑。女奴曰:路生人众,妾导子而庇之。同侪疑之,可无问也。香蟾卸女衣,服男服,真美少年,此众女愿得而夫者也。 女奴善将命竟以香蟾至。予实招之使来,故不甚愧。灯下凝妆而坐命女奴扃户,抱香蟾曰:玉人也,王子晋耶,其潘安仁耶?香蟾曰:我路人也,而入大门,天作之合,夫复何言?明日思之疑梦中耳。予曰:子不我弃,安能弃如遗迹哉!予挑足而仰坐,香蟾中窍而进。不异常,入,然远胜克饕者。既进矣,居中如振铎不能快予。而予于灯下视之,其貌莹而媚,足令人溺爱而不释手。逾时看毕役,予曰:吾子秀色可餐。以吾私子,我觉形秽,而必私子者。庶他日两不忘耳。后会不可期,长教悒快,奈何奈何。香蟾曰:自愧无以供君欢,聊以故命前耳,露其丑而不我责,又何敢掉臂而忘此乎。予曰:若是,其不相负也,复何恨。因遗以玉簪一。 嗣后忽忽度日,数年中无所遣者。二三旧好,相接如辘栌。予向所举子,名之曰绳武,年稍长,欲遣之乡塾就外传。而恐塾多蒙童相逐为嬉戏,乃特延朝歌邑之学者,谷姓,德音名,年三十,颇精健,而不肥。课予子甚笃。予日治饔飧,以奉之。予意切切,欲谷私而畏其阳于人,辄踌躇不敢往。 是岁予夫他出,予年已三十余,色稍衰,事膏沐为容,可与笄者俪美。此时较二十岁时,欲念弥急,夜苦不能寝。寻克饕娶妇,予徙居西楼。谷课子居东楼,而窗遥相望也。予晓妆每为谷所望见,夏月或出酥胸,或解裹衣,多为谷所属目。而谷又时当窗而坐,课予子,予刺纹窗下,谷遥望不移目。 予曰:点奴计将挟我,我则何以致之。供予奔走者小童名玲萃,玲萃幼而愚,无所推,因遣之致殷勤焉。谷曰:为语小君,来意已心铭之。但事小君者皆悍妇也,用是不敢入虎穴而俱骊龙之睡。玲萃回以告,予曰:先生其周详者乎。曷不以女奴先之。予婢之长者曰青莲固狂骚者,是可为饵。因呼青莲曰:试蹶东楼,招予子而归饭。 青莲往,谷已达予意,即强持之。青莲始而拒,而后亦不觉其欣然受之也。谷努力事之,颇得其欢。谷曰:我欲狎小君。青莲曰:恐不可动,敢不为予图之。归而微以言动予曰:谷生真良士哉。予笑曰:尔必私之,吾愿与子均之。青莲喜曰:谷实有心君,幸惠之。予曰:其具何似?青莲曰:昂藏伟壮,非寻常物,似驴之行货耳。予曰:可矣。夜令来。 谷于月土时蹑西楼而登揖,予答拜。谷曰:犯不韪以造妆台,罪万死。予曰:清风朗月,不耐孤枕,欲共君谈宴,以度此良宵,胡以谦为?遂并肩坐。予心动,不复能玩月,而青莲曰:可寝矣。即各解衣,灭灯共寝。谷曰:卿之好我,无望之恩也。其敢以驽骀泛驾而自贻戚乎?捣之初,入果似难容者,迥异前所历诸物。及更入之,觉充满快人。又入之,穴无隙矣。上下四旁,皆所蟠际。予曰:先生之宝异哉!非青莲几误我一生矣。不韦醪毒,当不是过耳。 谷之物既伟,而复长,入不已,益令爽然。汗沾背。又美伸缩法,体不动而内若掷梭,真令人乐极。欲涛之泻可知也。物之口,能开能合,而含予之蕊,即令人百骸欲酥,乐不能堪,辄昏晕。其伸缩最久,数可数百。 予曰:不料死子手。谷曰:将为我死,我何惜以一死报乎?予曰:乐诚非常。其缩也,若以纳括,而伸又若凿之中孔。谷亦曰:卿之鼎,如吾之美馆也。良不得易。其穴不深,而能受。不浅,而能迎。不严密,而轧轧焉,绕物而进。予曰:爱我甚矣。是夜,谷达旦不寐。予虽因之疲甚,然称快不已。已必谢绝他人,予而专萃焉。 谷家贫,衣皆布,予为之缝裳,表里皆绮锦焉。谷生夜事予虽力不替,而予怜之,为之和治补髓壮阳丹,并采战要药,令晨服之。未用早饭之前,或煮龙眼,或煮参汤而食之。不少间,又托克饕,以绿绫白金送至其家,供馔。脱簪珥以求丰美。乃谷生骄,饭稍迟,则虽罗列,而必以手掷之地,恕不食也。予无奈何,更治以进。谷既丰肥饶足,益事予,意甚笃,予亦大肆淫亵,而无遗憾。独以青莲在,少分予而及彼。然彼为功首,亦所甘也。 予既耽谷,遂不复顾盈郎,盈郎恕,与大徒谋曰:必败彼事。因遥詈谷,使闻之。栾翁闻来,予词色亦不婉,强而相接,殊不在此。疑而恨予。克饕虽近与私,予渐与疏,时来狎予,而予意在于谷,亦勉为了事耳。饕亦不快。及知与谷私,亦恨予。里巷哗然歌曰:上官阿娜,狎尼朝歌,朽名宣着,沙石难磨。亦不知更有私者。 予与谷渐无顾忌,无之而不狎也。翁与饕尝值之,詈曰:有是哉!声闻外矣。大徒不敢告予夫,而谓之予子曰:尔母私尔师而不能去,尔师而乃纵尔母。予子长矣,闻言亦恨予。 费婿来修旧好,予拒之曰:妾老不能复事君。屡也迂,而蹈出阈之行,何敢再乎?费疑而讯之饕。知行方贾宠曰:贫子不容于死,此妇亦太无赖。亦恨予。慧敏时来谒予,欲以中表见。慧敏亦将四十局谓诸生,初非以私于,偶通问耳。遇谷于中堂,谷恐亦为予所私者,曰:是将割我肥。大骂曰:何物野奴,造中堂而谬称兄弟,速去,否则嘱獒噬尔胫。慧敏恕曰:以礼通而恶声至,彼且彼何人?竟以酸卵臭蛋耳。遂返出,途遇费婿,告之故。费曰:姨近日太无赖,顷辱子者即所私之谷也。囚详告慧敏,曰:必告克慵。寻告予夫。 予夫惊曰:知之矣。犹豫未信。问予子,曰:果耶。子曰然。问翁曰:闻乎?翁曰:熟耳之。问饕曰:见否?饕曰:屡矣。予夫叹曰:以妇之不端,里巷歌之,友人知之,举家窃相笑,而独我不知。我其蠢然者耶!呼予曰:畜,我将断正首,暨谷奴首,而鸣之民牧,然吾不忍为。呼谷来扑之来。谷泣曰:亦赦其余息用。命举家之人笞之。自翁而下,各笞谷数下。谷哀嚎若驴鸣。血肉决裂。饕为之请曰:罪在嫂,彼不足深罪。乃令人曳之去。予夫凶悖,手握予发而乱击予。予愧不能言。夫曰:淫而贱,其速缢死。予玉筋双注,曰:妾淫矣,何忍置死地,愿受刑,誓改行。予夫笑曰:畏死而自前濯诈也。否则饮鸩而死。翁曰:仲子妻不端,子不幸也。遣之归,可矣。逼死忍也。我必不许。予夫曰:遣之归,彼之上愿,何易易也。予子曰:必欲杀吾母,吾亦随之死。予泣曰:凯风七子,母亦不保,况贱妾乎。姑曰:妇事予甚谨,今日之事,善遣之。予夫曰:诺。不为慵也。妻者不为武也。母立遣予归母家。予悔恨惋叹,与子诀别。孑然一身归。 时父捐馆,母以无子不深罪也。曰:姑依我时,予年三十有九岁也。予既与夫绝,人莫不知。每出入指之曰:此奕家败节妇也。予怆然自悲,曰:我之中道绝也。宜哉!当处闺中时,惑少妇之言,而私慧敏,不姊也。又私奴,不主也。既为妇,私盈郎,又为大徒所劫,亦不主也。私翁私伯,不妇也。私饕,不嫂也。私费,不姨也。私优复私僧,不尊也。私谷不主人也。一夫之外所私者十有二人,罪应莫赎,宜乎夫不以我为室,子不以我为母。梵梵至今,又谁怨焉!咬指出血曰:誓不作色想。从母礼三宝持珠,服斋俯首,忏过曰:欲海情山,积辜无极,愿以清凉之水,洗我淫心。时予夫一家之人,及慧敏与费,皆断念绝足,不与予往来。如海闻予被出,而礼三宝,令头陀探予。予始不知如海所使,而出见焉。头陀窥予独立,告予曰:我某空寺头陀也。予闻之,知为如海所使,面赤,内走,而呼家童逐之。如是苦持三十年。今七十矣。此念灰死。闻予子有声于乡里,予亦不动心,回头自念,真成梦幻。予老矣,无畏嘲笑。故叠叠言之。子塞耳否? 筇客曰:少妇传授心法,媪苟不言,夫谁知之?唯其言堪付一笑。殆痴婆子耶。作痴婆子传。 诗曰: 心在巫山意在云 只缘宿世有情根 阿娜尤愧能嚼指 今者佳人更倍增 上官氏历十二夫而终以谷德音败事,皆以情有独钟,故遭众忌,克慵但知有谷,而出妻,其余不知。极矣。是书行乃正闺困,严防闲之助。云。跋 曾读觉后禅,知有痴婆子传。后得此传,快读一过,仍知彼书亦自这里出。觉迷一噱。噫痴婆子不痴。 明治辛卯春日 木规子题痴婆子传后记 本居士居心不正,不务正业。虽则不正,业务繁多,加之原书并无段落标点,多处字迹不清,延至今日,才贴完这短短的《痴婆子传》,望各位猴急的读者见谅。 美中不足者,近人姚灵犀将经典之作分为九品,觉后禅(即肉蒲团) 列分第三品,痴婆子传为第二品,如意君传为第八品。尝于《思无邪小记》窥得列为一品之一的《飞燕外传》片段,的确香艳异常。不知何方高士,得观此书全貌,如能贴上网来,也是网上经典黄学的发展方向吧。 就此别过 不正居士共和四十五年八月三日附:既已楼主所贴姚灵犀《思无邪小记》有关章节: 又,有网友对《肉蒲团》的“黄山”地位有所怀疑,寒士孤陋寡闻,不敢妄下断语。近人姚灵犀曾有志瑰集古代香艳文字,汇编出版,虽未果,然有品题,将其所见按香艳程度列为九品,辑录如下:上等三品,通篇谈香艳。上上:<杂事秘辛>、<飞燕外传>、<控鹤监秘记>、<汉宫春色>、<河间妇传>;上中:<三山秘记>、<痴婆子传>、<闺艳秦声>;上下:<金瓶梅>、<肉蒲团>、<海陵王>、<杏花天>;中等三品,偶有香艳处。中上:<西厢记>、<红楼梦>、<绿野仙踪>、<游仙窟>;中中:<品花宝鉴>、<野叟曝言>、<帘外桃花记>、<女仙外史>;中下:<倭袍记>、<如意奇缘>、<玉蜻蜓>、<凤双飞谈词>(姚注:此书出女子手笔,专谈男色,有女儿国王狎男妾之智);下等三品,皆香艳说部也。下上:<绣榻野史>、<株林野史>、<灯草和尚>、<桃花庵>;下中:<隔帘花影>、<香闺秘记>、<桃花记>、<如意君传>;下下:<牡丹奇缘>、<闺中秘史>、<情海缘>、<花下缘>。其余如<新台秘史>、<玉娇李>、<摩登伽>、<恋情人>、<龙阳逸史>、<媚史>、<催晓梦>、<绣谷春容>、<丰韵情书>、<燕居笔记>、<浪史>、<闲情别传>、<僧尼孽海>、<灯月缘>、<巫山艳史>、<觉世梧桐影>等未入品。 此外,<花锦营>,半图半文,为明版,最为珍贵。<素娥篇>、<国色天香>、<花阵绮言>,皆珍本也。<浓情快史>亦负盛名,偶于坊间访见之,殊不见佳。<东游记>疑即<三山秘记>(又名<枕中秘>)。以上各书已罕见,可遇而不可求也。 叶德辉所刻三种<双梅景庵丛书>、<于飞经>、<房中奇术>(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及<玄机中萃>、<兰房秘诀>、<摄生秘术>、<金谷奇方>、<紫闺秘书>,皆言房中术者,又属一类矣。" }, { "text": "杏花天\n目录第一回 蓝岳母花烛纳婿 傅贞卿惧内潜踪第二回 封悦生遇师求方 万衲子秘授房术第三回 浪荡子天涯海角 俏佳人兰房寂寞第四回 悦生浪狎雪妙娘 爱月奔有情种第五回 悦生旅邸梦三美 玉莺自家择鸾俦第六回 封悦生祝寿见姑 蓝珍娘题诗忆夫第七回 风流子计就连镮 俏佳人暗赴蓝桥第八回 探姑母潜室夜欢 两闺女密窥相思第九回 封悦生观舟遇友 赛孟尝说宴求方第十回 龙阳君楚南戕命 老孀姑大梦黄粱第十一回 绣阁设盟联坦腹 花营锦帐遇生狂第十二回 群花齐属收花生 议叛征立世充王第十三回 悦生舟狎戴一枝 坐列娇娃十二钗第十四回 梦师兄禁戒浪狎 止宣淫获福继昌第一回 蓝岳母花烛纳婿 傅贞卿惧内潜踪 词曰: 东君苏碧草,年华换,名花貌媚娇。见瑶吐嫩英,洞房花烛喜乘龙,夭付凤麒(上族下鸟),一心两处同双。云霏霏齐逐,深悠悠长日。盟山誓海,永不分并枕宿,一夜恩嘱。入门初携同欢,忆似梦里衾稠,不念衷肠难别,任倚西楼。笑天长地久,不能佳偶。奈何绵绵此欲无休。欲向情人说,与生畏伊愁。 话说洛阳城,富春里四都庄,有一巨族,姓蓝名芝,字瑞生,贸易湖海,家资丰富。娶妻封氏,乃封廷话之女。名贵娘,贤淑贞静,书画琴词,宫技绣纺,件件拔萃。生有三女。长珍,次玉,三瑶,皆是母所训,诗词不亚班谢,有邻家庞女若兰附琼。惟珍娘早许与本城傅春先子傅汝德,字贞卿。因春先夫妇早亡,故贞卿之婚未就,延期岁月。不料蓝瑞生身故,又无宗族,母女依依。这封贵娘,深通典籍,内外自操,蓝门宗派鲜有。惟外家胞弟之子,居广凌,小名喜郎,字悦生。年将二九,真个是花柳中班首,风月场领袖。走马蹴鞠,丝管乐器,放浪潇洒。论文可居翰苑,若任必显官(“咸”加草头)。只因出身草茅,不能上达观光,且从娱乐中为阶梯。蓝母止一脉,时常眷念,又未见到此。见长女珍娘,生得身肌袅娜,体态翩翩。年当三六,惟怀标梅,销春山而双眉颦皱,展秋波惟两目含情。又且题咏敏捷,过于蔡文姬。 次女珍娘,才貌并佳,兼通乐府,年二八,私想欢狎,暗念关雎,灵窦将萌。三女瑶娘,超脱二姊,别样情肠。喜蹴气球,自夸才貌,年交二七,情心早识,欢娱微觉。 一日三姝群立花间,惟珍娘有家,两妹未字,时春光三月,名花初开,燕语梁上,蝶舞花前,桃铺绵群若垂廉。珍娘睹景有意,玩赏生情,忙向二妹道:“有诗题三种,你二人各认一题,咏四言一阙,以消昼永。多情句勿得相拘,任你挥罢,但不可闻于老母。”二妹答道:“谨听命题。”珍娘先自拟蝶媾一题,再二题,拟玉娘得白燕题,瑶娘得杨花题。珍娘随口咏蝶媾诗道: 粉翅双双宛递扶,花为衾枕叶流苏;谁能写出轻憨态,点缀春宫秘戏图。 珍娘咏罢。二妹笑道:“大姐姐心思姐夫之念可见矣。” 玉娘遂咏白燕诗道: 呢喃玉质趁帘惟,一朵梨云带雨飞;好向江南旧庭院,主人宁认作乌衣。 珍娘瑶娘见诗赞道:“奇想!奇想!不忘旧约。” 瑶娘随咏杨花诗道: 无端三月飞香雪,恰是杨花滚地来;何似春光容易别,闲阶无事产霉苔。 珍娘玉娘看了道:“诗中情意无定,随风飘舞。旷情丛合,太谑了,太小了,雄心不遏也。”瑶娘道:“我三人共誓风流之约,明日与姐姐同居,勿负俺二人于流泛忌情也。”珍娘道:“若我嫁与风流之人,你妹妹们分得的。”玉娘道:“姐姐未到手,先已分就哩。”三人大笑。只听得蓝母内呼,三人止言进内。 却说珍娘之婿,傅贞卿,为人清正,年仅二九,有翰林遗风。恁龙阳,如漆投胶,遇女色,倒窟拔蛇。惟家家如是,人人欢喜。独贞卿厌恶其前,而视后庭,如蜂如蜜。百样钻求,不惜银钱。佳人如嫦娥,亦不着眼。女子见他丰姿,倒贴私金,彼亦不肯。可笑是这一件癖病,常自言道:“恨父母与我结了鸳债,到今日解不开这鸾钗。我今无拘无束,终日迟归晚回,包小辟作龙阳,岂非快畅!何苦要这浑家何事?”想到此际无法可弃,祇得放下了一片心肠。 话说蓝母见珍娘成人,正当完婚。自想丈夫早逝,子嗣鲜出,家计靠谁?不若将女婿傅贞卿,托媒谈永偕择期赘来我家,以为半子之靠,多少是好。遂命小僮蓝书去请媒人谈永偕来。不一时,永偕进庭,蓝母垂帘道:“谈叔叔见礼。”隔帘下拜。永偕帘外回揖,小僮献茶。茶罢,蓝母道:“先夫去世,诸亲故戚,久绝音问,妾身杜门训女以三从。幸小女四德俱备,今日请叔叔过来,因向日傅家亲事,是叔叔作伐,妾身想小婿今已成人,恐年幼浪荡无主,敢烦叔叔代老身言彼入赘,妾赖半子之靠,在小婿亦有家室,望叔叔为此一行。”永偕答道:“老安人有此好意,成就儿女百年大事,以了令婿令嫒终身 ,老夫敢不撮合?令婿闻此,自然领命无辞。老夫明日就来回覆。”言毕,相揖而去。 蓝母进入绣房,见三女刺绣,随坐于侧,对珍娘道:“珍儿,我今日请谈永偕来,把你百年终身之事已完。”珍娘道:“母亲反为儿等劳心,孩儿思想,不如在母亲膝下,早晚侍奉倒好,不忍抛撇。况姊妹同惯,安忍遽离?”说罢两眼流泪。蓝母道:“我儿,为娘亦不忍离你。今烦谈永偕去言,招你婿来家入赘,使我终日相傍,永不相抛。”珍娘道:“若得母亲如此,是儿之愿。”遂止流泪,玉瑶二妹,亦各欢喜。三人共拈金针,描鸾绣凤。忽见丫鬟来说道:“奶奶,庞家姑娘从后门过来看奶奶。”言未已,若兰早至绣室。珍娘忙迎,玉娘欢笑,瑶娘相携。若兰向蓝母见礼毕,珍娘道:“贤妹旬日不来,多管是我姊妹怠慢了,因此不临贱居。”若兰道:“姐姐莫怪,小妹因家母采薪,故此违教。”王娘瑶娘言道:“兰妹有事羁,诗趣大荒。我四人求母亲出题,各作一首以泄春永,何如?”珍娘道:“两妹所言有理,兰妹诗肠向日荆棘。母亲命题,儿等倡和。”蓝母道:“就将刺绣为题,限香忙裳为韵,你们各作一句,合成四言律一首。”珍娘遂自口占道: 春风三月梨花香。(珍)欲为梨花刺绣忙。(兰)坐久不知柳絮绿。(玉)却疑残雪坠衣裳。(瑶) 蓝母看四人之句道:“珍儿之句道其时序,若兰之语寓意纵情。玉儿怀困诮题,三春日永多倦。瑶儿浑句不知柳絮是梨花飞坠。”费索评品批郢。四妹齐道:“多承母亲教政。”蓝母谕婢女开酒畅饮不提。 再说傅贞卿包一小辟,姓花字俊生,生得无异女貌。姿色肌腻,言语清幽,体态轻浮。傅贞卿暗想道:“我若得与此君共乐,胜与佳人并枕。”遂千方百计,买通伊父花春宇,方得俊生到家。一同饮酒至更阑。俊生装出勾人的情样,双手忙来抱住贞卿面庞,贞卿趁酒与双手搂住,两人作了个吕字。贞卿情炽,令俊生在于灯前褪下裤裆,白臀高坟,又扭转面,望着贞卿道:“亲哥哥把麈柄慢慢送入,毋得苦人。”贞卿挺着半大麈柄,口吐津唾,润于右手中指,抹在俊生臀孔上,扶定麈柄,谁知熟不由径,搔至内腑。俊生见不甚苦楚,将身凑迎。贞卿如忙夫捣舂,一抽一拔,抽至数百。俊生放出淫法,将股一挟一放,哼叫不止。贞卿美快非常,遍身通畅,一泄如注。两人才脱衣共枕而睡。自此两人朝朝同食,夜夜同眠,情深意厚,永不相离。 一日,谈永偕清晨走来扣门,贞卿披衣而起来,启户一见道:“原来是谈老伯。”忙忙迎入。礼毕宾主而坐,永偕道:“贤侄,老拙此来,非为别事,昨承令岳母招去,道及令先君与蓝府结姻,系老拙为媒。蓝小姐今已长成,婚期在迩,令岳母欲招贤侄入赘,亦可代他支持家计。其聘金彩衣,分毫不要。贤侄宜早完花烛。”贞卿听了道:“小侄先君去世,家业不继,聘礼缺乏,莫若代小侄生意隆茂,家稍丰方可。祈老伯致意岳母,请宽两三载可矣。”永偕笑道:“贤侄真是忠厚人家,如今后生家,一到二八,就想求娶,可见贤侄忠厚有余,真有柳下惠之风矣。”原来永偕不知贞卿好弄龙阳,故此推托,而竟称扬。这贞卿暗自明白,此老被愚,因说道:“多蒙老白奖誉,若是岳母好意,待至交冬,再复老伯。”永偕道:“令岳母一片好意,老拙又与令先君盟友,自然一力撮合。待至交冬何为?依老拙说,这赘亲不必要合年庚,只择上好吉日便好,今日是初五日,后日是初七日,乃黄道紫微天喜红鸾,一派上好星宿。这日贤侄就去入赘不必支吾。此乃人生好事,推委之辞,休得再语。”贞卿见是父辈,不敢再托他故,祇得顺从,永偕辞别而去。 贞卿回至内室,俊生接见道:“兄洞房花烛在迩,致弟于何处?”贞卿抱依道:“小扮哥,我素不好与女人相亲,如兄这样才貌情趣,超出女人百倍,我的麈柄在内紧紧箍住,甚是有趣,进出之美,令人不可形容。那妇女俺也有弄过,起初搂住,却是有趣,及将麈柄放在里边,粘浆滑滑蹋蹋,越抽越松,又费许多力,下下不能畅美。今与你设誓盟神,永不相离。”花俊生道:“如此甚妙。”二人遂焚香拜祝天地,齐跪下道:“愿步步相随,生同床,死同穴,永不相别。”贞卿道:“盟弟,吾入赘过半月即来。半月后,日间同你嬉耍,夜归蓝宅歇宿。今屈吾兄在这里住下,你家费用着存童送去,以便安心久处。”俊生听言有物送与父母,亦不挂念。舒心乐意而住。 到了次日黎明,谈永偕走至蓝宅,见了蓝母说道:“老安人,令婿少年孩子心肠未除,要等手中饶裕方来纳彩迎聘。老夫见他要奢侈,是少年父母荫下之言,今非其时,老夫就鄙意约他明日初七日,乃是黄道吉日。即来入赘,不知安人主意若何?”蓝母道:“极好。只是日期忒速。”永偕道:“老安人,若迟恐令婿远游,知何日回来?宜速为是。老夫知府上妆奁备久,若令婿远行,就不能一时完姻耳?”蓝母道:“也说得是。就烦叔叔再去回覆他,只在明日入赘,不须 另择。”永偕别去。 蓝母进内,忙道:“玉儿,你与瑶儿可到后面作卧房。此处与你大姐姐同姐夫作房。”珍娘闻言,心中暗喜,惊道:“母亲此言从何而起?”时若兰也回,问道:“师母今日移室,姐姐花烛想速?”蓝母笑道:“我恐你姐夫外出,因此择明日赘伊来家,与你姐姐作伴。”珍娘闻言,低头不语。玉瑶二妹笑道:“姐姐恭喜!”若兰向珍娘 低低言道:“姐姐明日鸳鸯枕成双,翡翠衾中有伴。”珍娘斜视微笑,心内半忧半喜。半忧的,愁檀郎雨狂风骤;半喜的,娇花遇蝶逢蜂。蓝母入室他务,四美群坐。玉娘道:“美景芳程在迩。”瑶娘笑道:“名花带露遇狂蜂。”若兰道:“今日姐姐是姐姐,明日晚间变新人,绣帏香暖锦衾生春。我们大家合韵奉赠大姐姐一首律诗,我一人连倡四句起,后四句,每人二句,共成一律。何如?”玉娘道:“诗题有趣,极合时宜,即使老母知道,也知我们雅意。”若兰道:“我先僭了。”随回占道: 年方三六正当时,风流夫婿配佳期;赤绳频系还惊爱,红叶诗成信有奇。(兰)。妆阁懒登折翠〔巾莫〕,镜台喜照画蛾眉;(玉)。明宵锦帐迷魂处,正是传香合卺卮。(瑶)。 三人口咏毕,珍娘笑道:“小小彪女,都不老诚。这是我百岁良缘,难道你三人咽涎不成?”四人戏谑笑了一会,若兰起身别去。 是夜三妹共衾,嬉笑互谑,珍娘难以尽述。次日蓝母晨起,准备东阁要招附凤郎,安排喜宴,专候乘龙客至。珍娘对镜梳妆,心内暗暗欢喜。玉瑶二妹,自想孤眠难忍其情。 再说谈永偕,天明走到傅家。时贞卿与俊生同睡而起,节沐未已。永偕至庭,贞卿无奈,出来相见。永偕道:“愚伯斗胆,在令岳母处,言明贤侄聘金一丝毫要,止候贤侄今日乘龙。老夫恭贺酒礼,先以令人持去。只是贵宅何人照管方妙?”贞卿道:“舍表弟花俊生代管。”小童托出酒肴,二人对饮。不觉日轮西坠,贞卿入内支派,交托俊生,方才登舆。正谓男坐香舆,女守兰房。 不一时,早至蓝宅,永偕引贞卿出舆。行至中堂,蓝母亦出相见,贞卿拜完侍立,蓝母随即入内。永偕拱贞卿上坐,自己代倍。并不去请亲谊,亦不邀邻佑,蓝书供酒,杯倾〔酉录〕醪,肴进山珍,贞卿永偕饮的玉面点桃花,内里珍娘宫妆于鹊桥,立侍牛郎。二妹悄步屏后,暗窥娇客。玉娘情性愈炽,瑶娘兴动莫遏。蓝母在于洞房,打点合卺筵席。再说外堂中,贞卿永偕酒酣停箸,永偕作别回去。蓝母命桂瓶蓝书提灯,引贞卿进于洞房。蓝母迎入,随令珍娘与贞卿并立,齐齐于花烛下交拜。真果是郎如掷果,女赛昭君。侍婢桂瓶斟酒于鸳鸯杯中,蓝母命送贞卿接杯于席。桂瓶再斟一杯于珍娘席前。蓝母道:“贤婿,小女薄柳之质,今配君子,于飞永效。夫琴妇瑟,同谐和调,梦兆熊熊,百祀悠昌。”贞卿答道:“今效鸾凰,必光前裕,后侍奉高堂。多蒙垂爱,感佩不忘。”蓝母命丫环,请二人各饮三杯。 珍娘绛霞满面,低首视胸。贞卿红光盈腮,昂笑灯前,蓝母命桂瓶贺珍娘酒,送于内房,以便二人畅叙谈心。蓝母催令贞卿同入绣房,蓝母退出。珍娘随后进闺,情兴如炽,桂瓶不能留住返掩香扉而去。那傅贞卿,将珍娘搂抱怀中,见窈窕玉质,娇羞柔媚,解珍娘香罗带,除去翠环宝钗,卸的光身赤体,斜欹珊枕上。珍娘无奈,又惊又爱。只见檀口温香腮,半推半就,凭他麈柄刺花蕊。这贞卿虽不喜女色,今日见了这般美人,不觉心动,故淫兴火炽,厥物硬提。遂将珍娘金莲两分于肩上,麈柄硬进牝户。珍娘逡巡难受,呻吟哈嗟,忙呼痛疼。贞卿奋力抽叠莽送,不顾娇花嫩蕊,那管揉残玉质。珍娘受苦不胜,方言道:“傅郎忍心,容奴稍宽免其纵提,若再鼓勇,奴不能忍也。”贞卿酒后,并无惜玉怜香之心意,暗想道:“趁此初逢,与他下马利害,日后亦可尽与欢狎。”放去任情,加些龙阳的工夫。下面力不能支,声声敬求,苦苦哀怜。上面耳若不闻,急急深投,重重狠突,把个柔肢嫩体,未遭风雨的佳人,才入鸳帏,弄得月缺花残,粉褪怨黄,猩红涓涓,喘怯喃喃。弄有一更时候,珍娘微觉户内苦去甘来。此时贞卿也就泄了,二人并枕交股而寐。睡至半夜,二人重会。珍娘暗想道:“先前苦楚,这次到底美多苦少,户内美津津,有自得之貌。”口中亦缓缓将有淫语之意。贞卿将劲兵骁,牝想初狎之时,紧紧滞扣。这次液粘滑松,遂无畅乐之趣。在下的暗自忖道:“此真人生第一乐事,畅快无可语也。”在上的渐觉少欢,竟不知己物中和,而反憎珍娘牝大,也不完局。珍娘这会知味,恨是初御,竟淫心初萌之时,犹不敢放情纵意。故而自己暗恨道:“狠心种,何不将初交之力,用在我这得意之时。”这贞卿是熟练后庭中之趣,故不用心于妇人裙下之能。遂敛唐云楚雨,已而阳乌飞空,纱窗献旭。二人起身栉沐,珍娘行走步大,牝户微痛。贞傅见珍娘妆罢,果然姿容绝世,暗自想道:“任你百般玉貌花容,我傅贞卿是不喜的。”珍娘见贞卿人物清雅,也自心满意足。 过了月余,谁知前世不偶,两下不符。贞卿初赘时,每日还将珍娘捧弄。及珍娘滋味方谙,有漆投胶之时,而竟贞卿付之东流,不复留恋脂粉生涯。 一日,贞卿回自己宅,与花俊生相见,俊生道:“哥哥你恋新婚,忘了旧好。”贞卿向前搂抱道:“久别胜新婚,兴炽情vg。”命俊生褪下裤裆,俯身伏股。贞卿麈柄刺入内,进出无计,俊生百般百麻,引得贞卿魂消,遍体悚然。霎时雨收云散,俊生着裤问道:“尊嫂姿色,比弟若何?”贞卿道:“贤弟尊臀贤妙,扭荆之牝宽,弟实不喜,故有其兴与吾兄欢乐。”俊生道:“闻尊嫂丰姿月貌,果有十分,是兄修来之福。”贞卿道:“他无益于我。”两下言论至晚,方回蓝宅。 夜间珍娘与贞卿交欢,不能遂心,暗想道:“奴非蒲柳之姿、烟花之妇,又通词藻,又知针绣,如何他终夜恩情大不快奴意,抑且言不着己,我终身仰望如何?他竟有缘故,待明夜再来,我且探试,不知他心若何?”到了明日抵暮,贞卿醉醺醺而归。珍娘迎进,奉茶不饮,进食不飧,意如陌路,无夫妇之情。珍娘开言道:“奴看你日来大欠安定,出外且荡,性情各别,方共君伉俪百年相随。奈何视妾如同路人,大失正道矣。况老母年高,弱妹无倚,自古夫为妻良,妻为夫贞,赖汝支持,汝若恣意而行,僻不端之事,使妾将来何所倚望?”言毕悲恸。贞卿原系无父母拘束浪荡性子,今被珍娘以锋利之辞戒饬,无言可答,心内火气腾腾,自想道:“我原不要浑家,今受拘束,可恨那谈老狗,白白将我个清柔之人,送入无门地狱。我欲开言,恐岳母嗔怪,小姨等笑。”只道:“初来放肆,姑且忍耐。”假借酒醉,和衣而卧。珍娘呜咽不止,是夜与贞卿分枕而睡。贞卿被珍娘抢白一场,一夜怀郁不寐。 日起扶桑,贞卿离枕,面亦不洗,巾网乱发,得空遁归。花俊生见贞卿狼狈,忙问道:“我兄如何这般形状?”贞卿气胀道:“我原不要入赘,被谈老儿陷我受气,我今与兄计议,同弟远遁他方,免他吵闹。”俊生道:“兄若不欲与尊嫂共处,你我二人取些资本,远方贸易,方可永久。”贞卿道:“如今急忙,那得许多金?”俊生道:“闻兄岳母广有金资,可婉转要二三百金为本,来往经营,必无不允。”贞卿笑道:“此出奇想,若得如此,我二人可以久处他,方为绝妙了。” 且言珍娘见丈夫奋气奔出,料不远行,必在本宅。忙唤蓝书客潜姑爷家中,看姑爷在家做甚?蓝书走到傅家,幸傅家存童买办去了,其门半掩,蓝书侧身潜入窗外细看,见贞卿正搂俊生相嬉,股迎柄进。贞卿道:“绝妙,兄的紧有趣,扭荆的宽不妙。”蓝书听得明白。笑道:“原来如此!我姑娘怎么知得。但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差不多如我姑娘的标致。趁存童未回,且出去问了姓名,好回话姑娘。”悄悄出门立住,只见存童手提白煮酒而来,迎着道:“姑爷在家么?”在童道:“在家。”蓝书道:“姑爷家那小辟叫甚名谁?”存童道:“是相公包定睡了半年了,叫做花俊生。你莫要对我相公说,惹他打我。”蓝书笑道:“我是没要紧问你,我家姑娘叫我来打听姑爷,可在家里,你也不要向姑爷说u琩蚢L。”存童道:“我理会得。”蓝书奔回家入内,珍娘问道:“姑爷在家何事?”蓝书道:“姑爷在家抱一个小辟叫做花俊生,说姑娘前之宽,小辟的后之紧哩。”珍娘暗会其意道:“原来如此!恶前爱后,将男代女,禽兽何异?”心内十分忿恨。 到了晚间,贞卿酩酊而归。珍娘一见,便要皂白,他乃酒醉,只得忍下,夜间毫不一语。天已黎明,珍娘离衾早起,将房门锁了。贞卿见天色大明,慌忙起来,指望去见岳母,索骗多金逃潜。谁料珍娘锁门,又不好向前白问,狐疑不定。珍娘也不言破,假意道:“官人前宽后紧,是宽的好?是紧的好?请示明白。”贞卿见珍娘锁了门,又说没头绪的话,遂问道:“娘子,卑人学浅才疏,不解甚宽甚紧?何不老实明说。”珍娘道:“官人,你逐日所亲着紧,所恶着宽。宽着近,紧着亦不远。”贞卿道:“娘子所言,切莫含糊,难为小生。”珍娘道:“好个小生!还是俊生!”贞卿一听此言,心惊毛竖,想道:“这事他怎知道?我家小童不来,这边蓝书又不去,如何晓得?”祇得假意发急道:“娘子放老诚些。”珍娘道:“夫妇不老诚,难道花子老诚!”贞卿见珍娘一句冷一句热,哭不能哭,笑不能笑,真是面赤腮红,烦躁无法。珍娘又说道:“你可曾在心上人面前,说奴宽,他的紧。你想想古人道:‘男不花柳,女不淫奢。’我母孀居,生我姊妹三人,上无尊亲,下鲜子侄,赘君入室,指望侍奉萱堂,夫妻如鱼,全仗汝为半子,日后家私,汝也承其一分。今日弃妾于绣户,狎俊生相投,吮臭味而弃芝兰,暮回妾室,视妾如路人。你为侨才伎俩,浪荡行藏。妾今所言,祈君醒改,使妾终身白首,孀母有靠。如不改,妾当披缁剃发空门,任君浮云浪迹。”放声大恸,泪倾满眼。贞卿被珍娘说得面霜口噤,心中气闷。蓝母闻知大惊,忙走来叫道:“珍儿开门,让为娘进来,有话好讲。”珍娘听了,忙把锁开了。蓝母道:“小女性卤,贤婿勿罪。”珍娘道:“母亲,你女婿非人,而效翰林风俗。”才言得两句,贞卿恐言出来没趣,急急跑出内室而去。珍娘见贞卿逃走,急得秋波泪盈,樱桃吐道:“母亲那个不长进的人,做了蜣螂钻粪孔之虫,那小辟叫做花俊生。朝去暮回,不务工商,专事闲游,若此行藏,不是归着。”蓝母道:“他初来不久,理当从宽敬夫。勿使言语相辱,已后不可起身,别事去了。”珍娘心内纳闷,彼二妹终日笑谑,其郁渐释。 却说贞卿幸岳母入室,门启逃回。跑到自己家里,俊生迎着。贞卿道:“兄弟,罢了!罢了!险些不能见弟。”俊生道:“为着何事?如此着急。”贞卿道:“兄弟宽紧之言,你我二人所谈,又无别人闻知,不料被那不贤晓得,与愚人较白宽的好,紧的好,把个房门关锁了,不放我出来,我说不要难为小生,他道:‘还是个俊生哩。’这浪淫子,不知从何而知此事,今日正要与岳母取银行事,被他一闹,好事不果。我想今日不走,加后难过。兄弟,想上年有一乡宦,要买我此房取斋,我未允他,前月又托冯成之来说,不若售与他,我同兄弟别往。”俊生道:“此事在于仁兄,小弟听命而为。”贞卿遂到冯成之家,一一将房屋卖了。欲拜辞岳母,恐不能脱身。就写了一封书信,送至谈永偕家,烦他转送岳母。其字内有家伙账令,照数搬回,归日再晤。随又封银二十两,送与俊生父亲花春宇收,作日用。父子而别,贞卿俊生,同携小仆登程而去。 却说谈永偕,令人将字持付蓝宅,蓝母拆开一视,随付与珍娘看毕道:“母亲,任他浪游,譬如当初未嫁,母子相依。苦不少用,何要此不成才作婿,到是远去,孩儿得以安逸。”蓝母即命蓝书,将贞卿家伙,照帐搬来。珍娘暗自纳闷,正是: 四海为家羁客旅,一腔愁恨绕天涯。第二回 封悦生遇师求方 万衲子秘授房术 颓山侧弁余成疤,云雨花风君得盟;唯有吾师传至醉,北窗喜抱美人声。 却说蓝母的内侄,封悦生,居维阳二郎庙前。这悦生浪乐花街,俏丽风流。父母早逝,室鲜其家。任情平康,私期佳偶。作事机密,不轻泄人。妇女非彼染者,皆深爱其才貌,交结密友,皆是知心。朝朝吟咏,夜夜征诗。 一日出了广储门,来到天宁寺。见一全真跌坐蒲团,悬壶寺前,丰姿如仙家之类。铺下招牌,牌上写的是:“能医人事美治恶毒。”又两行小字:“精通房术,立刻乌须。”云集许多人瞧看。全真道:“列位施主,小道在龙虎山半峰岩,拜了明师,修炼长生二十余年。家师因小道夙缘未尽,不能超脱,发命下山,救人之危,济世之穷。自江右由各省而来,昨至贵地,亦非化斋,为施药救人疾病。有百草灵丹,能治诸般病症,将此灵丹,空心早用滚白水,面向东方吞下,药到病除。若有仙风道骨者,尚有真言传授,有缘诸公不可当面错过,一概不取药资。”看的人,听得送药救人,这个向前道:“老娘咳嗽,求老爷一丸。”道人将葫芦内倾一粒半红半白药丸,与这人接去。那一个道:“老父病目,可吃得么?”道人道:“我这百草灵丹,能治八百八十四病。岂但于目?”又取一粒,递与那人。来来去去,人人都道兄弟妻子有病,络绎上前取药,把一葫芦丹药,顷刻施完。这封悦生也在众人中,见招牌上是医大病诸毒,又着两行小字,是房术乌须,不觉动心。又不好向前就取,只等众人散了,起身向彼取讨,不然请他到家相求。遂站立一傍,只见道人立起蒲团,收了招牌,将花篮用拐挑于肩上,望广储门而进。悦生随尾上前道:“老师父安担在于何处?”那道人回道:“施主,贫道在二郎庙喻奇玄房中借单。”悦生道:“弟子见师父牌上,写精通房术,意欲奉恳些须,不知有否?”全真道:“方才施主言,贫道明日还在此施药,施主来取,自当奉上。”二人你言我答,一路同行,已到悦生门首。悦生道:“这是弟子舍下,老师不弃,请入寒舍献茶。”全真道:“庭上相近,敝寓不远,幸逢高雅,敢不从命。”二人遂一齐入庭。全真放下拐担,打个稽首,悦生回礼,宾主坐下。封禄敬茶,互相问候,道出姓名。封禄在客坐内排下茶果。 悦生随延至客坐中。全真举头一看,上面有古画香儿,瓶插时花,壁挂琴剑,架排诗书,炉焚龙涎,知是文人墨士。悦生奉茶道:“有亵鹤驾。”全真道:“取扰檀越。”茶啜数杯,果用数品,悦生道:“老师是道门,用蔬动荤?”全真道:“修心不戒口,随便而用。”少刻,封禄又排下,豚肉、鲜鱼、闽笋、面筋等样。二人酒饭用完,天已晚矣。全真起身告辞,悦生道:“小生敢屈老师暂宿一宵,还请教以开茅塞。”全真道:“取扰施主,何以当受。”悦生道:“弟子极好道友,今得幸会,三生有缘。”全真道:“既蒙盛意,敢不领命。”二人又啜茗,灯下细谈。悦生道:“弟子极好嬉游,日间有见尊示,乃有人战房术,乞赐一二,当以重报。”全真道:“何以言报,拜明师酷习此术。今承雅爱,一定相送。贫道想授兄之药。而不传方。此大有损,故尔踌蹰。”悦生道:“老师父修道之士,佳方亦不自用,乞授弟子,并祈勿卸。”全真道:“这谬方何妨相送,但不知施主所欲者何件?”悦生道:“弟子闻有长龟久战、通宵不怠,又有美人自配佳期,这数件事可是真否?如老师肯赐,必当重酬。”全真道:“止有两种极验,其养龟一节,另是一门,名为比甲功夫。炼阳采阴,运气长者有此术。因贫道要行清净功夫,不习于此。只有在俗时,遇导师所授久战三子丹,极有效验,我今授你。凡御一女,吞下三丸。如敌二女,吞之加倍。若御十女,此丹止服二十四丸,千战不败。其药抑且简便,修成收于囊中,用时取而吞之。其药君臣和平无热毒。用兔丝子、蛇床子、五味子各一两,共为末,酒糊丸绿豆大。又能治老人家阳事不举,举而不坚,功效甚验。适施主言,美女自配佳期者,这个要费功夫而不用药。”悦生慌忙道:“师父一总传授弟子。”全真道:“我看兄多学,要深究此法,也是夙缘。此法在贫道,今已四十余年。留在身边,亦是无用。凡要用此,必须果系相投,两下牵绊可行。若为泛常,恐其招愆。初然试法,止许一次。若邂逅遇,切勿可再为,当宜慎之。此名曰‘飞燕迷省’,可取笔记此法。如三春北来紫燕,巢于梁间下卵,切要守候,看卵抱出乳雏已齐,随将其巢尽以泥护固,勿令穴燕入内。等待三日,乳燕已毙,轻轻连巢取下,慢慢去其巢上,其小雏头或向外毙者,包之一处,写一外字。向里毙者,亦取包定,写一里字。切要内外记明,用罐一个,将彼放入封口,埋于无人行十字路中。口上用瓦片覆盖,可念秘咒。七日完,取来用阴阳瓦焙之,各为末。在外仍包于外,在里仍记于里。若用时,取在里之末,以右手中指,挑少许向美人弹剔于头面身体,即夤夜自来。若不能近,用茶酒饮食之内,亦可少许。炼此切勿令人知觉,亦不可妄传他人。慎之!慎之!”悦生誊记明白,起身叩谢。 全真又向篮内取出三子丹,付与悦生道:“此丹吾亦不行,还有飞燕散二封,亦付与。”悦生深喜,称谢不尽。用茶已毕,已是半夜。师登蒲团,生欹枕畔而卧。不多时晓日升空,两人齐觉,下蒲团梳洗完毕。封禄备席甚丰,同用已完。悦生入内,令封禄一盘托出白缎三端,道履一双,白金二锭,为酬谢之敬。全真一见笑道:“贫道云水修炼,不谙穿〔由〕着履,白金也无用处,施主与我作速收回。”悦生道:“老师,弟子拜求,言过重酬,莫非嫌微?”决定求老师收去。全真道:“不然,施主与贫道收下,待回山再来拜领何如?”悦生道:“这个就是弟子与师寄下,以候再顾。”全真持定拐蒲花篮而别。悦生大喜,带了妙药,吩咐封禄照管门户,自己行到钞关外,妓女雪妙娘家试试丹丸。 这雪妙娘一见悦生进门,笑道:“封郎,你有半年不来看我。”悦生道:“碍有俗事,今日稍暇,特来看你。”妙娘陪过茶,悦生暗取三丹,吞下三丸,可是作怪。药才下腹,麈柄特震,坚而且硬,如铁一般。妙娘心爱悦生,也就动起兴来,携手入房,两下脱衣,二人登床。妙娘展金莲轻架郎肩,悦生投麈柄以贯琼户,奋力大战。妙娘道:“今日郎君物如火热,份外美快,大异其日,古人云:‘三日不见,不可不刮目相待。’”悦生闻言,大展雄才,抽送出入,阵阵酥美。妙娘身扭肢摇,牝内涓涓津津涌,四肢悚然,心内想道:“自我入烟花以来,阅人多矣,从未经如此之美。”悦生是午登床,直弄至掌灯。妙娘心满意足,悦生兴焰莫禁,妙娘道:“封郎,你今夜不须回去,陪我过宿,有话相商。”悦生听了,退兵解甲,妙娘起枕,二人家坐用酒已完,仍又共枕兴师。 妙娘十分得意,及至丹消,悦生停戈驻马,并枕而卧。妙娘道:“封郎,奴在风尘中,无甚好处,久要脱离,赎身银两,久已付完,毫无牵绊。妾今要从君相守,未知郎意若何?”悦生听了,暗道:“同情极好,只是手中欠缺,岂可轻允。”忙道:“妙姐是美意,奈我无家室,又无牵绊,待我洛阳见过姑母回来,方可。”妙娘道:“你果有真情,我便候你。”两下言语未已,悦生金枪尚到,妙娘玉户仍嗡,又旗摇蹦舞,上马对敌。悦生提枪便挽,妙娘把牝来迎;我刺你吞,一耸一迎,三鼓鸾翥,五更亭羽。妙娘畅美肢颤,口开气喘。悦生通宵不疲,暂尔歇息。两人相抱而睡,日上三竿而起。两人吃了晨餐,订约再会,悦生相辞而别。自此妙娘杜门,卸却铅华,甘守平康不表。 封悦生进城,自道:“妙娘是员大将,屡敌不败,今日被我服了丹丸,一阵阵的拱手听命,甘心归我从良。我想此门户中人,大难买其性情,必是我昨夜之欲,投他的妙境,才然肯许随我。我又想那位师言,运气长龟之法,我还用心访求,妙娘若见大物,越发有心于我。”思论未已,已到家门。踵入庭除,封禄托茶出,悦生卸了常服。时八月初旬,丹桂将开。步出院扉,看见近邻一妇,不施脂粉,美艳非常,金莲或起或环,似笑向人,又不畏缩,大是有趣。悦生见了,魂不守舍,目光早斜。那妇女秋波转眸,把眼向悦生一瞧,微微而笑。把个悦生情实难支,暗暗痴想,此是何人妻室。想了半晌,方知是皂营长枪守,喻得胜的浑家连爱月。悦生袖中取出飞燕散,用手挑于指甲内,想不好近前弹入,正自沉吟,忽见家中小白狮子猫,跑至爱月身边蹲住。悦生一见道:“好了。”借意赶猫。奔至爱月身边,爱月就转身帮着捉猫。悦生见他转身,遂将手中药弹去,爱月打个寒噤,也不觉得。悦生将猫擒回家中,爱月也就掩门入内,暗想:“隔壁封大爷,标致如玉,文雅风流,谁像我这贼囚的粗蠢。我若嫁了这样丈夫,也不枉了为人在世。”思想欣然,不觉动情。又值丈夫守班,淫兴发作,下面作燥,时常不会如此。熬了半日,烧些汤澡澡牝户,忍着上床去睡。 那悦生到家,将猫放下,忙叫封禄:“你可到开泰桥舅老爷家宿了,明日极早出城,至天宁寺了尘房中,把宋方嘉请他同你一齐来。”封禄答应而去,悦生将前门紧闭,后户虚掩,独坐书斋,以待美人。心中又想:“前药已效,不知此药何如?若得自来,亦是奇事。”又闲步出,望月而待。爱月用水澡过牝户,将欲就枕,忽见两位女鬟向前,左右站立。爱月身傍,凉风徐徐,昏渍沉沉,被二女扶于半空光景,不一刻立于悦生书室。悦生灯下一见,爱月自来,果然有验,其法神妙。爱月昏迷,心中明白,自思道:“我方才想他,怎么就被二女送来,莫非天缘。”悦生忙把后户掩闭,随来道:“大嫂见礼。”爱月也不言语。悦生扶至床前,搂于怀中,(“侵”换口旁)嘴度舌。这会得了阳气,飞燕散已解。爱月醒道:“封大爷,你是甚法儿。把妾扶了来?”悦生道:“方才见大嫂想念已久,今日相请,乞求一宿,感备不已。”爱月佯羞掩面,身已迎生。悦生代他除去衣裳,灯下窥见,身如瑞雪,忙搂放于衾枕。生吞丹丸,自脱衣服登床,俯身于爱月胸前。爱月忙将金莲竖起,牝户满张。悦生以手探牝道:“好个妙物,白如洁玉,可惜落于鹰犬之手。”遂投麈柄于牝中,爱月嗳哟一声,全没至根。悦生提纵,爱月道:“封郎快活死奴,你的物怎么滚热的有趣。自我嫁来,只道男人皆如此,怎知还有更妙之物。莫讲往来出进,只是放在里面,亦是爽快,真是人间再不能有的了。”悦生一进一出,不上百提。爱月连丢二次,肢体软弱。忙抱悦生道:“知心消魂种,以后我不自来,若是那人有差,你可自至我家,妾当伺候。”悦生道:“自然奉拜,今日所为,比你那人如何?”爱月道:“我那贼囚,怎比得你!”忙舒春葱。握悦生麈柄道:“何期君生此物,令人难释,又大又久。”悦生仍又举柄入牝,爱月哼啧非常。一上手直弄至四鼓。爱月爽快,目闭肢摇。金莲双直,液露洞洞,畅美莫如。两人定喘相抱,未半时悦生起来,代爱月穿了衣缕。爱月道:“封郎,如何而去?”悦生道:“不要着忙。”遂将飞燕散,弹于爱月胸前,一噤,二女仍旧送回本宅,伊门不开。爱月醒转道:“奇事!奇事!”又不是梦中所见。遂用手抚摸自牝,淫液汪汪,花露津津。不知怎么去?又怎么有人送回?真是异事。那悦生用法弹送爱月回去,道:“此法真是稀奇之珍,霹空迎来,悬空送去。”自此爱月有碍,则出城与妙娘相狎。若爱月得空,便随爱月所欢,如此两下相投,私期极密。 一日,悦生要往金陵寻友,吩咐封禄看管门户,自已带了行李,在河边雇一只船,竟往仪真。不半日上岸,借宿店安歇。次早雇了牲口,行七十里。到古棠吧下了头口,觅人挑行李,走至治浦桥。投香积寺,借宿一宵。次日天降秋霖,悦生不能行程,就在寺门看雨,见一人头戴纱巾,面如桐花,眉湾秋月,两目灼灼,颔下微髯,身穿酱色绸直缀,足穿麻履。飘飘有出世之姿,凛凛有凌云之志。其人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天文地理,无所不晓。看世情若冰炭;觑血躯如幻影。酷习玄门静功,先得异授,比甲采癸壬。补离火,展缩御女之妙。次拜名师,授之清净功,大聚五花炼五气,出纳离坎之功。这是被友邀饮,半酣而回。路逢大雨,因进香积寺内躲避。悦生见其品格不凡,忙相拱手。其人就问:“仙乡何处?上姓尊表?”悦生道:“小弟敝地广陵,姓封字悦生。请问老先生,高姓尊号,住居哪里?”其人道:“学生姓畏,世居古棠,忝入玄教,贱号万衲子。”悦生闻这道号。就道:“请先生进小寓一谈,雨止再行如何?”彼此逊让,二人进入。方丈超凡亦来作揖道:“封相公,我们这位张相公,有无穷妙处,相公正该求教,不可错过。”悦生听了,正中其机,就烦道人备酒,超凡相陪而酌。 不一时超凡辞去,悦生问道:“先生在道中,比甲功夫,可是真有传授否?”万衲子道:“这是学生真有传授,但学生今年半百有余,在幼稚之时,行于花柳风月中,深慕长龟久战,以供红粉之欲。在都中得遇异师,授学生一宵能御女不倦。先小而进,在内半刻,运动其气。此物有七寸余长,将身俯女相狎,下面种根,自缩自伸。若巨蛇舐信,如水鸭啮食,其妇女生来未睹之趣。此术方外无二,在家师为一,在学生居次,亦无流传者,又有秘诀其妙难述。”悦生闻言,心中暗喜。忙道:“学此术要多少日期,便得通晓?”万纳子道:“求甚难,如滚芥投针,得之极易,若吹其灯耳。”悦生道:“我学生斗胆,欲叩求先生传授,不知肯赐教否?”万衲子立身道:“不难,承兄骤会,改日相赠。”二人天晚暂别。悦生疑万衲子有索价之意,在寓踌躇,暗想:“我今不去金陵,在此求其妙技,亦是美事。” 到了明日,对超凡道:“老师求你,同我去拜谒昨日张相公。”超凡闻言,遂着缁衣,同悦生出寺门,迤逦而行,早至彼处,见庐前有陶潜柳,园内有楼凤竹。进入庐内,万衲子日高五丈,犹是酣睡未起。外厢悦生超凡,步进草堂,见笔砚盈几,书卷满案,上面贴一副对联,写的是:“不同朱履三千客,别与人交一片心。”看未已,万衲子倒履而出,两下见礼,序坐。悦生道:“昨承台教,以开茅塞,踵府顿首,奉拜叩谢。”超凡道:“封相公昨闻台教,今日特同小僧奉谒,尚具拆仪伏席,不敢备简,午刻荒寺候教。”万衲子道:“学生小术,何劳赐惠。”超凡取出封仪,百两代贽。万衲子见仪菲薄,随云:“非数万金,吾不轻传,今见封兄可传,学生权领。”悦生道:“学生客中,若在维扬,必不如此轻薄,乞先生莫怪。”万衲子只得收下,换过茶,二人作别回寺。备席以候,将傍午,万衲子至寺作谢。悦生道:“薄敬不恭,待学生回舍再补。”万衲子道:“何必拘耳,但此非数百金不传,今遇兄亦是大缘,相送何妨?”悦生道:“多承高情,铭内不忘。”三人遂入席饮酒,传觥飞液,共谈物外不羁之言。及至彻席掌灯啜茗,超凡回单。万衲子道:“学生此术,便宜吾兄。花柳中夺趣,名媛内争光。”悦生闻言下拜,万衲子扶住,即取纸笔录记:凡御女必要麈柄太过,充满花房,贯透琼室。亦要极暖如火,抑且坚硬久战。有此一派功夫,不怕广寒仙子。得此入炉,魂飞魄散。遍体酥麻,美不可言。将此口诀付兄,如彼记着。方用练甲,练兵,治甲之诀。运前秘法,其龟有八寸之数。长形如木棒,顶若鹅蛋,筋似蚯蚓。硬赛金枪,自然之能。九浅一深,十深一浅,自出自进。男女抱定,亦不费力劳神。出进如水鸭咂食,女畅男欢,媚姝不舍。有万金亦要倾囊而贴,俗名灵龟追魂棒。如若身倦,收气仍旧而住。若酷好女子,将龟彻出昂上。奋力照着户内花心,两三挑不怕恋战女将。骨软身麻,大溃情逸,名曰金枪三刺。自己运回淫气,建火而归,复旧如初,此缩展之法,练兵之诀也。固精有妙诀,作用不寻常。左手拿住标,右手摩顶梁。卧时数数百,前轻后重忙。但觉微精动,三指谷道藏。急时小便缩,提起望明堂。辛酸频水洗,才得剑坚刚。一一临顶夺,诚心不要狂。尾尾依前法,龟身九寸长。炼形采补药,却病一身康。写完。衲子随将下手之诀,一时传与悦生。这一夜七次下手功夫。将个獗物运用,真如一条木槌,又硬又大,把个悦生喜的如狂,随又退气。仍如旧时之物,不觉天明。悦生叩谢道:“师父之恩,一生不忘大惠。”万衲子道:“此术不可示于非人,恐遭愆尤。”悦生道:“谨领师命,如若弟子他授,死于非命。”万衲子遂辞而去,悦生打点回扬。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评曰: 悦生风流人物,遇此风流之术;令名媛娇姿乐死亦不忘,此奇珍也。第三回 浪荡子天涯海角 俏佳人兰房寂寞 千里关山劳梦魂,人生岂不惜离群;落梅香断无消息,欲寄音书那得闻。 再说傅贞卿携了花俊生,带了小童,从洛阳起程,行了半月,渡过黄河,已至淮阴。买下三四百金药材,讨船直至维扬。夜卸上行酆泰山卖兑客,已得大利。连本共算六百余两。这日正是九月九日,处处登高,人人赏菊。店主人亦备酒肴食物,请傅花二客登高。出城于广陵涛沿堤处,铺了垫,坐于草茵之上。摆列酒肴,三人环坐畅饮。当时登高的人,挟妓饮酒弹唱,不计其数。这贞卿洛阳人,虽是风流,怎如维扬人物俊雅,词律音美,听见唱曲官腔,喜之不胜。口口称妙,句句道奇。就命俊生亦唱曲,俊生随启丹唇,唱一曲北调。,西厢﹒张生游佛殿》,果然声透碧霄,音贯九重。 邻近一丛客主四人,倒有两个妓女侍酒。六人见东首三人,一个标致的唱,侧耳而听,字字悠扬,句句北音。封悦生定睛一看,认得一人是开店主药行酆泰山。忙叫道:“酆大老,这两位是你贵店佳客?”泰山答道:“是小店客人。”悦生道:“方才唱的曲子太妙。” 这酆泰山,晓得悦生做人好顽耍。忙道:“封大兄,请过来会一会这位尊客顽耍,何如?”悦生答应道:“甚妙。”于是三人相见。起身作揖,随请悦生坐下。悦生道:“二位贵客,仙乡何处?”贞卿道:“小弟是洛阳人氏,姓傅字贞卿。”悦生道:“此位长兄恁?”贞卿代言道:“是表弟,姓花字俊生。请问长兄尊姓贵表?”悦生道:“小弟姓封,字悦生。”又道:“傅老客府上,在城在村?”贞卿道:“舍下在城。”悦生道:“尊台可知蓝瑞生近来如何?”贞卿道:“蓝瑞生就是先岳,已去世四载矣。”悦生忙道:“姑丈去世,因途远不得音问,原来你就是我表姐夫了。今日幸会,不知姑母安否?三位妹妹纳福。”贞卿道:“原来是封表舅。”大笑道:“有趣,不是主人相邀,俺门至亲也不能相会。”悦生备的席是两桌,因有族兄北上回来。一来登高,二来接风,留一席还候族兄。遂将未动之品取来,一齐都请共席。 七男二女同坐一处,各通姓名。只是酒重斟,肴更列,俊俏年高,一齐畅饮。悦生道:“傅姐夫,今置货欲往何处脱卖?”贞卿道:“意欲贸易于衡阳,此行未知何日再晤老舅。”悦生道:“小弟请姐夫至舍盘桓两天,尊意若何?”贞卿道:“本该造府相拜,货已上船,明朝解缆,不及面辞。伺小亲回日进谒。如老舅至洛阳,与弟多多致意岳母,不及留字。”饮至日晚,诸客作别。悦生送贞卿至泰山店中方别。次日贞卿同俊生,并小童别了店主,登舟而去。置货衡阳不表。 却说封悦生,自古棠得授内术,因事冗未曾术御美人。这日邻友喻得胜巡狩皂营,爱月因夫不在家,密约悦生至宅。二人相见,爱月道:“封郎因何数日不会,莫非弃奴否?”悦生道:“前月出外至古棠有事,因此耽误不曾会你。”两人言来语去,淫兴勃然,相抱登床。悦生挺枪上马,爱月情穴相迎。悦生紧搂爱月香肌,毫不鼓舞,未半刻运用其法,果然胀满牝内,如滚火一般。爱月美趣畅乐,四肢早已舒爽。悦生麈柄坚硬,比初更又大三倍。在内自伸自缩,如鹅鸭咂食,把个爱月射得浑身爽快。若热暑纳凉风,满腔欲火。在此一弄而消,不连丢之无数。悦生运气,拔扯之功一些不用。爱月道:“今日心肝的物,比前次不相同,又大又长,其热无比,怎么在我这里,犹如活的一般。一伸一缩,钻入好不有趣,可取出来与我一看。”悦生将麈柄往外一抽,岂知紧紧扣住。遂奋力抽出,爱月把手一握,吃了一惊道:“冤家,数日不曾见你,如何有这样七八寸长。又能自动,怪道今夜比前日的美,更高万倍,真人间少有。”又叫悦生把麈柄套入牝内,自展自缩,爱月昏迷浑然。忙迎慌凑,相交四鼓,两人兴尽。悦生口泄一气,麈柄仍旧停骖,爱月用手来摸。道:“怎么又是原先一样,真正活u恣C”二人事毕,并枕黎明而别。自此往来,其夫莫知。 欲说洛阳城蓝珍娘,自丈夫傅贞卿呕气出门,将房售银,同花俊生不知何往?心内暗苦。自叹道:“月貌花容,红颜薄命。”玉瑶二妹齐言:“大姐姐,姐夫相抛。孤帏独寐捱剩枕,暗数更筹,体无人傍,对银缸以慕郎回。”珍娘道:“二妹,想当初未字,身清名全,亦无瑕玷。到如今,花缺花残,粉退香销,再出寂寞。苦积余日,欢无半刻,暗自泪落不知多少。”玉瑶二妹,好言劝解,说毕,二妹归寝。珍娘对短檠剔尽银缸,自叹孤影随身,泪珠如雨,遂展云笺,写数句离愁,以消独寐,拈笔润墨写道:高堂白发老母孤,谁来睹。闺中弱质真凄楚,今世苦。哀哀母老失慈乌,娇娇女貌倩谁扶。银灯挑,更漏杳,珊枕冷衾料峭。可怜红颜消,薄幸音书杳。甚日相睹奴花貌,镜里萧萧。何时画舫蓝桥,忍心抛误年少。叹归期,今生渺。右调 字字令珍娘写毕,止不住流涕。及就枕寐,已赴高堂,早至巫山。梦见月中朗朗,掷下一攒笙簧,接于手中。自想道:“从未习此律,不谙宫商。”遂捧至口边,吹吮自合音律,毫不费神,心中大喜。正在吹调,被玉娘瑶娘二人齐来,奋力而攘,每人执其二三,齐向口品。六律相和,音韵彻于九重。谁知庞若兰闻其音律和美,连忙奔至道:“三位姐姐,也将妙管分一品,与小妹同乐而吹。”劈手将三人之管亦抢其二三,其数枝笙管,四人齐吹,响贯无差,正在欢喜,忽见一生,冉冉而来,衣衫楚楚,宛若陈平,酷肖潘安。四人视之,躲避不及,那人走近前道:“我非别人,乃卿等至谊。”话毕将珍娘抓住,抱搂在怀,强求云雨。在欲求而不就之际,要脱又难脱之时,三妹方欲同遁。早有蓝母,见天大明,高叫丫头桂瓶。将珍娘惊觉转来,香津 满肢。灵心跳颤。想道:“奴在梦中,月内赠下笙簧方吹,被三妹齐分合凑,见一风流人儿,将奴抓住,有无限情趣,将有投件相狎,被老母呼婢而觉。奴想此梦不知何兆?”遂起就襦,临妆嗟叹,提起笔作律一首: 遥去洛阳暮,天涯浪子惊。愁将肢体瘦,临妆对钟明。积蓄奴供火,纵横雪霁晴。窗虚惟月色,夜静品笙声。忽讶颠狂甚,须知狎就身。孤衾随影薄,诗景满庭清。软衬香〔因〕滑,忙躯梦里征。何能相酣战,栩化蝶完成。多少风流意,悄然意别生。 珍娘韵罢,将斑管怒摔典几上,止不住秋波滚滚。忆初时错配姻亲,到如今,拆分两下。奈浪子游于天涯海角,叹红颜苦于兰房寂寞。想昨夜梦中,吹笙遇偶,不知可有重见的人儿,再得同欢聚首否?正是: 堂前萱草叹宜男,闺中少妇泪潸潸。 评曰: 才人之笔,封悦生即隐于月中笙。先兆于姐,次狎于妹。引论之微,深写之妙,亦可观也。第四回 悦生浪狎雪妙娘 爱月奔有情种 庆兴汤中初浴罢,沉潜纱内又新酣;只因身困侵郎柄,赢得伊家锦帐看。 话说雪妙娘,自与封悦生相会一宿,得意心身如许。遂杜门于平康,绝迹于狎客,久拒往来之人。终日呆盼,时刻痴念,懒临妆台,洗却铅华。其日用之类,售蚨为生。并无花月情怀,真个是闭门不管窗前月,任他春暖杏桃开。正值严冬,雪飞梨花,彤云密布,家家掩扉,户户围炉。 此时封悦生见六花飘扬,头戴毡笠,身着貂裘,手持伞扒,足穿钉套,冒雪山门。走有二里,走了多少银砌瓦(上秋下瓦),过了无数粉妆瑶台。踱出维扬南城口外,早至钞关河南岸,已至平康第五巷宅。收伞震雪,立于廊侧,用手击户数下,小鸨儿闻膏门,问道:“是何人?不要打门。我家妙娘久已不会客了,从了良缘,嫁城里二郎庙前封相公爷。可请别家去,我这里无人在内。”悦生听了,在门壁隙处张寻,看有板缝,恐内看见,故此回说,四面门孔俱无,谅是真情。忙叫小七:“我就是封相公,来看你妙娘,可开门。”小七闻言道:“原来是封大爷,你略站一站,我问娘取了钥匙。” 同小七开锁启户,小七接伞。悦生道:“妙娘好。”雪妙娘道:“今日是东北风大,将你大雪中吹来。”进了内房,小七打点赏雪之品。妙娘道:“封郎,这旬日不见有何事冗?叫奴盼望,倚闾苦待以伺君临。幸今冒雪以降,则见其肠热矣。”悦生道:“数日事冗,不能得暇,心甚挂念。今日稍暇,不辞大雪,特来相探。适扣门,小七回客之言,令人佩听,承卿雅爱,永缔姻盟,今见卿洗去沿华,除却丽服,真是小生百年举桉。”妙娘道:“奴虽出烟花,目视有珠、睹情阅友亦已多矣。思身堕其陷阱,情必钟于一人。今见君丰姿雅调,情逸翩翩,投奴之心,遂奴之愿,故前至今,洗去红粉,脱却舞衣,永侍箕埽,以图终身,愿勿以为贱视耳。”悦生道:“小生父母早亡,室家未有,既蒙钟爱,岂敢不诺。”两人遂围炉共酌,持杯用品,话来语往。只有门外飞飞大雪,乱舞琼花。上上下下,砌铺瑶阶。二人同欢同聚,酒饮半斗,肴用数筋,二人言回语答。未几,漏箭将发,铜鼓初敲。酒映红颜,色近檀郎,妙娘酥胸半露,悦生兴动情vg。 二人离于火炉,澡牝涤麈,妙娘忙换金莲,悦生取巾褪网,解衣卸裤。妙娘傍鸳枕仰卧〔因〕褥,悦生就肌肤体侵娇姿。妙娘金莲倒控郎腰,悦生麈柄直笃牝户。妙娘嗳哟一声,柄已入牝。悦生将身紧贴,挨靠酥胸。妙娘知麈柄火暖,兴焰情炽。陡然郎身莫移,其柄在内。钻伸缩进剌笃乱吮。点点如禽啄食,下下如蛇吐舌。妙娘浑体难支,虽在风尘花柳,阅人不可胜算,大小久易,也不知领纳无穷,不似今日,把个能经风雨,软射得钗堕云鬓乱,美的身颤柳腰酥。悦生耐战多时,运气展舒。在妙娘牝内,东捣西撞,耸抽挑顶,弄得妙娘魂飞半天,身在浮云,气喘嘘嘘,双眸紧闭。口内淫言俏语,亲哥哥,这快活不知是那里来的春光。被中翻淫浪,牝内涌波涛。丢之无数次,昏迷两三遭。妙娘被悦生麈柄在牝内,将心花似啃似咬一般,一缩一伸,得意难经。从在风尘,未有今日美快,妙娘道:“冤家前番共寝,千众送一。今日原何又是另样奇爽,快快抽出来,待奴看一看,是怎样?我今朝遇此快乐物件。”悦生道:“小亲亲,你来我的蘸,须当叫我一声知情知趣小爷爷,方许与你看哩。妙娘小痹乖,你莫要做腔子了,知这好物件,真正是我的了。”悦生口内言着。将身一扭,麈柄已出。妙娘用手一摸,嗳哟一声:“这件好东西,前日何尝有此等长大,怎么今日得有太过。奇哉!奇哉!快盖被褥,不可冻坏了他。”悦生仍将麈柄向牝一笃,全身皆入至根,不容丝发。在牝内乱钻乱点,热烙之美,妙不可言。妙娘会心舒意美,口中难禁体播腿摇,一泄如注。悦生知道妙娘丹飞永走,收气一口。下身并枕,已交四鼓。正是: 得授展缩灵龟法,战倒淫娇百媚心。 雪妙娘被封悦生上阵一战,四鼓方止。这悦生精神百倍,不走一滴。那妙娘美起非常,连丢数次。妙娘伸手来摸悦生麈柄,仍旧绵小。忙道:“封郎,先前怎的,您般这会仍是旧时。”悦生道:“不瞒姐姐说,我那日别你,往金陵寻友,经由古棠,得遇奇士,传授此法。御女称快,不知妙!”妙娘道:“封郎我初被一客人破身,他是北直隶人,致紫草红花。我才交十六岁。那客之物,亦有七八寸长,遭他很笃。我痛杀一夜,已交三鼓方止。不似冤家耐久,亦不泄。那人虽然过大,而不甚硬,亦且不热。又泄如注,不如君的极暖,自伸自缩。就如在花心上啃咬一般。令人魂消,比常不同。若是不曾见的女子,被你一战,没世思慕。”妙娘暗自心中道:“不该言其好处,恐冤家有此本领,浪嫖不定,私贴者多,而不真心为我。不如我今先下手,独自私之。若放过此妙景,再守他技,他生也不能再逢。”遂道:“封郎,我有真心向你,这数月杜门绝客,洗去脂粉,待君以作终身之计,勿使奴为白头之叹。况我又无妈妈索骗身银,更喜你又未有家室,毫无所费。奴情愿从你冤家,你意下如何?若肯相许,明日我便同你一同回家。”悦生耳听心想,口中道:“多蒙芳卿厚情。愚弟何敢轻薄,怎奈……”就不言语。妙娘伶俐之人,心机活忽,闻悦生言一奈字,便知下面的话。因说道:“奴虽风尘,非为淫奔而致。父母家寒,将奴寄在外家,被人拐到于此,至今七载。君虽口允,心尚自揣,自身还可支调,况不营运,倚靠祖遗将尽,又欲联我,倘日用不继,故尔思索。因此不定,可是否?”悦生道:“奈不我肖,风流顽嬉,将祖父遗物,用去十之有七。恐芳卿到彼,不能相齐,那时悔之极晚。在卿言见极明,不若小弟叨其雅爱,朝暮相探,俟我稍能有得,再图后举,两下亦可相处。若不深思,恐蹈近忧,那时反为不美。”妙娘见悦生所言有理,亦是实言。不觉红日三竿矣,二人随即起枕离衾,各各梳洗毕。 悦生见天霁雪消,日烘寒色,而地下尤泥泞难行。妙娘遂留住了两天,夜夜相狎,朝朝共饮。这正是两人心坚金石,意同连理。妙娘多情女子、嗜欲之人,得遇悦生,中意投心之物,恋恋不舍。悦生半允半就,难推难辞。欲要将妙娘携回,又恐缺欠。欲不行,恐辜负其情,左思右想。妙娘被悦生狎得心舒意畅,忙道:“封郎,可肯依奴,明日齐回府上?”悦生犹豫不决。妙娘言之再三,悦生祇得应允。妙娘道:“封郎,奴欲去会结拜妹妹戴一枝。你少候片时,我即回来。”遂换了衣服,出门径到同契姊妹处,一一别过。方到戴一枝家,一枝道:“姐姐几时便作那事,小妹好来恭贺。”妙娘道:“妹妹,特来别你,我明日起行。你要来待,新正来看我。”言毕起身相辞。一枝道:“姐姐,你到脱离金钓,何日我能似乎?”妙娘道:“不必萦系,我代妹妹留心。”又不敢深言,恐妈妈知道。一枝携了妙娘手,送别勾栏外,妙娘含泪而回,一枝哽因以进。悦生见妙娘回家,笑迎道:“姐姐,如何去恁久?”妙娘道:“久杜平康,多时未会,众姊妹相留,劳你久候,有罪了。”悦生笑道:“你讲的是那里话?”是夜,二人解衣上床,被中欢乐,不必细说。 次早二人起身,梳洗毕。妙娘收拾红软,皮箱内蓄,叫小七觅舆。悦生先行,及回自舍,令封禄出门迎接。未一时,妙娘乘轩而至,下舆趋入内,见其精舍,虽非高堂大厦,亦且华丽装饰。清客佳具,一一俱备。妙娘看了,叫取香烛一用,悦生令封禄列炬摆炉于案,只见香气缙蕴于霄汉,烛光辉煌于堂前。妙娘笑道:“封郎,小妹今日焚香燃烛,与君共效鸾凰、同叩神驾。”悦生道:“蒙卿相爱,敢不从命。”二人齐拜于花烛之下。妙娘道:“妾身雪氏,生于宦门,被骗售落平康。怎奈风尘无靠,己铢自赎弱质,情原赤心字于封生,伏望神鉴。如悔订约,再蹈烟花之性,雷殄奴户。”悦生道:“上苍正鉴,身鲜家室,入马平康,幸蒙雪氏,心投契合。夙缘前注,愿结丝萝,永固百年。生同枕,死同穴。如负此盟,天神共殛。”两人相拜而起,妙娘向皮箱内,取出皮匣,奋力一掇,递与悦生。悦生不解何意?妙娘向袖里取出小匙,开画〔王巢〕启看。只见内有黄金百锭。宝铢数升,白松纹弁,玉贝百珍,钗串数十,说道:“封郎,此铢系妾平康所聚数年,今见郎君,愿托终身,此铢足以度活养老,计算百万有余。”悦生瞥见,喜道:“多情娘子尊爱,敢不举案别守?”就命封禄将妙娘用度物件搬来。 自此以后,终夜欢狎,时刻聚首,纵淫无度。在悦生丹田永固,在妙娘癸枯血竭。过残腊至次冬,不及一周,妙娘淫欲奢纵,不惜身体,恹恹一病,名登鬼录。黄壤不远,悦生百般调治不痊,妙娘瞑目而逝。悦生痛泣哽噎,如丧考妣。悲惨莫禁,备办棺椁衣衾,厚葬于多宝庙侧,修齐追荐,百期已尽。悦生亏妙娘携物,家资当足。周足已满,思欲再聘,托媒相访,要如妙娘贤淑,词咏清雅。如此东不就,西难成。 这日晚,邻故旧相知,连爱月,因悦生有妙娘在室,恐怕事露,故此闷闷远离。后知妙娘弃世,意图再炽旧好,不得其便。不料其夫喻得胜,要将爱月寄住外家,以便随征。今日幸得胜营中,支放队中月粮,轮守粮料。这爱月潜自封宅,悦生正在悲伤妙娘,又想爱月久不会面,欲去会他。又恐其夫在室,不敢就去。忽爱月走来,轻轻叩门。封禄启户,爱月走进。悦生灯下瞥见,如获奇珍。忙道:“冤家,想杀我也!因卿夫终日不离,未敢造次,多有获罪。”遂携手进入卧室。封禄送茶,爱月道:“妾夫在早晚随征,携妾寄与外家,恨不再唔。今幸一便,特来别你。”遂流泪道:“不知何日,共君如今日也?”止不住秋波泪滚。悦生亦流泪道:“爱娘,你来别弟,古云好事多艰,乐必有映,不幸先妻归西,止望共卿早晚盘桓,谁料有此举,真苦楚人也。”二人遂脱衣就枕,合体沾胸。爱月双钩环勾郎腋。悦生柄捷牝内,穴迎尘,跳柄入才过数十余抽,爱月爽快难禁。悦生体稳柄动,似点水之蜻蜓。爱月身颤舌冷,如乘浪之扁舟。悦生道:“此一别。甚日里鹭颈重交。”爱月道:“这分手,何时节鸾俦再偶,都是为易别难逢。”做女的,将麈柄深藏牝内。为男的,把情穴时刻套于柄上。二人你贪我爱,贪内滚热。热极大的东西,男爱女丰满,满玉捻就粉做的玉户。这爱月道:“就死了,今夜不放麈柄出牝。”那悦生言:“出如玉着命难释牝户。”二人自灯上拥娟至四更。悦生运气,久战未泄。爱月情穴,容纳犹忙。不觉阳升东气转,一夜无眠。爱月闻鸡声而惊起,乌云撩乱。二人穿了衣服,四腕互抱而泣。无可奈何,爱月祇得泣回。 正是: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意不忍分。第五回 悦生旅邸梦三美 玉莺自家择鸾俦 行尽洛阳数十程,桃花柳绿渡春城; 三更偶入庄周梦,万卉生芳列画屏。 话说连爱月,与封悦生一宿别去,悦生悲慕思想不宁。过了残冬,又是元霄,值莺啼弱,柳花将笑,草已萌芽满陌青。此时封悦生得了妙娘私蓄,家业隆茂,呼童使婢。因妙娘弃世,欲再聘佳偶,奈桃夭柳质难选。玉姿美姣未遇。这日悦生在家寂寞难忍,忽想起洛阳姑母,未知景况如何?遂收拾行囊琴剑,准备鞍马等物,要往洛阳去探姑母。随命封禄挑行囊书箱,令使婢玉容,同小童封书看管门户,老苍头照管各庄租税,并管房租等账,是日离了维扬。 行不数日,过了白沙县,至于泗州前进。路途间主仆相倚,朝行策马,暮宿旅邸。看不尽山花藏笑媚,野鸟乱呼鸣。处处红桃含宿雨,村村柳绿带朝烟。行不尽斑高低低羊肠的曲径,崎崎岖岖不断的来龙。悦生在马上运动神光,见路上行人络绎,奔东越西,为利图名。过了无数村庄,农忙耕作,妇〔盍〕夫耕,行至日色将晚,遥望一个村市,地名叫做板桥镇。悦生遂投草座下马。封禄歇担,牵着。店小乙走出店迎接道:“客官请到里面安寓。”悦生步入客房而坐,封禄牵牲口付小乙上料。小乙就问道:“客人要用大米饭,或是要薄饼馍馍?”封禄道:“我家爷不论,只管取来。”不一时,店小乙托出大米饭薄饼馍馍鱼肉等物,放在桌上。主仆两人用饭毕,行路辛苦,卧睡不迭。悦生就寝,魂入南柯,梦游台榭,行至一花园,百花齐芳,万卉争姘,金莺织柳,紫燕窥帘,过了百杏林,转至碧桃屏,来至蔷薇架,木香亭,方欲再步。只闻得娇语笑声,抬头一看。见三个女子,在于木香亭边蹴鞠。那主张的,月貌花容,遍体绮裳,挂泛的柳眉杏脸,满 玄绡,副抡的,云髻翩翩,玉姿柔媚,齐齐呼笑。悦生一见,精神狂逸,急奔向前相会,三女裣衽而拜,穿绮裳的美人道:“郎君至此何事?”着玄绡的美人道:“先生来此何干?”着蓝的美人道:“二位姐姐,此生从不会面,问他何益?倘母亲闻见不便。”忙将踢的气球,向悦生劈面抛去。把悦生打了一跤,早已惊醒,遥听戍楼三鼓。心下想道:“此梦境甚有奇趣,梦见绝世名姬。虽古之虢国夫人,不过如此。动我神思,难以消释。”翻来覆去不能再寐。 不多时鸡声连唱报晓,店主人起来烧汤造饭,备办酒肴。封禄打叠行装,喂了牲口。悦生亦起来,梳洗完毕。店主人托出早饭,悦生主仆,吃了算还忘账,遂辔策勒辔,封禄担负行囊,离了板桥镇,又登羊肠径,悦生马上举眸,见此地风光,怎比我维扬繁华。行人貌朴,顶上戴高顶毡帽。体着压蓝短袄,下罩常裤,裹腿深鞋。文绉绉,鲁圣遗风,貌昂昂,孟贲宗派。 这悦生在鞍马上,思思想想,笑笑吟词。行了一句,不觉已近洛阳禁地。此时日落西山,不能进城。随投郭外草店,下了头口,进入客房,封禄安顿行李。这店主人姓毛,号望繁,年近五十,专下来往客人,有大小二妻,长妻姓闵,名巧娘,从未生育。因无后嗣,再娶次室一房。姓卞名玉莺,生得缥致文雅。见者魂消,遇者慕想。望繁无子,又有上等文雅风流过客安寓饭店,二妇暗与私通。这月余,来往过客甚稀。 正逢三春,清明届期,俗例挂白,刚刚悦生进入客房。正值卞玉莺挂纸回家,就从悦生客房门首过去。方抵内室,那玉莺步走极缓,金莲未及三寸,前娜后移,腰如弱柳,面如梨花。悦生抬头一见,宛然与雪妙娘仿佛不差。玉莺停步向内一张,将秋波斜视了一盼,微微含笑而入。悦生见了,身在客舍,魂到天涯,目直心迷。封禄送一盏茶来与悦生吃,便道:“相公好了,我们行了一月有余,方到了洛阳。”悦生道:“封禄,我们今日到了此地,日色已晚,你又走疲,我又劳顿,且在此店中安息了,明日慢慢进城。”封禄道:“相公吩咐极是,况已到此,何必着忙,明日待小人先进城去,访问姑老爷家明白了来报相公,相公然后进城未迟。”悦生道:“也说得是。”主仆商议不表。 再说卞玉莺,在客房门首看见封悦生,丰韵标致。自想数月以来,未下一个俊俏客人,俱是推车肩担的,把奴苦忍半载。今日造化,天赐来英俊南客,与我受用一夜。若有趣,留他与我大姐姐快活u眲﹛C吃了晚饭,收拾停妥,这店主人亲家请去吃酒。这店内大娘闵氏,有三十余岁,俏丽骚媚,待卞玉莺如嫡亲姊妹一般,凡事先议后行。卞玉莺见天色已晚,随向大娘闵氏,打了一个照面。闵氏笑道:“若中意,可来请我。”玉莺道:“自然不敢欺你。”说罢。遂出了房,飞临客舍,只见封禄在那边喂马。玉莺道:“那位大哥,你来,我问你话。”封禄见叫,转身向前道:“主人家叫我作甚子?”玉莺道:“我问你,你是何处来的,在我店内歇寓。”封禄道:“我相公是南直维扬人。来你贵省探亲,进城晚了,所以借宝寓一宿。”玉莺向袖中取出百文铜钱,递与封禄道:“这百文钱,送你买酒吃,我也是南直人。烦你把你相公请来,我问他一句音信。”封禄道:“多谢。我不要钱,我去请相公来便是,怎好要钱?”玉莺道:“你若还嫌少,我明日再补你可收去。”封禄多谢一声,收了心中暗喜。玉莺又道:“快快请来,恐我家长吃酒回来,不便问信。”封禄慌慌张张。转身高叫:“相公,相公。”就把悦生吓了一跳道:“这是怎么说?有甚事,讲就是,何必叫喊?”封禄道:“相公,这店中娘子与了小人百文铜钱,说他也是南直人,叫我请相公去,他要问相公的音信。又说不可迟了,恐怕为主人回家不便。”悦生闻言。心中暗道:“此黑夜请我,必有好意。”忙整衣冠,飞临内室,玉莺迎见,忙道:“相公随奴来,没碍于事。”悦生道:“小娘子,我乃远客,初来宝店,此系内室,夤夜入去,恐不便,有话在此说罢。”玉莺道:“相公,不祥之念,难道独戕于君?奴可苟免,不必狐疑,妾非坏人而能诱君。”玉莺向前用手携了悦生,进入房中,掩了门道:“妾见君独宿旅邸,相约共宿。”玉莺随自展衾脱衣,上榻倒下。悦生见女先睡,又非强奸,总有罪过,不至于强奸之律。一时情欲难禁,遂密吞丹丸,脱衣上床。不一刻麈柄昂昂然挺竖,玉莺用手相探缩回。心中暗想有趣,滚热而硬。悦生上身,分开两足,情穴顿露,悦生相探,丰腻无毛,暗道:“好个妙牝。”将身紧靠酥胸,尘柄投入牝户。犹如处女相似,温暖美快。玉莺道:“相公怎么生此妙物,妾身今日有缘,幸遇相公。”只见麈柄在此牝内一伸,钻刺无宁,玉莺被悦生展缩大战,身软体颤,牝中流液涓涓。悦生道:“一月余未曾御敌,今日逢卿,真是天付姻缘。”正是: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二人交媾多时。悦生运气,将麈柄充满花房。玉莺快畅莫禁,昏醒复迷,丢之数次,绵如春蚕,真如酒醉。悦生将麈柄退出,玉莺双手抱住悦生道:“相公真是稀世之奇珍。”遂伸手摸麈柄,吃了一惊道:“相公先前入时,止有四五寸,如今怎么变了七八寸有余。滚热无比,大是有趣。妾自作女至今,因我丈夫无子,令奴陪客度子,也会些好人。未有如君之妙,又且不泄而久,着实赏心的紧。相公你生的标致,又有太过之具,真是风月中魁首。”上面口问,下面用手捏,又问道:“我的妙人儿,你姓甚名谁,说明了,以便再会。”悦生道:“小生乃扬州府人,姓封字悦生,来此城中,看我姑母。”玉莺忙道:“是蓝奶奶否?”悦生道:“姐姐,你怎么就晓得是蓝奶奶。”玉莺道:“你方言说姓封,故此知道。蓝奶奶是你亲,他老人家姓封,常时对奴言,有个侄儿在扬州,多年不会面了。相公,你有三个表妹,比奴还生得标致,惟珍娘招了人,还有玉娘瑶娘未曾嫁人。”悦生道:“姐姐,你姓甚名谁,如何晓得我姑母妹妹。”玉莺道:“奴姓卞名玉莺,曾结拜你姑娘做干母亲,蓝奶奶是大后日六十岁了,奴也要去祝寿,莫非你来寻你姑娘做生日的。”悦生想道:“有趣,今日若不与玉莺姐相会,怎知我姑母生日。那时我生幼小,不知姑母寿诞,今日方知是三月十八日寿诞。”忙道:“姐姐正是。明日还在这里再住一天,打点寿礼,方可进城。”玉莺道:“妙极,奴也要留你住两日,与你尽尽兴。日后奴也来蓝奶奶家,会见你,也不好相见会话了。今日与相公相会,也是前缘。”说便就起,去穿衣服,着鞋。悦生道:“天还尚早,如何就要分手。”玉莺道:“相公待我进去,换我家大娘子来也,与你相会,明日亦好再相会。”悦生道:“此事极妙。”卞玉莺披衣入内,未半刻二人已至榻前。玉莺道:“我家大娘来了。”闵氏卸裳进衾,悦生即忙搂抱。二人齐言:“玉娘不如我们三人共枕到妙。”玉莺依言,一同睡倒。悦生一跃,跨于巧娘身上,酥胸紧贴,巧娘两腿忙分,金莲相环于悦生腰背。悦生麈柄贯入巧娘牝内,巧娘被热柄刺的快美。口中哼叫:“俺爹俺爷。”身上震动。悦生运展妙机,麈柄在内,左冲右撞。这巧娘从不曾逢此劲敌,舌冷唇凉,牝内津液涓涓流出。悦生加力抽捣,巧娘情穴忙迎,昏昏而眠,不复人间事。悦生是久惯班头,狠剌多时,巧娘被悦生(上入下肉)醒转来,口叫有趣。道:“我从未见此又大又硬,又长久,又滚热,快活死我了。”口中无所不叫,双手紧紧搂定道:“我的亲老爷。奴今夜遇此这一度,可抵半生之美快。”又道:“封郎略停一停,待奴定一定神子再干。”悦生下马。巧娘忙道:“玉妹,你还抵挡得过相公的家伙,只是不可与他(上入下肉)破了,不好回我家主人。”玉莺大喜,又与悦生干起。是夜二美轮流取乐,及至天色微明,三人忙起,悦生归客房。正是: 单凤来仪双玉树,两龙争抱一颗珠。第六回 封悦生祝寿见姑 蓝珍娘题诗忆夫 乘骑奔驰三月天,娇花啼鸟语绵绵;遇庆瑶池开寿域,鲰生何幸是奇缘。 话说封悦生旅店奇逢得狎二美,又住一天,乐不待言。这日正是三月十七日,悦生将银数两,托望繁备办寿礼,望繁道:“原来相公是蓝奶奶内亲,小人服侍不周,得罪了。”遂代悦生进城,同封禄照单置办礼物。次早悦生命封禄同店小乙,扛抬礼物入城,悦生随后亦入城。行至蓝宅门口,礼物先进了,封禄又回来,引悦生入于内庭。蓝母这日也不开东阁,止不过内眷女客而已,并无设大筵席。虽有一二十家送礼,俱是退回。言不做生日,邻里皆不闻,这日蓝书出庭,见是毛店小乙,抬进礼物。因吃惊,自想我家奶奶不做生日,毛家姑娘送礼何为?因问道:“小乙这礼是怎么?”封禄道:“我这礼是千里来的哩。”随取了礼单,递与蓝书。持帖入内,道知来历。蓝母同三女展开礼单名帖,看其礼甚丰道:“这是谁人,用此重礼。”及看后面是侄男,封悦生名字。蓝母道:“我因多年扬州无人往来,不知此是何人。珍儿你四人同我去看看礼物,向来人问一问,便知端的。”忙令蓝书将庭门掩闭,母女五人皆齐至庭中。封禄一见老人家在前,料是姑太太,忙忙跪下道:“姑太太,小人叩头。”蓝母道:“你是何处来的?”封禄道:“小人是扬州封相公家的,同我家相公封悦生,来寻姑太太祝寿的。”蓝母道:“我离家久,不知是那一派?”封禄道:“小人的相公,乳名叫做喜郎。”蓝母道:“呵,原来是我亲侄儿,他如今在何处?”封禄道:“相公同小人一齐来的,现在外厢。”蓝母令蓝书道:“快请封相公进来。”蓝书应诺出去,蓝母立庭前看摆寿礼。道:“珍儿你表兄家业有余。你看此礼不啻百金之外,虽不受,抑且令舅母的见家下,还有成器之人,来此光降门户,也是你外祖一脉。”言未已,只见蓝书引封悦生进入大门。母女抬头远睹,但见悦生头戴片玉纱巾,面如美玉,身穿月白绉纱褶子。大白花绫裙,白绫暑袜,足下大红绸履,大步行来。丰逸潇洒,玉貌堂堂。趋至中庭,四妹远见,退入屏后。蓝母降阶而迎道:“我侄儿劳你远来。”悦生道:“姑母在上,因途程遥远,不能朝夕侍奉,多有得罪。”封禄铺毡。封悦生拜道:“小侄愿姑母鹤寿无疆,遐龄沧海。”蓝母急急向前相扶道:“吾儿远临,程途劳顿,又蒙丰礼来此一看,足见其情。”慌忙搀住,悦生平身侍立。蓝母命使婢桂瓶,请四位姑娘出来相见。四女闻言,从后步出,环佩翩翩,香风袭袭,悦生遥觑。恍如仙子临凡,魂灵早飞半天。四女齐立于右,悦生居左,众女裣衽,悦生作揖。众女颜色如绛,秋波四睹,金莲叠叠,柳腰摇拽而退。蓝母陪悦生啜茗。封禄向前道:“姑太太礼物可收。”蓝母道:“侄儿你在客旅不便收藏,为姑母挚你远来,面点领用,余礼暂且权收我处,回日送上。”悦生道:“特为姑母献上。以效华封进祝,些微不腆,望祈笑留,则小侄忻感不胜。”蓝母道:“岂有全收之理?”遂叫丫鬟将礼物扛入,四女查收。蓝母令悦生入内座,桂瓶托茶,母女一齐相陪。正是: 久别家园亲骨肉,岂知今日又重逢。 茶毕。蓝母同四女陪悦生用酒。悦生见一姊三妹标致,暗想道:“珍姐久旷知味,三妹皆未经风雨,真如上苑名花,玉姿美质。鲰生已入天台矣,何幸得近玉人。”心中自喜。珍娘频频偷觑悦生,暗想道:“好个表弟,人品丰美俊逸,比我那浪子高之天渊。”私叹不表。玉娘见表兄风流儒雅,自想维扬是繁华之地,我这表兄多管风月中断不能少的,一定是知趣的人。瑶庞二女低头自思,若嫁了像这表兄这样人物,温柔俊俏,也不枉了为人世。蓝母道:“珍儿,可敬你表弟一杯。”珍娘奉母命,伸出玉手持杯,桂瓶执壶斟酒,珍娘含羞绛颊捧敬。悦生起身接杯而饮,亦要回敬。蓝母忙止道:“不要复杯,表姐自来不饮。”悦生道:“小侄从命。”又言客岁九日,会见姐夫傅贞卿,同一花俊生在淮装了药材,至我维扬发卖,已获大利。蓝母道。“侄儿,你见姐夫如今何往?”悦生道:“小侄留他,他不从,次日相请,主人言已开船,上湖广去了。”蓝母道:“如何不寄一字?”悦生道:“傅姐夫说,邂逅相遇,不及付字与岳母,老舅若去,传言致意便是。”又道:“姑母,那花俊生是姐夫的表弟,也未有信。”蓝母道:“侄儿你姐夫与此人为友,见怪你姐姐劝他。故此弃其产业,携友远出,致你表姐失望。我又无靠,你两个妹妹,又尚未字人。”悦生道:“姑母年迈,早晚亦要人支持。奈小侄路遥,有紧事时,不能就到。”蓝母道:“侄儿你家中侄妇贤惠,可能持家,是谁家女子?”悦生道:“不瞒姑母,小侄不才,侄妇是门户中人。携数万金相从,至家未及一戴,不幸西返。昨岁做过服满,如今看过姑母,回家择娶。”玉娘暗自想:“表兄非老成人,必是风流种。为甚门户人有此多金,轻自从他,定能相合,必然逞心了。”珍娘闻夫远去,又听表弟妇是烟花妓女,必然这行子也是作怪的人了。瑶兰二人,各自想:“此人一表不俗,花柳中人,岂不心爱。莫说uO人,就是我作处子,见了也要动心慕想。”蓝母道:“侄儿原来失偶,尚未续弦。”言未毕,见一舆至庭下轿而进。乃是卞玉莺,蓝母向前相见,把言道:“我儿今日又劳你记念老身,屡屡蒙你厚情,岁岁来庆祝。”卞玉莺见悦生在座,假意含羞惧怯,蓝母即道:“我儿,这位是我侄儿,你也是妹妹,不必见外。”玉莺向前拜祝过蓝母,转身向悦生道了万福,方同珍娘姊妹行礼。又道:“母亲寿日,我家大姐姐有事,不得与老母祝寿,勿要见罪。女儿携得寿仪一封,与母亲添寿,一点恭敬,乞老母笑纳。”蓝母云:“多谢盛情,老身何以当得。”说毕悦生首席上坐,众女右边列坐。蓝母东首席而座,蓝书托盘,桂瓶执壶,封禄上肴。悦生立起身,手捧金卮上酒与蓝母,五人齐立,奉过酒坐下。悦生道:“列位姐姐,愚弟不敢奉敬了。”珍娘等齐言:“不敢。”有劳桂瓶,俱将各妹斟满杯中。一齐道:“请酒。”蓝母道:“多承贤侄远来。”悦生心中暗喜道:“五位姊妹,个个生得如花似玉。我今日在这里,宛在广寒仙宫。”香风袅袅,花貌盈盈,粉脸桃腮,乌云玉面,唇点樱桃,眉盖秋波,披黄罩白挂紫穿红,如数朵彩云呈瑞色。戴金插玉,蟠龙掠凤,似玑珠玉树吐芬芳,不亚广寒宫。可赛瑶池殿,笑的微笑,言的轻言,俏的更俏,骚的越骚。珍娘双蹙眉黛,有无限娇媚。若兰秋波频盼,似有情稍寄。玉娘粉颈半露,体细肌芳。卞玉莺春葱慢伸,勾魂使者。瑶妹妹笑值千金,燕语莺啼。众芳姿喜态难描,定若南海观音。老姑母长寿星,犹似当年李太后。封悦生美貌风流,犹如潘安再世。酒阑肴残,日已西落。银缸将上,席彻各散。蓝母命蓝书收拾书房,与悦生安宿。男欢女悦,各归内房。正是: 〔王巢〕春心重门朱户,捱剩枕戍鼓传更。 当下悦生酒罢出来。宿于外书房,封禄随定。悦生在枕思想难寐,如何我姑母养了三位姊妹,真是蕊宫仙子下世。那庞家妹妹,卞家姐姐,别样装束,却如巫山神女。今日我封君诏乐死,若姑母留我,我藉他注意。三位姊妹不能到手,若兰小姐亦可充肠。内房庞若兰回家,玉瑶二妹,共枕于一室。珍娘留玉莺同衾,蓝母先去安寝。四美俱在珍娘房中,言笑一番,各归寝榻。珍娘见二妹俱去。随掩房门,与玉莺谈心。两人心意相合,若有密言,各不隐瞒。珍娘道:“姐姐你这两日可有知心者否?”玉莺笑道:“好姐姐,你猜一猜,我好向你说一宗美事。”珍娘道:“呆了头,你店中往来无数,也不知多少人儿,叫我猜谁的是。”玉莺道:“姐姐言之有理,我前日店中下了南客。一主一仆,主人风流美貌,是千中选一的。我向我大姐姐打了应照出来。令他仆请那人进内,外貌实不必言了。其中妙处,天上无,地下少。我想世上只有他一人。”就不言语。珍娘见到说v鸮伛繷B,又不言,忙问道:“他一人怎的恁?”玉莺道:“姐姐你要起来,拜奴两拜,我便说与你听听,妙不可言。”珍娘道:“你对我说,也无益于我。不向我说,亦无损于我,我拜你何事?”玉莺道:“姐姐你不拜我,我也不说。”各自安寝,珍娘因丈夫远去,寂寞许久,要人言言散悉。故此欲令玉莺妹讲讲说说,以消长夜。就道:“玉姐,你今日说与我听一听,我明日早起,拜你两拜。若果有些奇处加倍,拜你四拜。”玉莺见说道:“那人脱衣上床,我用手将他下面一摸,其物中和热如红炭。那时我兴来,忙忙将他搂上身,妙物进来我牝内,姐姐,你想此时有趣否?”珍娘道:“真是有趣的事,后来又更有甚趣?”玉莺道:“姐姐我想那人的麈柄真是人间至宝,一到里面,火炉一般,户内汤烙的有趣。又且那麈柄不知怎的,在我牝内遇着热气,就长有六七寸,把我牝内(上入下肉)的满满的。”珍娘道:“这是极妙的了,还有什么样美趣?”玉莺道:“他身子不动,那件大东西,是活的。自己往里一钻,就顶入花心内钉住,一顿啃咬,浑身酥快,内中汤的又妙,钻的又美。其硬似铁,(上入下肉)在里面,如水鸭咂食,左右寻刺,一夜也不泄,我被他弄了二夜,丢了数十次。我家大姐姐,同我两个弄他一个,(上入下肉)我两人,弄的我们好似残兵败将,昏头晕脑,不知怎么?你道世间有此麈柄,奇也不奇。”这珍娘被玉莺说的淫火大炽,户内黏津,滑滑滚流。玉莺亦不言其人姓名,讲的自己情兴焰炽,阴中骚液汪汪,恨不得奔出书房,搂着悦生,(上入下肉)入牝内。二人淫兴大动,珍娘道:“了头都你是来,我苦守一年,多不动情,被你今日把我芳心引动。”玉莺道:“我们两人搂着弄弄何如?”遂爬上,珍娘两腿分开,你颠我迎,两美火盛情涌,磨磨擦擦,哼哼叫叫,齐齐急了一身香汗,两人酥软爽快而卷下身,并枕而睡。再言玉娘瑶娘,登床并枕,玉娘道:“妹妹,你今日听见表兄言嫂嫂是门户中人,携数万金跟他从良。想表兄定是作怪弄嘴的油花,故此妓者从他。”瑶娘道:“姐姐我看表兄不是好人,就是饿鬼一般。我今日看他一双骚眼,不是看我与大姐姐,就是望着若兰姐姐,左瞧你,右顾我,端的不正气。”玉娘道:“我们做闺女,不要管他男子家的事,他住十日或半月,自然去了。”瑶娘闭言不语,玉娘亦睡。正是: 春心飘泊随风絮,性若孤整断缆游。 是夜四女分作两房,这边珍娘玉莺,谈心相狎。那边玉娘瑶娘,议论以酣。悦生尖酸风流。四人心病,皆是一样情肠不远,时一宿已过,正是瑞色日升,玄鸟下祥光,春运景云开。蓝母先自起来,支照家业,令蓝书开了中门,悦生早起,梳洗完备,步进内庭而坐。这卞玉莺同珍娘,离榻临镜,画眉施朱。巧掠乌云。那厢玉娘瑶妹,粉黛涂铅,衣着绛绡,三姝各自消遣而笑谈,独珍娘心中哽咽不乐,自恨丈夫相抛,无以释怀。见笔砚在几上,遂占一律。写道: 狂夫偕俊逝天涯,望断衡阳雁影赊;孤帏玉质能如此,唯有窗前月印花。 咏罢。情恨转炽,又慕表弟悦生,风流俊雅。正此三春,柳舒花放,燕语喃喃,文禽两两。偏奴寡鹄孤鸾,红颜命薄,愁悉难遗,长夜怎眠,枕剩衾单,只因理宜各别,萱草当堂,若不畏此,则可以与表弟共寝,一双男才女貌。况周年已经苦守,昨被玉莺言入肺机,深动情弦。倘天怜念,前生有缘,千里而来,似乎有意,怎得此时此夜,共坐同欢,方消我愿。其情不能解释,自咏闺怨一绝,又写于素笺: 春光先到艳阳天,闺阁慵心绣锦鸳。 徙移栏杆情醉处,桃花含笑柳含烟。 珍娘写完,将素笺折成方胜,入于袖内。移步庭前,同玉莺见过母亲。与表弟二妹,环坐在侧,共饮同食,说至家常维扬风景。悦生言毕起身,玉莺微笑照应,两心共知,蓝母起身理事。四妹各各散立,珍娘下堂。探笼中画眉喂食,左手拖垂,将袖内诗帖,遗落于地。悦生有心行步相窥,见珍娘袖中落下一物,忙趋至珍娘后湾背拾起,不表。 却言珍娘无心误落于地,悦生只当有意于己。只见玉莺辞回登轿,目视悦生而去,母女送出回宅。锒缸吐蕊,玉镜照户。悦生出外就室,母女入内闭门。正是: 佳句已随流水寄,鸾传凤侣今宵定。第七回 风流子计就连镮 俏佳人暗赴蓝桥 词曰: 春雨里,光景更幽清。紫燕魂惊洲渚,桃花泪滴水纹轻,彩云重复行。风瑟瑟,旅店恰同双,春花乱随流水逝,娇娇细细逐飙香,蒹葭玉树芳。 右调 望江南 话说封悦生拾取珍娘诗句,藏于袖内。及至傍晚,别了姑母,步出书房。封禄掌灯,悦生将拾得方胜叠,折开看道,原来是首诗。读道: 春光先到艳阳天,闺阁慵心绣绵鸳;徙移栏杆情醉处,桃花含笑柳含烟。 悦生读毕道:“我表姐真巧,才华独步。”追忆详解无奈。祇得赴枕道:“怎么得与表姐一会,这诗中大是有意。徙移二字,叫我不要在家相会。”想想道:“我非洛阳人,初来此地,怎能有极妙之处,让我二人对面促谈,虽不能莺代燕侣,抑可完其两念。”运筹半夜,思索更阑;醒而复虑,虑而复想,一策莫展,将欲沉酣。猛然鼓掌笑喜道:“稀乎丢了这‘巧’。且到来日与玉莺娘相议。”怪道:“玉莺娘上轿临去时,向我丢了个眼色。”又喜道:“此事多在玉莺娘身上成就。”次日梳先早饭毕。吩咐封禄看了书房:“若姑太太问我,你说相公初来,出外步步玩景,明日好回家去。”封禄理会。悦生出得蓝宅,也无心观其城中之景,直有意奔至旅店作事。出了洛阳城外,不一时早至毛望繁店门。方走进店中,闵巧娘笑迎道:“封相公请进里面奉茶,家长不在家。”悦生闻言,放心入内坐下。玉莺来迎道:“冤家今日来的正好,我家长昨日起身,往山东赶四月初八日,晓起拜大菩萨去了。正要叫店小乙来请你,恰好你来。”悦生同玉莺娘进房中吃过茶,才要兴云布雨,只见闵巧娘走来道:“妹妹,你且让我与封郎煞煞火,完了事,你二人慢慢顾弄。”玉莺道:“头筹与你先捻去,我们好上大货的。”说u驯X去,管理门口生意。悦生将闵巧娘抱在床沿上,脱下小衣,牝柄交投,大弄大创,约有两个时辰。巧娘魂消体软,丢了数遭。卞玉莺在外,如火砖上蚁子,或起或坐,心痒难熬,不能定止,只见巧娘坤占以漏,软麻不能抵挡,气喘嘘嘘而遁出,随去随系小衣。玉莺飞临生前,揭起湘绫,花心早吐,横卧坑上,悦生挺兵刺入,玉莺美快悄语,无所不叫。琼室盈盈,两下如漆胶相粘一般,约有两个时辰,玉莺牝内如童口食乳乱吞,连丢数次,云散雨收,并肩而坐。悦生道:“我有事,要你为我,我若事成,感情不浅,你我亦得久处,不知玉莺姐允否?”玉莺道:“冤家我正要约你来商议长远之事,是我先替你出题目?”悦生道:“承你美情,我猜着了。”玉莺道:“君猜何事?”悦生笑道:“可是我表姐之事否?”玉莺亦笑道:“是了是了。”悦生道:“芳卿请示其详。”玉莺道:“我那日祝寿,是夜与珍娘共枕,我家里所为的事,他尽知道,惟老母莫闻,他问我,这几日店中可有知己者下否?我道:姐姐,半年也没有一个风雅的客人,前日方有两人,一主一仆住寓。我将君与我二人如此如此说明,讲的情vg兴发,我恨不得出来寻你,因此二人相搂,我在上,你表姐在下。如你们行事,大弄大耍一番,大家急了一身津液方止。他又言守了一年多不为动兴,被我把他芳心引动,我并未曾提你。”悦生道:“你若言我,就不妙了。我今想有一计,特来求你计议,若你为我行之,事成,我便不回家了。我便在此久住,又与你二位往来永久。若不成,我返舍别娶,恐亦不能再游此地。二位姐姐,从今后,要与我会,恐路远不能赴约了。须要作速设计,为我才好。”玉莺道:“封郎,奴岂不知,你我情u賰N合,一时难舍难离。故此先以言透了他,再和你相商,怎么设法,使你姐姐来会会便好。”悦生道:“到是大缘法,幸老毛远出,我们正好作事。”玉莺道:“怎么样?凭君作为,我便帮你,也是有趣之事。”悦生道:“还要烦你速到姑娘家去,与我姑母言,你只说uA丈夫远出,我见大姐姐烦闷,接至我家走走,解解姐姐闷怀。”玉莺道:“这计较极妙。”悦生道:“他若应允,必要你同他一齐来,我便这日先告过姑母,只言游赏洛阳景致,以便回扬。那时珍娘到你家,将珍娘假做你,先睡于房中,我亦不言明,待我事就。你二人一同持灯来照,然后四人同床,岂不美快。”玉莺道:“此计大妙,便宜你了。”悦生道:“你又便宜多哩,日后我还补你,二位雅爱,又且同欢共乐,岂不美快。”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卞玉莺与悦生商议毕,遂转身忙与巧娘知会,一齐大喜。悦生要回,卞玉莺道:“封郎,你先回,奴随尾而来。”悦生别了巧娘玉莺,先回蓝宅。封禄迎道:“姑太太方才请相公吃饭,是我回出去游玩了。”悦生闻言,趋入内庭,蓝母一见,道:“侄儿,这洛阳城,比不得我维扬繁华,人物聪俊,衣冠美丽。此处北地风俗,人朴古直。”两下相见不表。 再说珍娘,因题诗后,恹恹染病,心中纳闷。哽咽思索,欹枕懒起。两妹守坐相解,珍娘愁眉不展,怕待开言。耳虽听,口不答。忽卞玉莺至,趋入内庭,与蓝母见过。蓝母道:“我儿,前日多谢你厚礼,又慢你去,你家大姐姐怪我不受他的礼。”玉莺道:“怎敢怪老母,薄礼不纳,倒又取扰。”母女二人见过礼,又向悦生道过万福。二妹迎玉莺,入于珍娘卧室。见珍娘在枕,忙问道:“大姐姐今日怎不起来?”珍娘见了,勉强起来,桂瓶捧茶。须臾掌灯,外房悦生用过晚饭,出外书室就寝。蓝母又至珍娘房,与玉莺说vゲa常,又道:“玉儿,不知你来,不曾办得下饭。”玉莺道:“是自家人,还要以客待?”蓝母又说些闲话,遂道:“老身年迈,不耐久坐。你们讲讲,我要寻床了。”玉莺道:“母亲请安神,我们略坐坐。”蓝母命桂瓶持灯而去。玉娘瑶娘同下了一盘棋,玉莺观局。不觉起更传矢,鼓以初槌,玉瑶二妹秉烛同归寝处。这边玉莺珍娘卸衣上床,环抱共语。玉莺道:“姐姐,我今日来是为何?”珍娘道:“你是来看看母亲。”玉莺道:“一来看老母,二来避狎客。”珍娘笑道:“呆了头,这一件趣事,倒反来躲避。”玉莺道:“那我家中人,二十八日往山东去做四月初八香会去了,那客官昨日又来我家住宿,是见过甜头的了。今日我让我家大娘娘,与他整衣一弄,情兴俱足,我回去,大姐姐又让我一夜。”珍娘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妹妹想我当初未配时,捱此长夜,指望巫山楚雨之欢,今到此地,欢娱美爱,只好待来生再逢,我想不如削发空门,以求来世罢了。”言毕泪潸潸而下。玉莺道:“姐姐休得烦恼,我在家中,终日想姐姐这样一个美人,不能与丈夫同衾共枕,百年完聚,诚为可怜。今姐姐惨凄,奴做妹妹想了个主意,要对姐姐商议,又恐怕姐姐见怪。”珍娘道:“我二人只是多了一个头脑,你有何事说说,行可行,止可止,何怪之有?”玉莺道:“姐姐切莫见怪,我便言之。听姐姐裁夺,尽小妹一点诚心。我店中南客,明日进城置货,倒不如我求母亲,将姐姐接至我家,只说去我家散闷,至晚将姐姐在我炕睡卧,那南客进来,只当是我,姐姐切不可言语,任他行之。事完,姐姐假意炕下小解。我便进来换你,他又不知。你又消其愁闷,亦且得遇妙物,不知姐姐心下如何?”珍娘道:“此事也好,只是名行不雅。清节有污,有负其夫。”玉莺道:“姐姐你便有金石之心,那傅姐夫忍心,弃了远去。一年有余,音问不通,字无半缄,人远情非,一至于此,姐姐何必守此活苦。做妹子吐肝胆,以陈其事,姐姐也须三思。若是寻常下品之人,妹妹亦不敢开口,又因那物之妙,世间少有。况姐夫远离,你便清操如冰,在那远行人,亦不得而知,想人青春难再,欢乐有限。”珍娘闻言,心中暗想道:“狠心人抛去,叫奴苦守,倒是妹妹言的有理,人生在世,不可虚度青春。况那人是远客,非我本地之人,一夜之事,料然无妨,且解片时之渴。”遂道:“妹妹承你高情,将美满之事赠我。虽一宵之乐,也是前缘定数,明日倘事就,切不可扬丑于外,日后为姐的必会重报,如忘今日,死于非命。”玉莺道:“姐姐何必盟誓,事议停妥,不知老母若何?”珍娘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其缘份如何?”说罢,两人贴胸交体而睡。再说封悦生宿于书房,枕上想道:“此事不知可得成就否?若姑母不令表姐出门,我明日回扬,誓不上洛阳看待。若事就,乃玉莺之功,此事但看缘份如何?大约凡事不可不为成否?付之于天命。思想半夜,方才睡着。正是: 妙计安排鸳鸯阵,巫山云雨到阳台。 到了次日,蓝母早起,梳洗方毕。悦生忙趋入内。见蓝母道:“姑母,小侄要到太平庄,看看箕子石碑楼。”蓝母道:“理当。”命封禄安书房,悦生即出。再言珍娘商议停当,珍娘俯枕不起,添了些腔调,做了些圈套。玉莺对镜临妆。蓝母同了玉瑶,齐至绣帏,身近珍坑,蓝母道:“我儿心中不安,饮食不用,烦恼无益,恹恹沉睡,令老娘不安,如何是好?我儿可起来走走,不要睡坏了身子。我儿你今恼闷,也是为娘的,前日不合招了浪荡子,把你耽误,儿今可起来讲讲再处。”珍娘流泪不止。二妹齐言:“姐姐不要愁泣,使老母不安。”玉莺道:“母亲,姐姐纳闷,莫要恼坏身体。我家无人,你毛家女婿山东作大佛会去了,约有一个月方回。不若我接姐姐到我家,去看看洛阳桥解闷,望老母允诺。”蓝母道:“承你好意,不知你姐姐可肯去否?”珍娘假道:“母亲,儿有甚心情,还去散闷消愁,则索死休。”玉妹道:“何须如此?既毛家姐姐请你,你挣挫些儿去走走。只是我二人是闺女,不便出门。”瑶娘性燥,走近前来,把春衫用手提定。道:“姐姐起来,妹妹扶你穿衣,快快收拾,你去玩玩,爽快些回来,也不添老母之忧,母亲是老人家,见你如此光景,倘年老人愁郁,叫我们怎么好?”用手强扶,玉娘代他撤衾,瑶娘为他穿衣。这珍娘借着母亲允意,二妹相帮,况系夙缘,该如此相会。一去美满前程,从今定百岁良缘。顷刻时,珍娘被二妹相扶,口虽不言,心中暗喜。身已就裳,离炕临妆,掠云施粉涂朱。蓝母命蓝书唤舆,须臾舆到,珍娘玉莺登舆去了。那悦生在外,暗视相探,只见蓝书领小舆二乘抬去,喜得悦生极痒难抓,站不是,走不是,足蹈手舞。不一时,只见二舆已至毛宅。巧娘忙迓珍娘入室。珍娘道:“多谢姨姨厚礼。”巧娘道:“薄礼老母何不全收?”珍娘道:“岂有全收之理?”两下相言,裣衽过坐下。玉莺换衣,巧娘相陪,一应酒肴,俱悦生预银而备。三妹同饮到暮夜,至掌灯酒饭彻席,只见悦生看看日色将晚,慌忙出城。此时是四月朔日,并无月色,奔至毛店,日已晚了。店小乙道:“相公为何这晚来此?”悦生道:“在城外闲游玩景,一时归晚。不料城门已关,故来此借宿。”小乙忙的言知。巧娘在厨道:“请封舅舅客房坐坐,看茶吃,请用夜饭。”悦生随自用毕。小乙又取一壶茶付悦生自吃。却言珍娘等用过酒饭,已是起更。各各洗面净牝,巧娘先自回房。玉莺向珍娘道:“千万不要言语。”珍娘点头笑答道:“理会得。”玉莺道:“姐姐先上炕,我去引他来。”珍娘随即灭灯卸衣上炕而卧,把往日愁尽变为喜。正是: 玉山先欹鸳被暖,名花上苑待莺迁。 那卞玉莺走至客舍,悦生迎道:“有劳姐姐费心,千万你二位迟迟而来。明日小弟自当重报,决不作薄情人也。”玉莺道:“封郎,切莫忘了我同我家大姐姐之情。”不料巧娘也在暗处潜窥,听着玉莺对悦生道达其情,心中欢喜道:“玉莺妹原来也是好心人。”自此以后,如同亲妹相待不表。 却说玉莺对悦生道:“封郎,我先进去,你随后就来。”悦生道:“晓得。”玉莺遂入自己卧房,走至炕前,低低对珍娘道:“姐姐,那人来了。今夜我作成你,你明日怎么谢我哩?”珍娘道:“我心为大可表。”玉莺道:“姐姐,你宽心受用受用,我今去也。”话讫,抽身出去,悦生躲在旁边让玉莺出房。悦生将门掩闭,脱衣卸裳,掀衾爬入珍娘身上。珍娘情动兴旺,忙展玉腕相抱。悦生用手捧面相亲,叫道:“我的玉莺娘,心肝。”珍娘不语,任从挫磨。悦生暗想道:“我这表姐美姿风骚,比闵巧娘、卞玉莺二人,着实有趣。”于是悦生肌肤体侵娇姿,珍娘金莲倒控郎腰,悦生将麈柄直笃牝户,珍娘体就嗳哟一声,柄已入牝,舒爽特别出奇,牝内净水涓涓,牝户翕翕,遍身爽美。叫道:“我的亲亲,(入肉)得我快活,深投于妙处了。奴了前世之缘,今日共君一夜,胜奴那浪子一年。”悦生连连运气,麈柄在牝内拱拱钻钻,伸伸缩缩,阡阡刺刺,若鹅鸭咂食之声。珍娘心花都弄开了,昏了又醒,醒来浑身如柳摇,肢似播糠哼叫不止,淫液流浸因褥,大弄大迎,已至三更时候,珍娘四肢无力。忙道:“相公下来,待奴略停一停,然后再弄。”悦生怜他娇媚,初逢大敌,恐苦于他,遂出麈柄下马共枕。珍娘如得奇宝,心中自想道:“只此一宿,再不能遇。”舒心相投,淫情大炽。悦生用手捻捻珍娘双乳,又摸摸遍身肌肤,细腻光滑,又摸至牝上。说道:“玉莺姐好个丰丰满满的妙牝。”就把珍娘手扯往麈柄边,令他一拿道:“你这好牝儿,也得我这大东西,(入肉)弄方妙。”珍娘就手一捻,嗳呀道:“先前捻如何不觉,这会出来,如此太过,倒有六七寸长大,其硬如铁,其热如火。”攥攥捻捻,一时兴动。又令悦生上身再干,用手将麈柄导入牝户,淫水滑溜,被悦生嗤的一声。珍娘大叫嗳呀,全柄贯入牝内,自动自伸,珍娘十分美快。连忙问道:“怎么先前进大是妙物,令我快活死也,冤家你是何处人,姓甚名谁,你可对奴实实说明,你有此奇术,谅非生来,必得异授,方能至此。”悦生见他言及于此。心下暗想道:“这是表姐聪明方悟,他人焉能悟之。”忙答道:“心肝我拔出来告诉你,还是放在里面讲,讲若讲了,不许你叫我拔出来。”珍娘道:“呆子,奴恨不能时时刻刻放在里面,就死也放不得了。你怎么说要拔出来,你今放在里面,快快讲明就是。”悦生道:“我有诗句一首,姓名俱包含在内,卿试猜详,便知其始末。”珍娘道:“把你诗句念来,我猜猜就是。”悦生道:“春光先到艳阳天,闺阁慵心绣锦鸳。”悦生才念此两句,珍娘忙应道:“这是奴家做的诗,你如何也知道?”悦生道:“你想我这声音,可有此像你府上一个那?”珍娘道:“不好了,是自家人。”悦生道:“正是亲,如今亲更亲,何须再论?”珍娘忙道:“事已至此,弄了大半夜,百般丑态,俱已尽献。”心中暗想道:“还喜是自家表弟,尚强于此处落在他人之手。”又道:“喜郎,我因你那不成材姐夫抛奴远去,奴自叹薄命苦守,今幸玉莺妹作法致有此行,你初来时,奴听见你说:‘妻子是门户中人,携有多物相从。’我就想你必定有甚妙处,他方肯相从。果然有此妙柄妙法,令为姐的倾身相待,不知喜郎你心下若何?”悦生道:“倘蒙不弃,弟永不回扬,情愿白首。”珍娘道:“我前日与你初会之时,情兴已自注意于你。今日虽是玉莺妹作法,也是前世的姻缘。你千万不要回去,奴要有久远之事相议。”悦生听了大喜,仍又鼓楫摇舟,迎风破浪。亲更亲,美上美。珍娘这会舒心风流,忘愁除闷,想道这缘法,实是奇会。将牝凑迎,吞纳相敌。口中叫道:“知心中意亲弟弟,你今夜必定(入肉)死你姐姐,不放回家了。”悦生道:“我的俏丽娇媚的亲姐姐,快活死了,我也真真乐死。”珍娘牝户翕翕,悦生麈柄昂昂,早已花房吐露,麈柄倾液,雨收云散,斜玉山抱檀郎,共枕相酣,离情穴,搂玉姿,拥衾同卧。正是: 相逢恐是阳台梦,今日同欢旅店中。 话说封悦生与蓝珍娘,方两下停舟住桌,只见卞玉莺、闵巧娘,持灯同至卧炕,奔到床前,用灯相照,卞玉莺道:“如今亲上加亲。”闵巧娘道:“暖衾添絮,真是有趣。”珍娘道:“二位姐姐,这是我家家物,主人见之必取。”悦生道:“鲰生尚且不足,既得陇又要望蜀。”巧娘连忙脱衣,玉莺即时露体,齐齐上床。这一个,光身如玉欺瑞雪,那一个,遍体香姿赛兰麝。悦生仰卧,巧娘飞身上马。玉莺欹傍忙搂,巧娘勤辔,撺上坠下,如水浮葫芦。未一时,巧娘花雨流沥,浑身凉液,满口香津,停车住辔而卧。玉莺兴动,一跃而上,攘柄在手,导入牝内,深贯琼室。悦生大展灵龟,猛突葬钻。加噤刺射。玉莺连忙哼了,大称美快。淫津直迸,四肢摊挫,乌巽停枕,体近湘纹。珍娘傍观笑道:“二位姐姐,就似饿蚊见血,亦不多时。”玉莺香肌零落,玉蕊凋零。珍娘心中爱惜表弟,恐被神伤,不忍再举。怠知道悦生,是古棠异士万衲子密授,千战不败,万敌不泄,运动灵根,一宿可御十女,岂惧二三之妇,悦生忙叫:“姐姐上来。”珍娘一时住兴难定。闻言将身一跃,跨开两股,骑坐悦生身上。悦生将麈柄鼓勇,已突入珍娘牝内,直透于花宫,刺桃于琼室,撼摇芝宇,情穴将颓。霎时间香汗泛清,流溢于衾,因满u阞牄S。鸳枕上一龙擒于三珠,锦衾中鸾翔于一凤。忙忙的淫兴,将夜色舞过;草草的鸡声,将旭日唤起。四人未得暇睫,见天明,巧娘披裳先出,启户开店。玉莺忙忙穿衣,上厨烹调。悦生珍娘离箪下床,各着衣服。珍娘道:“喜郎我与你一夜之情,非是陌路,回家别有他议。”悦生道:“姐姐,表弟粗俗,夜来苦于尊体,切勿嗔怪。”珍娘道:“残花败柳,蒲姿陋质,丑玷郎躯,毋以淫奔自贱。”悦生道:“此言太谦耳,姐姐先回,愚弟附尾。”二人梳洗毕。巧娘玉莺排列肴核,件件完备,封悦生与珍娘尚在房中细语。正是: 舅郎姑女亲上亲,意中人遇意中人。第八回 探姑母潜室夜欢 两闺女密窥相思 名花初放玉翩翩,绣户莺声合卺缘;庭院春风欲何去,双双悄立画堂前。 话说蓝珍娘与封悦生,在毛店中交欢一宿,情如胶漆,消尽半载孤衾。悦生道:“贤姐归家,姑母内训极严,不能长侍妆台奈何?”珍娘道:“今既就枕席,岂不望共久远。我回家看其动静,倘若得暇,便有好音报君,以图永处。”话未终,卞玉莺同闵巧娘,来请吃饭。悦生珍娘步出房中,见杯盘累累,已列桌上。四人环坐共饮,饮毕,珍娘作别,乘舆回至家中,见母亲妹妹等礼毕,忙道:“有背母亲二位妹妹。”玉瑶二妹齐言:“理当。”暗想:“姐姐归来,欢容意美,别样精神,非昨日之态,令人可疑。”蓝母道:“我儿有费了玉莺姐之钞。”珍娘答道:“果然取扰。”母女四人相谈不表。 且言封悦生在毛店中,仍同卞玉莺、闵巧娘三人欢狎。至日将西坠,辞二人回至蓝宅。封禄接道:“相公,姑太太在内等你吃夜饭。”悦生闻言赶入。蓝母道:“侄儿,洛阳北地与维扬较之大相悬殊,不称赏玩游览。”悦生道:“姑母,地士风俗,各各不同。”回语未已,桂瓶列卮于几,蓝母居上,三妹在右,悦生在左。同酌罢,辞出内宅,独寝书斋。珍娘同二妹侍母于内,各务毕。珍娘回自己房中而寝,淫愁兴恨,俱送入东流。咨嗟之心杳然,欢乐之念顿生。自想道:“初婚浪子淫乐,奴只道男子妇女一体皆然,原来大小不一,长久难同,这还可矣。怎么我表弟之具,有此变幻,万万不能得者,尘世实无可比,今若不遇,莫知其妙。若非前缘,焉能得会,不是玉莺妹店中之卿,奴焉能爱彼之乐?”稠思羡慕。忽然想起:“客岁之梦,月里吐光,陡然飘下一攒笙。奴方接而吹奏,被二妹走至攘半共律。继后又见若兰庞妹至,亦抢两管共调,四人音同律合。谁知今日乃表弟之兆,假月而悦,赖笙为生,借风飘而代封,正吾表弟封悦生之姓号。此系前注,非人力可勉,正谓千里姻缘似线牵。”你看珍娘此时,满脸儿铺堆着俏,一点灵心儿白媚娇,灭灯侵枕,也不念孤枕薄衾,亦不叹更长漏永,只是欣欣而睡。再说悦生在书斋解衣就枕,有自得之趣,百喜集。想道:“在家雪妙娘不啻数万金,因狎之所投,愿归于我,止望终身,谁知不寿。连爱月邂逅百逢,多情相恋,谁知分手,鲰生无倚千里而来,看我姑母。行至中途板桥店,梦中游入一花园,行至蔷薇架木香亭,忽见三个女子在亭边蹴鞠,皆生得柳眉杏脸,花容月貌,我此时精神狂逸,向前共语,惟长者答言,次妹亦语未几,三妹微怒拿起气球,向我劈面打来,我一时惊醒,我想此气球乃团圆之兆,先微余者,幸到洛阳城外,天色已晚,栖于旅店,得卞玉莺之会,方能就此良缘。”你看封悦生,这风流才子多潇洒,得意高人爱花月,拥衾傍枕而卧,再不题更长,羁客旅,永不念形单随影孤,一宿漏止更尽,又是天光日晓。正是: 此间便是神仙府,何必区区上玉京。 却说蓝母这夜偶然寐不安枕,烦晕头痛,咽喉干燥。挨至天明,珍娘等闻知,皆至房中,等得内门已开,悦生亦来问候。蓝母正在床上方苏,开问道:“喜郎侄儿,你姑年老,止生你表妹三人,珍儿之夫又远去。今日赖你在此,幸有所托。田庄账目悉备,白银百坛,黄金两称,是物作四股分拆,你等各得其一。玉儿瑶儿,贤侄相抚,俟我百期,代他择聘,珍儿亦若周年半载,再醮终身。”悦生等闻言,心如锋刺,忙道:“姑母宽心,一时采薪,何得慌张?”言至此语,珍娘泣道:“母亲不必远虑,今日偶恙,还要耐烦一二。”玉娘瑶娘齐道:“母亲放下愁肠,宽怀稍解,不要劳心于家计,须要宁静方好。”蓝母又叹道:“我喜今日你姊妹三人在侧,深欢侄儿远来。你母若回西,幸有可托。”悦生道:“小侄理当照管,姑母放心。”随请医生按脉调治。医生道:“病势甚重,六宫脉五宫将有危意,还喜命脉不断,可延数月,不须一时着急。”留药二剂而去。珍娘将药煎熟,亲尝而进。蓝母服药,四人侍立不离。此时正是四月将尽,初暑相征,稍觉炎态。蓝母服药,未及一时,安枕沉睡。悦生向三个姊妹道:“姑母下剂已觉安寐,我们不必在侧,有防于卧。”三姝与悦生,随各各离室。时珍娘以目私视悦生,悦生已悟。及至天晚,珍娘见二妹走开去,暗将悦生导之自室隐藏,假意出来向二妹道:“天色晚了,我们同去锁门。”玉瑶二妹齐道:“姐姐,此内门今夜不要关锁,恐老母夜间要与表兄讲话,你我不便启门。”珍娘道:“母亲严令,奈你我皆是女子,倘夜户不闭,老母一知,你我无颜。况表兄已出安寝,谅老母夜间未必唤他。”三人遂同去将内门关锁。随徐徐进入母炕,轻轻挥蚊虫,缓放帏帐。见老母因一夜睡不安枕,今服剂相投,故此合眠沉卧。珍娘道:“二妹且在此侍候,我先去暇寐片刻,再来换你二人。”玉娘道:“如此极好,又不令人辛苦劳神。”瑶娘有心道:“大姐姐,莫要多时恋卧,一更便可来相换。”珍娘道:“晓得。”遂回自室。瑶娘道:“玉姐姐。我们在母侧侍候时,你可见大姐姐以目视表兄,打哑谜、丢冷眼,莫非守久芳心动矣,喜哥又似饿蚊一般,焉有不相慕之理。如若有此,珍姐姐大是美快哩。”玉娘道:“妹妹,我也动疑。方才来,曾见喜哥出去,我想珍姐姐作事深,莫非把他藏房中,假意来约我们同去锁门,可见其心机慎密。今趁老母熟睡,我二人悄悄至彼仿探。若有动情,我们言破也有益,莫令他独乐。”瑶娘道:“如此甚妙,我们就去。”再言珍娘回房,忙忙卸裳褪衣就枕。悦生相搂珍娘,贴胸交股,云兴雨骤,无般不至,美透春心。悦生展龟吐信,珍娘妙牝全吞。正在情浓之际,玉瑶二妹,悄悄潜来,这珍娘之室,房门未掩,二人轻移金莲,潜立而听。只见锦帐内,鸾颠凤倒。纱厨外,鹄立骖停。玉瑶二妹听见珍娘叫道:“喜郎,想我也是前世里修来,今世方得你这等妙物,(入肉)得奴遍身酥麻,也不知春从何处来。”悦生道:“姐姐我得你这紧暖丰腻的好牝,将我这麈柄射入在内,好不美快。”女哼男弄,你讲我动,柄刺牝迎,两相酣战,这会喷啧之声,越室共闻。这玉瑶二妹,听见哼声不住,响声盈耳又是未曾知味的人,忖中如火,牝内热一阵、痒一阵,阴中汪汪液流,二人走拢身,互相环抱,难以定情。那牝中淫火自焚,香津流溢,小衣皆为湿透。又听见珍娘道:“喜郎且住了,待我看看母亲,换了两个妹妹睡了,再来与你乐到天明也不妨了,不然恐妹妹要来叫我。” 悦生下身,珍娘起枕,玉瑶二妹听得姐姐要起来,祇得先行,摄足潜形,预至母侧,幸母沉酣未醒。珍娘尾后而至,低低问道:“妹妹母亲可曾醒否?”玉娘道:“还未曾醒。”珍娘道:“你二人辛苦,可去睡了,待我侍候母亲。”二人听了行房半夜乐事,兴动非常,闻言理会。珍娘自侍其帏,玉瑶二妹回房共枕。玉娘道:“妹妹,喜哥那行子下面的,不知有多少大。”瑶娘道:“姐姐,我两人这样小小的牝儿,又紧紧的,想那男人的麈柄,怎样弄的进去。我如今以指指入牝内,尚且满满,焉能容纳麈柄乎!”玉娘道:“你不闻有容乃大。我想那麈柄必然挺硬,着力一杵,不怕不入牝内,但不知怎样爽美。”瑶娘道:“喜哥若回去,我们与大姐姐俱失其望,亦不能有如此受用,想大姐姐不知怎样,就一时相从,将身许他也是异事。”原来瑶娘为人有心机,能察细事,善于揣度,想了一会,忽然想着道:“是了。我想大姐姐那日被玉莺姐接去解闷,喜哥又去箕子碑游玩,你晓得玉莺姐不瞒我们的,家中开店,见有好宫宿歇,就于下请入内房同卧。这必竟是喜哥宿他店中,与玉莺姐上手。因来我家,看见大姐姐美貌,毕竟是他与玉莺姐通同设计,将大姐姐接去一夜。况大姐姐熬了一年多,今日遇着喜哥,岂不爱慕。那一夜自然受用无限之乐,我想我们也要长久沾惠。那里又去另嫁别人,便嫁别人,也未必有如此风流。姐姐不如我三人归于一处,以终百年。须得大姐姐主意,不令喜哥回去方好。”玉娘道:“此事终久必得,我想那一件大东西,方才听见大姐姐在快活处言,又大又硬、又热又长、又不泄,我彼时见了,心胆皆裂有些畏惧。”瑶娘道:“呆姐姐,大姐姐也与我们一样,他既能得意,我们为何惧乎?古云:‘终身不怕(入肉),怕(入肉)不终身哩。’”玉娘笑道:“呆了道,我只闻得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偏你为更文易字。”瑶娘道:“我故意言耳。”笑笑议议两下难消其情淫心大狂,兴动非常,二人相擐相偎。玉娘一跃跟在瑶娘身上,瑶娘把股分开,玉娘兴起,将妹妹上磨下擦,颠颠耸耸。瑶娘迎凑乱理,哼哼叫叫,立相搂抱而戏,情急兴焰,各出淫液。遍体香汗,口冷舌凉,力不能支也,春风一度共枕而卧不题。 却说珍娘见母亲沉睡未醒,仍回自室,脱衣上床,捧搂悦生,无所不至。悦生舐牝吸液,珍娘吮柄咂龟,欢情美满。大弄大射,乱迎乱凑,两下设下生同枕、殒同穴,盟山誓海,不觉天已将明。两人慌忙而起,穿好衣服。珍娘留心,先出内室。开锁启户,然后悦生趋入,问候姑母。蓝母道:“侄儿,我身体稍宁,但烦燥不止,难免眩晕,奈何?”悦生道:“姑母待小侄再去求剂,以除其。”蓝母道:“我为姑的,生性怕吃苦水,今年老矣,应当西返,所虑者三女无人,亏你在此,大消我愁。万一不测,仗你维持。”悦生道:“姑母宽心调理,身体自然安宁,不必多虑。”话毕,悦生出外,三女侍侧而候,齐言:“母亲夜来安否?”蓝母道:“我儿,我性命只在早晚,不久于世,料不能延久,以观汝等于归。”珍玉瑶三女闻言,涕泣齐声。忽见庞若兰,滚至帏前,叩头哭道:“我母夜来西返,家中无人,师母贵恙,疏得侍候,望乞勿罪。”蓝母闻言,亦哽咽道:“我那庞孺子呵,可怜归西。抛你的女,泪溢不止。”又道:“我儿,你母棺椁有备办否?”若兰泣道:“毫无措办,天气入暑,不知如何?”言讫呖呖悲啼。蓝母道:“珍儿,可请你表弟进来。”珍娘出房,叫蓝书往书房去请封相公进来。蓝书领命,出去不多时,悦生进内,与若兰作过揖。方向蓝母问道:“姑母见召小侄有何吩咐?”蓝母令珍娘银取十两,交付悦生,叫他代若兰买棺具衣衾收殓庞母。如银用不足,再来取添凑。悦生道:“不期庞母昨夜西返,理宜即去料理。”珍娘等三妹于母侧共悲庞母。蓝母道:“兰儿,可回去料理收殓之物。”若兰拜谢回去。珍娘又叹自己与妹,皆是女流。倘母亲西归,亦无所倚,不表。 再言悦生至庞宅,一应事务,代为料理。既毕,见若兰生得柔媚袅娜,偏体素犒,真是玉人,引动情兴。若兰虽居母丧,见悦生风流知趣,心中羡慕道:“母去无主,不若将身许封郎,岂不为妙?”自想自料。谁知悦生有心已久,又且兴动之时,向前作了一揖。也不怕若兰从与不从,竟将若兰一搂,那檀口已合樱桃之上,若兰无辞,吮舌相(侵换口旁),悦生便欲相狎。若兰忙道:“封郎,奴居血丧,热孝有防此为。他日可待,何必怆悴。君若苦侵,奴死不允,俟后再举。奴已一身无主,今日许君,决不他选,待奴百期满日,归汝姑母之侧,告成可矣。”正是: 要觅百年真消息,须期母侧好音来。 话说悦生搂着若兰道:“蒙卿好意相许,但一时情动莫禁,如之奈何?”遂相偎相倚,抚摩隔绮情穴。悦生忙将麈柄令若兰念视,但若兰是个处女,面绛含羞,被悦生所逼,乃用手念着麈柄,不觉心颤道:“封郎利器大坚,他日奴岂能容也。”遂释手远遁而避,悦生知不可强,忙道:“贤妹,愚兄别过。”若兰道:“有劳你,但百年之事,奴既相许,愿君待奴百期后,再举未迟。”悦生心喜而回,若兰忧喜交集,在家守制不题。 那悦生回见姑母,将代理之事一一白过。蓝母大喜,悦生出户,中堂已锁。珍娘回房,一夜欢娱,辛苦沉酣。次日三姊妹同至母榻,悦生趋入问寝,四人同列环几用膳。此时正值天中之节,家家焚香,户户饮酒,彩绳系角黍,竞渡争飞,以吊楚臣之忠魂。男女往还来,碧浪龙腾以镇太平之灾。稔此时正交重午,佳人彩缯联络于玉臂,孩子朱酿涂面于胸脯。蓝母沉久枕,难侵绡罗。三姝勉力,联缯结彩线,以兆午日。因为母病,个个柳眉颦蹙,秋波懒动,灵心不爽。只见悦生趋入内庭,泛蒲酌饮琼浆。绕席交错,暑蒸汗背,颇珠酒散。悦生离内室,步至外庭,命封禄待盖,前赴洛阳桥观舟争渡而去。正是: 酒泛菖蒲佳节至,从今端的雨云来。第九回 封悦生观舟遇友 赛孟尝说宴求方 竞渡船头插彩旗,洛阳桥下列罗衣;仇春曾向维扬岸,异国他乡两少知。 话说封悦生出了蓝宅,封禄张其伞盖。薰风拂拂,游人攘攘。只见满河中彩缆高牵,两岸上男女喧嗔。观的是彩龙乘波飞于碧汉;看的是画船泛桌游于浮津。悦生主仆立桥上,远观水面来去游玩画船,吹唱绕云,忙睹逐波冲浪,彩龙乘势争强。有载妓而传杯,有携童以侑觞。船中有王孙贵客,如蚁如蝗;舸内多仕女相狎,似花似月。悦生鹄立想道:“若是余畅游此,日拉妓邀朋,谈笑歌舞,吹竹弹丝,飞觞呼卢。今日在此,无同伴之故友,无向日之婵娟,未免睹物悲桌,对景忆人。”忽闻箫声,吹得愁况。按下悦生桥畔自叹。 却说洛阳城内,有一人姓仇名春字茂叔,绰号孟尝君。富称敌国,智勇不让管乐,挥金若士,侠重如山。好义救人之难,贫者助银而商,婚者赠聘以娶。装神建宇,施棺舍药,这洛阳成俱称他是个豪杰。他门下客不啻千余,帏中爱姬何止百媚。昔年曾商广陵狎妓雪妙娘,与悦生歃盟共誓,以结金兰。这日正在画船,携名妓冯好好,拉三四知己,共坐舟中,以赏佳节。舟游至桥畔,仇春倚窗内顾眺望,只见两岸人烟奔忙,往观江中,画舟游荡。方才转首,有见桥上站立头戴纱巾,身穿蓝袍,足着朱履,想道:“此人非是洛阳人物,好生面善。”想了半晌,忽然叫道:“是了。”就向王世充道:“世充兄弟,你看那桥上立的那一人,美如冠玉,非我这里人也。”王世充亦看道:“仇兄长,那莫不是维扬悦生封盟弟么?”二人仔细一看道:“果然是他!”忙命水手将舟桌近河岸,缆泊柳堤。王仇二人上岸,齐奔上桥。悦生无情招绪,方命封禄张回伞盖,移步下桥而已,转身返步。那二人背后飞来,高声叫道:“封盟弟,不要行,弟来也。”悦生闻人背后呼唤,忙转回身,望了望,一时难认。猛想起道:“原来是二位盟兄。”世充道:“贤弟请上仇大哥游船坐谈一二。”悦生道:“小弟多日未曾晋谒,又且数年不晤,久阔之甚,今得见芝颜,足慰平生之愿。”三人见礼入舟中,与众客礼毕坐下,各叙阔别寒温。仇春道:“有数年不遇,令人渴慕之甚。但不知贤弟近日所作何事?”悦生道:“虚延岁月而已。”仇春道:“如今雪妙娘何如?”悦生道:“蒙他相从小弟,未及一年西归矣。”王仇齐道:“原来从兄不久而逝,想来此姬不寿,甚属可叹矣。今贤弟到此,谅必有数月留住。”悦生道:“因来探姑母,姑母嘱留,回期尚未有定。不测天缘,今日幸遇二位盟兄。”说毕遂各举觞痛饮,声词品竹,萧鼓盈耳。又王世充等,豪呼喧笑,消了悦生半腔愁绪,喜得他乡又遇故交。冯好好酒后,见悦生风流俊雅,又是南人,心中暗慕道:“北地人怎比此君豪侠情怀,况又知他义重,今夜共欢,不知何人并枕。”悦生久在花柳,目睹好好,窈窕娉婷,势如风前御,貌若雨后花。乌云分叠,摺髻高耸,鹑衫短绮,白练湘绫,猩红莲瓣,眉如远山,脸似芙蓉,一点朱唇,两行碎玉,真可动情。正谓塞北佳人,吴楚才人。众客敬悦生,杯酿交错,笙歌嘹亮。浮舟缓缓而行,又见一小船,冲波逐浪而至,乃王世充之妓方盼盼。遂遇舟进入官舱,道声:“列位爷见礼,奴婢来迟,多有得罪,望众爷恕宥。”仇春遂道:“小浪淫子,你今若不来,明日莫想见我。既来之,其罪可免。快奉封爷酒!”盼盼忙忙举杯,露尖尖春笋,奉敬悦生。悦生起坐接酒道:“有劳芳卿。”盼盼回言:“不敢。”又捧杯敬普席众生。王世充开言道:“席上吹唱歌令,亦觉泛常,今日故友欣逢,又是重午佳节,有酒有姬,不可无咏。诸兄勿令指教,求各咏一首,以为今日之乐何如?”仇春道:“极妙。”悦生亦随言称是。世充道:“今日佳节,封盟弟是远客,自当倡首。”悦生道:“列位盟台倡首,小弟候教。”世充道:“席中这位薛盟兄讳勇朝,膂力过人,雄敌万夫。使一条丈八蛇矛,取万人中首级,如探囊取物,不谙词藻。又这位韩盟兄,名天豹,亦是无人敢敌,用两杆横铁槊,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工诗赋。二位陪酒,须做照察酒底。”薛韩齐道:“俺二人领命照酒,请封君佳作示下,以便诸兄唱和。”王世充、仇春齐道:“封盟兄,久不领教佳作,今祈勿却,则小弟亦附骥尾。”悦生道:“小弟不敢不献笑大方,如咏成,敬杯而过,若迟罚三巨觥。”方咏道: 洛阳九曲远相通,彩缆丝牵两岸风;长似江南风景美,画船来往碧波中。 悦生吟罢,饮酒一杯道:“小弟俚句,有污尊耳。”王世充道:“词句风流合时。”仇春道:“王大哥请佳作了。”王世充亦咏道: 洛水斜将紫禁通,龙池凤苑蔼薰风。晓钟午节严奴罢,院院移家海日中。 王世充吟毕,亦饮酒一杯。悦生道:“久不领教,今日佳句非昔年耳,大有雄才,王者之度。”轮该仇盟兄接咏了。仇春亦咏道: 洛城门与内门通,画桨巡游满面风;午日日高欢笑处,满堤红艳碧波中。 仇春吟毕亦饮一杯道:“俚句莫工,遗笑盟兄。”悦生世充道:“字字写情入景,真有柱石之风。今该冯好好题咏了。”好好道:“请方妹妹咏罢。”盼盼道:“序长而来,莫要越齿。”好好道:“取笑了。”遂立身而咏道: 洛宫别院绕宫通,檀板轻敲合晓风;午节船游花底树,傍池人眺画楼中。 冯好好咏完道:“有污诸位爷尊耳。”悦生见好好诗才敏捷,大加称奇。世充道:“好好近来大通。”又道:“盼盼,该你了。”方盼盼道:“谨领。”随咏: 翔鸾阁外洛阳通,树影花光接芰风;望见官家来往处,船门斜过画楼中。 方盼盼吟毕,悦生鼓掌道:“二美绣肠名不虚播。”合席敬仰,以慕佳作。二妓见悦生风流俊雅,把秋波送盼。悦生醉眸顾觑,情如火炽,暗思:“今日有此二美,可能得其陪伴一位,以舒饥渴。”饮 至日晚,杯盘狼籍。画舟星离缆于柳条两岸,箫鼓之声渐泳,游玩之舟潜渺,众人弃舟登岸。王世充、仇春齐道:“冯好好、方盼盼,你二人乘舆先回。韩薛二位盟兄,同弟送封盟弟至冯好好家过宿。”悦生道:“小弟怎敢叨二位盟兄雅爱,这个决不敢领。”世充道:“封盟弟若不允从,亦不是相知之契了。”仇春道:“弟等在兄贵地叨其重腆。今日兄临敝城,亦该如此适兴,切莫推诿。”悦生被世充、仇春齐齐相留,祇得道:“多蒙盛赐,斗胆拜领,客当再谢。”遂吩咐封禄回蓝宅去讫。悦生、世充等五人鱼贯谈笑而行,不一时,早至锦绣坊竹御乐楼。冯好好、方盼盼二人笑迎,请爷等内坐。王世充同薛勇朝、韩天豹道:“不必到里去了,天气炎暑,我们别过,明日再来相叙。仇兄在此相陪。”说罢别去。仇春携了盼盼往后楼而行。悦生同好好各避入内楼下,使婢烹茗而候。二人吃茗更衣毕,卧于湘蕈。悦生见好好肌如凝脂,色似美玉,紧紧相搂。好好兴动,脱去下衣,金莲高举,露出牝户。悦生吞丹提柄,投于牝内。身不鼓,一柄觉微微〔周〕动。少刻抵满牝户,好好牝内暖烙,美快非常。其柄自进自出,如射如钻,好好如得宝贝一般。暗想道:“我名播当时,阅人之柄,岂止千数,从未有此身不抽送,而柄自出自进。抑且暖如火炭,大过千倍,真快活人也。”忙叫道:“封相公,你是我前世消魂种,今生方遇,真是千中无一。我这一命,身酥肌麻,无复于人间物。”悦生见好好畅快,真情实兴对敌,毫无门户做作,淫浪无休。遂加了数口气,硬健非常,往外抽出。好好说道:“冤家吓,莫要若杀人。正在兴头上,怎么停舟住桨。”悦生道:“你且看看我这宝贝。”好好欠身抵首一看道:“嗳唷冤家有如此大物,约有六七寸之长,怪道我牝内快活异常,你快快放进里面。奴自入烟花,今日方知有此大物。”悦生即以麈柄奋刺,好好凑迎,涎津涓涓不断,连丢数次。玉山颓枕,情致翕翕。悦生息气,仍返本元,相搂好好共枕。好好舒腕,用手再摸其具,微微笑道:“相公你莫非采花仙门下,传授房中之术,奴久在娼家,凭他上将有异体,麈柄如木石硬,大不过五六寸而已,有先硬后痿,先痿后硬,从中完局,并无似君有一刺之功,又不痿,越操越硬,先小后大,再无有如君之物。这真乃奇宝,奴今情愿从君,随侍百年,未知君意如何?”悦生道:“卿若肯倾心相从,吾当代卿赎身。”好好道:“若得如此,不须身价,奴孤身寄居于此,若君回南,相从必矣。”悦生道:“如此极妙。”两下意同心愿。正是: 天生红粉杨花性,才遇风流便欲随。 悦生搂抱冯好好,共枕而卧。醒来仍鼓涛冲波,迎风破浪而战。仇春寻方盼盼,相狎一宵,有事黎明而报。盼盼相送出门,回时金莲漫步,潜至好好房前,止步歇息,密从门缝里私窥,见悦生双手提住好好金莲,站立地下,见身不动,好好在下淫哼,情语不止。时盼盼想道:“我好姐今日非待嫖客之假情,言发五内,真心实意之为,莫非此君有房中异术?”遂仔细再觑,悦生将麈柄嗤的一声拔出,盼盼瞥见,惊了一噤。怪道:“好姐美畅。有如此硬大之物,昂昂如木槌一样,真是有趣。”只是好好如抢物一般,双手拿住尘柄送至牝口,往上一迎。哎哟一声,全没至根,操于牝内,悦生身亦不动,只见好好腰肤扭扭,金莲高耸。盼盼想道:“怎么如此大浪,料然麈柄在牝内,必定还有别故。”盼盼看者想想,心中大起,牝内作痒,淫兴大动,将两腿挟紧,牝中之液滔滔而淋,难以消欲。想道:“好姐事毕,我就进去试试,远睹难知,必须亲近方晓。”天未大亮立看日上已三竿。好好雨止,悦生云收,一人着了单裤坐下,盼盼看见事完,遂伸手扣门,好好启户。入内笑道:“仇相公有事早去,叫奴拜上相公,午后来此相会。”遂走近好好身边,低低道:“姐姐你夜来风狂雨骤,心满意足,封相公又是风流知趣的人,我心中十分欣慕,求你分惠一二何如?决不敢忘美意。”好好道:“妹妹,你要行我一个礼,我便作成你快活快活。”盼盼骚趣,疲着脸道:“妹妹拜姐姐,理之当然。”遂双膝跪下,慌得好好忙扶起道:“妹妹你当真如此行礼?”遂将盼盼抱定,往悦生怀中一推,悦生伸手相搂,放盼盼于床,抓起单裙,扶起两足,如吞丹丸下腹,未及露牝,悦生麈柄早硬,盼盼用手折柄于牝,连哼数嘴,有趣快活。悦生麈柄尽送入根,将身贴定不动,盼盼想道:“就不抽送往来,只在牝内暖烙,亦是畅美之极。”悦生运动真气,柄硬如铁,塞满花房,钻刺狠射,盼盼昏酥。如饮琼浆玉液,牝翕如焰,身心如在浮云,四肢不定,口如冰冷。叫道:“封爷,被你这一操,美入骨髓。”悦生提纵多时,直至日已交午,方才罢趣而起。同好好三人环坐。盼盼道:“好姐姐造化,一夜到天明。就是你我接数年之客,未有此奇物,真天下鲜有。”只见鸨儿送物登楼,悦生梳洗,二姬对镜。同飧毕,悦生辞过二美回来,不表。 却说仇春,极早回宅,与韩薛二壮士送行。吩咐家童整酒备席,送冯好好家中,请悦生接风。仇春先至,好好一见,忙迎上高楼。仇春坐下道:“夜来封相公大战如何?果遂卿意否?”好好掩口而笑,亦不言语。仇春骂道:“你这浪淫子,你笑他是扬州人,不谙于枕席哩。”好好笑道:“你的本事,还要拜他为师哩。”仇春道:“莫非比俺们青年少壮,其具雄勇些。怎么叫俺拜他为师?”好好道:“你与他结金兰之友,同肥马,共轻裘,岂不知他的妙处?我想天下止有一人而已,你怎么不知?”仇春惊道:“俺委实不知,你可对我说明,若有可取之妙,便去求他,你何讷言不吐?”好好道:“他物非人间自然之体,必有海外异士之传。先操入牝内时,暖如红炭汤络,遍体快畅,四肢酸麻,未上半刻,他柄在内张满,又能自伸自动,乱钻乱咬,如燕子衔花之状,万爪皆集,真令人美死。他的引情丹,真为奇妙,他的东西,算是至宝。除此一人再无人能及他,你当求他奇方,不可自持,你之小技为奇,倘他回南,再不能有此妙术,万万不可当前错过。”仇春闻言,大喜道:“不意我封盟弟,何处得此奇术,真乃风月中之魁首,花柳内之班头。怪道广陵关上,雪娘从他为宝,我当求之。”二人言讫,兴动情移,将好好单裙掳起,对面相搂,麈柄插入牝内,两手迎送起来,意畅神舒,相持半会,交狎多时,这好好被悦生操过,任从你百般相狎,亦不似悦生之具投情合意。所以好好愿从悦生,相守百年,此是后事不表。 再言王世充,亦至冯好好楼上,大家见过坐下,仇春将悦生与冯好好,夜来相狎之技,细细说过一遍。世充称奇,相叙不表。 欲说封悦生回家,进入内室。见过姑母,蓝母问道:“侄儿昨日观舟不回,是何人相邀过夜?”悦生答道:“是这洛城仇春,看见小侄,请入舟中,共谈久别。”蓝母道:“他是洛阳第一个好汉,人都称他为赛孟尝,侄儿因何相识?”悦生道:“他先年在维扬,为商贸易,与小侄八拜为友,故此至契。多年不面,昨日小侄看舟,值他载舟而游,看小侄,亲自上岸相邀,所以有背姑母。”蓝母道:“理当。”珍娘暗思:“此风流种,今日遇此,又不知何状也。”正是: 洛阳桥下花如锦,今日逢君细论情。 却说蓝母病恙稍痊,不能侵几,倚枕而欹,悦生与三个表姊妹,方坐下用饭未已,只见封禄在外叫道:“相公,仇相公有人来相请。”桂瓶出来接上请帖,呈与悦生,悦生看了,蓝母问道:“是谁人具帖请你?”悦生道:“仇春具帖。”就叫封禄来吩咐过,你对下帖人说,相公拜上晓得了。封禄以言回了下帖人去,珍娘取定一看,原来是片札,上面写道:“昨偶舟遇邂逅,有亵盟兄,今洁卮于御乐楼后,勿吝是幸。”珍娘看罢,遂道:“在院内设席。”悦生瞥见珍娘柳眉交愁,有不乐之容,忙道:“姐姐方才不该相允。”蓝母道:“侄儿此人相邀,不可不往。况这城里仕宦,不如此君豪杰,莫负来意,理当赴宴。”珍娘心中不快道:“表弟须要早回,家内乏人,又兼天气炎热,休要贪杯。”悦生道:“谨领美谕。”蓝母道:“果然宜节量饮为是。”悦生道:“谨遵姑母训教。”又道:“有背姑母并列位姊妹。”遂出门叫封禄持帖后行,遇了通衢市井,大踏步忙踉跄,早到锦绣亭御乐楼,拨起帘帏,即有美婢迎笑,随传话,封爷到了。仇春、薛、韩、王世充、好好、盼盼一同相迓上楼,悦生一躬道:“荷蒙二位盟兄厚设,愧领无地,感谢感谢。”仇王二人齐道:“飞卮行令,勿以简亵是幸。”悦生道:“末弟何以敢当。”三人行礼,二美敛衽,宾主列坐。悦生密向好好道:“昨夜得罪。”好好笑道。“失礼莫怪。”言未已,席上列的是山中麂鹿,云中雁,水底金鳞,槛内豕,紧煮柔膻,慢烧鸡鹅,四时果品,山珍海错,件件皆备。正是佳酿满斟,饮玉液,肴供雅客,赛蓬莱。歌呦呦之句,诵蓼蓼之词。乐奏宫商,曲唱行云,好好持杯斟酒,盼盼供奉肴,悦生持杯近口,仇王俱以欢饮,杯未罄,而巨觥又至。佳人才子,推杯让,笑语相和,猜枚掷令,好好唱崔莺莺自赴佳期。真个是词出佳人口,悦生称羡,仇王齐声呼好。三人举卮而饮,盼盼又唱出是俏张生墙角哙,三人共和。二美同调,音遏行云,巨螺倒覆,食品忙,日向午坐席,欢饮更阑,红烛高烧于银台,更箭已矢于铜壶,众人移步下楼,伫立院偕迎凉风,邀皎月。仇春叫取水洗浴,鸨儿贮盆倾兰汤,与三人合浴,二美入内,浴体净牝,两下共毕。仇春相携悦生世充,旁面鼎立。仇春道:“昨夜好好称盟兄美具太过,亦且暖炭,想贤弟必得高人 所传,小弟意欲奉恳,幸祈毋使愚兄渴想。”世充道:“封盟弟从来慷慨,决不吝惜,自当赐掷。”悦生道:“二位盟兄如喜,弟当奉送。言求,即非同盟至契之伦了。”忙向袖中小袋,取出六粒丹丸,双手奉于仇王二人道:“此丹不用点水杯酒,任意吞之,立刻见功。御一女用三丸,自能通宵敌十女之功。”各得三粒,齐说道:“固是妙品。非凡要紧。”自送之后,三人同坐,交耳密言,好好盼盼齐道:“你三人干甚生意,算计我们哩?”仇春道:“没帐没帐,我们讲的是南京话。”盼盼道:“若南程画把与我挂于壁上,亦可壮观。”悦生道:“敝盟兄少刻奉上。”盼盼好好明知是窍,各各微笑。 却说世充的情人儿,缪十娘,因有宿客起程饯行,直饮至夜方别。在席多饮,不敢至。未来奉陪,自剔银灯,相候世充。盼盼酒引春心难禁,携了仇春入房。鸨儿持灯送世充至缪十娘家去。这边悦生与好好共枕同欢。 却说仇春将丹丸吞下,解衣褪裤,搂抱盼盼,云狂风骤,仇春想道:“此丹果然有趣,其物慢如火,硬似钢。”盼盼道:“你今日的作怪,又不知弄了甚营生,来干弄我了,怎的暖热如火,比往常不同,大有妙趣。”想了一想,又道:“方才我见你们三人同笑,必定是封相公送的春药了,果然有趣。”你道方盼盼怎么这时又言此意。那早间与悦生相狎的私情,瞒着仇春,故假言之,使彼不知。这仇春亦不言语,恁情而操。盼盼下面迎接,两人相搂相抱,贴胸粘体,说不尽颠鸾倒凤。 却说王世充来至缪十娘处,两人脱衣卸裤。十娘仰眠于榻,世充吞药下腹,附身于十娘酥胸,不半刻,灵龟直竖,十娘下手一捻道:“冤家今日何故易体?暖如火炭,硬似铁棒。”情兴大动,向牝相迎,世充把灵龟插入牝内,十娘叫道:“有趣,此非人间物也,必系道家之术,何期得此。”连口哼妙,身耸肢摇。世充见丹有效,加力刺射,十娘爽快,淫兴大展。叫道:“快活死也。”世充暗自心叹,果然奇异。一上身至四更不住,大称其心。十娘道:“你往常不上更次,今通不宵倦,大是奇事。”此处且不讲。 单说悦生与好好云兴雨布,弄至四更,月白风清。好好道:“封爷你把什么送他两人?”悦生笑道:“我送他的,是满泸火、息愁棒,并无别件。”好好道:“可曾将此大过之物法传他。”悦生道:“此是我师海外之异术,盟誓设咒相求,永不许我传人。我岂敢忘师之命,毁神前之誓,故止以小术送彼。”好好道:“君怀奇技,难得之宝,为妇女者相遇甚难,能逢之者系是夙缘。君当固守,毋得轻泄,如他人得之,君亦不足为奇了。”悦生道:“芳卿之论,果是金石。真乃知机人也,余当铭刻。”正是: 逢人慢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第十回 龙阳君楚南戕命 老孀姑大梦黄粱 四顾青山烟雾氛,舟人将起浪头薰;闺中孀老娇花眉,赢得湘江岭上云。 话说三生三妓,你看我瞧,那一个淫言,这一个俏语,都做了些儿正经的勾当。睡到天明,各各起来。悦生相辞,仇王作别,三美外出回房,不表。 却言悦生回于蓝宅,见了姑母,并三位姊妹道:“果有背约,理当请罪。”惟珍娘不悦,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潜胸腹,意在捻酸。悦生瞥见,魂已他飞,手足无措,心中暗道:“表姐标致,怒态愁容可掬,真是消魂有趣。”这事按下不表。 却说到傅贞卿,同花俊生,如夫妇一般,自去年重阳,从霸陵置货得利,舟泛南楚,遂入两广。药材价贵,以十售百,好不兴头。所得之利,皆置南货,白藤沉香等物,有二三千余金,卸载返扬。舟至湖广岳州府湖中,半夜被舟贼将贞卿一斧,劈头砍落湖内。花俊生腰有盘费,见此光景,偷空慌投入湖内。身上衣缕,幸未沉水,漂浮于水面,随波逐流。船家又将小使推下水中,扬帆而去。花俊生披浪拥潮,命不该绝,刚刚浮至湖岸。夹气正是五月初旬,赖有余金在身,登岸向渔人买几件衣穿了,奔至华容县,告了缉,获批文在身。举目无亲,难以自主,遂自搭了载人船,回家见了父母,将银留下一半,余者持赴蓝宅报信。折书一见,忙至书房道:“封相公,我家傅姑爷那小辟回来了,在此报信。”悦生闻言,随到厅上,忙道:“花兄久违!”两下相揖坐下。蓝书入内道:“大姑娘,那花俊生回来了,在厅上同封相公说话。”珍娘闻言,同二妹一齐踱到屏后相觑。二妹道:“果好性格。”玉娘道。“也还简静。”瑶娘道:“还有干净处哩。”三人共笑。悦生道:“兄回我家,姊丈在何处?”俊生流泪道:“自去年重九别后,已至湖广。药料工值起价,幸得利数倍,命运算好。遂置广货二千余两,卸载舟行湖中,被本船船贼,夜半时,将斧劈死傅兄,抛落湖内。幸小弟往后船舱方便,慌投水中以存蚁命。浮响漂滚,打至湖岸,买衣穿了,到华容县告有缉获盗贼批文在此,呈舅爷过目有据。用去二三十金,余银送上。”泣道:“傅兄之爱,不料遭此惨伤。”悦生想道:“此人心好,若是将银私匿,谁敢问之?其情可悯。”珍娘闻贞卿死于非命,暗自心喜,目难禁于珠抛,秋波滚滚,口口悲涕,莺语猿吟,哀哀于绣室。玉瑶二妹,忙报母知。蓝母闻言,泣涕泪淋。悦生收银,相款已毕,俊生别去。珍娘挂白守制,自想道:“此系天缘,必与吾表弟百年不移。” 这日庞若兰百期母制已满,家下无人,若无所倚,随趋至蓝宅,叩谢道:“多承老母庇佑,犬马相报。”二妹扶起,蓝母道:“你母去世无人,可在此为家,相伴三个小女,早晚热闹,我当与你再议。”若兰道:“谢老母天高地厚之恩。”蓝母道:“何出此言!”若兰转身,闻得珍娘涕泣,忙问道:“大姐姐悲泣何为?”蓝母道:“你傅姐夫湖中被盗杀死,适同伴花俊生送银回报,以此悲泣。”若兰听了,忙走入珍室道:“姐姐,小妹今日来叩谢。”忙忙下拜。珍娘止泣相扶道:“妹妹,为姐的不幸失偶,又劳妹妹过来相慰。”玉瑶齐道:“这人进来未及两月抛你远去,今遭横亡,骸鼻异落乡,姐姐何必悲伤?日亲日近,日远日疏,人之常情。依我二人意见,老母在堂,其孝也不必替他戴。况远在千里,切莫涕泣,徒损己容,留待后来人耶。”若兰笑道:“也未见二位姐姐,惯会嘲笑人哩。”珍娘道:“甚好容颜,反被容颜误。”玉娘道:“前人无福,后人消受。”瑶娘道:“后人真是福大,又遇这般变故。”二人有心之言,若兰意虽悟,而就理莫知。那悦生送花俊生出门,就拿着银入内,见蓝母道:“姑母,这银乃傅姐夫之遗物,请姑母收下。”蓝母忙唤桂瓶,请大姑娘来。桂瓶领命,飞至绣室道:“奶奶请大姑娘哩。”珍娘闻言,即来见母。问道:“母亲呼唤孩儿有何吩咐?”蓝母道:“你表弟手中之物,乃你亡夫所遗之银,你可收去。”珍娘道:“母亲,此银要他何益,不成人之财,令人见之可恨,我是不要。母亲可烦表弟,代孩儿将那花俊生赴官告他要人,虽不怎的抵命,亦出女孩儿之气。”蓝母答道:“此行也,你表弟不便出名,我又负病,如若行此,须要你自赴公门,抛头露面,如何是好?”悦生道:“姑母,此事非比那占殴吞骗,谋命劫杀,非同小可,必牵连岁月,经官见府,姐姐须当裁度而行。不若依小侄之言,饶了花俊生。阳网免,阴法难逃。等死者追之,亦省其力,以免其累,姐姐若允,其银不收,将此银做些斋忏与姐夫何如?”珍娘闻言不语,转身而出。 悦生遂拿银至龙华寺料理斋忏,与住持怀通和尚通其情意,写出亡人乡贯姓名,做了七日夜功德回来。余银私下交还珍娘,就出书房安寝。悦生此时,日日与四美相见,如入万花谷中,但见桃舒柳放,金莲蹴地,荷钱贴水,清风皓月,照满青天。香肌袅袅,媚态翩翩。这悦生喜的心痒难抓,骨软筋麻,难定性情,得意而卧。正是: 休恋故乡生处好,锦帏绣阁且为家。 到了次日,悦生进入内室,问候姑母安寝毕。又说道:“小侄奉启姑母,昨者承仇春王世充美意相招,意欲复席,借姑母华堂治酒。今日禀过,以便具简设席,未知姑母肯许否?”蓝母道:“侄儿,我家又无他人,复席又是正礼,速宜为之,何必计论?”悦生道:“禀过姑母,小侄方敢行事。”蓝母道:“任你维持。”悦生见允,就至书斋裁简,命蓝书封禄,往王府、仇府及御乐楼,投递相邀。 次日厨中庖下,执理肴馔,色色俱备,样样精美。堂中服侍人役,开屏设座而待。不一时,三舆至庭,冯好好等下舆。悦生笑迎相揖,三姬齐道:“多承雅爱,取扰何当。”悦生道:“非酌不恭,勿以酒席比之。”桂瓶引入内院,四美笑迎。缪十娘、冯好好、方盼盼见了四美,俱暗自称羡叹奇:此是广寒素娥之宫。三人进前,与四妹行礼毕,分宾主,各各坐下。俨似天上七姑仙临于下界,恍如月殿素蛾降于尘凡,个个香风袭袭,人人娇媚婷婷。及一巡茶罢,又起身进内,见过蓝母,列坐共谈,未半刻,外厢仇春、王世充下马入庭。悦生迎入相见,宾主而坐。仇王二人道:“蒙盟兄宠加,多承雅爱。”悦生道:“菲卮不堪,有亵二位盟兄,勿以见吝为幸。”茶毕,仇王二人齐言:“请令姑母拜见。”悦生道:“家姑母偶恙未痊,不能面晤。”二人道:“多致意,不敢惊动了。”只见卞玉莺一舆,直入穿堂之后,珍娘等接入内室。玉莺问候蓝母毕,遂与诸美见过,坐谈各叙寒温。听见外庭吹打定席,十娘等辞出,悦生定席。左仇春、方盼盼,右世充、缪十娘。主席悦生,同冯好好,安坐已毕。封禄蓝书、仇王二宅管家,互相进肴、上酒。正庭前,银烛辉煌,照三对鸾兄凤友,锦屏内,珠廉掩晕,藏一群娇艳名娃。满画堂笙笛,吹的凤翔莺翥,一宅院征歌,唱的停云遏月。酒过数巡,有进几,乐人呈上戏单。仇春道:“都是自家弟兄,不若同议一本,有趣味,风情潇洒穿的方好。”十娘、盼盼、好好齐言:“仇爷说的极妙。”仇王展开戏单,通前彻后而拣,遂同点一本‘霞笺记’(李玉郎与张丽容情词)。只见优人进入戏房,忙敲象板,慌揭金锣鼓乐。副末开场,声韵悠扬,字句清雅。珍娘、若兰、玉莺,站立廉寞,玉娘、瑶娘,凭椅而觑。戏作半本,停鼓住乐。十娘、盼盼、好好入内更衣方便,仇春、世充、悦生净面洗手,夜已将半,凉侵暑避。只见服侍人役,彻席上盒,诸客仍归原坐。廉帏内女眷,依旧而观。席上六客,饮酒笑谑。一时鼓板又拍,丝管复奏,正办的张丽容探病,丽容时坐,生父至馆,丽容潜于桌上惊骇。那知古今,手慌脚乱,不谙音律,把丝弦乱抓。十娘含笑,盼盼称趣,好好笑道:“一般也有多情才子,恩爱佳人。”廉内五妹,互相微笑。只见席上三美心畅,三生共喜,举卮进酒。盼盼持大觥出席,敬世充,世充立身接卮。好好高擎至杯,于仇春上酒,仇春亦接。十娘奉酒悦生,悦生道:“有劳芳卿。”用手接杯。十娘羡慕悦生风流,以左手捧杯,右手着力,将悦生手腕上一掏,低低叫道:“消魂种。”这边奉酒不表。 那边傍观者,层廉中五美齐【目间】,惟瑶娘口快,忙叫:“大姐姐,你看那浪淫子卖俏哩,将表兄手上一掏,那没廉耻的人儿,窃玉偷香,见无缝也去寻隙而钻。”玉娘道:“我这表兄,是三冬大雪做的,见了妇女来,也就化着半边了。”珍娘、玉莺、若兰微微含笑。正是 要知窈窕心肠事,尽在凭栏不语时。 及至戏已办完,找单再呈,瓮尽列珍馐,推杯换觥。正谓酿透粉容如桃绛,酒酣朱颜似脂涂。三美笑呼三雄。狂乐傀儡,霎时已息虚戈众优人,仍见本来面目。这众客还归,王勤持灯,仇太牵辔,好好上轿,盼盼十娘登舆。齐言数声:“取扰。”而去。悦生回了几句:“有慢。”而入,吩咐人役料理毕。五姝齐入内室于门。悦生遂赴书房就枕。 到了次日,悦生早起,打发子弟去讫。五美临妆罢,齐赴母侧。忽见悦生趋入,问蓝母道:“夜来有惊姑母安寝。”蓝母道:“我一毫不觉。”悦生又道:“有累姐姐们辛苦。”珍娘道:“没甚辛苦,便宜我们看戏。”这事不表。 却说缪十娘,早起临妆罢,想起悦生风流文雅,年又妙龄,又且温柔。似这南客得与他一宿,胜同北地千人。今日适值世充有事不来,莫若假言世充相请,约他到这里相叙一番,以慰渴念。主意定了,就唤随六,吩咐如此如此而行。随六奉命,当至蓝府,对封禄道:“封大哥,我是王爷家差来,请封大爷,有紧事相商,立即同行。”封禄听了,进入内室。叫:“桂瓶姐,你可传言,外面王爷差人请相公议事,立刻同行。”悦生闻言,辞了姑母并珍娘等,步至前庭,见于王管家,问道:“你是何人?”随六道:“封爷,小人是缪十娘令来请封爷说话。”悦生见说,心中已明,随命封禄张伞,出离蓝宅而行。悦生问道:“王爷可在你家么?”随六道:“王爷今日有事不来,是十娘吩咐来请封爷,假托王爷之命来请的。”悦生心中大喜。忙叫:“封禄,复回家去照管。”封禄领命去了。不一时,悦生忙至锦绣坊御乐楼。遂叫道:“六儿我不进前宅,可往后楼门去入。”随六道:“我家后门,蔡中郎碑边一转便是。”遂引悦生行去,行未半时已到。随六叩门,缪十娘闻人叫门道:“何人从后门而来?”随令丫头翠容,取匙启锁开门。悦生进院,十娘笑迎道:“皮脸消魂种,夜来取扰,今日酬东。”悦生道:“东亦要酬,席亦要共。”二人相笑上楼行礼对坐,丫环供茗,焚龙涎于炉内,启南窗而引凉。十娘道:“久闻佳作,求教一律,早胆拜恳。”悦生道:“久荒俚言,敢向妆台献丑。”十娘道:“今日得暇,共君偿其夙缘耳,何其吝玉?”悦生道:“既蒙芳卿惜爱,敢不遗笑。”遂口占道: 薄罗轻绮透肌肤,夏日初长彩阁虚;喜自凭栏无别事,水风来处温相如。 悦生吟毕。十娘道:“佳句果是高才,今奴看君为相如。奴非文君之比,忒誉之甚。”悦生道:“卑人何敢相望,献笑于奴次,斗胆欲求和韵,毋得吝教。”十娘道:“平康陋质,词俚不堪,恳祈教政。”遂口占道: 翠华香薰玉质肤,楼中从凤肯孤虚;红鸾星照金梢钿,一刻千金果自如。 十娘吟毕。悦生道:“美人之咏绝,鲰生当在下风矣。”十娘道:“岂敢相并。”这二人联诗和韵未已。丫鬟列肴,随六陈卮,两人对坐而饮。酒映朱颜,欢同肺腑。及至彻杯,立刻相交。十娘色眼频视,淫情大举。悦生心炽心焚,麈柄早竖,男肢忙贴女腕相交,檀口度粉脸猥,这悦生与十娘除云翘,卸轻绮,那十娘与悦生解罗裳,褪小衣。缪十娘仰卧于榻,忙举金莲,悦生披云于湘簟。挺柄而射,十娘牝内淫水,涓涓流出。龟形硬突,乱钻乱刺。燕子含泥之状,十娘得意。口中言:“郎君之物,果不是寻常可比。自动自刺,长久过大,真乃勾人魂魄。”悦生道:“芳卿妙牝,亦平康第一。浅紧香暖,令人美畅无比。”十娘快活得意,牝内淫液溢溢不止。口中叫道:“封爷,奴在风尘,阅过多人,惟你体不劳,而运动自然,纵如君者,不过一二人,亦不能如此,驰骤刺笃,令人难舍。奴愿相从,若有正室侧妲,奴亦甘心侍奉衾矣。”悦生道:“芳卿之牝,紧腻有趣。锁口之妙,令人难释。卿若肯相扶,我遂偕之,岂忍令卿空帏。况我一宵可御十美,吾亦不倦。今日一会,卿已尽知矣。”时及四更,十娘被悦生操的浑身通泰,四肢酥麻,牝吸麈柄。不令丝毫琼浆漏出,贴体得趣。不一刻天已将曙,日色照窗,二人尚卧。正谓两心相合,双体如胶。丫鬟呼唤方醒,恐王世充来之不雅,遂离枕着衣,有无限恩情难尽。十娘心中暗想:“不知何日,再赴阳台。”正是: 千军得之极易,一将求之甚难。 悦生与缪十娘相别,十娘依依不舍,意愿相从。悦生不得已分手而去,回于蓝宅。封禄迎道:“姑太太昨夜病重未眠,今日叫桂瓶出来,请相公说话。”悦生闻言,慌忙入内,四妹环列流泪,悦生近榻前低低道:“姑母、姑母。”蓝母正在痴迷之际,醒而复昏,昏而复醒。如半夜残灯,似天明之月,及蓝母昏迷醒转,问道:“侄儿回来了。”悦生忙道:“姑母,小侄在此问候。”蓝母道:“侄儿,为姑的即刻西行,正等你回,一言而诀别,家中大小事务,全赖吾侄扶持。止你四个姊妹,你又无室,我女又未有终身,如不弃嫌,可念我与你父同胞,吾女与你系两姓婚配可宜。任你所取其一,或长或幼而联姻,早晚不绝我一陌之纸钱,我为姑母,亦瞑目黄泉矣。”又道:“珍儿,你姊妹三人,待卞玉莺姐,须要十分相亲,莫负他拜我一场美意。若兰女儿,虽系外姓,亦均是我子,你等可视他如同胞一样,他无母。少亲,又不曾许人,你今居长,当代他料理婚嫁妆奁,我有四百金相赠,在书箱内另封。又一对二千两,可付玉莺儿,依我永别之念,你勿违我言。你三人,我去后百期外,你表弟失偶,定可再醮,或珠玉儿亦可,瑶儿兰儿,仗喜郎他择,吾今大命绝矣,不能看你成人。”珍娘悦生等见言词明切,恸泪交流。悦生道:“姑母,还要勉强些,不可萦虑于心。”近前一看,蓝母目闭神飞,气无体僵。悦生用手扪抚,其面如冰,忙哭道:“姑母去矣。”珍娘、玉娘、瑶娘、若兰等泣血惨痛,放声悲啼难止。悦生停泣出房,令蓝书封禄觅夫,前至龙华寺扛抬寿榇回家,入殓殡葬开丧。玉莺闻知蓝母西逝,亦来奔丧,器泣尽礼。玉莺道:“四位妹妹,母亲西逝亦不为天,只苦于四位未曾字人,其念丢之不下。”珍娘道:“老母西归之言已定,俟百期后再议。”举家挂孝成服,姊妹俯伏灵前,悲号呖呖惨切,阖宅哀哀,悲恸无宁,今且慢表内宅哭泣。 却言王世充、仇春闻讣,二人乘骑至门,下马入内,随向灵【车而】前叩拜。悦生复礼叩谢,趋出外厅坐下。仇春道:“盟兄,今姑母往时还健否?”悦生说:“姑母往时俱安,四月内偶然抱恙,恋枕至今,不期昨夜危笃,竟尔西逝。”封禄托茶三人啜毕。世充道:“令姑母无嗣,幸盟兄临彼,也是他老人家大缘送终。系内侄在侧,可见定数耳。弟等择日薄奠,如今不敢相扰。”说毕,二人起身相辞,悦生相送,二人上马而去。次日,龙华寺长老齐至吊过,随铺设供像,追荐超亡,礼忏叩拜雷音,解厄幽冥,告斗破狱,度亡散花,七日夜已毕,卞玉莺辞回不讲。 却说王世充、仇春、缪十娘、方盼盼、冯好好等,令人扛送祭礼,桌面入庭,陈列灵前。仇王二人等,亲身拜奠,祭酒进馔,命火居道士,朗读祭章毕。男女举哀,三呼焚化纸钱,悦生叩谢。三美入内,珍娘等迎谢,三美相扶,仍行常礼,敛衽而坐,桂瓶献茶,十娘道:“列位姑娘,少节悲泣伤,太太年已老迈,不为寿促,命当名升。所难者四位姑娘无主,奈何?”珍娘道:“正是母去儿孤,家下乏主,幸表弟在此支持。”十娘有心探道:“令表亲也须等太太丧事明白,方可回扬。”珍娘道:“这也凭他。”言未尽,外庭酒席已备,三美辞出。世充、仇春客坐,三美序龄随坐,悦生主席相陪。封禄、蓝书,巡杯供菜,男女互相痛饮,饮至日暮。仇王二人别出跨马,三美内辞,即出乘舆,悦生送别回宅,四姝悲泣灯前,悦生惨伤灵右,烦恼无限。愁忆难穷,莺语哀哀,透于九重。猿吟惨惨,悲于一室。正是: 北堂长逝愁无限,娇女情恋泪流连。第十一回 绣阁设盟联坦腹 花营锦帐遇生狂 雨入珠廉满画堂,避蜂初占试兰汤;内人均要新衣着,封子联拔丹桂香。 话说四姝守制,悦生披麻。光阴捻指,日月飞丸,内外庭户不闭,悦生趋前越后,四姝无忌,或坐或笑,衾枕未沾。及至蓝母七尽,又到百期已满。悦生更常服乘马,蓝书跟随,往各庄收租去。珍娘这日,见悦生往庄去,钟情顿生,忆母之言,尚然在言,就令桂瓶取烛炉列几。三妹不解其意,珍娘道:“三妹,为姐居长,外庭有喜郎支持,母亲蓟封去之时,你们在侧,岂不共闻?为女止处绣室,孤莺群立;喜郎居于外宅,鹄峙庭前。内外不便眉目相聚,室有旷女,外有鳏居,傍观者不雅,有干风化,恐玷清规。今乃初五日,祝告神祗,而成婚姻。我今先立一盟誓,拜告天地,写立四阄,分定一二三四,照次序拈阄,以一为主,不论年长、年幼,拈得一者为尊。亦要四人同气,永无后言,而不生疏。”三妹听了,皆同此心,遂一齐跪下。珍娘祝道:“上告天地神祗,妾蓝氏,名珍。因母亡去,遗姊妹四人,妾居长,次妹蓝玉、三妹若兰、四妹蓝瑶,俱各长成及笄。遵母遗训,择配为百年伉俪,共侍衾【衣周】,任从夫意。今叩告按下,嗣后务同一气,永终一人,不论长幼,以阄先后为定。若妾拈之第四,仍守四序,决不以年齿相凌,恐被良人之嫌忌。各听挥使巾节,克全妇道以守闺训。如有异言,难保终身,身首异处。”四人具香,歃盟共誓毕。将阄掷于几上,随手各处其一,齐齐展看。可是奇怪,缘系天定。珍娘居长,原拈第一。若兰得三,玉娘取二。瑶娘是四,自然是四,珍娘道:“我们虽誓,暗自为盟,切莫令老喜知之。要他缓缓而求方好,合一齐相从,反令他视我等为淫奔之女。”玉娘、若兰齐道:“姐姐好事已定,何必太促!”瑶娘笑道:“三位姊姊,料不出此月外去,总在这月里内。”一齐大笑,就命桂瓶彻去香案,四人同列而坐。珍娘道:“月来余日,诗句荆棘,笔墨生疏。不若将思母挽句,各作一首,一念高堂,二消孤帏日永,你们三人意中可何?”三人齐道:“甚妙!大姐姐限韵,方好领命。”珍娘道:“限关单山三字为韵,是我先唱起。”遂吟一首道: 慈母西归转三关,画屏斜倚笑身单;愁过七夕观牛女,遥盼行云蔽远山。 珍娘吟罢,兰玉瑶齐道:“句中思母,哀哀难舍。追思忆之心,念生身不忘,大有含蓄。”玉娘又道:“到俺了,有僭二位妹妹。”遂咏道: 高堂乘驭赴西关,遗下青鸾影自单;两行血泪潸潸落,几点疏星片片山。 玉娘咏毕,若兰随吟道: 父母双双返玉关,依稀姊妹苦身单;望断镜台音杳杳,猿啼肠碎溢家山。 若兰吟毕,珍娘等齐道:“大有诗翁之派,可羡!可羡!”若兰道:“笑献大方。”瑶娘道:“如今轮至我,取笑了,有污诸耳。”亦吟一首道: 昨夜梦母赴天关,梦里相逢醒后单;泪滴竹根声杳杳,痛思萱草隔山山。 瑶娘诗就,三姊看毕,泣咽哽哽,泪如珠未,泣若猿啼,大恸一场方止。及悦生庄上回家,下马入内,珍娘忙迎道:“吾弟辛苦。”忙唤桂瓶捧茗。四个姊妹相陪而坐,悦生道:“列为姊妹在此,弟来半载,意欲回扬。又虑列位姊妹无人代为料理奈何?”珍娘道:“表弟来此,老母多亏你维持,今已归仙,表弟可还少伺,有事相商。”悦生道:“吾姐情深如海,今姑母弃世,所主者在汝。愿四中当求其一,以缔百年,望赐允之。如吝不诺,弃姑母临终遗言,愚弟明早速回,去别选婚娅,也是归着。在此无益,空延岁月耳。”这珍娘因三妹同坐,不便孟浪,忙道:“吾弟请归卧室,有字奉覆。”悦生闻言道:“谨遵鸾示,恭俟好音。”随出内室,回于书斋。想道四女若得一人,何愁不一网而收,岂至洛浦之珠、湘江之玉,落于他人之手乎?这悦生自揣不表。 却说珍娘将悦生请出小斋,忙同三妹绣阁裁笺,推砚研墨,搦管在指,浓染霜毫。又言:“你三人可作一律以复喜郎,就是七夕联姻为题,我先起一句,你们三人依次序而赓,以图同谐佳耦,百岁良缘,遂写道: 云雨绵绵七夕天,蓝桥再渡是前缘;临溪洛浦休称羡,莫负高堂报后言。 四人共和,写于雪涛之上,句佳字工,各各写毕,藏于匣内。令桂瓶接匣,捧送书斋。悦生一见,忙开匣取笺而视,字句新奇,再四精解,颠来倒去,念有数番之再三,想是今年七月初五日,明辰过去,后日七夕。又在诗中第二句,寻究“再渡”二字,原来是珍娘再醮于我。“休羡”二字,有如许含蓄在内,后必有遇。遂亦取出笺纸,依律和韵附回,忙取兔毫,亦挥一首绝句,写道: 巫云楚雨障江天,海誓山盟信有缘;鲰生幸入天台路,忍负西归别后言。 悦生观诗,已知珍娘于七夕相会,答诗就姻之句,亦复如命,写毕藏于匣内,付桂瓶持回内宅。珍娘等开匣取笺同看,看毕心中大喜。到了次日,珍娘致尊母亲灵前,同姊妹大恸,秋波血涌,莺喉哽咽,半晌而止,入于内阁。悦生这日,独坐斋头无事,遂作一词,名曰“忆家园”。词曰: 广陵三春柳,欲蠲难释手;默见洛阳花,知是含香蔻。新秋七夕天,鹊桥结彩联;非因千重遥,怎谐百岁缘。 悦生吟毕,心中喜悦,静候来夕,以赴佳期。过了一日,正是穿针之夕,家家乞巧,户户举觞。这日珍娘盛服美妆,六朝无赛,丰姿娇媚、宛若西施。三妹代珍娘,高掠云髻,淡描蛾黛,眉挽秋月,脸衬春桃。柳腰纤纤,金莲半楂,樱桃点点,旖旎悦人。微笑闭月,独坐绣房以俟,悦生这一夕换了衣服冠履,打扮得齐齐整整,要去消完前生夙债,自称我是风魔色怪。只见星辰布列,秋月升空。悦生趋赴灵前,泪噎哭拜而起,踱入内室,步进绣房。珍娘慌迎道:“消魂于今日,果得和你偕百年之愿,真千里姻缘,浑如醉里。”悦生笑道:“俏丽的人,到如今真是月老配定前生之姻,诚信流业之奇,好似华胥。”桂瓶陈卮于几,正是灯儿下一对新人,锦衾中两般旧物。三姝自入自室,谈笑相谑。珍娘忙掩罗帏,与悦生举卮共饮。你恭我敬,相叙旅舍相逢,正望永蹄欢娱,今日青鸾同跨,岂非三生之缘。二人饮了些时,酒兴微狂,私情顿起。牛郎已渡于鹊桥,织女携归于鸳帐。珍娘故意罗襦不解,留待郎寝。悦生兴炽,代珍娘卸却罗绮,玉姿全露,抱欹栅枕,俯就交欢,紧贴柔条,两情兴炽,鸾颠凤倒,二心同合,雨狂风骤。佳人自得,四肢乱摇,才郎畅美,一身相震初交欢,山誓海盟今重会。契合情u诨A两下里恩深义重。此时同床,有无限的倾心吐胆,百样温存,美中益美,亲上更亲。悦生体不动,而龟形自运。珍娘肌难稳,而情穴相迎。百般恩爱,千样哼呼。不表。 却说玉娘若兰瑶妹,共入绣房,坐论相谑。玉娘道:“俺珍姐姐,此时已入醉乡,不复于人世矣。”若兰道:“姐姐这一件事,我们不知怎样有自得之趣。”玉娘笑道:“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我怎么晓得?”瑶娘道:“玉姐姐,我们明日等姐夫出外,须问大姐姐便知何如?”三人谈了一会,怀疑不决,时已更阑,解裳脱绮,上床而寝。三人各想起珍姐与悦生交媾戏谑,如何有趣,想了些时,不觉情如火炽,兴若酒狂。牝内津津作养,遍身焰火如烧,遂并枕共嬉。瑶娘年小,越外风骚,忙伸玉腕,下探若兰之牝道:“兰姐姐,我们与你这般丰满,一个小缝的牝儿,不知何日被那风流种来笃刺哩。一经过那活东西,就不会整了。”玉娘道:“呆了头,经了物件,里面空了,必定叫木匠砍一木榍塞了,不可须臾离也。”若兰道:“姐姐妹妹,此物不离,岂不是,乐在其中矣。”三人共笑,言倦而睡。 却说珍娘,喜贪麈柄太过,久硬快美,有自得天然之趣。不耽受惊怕,宽心舒意,被悦生操至四更,漏响铜壶,珍娘力怯魂消。悦生欹枕相搂,一同睡去。次日天明,玉兰瑶三人,早起离枕栉沐,吩咐桂瓶送几件食物于珍娘之室,两人方才别枕,对镜临妆。自此同行坐守,两不相离。 这悦生与珍娘朝朝共宴,夜夜同枕,不觉丹桂飘香,秋英吐艳,重九将临,小春又至。悦生被王世充相邀于御乐楼冯好好家。仇春、方盼盼随命小七去请缪十娘赴席,时十娘卧床,不思饮食,因慕悦生,成了想思之症。卧枕堪怜,无人可诉。这日闻王世充、仇春、封悦生说在好好处饮酒,令人来邀,忙忙与来人道:“快快与俺请了三位爷来,有一言相告,有劳你千万为我传语,你说俺不能起床,特来令转请。”小七得语,忙走来回语。亦如此如此,详细言毕。世充、仇春、悦生同好好、盼盼随踱至十娘楼上,世充先登,继而仇春等陆续上来,世充道:“数日有事,未知你有采薪,怎么病得虺羸之极。”仇春道:“十娘如何贵恙,苦侵盲腑未得看你。”悦生道:“十娘,小弟因姑母去世,事冗未暇来探视,得罪!得罪!凡事还要看破,勿要劳心。如若家下少欠,王兄、仇兄与弟处,取来接应,何必自苦?”十娘道:“可怜人,遇可怜宵,心病还将心药医。”好好道:“十娘,你有不遂心之事,须当向我二人言,亦可料理分忧。”盼盼道:“十娘,勿要堆积于胸,愁烦在念,还当自解。”十娘道:“三位爷,二位姐姐,俺命须臾,眼前只为百年终身之事,不能得就,止不住泪如泉涌,大恸莫噤。”五人一齐道:“毋得自损,当宜静养。”只见小七来请赴席,五人方辞,言再来看你。王世充先下扶梯。仇春随对,好好、盼盼向十娘道:“改日再来相看。”十娘道:“有劳二位姊姊雅爱。”二位下梯,悦生立后。十娘望着悦生道:“狠心冤家,我病因你,死了也不放你。”悦生闻言着忙道:“姐姐休得如何,我去就来会你。”随下楼来,五人同回,上好好楼中,饮酒多时,悦生道:“二位盟兄,二位芳卿,且宽坐一坐,小弟舍下有不得已之事,故此告别,改日再来相叙。”仇春道:“兄弟既有事,何必回之太早?”世充道:“他令姑母去世,凡事皆倚托他,也罢,可立饮四钟,方可回府。”悦生道:“谨当领命。”各各奉酒不表。 欲说珍娘,见悦生出门赴席,就来邀三妹同诣绣室。玉娘道:“大姐姐你半步不抛,尽着不碍于我,何苦辜盟悔誓,在三妹又见我同心,日后官人又感我贤惠。但你温衾暖被,不顾人饿眼将穿,莫非贪乐忘誓乎?”瑶娘道:“燕尔无休,当效令宰为公。”若兰笑道:“二位姐姐,大姐姐自是主宰,亦有公论,决非独擅其美。”珍娘道:“今日待他回来,以言挑之,看他如何答我,我决不令你三人闲空,若要容易,便为等闲。”三妹见日将残,恐悦生回来,随出绣房,各归自室而去。珍娘在房想道:“我将三妹收入花营,也不便直言,不免以律挑他,看他何如?”遂拈管写成一律道: 上苑天葩吐群芳,一枝残蕊傍东墙;三株玉树阶前秀,岂付东风别院香。 珍娘写咏已毕,放露镜奁,以待悦生归视。却说封禄将桂瓶私诱相狎数月,腹中怀孕,难以隐瞒。桂瓶心慌,来诉珍娘,双膝跪下泣道:“大姑娘可怜小婢,自幼蒙太太抚养至今,毫不违拗。昨姑爷家封禄欺婢无知,婢误从多时,今婢身怀孽障。若不告明姑娘,恐后生子,必然受责。姑娘若不赦宏,情愿自殒。”言罢泣如叉下。珍娘听了道:“你这丫头,封禄戏你,不该相从。今日之苦,正为前日之欢乐致也,罢罢,我今怜你自小服侍慇懃,免你痛楚,亦遂你之愿。”桂瓶叩首,谢起立侧。珍娘道:“将封禄配你,你必要早晚小心,不可懒惰,我自然作主。”桂瓶又跪下道:“多承姑娘盛德,又完小婢两下之念,免于分离。”珍娘道:“你且去料理厨灶。”桂瓶暗喜而去。 再说这日悦生,立饮四钟相别,出得好好之宅,仍自潜至十娘后院敲门,随六启户。悦生入内闭门,上了扶梯,趋至十娘卧榻,揭起锦帐。十娘看见忙道:“冤家,我与你一会,令人时刻不下,朝夕思慕,致成此症。今你不至,奴死于泉下矣!快快上楼,以消渴念,解救奴命。”悦生见彼虺羸,不忍交欢,恐刺笃难经,岂知这十娘贪欢美之事,若旱得霖,如渴遇浆,遂仰身以俟。悦生难却其情,就掩楼门,解衣就枕。十娘如饿虎得食,久病逢丹。忙忙高举金莲,两分玉股。牝户全开,悦生即以坚具,插入十娘之牝。十娘将情穴相迎,哼言大快,满v闩z液,遍悦淫涎,亢龙得水,槁禾遇霖,牝户翕翕而美畅。悦生恐十娘病体难当,不敢纵兴。略运其功,以泄十娘之情欲。谁知十娘病体,妙药无如此交媾,被悦生把麈柄微微相攻,十娘身体难怯,牝中津液涓涓不住其症。十娘情急,口中叫道:“你是救相思的灵丹,除疾病的仙露,意欲大战一场,莫轻了事。”因道:“冤家毋惧奴恙,此症即此所致。今已除去八九,重围已被攻击而破。吾无患矣,可任力冲突,使吾解其渴耳,何必畏缩如此。”悦生闻言。又相送良久,方知十娘无妨。淫兴遂狂,运其灵机,钻进缩出,杵上拱下,不计数千。十娘迎凑接纳,何止万回,十娘兴尽情止,精神百倍,相抱而卧天明。十娘离枕浓妆,病虽消却,姿容尚槁,勉强梳妆,终是力怯。悦生整衾栉沐,十娘欢美,病去身安。娟语淫言,温存美意,恐悦生回宅不会。悦生仍搂十娘坐于膝上,同卮共声,情炽淫焰,掀裙褪裤,牝开柄操,蹲坐无休,翕扣摇动。十娘遍体酥麻,不知春从何至,肢疏如绵。十娘立身,悦生收星,各掩裳裙。十娘道:“封郎,妾虽风尘久狎,不能畅心足意,今获郎君,深投奴愿,奴愿杜门谢客,以身事君。望君携奴归家,奴没世不敢忘大恩。”悦生道:“卿肯相从,我心甚快。但恐我浑家不常,祈卿以待日后,待弟内外言妥,然后迎卿,彼时卿亦相安,我愿亦得遂。”十娘听了大喜。自此与悦生情同契,恩爱如山。悦生起身辞别,十娘送生下楼,遂杜门谢客,以养病体。相辞世充不表。 再说悦生,别了十娘,回至内室。珍娘迓坐,桂瓶捧茗。珍娘笑道:“官人昨夜是好好同寝?是十娘共卧?抑盼盼相欢?何人得意,官人勿得隐讳。”悦生见问,心内恐珍娘拈怒,不以真心之言相告,遂云:“此门户中之妇,只可取乐忘怀,那有高心待人,财多情厚,银稀意绝。岂如有室同心合意,患难相扶,衾单加絮,炉冷添灰,育男有袄祧续嗣,譬如手足。我想世上奴女,皆是消人囊括,露水之情,岂堪相处。惟我妙雪娘,实心相从,携数千金归予,似此妓者,是万中之一而已,其余岂有如他乎。”珍娘道:“官人所见极明,不恋此空花,妾何敢再赘乎?”言毕遂以他故,出帏而去。悦生在帏,立身四顾,看见镜台边有小简一张,上面有字,展开一看,道是珍娘诗律一绝。念至“三株玉树阶前秀,岂付东风别院香”,这悦生是聪明知窍的种,暗自大喜,想贤妻不令三妹他适,满门交我共乐。我见三妹娇娟绝代,亦不忍分拆。只是一时不遂愿,倘有缘牵,再将迷春散一用,待娘子共枕再议。心中畅快,遂提起笔,作交欢词一律,书于珍娘律后。写云: 词曰:想前生种下风流债,想思一派。朝阳台,暮秦楼楚馆,浪狎裙钗。东恩西爱,怎能彀两对金牌,左放相思,右可忘怀。一弃秦楼,同欢亦好逑。眉开眉皱四时游刻,刻金莲凑,玉杵妙投,你恩我爱,巴得个天长地久,同调相联,共衾同“衣周”。 悦生写完,仍放镜台之下。不多时,珍娘趋入内室,悦生道:“娘子与令妹相嬉,忘怀小生在室。”珍娘笑道:“多情种,你在室不离壶政,出外必狎平康,真是迷花卧柳之士,追欢买笑之流。”悦生向前相抱,脸靠香腮,百般恩爱。珍娘柔眉娇痴,淫情大动,被悦生手探酥胸玉乳,珍娘玉腕效衾,同解罗裳,共登寝室。施云布雨,鼓桌冲波。【矣欠】密之意不绝,涛津之势莫禁。交欢正喜更长,欢娱偏嗟漏杳。珍娘纵辔之力既竭,悦生持轮之势遂已。欹玉树,倚琼姿,相抱而眠。珍娘道:“官人,你家封禄随了你近朱而赤。”悦生慌道:“娘子何谓?”珍娘道:“他与桂瓶私通,怀孕两月,不若我今作主,将封瓶配了封禄,何如?亦好相托,有此相伴,决无失脱,不知官人允否?”悦生道:“娘子,封禄自你舅舅在日,从小抚养,极是伶俐,亦且隐重可托。你既允成,亦是美事。但娘子既允其仆,必要允其主,两下感激不浅。”珍娘道:“官人有何意?而发此语。高堂大厦,黄白满箱,皆是君物,妾身亦是君有,还欲妾身所允何事?”悦生道:“娘子莫要把甜蜜放于人鼻头,令人嗅而不令人咽,害人不浅。”珍娘道:“此言何谓?”悦生道:“三株玉树阶前秀,是娘子之香饵,引鱼吞钩之意。”珍娘道:“哦!你今得陇望蜀耶?但奴三妹俱是大将,恐你未必能收。有奴深沟高垒固守,城池不易取之。况无你之缘。你有其心,他也未必肯投纳。岂有一门阶被沾恩之理,不可,不可!”悦生道:“小生奉姑母遗言,吩咐道:‘四人可为一室,切不可令他姊妹们,东分西散,星离不妙,全仗所持。’你今有违母命,是不孝也。”珍娘笑道:“不羞的冤家,你倒乱言赖婚也。纵吾心允许,在三妹未必肯怀宝投渊,不待价而沽也。”悦生道:“娘子若允,不怕他不从,还要自来求我。”珍娘道:“又来诡话,你甚法儿,令他自来?若果自来求你,奴便许允。若果不能自来,你将何物偿今谬谎耶。”悦生道:“你若允我,我便行之。还有一粒金丹送你,你将此丹放入情穴内,酥麻美快。我若不在,你夜夜自可欢乐,如我之具一般有趣。”珍娘道:“你今日又来骗人了,我不信。”悦生道:“娘子不信,我就取来,放入你牝中试试。”遂起来披衣,将薰香炉火,取起灯来,向自家皮匣内,原是雪妙娘所遗之物,忙忙取了一丸,放在手中。将他牝中塞进,珍娘等时遍体酥麻,牝内发养非凡,犹如具物操进一样。忙道:“官人,此名何物?”悦生道:“我说uA听,此宝出于外洋,缅甸国所造,非等闲之物,人间少有,而且价值百金。若说穷乏之妇,不能得就。不余之家,亦不能用此物也。”珍娘道:“此物如今在内,怎样即出来?”悦生戏道:“我止知进,而不知出。”珍娘慌忙道:“若果常在内,把人即酥麻了也,不要命哩。”悦生道:“此美快事,就放入一年何妨,只是便宜你了。”珍娘被物塞入,酥麻不止,慌言:“冤家,不必取笑了,怎么样出来?”悦生道:“你将身子覆睡,其丸自出。”珍娘即将身子覆睡,果然溜出席上,用手握住。悦生道:“可将此丝绵盆儿盛之收贮。”珍娘道:“果然沉重,嗤嗤的响叫不止。”悦生道:“贤姐姐,一言既出,令妹之事若何?”珍娘道:“冤家,做姐姐的,好向妹妹作媒,你说有极妙法儿,令他自来爱你,今这宝与我,止好买我一个肯字丸。你若不如此,便我不好启齿。”悦生道:“贤姐姐,凭你尊意,待明日再议,今夜也说得不清白。”遂四腕相环而睡。正是: 欲为窃玉偷香客,先送佳人得意丸。第十二回 群花齐属收花生 议叛征立世充王 绿叶森森花满枝,一声啼鸟洛阳西;貔貅百万过孔孟,愁听金鸟晓夜凄。 话说悦生与珍娘睡至天明,二人离枕梳洗妆罢,珍娘向悦生笑道:“夜来你言有甚妙法儿,今日令我妹妹自来,如若果然,奴当助一臂之力。”悦生忙于袖中,取出汗巾展开,拿了一个方纸方包儿,上面有一个里字,就打开纸包,用手指甲挑了半指甲药末,另纸包了,仍将原纸包包好,外再包汗巾,藏入袖中。珍娘道:“这纸包未有半匙之末,要他何干?”悦生笑道:“此丹末极灵,求贤妻密密拿至你妹妹身傍,将此药末或抛撒于他身上,或入茶酒中,与他契了,至晚自然来相会。”珍娘向悦生呸了一口,笑道:“这药末撒于人身上,而能令人自来会你,真是呆人,被人哄了。这药末就挑半担,放在妇人身上,他也不来的。”悦生急道:“我的亲娘,你莫管他多耶少耶,只要你与我暗自运用,自然灵验。你若不允,就不必代我为之。”珍娘笑道:“白白的要人做媒,礼也不行,席也不备。那个是你家牵马小斯吗?”悦生闻言,慌慌双膝跪下。珍娘一见,转身相扶,将药接入袖中,回了一声:“即当如命。”悦生谢道:“鲰生铭佩五内,感激无涯。”话毕,两人步出房来,就令桂瓶去叫封禄进来。桂瓶听了,走至前庭叫道:“封家相公唤你。”封禄道:“姐姐,你如今肚子大了,这事怎么了?”桂瓶道:“你这害人羔子,姑娘知道,相公晓得,如今要责打哩。谁叫你颈颡骨硬,弄得我大肚子呢?”封禄着慌道:“怎了,我且见了相公,看是如何?”遂奔入门口站立。悦生道:“狗才,你好大胆,把桂瓶睡下,有了身孕。”封禄不敢回答半言,只是跪下磕头。悦生道:“你叫他嫁何人?也罢,你快快向娘娘磕头,求将桂瓶赏你为妻,早晚小心谨慎。”封禄忙向珍娘叩头道:“多谢娘娘大德。”欢喜而出。桂瓶在门傍听得大喜。珍娘吩咐办两席丰盛酒席,蓝书同封禄治备。珍娘领悦生之言,前至妹妹绣室,三姝迎接坐下,玉娘道:“饱汉怎知饿客饥。”瑶娘道:“盟言付东流。”若兰笑道:“师娘去世有言,大姐姐自有主张,何必较量。谚云:‘因缘份定是前缘,何须强向别人言。’”珍娘笑道:“三人久渴思琼浆,好事须教此月间。”四人互相嘻笑,珍娘道:“我昨日做了一道诗,不知你姐夫怎么知道,又续了一词于后,甚是有情。”玉娘道:“可借来我们一观。”珍娘就向袖中取出,玉娘忙伸春笋来接。三姝同观,前是珍娘之诗,后有悦生之词。玉娘看了笑道:“原来大姐姐有引线之故,牵牛渡河之心,我先前错怪姐姐,言语之间,多有得罪,望乞恕宥。”珍娘笑道:“今日权且得罪,日后要做数百石大米醇醪,好多多醉俺哩。”瑶娘接词再看,念道:“怎能彀两对金牌,左放相思,右可忘怀。”末后又道:“目心相联,共效衾【衣周】。”忙道:“姐姐,这风流种要一网打尽他怎么?我们四员大将,攻他个待败大输之阵,他不知我是长板坡前名将,何惧大战,于是对敌。”珍娘笑道:“妹子,你不知大将军丈八蛇矛利害,休要夸能,当场遇敌恐败阵于垓下耶。” 珍娘暗暗将纸包展开,转背身躯,将药于玉娘颈后撒弹。玉娘不知,打了一个寒噤,满室作热,口内干燥,牝内津液涓涓。心中暗想词内滋味。怎能彀这时节,同那人搂香肩,诉诉俺的钟情,以消抱歉。不一时,桂瓶列席,玉娘道:“姐姐为何设此盛席?”珍娘道:“你姐夫因你们姊妹冷淡,今为姐的,陪你们契两杯,消其寂寥。”四妹方才环坐。珍娘令桂瓶,将一席送至自室与姑爷契,桂瓶理会。姊妹们擎杯传盏,饮笑欢谈,不觉更鼓起槌,玉漏初推,珍娘别出回房,玉娘等离席各整晚妆不表。 却说珍娘进入自室,悦生趋下笑迎道:“多蒙贤妻周全,不知那药撒于那位令妹身上?”珍娘道:“是玉妹身上。”悦生想道:“三者得一,不必拘执,日后总属吾掌中。”便问道:“今日此席盛备何也?”珍娘笑道:“是交欢酒,少不得的,但不知那药可灵验哩?”悦生道:“祇怕贤妻不行,如行之自然而来。”正是: 先将香饵投湖内,不怕金鳌不上钩。 这边珍娘命丫鬟陈品列卮与悦生同酌,那边玉娘心中想道:“他今得那消魂种同坐一刻也是好的。”这若兰多用两杯,先欹鸳枕,瑶娘早已酣呼。独玉娘半醺,自倚绣榻。未及半刻,冷风徐徐而来,半昏半迷,见二青衣女鬟冉冉至道:“吾奉飞燕娘娘法旨,请你早赴鸾俦。”玉娘闻言,似醒似梦,忙忙立起。二鬟近身,将玉娘驾定,半步不移,似浮云而起,早至珍娘之室。二鬟扶过席前站立,呆呆昏迷。珍娘一见笑道:“官人真是奇妙!”忙忙掩了绣户。只见悦生将玉娘扶入席中坐下,只不言语。魁压一般。珍娘道:“官人,他怎的痴呆不语?”悦生道:“娘子,此仙家妙术,非人所能察识。”遂吐一口气,在玉娘口中,玉娘受气而醒人事。忙问是何缘故忽然至此,见了珍娘,甚是羞耻不安。珍娘道:“妹妹,不妨此乃喜哥妙术所致,非尔私奔之罪。且吾姊妹早已订盟,同事一夫,不忍分离。今汝二人在此,待我邀二妹偕来共相聚的,以完其美。”言毕出门而去,悦生将玉娘解衣,云雨初经风浪,不能胜任之状,自不必说。事毕,瑶娘若兰与珍娘说了,携手而来,一同与悦生相见共席而坐。悦生道:“小生何福,得与群芳交集,亦三生之大幸也。”珍娘道:“观你词意,早欲一网打尽,今遂你愿,幸无忘今日之好。”悦生道:“蒙列位见爱,没齿不忘,自然感激。”珍娘众姊妹相伴绸缪,同事一夫,甚是相合。全无妒忌,亦不觉羞耻。各人心中暗自得意,饮酒彻席。遂人人各赴阳台,大振旗轮。但众妹悉属处女,未免与悦生云雨之际,苦楚难禁,无容细说。自此四美同事悦生,五人夜夜取乐,甚是相得。 一日,悦生同四美开怀痛饮,互相戏谑。人世之欢,莫过如此。酒阑更杳,五人连枕而寝。悦生居中,珍娘玉娘于左,若兰瑶娘于右。悦生吞丸时刻,金轮大震,忙令珍娘上属提戈,有千战之勇,早已堕马,四肢如绵。玉娘亦如珍娘之势,揉搓前后,津液涎涎无定流溢。瑶娘若兰傍睹兴动,滚跨生身,毫无所苦。熟不由径,充贯琼室。悦生在下,忙将枕畔小盒扯开,取金铃二枚,投于珍玉二牝内,珍娘知道,惟玉娘不谙,忙道:“珍姐姐,下面被消魂种,用手探挖,又不知塞些甚物件在内,嗤嗤的响叫,你里面可有么?”珍娘道:“一同享之。”若兰被悦生操的摊穣下身,欹于枕畔。悦生用手探抚若兰之牝,亦放金丸于内,若兰美快难禁。忙道:“大姐姐,二姐姐,你看这风流种,又不知是甚物件,放入扉内,嗤嗤响叫,浑身都被震酥了。”珍娘道:“妹妹挟的拢,拢的莫松,有趣。”玉娘道:“若妹其真有趣。”瑶娘见三位自骑上身交欢,心中动兴。下面有意又怯,又要欲行又止,止而不定。悦生道:“瑶妹妹快快上来,有趣的事不行,何得惧乎?包你这会比前畅意,滋味甚美。”瑶娘道:“三位姐姐,喜哥哄u畯龤A俺这丑处,浮肿如火,不胜再举,奈何?”珍娘道:“呆妹妹,不听见俗语言,一番生,两番熟,初次苦,苦后生甜,古云:‘否极泰来。’莫要阻兴,况且头次已过,再无又苦于初也,苦亦有限耳。”瑶娘见珍娘譬言有理,又值他三人操过,看的好不动兴。遂起身将两腿分跪,于悦生腰傍,用手拾着麈柄,犹如火炭烘手,其坚无敌,且大无比,又惊又爱,半行半止,将麈柄手持牝口边,迟滞挨延。悦生双手扳着瑶娘两胯,往下一就,将身往上一挺,柄进穴户。瑶娘稍略咨嗟一二,有津液润滑,不大痛楚而转得佳境处,悦生仍将龟形运活,帐满花房,汤烘琼室,瑶娘得味,先慢揉到,然后加纵境界活泼,亦无大苦。转有妙美,往前退后,左抱右拥,口中声哑喷啧称妙,哼道:“奴不能于人世矣。”这会身在浮虚耶,妙甚!妙甚!丢了又丢,悦生见瑶娘肌细娇媚可人,适兴怡情,大展雄具,攻进顶刺。瑶娘昏而又醒,一阵酥一阵麻,肢颤津流。玉山颓,金莲软,跌下征骑。悦生手抚其牝,亦入其铃。牝内满户乱滚乱响,瑶娘道:“姐姐我内中怎么嗤嗤的响,钻拱得浑身颤竦,不由人了。我生来未有如此者,这是何故?”悦生忙将两手,把瑶娘两腿合拢,捺定挤紧。瑶娘牝内响震,遍体酸畅,口中乱哼,四姝得趣,牝内各各不虚,俱有奇珍而媾。一夜无寐,女畅男欢五人共枕。一男相狎快乐无出于此者,此宵被悦生互相交狎,如海棠初放,若芙蓉并蒂。系裙的系裙,裹足的裹足,掠鬓梳云画眉,临镜施铅不一。似临溪之妹,双双共影;若巫山之神,一一同立。悦生坐万花谷中,向牝内取出金铃,珍藏于匣。天然之趣难述,遂吟一绝道: 名花朵朵散幽香,巫山巫峡会襄王;但愿百岁常相守,他年承祧继流芳。 悦生吟咏毕。珍娘见咏道:“我们四人,亦和官人之咏,将顽石而配珠玉何如?”悦生道:“娘子四人,俱是锦心绣肠,卑人以石引玉,也候教洗耳。”珍娘遂不思索,亦吟一绝道: 残花嫩柳傍名香,朝云暮雨楚襄王;箕帚共掠梁鸿案,百千瓜瓞注流芳。 悦生见珍娘之句道:“贤妻之句,胜于班谢。”珍娘道:“不足官人奖誉。”玉娘道:“该愚妹效颦。”遂上道: 蒲姿柳质愧言香,为云为雨绕襄王;同观日月双双走,育麟诞凤祉龄芳。 悦生同珍娘,观玉娘之句,大加称赞。若兰道:“愚妹亦要献笑郎前。”悦生道:“贤卿何得谦逊,求和是幸。”若兰遂占道: 傍舍临槛倚幽香,携云滞雨赴襄王;同鸾效凤双双久,箕绍传枝启后芳。 若兰咏罢,悦生道:“异日诞嗣在尔耶,可羡!可羡!”瑶娘道:“小妹遗笑郎前及三位姐姐也。”珍娘道:“勿得吝玉。”瑶娘遂咏道: 瑶姿玉骨吐芬香,百花名内羡花王;东君昨夜施甘泽,满树琼葩带露芳。 悦生同珍娘等四人,见瑶娘之诗,遂一齐称赞道:“清奇玉屑词赋不凡,可称诗伯。若是男子,必登荐取。”瑶娘道:“鄙俚勿以见哂是幸,何望名称。”桂瓶陈肴列尊于几,四姝左右环坐。悦生居中,凫履交错。杯卮环供,欢饮笑乐。只见悦生鼓柄将瑶娘捧搂在怀,褪下绡裆,投杵于穴,瑶娘得趣而止。若兰亦被悦生抱撺相狎,若兰蹲蹲紧凑,美快徐败。玉娘兴狂,自卸小裤面向生胸,投柄入穴,如乘千里之驹,起落不定,贯透花房,津泛流霞以下。珍娘脸沾绛霞,颜似桃花,情火起焰,抛下湘裙,卸下底裤,面对生身,柄突穴内,百媚春生,咨喷之音远闻,响挥之声可听,不弹指之间,败下重闱而止。悦生情柄未返,四姝肢酥。步凫难那,颠倒卧炕。悦生离室将出,封禄进内道:“相公庭上有城外饭店,毛小乙求见相公。”悦生见说,转身入室。叫道:“四位娘子可醒否?”珍娘道:“官人有言吩咐就是。”悦生道:“城外毛店有人在外庭,我出去就来。”珍娘理会道:“官人自便。”悦生出室至庭,小乙跪对磕头,悦生扶起问道:“何事至此?”小乙道:“俺家玉莺娘,命我拜上相公,毛望繁昨夜病故,又无族人,未有棺木,特来奉启。”悦生道:“负累你来,你可先回,我自令人送材来就是。”小乙回去,悦生入内,珍娘问道:“玉莺妹妹着人来何事?”悦生道:“昨夜毛望繁西归,无棺,巧玉二人,今来说项,似有求索之念,娘子何如?”珍娘闻言,忙道:“官人,古云嫡娶死丧,邻里相助。况他又曾拜我母亲为母,又与君相染。论情亦可相助,论亲亦可相助,必要周全。始终如一,勿作半途而止。”玉娘道:“相公济人须济急时无。”若兰道:“官人为人须为大丈夫。”瑶娘道:“官人患难中救助,明中虽然不觉,暗中丝毫可也不错。”悦生大喜道:“鲰生有福,得此四美贤德,同心共意,吾后必昌,多承列位贤卿内助。”珍娘道:“玉妹妹,你我四人共封八两与他应度,官人可吩咐封禄买棺送去。”悦生闻言暗喜道:“妻贤肯积福。”遂叫封禄、蓝书:“可至棺木店,看好棺木买一具,可言明货,银二锭,重五两,放在材店,回家再算还他。令人将棺木扛送到城外毛家店内姑娘家,这银一封十两是我的,另一封八两,是四位娘娘的,俱送与毛家姑娘别用。”封禄闻说:“四位娘娘”,心下暗想道:“相公止是娶大姑娘一人,怎么一家四人都叫娘娘?”想了一会,笑道:“相公之物件,勾人魂吸人髓,我封禄止得他三子丹偷用,也就有趣。把桂瓶操的要死要活,情愿跟我。今日相公快活,又不回扬,连我封管家也造化,夜夜搂抱着白白胖胖好标致桂姐姐哩。”忙忙接银,同蓝书而去。正是: 救人须济急时无,异日名称美丈夫。 话说悦生命封禄等二人买棺,送毛店而去。悦生外出,四姝整妆已完。珍娘、瑶娘、玉娘同往花园亭蹴鞠,独若兰在室,收拾针绣。悦生回室问道:“他三人何往?”若兰道:“他一齐到花园踢行头了,我收拾完,也就要去。”悦生道:“我同你去潜窥何如?”若兰笑道:“我不要你约我。”悦生抱住亲了亲嘴道:“我的知情冤家,那日在你府上一心想你,今日也有相会长远的日子哩。”若兰道:“官人,你莫要私偷鬼路,恐大姐姐看见没趣。你先去,我随后就来。”悦生闻言,想他姊妹原来是一气相同的和合。暗自喜道:“有趣,使我无累苦也。”遂撒手而出,潜至花园门外偷窥,果然姊妹等在亭上蹴鞠。陡然想起春月在板桥店中,梦见三妹在花园亭上踢行头,亦系此地光景。原来先征余者,始信前缘,再一张,这主张的是珍娘,遍体绮裳,大红绉纱裤裆,白练裙,金莲两勾,挂泛的是玉妹,满v郊臐A天蓝裤,白裙红凫。副伦的瑶妹,满v迨捔禳A紫绡裆,玉色湘裙,猩红半露。个个风色飘扬,玉姿翩跹,齐齐呼笑。珍娘接赐一链月坠柳梢,送至玉娘身上接住,金莲一勾,凤翔金梧,球落瑶娘玉面,双手捧势,玉兔秋香。三人踢得大有兴趣,张来泛去,轮还转折,回环争蹬。悦生暗自称奇,是我前生修来,有此美姬娇媚非常,文墨技艺俱备,贤德婷仪鲜有其匹。遂口占一律道: 蹴鞠当场九月天,仙风吹下玉婵娟;浮治粉面花含露,尘拂娥眉柳带烟。争袖低垂笼玉笋,湘裙高卷控金莲;几回踢罢娇无力,喜杀维扬美少年。 悦生咏罢,趋至亭前道:“三位娘子好美踢,待卑人踢两脚何如?”珍娘笑道:“官人你站一站,小瑶儿走抡了。”奈瑶娘无心,缠脚袋散将近身行头双手抱住,大笑道:“我不来了哩。”抱住行头一跑,转面抛于悦生身上而去,悦生接住笑言道:“你二人也不该欺他年幼力弱,娇怯难支。”珍娘玉娘齐笑道:“你好心疼哩。”悦生捧定行头,解绒绳放气转胞收拾度气运水已毕,道:“老珍你捣泛,老玉附抡,以全鼎足。”悦生将行头抛送珍娘,珍娘忙展金莲踢起,一转红日高升,正落在悦生身边,被悦生用鞋尖钩住,踢了一个满 滚滚梨花,左三脚金鱼跃水,右三脚单凤穿花。浑身转折,前直身,后钩腿。踢的似风吹杨花空中舞,蹴的如雪片满天沾。珍娘玉娘侍于一傍,称美道奇。 却说若兰以手拉回摇娘,潜立假山石畔,暗窥着悦生踢解数,这悦生先缓后紧,步步合局,脚脚有法。三人蹴鞠,让悦生一人自踢。只身头顶肩挑,股钩拐连、手送胸、膝耸前蹲,两美面观,二姝潜瞧。若兰道:“瑶妹,我们四人同遇这风流消魂种,满腹才艺,好不得意。”瑶娘笑道:“姐姐,莫言他外才丰姿美逸,就那行房丈夫天下少有。”珍娘叫道:“玉妹妹,你看知心人儿的手段,将行头踢了个不沾泥,脚脚有法,踢踢在抡,也不要张泛,也不要附抡,一场之中,任他蹴耍哩。”玉娘道:“姐姐,他外像果然文雅,内才又不让马虎。”二姝盈盈大笑。悦生踢到美处,有兴闻笑谢鞠。双手接了一个狮子抱球。珍娘接球在手道:“官人,妾儿自在闺中,母亲所传,未曾见今日官人美踢,令妾身神清气爽。”三人方才举步同行,下了花亭,只见湖山石畔,转出若兰、瑶娘。笑迎道:“郎君好美踢,遍身是蹴,联落如珠不绝,妙极!妙极!令我们喝采哩。”悦生道:“献丑耳。”遂五人鱼贯相踱而出,离花园门。只见封禄、蓝书回来道:“毛家二位姑娘,拜上相公同四位娘娘,说另日上门叩谢。小人每人各赏一钱银封。小人不要,那姑娘不肯收回,必欲相赏。”悦生道:“你二人可收去用。”又吩咐蓝书:“你去仇大爷家打听问安,可说相公连日田庄有事,未得会爷深谈,改日还要奉请爷们哩。再到王爷家,亦是如此言之。”蓝书理会而去。五人趋入绣帏,珍娘放下行头,取过棋枰,黑白二斗,安列左右,就去悦生道:“官人与妾身对奕如何?”悦生道:“卑人正要求教,料卿四人必是高手,今日欲观卿等,四人对奕一番。珍娘玉娘你二人一局,再求兰卿瑶卿相敌,卑人方可斗胆。”珍娘玉娘闻言先奕,悦生拱手旁观。不多时,封禄桂瓶捧盘于几供茗,悦生忙道:“封禄,你可随我到外书房将几幅画子展开晒一晒。”就把封禄哄出,同到外面道:“你往后乐楼冯方缪三家,可说相公命我来看看,不日有帖来相请。”封禄理会而去。只见蓝书回家,启上相公:“王爷家中有远来的人,小的听见那人对王爷说,寨主薛大王爷在金斗关有五万人马扎寨,只候二大王韩爷马到,即便举事,呈上一封书。又见仇爷乘青鬃马来到王大爷家,同那远来人议话。小的见机,便不曾见王爷、仇爷说话,故此回来禀过相公。”悦生耳中虽听,心中着忙道:“你且出去。”蓝书领诺而去。悦生心中猜疑,自道:“屡屡见二位盟兄,言语有吞湖海之志,但不曾深向我言。此二人必成大事,若大事就,吾何安乎?不若早作全身之策。但此事,方盼盼、冯好好、缪十娘必然深知,他三人亦定有一二至要者。”不多时封禄飞至道:“相公,缪十娘有要紧言语,望相公计议。方盼娘亦是如此,好娘言,不是你相公今日令你来,我也要自家来与你相公说话。千万对你相公说,或早或晚,即来方好。”悦生闻言,料然是此事了。忙忙趋入房帏坐下,沉沉思想,默默不语。面改其色,身如木偶。四姝住棋,一齐问道:“相公何事惊慌?有惊妾等,乞道其详。”悦生道:“四位贤卿,事虽无碍,成则安枕,败则牵连奈何?”珍娘等惊道:“是何事,在苦于官人,切勿烦恼。”悦生道:“仇春所为,世充必行。他二人见隋帝无道,各起鏖兵,四海震动,累有图王霸业之心,抢关夺寨之志。卑人与他共盟,难免篡叛之党。我命令蓝书相探,蓝书前抵王宅见一远方人在彼,称是薛大王差官,说有兵五万驻到金斗关。仇春又道:‘薛大王兵到,真至此地。’我今自思,不若先离此地公绝唇齿之寒,不遭此网。但芳卿等累身家业在此,是以踌蹰未决。”珍娘道:“官人,事未举,先知避,智士也。莫待临渴掘井,此为疑人之事,幸未觉,料理惟是。”玉娘道:“官人临事不惧,见祸不畏,乃丈夫所为。只宜潜避其发。”若兰道:“弃其舍如敝屣,细软之物可携,硬厚之件宜封。”瑶娘道:“乱离之地,百姓困苦难堪,你我预先高飞,不罹其害,何惜屋宇,当怜生重命方是。”言未已,冯好好、方盼盼、缪十娘,三舆齐至。进入庭院下舆,只见三姬趋入内室,珍娘齐迎,悦生道:“三位临舍,有何见喻?”十娘道:“封相公,妾等同来,欲求全生,不罹罗网,未知相公、四位姑娘,肯开一线之恩,救其残喘,妾身等自有日用以给其身耳。”悦生道:“此语因何所致?三位贤卿亦要明说u^知,方敢领命。”十娘道:“那仇大爷施恩济援,门下归附不少,前月重午共舟之游,内中二位力冠三军,气可推山,皆是仇爷王爷契下。今已招统兵马十数万,在金斗关玉泉山驻扎,早晚到此,密约王爷、仇爷里应外合,图城屠戮,有不轨之谋。幸前日王爷邂逅,醉露其言,要将妾等作官御,正候兵临举行。今日期将至,妾等虽在风尘,每阅无主,独相公风雅共推,慷慨义侠,未必与他同谋。妾等三人,情愿侍你帏房,洒扫尘使,不欲为他云御。趁此时内外无一人知,惟我等独闻,故此特来投靠。”珍娘道:“你三位知此利害,不必陷弃,特来相倚相公。你三位若归于妾帏,同侍官人,务要改去平康之品,必效我闺阁良态,方可允留。”三妓齐道:“若得娘娘金诺,妾等愿弃邪投正,以归清净之乡,岂存虺虿之心,如蹈前辙,天不覆,地不载,尸首异处。妾等三人,情愿侍巾,亦无别议。”悦生闻言,心中自揣要留,不好启口,只是不作声。把眼只望着珍娘。那珍娘是贤惠仁德之妇,玉娘有才,不如若兰宽裕洪器,瑶娘义侠担当,各各揣知悦生心腹,是花管柳阵之辈,情罗淫网之士,一齐说道:“既你等愿如此,何为不可?就录于帏寞,以侍良人。”三人闻言,倒身致谢。珍娘扶住道:“三位妹妹,更服换妆,俺相公自当笑纳,不必怀疑。”悦生忖中大喜,暗道:“有趣的宦家,知我心腹。”遂不辞也不语,任珍娘主张,各人将细软查搬入内,正是: 三妓相投真义侠,准拟跨鹤上邦关。 却说悦生,心中惆怅,即与珍娘等商议,此处难居,倘二人大事一就,必征于我,不若离此大厦,回归维扬。幸而言息早得,先去为妙。商议定了,就令封禄雇就大车四辆,分载细软黄白之物,小车七辆,备载各妹回维扬。珍娘打点已毕,择定次早出城,只见二舆至庭,是毛店内巧娘、卡玉莺出轿进入。珍娘等七人迎接入内,玉莺看见绣帏物件乱叠,吃惊难言。巧娘一观,便知有远行之意,倒是今日忙来,若明日来,亦不得相会。忙道:“前日迁家到位姨娘厚爱,粉身难报。”方欲跪下叩谢,珍娘等相扶,悦生作揖坐下。巧娘道:“多蒙厚赠,不能相报,有先夫弃世,尚未百期。房主讨房钱,物件售毁无存,并无所倚。”遂一手将珍娘拉于厨后。哭道:“我的娘娘,念奴无主失亲,我二人特来帮扶姨娘,可念前情,留妾等同供洒扫,愿托终身,万望怜悯救急,铭刻不忘。”珍娘耳听心想:“向日之情,亏他二人,方有今日之乐。况我家富饶,相公又殷实,岂多了他二人?此回维扬中馈之司,可以料理,又可付托。”遂至悦生前,对面坐下,珍娘道:“今二位姨娘到此,官人你可猜一猜,来此何事?”悦生道:“来此必系缺乏相贷。”珍娘笑道:“恭喜官人,我等又添两位妹妹。”悦生闻道暗道:“可是造化,俺命中花星照,只为得了下面太具之术,今不要求媒纳彩撮合,自己上门。怎么今日又添了五只没脚蟹!”亦不回言,只看珍娘发付。珍娘是伶俐之妇,忙道:“二位妹妹,既来之、则安之。小妹已自主定。”玉娘笑道:“大姐姐广收英才,与消魂种帮衬哩。”九姝大笑,好似大会瑶池,重重仙子,叠叠奇花,侍立悦生面前。悦生大喜,又命封禄添车二辆,不一时,车夫齐备,鞍马俱全。一宿已过,次早九女各自登车。珍娘身傍带了金玉宝贝,大车载定应用物件行粮,其余车鱼贯而行。车夫推定,出了洛阳城外,上了官道。封禄、蓝书、桂瓶,三骑骡子。悦生长行粮车,头顶将巾,身穿绿袍,脚踏皂靴,左悬弓、右跨刀第十三回 悦生舟狎戴一枝 坐列娇娃十二钗 珍瑶玉媚若兰香,美玉婷婷巧更良;盼好十分梅映月,一枝凑令满庭芳。 话说悦生携了众家眷回家,屋宇褊窄,安住不下,随购邻乡宦大房一所,花园湖石假山,无景不备。遂移大厦内居住。又因寝榻狭小不畅,随唤木工细造合欢床一张,长二六,宽三八,拣采花梨木水磨造作,数月方成。果然奇妙,雕龙舞凤,万字回纹,影照人双,纤毫莫爽。又制锦衾绣被一床,长二五,阔三六,用蜀锦十端,西洋棉帛二六为衬,重【衣因】叠褥,流苏大帐,金钩分挂,鸳枕三副,安置两端。珍娘主正,玉瑶等次之,挨序而立,惟连爱月同妹居末。日则同席合餐,夜则连衾共枕。因是才回维扬,每日间亲友相贺,复席还礼。直到这日得闲,人安事宁,方能朝朝筵宴,夜夜追欢。交欢时必先珍娘,次则瑶玉与若兰相跨,瑶娘联欢,玉莺承寐,巧娘披惠,好好沾身,盼盼上马,个个情浓,人人称快。诸般淫叫,爱抱浪丢,惟爱梅初来,因事冗,悦生未暇与之相欢。爱梅见诸美太多,未能分惠,于人有限,心中抱郁不乐。今夜见他一战多人不倦,各各美快,方知悦生之能,暗想前夫所狎,何曾如意,有时相交,不过半刻而已。今郎君力敌十人,尚且兵强力勇,如此有趣。继而悦生抱住爱梅,爱梅淫情大荡,双足竖起。悦生举柄插入牝中,爱梅嗳哟一声,全柄而进。牝内如火炽炭烧,又见其麈首自展自缩,妙趣非常。爱梅暗想:“此物世间鲜有,怪道我姐姐甘心守他,不肯别醮,皆有所谓。幸而分惠与我,今日应知得意乐而承受。”搂定悦生,恩爱弗释,腰如风前柳,身似涌浪舟。摆摆摇摇,哼叫莫述。四鼓交锋,五更未止,初逢乍会,如甘霖救燎,似饥馁得食。爱梅这一会,愁怨东流,石心无外。同悦生枕畔盟言,天长地久,意海恩山。不觉一夜将明,残更以息,被狂生穿花而报晓,遇名姝淫狎以雇光。众美共床,你忻我讲,这个舒腕,那个伸腰。满衾中津香气袭,一榻内脂腻芳喷。朵朵乌云蓬乱,堆堆白玉拥帏。数株名花,吐放于雕栏,一枝玉蜡,直竖于绣幌。悦生一夜,遍狎众美,离枕而起,着服里足,栉沐临妆。悦生趋出外庭,只见店家酆泰山,前年重九取扰悦生,念念在心,闻得近日回家,遂买舟于广陵涛,拉妓戴一枝以侑觞,特遗僮仆来邀悦生。舟抵开泰桥,列席舟中以候。悦生闻言,踱至桥边,登舟进舱。一枝迎邀,泰山见礼,宾主而坐。啜苔已毕,酆泰山道:“向承悦翁相邀,常伸寸敬,今特相邀,少具杯茗,聊为洒尘耳,望乞海涵,勿叱菲薄。”悦生躬身道:“愚下微忱,何劳覆召,足见通家至爱。”泰山道:“令姊丈生意若何?可曾回府否?”悦生道:“舍亲广南作古矣。”泰山闻言,嗟叹不止。悦生道:“此位贤卿何人?”一枝道:“封相公,你不是我雪姐姐姐夫吗?”悦生想道:“哦,原来是我先荆之盟妹也,失敬,失敬。”酒满金卮,肴列于几,三人共饮。舟桌湖波,山青树翠。岚光满目,水势悠悠。舟来山往,岸头人移。游舡似蚁,登眺如云。少顷阴云密布,霖雨骤然,舫窗早蔽,锦缆将拴,避雨于柳堤矣。一枝擎杯恭奉悦生,悦生接迎。泰山已酣大醉,凭几而卧。一枝暗思:“此乃雪姐姐德意之人,我闻名未会。今幸有缘,且主人大醉,不若于舟中,稍沾雨露,试试封君妙处。”遂道:“酆管家,你老爷酒醉已酣,你可将此暖酒取去,同舡大哥吃两杯,雨止好回去。”悦生知一枝之意。也道:“酆管家,这肴取两品去,坐在前舱,同船家等用两杯。”天还尚早,雨也未住,酆管家果然取肴拿酒往前舱去。一枝自掩舡窗,秋波斜视送情。悦生亦恋,青年美艳,兴动如火。暗吞丹丸,立刻起马,将一枝搂抱怀中,褪下裤裳,牝就首头,往下一坐,低低一声嗳哟,柄已全入。悦生紧紧搂定,一枝牝中如火炭相蒸,烙得美快非常。不敢放浪,只恐醉东惊觉。悦生运机以展,挑刺之功,大创大突,一枝大快,暗想:“妙姐姐在日,得此妙人,匿而不露,今日方识此尘世无双之物也,此我终身人也,不可轻弃,舍他难逢。”被悦生大抢大刺,胀满琼宫,一枝交败而退。悦生彻柄,一枝瞥见,忙忙用手揩捋,惊骇道:“封郎有如此之珍,天下鲜矣,令奴美死。君今阃政若何?”悦生道:“寒荆有十一人,俱颇贤德仁爱,明日相请至舍一会,以便来往。”一枝又想:“此必奇物所致,又虑人多不能广沾其惠,我若不行,弃此难再。如沙取油,若水捞针,便一月一度,以抵一年之欢。想他大娘,必是贤德之人,方能留此十余人。我今幸而赎身,就好商量。今日不免约封君偕归一宿,以探内政,再较其本领,到彼图之。”二人相约已定,刚刚分开各坐,泰山已觉,忙唤小二再取酒来。悦生道:“酒兴已足,幸雨稍止,趁此下舟。恐再贪杯,不能抵寓。”一枝道:“酆老爷酒也足了,恐雨又下,不得进城,泥泞难行。”泰山道:“再宽坐坐才好,奈雨阻其兴,改日洁卮再邀。”悦生道:“多承盛情,感佩不忘。”再三谦逊,遂尔登岸。张伞着屐,一枝上轿而别。悦生命封禄回家,自踱南城外。一枝立门以待,悦生踱至,一枝笑迎进室,随掩外户。丫头赛月托茶,悦生接茗。赛月向悦生磕了一个头道:“封相公,你是我姑爹哩。”悦生道:“你是何人?”赛月道:“小丫头是雪娘娘家的。”悦生想道:“哦,原来是赛月,可怜我雪妙娘。”泪流满面,添然难禁。泣道:“婢在主亡,真乃睹使伤情也。”一枝劝道:“相公,须当宽慰,勿过悲伤。”悦生道:“一娘,你怎知我那恩情美满之人,知寒识暖,早晚预备。自他一别,日夜关心。虽家中名媚娇美数人,眼前罗列,不能移我心中伤悲。”忙向袖中取出银袱。拈有一两头,叫道:“赛月,你今日不言,我也弗知,赏你拿去买尺布用。”赛月悲谢领出。一枝见了暗想道:“真正是多情种也,我今若不随他,悔之晚矣。”正是: 只为两行思泪流,洞房又得一红妆。 却说悦生止泣停悲,一枝道:“哥哥,妹有一言奉告,一图终身有靠,二者脱离风尘,奴在烟花受苦难脱,昨已备价赎身,自主度日。适幸酆大爷唤奴陪君,方能奇遇。昔妙姐与奴结生死盟,妾恨不能同殒,无奈祇得在人檐下,苟延残质。但阅人虽多,未有一个心知者,今见相公,深慰我愿。万望救妾离此,佩德不浅。”泪眼两倾,莺喉呢呢,泣道:“妾苦楚难堪,上被虔婆笞辱,下受浪客轻狂。昨日将私蓄百金赎身,欲脱陷阱。今此身尚未有主可依,万望相公收入帏房,情愿箕帚,甘作末座小星。”悦生道:“芳卿与我先荆一类豪侠,适舟中感卿所爱,明日命舆载卿归庐,以完汝之心愿。亦可同汝偕老百年。”一枝见允,深深裣衽。悦生相扶,只见赛月陈卮列品在几,两人相对而饮,赛月斟酿,一枝敬酒。悦生立身忙接,回敬一枝,酒肴频进。灯光之下,悦生微醺,一枝半醉,阳情大动,阴怀已舒,悦生燥体,一枝涤身,二人解裳卸裤,情穴顿露,麈柄直挺。悦生密吞丹丸,一枝牝内津流,忙卧【衣因】褥而俟。悦生俯肌以搂,一枝莲瓣两分,牝户大开,花心早吐。悦生麈柄跳跃,柄进穴吞。这个恨不得全身都进方好;那个巴不能尽根吞没更妙。一枝牝内,被火烙的,着实美快。悦生麈柄逢紧腻的,满身珍畅。运功龟形一钻,一枝得趣,将身一惊。悦生麈柄一刺,一枝牝户一凑,柳腰两扭,钻之牝高,伤之津迸。悦生体不动,而尘柄自尽,一枝牝户翕,而四肢颤美,口哼大妙。情弦被抚,淫浪涓涓,流水之音莫竭。悦生金轮愈硬,气勇倍常。顶捣之声越闻,深浅任投,兴情大作。初更上马半夜不止,兵临城下将敌围中,冲哭难禁,迎凑无息。为女的便要悦生一轮刺透牝户,情愿花下死。做男的是将一娘两瓣扣定,麈柄操着风流亡。女畅男欢百般恩爱,一自交身,四更已后。情兴莫止,软腻津滑。阴小阳大,牝户内津汪汪不断。麈柄舒硬下下难停。云布四更,雨洒半夜,方才徐徐雨散云收,二人双欹鸳枕而酣。不表。 却说珍娘这日在家,坐于香帏,统领十位花星,左首坐下五位,玉娘、若兰、瑶娘、巧娘、玉莺。右首坐下五位,好好、盼盼、十娘、爱月、爱梅。珍娘道:“列位妹妹,奴今僭居首位,你们顺序称呼,一二三四五六等挨序而派,每人一童一婢,不可搀越,各执其事。凡官人在室,必欲齐立于前,笑谈毋拒。每日中馈,分派二人掌管,不用亲临。鬟婢任力,止可支管。再二位轮管客至中堂,点茶不缺,照管童仆而行。再二位司记账目,日费供用。再二位管庄租账出入。再二位司书往复信札请启。无事时,俱在此室,侍伺官人,若暗叨私狎以媚情鼓惑官人者,摈出一月,脱下绮裳,同婢一般,服役月满复品。闲暇力,会纺绩则纺绩,会刺绣则刺绣。若画绘亦可,而题外任情,至于音律蹴鞠,投壶、敲棋,各有所长,不在前例。又不许谗言口舌,向官人前李是张非。大小之怒詈,一概忍重,毋以小事不忍而酿大祸。务要同体一心,以守闺教。官人在室,取情欢笑不论。如官人外出,则照前派而守,即此预定。”遂命玉娘司书,瑶娘裁笺,大书条例,粘之帏外。二人裁笺研墨,瑶娘搦笔书之曰: 天干地坤,日阳月阴。阳先四海,阴照九州。坤居女位,干位男纲。女不肃,则生内乱;男不正,则侮外奢。夫为天维,妻系地轴,天高地卑,地生万物,仰天滋露以化生,妻卑夫尊,女承夫庇以终身。在室妇女恐心不一,致生紊乱,若殃于夫君,或怀妒悍,怨恨于良人。古云:“内贤外安,和粹生祥。”共帏同侍执任,派列于左: 计开 首室者蓝氏珍娘,字玩卿,立主总目,肃清内政,统领诸事。 蓝氏玉娘,字素卿,司书账目,支用出入庄租等事。 庞氏,字若兰,照管童仆炊茗,敬客中庭,毋误。 蓝氏瑶娘,字琼卿,帏中司书,内帛玉铢出入登记诸事。 闵氏巧娘,字慧卿,主司中馈备筵肴品,照管童仆女婢。 卞氏,字玉莺,协同慧卿中馈一事。 冯氏好好,字悦卿,侍帏,听主郎传用毋私。 方氏盼盼,字桃卿,同悦卿侍帏,各供乃职。 连氏爱月,纺绩计黹,裁做绮裳。 连氏爱梅,司各妹女凫。 缪氏十娘,字金枝,司各房衣服,熨摺照检。 以上派定任事,如有私狎官人,妄叨幸宠者,摈出帏寞一月,剥下绮裳,入同婢使,月满复室同事。诸姊各守此例毋违,特示。 大业三年小春日书。 珍娘阅罢,令桂瓶粘于绣室壁上。自此家法,被珍娘严肃,诸女毫不敢犯,各各敬服。再言悦生同一枝离枕栉沐,一枝收拾细软皮箱,同入于轿内,赛月随后,悦生先归,入于内室。珍娘等齐迓坐下,悦生道:“夜来有背诸卿。”珍娘等齐言:“理当。”众姝群坐,只见封书在庭外屏边传语道:“门外有女轿一乘,已入中庭。”桂瓶忙入内室,传道:“娘娘,封书传言,外庭有女客下轿。”珍娘心中已明,暗道:“这风流种,可也不好。但御一女,便要随嫁跟来,倘若百宿百来,有何底止?必须戒严方好。若不出迎,相公体面何存?若仍优待,官人仍又放肆。”想想道:“也罢,只许收此一人,日后不容。”心中打算已定,珍娘道:“众妹妹随我来,迎你们这般酸种勾人魔君的新人进来。”玉娘等闻言,都一哄而出。悦生心中一想,自家倒转意思过不去,又想当初不该拜求技术,如今被他吃累,弄了一阵花精在此,坐着自思自论不表。 再言珍娘等步出内室,早至外堂站立,悦生潜立屏后。只见戴一枝下轿,赛月掇着皮箱随后而进。一枝举目一观,吃了一惊自想:“这一起堂客,个个标纱如一片彩云,数株玉树。”当行至庭檐,步进堂上,见珍娘居中,左右瑶玉娘若兰等一班妹妹,见貌辨色心中凛然暗道:“珍郎,奴为你风流种相依到此,看他个个小心,先行门户中礼,看他怎么待我?”一枝向前道:“列位娘娘见礼。”朝上下跪,珍娘见他小心,忙忙扶住道:“妹妹,不必如此,只行常礼罢。”一枝遂立身道:“从命了。”向珍娘行礼过,随向左首与众美裣衽,又向右首与众美裣衽。悦生密于屏后窥看珍娘作为侍人。一枝行礼毕,珍娘将一枝导入绣帏一同坐下,茶毕。珍娘道:“请官人相见。”悦生闻言祇得疲了面皮进室。作揖道:“昨日取扰芳卿,今蒙玉临。”一枝道:“特来谒众位娘娘,求勿见哂。”珍娘唤封禄向库房取银三两,办会亲筵席,封禄理会而去。悦生出帏,踱至院前,见壁上有字纸一篇,近前一念道:“干天坤地,日阳月阴”等语。又看各妹名下,派定任事。暗想:“吾妻治家有法,闺教森严。”忽见瑶娘走来道:“众已列下,请新郎赴席。”悦生进入绣帏道:“列位贤卿,卑人今日大悦,得此群芳,罗列满座。”遂一齐坐下,开怀畅饮。饮过数巡,悦生道:“今日欢聚一堂,愿祈百年相守,以足生平。但有酒,必有令,有令又不如有诗,众位娘子,我卑人先唱一首四言律,合席每位一句,共成四首。”忙叫:“桂瓶,普席斟酒,以作门面杯,一人一句,如迟罚酒。诗若不合,代巡查底,限‘香双堂’三韵,众位芳卿听着。”诸美齐言:“领命。”悦生将自己门面杯饮干,将杯覆底道:“香双堂,酒干无余。”随口吟道: 百花风送暗飞香,月映纱窗影自双;二六娇娃同绮席,呈祥丹凤献华堂。 悦生吟罢,珍娘、玉娘、若兰、瑶娘亦饮干,道明:“香双堂”酒底,随吟道: 天花玉蕊月中香(珍娘), 降入华堂影自双(玉娘);明珠满映联奎璧(若兰), 坐弟光生照锦堂(瑶娘)。 珍娘等四人吟毕。悦生大快,口称佳句。珍娘等道:“俚言不工,取笑耳。”巧娘、玉莺、十娘、好好等四人,各饮过门面酒,亦吟道: 名花相伴玉飞香(巧娘), 幸伴东君影共双(玉莺);满树芬芳含夜色(十娘), 百年欢饮乐华堂(好好)。 巧娘等四人吟毕。珍娘道:“巧姐久不谙诗词,今日出其天才,大可喝采。”悦生道:“他在孔墙而立,不会也有三分。”鼓掌大笑。又轮盼盼、爱月、爱梅、一枝等四人,亦将门面酒饮淡,忙宣杯底就吟道: 出自烟花浚玉香(盼盼), 两枝丛艳傍栏双(爱月);凫雏翔入鸳鸯队(爱梅), 三四金钗列画堂(一枝)。 盼盼、爱月、爱梅、一枝等,俱出身于维扬。诗词幼习,故此出口成句。悦生大喜道:“有趣,一室之光,增映满室。”珍娘道:“官人,你不是凡尘俗子,前生乃黄鼠狼也。”悦生一时未解道:“贤妻何谓?”珍娘笑道:“你今生好不骚哩。”众妹闻言,一齐大笑。如群花吐艳,似金莺唤友,互推杯进爵,沉醉高歌。饮至初更,杯罄品阑,女婢秉炬,一齐进入内室。灯烛辉煌,烂麝【衣因】蕴,香脂馥馥,玉貌盈盈,解衣的玉肌早露;换鞋的金莲忙钩;登床的玉山先欹;俟枕的俊庞早贴。朵朵玉姿砌于锦衾;点点樱桃架于鸳枕。众花仰卧,立伺郎淫。悦生酒兴施狂,纵乐心畅。灯下取匣,展开锦盒,查数金铃,刚刚十二金丸,一总交付珍娘,给散各妹。每人一丸,送纳牝内,人人受享,爽快无比。悦生忙吞丹丸立刻起马,先与珍娘云狂雨骤美畅难禁。诸美仰观,情兴大动,幸户中金丸交战,趣畅爽乐。次御玉娘,牝吸柄笃,二人竦美,如在浮云矣。津迸莫止,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得意早旋,下身侵枕。再狎若兰,龟寻玉液而饮,点首不住,有无限奇妙,香涎渍渍,四体难支,早歪重【衣因】,连媾瑶娘,高竖金莲,牝开柄投,刺透琼室,美波滚滚,肌体无宁,口冷而丢,离鞍罢战。玉莺赴敌,柄进牝谷,杵串花房,香津滚滚,淫露涓涓。汗淋气凑,堕下征鞍。巧娘对阵,牝口忙迎,全龟陷没,流水潺潺。叫言不好,难以抵挡,回马逃阵。盼盼帅兵,列营待将。悦生一骑奔入,不创大冲,美酣莫过,波练淘淘。撺下陆地,傍枕而避。好好亦来,大展雄才,阔斧长牌,不防悦生金轮穿透,重铠难遮,汗流渍渍,败退花营,靠枕而卧。十娘赴命,张牝露形。螺粘麈柄无遗,扭组乱叫,越舍亦闻。悦生不舍,大使长杆,往内乱钻。十娘着慌,叫声罢了,手足如绵,逃之夭夭。爱月看了,【矣欠】起金莲,悦生忙投麈柄奋力一刺,爱月将身一缩,花露早饰,联络不止。无复人世半时方醒,口说有趣,远巡而起,躲入衾中。妹妹爱梅道:“好冤家,心情忒狠,把我姐姐苦败,不要走,我来敌对拿你下马。”将两只玉柱分开,现出一物半红半白,丰腻如面,似眼非眼,止见些乱蓬蓬黑须搭撒着两边,翕翕而动,悦生一见,叫了:“小冤家,我有浑身甲胄,紫金披挂,卷沿生皮西,最唱白玉战杆,况有乌缨拥护二子相随。”爱梅见了,把牝往对一坐,麈柄全入,如生成一样,紧紧相扣。悦生用机,或伸或缩,这爱梅先前还好,只因不知机,贪欢爱美,误吞麈柄,满户中乱拱乱钻,难以招架,遍身是汗,满牝流津,汪汪不断。手足酸麻如立秋千索上,不能定止,忽跌于众花中。悦生犹如出山猛虎,初兴云雨的蛟龙,腰挺麈柄好似断桥的丈八矛,大战虎牢关的威勇酷相。那战国时的举金酋的大将军,诸王拱手,加了一个大元帅,满花营锦寨,觅名媚雨战。戴一枝初来,未曾浪狎于东君,见他直挺长轮,仗着血气之勇,一枝道:“果然这冤家利害,把我一群名花娇娃被他轮挑炮撞,个个东倒西歪,侬不报复,何人敢去?”忙忙隔越数层人奔至,一手把悦生搂在怀中,酥胸紧贴,腻体相俟。犹生漆而粘,若笋筲而扣。悦生一动,一枝亦摇;一枝肌摆,悦生腰纵。柄据牝内,牝和柄身,丝毫不露,悦生被一枝紧紧相缠,遂运内法,将柄奋力一钻,连顶数番不止,往后一缩,榻钩数十次无休。操得一枝酥软难坐,柄胀牝满,无容隙处,大有足快。哼声罢了,止望与众位姐姐报效,拿他下马。谁知力不能支,操的云髻松宝钗坠,两腕难抬,二足相环,情穴汪汪,麈柄锵锵,牝口或开或闭,口懒言,身如绵,无复再捱也。哈悦生得胜解胄卸甲下了从驹,搠轮拴马拥众妹而共酣,不知东方之既白。第十四回 梦师兄禁戒浪狎 止宣淫获福继昌 词曰: 广陵郊外游人饮,坐中多少怜春景。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黄昏。二十余年成一梦,此身虽然堪惊,闲登小阁看新。古今夕少事,渔唱起三更。右词 临江仙却说悦生次日醒来,日已上三竿,二六佳人披绣襦挂珠环,个个施朱涂粉,掠云摺凤以备,罗坐同食及早饭后,悦生步出外庭,行至花园书室内,见案上有古诗一部,揭开观看,忽尔心迷神倦,不觉隐几而睡。梦见游至郊外,获二青衣道童笑迎悦生道:“来的凑巧,我师正着弟子等来请师叔。”悦生一时心忙,不问你师何人,即随二道童行至一山。只见悬崖峭壁,古柏苍松。转过山傍小径,逾岭越岗,望见绿柳红花。行不半刻,到一居宅,前迎流水,树木阴森,鸟鸣花落,与世界不同。二童进内,不多时,一叟扶更而出,笑对悦生道:“与子别后,不觉数十载矣。”引悦生同入草堂,又引至山傍园内。见万卉齐集,惟杏盛放,数十余株中,有涧泉水慢流,两岸亦皆杏也。行过涧,上小桥,至山崖下石洞口,老叟推开石门,携手而观石床、石凳、炉香书画,种种皆备。悦生暗想:“此真仙居也。”二人宾主坐下,老叟道:“贫道与子原同门修练,子思尘凡之念,故而分手多年。贫道潜隐学道,得究深源,昨瑶池赴宴后,迁居此地,人迹不到。名曰‘杏花洞天’。昨日偶于山前,遇庐山全真,同古棠万衲子,言在维扬授子丹药、比甲之功。此二人之术,皆玄门外道,孽过也。近闻二人洗去外道邪术,故态与我相会。论子前修练之功,当列大唐公侯之位。因你淫媾多女虽有夙缘,未尽婚礼,以犯奸淫之罪。幸有爵位折去,不至夭寿。贫道因念同门,恐子堕落,故相邀一会。子宜戒之,改过自新,行善积德,则可享此生之福。待汝凡念尽日,贫道引子复探立机,再皈大道,永享洞天清福。如若仍前淫媾,不知回头,则永堕地狱不超,虽贫道亦不能相援矣。子当谨记,毋得醒后忘之,而废贫道一番相援之心。”言毕,童子献上香茗、仙果仙品,肴香佳味。茶毕,悦生叩谢指迷之德。求问姓名,老叟微笑不答,即命二童送悦生回。悦生见其不言姓名,祇得拜别,随二童而行。仍向前越之岭,二童相辞,就地起二朵青云,腾空而去。悦生忽然惊觉,梦中言由在耳。仍坐书房,细思人生光阴,血气有限。以后当寡欲清心,永戒浪狎平康,私媾妇女。 却说珍娘在内,同玉妹等道:“这消魂种,仗着妙物,孟浪而为,俺当正戒。前者与一枝,一晤而归,倘若再交再来,有何底止,不若禁劝他方是。”玉娘道:“不但分爱,亦是精神。血气有限,身体要紧。”若兰道:“二位姐姐,你我都该怜恤官人,谏止他才是。”瑶娘道:“大姐姐,你还要立一规矩,不令郎君外狎之意,亦留余惠于俺等。”珍娘笑道:“大是。”遂裁笺而书,令瑶娘写之: 古云:人生百岁颐期,财帛千笥难料。囊积如山,不营而威。纵情耗髓,血气以周。财命两般,为人自宝。官人入室多事不暇,出外招媾莫胜。不念身家为重,雄伟为艰,凭有限之精神,而填无穷之欲海。帏中群玉名葩,胜于平康风尘。媚娘怀环,岂于嫡妻。财多情广,力到恩浓。君乐时,诸姊尽足相欢,众妹亦可同乐。联诗有和,进酒堪词。兹者诸妾共誓,祈君止足于花街,禁狎于柳巷,保爱尊躯,君侪幸甚。倘见字不悛,仍蹈前迹,珍等请远君身,杜门永不相会。如守此言,百岁共谐无怨,朝欢暮聚,上光祖宗,下绵瓜瓞,书香自有承接。是月九日共目 瑶娘写毕,珍娘命桂瓶粘于闺约之后,正值悦生从书房入来,行至绣室前,见壁上又粘着字纸一篇。念之数次,诵之再三,心颂神竦,想:“娘子等共立戒约与我,大是有理。我自今日以后,若逢邀,止饮酒,不宿妓,亦不过宿于外。”遂进帏内道:“列位贤妻,所示者良言也。卑人大快领教,意欲在门前开一典当,赁一二外手营运,所得微利,添补而用。亦且此事极稳,又不亏损。如放账,白白送与他人用,好者讨其一半,若难讨者,本利俱无。不如典当为妥。未知娘子心下若何?”珍娘道:“此营大美,又不止微利,可以行得。” 悦生与珍娘议妥收拾。次日命封禄治备酒筵七席定戏。不半日,肴品齐备列几于室。上面当中一席,悦生独坐。左三席,珍娘、玉娘、若兰、瑶娘、闵巧娘、连爱月。右三席,卞玉莺,冯好好、方盼盼、缪十娘、连爱梅、戴一枝等,次序坐定。子弟奏乐,庭外演戏,内中看的极明,外面不能探窥,掩映以份内外。悦生饮酒之间,命封禄取甲,开来取出第一支八宝钗,上面镶玛瑙一颗,映月珠一粒,猫儿眼一颗,鸦背青宝石一块,南池珠一粒,鹤顶珠一粒,湖珠一颗,定尘珠一粒,霞彩增光,瑞气笼罩。命珍娘插于云鬓,更觉玉面增其媚态,加其姿容。又取一股紫金钗,镶二宝玉中间嵌映光珠,吐白毫,奉与玉娘插载。以下十美与玉娘钗,俱是一样,惟第一股珍娘金钗八宝嵌成戴完,普席进酒观戏,演一本五福记。开场廉外而唱,正谓妻妾满堂,金钗两行。夜残席散,诸妹齐排。悦生居中而行,女婢提灯,俱入内室。 次日悦生命人工收拾门面整齐,开张典当,每两每月取利二分,好不兴头,门庭如市。珍娘诞子,玉娘育麟,若兰抱孩,瑶娘怀孕。诸妹等俱各生子。悦生大富,不可尽述。一典之下,又开三典。夫妻峥嵘,儿女满眼。珍娘诞九子,长者取名千椿、次子千岩、三子千柏,并千松、千遐、千社、千庆、千榆、千贻。玉娘生八子,取名俱各千字在上,福山寿海,诗礼乐谢。但珍娘等以下诸妹,俱名生子,非少不一,合算共生百子。个个面方耳大,口阔身厚。悦生年将五旬,珍娘内相夫君。玉娘等皆教诸子成器。这悦生向善,施助不缺,南修桥梁道路,西建佛寺观宇。珍娘等虽不契素,心似修行,屡行方便,待仆婢无半下苔楚。众姊妹亦善偏向异论,如同一母所生,众妹侍巾帏房,敬夫恭顺不怠。帐目等项诸美清白。这悦生内外不通于异姓,闺音不尚喧嚣,真是治家有方,廉内无哗。家中典库,长男敬嗣承顾。又训勇者弓马,投军出将,功名显赫。孔坛者多人,唐取登瀛,品级翰苑。悦生受封,诸美赠诰,一门荣贵富显。洛阳王世充颁召,屡征不仕。唐后赐姓封悦生,至今北地御商第一家也。真个白金尘积,细软盈箱。动用而日施者万橐,有裕于穴明,续赋于盛京。嗟此风流得子,至富至贵。二六美妹,生麟育凤。别无他词,以罄铁管矣,聊赠俚言述意。诗云: 蓝本初微出自封,洛阳采得千枝红:瑶兰珍玉相兼并,玉月巧梅共化工。狎浪远游归大梦,探亲内侄代姑终;如花二六金钗醉,赢得高堂子贵荣。 评曰:是集风流写尽,可称淫也。但看者,毋得认作淫词。不过借淫说法,以明报应,警戒后人耳。" }, { "text":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n夫性命者ˇ人之本ˇ嗜欲者ˇ人之利。本存利资ˇ莫甚乎衣食。〔衣食〕既足ˇ莫远乎欢娱。〔欢娱〕至精ˇ极乎夫妇之道ˇ合乎男女之情。情所知ˇ莫甚交接【原注ˇ交接者ˇ夫妇行阴阳之道】。其余官爵功名ˇ实人情之衰也。夫造构已为群伦之肇、造化之端。天地交接而覆载均ˇ男女交接而阴阳顺ˇ故仲尼称婚姻之大ˇ诗人着《ˇ〔上冬下双虫〕斯》之篇。考本寻根ˇ不离此也。遂ˇ男女之志ˇ形貌妍媸之类。缘情立仪ˇ因ˇ取意ˇ隐伪变机ˇ无不尽有。难字异名ˇ并随音注ˇ始自童稚之岁ˇ卒乎人事之终。虽则猥谈ˇ理标佳境。具人之所乐ˇ莫乐于此ˇ所以名《大乐赋》。至于俚俗音号ˇ辄无隐讳焉。惟迎笑于一时ˇˇˇ惟素雅ˇˇˇˇˇˇ赋曰ˇ 玄化初辟ˇ洪炉耀奇ˇ铄劲成雄ˇ熔柔制雌。 铸男女之两体ˇ范阴阳之二仪。 观其男之性ˇ既禀刚而立矩ˇ 女之质ˇ亦叶顺而成规。 夫怀抱之时ˇ总角之始ˇ虫带米囊ˇ花含玉蕊。 忽皮开而头露【原注ˇ男也】ˇ俄肉〔亚〕而突起【原注ˇ女也】ˇ 时迁岁改ˇ生戢戢之乌毛【原注ˇ男也】ˇ 日往月来ˇ流涓涓之红水【原注ˇ女也】。 既而男已羁冠ˇ女当笄年ˇ 温柔之容似玉ˇ娇羞之貌如仙。 英威灿烂ˇ绮态婵娟ˇ素手雪净ˇ粉颈花团。 睹昂藏之才ˇ已知挺秀ˇ 见窈窕之质ˇ渐觉呈妍。 草木芳丽ˇ云水容裔ˇ嫩叶絮花ˇˇ风绕砌。 燕接翼ˇ于男ˇ分寸心为万计。 然乃求吉士ˇ问良媒。 初六礼以盈止ˇ复百两而爰来。 既纳征于两姓ˇ聘交礼于同杯。 于是青春之夜ˇ红炜之下ˇ 冠缨之际ˇ花须将卸。 思心静默ˇ有殊鹦鹉之言ˇ 柔情暗通ˇ是念凤凰之卦。 乃出朱雀ˇ揽红〔ˇ军〕ˇ抬素足ˇ抚肉臀。 女握男茎ˇ而女心忐忑ˇ男含女舌ˇ而男意昏昏。 方以津液涂抹ˇ上下揩擦。 含情仰受ˇ缝微绽而不知ˇ 用力前冲ˇ茎突入而如割。 观其童开点点ˇ精漏汪汪。六带用拭ˇ承筐是将。 然乃成于夫妇ˇ所谓合乎阴阳。 从兹一度ˇ永无闭固。 或高楼月夜ˇ或闲窗早暮ˇ 读素女之经ˇ看隐侧之铺。立障圆施ˇ倚枕横布。 美人乃脱罗裙ˇ解绣〔ˇ夸〕ˇ颊似花围ˇ腰如束素。 情婉转以潜舒ˇ眼低迷而下顾ˇ 初变体而拍〔ˇ弱〕ˇ后从头而〔ˇ勃〕〔ˇ素〕。 或掀脚而过肩ˇ或宣裙而至肚。 然更呜口〔口朔〕舌ˇ碜勒高抬。 玉茎振怒而头举【原注ˇ男也】ˇ 金沟颤慑而唇开【原注ˇ女也】。 屹若孤峰ˇ似嵯峨之挞坎ˇ 湛如幽谷ˇ动ˇˇ之鸡台。 于是精液流澌ˇ淫水洋溢。 女伏枕而支腰ˇ男据床而峻膝。 玉茎乃上下来去ˇ左右揩〔ˇ至〕。 阳峰直入ˇ邂逅过于琴弦ˇ 阴干邪冲ˇ参差磨于谷实 【原注ˇ《交接经》云ˇ男阴头峰亦曰“阴干”。又《素女经》ˇ 女人阴深一寸曰琴弦ˇ五寸曰谷实ˇ过谷实则死也】。 莫不上挑下剌ˇ侧拗旁揩。 臀摇似振ˇ〔尸ˇ盖〕入如埋。 暖滑〔火亨〕〔火亨〕ˇˇˇ深深ˇ 或急抽ˇ或慢〔肆ˇ石旁〕。 浅插如婴儿含乳ˇ深刺似冻蛇入窟。 扇簸而和核欲吞ˇ冲击而连根尽没。 乍浅乍深ˇ再浮再沉。 舌入其口ˇ〔尸ˇ盖〕刺其心ˇ 湿〔ˇ达〕〔ˇ达〕ˇ呜拶拶ˇ或即据ˇ或其捺。 或久浸而淹留ˇ或急抽而滑脱。 方以帛子干拭ˇ再内其中。 袋阑单而乱摆ˇ茎逼塞而深攻。 纵婴婴之声ˇ每闻气促ˇ 举摇摇之足ˇ时觉ˇ风。 然更纵枕上之淫ˇ用房中之术ˇ 行九浅而一深ˇ待十侯而方毕。 既恣情而乍疾乍徐ˇ亦下顾而看出看入。 女乃色变声颤ˇ钗垂ˇ乱。 慢眼而横波入ˇˇ梳低而半月临肩。 男亦弥茫两目ˇ摊垂四肢ˇ 精透子宫之内ˇ津流丹穴之池 【原注ˇ《洞玄子》曰ˇ女人阴孔为丹穴池也】。 于是玉茎以退ˇ金沟未盖ˇ气力分张ˇ形神散溃。 〔骨页〕精尚湿ˇ旁粘〔尸ˇ亘〕袋之间ˇ 〔尸扁〕汁犹多ˇ流下尻门之外。 侍女乃进罗帛、具ˇ汤ˇ洗拭阴畔ˇ整顿〔ˇ军〕裆。 开花ˇ而换服ˇ揽宝镜而重妆。 方乃正朱履ˇ下银床ˇ含娇调笑ˇ接抚徜徉。 当此时之可戏ˇ实同穴之难忘。 更有婉娩〔女朱〕姬ˇ轻盈爱妾ˇ 细眼长眉ˇ啼妆笑脸。 皓齿〔白⒗〕牡丹之唇ˇ珠耳映芙蓉之颊。 行步盘ˇˇ言辞宛惬。 梳高ˇ之危峨ˇ曳长裙之辉烨。 身轻若舞ˇˇ月里之琼枝ˇ 声妙能歌ˇ碎云间之玉叶。 回眸转黑ˇ发凤藻之夸花ˇ 含喜舌衔ˇ驻龙媒之ˇˇ。 乃于明窗之下ˇ白昼迁延ˇ 裙〔ˇ军〕尽脱ˇ花钿皆弃。 且抚拍以抱坐ˇ渐瞢顿而放眠。 含〔女尔〕〔口朔〕舌ˇ抬腰束膝。 龙宛转ˇ蚕缠绵ˇ眼瞢瞪ˇ足ˇˇ。 鹰视须深ˇ乃掀脚而细观ˇ ˇ床徒窄ˇ方侧卧而斜穿。 上下扪摸ˇ纵横把握ˇ姐姐哥哥ˇ交ˇ惹诺。 或逼ˇ尻ˇ或含口〔口朔〕。 既临床而伏挥ˇ又骑肚而倒〔足桌〕。 是时也ˇ〔尸ˇ徐〕藏核袋而羞为ˇ夏姬掩〔尸ˇ朱〕而耻作。 则有〔日英〕〔日朱〕素体ˇ回转轻身ˇ回精禁液ˇ吸气咽津。 是学道之全性ˇ图保寿以延神。 若乃夫少妻嫩ˇ夫顺妻谦ˇ 节候则天和日暖ˇ闺阁亦绣户朱帘。 莺转林而ˇ对ˇ燕接翼于ˇ兼。罗幌朝卷ˇ炉ˇ暮添。 佯羞偃〔蹇〕ˇ忍思〔酉奄〕〔酉ˇ检去木旁〕。 枕上交头ˇ含朱唇之诧诧ˇ 花间接步ˇ握素手之纤纤。 其夏也ˇ广院深房ˇ红帏翠帐。 笼日影于窗前ˇ透花光于簟上。 苕苕水柳ˇ摇翠影于莲池ˇ ˇˇ亭葵ˇ散花光于画幛。 莫不适意过多ˇ窈窕婆娑ˇ含情体动ˇ逍遥姿纵。 妆薄衣轻ˇ笑迎欢送。 执纨扇而共摇ˇ折花枝而对弄。 步砌ˇ阶ˇ登筵乐动。 俱ˇ〔ˇ解〕浴ˇ似池沼之鸳鸯ˇ 共寝匡床ˇ如绣阁之鸾凤。 其秋也ˇ玉簟尤展ˇ朱ˇ半熏ˇ 庭池荷茂而花纷。 收团扇而闭日ˇ掩芳帐而垂云。 弦调凤曲ˇ锦织鸳纹。 透帘光而皎晶ˇ散ˇ气之氤氲。 此时也ˇ夫怜妇爱。不若奉倩于文君。 其冬也ˇ则暖室ˇ闺ˇ共会共携。 披鸳鸯兮帏张ˇ翠ˇ枕珊瑚兮镜似颇梨。 铺旃毯而雪敛ˇ展绣被而花低。 熏ˇ则雕檀素ˇˇ插梳则镂掌红犀。 萦凤带之花裙ˇ点翠色之雪篦。 缘酒同倾ˇ有春光之灼灼ˇ 红炉压膝ˇ无寒色之凄凄。 颜如半笑ˇ眉似含啼。 娇柔口之婉娩ˇ翠姣眼之迷低。 在一座之徘徊ˇ何惭往燕ˇ 当重ˇ之缱绻ˇ惟恨鸣鸡。 此夫妇四时之乐也ˇ似桃季之成ˇ。 至若夫妇俱老ˇ阴阳枯槁ˇ 〔尸扁〕空皮而〔赢皮〕〔耷皮〕ˇ 〔尸ˇ盖〕无力而〔高劳〕〔躁ˇ高旁〕。 尚犹纵快于心ˇ不虑泄精于脑。 信房中之至精ˇ实人间之好妙。 若乃皇帝下南面ˇ归西殿ˇ 绿服引前ˇˇ风后扇。妓女娇迎ˇ宫官拜见。 新声欲奏ˇ梨园之乐来庭ˇ 美果初尝ˇ上林之珍入贡。 于是阉童严卫ˇ女奴进膳ˇ昭仪起歌ˇ婕妤侍宴。 成贵妃于梦龙ˇ幸皇后于飞燕。 然乃起鸾帐而选银环ˇ登龙媒而御花颜。 慢眼星转ˇ差眉月弯。 侍女前扶后助ˇ娇容左倚右攀。 ˇ素臀之宛宛ˇ内玉茎而闲闲。 三刺两抽ˇ纵武皇之情欲ˇ 上迎下接ˇ散天子之ˇˇ。 乘羊车于宫里ˇ插竹枝于户前。 然乃夜御之时ˇ则九女一朝ˇ 月满之数ˇ则正后两ˇ。 此乃典修之法ˇ在女史彤管所标。 今则南内西宫ˇ三千其数ˇ 逞容者俱来ˇ争宠者ˇ妒。 矧夫万人之驱ˇ奉此一人之故。 嗟呼ˇ 在室未婚ˇ殊ˇ异客ˇ 是事乖违ˇ时多屈厄。 宿旅馆而ˇ情不寐ˇ处闺房而同心有隔。 有素ˇ之花貌ˇ每恳交欢ˇ 睹马上之玉颜ˇ常思匹偶。 ˇ委情于庭弊ˇ愿掷果于春陌。 念阳刚之欲断ˇ往往颠狂ˇ 觉精神之散飞ˇ看看瘦瘠。 是即睡食俱废ˇ行止无操ˇ 梦中独见ˇ暗处ˇ招。 信息稠于百度ˇ顾眄希于一朝。 ˇ美质ˇ念纤腰ˇ有时暗合ˇ魄散魂ˇ。 如女捉色干贞ˇ恼人肠断。 虽同居而会面ˇ且殊门而异馆。 候其深夜天长ˇ闲庭月满ˇ 潜来偷窃ˇ焉知畏惮ˇ 实此夜之危危ˇ重当时之怛怛。 〔尤ˇ〕也不吠ˇ乃深隐而无声ˇ 【原注ˇ男淫急偷女也。〔尤ˇ〕ˇ狗也】 女也不惊ˇ或仰眠而露〔尸扁〕。 于时入户兢兢ˇ临床款款。 精在阳峰之上ˇ滴滴如流ˇ 指刺阴缝之间ˇ〔日敦〕〔日敦〕似暖。 莫不心忒忒ˇ意惶惶。 轻抬素足ˇ纵揭〔ˇ军〕裆。 抚拍胸前ˇ虚转身如睡觉ˇ 摩挲腿上ˇ恐神骇而惊忙。 定知处所ˇ安盖ˇ当。 未嫁者失声如惊起ˇ已嫁者佯睡而不妨ˇ 有婿者诈嗔而受敌ˇ不同者违拒而改常。 或有得便而不绝ˇ或有因此而受殃。 斯皆花色之问难ˇ岂人事之可量。 或有因事而遇ˇ不施床铺ˇ 或墙畔草边ˇ乱花深处。 只恐人知ˇ乌论礼度ˇ 或铺裙而藉草ˇ或伏地而倚柱。 心胆惊飞ˇ精神恐惧。 当匆遽之一回ˇ胜安床上百度。 更有久阙房事ˇ常嗟独自。 不逢花艳之娘ˇ乃遇人家之婢。 一言一笑ˇ因兹而有意〈好意〉【叶注ˇ此二句有脱误】。 身衣绮罗ˇ头簪ˇ翠ˇ 或鸦角青衫ˇ或云ˇ绣帔。 或十六十七ˇ或十三十四。 笑足娇姿ˇ言多巧智ˇ 貌若青衣之俦ˇ意比绿珠之类。 摩挲乳肚ˇˇ滑腻之肥浓ˇ 掀起衣裳ˇ散氛氲之ˇ气。 共此婢之交欢ˇ实娘子之无异。 故郭璞设计而苦求ˇ阮籍走趁而无愧。 更有恶者ˇ丑黑短肥ˇ臀高而欹。 或口大而甑ˇˇ或鼻曲如累垂。 ˇ不梳而散乱ˇ衣不敛而离披。 或即惊天之笑ˇ吐棒地之词。 唤嫫母为美妪ˇ呼敦洽为妖姬。 遭宿瘤骂ˇ被无盐欺。 梁鸿妻见之极哂ˇ许允妇遇之而嗤。 效颦则人言精ˇˇ倚门则鬼号钟馗。 艰难ˇ遇ˇ勉强为之。 醋气时闻ˇ每念糟糠之妇ˇ 荒淫不择ˇ岂思〈同于〉枕席之姬。 此乃是旷绝之大急也ˇ非厌〔夭〕之所宜。 更有金地名贤ˇ祗园幼女【原注ˇ即师姑也】。 各恨孤居ˇ常思〈于〉同处。口虽不言ˇ心常暗许。 或是桑间大夫ˇ鼎族名儒ˇ 求净舍俗【原注ˇ大僧也】ˇˇ发剃须ˇ 汉语胡貌ˇ身长〔尸ˇ盖〕粗。 思心不触于佛法ˇ手持岂忌乎念珠【原注ˇ女也】ˇ 或年光盛小ˇ闲情窈窕。不长不短ˇ唯端唯妙。 慢眼以菩萨争妍ˇ嫩脸与桃花共笑。 圆圆翠顶ˇ娈臣断袖于帝室ˇ 【叶注ˇ此二句当有脱误ˇ娈臣句当属下男色一段】 然有连璧之貌ˇ〔日英〕珠之年ˇ爱其娇小ˇ 或〈异〉堪怜三交六入之时ˇ或搜获百脉四肢之内ˇ汝实通室。 不然ˇ则何似于陵阳君指花于君侧ˇ弥子瑕分桃于主前。 汉高祖幸于籍孺ˇ孝武帝宠于韩嫣。 故惠帝侍臣冠〔鸟ˇ浚去ˇ〕〔鸟义〕、载ˇ蝉ˇ 傅脂粉于灵幄ˇ曳罗带于花筵。 岂女体之足厌ˇ是人ˇ之ˇ沿。 更有山村之人ˇ形容丑恶。 男则峻屹凌兢ˇ女则兜〔兀叟〕ˇˇ。 面曲如匙ˇ头长似杓ˇ 眉毛乃逼侧如阴森ˇ精神则瞢瞪而〔兀儿〕〔兀卓〕。 日日系腰ˇ年年赤脚ˇ 〔骨〕ˇˇ以为ˇˇ倡ˇ歌以为乐。 攀花摘叶ˇ比翟父以开怀ˇ …… ˇ以下原阙ˇ 龙阳君ˇ出战国策魏策ˇ安陵君ˇ出战国策魏策ˇ弥子瑕ˇ出刘ˇ说苑ˇ又韩非子说难Newsgroups: alt.chinese.textFrom: [email protected] (既已楼主)Date: Thu, 16 Dec 1993 08:57:18 UTCSubject: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既已楼主按】 玉大侠在网上一再推荐此文ˇ又点夂名要本楼主去查找。据查ˇ叶德辉的《双梅景〔门ˇ音〕丛书》里面确实没有。正在失望之际ˇ偶然找见一本发黄的小书ˇ封面有“原版真本〈素女经〉皇汉医学家丹波康赖撰 日本性医院研究社刊行”字样ˇ封底无出版信息ˇ只有“Published ˇ Printedin Hong Kong”ˇ定价 H.K.$1.00。打开一看ˇˇ47张32开纸上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小字ˇ全是中文。再看内容ˇ《双梅》里有的四种房内经典之外再加那使众网友“朝思暮ˇ”的《大乐赋》ˇ全了。无疑ˇ这是偷印的老叶的枕中秘藉。再一细看ˇ把人叶老的大名全删了ˇ叶的序和跋也变成了“洞玄子曰”之类的经文了。 此《大乐赋》据叶德辉说“出自敦煌ˇ鸣沙山石室”ˇ作者为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据考白行简确有其人ˇ《全唐诗》和《全唐文》中收有他的作品ˇ并善作传奇。但早有人怀疑《大乐赋》是叶氏本人伪托白行简之名而作。从行文内容来看ˇ雅俗杂揉ˇ除少数妙句外ˇ无甚可取ˇ比起白乐天的名作来可差远了。望“白居易”、“慕容博”及玉侠诸君给考考真伪ˇ评评高低。 赋前有序文ˇ似乎是原作者的ˇ予以保留ˇ赋后有跋ˇˇ是叶德辉的ˇ未收。赋文错漏字不少ˇ且当中及最末一段赋文原文有残缺。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ˇ唐ˇ白行简 夫性命者人之本ˇ嗜欲者人之利ˇ本存利资ˇ莫甚乎衣食ˇ衣食既足ˇ莫贵乎欢娱。其余官爵功名ˇ实人情之也。夫妇造构ˇ已为群伦之肇ˇ亦造化之端。天地交接而覆载均ˇ男女交接而阴阳顺ˇ如故仲尼称婚姻之大ˇ衰人着〈ˇ〔上冬下双虫〕斯〉之篇。考本寻根ˇ不离交合也。遂ˇ男女之志ˇ形貌斑斑之类。缘情立意ˇ因ˇ取意ˇ隐伪变机ˇ诗无不有尽ˇ难字异名ˇ并随音注ˇ始自童稚之岁ˇ九十乎人事之终。虽则猥谈ˇ理标佳境ˇ具见人之所乐莫乐此ˇ所以名〈大乐赋〉。至于里俗音号ˇ辄无隐讳焉。惟迎笑于一时。赋曰ˇ 玄化初开ˇ洪炉耀奇ˇ铄劲成健ˇ熔柔制雌。 铸男女之两体ˇ范阴阳之二仪ˇ 观其男质既禀ˇ刚而立矩ˇ女之质亦叫顺而成规。 夫怀抱之时ˇ总角之始ˇ虫带米囊ˇ花舍王药。 忽皮开而头露ˇ俄肉亚而突起ˇ 时迁岁改ˇ生戢戢之乌毛ˇ日往月来ˇ流涓涓之红水 既而男已弱冠ˇ女为并年ˇ 温柔之容似玉ˇ娇羞之貌如仙。 英威灿烂ˇ绮态娟娟ˇ 素水雪净ˇ粉颈花团。 睹昂藏之才ˇ已知挺秀ˇ 见窈窕之质ˇ渐觉呈ˇ。 草木芳丽ˇ云水容裔。 嫩菜絮花ˇˇ风绕砌。 鸳接翼ˇ于男ˇ分寸为万计。 然乃求吉士ˇ问良媒ˇ 初六礼以盈止ˇ复百两而爰来。 既纳征于两姓ˇ聘交礼于同杯。 于青春之夜ˇ红帏之下ˇ 冠婴之ˇ花须将御。 思心静默ˇ有殊鹦鹉之言ˇ 柔情暗通ˇ是念凤凰之卦。 乃出朱雀ˇ搅红辉ˇ抬素足ˇ抚肉门。 女握男茎而心忐忑ˇ男含女舌而意昏昏。 方以精液涂抹ˇ上下揩擦ˇ含情仰受ˇ 缝微绽而不知用力前冲ˇ茎突大而割。 观其童开点点ˇ精漏汪汪。 玉带用拭ˇ承箕是将。 然乃成乎夫妇ˇ所谓合乎阴阳。 从兹一度ˇ永无闭固。 或高楼月夜ˇ或闲窗早春ˇ 读素女之经ˇ看隐侧不铺。 立障圆ˇ施奇枕ˇ横布美人ˇ 乃脱罗裳ˇ解绣 似花围 腰如束素 情婉转以浅舒 姣主恒迷而下顾 初恋体而拍〔ˇ弱〕 帝从头而抚弄 或掀脚而过肩 或宣衣而至肚 然更鸣口索舌 雪股高抬 玉茎振怒而头举 金沟颤慑而唇开 屹若孤峰 似崔峨之挞坎 湛如幽谷 动ˇˇ之鸡台 于是精液流液 淫水洋溢 女伏枕而曲腰 男据床而峻膝 玉茎乃上来下去 左右揩抹 阳茎直入 邂逅遇于琴弦 隐干邪冲 参差磨于谷实 【原注〈交接经〉云ˇ男阴头亦曰“阴干”ˇ又〈素女经〉ˇ 女人阴深五寸曰谷实ˇ过实而亡也。……】 ……ˇ此处原文舛误缺字ˇ不可读ˇ略去九字。ˇ 侧拗旁磨 臀摇似振 暖滑湿润 或慢送浅插如婴孩含乳 深刺似冻蛇入窟 扇簸而和核欲吞 冲击而连根尽没 乍浅乍深 再浮再沈 舌入其口 猛刺其心 或则据 或则捺 或久浸淹留 或急抽而滑脱 方以帛揩拭 再纳其中 袋兰早而乱摆 茎逼寨而深攻 纵婴七之声 每闻气促 举摇摇之足 时觉养风 然更纵湛上之淫 用房中之术 行九浅而一深 待十侯而方毕 既恣情而乍疾乍徐 亦下顾而看出看入 女乃色变声颤 钗垂ˇ乱 慢眼而横波入ˇ 梳低而半月临肩 男亦弥芒两目 摊垂五肢 精透子宫之内 津流丹穴之池 于是玉茎以退 金沟未盖 气力分张 形神散溃 雄精尚湿 旁粘玉户之间 汁由流多 流下尻门之?侍女乃进罗帛 具ˇ汤 洗拭阴畔 整顿辉档 开花ˇ 换揽宝镜而重妆 方乃正朱履 下银床 含娇调笑 当此时可戏嘻 实同感之难忘 更有婉娩〔女朱〕姬ˇ轻盈爱妾 细目长眉ˇ啼妆笑脸 皓齿附牡丹之唇 珠耳映芙蓉之颊 行步盘珊ˇ言词宛惬 梳高发之危峨 曳长裙之辉华 身轻若舞ˇˇ月里之琼枝ˇ 声妙能歌ˇ碎云间之玉叶 徊眸干黑 发凤藻之夸花 乃于明月之下 白书迁涎 衣〔ˇ军〕尽脱 花钿皆弄 且合拍以抱坐 渐迷顿而放眠 含乳吮舌 抬腰束膝龙宛蚕 缠斗眠迷 瞪足蟠躁 鹰视须深 乃掀脚而细观 若床徒窄 方侧卧而邪穿 上下扪模 纵横把握 姐姐哥哥 交ˇ允若 逼ˇ尻里 或含口吻 既临床而伏挥 又骑肚而倒颠 其春也 核袋而羞为 夏姬掩目而耻作 则有映仄素体 徊精禁液 吸气咽津 是学道之全性 图保寿以严神 若乃夫少妻谦 节候则大和 日暖闺〔门ˇ合〕 绣朱帘 莺转林而ˇ对 燕接翼以ˇ兼 罗幌朝卷 炉查暮添 佯修偃休 忍思腌浸 枕上交颈 含朱唇之诧诧 花间接步 握素手之纤纤 其夏也 广院深房 红帏翠帐 笼日影于窗前 透昼光于箪上 汨汨水柳 摇翠影于莲池 ˇˇˇ葵 散在于光画障 莫不适意过多 窈窕容吞情礼 ˇ遥姿纵ˇ偕 登筵乐动俱共俗 似池沼之鸳鸯 共睡匡床 如绣闷之鸾凤 其秋也 玉箪尤展 朱衿半熏 庭池荷茂而花纷 收团扇工贤日 掩芳帐而垂云 弦调凤曲 锦织鸳纹 透帘光而皎晶 散ˇ气之氤氲 此时也 夫怜妇爱 不若奉倩于文君 其冬也 则暖室ˇ闺 共会共携 被鸳鸯兮 障张ˇ翠 枕珊瑚兮 镜似颇梨 铺旃坛而雪敛 展绣被而花低 熏ˇ则雕檀素 插梳则此掌红矣 萦凤带之花裙 点翠色之雪光 缘酒回倾 有春光之灼灼 红炉压膝 无寒色之凄凄 颜如半笑 眉似含啼 娇柔之婉娩 翠姣娥之迷低 在一座之徘徊 何渐往燕 当素衿之卷缱 惟恨鸡鸣 此夫妇四时之乐也 似桃季之成ˇ 至若夫妇俱老 阴阳枯〔ˇ夸〕 负空皮而空度 恐无力而快于心 不虑泄精于脑 信房中之至精 实人间之好妙也 若乃皇帝 下南面 归四殿 微服引行 ˇ风后扇 妓女娇迎 宫官拜见 新声欲凑 梨园之乐来庭 菱角初尝 上林之珍入宫 于是剀童严卫 女奴进膳 昭仪起歌 婢奴侍宴 成贵妃于梦龙 幸皇后于飞燕 然若起鸾帐 而选银环 帝登龙媒 御花颜 睡眼星转 差眉月弯 侍女前扶后助 娇容倚石攀 ˇ素之宛宛 内玉茎而徐徐 三刺两担 则武皇之情欲 上迎下接 散天子之ˇ寰 乘羊车于宫里 插竹枝于户前 然乃夜御之时 则九女一朝 月满之数 纵正后两ˇ 此乃国典编修之法 在女史彤管所标 今则南纳西宫 万千真数 埕容者俱来 争宠者ˇ妒 矧夫万人之驱 奉此一人之故 嗟呼 在室未婚ˇ殊ˇ异客 是事乖违ˇ时多曲厄 宿旅馆寡情不寐 处闺房而同心有隔 有脱花貌ˇ每恳交欢 睹马上之玉颜 常思匹偶 ˇ委情于庭弊 愿掷果于替陌 念阳刚之欲断 往往颠狂 觉精神之散飞 看看瘦瘠 是即睡食俱废 行止无操 梦中独见 暗处ˇ招 信息稠于百度 顾盼希于一朝 ˇ美质ˇ念纤腰 有时暗合ˇ魄散魂ˇ 如女捉色ˇ恼人肠断 虽同居而会面 且殊门而异馆 后其深夜天长 闭庭月满 潜来偷窃 焉知畏惮 实此夜之危危 重当时之恒恒 狗也不吠 乃深隐而无声 女一不惊 夜仰眠而露重 于时入户兢兢 临床欤欤 精在阳峰之上 滴滴在流 楷刺阴缝之间 敦敦似暇 莫不心似暖 意惶惶 轻抬素足 纵揭ˇˇ 抚拍胸前 虑转身如睡觉 摩擦腿上 恐神骇而惊忙 定知处所 安盖ˇ当 未嫁者失声如惊起 已嫁者ˇ睡而不妨 有婿者诈嗔而受敌 不同老违拒而改常 或有得便而不绝 或有因此而受殃 斯皆花色之问难 岂人事之可量 或有留事而遇 不施床铺 或墙畔草边 乱花深处 只恐人知 乌论礼度 或裤铺而藉草 或伏地而靠柱 心胆惊飞 精神恐惧 当然遽之一回 胜安床上百度 更有欠缺之事 常差独自不逢花艳之娘 乃遇人家之婢 一言一笑 因兹而有意 好意身衣绮罗 头簪ˇ翠 或角青衫 云ˇ绣帐 或十七十六 或十五十四 笑足娇姿 言多巧智 儿若青衣之俦 意比绿珠之类 摩擦乳肚 滑腻肥浓 掀起衣裳 散氛氲之ˇ气 共此婢之交欢 实娘子之无异 故郭璞设计而苦求 阮籍走赴而无愧 更有恶者 丑黑短肥 臀高而欹 或口大如甑 或鼻曲如累垂 ˇ不梳而散乱 衣不敛而离披 或即惊天之唉吐 棒地之词 帘内为娇美 呼吸洽为妖姬 遭宿瘤骂 被无盐 欺梁鸿妻见之极 妇透之而嗤 姣少人言精ˇ 倚门则鬼号钟馗 艰难ˇ遇 勉强为之 醋气时闻 每念糟糠之妇 荒淫不择 岂思同于枕席之姬 此乃是旷绝之火急也 非厌〔夭〕之所宜 更有金地各贤 只因尼女 各恨孤?常思于同处 口虽不言 心常赔许 或是桑间大夫 鼎族各襦 求净舍俗 大ˇ发剃须 汉语胡儿 身长魁梧 思心不触于佛法 手持岂忌乎念珠 或年光盛小 闭情窈窕 不长不短 唯端唯妙 合眼以菩萨争姘 懒脸共桃花共笑 园园翠顶 ˇ娴臣断袖于帝宝 然有连璧之貌 映珠之?爱其娇小 或异堪怜 三交六入之时 或收获百脉 四脉四肢之内 汝室通室 不然则可似于陵阳君 弥子瑕分桃于主 前汉高祖幸于籍孺 孝武帝宠于韩为 故慧帝侍臣 冠低临载ˇ蝉 傅脂粉于灵帷 曳罗带于花筵 岂女体之足厌 是人之ˇ沿 更有山村之人 形貌丑态 男则峰屹凌兢 女则头尖面ˇ 面曲如匙 颈长似杓 眉毛乃逼如阴森 精神则呆瞪 日日系腰 年年赤脚 …… ˇ以下原文残缺ˇ" }, { "text": "赵飞燕外传\n赵后飞燕,父冯万金。祖大力,工理乐器,事江都王协律舍人。万金不肯传家业,编习乐声,亡章曲,任为繁手哀声,自号凡靡之乐。闻者心动焉。江都王孙女姑苏主,嫁江都中尉赵曼。曼幸万金,食不同器不饱,万金得通赵主。主有娠,曼性暴妒,且早有私病,不近妇人。主恐,称疾居王宫。一产二女,归之万金,长曰宜主,次曰合德,然皆冒姓赵。宜主幼聪悟,家有彭祖方脉之书,善行气术,长而纤便轻细,举止翩然,人谓之飞燕。合德膏滑,出浴不濡,善音辞,轻缓可听。二人皆出世色。 万金死,冯氏家败,飞燕妹弟流转至长安,于时人称赵主子,或云曼之他子。与阳阿主家令赵临共里巷,托附临,屡为组文剌绣,献临,临愧受之。居临家,称临女。临常有女事宫省,被病,归死。飞燕或称死者。飞燕妹弟事阳阿主家为舍直,常窃效歌舞,积思精切,听至终日,不得食。待直赀服疏苦财,且颛事膏沐澡粉,其费亡所爱,共直者指为愚人。 飞燕通邻羽林射鸟者,飞燕贫,与合德共被,夜雪期射鸟者于舍旁。飞燕露立,闭息顺气,体温舒亡疹粟。射鸟者异之,以为神仙。飞燕缘主家大人得入宫召幸,其姑妹樊嫕为丞光司帟者,故识飞燕与射鸟儿事,为之寒心。及幸,飞燕瞑目牢握,涕交颐下,战栗不迎帝。帝拥飞燕,三夕不能接,略无谴意。宫中素幸者从容问帝,帝曰:“丰若有余,柔若无骨,迁延谦畏,若远若近,礼义人也,宁与女曹婢胁肩者比邪?”既幸,流丹浃藉,嫕私语飞燕曰:“射鸟者不近女邪?”飞燕曰:“吾内视三日,肉肌盈实矣。帝体洪壮,创我甚焉。”飞燕自此特幸后宫,号赵皇后。 帝居鸳鸯殿便房,省帝簿。嫕上簿,嫕因进言:“飞燕有女弟合德,美容体,性醇粹可信,不与飞燕比。”帝即令舍人吕延福以百宝凤毛步辇车迎合德。合德谢曰:“非贵人姊召不敢行,愿斩首以报宫中。”延福还奏。嫕为帝取。后五采组文,手藉为符,以召合德。合德新沐,膏九回沉水香。为卷发,号新髻;为薄眉,号远山黛;施小朱,号慵来妆。衣故短绣裙小袖李文袜。帝御云光殿,帐使樊嫕进合德,合德谢曰:“贵人姊虐妒,不难灭恩。受耻不爱死,非姊教,愿以身易耻,不望旋踵。”音词舒闲清切,左右嗟赏之啧啧。帝乃归合德。 宣帝时,披香博士淖方成,白发教授宫中,号淖夫人,在帝后唾曰:“此祸水也,灭火必矣!”帝用樊嫕计,为后别开远条馆,赐紫茸云气帐,文玉几,赤金九层博山缘合。嫕讽后曰:“上久亡子,宫中不思千万岁计邪?何不时进上求有子?”后德嫕计,是夜进合德,帝大悦,以辅属体,无所不靡,谓为温柔乡。谓嫕曰:“吾老是乡矣,不能效武皇帝求白云乡也。”嫕呼万岁,贺曰:“陛下真得仙者。”上立赐嫕鲛文万金,锦二十四疋。合德尤幸,号为赵婕妤。婕妤事后,常为儿拜。后与婕妤坐,后误唾婕妤袖,婕妤曰:“姊唾染人绀袖,正似石上华,假令尚方为之,未必能若此衣之华,以为石华广袖。”后在远条馆,多通侍郎宫奴多子者,婕妤倾心翊护,常谓帝曰:“姊性刚,或为人构陷,则赵氏无种矣。”每泣下凄恻,以故白后奸状者,帝辄杀之。侍郎宫奴鲜 蕴香恣纵,栖息远条馆,无敢言者。后终无子。后浴五蕴七香汤,踞通香沉水坐,燎降神百蕴香。婕妤浴豆蔻汤,傅露华百英粉。帝尝私语樊嫕曰:“后虽有异香,不若婕妤体自香也。” 江都易王故姬李阳华,其姑为冯大力妻。阳华老归冯氏,后姊弟母事阳华。阳华善贲饰,常教后九回沉水香,泽雄麝脐,内息肌丸。婕妤亦内息肌丸,常试,若为妇者,月事益薄。他日,后言于承光司剂者上官妩。妩膺曰:“若如是,安能有子乎?”教后煮美花涤之,终不能验。真腊夷献万年蛤,不夜珠,光彩皆若月,照人亡妍丑,皆美艳。帝以蛤赐后,以珠赐婕妤。后以蛤妆五成金霞帐,帐中常若满月。久之,帝谓婕妤曰:“吾昼视后,不若夜视之美,每旦令人忽忽如失。”婕妤闻之,即以珠号为“枕前不夜珠”为后寿,终不为后道。帝言,始加大号。婕妤奏书于后曰:“天地交畅,贵人姊及此令吉光登正位为先人休不堪喜豫,谨奏上二十六物以贺:金屑组文茵一铺,沉水香莲心碗一面,五色同心大结一盘,鸳鸯万金锦一疋,琉璃屏风一张,枕前不夜珠一枚,含香绿毛狸藉一铺,通香虎皮檀象一座,龙香握鱼二首,独摇宝莲一铺,七出菱花镜一奁,精金彄环四指,若亡绛绡单衣一袭,香文罗手藉三幅,七回光雄肪发泽一盎,紫金被褥香炉三枚,文犀辟毒箸二双,碧玉膏奁一合。”使侍儿郭语琼拜上。后报以云锦五色帐,沉水香玉壶。婕妤泣怨帝曰:“非姊赐我,死不知此器。”帝谢之,诏益州留三年输,为婕妤作七成锦帐,以沉水香饰。 婕妤接帝于太液池,作千人舟,号合宫之舟;池中起为瀛洲,榭高四十尺,帝御流波文縠无缝衫,后衣南越所贡云英紫裙,碧琼轻绡。广榭上,后歌舞归风送远之曲,帝以文犀簪击玉瓯,令后所爱侍郎冯无方吹笙,以倚后歌中流。歌酣,风大起,后顺风扬音,无方长吸细袅与相属,后裙髀曰:“顾我,顾我!”后扬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宁忘怀乎?”帝曰:“无方为我持后!”无方舍吹持后履。久之,风霁,后泣曰:“帝恩我,使我仙去不待。”怅然曼啸,泣数行下。帝益愧爱后,赐无方千万,入后房闼。他日,宫姝幸者,或襞裙为绉,号曰留仙裙。 婕妤益贵幸,号昭仪,求近远条馆。帝作少嫔馆,为露华殿、含风殿、博昌殿、求安殿,皆为前殿;后殿又为温室、凝缸室、浴兰室,曲房连槛,饰以黄金白玉,以璧为表里,千变万状,连远条馆,号通仙门。 后贵宠,益思放荡,使人博求术士,求匪安却老之方。时西南比波夷致贡,其使者举茹一饭,昼夜不卧。偃典属国上其状,屡有光怪。后闻之,问何如术。夷人曰:“吾术天地平、生死齐,出入有无,变化万象而卒不化。”后令樊嫕弟子不周遗千金,夷人曰:“学吾术者,要不淫与谩言。”后遂不报。他日,樊嫕侍后浴,语甚欢,后为樊嫕道夷言。嫕扺掌笑曰:“忆在江都时,阳华李姑畜斗鸭水池上,苦獭啮鸭,时下朱里芮姥者求捕獭狸。献姥谓姑曰:‘是狸不他食,当饭以鸭。’姑怒,绞其狸。今夷术真似此也。”后大笑曰:“臭夷何足污吾绞乎!” 后所通宫奴燕齐凤者,雄捷能超观阁,兼通昭仪。赤凤始出少嫔馆,后适来幸,时十月五日。宫中故事,上灵安庙。是日吹埙击鼓,歌连臂踏地,歌赤凤来曲。后谓昭仪曰:“赤凤为谁来?”昭仪曰:“赤凤自为姊来,宁为他人乎?”后怒以杯扺昭仪裙曰:“鼠子能啮人乎?”昭仪曰:“穿其衣,见其私足矣,安在啮人乎?”昭仪素卑事后,不虞见答之暴,孰视不复言。樊嫕脱簪叩头出血,扶昭仪为拜后。昭仪拜,乃泣曰:“姊宁忘共被夜长,苦寒不成寐,使合德雍姊背邪?今日垂得贵,皆胜人,且无外搏。我姊弟其忍内相搏乎?”后亦泣,持昭仪手,抽紫玉九雏钗为昭仪簪髻乃罢。帝微闻其事,畏后不敢问,以问昭仪。仪曰:“后妒我尔,以汉家火德,故以帝为赤龙凤。”帝信之,大悦。 帝尝蚤猎,触雪得疾,阴缓弱不能壮发,每持昭仪足,不胜至欲,辄暴起。昭仪常转侧,帝不能长持其足。樊嫕谓昭仪曰:“上饵方士大丹,求盛不能得,得贵人足,一持畅动,此天与贵妃大福,宁转侧俾帝就邪?”昭仪曰:“幸转侧不就,尚能留帝欲,亦如姊教帝持,则庆去矣,安能复动乎?” 后骄逸,体微病,辄不自饮食,须帝持匙箸,药有苦口者,非帝为含吐不下咽。 昭仪夜入浴兰室,肤体光发占灯烛,帝从帏中窃望之,侍儿以白昭仪。昭仪览巾,使彻烛。他日,帝约赐侍儿黄金,使无得言。私婢不豫约中,出帏值帝,即入白昭仪。昭仪遽隐辟。自是帝从兰室帏中窥昭仪,多袖金,逢侍儿私婢,辄牵止赐之。侍儿贪帝金,一出一入不绝。帝使夜从帑益至百余金。 帝病缓弱,太医万方不能救,求奇药,尝得慎恤胶遗昭仪。昭仪辄进帝,一丸一幸。一夕,昭仪醉进七丸,帝昏夜拥昭仪居九成帐,笑吃吃不绝。扺明,帝起御衣,阴精流输不禁,有顷,绝倒。挹衣视帝,余精出涌,沾污被内。须臾帝崩。宫人以白太后。太后使理昭仪,昭仪曰:“吾持人主如婴儿,宠倾天下,安能敛手掖庭令争帷帐之事乎?”乃拊膺呼曰:“帝何往乎?”遂欧血而死。" }, { "text": "春闺秘史\n妙一居士的话不无道理,至少大家不要骂他!我曾经说用好文章支持他,下面便是目录第一回 踏芳陌才子窥香肌 入罗帐佳人试玉棒第二回 献娇媚雪肉照灯光 弄风骚唇朱品玉萧第三回 藤塌昼眠花明玉洁 阳关小别夫义妻贞第四回 绣袜红鞋艳妆邀宠 缨声燕语浪能承欢第五回 倒浇腊骑马入宫门 反插花取火隔山岭第六回 翠被露春光羞逢阿母 燕汤生雅诗戏耍檀郎第七回 听新房重温旧风味 扒纸窗饱看活春宫第八回 颠鸯倒凤桃帐留战迹 温香软玉蓉褥惜娇躯第九回 羡鸳侣邻女断柔肠 求鳞儿花娘产英婴第十回 半老除娘偏饶风韵 多情夫婿永结恩盟第一回 踏芳陌才子窥香肌 入罗帐佳人试玉棒男女人之大欲,夫妻宜室宜家。牙床锦被好生涯,一般风流难尽。不必偷香窃玉,何须惹草拈花。闺房乐事至堪夸,休向外边戏耍。这首西江月,是奉劝世人,安分守己。自寻快乐,虽然男女之欲,不能没有。但最好是各人抱看自己老婆受用,不必贪得无厌。违背道德,伤害天理。本是求乐,反弄出不乐的事来,在下这部小说,便是叙述这样一件美满的故事,闲言少叙,听我道来。 却说清末民初年间,姑苏城内,出了一位风流才子,这人姓周名碧卿,是个世家子弟、家境也还丰裕,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一手持家,好不自在,年方二十四岁,尚未娶亲,生得身体雄伟,眉目清俊,自幼好学,博通经史、写作俱工,儒雅不俗,为人年少老成,绝不肯做些钻穴越墙的勾当,那一方的人家,个个佩服。不少有女人家都想将女儿许配他为妻,可是他自负不凡,眼高一世,总想寻访一个绝色佳人,才可以作为匹配。因此就搁下来了。 有一天、正是二月中旬,花柳溶溶,都含春意,碧卿坐在室中,觉得无聊,忽见他的友人李梅生来访,碧卿十分欢喜,让坐奉茶,彼此闲谈,梅生便提起本城有个姓花的乡绅来,夫人寡居,膝下止生一女,与碧卿恰恰同年,实在生得不错,意欲订配碧卿,力劝碧卿答应,碧卿不甚在意,祇说耳闻不如目见,我要亲自看过,才能相亲,梅生说那很容易,现在春风和暖,人家妇女,都喜出游,听说花家小姐,明天要往虎邱山玩春景,你何不偷一偷前去相看一下,碧卿被他说得心里活动,满口应承,梅生又教他明日早饭之后,便到花家对面的茶馆坐候,看见小姐轿子出来,便跟着走,决不会错。 次日午前,就打扮的齐齐整整,跑到花家对面的清泉茶馆,找个座位坐下。品了一点多钟的茶,才见一乘轿子从花家大门内直抬出来,轿后随着一个丫环,知道内面一定是小姐了,赶紧付了茶钱,随后便走。 出了城,到了虎邱山下,轿夫放下轿子,竭起轿帘。小姐盈盈的出来,扶着丫环,花枝招展般走上山去,碧卿在傍,偷看小姐模样,祇见他生得一副鹅蛋脸,两条柳叶眉儿,一对眼睛,澄清得和秋波一样,不高不低的鼻儿,好似玉琢成的,樱桃小口,不够一寸,脸上皮肤,白中透红,红中透白,润腻无比,吹弹得破,额上覆看几根稀疏的刘海,越显出无限风姿,一头乌黑的青丝,梳着一条光滑大辫,辫根插着一朵花儿,上身穿着淡红色春罗棉袄,下身套玄色花绸裙子,裙下一对玲珑小脚,不大不小,约有四寸来长,尖瘦端正,十分可爱,穿的雪白袜子,大红缎绣鞋,走起路来,腰身绰约,步履妖娇,加以妆饰雅洁,真称得起俏丽甜净四字,碧卿此时心里早已看中,祇顾随在小姐身后,舍不得离开,小姐往东,他也往东,小姐往西,他也往西,在小姐身前卖弄他那潘安般貌,可是小姐生性贞静,祇知看玩景致,并不留意到他这陌生的人,他追随了多时,从未搏得小姐一次看眼,很是闷闷不乐,看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小姐在寺中用过饮食,出来又到各处闲游,碧卿饿着肚皮,仍是如恋花蜂蝶一样,在小姐身边飞绕。恰巧小姐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想要小解,四顾无人,叫小丫环在外看守,自己走入一丛花中,去行方便,碧卿远远看见,忙悄悄的绕到花丛后面,轻轻的拨花枝,向内观看,祇见小姐撩起裙儿,蹲在地下,把一条粉红色的绸裤,从后面退下一半,露出一个肥白的屁股,正在小便,碧卿正在他侧面,刚好看得很清楚,他见小姐的圆圆两瓣屁股,生得那样丰满,皮肉的颜色,又白得如粉搓雪捏一般,碧卿平生未曾看见过女人下体,不由得心里小鹿乱撞,淫情如火,暗想这样好的肌肉,容许我抚摸一下,死也情愿,祇恨那小肚下边的妙处,被两条粉腿遮住,看不出来,祇听得一片晰晰声音,不知那便溺是从何处流出,正在消魂的时候,小姐已经溺完,立起身来,系好裤儿,整好衣襟,不即出去,又倚在一颗树上,抬起小脚,左捏右捏,好似走路太累的样儿,碧卿见他捏弄小脚,又不禁暗暗羡慕,心想这样尖瘦莲足,若握在手中,何等有趣。不知我今生有这福气没有,看够多时,眼巴巴的看着小姐娇媚婷婷的出去,他走进里面,徘徊一会,看看那块溺迹,止自胡思乱想,脚下忽然踏看一件软软东西。拾起一看,原来是一方手帕,角上还绣着丽春二字,知是小姐遗下的,忙揣在怀里,退出那个地方。再寻小姐、已经下山乘轿回去,自己也即赶紧回家。 次日碧卿找到梅生家中,极力拜托他去做煤,本来两厢情愿,一说便成,不到三日便下了定,又因男女年纪都已及时,议定三月下旬定娶,碧卿好生欢喜,一心准备著作新郎,享那锰福,时光如箭,到了佳期,一切礼节,自然辨得很完美。 成亲那天,花家将小姐打扮得花团锦簇,放在彩轿中送来,行过各礼仪式,揭去新人盖头,现出娇容,宾客看了无不称羡,碧卿心中自是得意。 夜深客散,碧卿入房,小姐那时已卸去盛妆!祇穿桃红夹罗短衫,下篮湖色绸裤,脚上浅碧袜子配着大红绣鞋,十分艳丽,见碧卿进来,忙起身让坐。碧卿坐下,一面同他略谈几句话,一面仔细看她,祇见他今日新开了脸,梳着发儿,那乌黑光厚的发脚修得整整齐齐,映着那雪白圆满的蛋脸,越比从前好看,此时低头含羞,更令人觉得不胜怜爱,再看他领上露出颈项,和袖中露出的手豌,都很白嫩,不由得回想起那天窥见他下身的事情,又勾起了春心。忍不住这千金一刻的良宵,便吩咐伴妈、收拾被褥就寝,伴妈过来,将绣枕放好,锦被铺就,便服伺他小姐将衣服一件件脱去,祇留一身粉红?花边纺绸小衫,先睡入被中!然后伴妈退出,碧卿也将衣服脱下,祇穿着衬衣,揭开被儿,侧身钻进,手脚触看小姐身体,觉得软绵绵,香喷坟,很是动人!便一把将小姐搂在怀里,小姐羞容满面,不好抗拒,祇得由他,碧卿先扳过粉颈,在小姐脸上,连连亲嘴,觉得自己腮儿贴看一件香嫩凉滑的东酉,其妙处世间无物可比,自想人家这般花枝一样的大姑娘,今日新开了脸,琢磨得这样柔嫩,送给我受用,真是那来的这种幸福,心中十分的艳兴,加之偎贴着小姐粉面,脂香粉气,一阵阵送入鼻孔,更引得他淫心大动,急要干那风流事儿,便伸手替小姐脱去衫儿,摸看他的一条赛如雪藕的玉臂,和两只涨鼓鼓的嫩奶儿,玩弄了一回,又伸手幸解小姐裤带,小姐半推半就,一会工夫,也将那衬裤脱下,发现裤内还有毛巾一条,拿来放在身边,然后把那久经羡慕的肥白屁股儿,抚摸个畅快,及至摸到小腹前面,这才认清小姐的那件东西了,原来小姐的阴户,其形圆凸,隆起很高,犹如初出笼馒头一样,中间一条小缝,微微湿润,光淡无毛,肥嫩可爱,摸至此,碧卿欲火再也忍不住了,一根五寸来长的阳物,又热又硬,直立得如铁棍一样,便坐起来,将小姐身子搬正,小姐闭目不言,由他摆布,他又替小姐垫好手巾!又加上一层白手绢,试他元红,然后爬上身去,分开小姐两条大腿,跪在他腹前,挺起阳物,向那柔软的阴户缝中便插,好似抵在棉花堆里一般!无奈小姐是个闺女,阴户小,顶了好久,还未进去,碧卿慌了,弄了许多唾涎,擦在阳物上面,又用力顶了几下,才算将龟头插入,碧卿自觉阳物套住一个又热又紧的软圈里面,再也快乐不过,于是又很命一顶,才顶入一半,那时小姐在下,被碧卿压在身上,早已心慌意乱,又觉得阴户中有一根硬涨的东西,直塞进来,搅得疼痛不堪。忍不住皱眉咬齿,微微呻吟,又见碧卿不知轻重,一步进似一步,也顾不得羞耻,张开眼睛向碧卿哀告疼痛,请他暂时抽出来。碧卿此时到了乐境,那里肯听,祇说听人说干事半途中止,要致病的。然而又看妻子那样可怜,心里也很爱惜,便将阳物停住,不再顶送,情深款款搂住小姐粉颊,问他觉得怎样,小姐见他不再往里面顶,疼痛略减,又觉这件东西塞在下面,心里又痒又麻,很是好过,也不再要他抽出,祇说,现在不动的时候,还不痛,就这样好了,不要再用力了,碧卿抱住小姐,仔细看着她,心想这个花容月貌粉股玉臂的女郎,现在居然归为我有,赤体同睡,皮肉相亲,弄得她娇声宛转,护痛哀求,真是人生乐事,淫兴勃勃,不觉又慢的抽动起来,小姐阴户经过片时研摩,流出好些淫水,阴户稍为滑润,可以承受,碧卿也不敢十分狂纵,将就将就,顽要一回,虽然阳物不能全入,总算一朵鲜花,被他采了,小姐二十余年,孤眠独宿,从未遇见一个知心男子,这时忽然被一个美貌丈夫抱在怀中,同他行房,心里也不胜快活,虽有点疼痛,也不大觉得,居然张开藕臂,搂住碧卿,两条大腿也紧紧夹在碧卿腰间,又不闭目,半开看一双媚眼,注视碧卿,碧卿见她也很得趣,更是高舆,便格外轻巧的抽送起来,弄了一会儿,忽觉物在阴户中,非常好过,浑骨酸麻,抽送更是加快,不一刻,龟头麻痒,直达脊椎,忍不住一面乱送,一面阳物中精如泉涌,直射在阴户里面,精泄之后,精神疲倦,紧抵阴户,瘫软在小姐腹上,小姐也因吃亏太甚,累得香汗淋淋娇喘细细,抱住碧卿,也疲得懒于动弹,过了半天,碧卿才抽出阳物,见上面沾满浆水,小姐下身也湿了一大片、拿起毛巾自己揩抹,又想替小姐去揩抹,被小姐劈手夺去,碧卿拿出上白巾一看,上面红斑点点尽是血迹,相信小姐的贞节。向他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小姐也觉得很光荣,碧卿在被中搂住小姐同枕睡下,戏问道:“这回干得好吗?” 小姐道:“有什么好呢?痛死人了,要不是怕致病,老早就把你推下身子去了!”碧卿一面亲嘴,一面道:“亏你忍心说出这样的话,人家在上面累得精疲力竭,你还不领情哩!” 小姐道:“那是活该,谁叫你受这样的累呢?” 碧卿又伸手去摸他的屁股,小姐道:“你总是摸那个地方做什么呀!” 碧卿道:“你不知道,女人身上的肉,祇有这里得最丰满肥胖,顶能够引动男子淫心,何况你的屁股,又非常白嫩滑腻,更是特别可爱,我头一次在虎邱遇见你,便看见过了,你的人才虽然出群,但第一件系在我的心的,还算这个肥白的屁股儿哩!” 小姐道:“你真胡说,几时在虎邱看见过我呀!” 碧卿便将上次窥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还笑着说道:“你的名字我都知道,是不是丽春两字,这幅手帕还在我书桌抽屉里哩!” 小姐听了, 羞红了脸说道:“幸而是你,要是别人,怎么好呢?” 夫妇两口,谈笑一回,觉得疲倦,便昏昏睡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二回 献娇媚雪肉照灯光 弄风骚唇朱品玉萧 却说那夜丽春被碧卿初次开苞,干完一度后,赤身裸体搂抱,双双入梦,睡得很是香甜、到了半夜,丽春因为终是生地方,先醒过来,那时桌上灯光犹明,罗帐低垂,锦被深覆,当这和暖春天,一座小小卧室,真是温柔乡了,丽春睁眼仔细一看,祇儿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赤条条靠在碧卿怀里,腿儿相压,脸儿相偎,睡在一个枕上面,碧卿虽然睡熟,他的两臂,还紧紧将她纤腰抱住,一手捏在奶头上,一手搭在屁股边,呼呼的睡得像小孩子一样,就着灯光,看看碧卿,见他鼻高眼大,英俊非常,心想:这是我终身倚赖的人,相貌既然不俗!将来必有发达之日,不由暗暗喜欢,忽然随意将手一伸,伸到腹上,摸着自己肌肉,不觉吃了一惊,后来才悟出自己的身体,自觉好笑,暗想我生长深闺,虽然已到二十多岁,从未脱光衣服睡过一夜,不意今天竟这样赤身露体陪伴一个陌生男人睡觉,真是料想不到的事,难怪自己摸得吃惊,岂非笑话。丽春一面想,一面浑身乱摸,摸到屁股,想起碧卿刚才所说的话,自己仔细摩弄,果然柔软光肥,十分可爱,自想天生我们女人,原来是专为迷惑男子的,不然,为什么偏偏长着这般肥嫩的肉,能使男子见了,要摸弄呢,碧卿既然爱我这身好肉,我做妻子的当然每夜要呈献这身体,给他开心,以后总要好好保护浑身皮肤,不令他变成粗糙,要永远这样细嫩,使我丈夫长久受用才好,又想到碧卿皮肤,也很平滑,不过他的肌肉,以坚实见长,刚才同我交欢时候,差不多使出他浑身力量,他那膀子和大腿,却强建得和铁一般,靠着我的身体,快活得几乎晕去,他喜欢我的肉柔软,我喜欢他的肉强硬,这是彼此不同之点,可见男子贵刚,女子贵柔,阴阳乾坤的比喻,一点也不错的,丽春想了想,春情渐渐挑动,阴户不觉一阵阵痒起来了,伸手一摸,试看阴户比从前不同,那两片皮,前是台并在一块,现在竟有些离开,中间现出一个小洞形状,情形得那物周围比平时形更凸得出些,微微烧痛,大约早被那大家伙干伤了,肿得这样,因想到刚才的情形,虽然撑涨的痛苦,令人害怕,但这与碧卿贴胸交股的亲热,和淫水流出的快活相比,又不禁把一颗芳心引得乱跳,迟疑了半天,自己想的想法总觉得干起来好处多,不好处少,人家十六七岁的姑娘出嫁的也不少,夫妇间也很和睦,未必就个个怕痛,禁止淫事,况且一回生,二回熟,再干的时候,也许比头次好些,也未可知。越想心越活动,她也顾不得怕碧卿好笑,便轻轻伸出她那又尖又细的小手,到碧卿下面,摸玩他的阳物,丽春一这女孩子先前干事时,怕痛怕羞,那里敢用手摸,此时才是平生第一次摸看这件宝贝,将碧卿阳物,握在掌中,心中暗暗称奇,心想:一根小软条儿,先前怎么那样涨死人呢?原来碧卿,干过一次,人又睡着,那物也软缩如绵,丽春握着的时候,尚不十分害怕,反有点看不起的意思,她就用那纤纤玉手玩弄了一回,那物忽然直竖起来,连根到头,差不多有五寸多长,头上一个大龟头,又红凸凹,此阳物肉茎粗好多,露出二三分高的一个沿子,这时阳物竖硬起来!青筋绽结,赤涨异常,真是十分粗大,丽春的一只小手简直把握不来,心里万想不到他会这样发作,吓得缩手不及,那时碧卿早已醒了。见丽春偷偷把玩他的阳物,知她淫心已动,自己阳物,又被弄得硬起难消,便不由分说,按住丽春跨上身去,扒开两腿,就把阳物向阴户中乱顶乱塞,丽春见他来势凶猛,深恐受伤,一面推住他的小腹,一面偎着他的脸,娇声说道:“我的哥哥,不要这样,小心又把我弄痛了,你放轻一点,让我扶着你的东西,比较容易进去嘛!” 碧卿见他娇媚可怜,也不忍狂暴,就叫她好生招呼,丽春当真用手摸看,那又大又粗的阳物,轻轻提住,心里吓得乱跳,手也不住抖战,但也无法推脱。祇得引到阴户口间,向碧卿说道:“就是这里了,轻些吧!千万不要用力,我受不住哩!” 碧卿挺身一顶,送进寸余,那大龟头早已没入阴中,丽春仰卧在下,承受着这大家伙,比上次竟痛得略减些,因为淫心起得甚早,淫水流成一片,所以容一滑进,不过新开的苞的玉户那能一时宽松,被这大物撑涨,仍然觉痛,祇得紧夹两腿,望其少弄进一点而已,这次胆子大了好些,又试过味道,还能咬牙忍受,并不喊疼,又照旧与碧卿亲嘴含舌!贴胸揉乳,百般亲热,抽送了一会,渐渐有趣,竟忘了痛苦,紧紧扶住碧卿两臂,张开双腿,由他抽送,幸而碧卿爱惜娇花,不肯尽根插入,祇放其人半,丽春已经吁喘呻吟、十分吃亏了,碧卿因祇在被中摸索,不曾看清丽春肉色,很想揭开被儿,就着灯光痛快玩一下。告知丽春,丽春害羞不肯,经不起碧卿一再要求,丽春知道丈夫心爱自己的白肉,也愿意在灯光之下,献出她浑身的娇媚,给他看个尽兴了。丽春为讨丈夫的欢心,便半推半就,任他掀开锦被,现出一身白肉,真是以为羊脂一般光洁,毫无半点暇疵,加之肥瘦适中,滑腻欲融,不愧古人所说:丰若有肉,柔若无骨。碧卿摸了心爱已极,一边抽送,一边上下抚摸,心醉神迷,不觉阳精大泄,尽入丽春腹地,丽春见他事毕,忙扯上被儿,将他盖住,搂在怀中休息片时,然后拔出阳物,揩拭干净,又面对面抱看睡去。 这次真很辛苦,一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还不知起身,丽春伺候碧卿穿好衣服,下得床来,才知道阴户因抽弄太很,竟肿痛起来,行路都有些不便。丽春想起昨夜的事,祇感激碧卿待他的恩情,并无半点恨意。晨妆时候,伴娘替他梳好头发,对镜扑妆,不防碧卿从身后走来,在镜里将丽春饱看一回,发觉她自从开苞以后,艳横眉梢,春透酥胸,出落得异样风流,完全是一个美貌少妇的态度,此前次虎邱所见的小姐装束,更娇媚得多了,心眼儿里都是爱,忍不住轻手轻脚走到他的身后,扶看椅背,轻轻唤了一声丽妹,丽春猛然听见这声,从镜里细看,才知道碧卿立在背后,到底有些害羞,便低垂粉颈,把个白嫩脸蛋,涨得通红,不敢答应,心里也不自解,为何昨夜枕席之上由他赤身戏弄,毫不知羞,今日画眉窗前,衣裳齐楚,反觉得十分惭愧,伴娘知趣,早避出房外,碧卿走近身边,一把握住他的玉腕!拉他坐在怀中用手搬起脸来,不住亲嘴,又将自己舌头全吐在丽春口中,教他含住砸吮,亲热了一会,丽春的羞态才消除了一些,便扶在碧卿耳边,告诉他阴户肿痛的话,碧卿听了,心里甚是怜惜。连忙伸手到他裤里,试一抚摸,果然红肿发烧,觉得很是抱愧,极力抚慰,叫他不要见怪,丽春微微含笑说道:“你这人真是畏首畏尾,一时胆大包天,一时又这样婆婆妈妈!幸喜并不大碍,不要你那样着急,做出那种怪样子,教我看着,反心疼你,我也不至见怪,昨夜的事,头一次固然是你不好,第二次是我自讨,如何能责备你一人,做个女子,迟早总免不了这一样,人人都是如此,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呢,碧卿见他这样柔顺慧媚,更加喜欢,紧紧搂住,不知怎样亲热才好,两人搂抱不放,及至外面传请吃饭,才罢手一同出去。 吃饭时,碧卿一面吃着,一面拿眼睛注视着他的爱妻。看看今朝态度,想起昨夜风情,直觉得此种快乐,饭后,二人在书房中,又谈笑了半日,每逢无人在侧,他们不是亲嘴含舌,便是摸乳探阴,打打闹闹,竟消磨了一天光阴,晚上银烛高烧,伴娘摆上酒果,二人吃了几杯香酒,进了晚膳,时间尚祇九点,二人趁着酒兴,巴不得早一刻上床就好,所喜家中无甚多人,可以随意,便命伴娘收拾床褥,两人又从从容容同赴阳台,这次丽春大有经验,不似前番羞耻,喜吟吟的上得床来,自己脱去衣裤,祇剩贴身衬衣不脱,留待碧卿亲自动手,碧卿自己宽罢衣服,见他祇穿看一身粉红?衣一小衫裤,坐在被上,体态伶俐,可爱极了,便一手拉过来,将上下衣服,都剥脱得精光,丽春也不推拒,祇是嘻嘻的笑,碧卿看看阴户,早已消肿,今夜天气和暖,二又有了酒,便不盖被儿也在床上自由顽要,先是碧卿将丽春搂任怀中,亲嘴挨脸,浑身摸索,丽春也将手在碧卿身上到处摸弄,摸到阳物,那物早已硬得如木棍一样,直立起来,丽春低头注视了一回,心里欢喜得很,便伏下身子,轻启朱唇,将那肥大龟头,含在口里像吃冰糖一般,百样砸舌,弄得碧卿周身难过,魂不附体,低头细看,祇见丽春赤着一身白肉,祇顾俯看含弄那话儿,头儿伏在自己怀中,一头乌黑头发,配着他脂红粉白吹弹得破的脸蛋和那白净光滑的颈项,黑白分明,动人淫兴,又有一阵阵的香油脂粉气味,扑人鼻中要人的命。碧卿叫她停口,她还不肯起来,尽管含弄,粉脸不住擦动,耳边环子,好以秋千一样摇荡,再看自己的阳物,既粗且大,红赤昂长,青筋暴露,十分雄伟,放在她的樱桃小口里面,几乎不能装,好像要将珠唇涨破一般,此时有说不住的快活,便双手按住粉头,将阳物在他唇中,来回抽送,玩了片刻,淫心难忍,将物拔出。此时丽春也情不自禁,忙俯身卧下,高举两腿,叫碧卿抽入那话,抽提起来,此次因阳物上面口涎甚多,阴户又流出许多淫水。丽春毫不觉痛,不过两人由于淫心太盛,狠命动作,容易丢精,不到片刻,碧卿连连顶送,一泄为注,丽春也淫精大放,眼闭口张,欲仙欲死,碧卿兴还未尽,哄他紧紧搂抱自己,不令阳物滑出,休息半时,试将棉软阳物,在阴中慢慢抽动,渐觉有力,等了半响,坚硬如故,碧卿心中大喜,越发用尽平生气力,大玩特玩,这次阳物硬得甚久,抽送至二人疲精力竭,方始完事,互相搂抱,沉沉睡去。第三回 藤塌昼眠花明玉洁 阳关小别夫义妻贞 却说碧卿在被中一觉醒来,已是夜午,被窝春暖,玉体肌柔,免不得又要干那快活儿,从此丽春经过几番磨炼,知道那是很有趣味,不舍得丢开,倒变成一个极风流的小娘,每逢房事时候,并不畏怯,碧卿见他阴户日松,大可承受若大阳物尽根顶入,亦能容纳得下,落得痛痛快快,狂抽猛送,尽兴顽要,着丽春又事事体贴丈夫,百说百依,闺房之内,甚是和好,丽春怕丈夫房事太多,有损身体,不许他每夜行房,要他休息两日,方许巫山一次,他丈夫知道是好意,忍着欲念,听他规劝,不过到了良辰美景月日风清的时候,或者偶尔涎脸破例!她也可以允许,所以两人爱情浓厚,恩义缠绵。简直打得火热,旁人无不称羡,两人听了,暗暗得意,自不待言。 这样甜蜜光阴,过得极快,转眼到了夏天了。夏天气候炎热,大家都换了单衣,唯有这时,女子身上的美处,最容易显露出来,引动男子,多在此际,所以一般夫妇夏天交合的机会,往往比别季多,就是这个原因。丽春本是一个美貌少妇,她的身段不肥不瘦,恰到好处,前已说过。现在到了夏天,他家平常悠闲无事,身上祇穿看一件银红蝉胆纱衫,内衬贴肉小坎肩,下穿葱绿纱裤,隐隐现出肌肤,脚上白袜红鞋,鲜艳无比,配着圆圆的一个脸蛋,比往时更加白润胖嫩好多,头上梳得乌光漆黑,插看成排的鲜花香气袭人,越显得那冰肉玉骨,白生生,肥胖胖,格外动人。叫他丈夫看了,如何按纳得住。这天午间,他正和丈夫在书房里共看一本小说,忽然一个蚊虫,飞入丽春脚管里面,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丽春觉得有点发痒!用手摸摸,已肿了一块,才知已被蚊虫咬了,忙叫碧卿在梳妆台上拿过花露水,提起裤脚,露出一条雪白的嫩腿,搁在碧卿身上,叫他将花露水替他擦抹,碧卿一面擦着,一面不觉看得呆了,原来碧卿虽然兴丽春做了几月夫妇,夜间在床无所不干,也看过他的肌肉,不过那时在灯光底下,又隔了一层帐子,看得自然不甚清楚,这时在一个四面明窗的小轩,又是白昼,当然比晚上不同了,祇见他的纱裤直卷腿上,那条大腿完全裸露,又白又嫩,肥肥胖胖,滑润得捏得水出来,好似面粉作成的一样,那里像是普通肌肉,不由碧卿看得痴痴如醉。花露水既擦过,丽春便将腿缩回、碧卿伸出两手死命拖住,再也不放,口里不住说道,好妹妹,你的好白肉,今天才看明白了,真是要我的命,你开恩让我多摸一会罢,丽春听了微微一笑,祇得任他抱住玩弄,碧卿两手不住的抚弄那白腿,好半日心里大动,便想云雨,又恐丽春固执不肯,祇得将手先由裤脚伸入裤中,摸着阴户,百般捏弄,挑拨得那肥缝,涨得热烘烘的,丽春也禁不得春心发作,淫津沁出,好似小孩儿流涎一样,碧卿趁此机会,抱住求欢,丽春假意惟托一回,也便顺从了。 碧卿忙起身关好门窗,一把将他抱到窗下一张藤塌上,替他宽衣解带,丽春握住衣襟道:“你要玩,拉下裤儿,随便干干就是,何必把衣服全脱了呢?” 碧卿道:“白天行欢,为的就是玩你遍身白肉,必要一丝不挂,才玩得畅意。” 丽春方不言语,碧卿替他卸下纱衫,内面还有一件坎肩,把坎肩又去了,才露出一抹酥胸,两峰嫩乳,忙用手摸一阵,又将那粉红丝裤带解开,腿脱中衣,内面也有短衬裤一条,起这裤儿脱下,才把下身完全现出来,脱到此处,丽春已害羞得不得了,将一个粉脸,伏在碧卿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碧卿即将丽春上下衣服脱得干净,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番,简直好似一个玉人搂在怀里,柳腰纤细,不盈一把,两乳隆起,屁股高耸,大腿肥白,小腿细嫩,样样均可人意,遂把自己也脱得赤条绦的,将丽春按到塌沿,架起小脚,挺阳物向阴户便刺,因为白昼宣淫,任意玩弄雪肉,兴致太高,阳物此往时更大,阴户窄小,不易顶入,急得两足伸缩不已,碧卿等到淫水浸润了片刻,料想不至使妇人受伤,便直腰一挺,滑挞一声,那大东西竟尽根送入,妇人在下,正在渴望的时候,得此一送,立刻把痒止住,畅快异常,张开两臂紧紧搂住碧卿,底下双股也勾在碧卿腿弯中间,托住他的,绝不畏惧,碧卿见他如此高兴,也放手平生本事,抽提至首,复捣至根,妇人也不住颠播屁股,往上迎凑,淫水流出甚多,抽送之间,渍渍有声,如狗舔汤一般,少顷乐极情浓,阳精欲泄,碧卿抱住妇人的雪白身子、紧紧靠住,百般柔搓,阳物更觉昂大,直送至根,无留丝毫在外,妇人亦被撑得香汗直流,气吁喘喘,附耳低声说道:“哥哥,完了事罢,我支持不住了,碧卿点头应允,搂过粉头,偎着香腮,两眼不转睛的注视妇人花容,下边的抽送更紧急数倍,妇人承受不起,呻吟不绝,幸而碧卿乱顶了几下,便瘫软在妇人胸前,精泄如注,阳物登时缩小,才算饶了妇人。休息片刻,拔出那话入,低头一看,藤塌上下却流满了骚水,妇人也赤身站起,用衬裤揩干阴户,穿好衣裳,狠狠钉了碧卿一眼,说道:“你这人真是不好,不管什么地方,拉着人就要,人家以后再不敢同你一块看书了。” 说着嫣然一笑,似穿花蝴蝶般跑到卧房去了。碧卿歇了一会,也进了房里,在屏风角内寻着丽春,正在那里换裤,忙上前抱住,在她下身乱摸,丽春急得躲脚道:“你难道没玩够么,又来歪缠人。” 碧卿笑道:“你这肌肉太好了,就是整天的玩弄、都没有摸够的时候呀!叫人那能舍得下呢?” 碧卿一面调笑,一面帮他穿好衣服,两人又在椅上,并肩叠股而坐,亲香嘴,送舌尖,亲热在一处。自此每隔数日,必要白日干一次事。 一个夏天,算是快快沽活的过去了。到了秋天,碧卿友人李梅生又来约他一同到南京去当教员,他力辞不获,祇得别了娇妻来到南京。那南京本是繁华之地,娼妓之名甲于天下,碧卿住的一个旅馆里面,大半的顾客,都是妓女,单说碧卿房间左间壁住的是一个苏州姑娘,年纪十六七岁,生得五短身材,肥脸胖股,皮肤白哲,眉目风骚,倒亦可人,一双天足,约有五六寸长,穿着雪白丝袜,杏黄绣盏,那小腿圆满丰腻,从丝袜中映出浅红肉色,委实淫艳动人,别有风味,非小脚女子可此,不过彼时还盛行缠足,大脚女子,不很合人脾胃,碧卿倒也不甚注意,右间壁的一个扬州人已二十来岁,尚喜生得肥白,不露老态,高挽云鬓,俏眉娇眼、人有风情,下边一双小脚儿,祇在四寸左右,尖尖瘦瘦,穿看花鞋,真可追魂夺命,两个妓女,日间都到碧卿房中勾搭,碧卿一心爱看娇妻,那还看得他们上眼,况且两个妓女,在外饱受风霜,皮肤粗糙,又出自小家。举动都欠优雅,那里及得他的丽春,名门闺秀,洁居简出,调理得那般华贵雍容,白腻莹洁呢,所以碧卿不去埋会,妓女也知趣而退。夜间十二时候,两妓女都留下了客人房间祇隔一层薄板,电灯雪亮,在板缝里便可看清隔壁的举动,碧卿一时好奇,先到左边扳壁缝里瞧瞧,祇见那小妓女脱得精赤,仰卧床沿,面前站看一个身躯魁伟的大胖子,架看腿儿正在抽送,那胖子阳物太大,用力顶撞。毫不留情、弄得妓女呻吟不止,那妓的阴户,还未生毛,白嫩可爱,不过,一双大脚,先前穿看丝袜,到还可观,此时脱成赤脚,五指权牙,高高举起,未免太不顺眼,便无心往下看去。转到右边看时,祇见那扬州妓女还未上床,正在梳妆台,一样样刻意的打扮,末了又拿起香水瓶,在周身肉上喷过不住,碧卿看了,暗暗佩服,心想原来妇人装饰,完全是取悦男子,要在晚上受用才好,但是世间妇女,祇知在清早盛装,晚上反卸得干净,蓬头垢面,上床陪男子同宿。往往很美的妇人,因此得不到男子的欢心,其实该把晚装看得同早装一样重要,妇人们临睡时更要打扮得花娇月媚,玉软香温,让男子抱在被里玩,才会不负上天生的容颜,前人发明的化妆品,这个妓女,可谓是善于揣摩人心了。再看妓女妆饰已毕,至床头脱去上下衣服,由床架上取下一个大红绣花肚兜,系在胸前,又坐在床沿,翘起脚来,脱去日间穿的蓝锻弓鞋,弯腰在床的屉里拿出一双大绣花软底睡鞋换上,才扒到床中,床中早有一个胡子客人,赤身等候,见他近来,好似饿虎擒羊一样,将他抱住,按在怀里,一连亲了几个嘴,妓女祇是吃吃的笑道:“看你馋得这个样儿,不知几年没见着女人了,奴家今晚就让你开心个够啦!” 胡子并不答话,祇管乱摸,妓女笑迷迷的,像似十分喜爱,胡子又叫她举起一只小脚来, 握在手中将那绣鞋反覆把玩!不忍释手笑道:“心肝的,这鞋怎样绣的,这样样细致,俺今天心爱极了,今晚要将你干过痛快!” 那妓女虽然皮肉粗糙,尚喜还很白净,此时在灯光之下细看,这肚兜和睡鞋,越显得红的愈红,白的愈白,红色本是一种使人发生狂热的颜色,偏生放在女人的胸前和脚尖更是引人动心,那是不独胡子着迷,连隔壁碧卿也魂飞天外了。胡子看了一回,忍不住忽然抱起,按住妓女,手持二足,分为左右,便挺起那又老又黑的阳物插入抽送。那妓女刚一挨干,便娇声娇气,哼哼淫词浪语,百般销魂,胡子抽得更加有劲,妓女也越浪得利害,口中乱喊,哥哥达达,心肝乖肉!无不叫到,那呻吟娇喘声音,绵绵不断,随着抽送的快慢疾徐分出高下的节奏,好像替男子助威似的,胡子经不起淫浪气派,便在系着红兜的肚子里,泄入精液,碧卿看见这妓女如此会浪,十分赞叹,心里几乎把持不住,想同他搭搭交情,忽一转念,我同丽春是何等恩爱,此时若在外边召妓,如何对得起他,况且妓女们的容貌皮肉,那里及得我爱妻,万一染得疾病如何对起我妻呢,不过是妓女善于修饰,力求淫艳,不顾羞耻,会浪工媚而已,这些条件,不是天生的,我妻也未尝不可仿效,我又何必同他们胡行呢,想至此时,欲火灰冷,也就不去看了。 次日,碧卿下塌另一家客店,这家客店虽然没有妓女常住。然而碧卿一住下,便有店小二送水过来,笑着对他说道:“客官,本店附近有数位姑娘陪客人过夜,我帮你叫几个来,你可以拣两个左拥右抱哩!不知公子有没有意思呢?” 碧卿一口婉拒了,小二哥走了之后,却寻思他刚才所说的话。心想:这两女陪一男的玩意儿,我倒没试过,看来一定十分有趣。 是夜,果然见有五个女人进入邻房。一会儿,又见其中三个离开了。碧卿熄了屋里的灯光,凑到墙洞往隔壁一望,祇见房中的桌前坐着一位中年大汉。身边坐着两位年仅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具生得如花似玉,唇红齿白,娇嫩无比。正频频向他递酒夹菜。大汉满面笑容,双手祇管在女孩子身上乱摸。那两个女孩子并不推拒,正被他抚摸着乳房的女孩子笑着说道:“大爷,你的力气大,可要轻点儿好。你先放开我和梅芳,让我们把衣服脱了再服侍你好不好呢?” 大汉笑着说道:“好!好!你们一个一个来,菊芬你先脱,然后轮到梅芳。” 那个叫菊芬的女孩子站立起来,身子一扭一扭的,把她所穿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脱到祇剩一件金黄色的肚兜,就不再脱了,径自把半裸的身子投入大汉的怀抱。 那汉子大喜,他放开梅芳,搂住菊芬,先把她金黄色的肚兜掀开。祇见菊芬并未穿着内裤,雪白的小腹下有一撮细细的绒毛。大汉立即把手伸到女人私处,摸玩着毛茸茸的小丘。那菊芬乖顺无比,不但任其撩阴摸乳,还向他递唇送舌。 片刻,梅芳也已经宽衣解带,她身上祇系着一件桃红色的肚兜。也莲步珊珊,知道大汉身旁坐下。那汉子满心欢喜,左拥右抱,好不消受。把俩人的乳房和私处一一摸玩之后,即像麻鹰捉小鸡似的,一手一个,把两位半裸的玉润娇娃夹住往大床一放。菊芬一边把脚上的绣鞋脱下,一边笑眯眯地向男人说道:“大爷,今个晚上你先要梅芳,还是先要我呢?” 大汉坐在她们中间笑着说道:“那一个先来并不重要,反正你们两个今晚都要让我玩个痛快的,现在我要先摸摸你们的脚儿哩!” 菊芬和梅芳纷纷把光洁的肉脚伸到大汉怀里。这两位女娃儿都是天足,但胜在够娇小玲珑。这男人很会玩,他把两对白雪雪的嫩脚儿的每一支脚趾儿都仔细摸玩过,接着他把身材比较清瘦的菊芬抱上来“坐怀吞棍”。菊芬早被男人撩得春心荡漾,此刻她双手扶在男人的肩膊,嫩白的身子就像小兔一般在大汉的怀里扑腾。她的背后刚好是向着碧卿这边,所以很清楚地看见她那令人销魂的私处正把男人的肉棒吞吞吐吐。 菊芬在大汉怀里扑腾了一会儿,终于软在他怀里不能动弹。大汉即把她的身体翻倒在床上。握住她的脚腕玩“汉子推车”,未及一百抽,菊芬乃惋转告饶。大汉祇好放她一马,令旁边的梅芳接力替代。梅芳比菊芬生得肥胖,珠圆玉润的身体仰天而躺,大汉架起她的双腿,那梅芳却自乖巧,伸出手儿扶着肉棒,对准她的玉户。祇见大汉臀部一顶,早已入笋。大汉频频抽送,梅芳浪叫不已。一会儿,大汉从她身上抽出阳具,祇见梅芳的阴户毕露,肉蚌夹缝饱含着方才大汉注入的白色浓液。 大汉左拥右抱着两位娇娃吹灯入寝,碧卿才摸回自己床上。一夜平静之后,到了黎明时分,隔壁房又有动静。不过碧卿必须动身赶路,无暇再窥秘戏了。 再说丽春在家,也是当被一个叫赵甲的男人前来引诱,但丽春曾经高雅的丈夫所爱过,那里看得起那俗子凡夫,又因女子同男人睡觉!本非得已,赤身被玩,委实害羞,自己丈夫面前,尚不要紧,若无故又向外人出乖露丑,真是不值,所以老是给他一个不埋,那赵甲也就无趣而去,再也不来,这夫妻二人俱守身如玉,实是不可多得好摸范。第四回 绣袜红鞋艳妆邀宠 缨声燕语浪能承欢 却说碧卿在南京教书,转眼已是一年,这一年中两地相思,自不必说,幸而彼此常通书信,可以稍慰渴思,到了端午节,校中放假,碧卿急忙收拾行装回苏,归返家中,丽春服伺丈夫梳洗更衣,喝茶吃点心,又问了路上事件,诉些别后离凄,百种温存,千般体贴,碧卿到了这样快乐的家庭,精神越发焕发,竟忘了路途辛苦,休忌了一会,两人走到书室窗前,随便坐着谈些家常,碧卿差不多有一年不曾见他,便细细瞧看,祇见他的身体发得比去年还胖,一张银盆般的嫩脸,白中透红,好比两朵桃花似的,眉目澄清,光彩射入,那一头的发儿又黑又厚,梳得平而且滑,映衬看香腮雪颈,很是俏丽可爱!身上穿看一件极薄的花绸短衫下系淡红裤儿,尺寸都非常窄小,紧紧箍在身上,那乳头屁股大腿等处的肉儿,都隐隐的显出,肥美可爱,脚下雪白丝袜,大红锻鞋。尖瘦伶俐,勾人魂魄,此时久别重逢,不知怎的有些害羞,口里同碧卿谈叙家常,却不敢正眼看他,羞答答的低垂粉颈,玩弄衣角,尽把一双小脚,左翻右覆,细看鞋上的花儿,碧卿看他这般脉脉含羞,越觉动火,便上前将他搂在怀里,搬过粉面,连连亲亲嘴,又将舌尖吐入他的口,叫他含住嚼弄,伸手探入怀中,抚摸双乳,按摩皮肉,渐渐要伸进裤腰,丽春却用力推住,碧卿很是不解,仍要伸入,相待好久,丽春力不能故,祇得放手,低嘱他道:“你摸了切莫笑我就是。” 碧卿轻轻一摸,原来阴户之上,新长了好些细细的阴毛,软茸茸的,更是动人,再也按不住欲心,便轻轻替他将裤儿退下,按住椅上,将阳物照准那新长阴毛的东西内刺进,久未干事一阴户又覆缩小,初入时也很为难,直等淫水浸出,才能容受,二人便自在顽要起来!碧卿想起偷看妓女一事,便把丽春穿看红鞋的小脚搬起一只,握在手中,把玩不已,果然白肉红菱,相映成趣,令人魂摇意动,便紧紧握住,大抽一阵,乐极精泄,两人搂着完事,碧卿手里还握看小脚不放!赞叹地说道:“好人儿,你的小脚儿穿着红鞋,真是好看,我心爱极了!” 丽春笑着说道:“你心爱,就拿看玩个够罢,碧卿道,现在自然要玩够,祇是夜间床上也要玩的,我的好人,你何不做一双软底红缎睡鞋,每夜穿着,服伺我呢?” 丽春道:“这很容易,你若欢喜这样,我明天赶做一对,晚上穿同你顽要就是。” 碧卿听了大喜,又说:“你一并做个红花绣肚兜儿穿着, 我也很喜欢的。” 丽春笑着说道:“哥哥要怎么样,我没有不肯的!明天去叫衣匠做好,夜间便可用了,你怎样的欢喜这些新鲜玩意,不想你出门一次到长了许多见识。” 碧卿道:“不错,这倒是出了门才知道的,便将那天看见妓女交媾的事说了一遍,又说道,我因为祇爱你一个,所以不肯召妓,祇要你也能像妓女那样淫浪,使我快活,我今生再也不去勾搭别人的!” 丽春道:“你原来开了眼界,所以回来有这么些主意,祇要你不同他人好,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照你意思,讨你欢喜,至于你说那妓女淫声艳语令你羡慕,这也不足为奇,女子同男子交合的时候,弄得舒畅,本会忍不住要哼叫出声,又会向男人叫些亲热的名字,说些肉麻的话,我从前不敢,一则怕下人听见不雅,二则怕你疑我好淫,所以忍不住不敢出声,现在你即说明喜欢这样,那么,下次再干,我便不故意强忍,凭着嘴儿哼叫。一定合你脾胃,不过要找个没人偷听的地方才好。” 碧卿道:“我那靠花园的书房,岂不好么,二人商量定了,起来整好衣服,拾得东西,吃过晚饭,双双安寝,一宵无话。次日早起:丽春拿出两块红绸,剪个样儿,叮仆妇送到成衣店同绣货店去做肚兜,自己又剪了几块大红锻料子绣起鞋来。她做着鞋儿,心里痒痒,不知是什么味道,祇觉这活计是为着心爱的人而做,格外用心得很,又预想将来穿在脚上时同丈夫交合的快乐,丈夫喜爱自己美丽的荣幸,芳心都不知想到了那里去,针儿好几次误刺在指头上了。 日还未晚,鞋已绣成,肚兜也送来了,两样东西,不但是颜色鲜艳,精工美丽,式样精致,丽春看了,也很欢喜,拿来放在床头,看看天气尚早,碧卿又被友人拉去饮酒未回,自己无事,便先梳头绞脸,包脚洗阴,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晚上同丈夫取乐,刚收拾好,碧卿回来时。已是掌灯使分仆妇送上几盘菜蔬,一壶美酒,夫妻二人对酌一会,灯下对看,对摸。淫心已起,便叫仆妇收去杯盘,打上水来,碧卿光净了手脸,脱去衣服,躺在床上,眼看丽春坐在梳头桌前洗净手面,先将头发刷得光光的,又戴上一朵红花,然后轻匀粉面,淡抹唁脂,画好两条新月般的眉儿,点得浓浓的一颗朱唇,末了又在皮肉上喷了许多香水,晚装已毕,又在镜中左右看了好一会,才上床来,碧卿搂住,仔细额看,果然打扮得娇滴滴的,非常妖艳,心中爱得不知怎样才好,紧紧搂住狠狠的亲了一回嘴,才把他放起,令她自己将衣服脱去。丽春果然脱得赤条条的,光着身子,坐入碧卿怀中,在床头取出绣花肚兜,把来系好,碧卿见那肚兜儿样式小巧,祇盖住肚腹一部,仍将双乳留出,以为摸揉地步,中间绣看五色大朵牡丹花,华丽已极,褂在丽春胸前,配搭若那雪白肌肤,真是说不出好看。 丽春又取出那大红缎绣鞋,倚在碧卿怀里系好,自己抬脚送在碧卿手里,碧卿把住把玩,见他这双睡鞋,有四寸长、用大红宫缎制成,绿缎滚口,锈着五彩细花,单梁尖头,秀丽无比。底下也是红缎绿边软底,手握如棉,虽然不是三寸金莲,也很瘦削,楚楚可人。比起来那旧式三寸短肥,更为动人,看玩多时,心里被他挑动得痒痒的,不可忍耐,浑身三万六千毛孔,无处不是舒服,举到鼻边,闻个不住,鞋上一股股的香气,直入鼻管,无暇再慢慢品赏,便放出娇躯,腾身而上,抄起两瓣红莲,架上背头,下边大阳物,直插阴户内抽送,撑开嫩肉,渐没龟头,妇人在下,媚眼半闭,不住哼叫着,祇听他娇声道:“哼!哎哟,轻点儿罢,少一点进去罢,哎哟!痛死人哩!等水来了,再由你怎样玩,何必这样急呢?” 碧卿见他如此浪法,愈加消魂,抽送得格外有劲。又用指头拈住他乳的头,轻轻地捻弄,妇人连心肝都痒了,淫水果然便流,阴户顿大宽许多,妇人也不怕痛,把两条腿重新张开,左右高举,柳腰一闪,屁股往上紧凑,将大溪巴尽根送入,碧卿乱抽乱顶,妇人又娇声道:“哼,好哩!这几下的真好,哼,哥哥,哼,好哩!你怎么这样会呀!你的大东西直插到我的花心里去了,玩得我痒了死哩!顽得我魂都飞了哩!。 碧卿一回把玩红鞋,极力抽提,一面看他淫声浪态,快活得如登仙界,不妨妇人淫极,又哼道:“哼,哎呀!我的亲亲,我的肉白不白,你爱不爱!哼,我的红鞋好看不好看, 你爱不爱, 我脱得一丝不挂给你开心,你爱不爱,哼,你的东西这粗这大,插得我真快活死了呀!” 碧卿此时,真是乐极,眼睛看的是娇滴滴的花容,鼻子闻的是粉脸香味,手里握的是尖小红菱!怀里抱的是白柔软玉腿,腿上靠的是肥嫩屁股,阳物插的是紧紧阴户,耳边听的是淫声浪语。真是浑身上下处处受用!不免淫情酣畅,阳精欲出!此时阳物更加昂大,顶的妇人难受,吁喘不止,眼睛无力睁开,粉头儿在枕上来回摇动,口里越法哼得响而且急,后来简直说不出清话,祇管乱哼乱喘,阴中淫水便如泼了粥汤一样,流个不止,碧卿抵紧花心一阵揉磨,精如泉涌,都泄在那嫩白阴户之内,休息片刻,才抽出阳物,阴浆随着阳物一齐放出,如大水冲破闸口一般,流得妇人满腿都是。一块毛巾,早已湿透,床上被褥也润湿了一大块,妇人皱眉埋怨道:“都是你兴的花样,太弄得有味了,流出这些劳什子水来,真是麻烦!” 碧卿也取笑他道:“这祇怪你这骚花娘淫兴大甚,比别人水多,人家夫妇,每夜连干五六次的很多,都祇一块毛市,没有听说不够用的,要是个个女人像你,一夜苦干几次,次日还没有被褥垫呢,丽春见他取笑自己水多,羞得无地自容,偎着碧卿脸儿,再不敢多嘴,碧卿也不再调笑,搂在怀中一同安睡,丽春还把一对穿红鞋的小脚搁在碧卿身上,叫他握住,才双双睡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倒浇腊骑马入宫门 反插花取火隔山岭 却说碧卿丽春二人裸抱同睡,到了夜半,碧卿一觉醒来,看见妇人还睡在自己的怀中,脂粉未退,香气扑鼻,白生生身子,还系着绣兜,小小金莲,仍穿着红鞋,妖艳态度,真能迷人,不禁用手在他身上到处揣摸,又着捏小红鞋儿玩,妇人被他弄醒,昨夜浪态仍然未改,斜送秋波,娇启道:“小冤家,你又想到我的什么地方,碧卿被她这么一问,心头欲火如焚,阳物又坚硬起来,遂扒在身上,挺起阳具欲刺,忽一转念,又复下来,捧住丽春要他上去弄个倒浇腊式子。此时丽春摇头不肯,经不起碧卿像哄小孩一样,百般诱说,祇得光着身子,跨在丈夫腰间,如骑马一样,祇腿分开左右跨在两侧,那肥凸的阴户,正向着碧卿小腹,低头一看,碧卿阳物,红硬直立,不住在自家腿间乱动,擦得人怪痒的,遂用纤手握住那酒杯大的龟头,对准阴户,挨看穴心,自己将身子往下凑就,便想套入,顶了好久,尚祇入去少许,祇因龟头昂大,不易吞入。研磨片刻淫精透出,始磨棱探脑将龟头慢慢含入于肉洞中,丽春见已经插进,便放开扶阳物的那手儿,伏下身子,抱住碧卿肩头,脸贴脸,乳磨胸,姿意亲热,下边翘起屁股,套弄起来,此法妇人甚喜,因为轻重迟速,由他作主,深浅也可随意,更能上下搔看痒处,每往下一套,必尽没至根,口中随看喊出骚声道:“阿哟,好喂,爽快死了,亲亲!你想的法子真好哩!” 碧卿见她尽力摆弄,百般淫浪,自己舒舒服服地躺着慢慢玩赏,也很快乐,无奈妇人力气太小,不能持久,玩的不大会工夫,便觉两腿酸软,不能再动,眯着媚眼,香口乱喘,全身睡在碧卿身上,格格的笑,再也不肯起来。 碧卿催了几遍,他祇推说没力,碧卿静了一会,又想出一个新法儿,教他不需要跪着,把双脚抽回,踏在床上,面向自己蹲看,如便溺时样式一般,屁股落下,正对着阳物,两腿紧紧绷开,那阴户非常突出,撕得很大,再叫他扶着阳物插入,进去很易,但妇人稍觉痛楚,又叫他将屁股向前撞动,阳物便一进一出,便好似抽送一样,这样抽送的姿势,很为合宜,阳物既可直入深处,抽送时觉得狠劲,而且运转自由,两腿并不吃亏,祇是妇人要正着身子蹲住。不能俯下身来亲嘴,稍有缺点,但妇人脸儿虽然离开,可是她在身上前撞后退的样子,很为可玩,每撞一下,必低垂粉项,含情送笑,柳腰摆处,屁股及奶上的肥肉,都颤动起来,如凉粉儿似的,好看极了,更有他额上的刘海,时时落下,他一面将身迎凑,一回忙着伸手理发,体态很美,那耳上一对耳环,来回摇不定,也添入兴趣不少,一双小脚,穿看红鞋,分放左右腰间,捏摸可着,也比前时较方便,玩时顶好时候,妇人浪声百出,哥哥达达,无般不叫,那大龟头在阴中磨得淫水由上而下比平常更易流出,弄得碧卿满身满腿皆是,其滑如油,妇人兴发如狂,用力揉抵,也不怕擦破了皮肉,到此极浪之时,阴中麻木,也不觉痛,才敢将阳物尽行套入,直捣至根方罢,少刻,阴中浓浆直流,妇人气喘吁吁的,也无力再胜,祇呆呆看着碧卿傻笑,双目斜视,现着无限荡意,碧卿也乐极情浓,举住白股,深深顶住,乱揉乱撞,口中也姐姐妹妹乱叫,舆他浪做一堆,泄了阳精,抽出那话,彼此偎抱睡下,连说笑的力量也没有了,渐渐睡去。 次日早晨,太阳直射到床上,这对浪货,还在酣睡,后来丽春先醒,揉揉眼睛坐起一看,红日满窗,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心里觉得好笑,推醒碧卿,告知这事,碧卿此时见床上十分明亮,妇人赤露玉体,加上绣袜红鞋,更兼好看,那物又硬帮帮的竖起,摇头晃脑!大有寻事之概,随手拉住妇人,又要求欢,妇人道,你不君见天色,还要歪缠人家,碧卿那里肯听,祇不放手,妇人心生一计,假意顺从,等碧卿刚放下了手,他急忙下床就跑了。此时碧卿运忙便追,一把抱住,重抱回床,妇人祇不肯上床,碧卿便将他按在床沿伏下,令他雪白屁股高高拱起,用自己小肚子紧紧抵住,将阳物从屁股后面向阴户,送妇人知道不能逃脱,又被他挨肉的引起兴来,祇得服服贴贴,任他施行了。 碧卿见他不再推拒,便在后面轻轻拨开阴户两边肥肉,将一根大肉棒,向内顶入,慢慢推进一半,此时阴中干涩,不利于抽送,妇人觉痛,几次回首流盼,娇声乞怜的说道:“我的亲亲,里头是干的,痛得很啦!你等一等,水来了再玩不好吗?” 碧卿也祇得停住动作,伏在妇人身上,搬过粉脸,闻香接吻,麻烦个不了。妇人怕他乱顶,自己受苦,便也一样同他亲热,一会浪水大放,装满阴中,阳物犹加插在花瓶中一样,稍一扯动,便随带而出,如鱼吐沫,阳物根上的毛都打湿了,还点点滴滴流满一地,妇人也人浪起来,不住将屁股往后翘凑,碧卿便全身摇动,用力推撞,阳物送至根,间不容发,妇人日里哼个无休无歇,很是快活。 此时碧卿心记先前逃走之仇,使出捉狭,将阳物拔出大半,在祇肉洞口来回磨擦,每隔片刻,才插入深处,点拨一下,赶快抽回,此名“九浅一深”之法,弄得妇人阴中发痒,春心透骨,无法止住,柳腰乱扯,玉股摆动,口中舌头僵麻,无力说话,祇管哼唤,碧卿知道耍得他够了,低问一声道,还是这样好,还是那样的好,妇人没口子答应道:“深些好,深些好,亲达达,莫捉弄我,快夫都塞进去罢,下回我再不敢跑了。” 碧卿这才重新尽根送入,搂住白屁股儿,用力抽送,妇人如渴时喝看甘露一般,快活极了,乱哼一阵,阴中发痒难煞,淫水如泉冒出,回头向碧卿嫣然一笑道:“亲亲,你玩了我大半天,还不完事吗?” 碧卿被他一问,灵犀乐透,便紧紧扣住粉股,大送几下,然后伏在妇人背上,双手抱住胸前摸着乳儿,又将自己脸嘴,贴在粉颈上,亲个不住,底下揉搓了一顿,便在这发香薰鼻,股盈肉怀的当儿,销魂落魄泄精完事。 两人穿好衣服,又抱在一处说话,丽春问道道:“这样顽法,又是什么名色呢?” 碧卿道:“这叫做隔山取火,插入之时,阳物在里面居然颠倒位置,男子又立在身后,所以也称为反插花,这样的好处是女人马伏在下,高耸屁股,阴户格外裂开,阳物可以直顶花心深处,在阴户生得下的女人,尤其适宜,男子喜欢玩女人屁股上肥肉,也爱如此,多因正面交欢,能摸摸股肉,不能紧紧偎贴着抽送,这样顽要,可以把女子的肥白软屁股,抱在怀中玩一个够,直到泄精时,有这圆滑腻好肉,靠在自己腹股之间,更为舒服受用,不过女子伏在床下,有点气闷,怀里又无物可抱,所以女人大半不赞成这样玩的。” 丽春道:“那也不然,祇要你爱如此,我也可以常常这般倍你取乐呀!” 碧卿道:“你能这样,我会很感激的,我本爱你屁股,若能时常抱着泄精,真是死也情愿呀!”第六回 翠被露春光羞逢阿母 燕汤生雅诗戏耍檀郎 却说丽春母亲陆氏,早岁寡居膝下无儿,祇有丽春这个爱女,日久未见她归宁,十分想念,便派一乘小轿,到周家将丽春接回,母女团圆,很是快乐,不科刚住两日,碧卿便亲自来接。陆氏见女儿女婿,都在青春,不肯久隔,便命丽春收拾回去,丽春撤娇不肯答应,反将碧卿数说一顿,说得碧卿无精打采,坐在一旁,闷闷不乐,陆氏心疼女婿,便留他在家吃过晚饭,谈笑一会,看看天晚。碧卿起身告辞,陆氏连忙劝阻道:“天已昏黑,路上又不好走,姑少爷一人在家,亦是冷清,今日就在我家歇宿,又指看那一房里说,那就是丽春从前的卧室,床帐都有,你今晚就同丽春在那里安歇岂不是好,碧卿听了,满脸堆下笑来,连声答应,丽春还要倔强,陆氏笑说,我家又无多人,我把女婿当儿子看待,有什么要紧,我儿不要这样呕我了,说得丽春也哈哈一笑说道:“我不知他前生怎样修来,遇到你这样的好岳母,事事被他占便宜,陆氏听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坐谈许久,已是初更时分, 陆氏忙催他二人过去安寝,丽春还是撒娇地站在陆氏身边,硬说要与母亲同床,经不得陆氏一再劝说,亲自把他推入隔壁房里,碧卿也跟着过去,两人欢欢喜喜的亲热在一处。陆氏在这边,坐了一会,也要卸妆就寝,忽地听见隔壁房里床板擂功,响个不住,又听见他女儿气喘吁吁的娇声同碧卿讲话,便知道二人正在行房,忍不住在门缝里一看,祇见床上帐子高悬,灯光明亮,她女儿横卧在床沿,衣服脱得猜光,一双小脚,穿着红缎绣鞋,胸前抹着纷红肚兜,掩映玉肤,十分艳丽,碧卿的肉茎,约有五寸多长,在她女儿阴户抽出抽进,犹如一条大蛇钻洞一样,弄得淫水乱放,渍渍有声,女儿双手抱住碧卿的头项,斜送秋波,尽吐香舌,异常亲热,口里不住哼说快活,陆氏看了,退回椅上,默味其趣,羡慕不已,暗想男女交合,原要这等畅怀,才算满意,寻常人家夫妇,不过吹灯盖被,在黑暗里胡干一下,男女好似哑子和瞎子盲投,有何趣味,自己早年兴丈夫睡觉的时候,他是如彼,从未在灯光之下,这样玩个痛快,真是虚生一世,可见碧卿这孩子:为人聪明,不但百务通达,连这件事也不肯随意忽略,一定要考究得极受用罢,我女儿嫁得此人,也算有福气了,赞叹一会儿,骚水流了一腿,悄悄睡下去。次日早晨起身,已是八九点钟的时侯,悄悄推开房门到丽春房内取物,走到床前一看,祇见两人还抱着睡得正好,他女儿躺在外边,下面绿缎被儿不曾盖住,将一双雪白小腿,露出被外,还穿看大红睡鞋未脱,陆氏怕他受凉,轻轻替他扯好被兜盖住,丽春被他惊醒,见母亲立在面前,羞容满面说道:“你老人家这早就起来了呀!” 陆氏说道:“已经八九点钟了,还算早吗?” 丽春便挣扎着要起来,陆氏起忙按着他说:“你起来也没有什么事,陪着姑少爷多睡一会罢。” 不知丽春这一动弹,早将碧卿绊醒,阳物碰着嫩肉,便怒立起来,不知陆氏在此,竟一把按住丽春说道:“我的东西又硬了,好妹妹,再来一回吧!” 陆氏见女婿巳醒,知趣退出,躲在门外偷看了。祇见碧卿赤裸裸骑在她女儿身上乱挺乱插,铁床摇动不已,帐勾叮当作响,锦被翻腾,好像一个彩球,在床上乱滚,二人口中伊伊哑哑不知喊些什么。少顷,碧卿一点也不动,伏在她女儿上面,祇顾亲嘴,陆氏知道巳经完事,果然一会碧卿下来,睡在一旁,还抱住她女儿不放,被她女儿一手推开,赤身坐起,抢着将衬衣穿好,披上大衣,换好鞋兜,便下床来到自己房里,还想到堂屋中去。陆氏忙上前止住道,你的衣服还没穿好,受了风不是顽的,你们小孩子不知轻重,才做过这事,那能够披衣服就乱胞呢,丽春被她说得羞红了脸,就将话题叉开说道:“母亲你替我整整头发吧!不知陆氏一看他都蓬头散发,又发了话,她一边整着一边口里咕浓道:“你们年轻的人,祇顾贪玩,昨夜还是好好的发兜,今日便乱得这个样子,单整整那里行,除非重梳不可。”丽春含羞的道:“祇有个母亲,净说定些不好听的话。” 说着仍跑回自己房间。此时碧卿已醒,丽春向他说道:“今早母亲还在旁道,你就那样说,门又未关,我们做那事时,怕不都被她看见了,碧卿装傻道:“那要怎样办好呢?她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我吗?” 丽春笑道:“你这傻子,女婿同女儿干事,母亲那会生气。” 碧卿道:“为阿人家女子被外人调笑一两句,她母亲就要骂得狗血喷头,一到女婿头上,便眼看女子被他奸淫,还不敢作声呢?” 丽春听了大笑道:“该死的东西,这样嚼舌,看我不去告诉母亲打你耳光。” 碧卿也笑了,二人梳洗已罢,手拉手走到陆氏房中,坐谈一会。陆氏看得女婿,甚是疼爱,又见他精神有些疲倦,知他昨夜劳苦过甚,便叫仆妇将弄好的燕窝汤,端上来给他喝,丽春撤娇撤痴道:“母亲祇疼女婿,便忘了女儿,怎么不给我喝呢呢?” 陆氏笑道:“我儿莫急,那不是来了么,果然仆妇一样的送上三盅忠,她才不言语了,看了看,又吵看她盅里太少,带笑用茶匙硬吧碧卿盎中的都抢过来,又不肯便喝,拿看茶匙,慢慢抓看嘴儿,斜看眼儿向碧卿道:“你羡不羡,陆氏见他们夫妇调笑,知趣得很,就自已喝完了,走出房外。陆氏在门缝,祇见她女儿早已娇捏捏的跑到碧卿身边,搂看颈儿,亲了几个嘴道:“我是同你好顽的,心肝哥哥,昨夜受了累的,要补一补才好,我怎忍抢你的呢?” 便拿起匙子,喂入碧卿口中,碧卿道:“你也一样伤过身,也要补补,她女儿道:“我睡在底下,又没有用力,受什么累,况且你那东西里的白浆比人参汤还好,我肚子里还喝少了吗?你不见我自从嫁你之后,身子胖了许多,都是这东西补得利害哩!” 喂了几口,碧卿不喝。丽春便自己把汤含在口中,然后把那香唇紧贴在碧卿嘴上,慢慢度入,一直将燕汤哺完,还坐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碧卿也紧紧抱搂,不住的亲嘴饼舌,又握起一对小脚,细细把玩,后来渐玩渐上,一手伸入裤脚里,在那妙处,摸弄挑拨,惹得她腰款摆,杏眼也斜,口里祇低唤道:“亲达达,快莫这样,我怕痒哩!陆氏看至此际,一阵面红耳热,下面那多年不曾用过的阴户,也流出许多清水,把裤儿湿了一大块,忙忙走开,换好中衣,再也不敢看了。第七回 听新房重温旧风味 扒纸窗饱看活春宫 却说碧卿丽春在岳家任了几日!才回家来,恰好他族中兄弟子良特来同他商量,要借一间房,在城内娶亲,碧卿房屋本大,便以允了。子良次日搬了许多什物来到城内,喜事办好,举行婚礼,将新娘娶得进门,那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倒也白白胖胖,是个中等人材,闺房已过,宾客散去,夫妇双双入寝。 碧卿一时好奇心发,便拉了丽春同到窗下去听房,新夫妇祇道屋大人少不曾检点,一声一响,外面皆德得清楚,祇听得床上先是哗啦啦的脱衣声,接着又翻翻覆复的盖被声,又吱吱咕咕的亲了一回嘴,忽的床板吱吱乱响,新郎想已跨上身去。停了片刻,床板无声,想是正在插入,祇听新娘连连哎哟,口里小声私语,像个讨饶的样子,新郎也低低抚慰,两人戚戚喳喳,交涉了片刻,结果床板一下一下的微响起来,虽在抽送,尚不利害,新娘哎哟之声,比前更高,也无心再多说话,祇听见他用急促的音声说道:“哎哟,莫弄吧!积点阴德啦!叫你莫这样,你又不听,痛得人此刀割一样,哎哟,真是要命哩!” 男子正在心醉神迷,口里含糊糊不知说了些什么不相干的话去劝慰,抽送的力量,反不觉加大了,床板钓帐,都响起来,妇人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呻吟,高叫哎哟,后来竟然噎噎的带着哭声哀求,男子口里不住说:“忍着点吧!这样弄法我快活死了。” 顿当时妇人号哭声,男子快活声,和床帐摇动声,闹成一片,十分烈闹,幸而时候不多,便风平浪静,妇人如逢大赦,才鸦雀无声,碧卿等二人在外,听得呆了。丽春先前站在碧卿身边,越听越动淫心,后来简直全身倚入碧扣怀里,上边不住和他亲嘴,几根王指,祇管握住龟头不放,时而摩其周边棱角,时而按其当中马眼,惹得那物更加暴怒,比平时长大了许多,妇人阴中骚痒,阴精顺腿流下,直到脚踝,丝袜早已湿透了半边,恨不得就征窗前干起来才好,碧卿等听完了,便叫她回房睡觉。那知妇人因为站立甚久,举动不堪,流的淫水太多,身子虚弱,两腿酸麻,已不能行路,碧卿一把将她搂起,像抱小孩一样抱回房中,放在床上,替她解衣松裤,脱得精赤溜光,妇人全身软洋洋的,犹如醉酒一样,再也不肯动弹。碧卿见她身软无力,便不忍同他交台,拉上被儿盖好,抱在怀中,休息一会,妇人精神复原,淫心未冷,忙催碧卿上去。碧卿见她如此贪淫,也觉好笑,用指头在她脸上刮着她羞,说道:“你今天怎么这般心急,好像饿猫一般,丽春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不能赌气不做此事,祇好扯开话题说道:“子良真是个呆子,全不知道温柔工夫,初破身的女儿家,头一次与那要人性命的阳物会面,又羞又痛,真是天下顶造孽的事情,就是百般温存体贴,还不免要弄得皮破血流,魂飞魄散,阿况他那傻小子,祇知自己畅快,不顾他人死活,一味狂抽狠弄,痛得新妇哭哭啼啼,他还满不在意,世间那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人,这新娘也真是倒霉透了,千里万里偏偏挑上这种一丈夫。” 碧卿见他如此气恨的数说,不由笑道:“吹皱一池春水,关你屁事,人家两夫妇行房,干得痛不痛,不与你相涉,要你来管这些闲事做甚,你若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不要将子良的那话儿割断,才出得你胸头一口恶气吗?” 丽春道:“人家说的是老实话,到了你那贫嘴里,又这样乱嚼舌头,老实对你说,我并不是打抱不平,简直是借题发挥,我想起你年前让我疼痛的事,余怒未息哩!” 碧卿道:“想不到你居然你还有这点想头,你莫做梦罢,你也不知前世做了许多善事,今生才遇见我这轻手轻脚的人,成亲那夜,真是提心吊胆,生怕弄掉你一根汗毛,虽然是有点疼痛,那也是不能免的事,怎么还嫌不好,照你这般不知足,我倒应该是一个鲁莽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弄得你半死不活,才算果报不爽哩!” 说得丽春也笑了,本来他是怕羞,借比解嘲,此时也不再深辩,老实搂住碧卿,舒开双腿,夹住他的腰际,一手紧紧搂着他的颈子,亲热做一处,下边腾起身子,将湿热的玉户,抵住碧卿小腹,团团揉搓,揉得碧卿兴起,挺起溪巴,一下便尽根送入,妇人在下,仿初开苞女子的神情,闪闪躲躲,退退缩缩,暗中便劲,将阴户收缩夹住,夹得碧卿阳物在内觉得十分滞涩,不易抽动,口里呻吟哎哟,妆出怕痛样子,碧卿见他如此做作觉得别有风味,甚爱他善于献媚,淫荡无伦,愈加消魂,抽送得更有力量。妇人越妆越像,含羞闭目,假哭低呻,活似一个十五六岁的柔弱女郎,宛转娇啼于肉棒摧残之下,一阵特别浪态,竟将碧卿的宝贵阳精,哄得出来,是时男女各极欢乐,粉臂互抱,灵肉交结,四体无非畅美,一团尽是阳春,泄精之后,飘飘荡荡,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事完之后,二体偎贴良久,才拔出尘柄揩拭干净,搂着睡下,丽春道:“还是听人干事,最为有趣,又可以引助自己淫心,干得比平时更加爽利。” 碧卿道:“单纯听还不算好,要是看见人家交合,更好玩哩!” 丽春道:“谁肯玩给人看呀!那可就不是易事了。” 碧卿道:“祇要有机会,也说不定的。” 谈笑之间,俩人安歇不题。 却说另一天晚上,碧卿起身到外面小解,忽儿一个黑影隐隐往前面去了。碧卿偷看细看,原来是仆妇吴妈,进入郑贵房中,随即把门扣上,碧卿回房,笑嘻嘻的对丽春说道:“现在有活吞宫看了,你去不去,丽春道:“你又骗人,这半夜里,那里去找人家看那事,难道又是新房中吗?” 碧卿把看见吴妈影迹说了一遍,丽春忙穿上衣服,拉着碧卿的手,同到郑贵房间窗下,撕开窗祇窥看了一场。吴妈果然在他房中, 二人正在搂抱说话, 还未动手,这吴妈祇有二十七八岁,生得也还可人,本来就是郑贵的妻子,因同在一家做下人,所以假装亲戚,这几天郑贵看宅中办喜事,心里也很动火,私下约好吴妈,晚间一叙,吴妈果然等到人静时侯,稍事修饰,便悄悄摸进他的房中来。这房并无蚊帐,所以外面看得清楚,吴妈捡上浓施脂粉,身上祇穿一件紫色小紧身,下系短裤,底下尖尖小脚,鞋袜洁净,居然也是一个骚俏妇人,郑贵抱在膝上,亲了又亲,摸了又摸,欢喜的不知怎样才好,可见贫家夫妇,恩爱也是一般,调弄了好久,然后解衣干事,他们粗人,那有许多心思,出些花样,祇知剥脱妇人裤子,叫他赤身仰卧床沿,那吴妈虽然手脸颜色不太好看,下身的肉儿,却非常肥白,圆圆的一个阴户,并无半根阴毛,红门半启,早已湿得水汪汪的,郑贵塞进那话,驾住两腿,尽管玩那老汉推车样式,两人也是历久未干,饿的极,今夜不顾性命,使出吃奶气力,没头没脑的狠干,弄得床响气喘,天摇地动,妇人又极浪,整理不断的呼喊心肝,郑贵见他妻子发出这般淫声,好似得到奖励一样,越弄得高兴,直弄到淫水横流,四肢无力,方才歇手。 碧卿丽春在窗外看得脸颊烧红,心中乱跳,赶紧回房,脱衣上床去大战一回。这次两人如怒马奔糟一般,抱在一处,也仿效他们,摆下了一个老汉推车的阵势,碧卿在上面,将阳物轻经投入阴中,凑合了笋口,便用力提放起来。玩了几十下,妇人乐极,柳腰乱扭,粉头擂滚,媚眼半合,又横壁乱,其淫荡情形,令人兴不可遏,加之耳畔柔轻软语,句句打入心坎,益觉神魂飘荡,妇人阴中痒得万分,犹觉抽送不足过瘾。 碧卿将阳物深深顶入花心,抵紧不放,用力揉擦,龟头在内塞满花心,研磨得酸楚痒过,根上卵毛,软茸茸,乱麻麻,在阴户周围刷扫,也很快活,可以止住奇痒,这样弄了一回,妇人淫液流出,兴尽痒止,碧卿方才泄了同睡。第八回 颠鸯倒凤桃帐留战迹 温香软玉蓉褥惜娇躯 却说碧卿同丽春这般畅意快活,真是人间佳偶,地上神仙,那里还情愿离开爱妻到社会上效事业,却幸丽春深知人,见他困守家中,终不成话,便劝他仍到南京一行,从事教育,碧卿被逼无奈,才出门去了,在外一住便是三年,业成名就,遇到清明佳节,请假回家。祭扫先墓,又得兴他的爱妻重共枕席,细诉衷肠,真是新婚不如久别,人生乐事,也就数此为最了。那夜夫妻二人,闺房促膝,情话绵绵,彼此已近中年,又是久别乍逢,都不好意思动手动脚,直到二更天气,还是碧卿催着安歇,才打断了话头,原来丽春自碧卿外出后,便回花宅伴母,灯前挑绣,窗下栽花,又回复了他的女儿家的生活,初时想起碧卿,未免阴中习习作痕,从未过惯,也不觉得孤眠寂寞,此次碧卿忽然归来,两人又须在这张绣床上双双入寝,知道不免有一切亲热,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一些害怕,心里好似做了亏心事似的,祇管在地下延挨,不敢上床。碧卿此时已躺在床上静观丽春在梳妆台前,卸了妆饰,亭亭的走过衣杠边,解去大衣,祇穿紧身小衫,走向床头小解,觉得他风姿娟娟,比旧时一般美丽,并不像二十多岁的样子,且这三年中,身体更加丰肥,第一惹人爱的是一个银盆白脸,梨颊饱满,有红有白,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媚眼盈盈,好似两汪秋水,使人一见动摇。再次是两条玉婉,圆腻皎洁,软不露骨、垂在短袖外面,好似半段鲜藕,一条润玉,不待摸看,魂魄早早飞去半天,内衣窄小,仅夹腰际,那肥人屁股,在玄色绸裤中,为隐突出,行路时侯,扭扭搭搭,肉儿不住颤动,令人心醉,两条粉腿,也很租壮,涨得那裤管,几无隙地,那肌肉之美,完全显露,不由得不起欲念,碧卿既深赏爱妻的美处,又佩服发明此种装饰者的细心。 正自默想,丽春听得碧卿久无声息,疑他睡熟,心中大喜,即轻轻走上床来。却看见碧卿睁着一对大眼,虽然后悔,又不能退出,祇得睡入被中,碧卿见他上来,伸出双手,搂入怀里,连连亲嘴,见他肥满两颊,触肉凉滑,格外心喜便抬起一腿压在她的身上,将她紧紧抱住,一面用鼻头在她脸上擂搓闻触,一面将身子靠着不住挨动。丽春经此接触,羞态稍减,也用手勾住他的头儿,口吐丁香,胸挺乳头,兴他贴肉亲热,碧卿渐渐代他褪去衣裤,赤条条互相依偎,觉她肌肉丰盈,比前不同。软绵绵,香喷喷,充满怀抱,更有无限美处。阳物硬起!跃跃欲试,遂趴上身去分开两股,便想顶入。不想碧卿在外独宿数年,保养得法,阳物竟长得更为粗大,丽春多时未干这事,阴门收敛,又因近日发身,阴中亦被肥肉裹满,那桃源仙洞,顿然狭小许多。这次干事一大一小,自然有些为难,龟头甫入,丽春早觉得阴中非常堵塞,阳茎撑得满满的,虽不疼痛,究为有些难,犹以为初入之时,常苦干涩,不甚为意,不料抽插一或儿,还是如比紧迫,窄小阴道被大物干弄,热辣辣的如火烫烧,心里不免有些一森森然,便知不妙,叫碧卿抽出那话,握在手中一看,原来此往大了许多,再摸自己物件,又肥又紧,反此从前稍小,因愁眉苦脸地说道:“你的太大,我的太小,怎不教人难挨,有什么法儿呢?” 碧卿说道:“今天祇放半截,等明日惯了再都放进去,好不好呢?” 丽春点点头应允,又弄起来,初尚困难,一会儿,丽春骚兴大发,忘了痛苦,颠播迎凑,无所不至,虽祇约定半截,现在早已尽根玩弄畅快,二人同时下精,事后才知阴户吃亏太甚,悔已无及,疲倦入睡。 夜半醒来,俩人摸摸索索,终是久别之后,容易动火,又上身干起,这次妇人舍死忘生,乱战一场,淫声大作,阴浆长流,直弄到筋疲力竭,力才止住,股下淫水汪洋,湿透被褥,妇人因连干两次,出水太多,身体受损不少。次日丽春对镜一看,才知自己面目清减了一些,眼皮浮肿,好似桃子一般,故意叫过碧卿看了,抱怨他道:“你在外调养得这么强壮,专一回来奈阿人家,东西又大,干的次数又多,看我这眼睛,便知我如阿吃亏了,碧卿不胜怜惜,抱住安慰,又买了许多补品他吃,又立誓再不狠干,丽春方才欢喜,和他亲嘴了一回。 夜间上床,碧卿不敢挑战,躲在被中,规规矩矩,并不去碰她。妇人淫兴反炽,见他不来要求,又不好俯就,心燥口喝,反反覆复,总睡不看,碧卿亦知他竟,便想出一个方法向他道:“我从前说我有坚忍力,如不愿兴人交台,任女子百般引诱,也不会动心,你老是不信,今日可以试试,我们二人都将衣裤脱净,我静静睡着,任由你怎样挑拨,我若不能把持,便算输了,妇人也巳不得笑闹一场,遣此长夜,便照他的话,脱得光光的,钻入怀中、此时丽春先正面搂任碧卿,同他亲嘴度舌,亲腮送目,挑逗了一会儿,碧卿板看面孔,绝不为动,妇人又拖过碧卿右手,放在目己乳上,叫他抚摸,碧卿也捏了一捏,仍然放下,她又拖着那手,夹入股肉中间,要他摸弄阴户,碧卿随意摸了一会,祇不言语,妇人见他绝不动心,急缩入被内,将阳物含入嘴内,品了半响,虽然有些硬起,但碧卿仍不理他,他又复上来,一手握住阳物,一手挪开阴户,奏在一块,便想往内纳弄,碧卿将腰一弓,阳物早已离开,妇人见他如此坚决,想不出法子来,祇得骑上他的身子,搂头抱腰,极意握搓,挨胸磨股不已,碧卿以手相隔,仍不肯相就。无奈妇人又搂他睡下,偎着颈儿,在耳边说了无数肉麻言语,祇听他哼道:“哥哥,达达,快点救命,我穴里痒得很,赶快替我插一下,你这又租又大的肉棍可真好,我简直羡死了,你何苦不做点好事哩,你生了这件妙物便如此骄傲,念在我辛苦了半天,也应该把那宝贝肉根,给我玩玩吧!” 如此这般说了许多淫声艳语,仍不见效,妇人低头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我倒忘了,我的哥哥说过,最爱的白屁股和红绣鞋两样,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你看看,一定要同我干的,妇人说着赤身跳下床去。在抽斗中取出大红缎睡鞋穿上,又钻入帐中,翘起一只小脚,叫碧卿握住玩弄,把那另一只脚,踏在他阳物上,百般诱引,丽春见碧卿阳物更为勃起,握脚的手,也紧紧不放,眼睛注视红鞋,现出爱悦的样子,知他淫心已动,急翻过身子,将一个大肥屁股塞入他肚里,用力一阵揉搓,口里不住叫道:“哥哥,你难道不爱我的小脚和红鞋么,你难道不爱这又白又嫩的白屁股吗,你心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还不好好受用吗?” 碧卿见他淫浪已极,又事事投着自己嗜好,也落得享受一下。此时碧卿便随着妇人的引诱,翻身而起,将阳具插入阴中,狂抽起来,妇人淫浪半日,水已滑出,故毫不为难,她搂住碧卿笑道:“你远敢夸口吗?究竟是谁输了呀!” 碧卿也笑道:“你中了计还不知,你我夫妻与别人不同,何必试这忍力,我不过骗你在我面前大浪一回,助助兴致而已,妇人听了,打了他一下道:“你这贼鬼头,再坏不过,我又上你一回当了。” 两人放下闲话,好好顽要,妇人儿碧卿狂上用力支住身体,十分吃力,便叫他睡在自己身上,碧卿道:“我怕压着了你。” 妇人道:“那不要紧,天生女子,身上长有驼骨,承着男子,是她职分,万不至压伤的。” 碧卿信他的话,靠在他的胸前伏着,果然甚好,又紧挨皮肉,又省却气力,软玉温香,满怀体贴,好似睡在绵褥上边温柔不过,且他那对肥乳,刚好顶住自已胸脯,揉搓摩荡,快美无比,不由得心花怒放,乐极精采,狠干几下,便伏住不动,阳情如撤尿一样,注入穴中,妇人亦琼浆溜出,兴尽而罢,妇人还不许碧卿下来,要他将阳物存于阴中,就在身上睡觉,一觉醒后,阳具还在里面,刚硬起来,未免又要抽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九回 羡鸳侣邻女断柔肠 求鳞儿花娘产英婴 却说碧卿在丽春身上睡了一晚,次日早起,又干一度,谓之用早点,早点已罢,尚相抱调笑,不肯起身,直到红日满房,仆妇进来扫地,二人才各自起身,梳洗完毕,吃过午膳,两人到院中看了一回花儿,并肩坐枉一张长软椅上,互相对看。丽春见碧卿身子日加强健,成为一个伟男,大非新婚时那般嫩稚的弱态可比,却又未改那风流文雅的样儿,玉面朱唇,长眉朗曰,神朵沂沂,心里爱惜极了,便轻轻挽住他的颈儿,用指头摸着他的两颊,笑迷迷的现出十分爱慕的样子。碧卿也见他今日打扮得分外妖淫,梳着油光滑头,穿着极华丽的衣裙,脂香粉腻,红白均匀,眉开眼笑,精神活泼,脚下换了新做大红绣锻花凤头鞋,翘瘦生娇,轻盈擅艳,实在令人心爱,亲了一会儿香嘴,摸了一会儿小脚,淫情勃勃,再也不能忍耐,便附耳求欢。丽春无意,给他一个白眼,说他胡闹,不肯应允,他急了,便跪在地下,求告不己,丽春被他呕得花枝招展,笑得喘不过气来,抬起一只莲钩,踢了他一下道:“快点起来,不要再涎脸了,我今日见你怪可怜的,做回好事,可是下不为例。” 碧卿连忙答应着起来,将她拥抱到一张大椅上,架起金莲,也不脱衣服,祇将桃色裤儿从后拉下一些,刚露看半个雪白屁股,将粗大阳物徐徐插入阴中,用力挺送,直送至根,祇剩二卵在外,手中握住穿看红的小脚,肩头眼底,把玩百回儿,嘴儿紧温着香腮,吮舔樱唇,吱咕作响,满脸闻个尽兴,脂粉香味,直钻入肺腑,下面抽送得更加猛勇,妇人起初尚装出不甚在意情形,此时被大家伙干得爽快,鼻间忍不住哼哼呻吟,到了后来,简直满口子呻吟呼叫着。将身颠播,也不怕挣散了骨头,碧卿将他搂着胸前,仔细玩其媚态,祇见她身穿着时式苹果绿闪五色花锻夹衫,?滚鲜艳质料香软,靠在怀中,令人心醉,腰身紧窄,袖儿短短,内衬钉着雪白花边袖领的粉红衬衣,配看她那白雪雪肥莹莹的脸蛋和手臂,真是好看极了,从前总是赤身淫戏,不喜穿衣,此时才知道不脱衣服更有特别趣床,一阵迷恋,心身俱快,紧累抱住,精射如珠,颗颗都入那个肉蚌里去了。 他们这次干事,忘了闭门,竟被一个妙龄女郎偷看个清楚,这女郎是谁,原来就是丽春邻家的一个闺秀,姓杨名爱香,生得娇小玲珑,也有几分颜色,现年祇十六岁,她同丽春甚是要好,这天特来访他,门口无人通报,遂直入内室,立在房门外,偷看见这件风流事,他从未见过,深以为奇,便悄悄的看到完事才止,跑回家中卧房去。 爱香坐在床上,想起适才情景一心痒难挠,阴中似小虫儿跳咬一般,烦热不堪,伸着纤手到裤里,将那好似白面作成的妙物,揉了一回,那知越揉越痒,心慌意乱,头脑昏昏,眼也睁不开,话也说不出,竟横身倒在床上,随手搂过枕头,紧紧抱住,乱揉乱抵,又将阴户凑在枕头角上,挨磨了好半日,心里如稍为清醒,可恨阴中仍不时作痒,淫水滑出,把一条绣绸花边衬裤,湿透半边,靠在被上,喘息了好久,才慢慢坐起,不觉长叹了一声,心里羡慕丽春的了不得,巴不得一刻便嫁到人家才好,苦于不能目由,幽情含恨,百端交集,一枚染过凤仙花的指环,横在嘴里,不觉咬得两段,牙齿还深深印入了下后,有数分痕迹,也不知痛。 自此以后,遇事生无精打采,如有所思,活似失魂落魄。夜间翻翻腾腾,总不能睡看,辛舌极了,才一入梦,便见一个小官扯扯拉拉,可又不呼沾身,晨光未明,早已醒来,枕冷被寒,事事令他难受,自己摸着雪白粉股和细嫩乳房,尤引起无穷难过之戚,情极无奈,祇得每当夜阑人静,一个人偷偷躲在帐里,赤身仰卧,像大白狗一样,脚上换上红鞋,把一幅丝绵棉被,卷成圆条,搂在淮中,揉搓一回,聊以煞煞心头火气,到了揉得快活的侯,口中也仿着淫声,低呼心肝哥哥,大鸡巴达达不止,如此已非一日。忽然有天晚上,他母亲尚未睡下,走过女儿房门,听得他自言自语,生怕他是梦魔,推门进去,揭开帐门,力看见这个妙景,细细盘问,他照实说出,反把他母亲羞得来耳根通红,回来告诉他的父亲,二人商议,此女春情已动,不能再留在闺中,怕将来弄出笑话,便替他说妥一个女婿嫁了出去。初婚之夜,爱香心中大喜,胡胡涂涂的脱得精赤溜光,任他干事,不知刚把龟头抽进,早觉得疼痛欲裂,祇得婉求停止,谁料新郎是个粗人,阳物既入,已不舍得抽出,祇知一味乱顶,毫不顾惜,弄得爱香阴中如割,祇苦无法脱身,祇急得呜呜啼哭,被窗外人听的人知道,不由得大笑,拍窗笑道:“忍住一点罢,何必这样做张做致呀!” 她听得不敢再哭泣,再抽送一会,祇痛得昏去,直干到绿暗红稀,方始云收雨散。次日起身,阴户肿热,寸步难移,方悔不该羡慕这种事情,祇怪这小蹄子,年幼贪淫,应当得此果报哩,闲话少提,言归正传。再说碧卿虽在家祇十余日,与丽春畅玩得百般高兴,真是尽态极研,有一日,丽春正在浴室洗澡,碧卿回来,悄悄进去,丽春含羞挥他出室,他那里肯听,近身过来要替他擦拭,看得动兴,便也脱去衣裤,跳入盆中抱住同浴,水温肉软,妇人也觉情动,用手去摸他那阳物,早已坚硬,两人在浴盆中凑将进去,带水交欢,滑利无比,抽送紧急时,弄得水声乱响,灌了一地,方才完事,又就着水里洗个干净,强于平日手巾揩抹方便多了。又一日,丽春正睡午觉,碧卿进房,经轻替他脱去裤儿,插入阴户,顽了一会儿,她梦中觉痛惊醒,看见碧卿正干那事,笑得格格的骂道:“你这偷花贼,是几时摸进来的,连睡觉都不容人,说着很命抽送,良久方罢。有一天夜间,两人上床云雨,碧卿还嫌帐中不亮,点起红烛执到阴边照看,祇见妇人遍身雪白, 阴户亦如馒头凸起,唯肥缝之内,乌赤皱叠,其状甚为奇特,蛙口大张,溪舌微吐,粗大阳物塞在中间,凑得满满的,抽出送入,两边皮肉,翻放不已,带出许多乳白黏液,流在阴旁,渍渍有声,如猫狗舔食,淫水腥气冲出鼻中,更助淫舆,又见目己阳根黑毛,森硬如棘”直刺妇人雪日两股,尤为有趣,妇人亦湾腰细看,见那凶猛阳物,插在自已肉中,刚劲如铁棒,抽捣不止,下下恰到好处,两边茸毛磨擦,更饶兴趣,亦觉非常适意、干到美快已极,两人含舌闭目,丢精而罢。有一回,丽春在床头换裤,碧卿遇着,抱住摸索,情不自禁便要云雨,两人匆匆脱衣顽要,那话倒也紧凑,惟终比睡倒时吃力得多,抽了不一多会,便泄了精,事后淫水顺腿流成一片,腰酸脚麻,彼此笑得要死。有一回,丽春同碧卿看春册,丽春情动,坐在碧卿怀中,不住用屁股揉擦,碧卿退去他的小衣,叫他坐好,阳物由下耸入,连连抽动,水流满椅,二人还嫌不能对面亲热,一个翻身,阳物套在阴中如磨轴样,调转身子,乳房贴在碧卿怀中,口吐丁香,颈围雪藕,等妇人哼值声嘶力竭,方才收兵。有一次,二人在床上交合,嫌阴户太低,不能尽入,便搬动妇人,把枕头来垫在腰下,妇人直舒两腿,仰卧床上,中间一段,高高凸出,碧卿也直身覆于上面,大抽大送一下尽根,妇人连称爽利,祇叫快活,盘桓许久才罢。欢娱时日短,碧卿又要回校了,丽春见丈夫在家祇有一晚,很想怀个身孕,便同老母在各庙求神许酬,又在送子观音堂前讨得一盏甘露吃了,回家后,碧卿问他曾到阿处去,他害羞不说,碧卿抱住乱摸,摸出一张签条,才知她求子心切,不觉大笑,将他调笑了半日,她羞得粉面通红,口不做声。是夜碧卿十分高兴,对他说道:“你既甚爱儿子,我今晚便替你好好下个种吧!妇人虽不敢明明答应,那晚却也打扮得更加好看,想引动丈夫高兴,同他尽力顽耍,方才受孕。 解衣上床,碧卿将他抱入怀中,又调笑了几句,方才干事,因爱想受孕,便不玩别种花样,妇人平平正正躺着,举起双腿,碧卿握住那话,慢慢送动,两人心想生儿子的快活,精神百倍,干得很起劲,过了后一会儿,两情畅美,碧卿忍不住阳精直射,尽入妇人花心,妇人也觉得花心之内,好似张开口儿,将阳精吸将进去,那热精点点,滴在里边,烫得阴中酥麻好过,为平时所无,心中暗喜,那夜便不许碧卿再干,紧紧夹住两腿,生怕阳精滑出,果然有志竟成,是晚真受了孕。 秋间碧卿回来,在被中摸看他的肚儿,鼓蓬蓬的,好顽极了,不敢枉腹上抽途,教妇人调过身子,侧身在自已怀里,将阳物由屁股后面插入穴中,此时阴户肥紧异常,更有趣味,祇为怕动胎气,将将就就的顽顽,也就罢了。次年春天,便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碧卿清明回家,看见小孩十分好看,亦很满意,夜间上床,在丽春的下身摸弄,祇道阴户必很宽松,不知丽春调养得宜,满月之后,已恢复原状,狭小如前,心想不解这点孔穴,如何能生那孩儿,问问丽春,她也害羞不说,上去干事时,阳物初进,妇人乃觉疼痛,碧卿戏他道:“若大孩儿也生出来了,反怕这个小小阳具吗?” 妇人娇声说道:“那是皮肉放开,所以容得小儿出来,复原之后,还是照旧时那样大小,你这劳什子,又那样粗大,怎叫人承受得了呢?” 二人行房,尽欢而止,碧卿此后每岁回家一二次,连年又添了一个孩子,共有二男一女,家庭之内,尽是热闹了许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半老除娘偏饶风韵 多情夫婿永结恩盟 却说这年碧卿丽春到了三十岁,碧卿因为名成业就,厌倦世事,便辞职归家,楔遥自在,度他快乐的生活,丽春此时年纪虽然渐大,可是旧时的美艳,仍未减退,身段风姿,反增加了许多好看的地方,碧卿对他更为心爱,几乎整天搂着,摸捏弄玩。 原来这班美貌女子,在她幼时固然国色大香,倾倒一世,及至到了中年时侯,还是娇艳可爱,并非庸俗脂粉可此,旁人替他代叹美人迟暮,真是冤枉,其实她少年时一切未曾圆满显露的美处,这时都一一表现尽致,更足动人,荡魄消魂,力量惊人,反非一些稚齿幼年的女儿,所可比及,以颜色婉论,固然年轻姑娘们,如花似玉,娇婉非常,但中年妇人,身体长定,皮色益加纯洁,其白哲细腻,滑不溜手,远非少女的赤色多毛皮肉可此,况且少女身体发育未全,细手细脚,太为柔弱,肉儿绷紧,如未熟柿子,也乏味道,祇有中年妇人,刚好成熟,骨肉均匀,松紧适中,股腿等处,均此少女肥满,最宜慰傍,说到阴户,少女的东西,窄小固好,但甚畏痛,玩时出于勉强,不得畅意,而且里头感到挤迫,毫无运行余地,亦为美中不足,中年妇人则不同,ν儿生得好的,花心浓妆腔口丰厚,有伸有缩能放能收,玩起来的时侯,可以任意开合,善于吸吮,密贴龟头妙不可言。至于情意力面,少女多羞,色情未盛,一切承迎,皆所不惯,房席间的事近于敷衍,事毕立即起眠,不及中年妇人,春情最为丰富,常有毛遂自荐之事,干时完全出于自愿,故能动作声音淫浪尽致,甘心献媚,曲意承欢,迎合心理,且享事在行,渴睡甚多,事后揩抹下体添整被窝,爱护郎身,倾吐情话,甚至捶腰摩腿,无不伺侯周到,克尽妇职,便男子高卧柔乡,享受不尽,试问娇痴女郎,能解此否? 故半老徐娘,比妙年女子更有价值这个问题,古人今人早已讨论过了,非是知情识趣,讲究此道人,莫能领会,读者诸君、想不乏知音的人土,当不云以吾。 言归正传,丽春这个妇人,便是上述半老徐娘中的一个,其妙处可想而知,无怪其夫爱之如心头之肉了,碧卿归隐之后,一意享乐,又有这最美的娇妻,作他知己良伴,无怪闺房之内,乐事重重,每逢春朝秋夕,月下花前,两人悦心行乐,亲热已极,无法发泄他们的爱情和快感,便时常肉儿相挨,干干那件风流营生,男人至嫩之肉为阳物,女人至嫩之肉为阴户,天生二物,皮肤极薄,神经最敏,实有深意在也,若能常以己之嫩肉,与彼之嫩肉互相摩弄,藉以享那化酣之乐,非天下善行乐之人,谁足以语比。 碧卿家中有个很大的花园,夫妇二人每到园中戏耍,有一回,丽春在万字徊廊栏竿前看花,碧卿从后走来,见他亭亭艳影,大动欲火,便不由分说,在他身后拉下裤儿,叫他抬起一只金莲,踏在拦竿上面,将屁股抬起,偎王自已怀中,阳物从后入穴心,偏师直捣,摇曳生姿,好似风吹花动一样,妇人娇声说话,又与枝头雀鸟互相头应和,真是三春佳景,不可多得,顽了许久,泄情而止。 又有一回,二人走到匀药丛中,便要在山子石上云雨,妇人嫌石上凉硬不甚舒服,碧卿便捧了许多落花片儿,垫在石上,伊人躺着,柔软如被褥一股,干起来时,祇见一堆万紫千红,托看一枝人间解语娇花,越法助兴增美,令人爱悦,又有依淫水阵阵,发人欲醉,狂蜂浪蝶,围纵四周,更给人许多美慰,完事起来,妇人衣间头发,贴满了花瓣,活似天然妆饰,也不抓拂拭,在园中盘桓到黄昏,才归房安歇。 夏天满地荷化盛开,二人荡着一叶扁舟,到池中采莲为戏,摇入荷花深处,四面翠盖草田,红花朵朵,幽香扑鼻,寂静无人,祇有几对鸳鸯,在水中成双配合,二人看得心动,扒去罗衣,在舟中自在耍玩,折了一片荷叶,铺在腰下,便顶入阳物,抽送起来反嫌舟儿太小,二人稍为用劲,幌荡不定,二人藉此摇动之力,姿意揉挨,尽情依偎颠颤,更得无上乐趣,事毕后,拿出荷叶一看,其上白色阳精,晶莹点点,好比明珠一般相似,投入水中,鱼儿争来吞下,二人不由大笑,互相搂抱,在荷香当中,睡了一觉,才上岸来。 七夕之后,家家女儿,陈列瓜果,穿针求巧,他两个身赤卧在房中竹塌上,用那肉线,穿那软针,秋风瑟瑟,玉体生凉,比起暑天烦热,舒爽得多,两人干得十分乐意,还仰天笑那个牛织女,祇能一年一度, 那比得上他们快乐楔遥。 中秋晚上,夫妇俩观看明灯,喝了些美酒,兴致很高,在高楼上面,解衣行房,月光由窗外照入,映在丽春玉体上,更显得洁如如壁,润似明珠,碧卿爱极,搂住爱妻的娇躯频频抽送,丽春笑着说道:“年年此夜,人月双圆,我们夫妇这般快乐,那广寒仙也当羡慕哩!” 时光如箭,冬天到了,不能再在外面,随意风流,尚幸暖阁红袄,罗帐锦被,并不觉冷,所以也能欢合,碧卿又定制了一张行乐床灯,这床全用红木制成,雅刻精工,尺寸宽大,床内嵌着数面大镜,床顶装着许多灯光,云雨之时,光线明亮,反射清晰,四面姿式,皆可一目了然,可以穷态极研,百般玩耍,或坐或立,或仰或俯,其式各各不同,至于挟蝶穿花,流星赶月,鲤鱼戏水,老树盘根,种种花样!无不玩到,一对裸抱壁人,顿有无数化身,真是极人世之奇观了。 其时黄河水泛滥,逃荒难民纷纷把儿女送予富户以求生存。碧卿也收留两个女孩子为丫环,年纪都祇有十三四岁,生得十分姿色,一名小翠,苗条而脚小,叫名轻红,白肥而天足。两人行房时,先令丫环宽衣解带,叫她们也脱得精赤溜光,侍立两侧,交欢之前铺被褥,垫手巾,扶阳物,俱是他们的事务,玩时又叫他们或持软枕,或端香茶,或挥扇蚊,或持巾拭汗,有时更令他们推着碧卿腰以助其力,事毕后,凡有揩抹淫水等事,都是两位丫环去作。 这两个女孩子初来的时候还是黄毛丫头,两年后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含苞欲放。情痘初开的女孩子,当临其境,如何不动芳心,禁不住眼中出火,阴中流汁,碧卿夫妇看了,以为至乐。并且增加他们兴致不少。 碧卿亦提过替两个丫环择偶成亲,然而两位女孩子都不愿嫁出。甘愿一生一世,服侍碧卿夫妇左右。 这日,是碧卿和丽春成亲二十周年纪念,妇人打扮得更为漂亮,脱得赤条条的仰卧床上,以待碧卿,两个玉面朱唇的丫环,也侍奉左右,替他们铺放手巾,碧卿一见淫心如焚,腾身上去,挺阳便刺,碧卿正值身壮力强之时,又乘看酒兴,阳物十分昂大,妇人阴户却干涩无水,如何容纳得下,祇把一条桃红手帕,咬在口中,忍痛承受,又不住拿汗巾揩拭下身,怕弄出血来,玩了片时,淫津沁出,力始爽利,妇人举股相迎,尽根吞入。少顷,碧卿又要他上去,两个丫环左右挟住妇人身子,干那倒浇腊式样,碧卿两手捧看妇人雪白屁股,一起一落,甚是有趣,不多一会儿,妇人累的气喘吁吁,仍复下来,碧卿伏王身上,大抽一阵,用手把握小脚,摸弄屁股,顽得高兴,越抽送得利害,妇人阴中甚乐,淫精流出,直浇龟头,碧卿快乐已到极,便连连抽送,妇人在下,曲意承受,春意盎然,非常舒适。少顷停下休息,抽出那话,叫轻红揩抹。此时轻红捏住把把玩不已,露出羡慕情态,不忍放手,还是是小翠拉他衣袖,才忽然惊觉。 丽春看在眼里,便对丈夫说道:“我们虽然俱已四十开外,你却仍然生龙活虎,我甚至有点儿抵挡不住。不如有时就让轻红和小翠顶替我和你行乐罢了!” 碧卿笑着说道:“夫人是否说笑,当真这般海量吗?” 丽春道:“这等事岂能说笑,我早已她们提过,两人都乐意,既然她们都不想嫁出去,也不好让她们长期这样临渊羡鱼,现在就看你先替那一个开苞啦!” 这时小翠和轻红的脸都红透脖子,俩人垂着头儿,默不作声。碧卿本来一心一意和丽春相处夫妇之道,并没想到有这样艳福。这时仔细望着眼前两位赤身裸体的嫩娃儿,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丽春笑着躺到床后,说道:“还是我替你作个选择吧!轻红比小翠稍大出几个月,你就由大到小,先替她开苞,再为大翠破瓜嘛!” 轻红一听说她先,脸红得好像煮熟了的蟹虾。小翠即把她轻轻推到床上。碧卿这时也老不客气,就在她夫人眼前,架起轻红的一双粉嫩的大腿。小翠也移动身体过来看热闹,她见到轻红的手握住男主人的阳具。这个动作本来轻红可以说是做惯做熟了,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扶着碧卿的肉茎,把龟头导向自己的肉洞。 丽春虽然看过吴妈和郑贵的床上戏,但那时距离颇远,那里比得上现在清楚玲珑地看见她丈夫的肉茎慢慢逼开轻红的阴唇,缓缓向里插入。那轻红咬着嘴唇,一声也没哼出来。碧卿把阳具向外拔出一小段,祇见上面沾满着丝丝的血迹。证明轻红已经向他奉献了初夜。乃心满意足地抽插了好几个出入。见轻红仍咬牙忍耐,便轻声对她说道:“好了,你今晚初开苞,应该先让你歇歇。来日方长,下次你一定会好舒服的。” 说着就从轻红的阴户里拔出粗硬的大阳具。笑着对丽春说道:“你一定看得流口水了,我来让你止止渴吧!” 丽春道:“你可别忘了,还有小翠哩!” 小翠一听说就轮到她,心里碰碰乱跳。见到轻红已经把位置腾出来,也祇好乖乖地躺在床沿。碧卿双手捉住她的脚儿,小翠也伸手摸到阳具。当碧卿想往里推进时,却觉得事情并不容易,原来小翠的阴户奇窄,虽然她才观看轻红开苞的时候也流了好些的淫水,但此刻阴户却非常之干涩。碧卿顶了两下,不得其门而入,丽春连忙把她喝停,先叫小翠自己弄了些涎沫在阴户口,又要她用身子拨开阴唇,然后丽春亲手扶着碧卿的阴茎,把龟头对准那弄湿了的肉洞口儿。碧卿早已忍耐不住,他匆匆一顶,在小翠的尖叫声中,粗硬的肉茎竟已尽根而入。 碧卿从未试过怎么狭窄的阴户,那温软的腔肉紧紧包围着阳具,使其连活动大为困难。稍微抽动,小翠亦呼痛不已。祇好拔出,已见鲜血淋漓。轻红连忙替她和碧卿揩抹血迹。并扶小翠先回房休息。 轻红返来时,碧卿夫妇已经重整旗鼓,玩得不乐亦呼。丽春吩咐她早些休息,不必再上床伺候。 次日晚间,碧卿房里再开无遮大会,轻红首先被摆上床沿连挨一百肉棍,然而这雌儿昨晚开苞后,得到一夜歇息,已经胜任愉快。不但丝毫不觉得痛楚,反而十分受落。碧卿一边动作,一边仔细看着胯下的尤物,祇见这女孩子肉质白晰,洁白的耻部寸草不生。那阳具插在其中被其紧紧衔着,若然不抽动,也隐约感觉她在吸吮着。虽然没有缠足,但赤着一双天足亦别有一番风味。尤其见她肉紧时将脚趾紧紧并拢着,更觉非常有趣。这轻红样子甜美,肉棍抽插之下,她脸上仍然千娇百媚。偶然还伸出舌头舔自己的樱唇。看来丽春平时在床上的媚态,已经被她全数学晓。 一百肉棍尚未挨完,轻红已经如痴如醉。接着轮到小翠,看来小妮子昨晚破瓜,尚余惊未消,碧卿小心察看她的阴户,却发见细毛茸茸的小肉洞里已经淫水盈盈。于是令她粉腿高抬,伸出纤纤玉指,轻扶玉茎入洞。小翠已不再如昨晚那般失声叫痛,但是由她皱眉苦脸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仍然吃力在承受插入她肉体里的肉棒。碧卿也觉得阳具在阴户里抽动颇为吃力。这小翠原是出身于大家闺秀,一对三寸金莲就足予证明她的家世,可惜无情洪水,冲毁家园,逃难之时,家人溺水身亡。虽遇人所救,然而救她的人也无能力养她。祇好将她送来做丫环。这时她虽然不勘承受,然而她其实也心甘情愿。所以这时她并不畏缩,反而拼命把肉体向碧卿迎凑。碧卿见她曲意承欢,也兴致勃勃地把双手在她身上游移。 小翠虽然身段苗条,却生有一对丰满硕大的乳房。碧卿平时也已经有注意,不过那时丽春尚未恩准他染指,所以尽管两位丫环一丝不挂地在他和丽春身旁服侍左右,他也未曾摸手摸脚。如今既然这两个女孩子连肉体都向她奉献了,他还不上下其手,摸个痛快淋漓。既然小翠的阴户将他的阳具紧束,他便也不勉强抽送。祇顾大肆双足之欲。祇见他不停把小翠酥胸上的肉球又搓又揉,爱不释手。 小翠被他这么一弄,也不禁把紧张的心情松弛。一口阴水浇向碧卿的龟头。本来紧凑的阴洞立时宽松了许多。碧卿见机会已到,即放心抽插起来。小翠也立刻起了反应,祇见她脸红眼湿,浑身颤动。后来竟忍不住高声呻叫起来。轻红赶紧要捂她的嘴,丽春才笑着摇头表示不必。这时碧卿感觉小翠的阴洞剧烈抽搐,自己也忍不住一泄如注了。 事毕之后,轻红替碧卿擦拭。并俯首含吮他的阳具。碧卿见丽春观战后欲火高炽,趁阳具在轻红口里硬起,就叫丽春准备挨棍。丽春笑着说道:“相公刚才出力辛苦过,你躺下来,让我来套弄你吧!” 说着,即分开双腿,跨到碧卿身上,轻红也连忙扶棍对口。两体轻易结合。妇人套弄了一会儿,身倦而下,令轻红腾身再上。碧卿终于在轻红的肉体里射精,这场会战才算风平浪静了。 这时,轻红和小翠服侍夫妻二人,盖好被儿,搂抱睡下。俩人也相扶着退入后房,做着他们好梦去了。 鄙人一枝秃笔,不觉替他们描写了十年光阴,趁比闲空时侯,也来歇息一下罢,全书至此,暂告结束,正是: 男欢女爱倍缠绵,风流快活亦十年。闺房自有无穷趣,何必耘人舍己田。" }, { "text": "纯阳演正孚佑帝君既济真经\n希贤慕道既久,茫然无得。偶遇仙师吕纯翁,矢心信从盘桓数载。见其女色日亲神气日旺,窃骇骇焉,谓修真者精养,炼气归根,不谓有此也。吕师笑曰,以人补人谓之真人,于此未谙道乎间,因出肘后既济经,密示口诀,余方豁然知道在迩也。经百句援东说西,因妄笺阐其渊邃,俟修真者实之。 上将御敌,工挹吮吸,游心委形,瞑目丧失。 上将喻修真人也。御行事也。敌者女人也。初入房时,男以手挹女阴户,舌吮女舌,手挹女乳,鼻吸女鼻中清气,以动彼心。我宜强制而游心太清之上,委形何有之乡,瞑目勿视,自丧自失,不动其心。 欲击不击,退兵避敌,修我戈矛,似战复畏,待彼之劳,养我之逸。 欲击,彼欲动也。修,彼手来摩弄也。似战,我也。彼欲我动矣,我反不动,而退身以避之。彼不来摩弄我阳物,我即示以似之状,而复诈为畏怯之形,待彼之劳,以养我之逸也。盗兴凭陵,魔兵□臻。吾方徐起旗钲,出营,交戈不斗,思入冥冥。彼欲操,亦破,我坚城深沟高垒,闭固不惊。时复仆敌,必来凌吾谓敌人。我今居下,汝处居上,上亦了了,彼扰我专,无不胜者。胜者我胜彼也。敌兴已发必逼我,进兵不可不答,遂入坤户。即复退于外,翻走仰卧如僵仆之形。彼之欲心张往,复来攻我。我遂居下令彼在上,而诱之自动则我专而必胜也。敌既居高,以高临下。我兵戒严,遂控我马。龟蟠龙翕,蛇吞虎怕,撼彼两军,令彼勿罢。觉我兵惊,使之高住,勿下勿斗,候其风雨。须臾间兵化为水,敌方来降,我善为理,俾其心服,翻为予美,亦戢兵藏高垒。此至要心诀,重在龟蟠龙翕蛇吞虎怕八字。瞑目闭口,缩手蜷足,摄住谷道,凝定心志,龟之蟠也。逆吸真水,自尾闾上流,连络不已,直入泥丸,龙之翕也。蛇之吞物,微微衔噬,候物之困,复吞而入,必不易放。虎之捕兽,怕先知觉,潜身默视,必持心得。用此四法则彼必疲,乃以手撼彼两军,(撼,拈也。两军,乳也。)使之兴浓不杀。又戒之腾身高起,勿动勿下,候彼真精降下,则彼心怠,我反善言挑战。彼既心服而我得其美,则收敛而退藏千密矣。 再吮其食,再挹其粒,吮粒密短兵复入。 第二次行事也,食者舌也,粒者乳也,密者阴户也,短兵缩则短也,复入复入阴户以动之也。敌兵再战,其气必炽,吾又僵仰候兵之至,以挺阖,彼风雨愈,下如无能者也。候者候风雨也阖之也。敌人愈愈奋,予戒之止,两军相对不离咫尺,与敌通言勿战,勿弃,坐延岁月待其气止,心愈愈如灰,言温如醴,以缓自处,缓以视彼。愈愈奋者彼动不止也,予乃戒之止而勿动,彼上我下两军也,不离咫尺者,留一寸在内,余在外也,又与之言,勿动亦勿弃,坐延者令女复以手足支起,待其气精未降,又必我心愈愈如死灰,而言语须甜温,使彼兴浓,而我缓以待之也。我缓彼急,势复大起,兵亦既接,入而复退,又吮其食,挹其粒,龟虎蛇龙,蟠怕吞翕,彼必弃兵,我收风雨,是日既济,延安一纪,收战罢兵,空悬仰息,还之武库,外上极。大起兴浓也,彼兴既济,我当复入,深浅如法,间复少退,又必吮其舌,挹其粒,依行前番工夫,则彼真精尽泄,而我收翕之矣,既济者既得真阳也,一纪十二年也,一御既得真阳,则可延寿一纪,武库髓海也,上极泥丸也,战罢下马当仰身,平息悬腰动摇上升泥丸,返以还本元,则不生疾病,可得长生。 为山九仞,功始一箕,匪传,全神悟入。 为山九仞为九天仙也,一箕一采真阳也,一采延寿一纪,是长生始于一采也,然此道非有德不传,盖有德则神全,神全则心静,故能悟入而行之也。" }, { "text": "春灯谜史\n目录第一回 浪才子无宵玩月 俏娇娘十五观灯第二回 观鳌灯暗约佳期 越粉墙偷弄风情第三回 丫环听风染病 原子梦液交欢第四回 张大汉惊散鸳鸯谱 潘俊娥巧凑凤凰群第五回 书房里三人盟誓 明月下彼此秉心第六回 金华调春药彩战 潘韩被采碎花心第七回 原子误入行骗局 兰儿书房被奸淫第八回 双女子身中怀孕 仙水人梦里传婚第九回 两家愿许琴瑟好 金郎独占双妻身第十回 洞房里重整恩爱 牙床上再弄风流词曰:俗词云:淫为万恶首,三纲败坏五常休。若非天缘造就,纵然性命难周。惟此春灯谜史,实系生前配偶三纲不败,五常不休,逾东墙而搂处子,真可谓搂之得妻,借水从而结红丝,亦不伤关睢雅化,虽偶尔淫幸,乃今古○现,飘飘乎快事也,扬扬乎风流矣!第一回 浪才子无宵玩月 俏娇娘十五观灯 话说唐玄宗时,浙江杭洲府仁和县城里有一人姓金名华字生丽。自九岁时父亲辞世,只有母亲闫氏浆养成人,至今年一十六岁。幸家中颇宽富足,尽可过活,且是金华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人物标致,举止风流。 闫氏妈妈见儿子恁般聪明伶俐,甚是欢喜,如掌上明珠一般。自七岁就送到塾中读书。这金华真个聪明,自七岁读到十六,凡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不通晓,诗词歌赋无不成就。真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的男儿。 有西江月为证:出落唇红齿白,生成眼秀眉清,风流不用着衣新,俊俏得中首领。下笔千言立就,挥毫四座皆惊,金生丽好个声名,一见从从起敬。却说金华年已十六,尚未完婚,闫氏妈妈素日常着媒人四处选择美貌女子,方与他儿子结姻,因自已儿子是个风流人物,但凡人家女儿有丝毫褒贬处,决不应允。所以访问了多多少少俱是平常人材,再选不着如花似玉的佳人。 闫氏因择得有些烦徐,又一个不得如意,把这事也就搁过一边,这且不题。 再说那些养女的人家,谁不愿意与女儿拣一个佳婿,闻得金小官人的母亲要为子说亲,那些有女儿的知道金华人材出众,到不论聘之厚薄,情愿赔妆○嫁来。 但女儿有一二分颜色,无不挨风缉缝,央媒夸奖得西施般貌,昭君般才,又问得闫氏有细密底当,屡次不允,那些人也不十分强求了。 这金华虽年幼,竟是风流中的浪子,比就色中的饿狼一般,若遇其母与他说亲之时。这一日来,书也不念,心中辗辗转转,踌踌蹰蹰,半酣半呆,如醉如痴,恰似染病一般。望色之心十分慨切,一一遭遭俱是如此。 话分两头,却说金华的左邻有个韩印,少年惯走湖广贩卖粮食,后来家殷实,开起两座典当,托六个伙掌管,自已只在家中受用,浑家刘氏只生得一个女儿,乳名叫做娇娘,今年一十三岁,生得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又且画鸾刺凤,美艳非常,出落一个好女儿,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眼横秋波黛眉清。十指尖尖如笋。袅娜休言西子,风流不让崔莺,金莲窄窄鞋儿轻,行动一天丰韵。韩印女儿生得人物齐整,不肯许个平常之人,必要拣个读书君子方才许,是韩印心里意思,因女儿年纪尚小,犹在娇爱,况膝下无子,决不肯早早许配与人,就是金家自家媒说亲之时,媒人亦曾五次三番说合,韩印终是溺爱,心中也有几许跽之意,怎奈他心问口,口问心,吞吞吐吐,恍恍惚惚再不定准,媒人若返问紧时,他就连说带骂,恰省衣裳往外便辇,媒婆落了多少没趣,谁敢再来强说。 刘氏妈妈常对韩印说道:“隔壁金小官人是个读书君子,仪表不俗,我们女儿风流俊俏,月貌花容,真乃郎才女貌矣。为何媒人来求过数次丈夫只是不以?” 韩印道:“愚夫不是不允,依我看金小官人与咱家女儿真天生佳偶,但只有一件。贤妻你可晓得么。” 刘氏道:“有那一件,愚妻委实不晓,乞丈夫明言。” 韩印道:“咱家中虽然衣食充足,银子广多,你我已五旬以外年纪,并无尺寸之子,后来这家私可托与何人掌管。” 说不了,韩印已坠下泪来,刘氏听了变凄凄惨惨的说道:“愚妻早念及此,虽然终日强打精神与丈夫争名夺利,欢欢喜喜,我不过是宽自丈夫之心,及到清明家节,见人家或男或女或贫或富坟前添土化纸,不到咱二人跟前,也不知吊了多少泪痕。” 说罢韩印忽然放声大哭,刘氏亦嚎啕不已。 却说韩印家有个丫环名叫兰儿,因前楼下边梅花开得极盛,正在那楼下看梅耍子,忽听得楼上大椋小怪,悲声不止,料是员外安人。 慌忙跑到后楼对娇娘说道:“贱婢刚才在前楼下看每,不知员外安人为着何事痛哭流泪。” 娇娘闻得这话忙移玉步转金莲到了前楼,只见爹妈还是啼哭。 娇娘上前含泪问道:“爹妈有何伤心之处,却恁般过哀。” 夫妇二人见女儿来到面前,方才止住泪,歇了一会。 娇娘又慢慢问道:“爹妈将心中委曲说与孩儿听听,或者孩儿可以替爹妈分忧解闷也未可知。” 韩印道:“你小小年纪,不达事务,你爹妈就对你说了也是枉然,如何能替爹妈分得忧,解得闷。” 刘氏搂过来说道:“既是女儿要问就对他说知,却也无妨。” 韩印被刘氏娇娘再三催攒不过,只得带泪说道:“儿呀。你爹妈五旬以外年纪,乏子少嗣。咱们家中虽然有的是金银财物,尽可快活下半世,虽总好过人家,但女儿你终是个女流之辈,再待上一年半载,与你择夫于归之后,落下你爹妈冷冷清清,无倚无靠,诚刀割柔肠也,这还是小事,若到我二人那死后恁般家私插与何人掌管,清明时节谁给我这两个苦鬼坟头烧纸化币。” 说罢又噗簌簌滚下泪来,娇娘听此一般言语,遂心生一计,安慰道:“孩儿只道爹妈有什么专心的大事,原来如此,这有何难。” 韩印道:“把这不难处说与为爹妈的听听。” 娇娘道:“孩我心要说只怕爹妈笑孩儿无廉耻。” 韩印道:“我女儿自情里来为爹妈那有笑你之理。” 娇娘道:“你孩儿这样颜色,又这等家私,不才择一个风流少男招赘为婿,孩儿终身有托,爹妈后世有靠,倘然孩儿生男长女也是韩门根基,那时家私有人掌管。见鄙见若此,不知爹妈以为何如。” 韩印夫妇二人听此一段言语遂拨去忧容,变为喜色,一齐说:“知我儿小便小,却有此等高见,真女中丈夫也,若果这样一做,我夫妇生前快乐,死后甘心。” 丫环旁边变欢欣笑道:“极妙极妙。” 娇娘只羞得面红过耳,半晌并不言语,韩印叫丫环到厨下取了一壶鱼元药酒,猩唇佳肴,大家喜喜欢欢自初鼓饮至二更天气方才尽兴,丫环仍是同娇娘去往后楼睡了。 却说韩印夫妇见女儿回楼遂暗暗商量道:“女儿既有此孝心,你我着实留心细访女婿要紧。” 刘氏道:“不如叫下仔细媒人,叫他悄悄偷与金华母亲说知就理情由,他若肯应许,此事便是咱们万金之福。” 韩印道:“金小官人是个有志气的男儿,闫氏妈妈又是个节列的妇人,岂肯与咱们招赘为婿。” 刘氏道:“俗语说是姻缘棒打不退,从前闫氏妈妈着人与儿子说了三五十家具不凑巧,或者与咱女儿前生有缘也未可定。” 老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直到五更以后方才睡着不题。 却说金华因屡次择亲不成,时常抱闷在心,说话中间乃是正月佳节,恰好天朗气清,月明星稀,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又听得当街上鼓乐连天,人声喧杂结了一身华丽衣服走出自已的门来,又邀了一位同学的窗兄。 此人名崔叫栋,年长金华二岁,为人朴实忠诚,与金华最是投契,所以金华一邀就同来游玩。 金华一则是消遣,二则是要饱看佳人女儿的意思。二人移步逍遥。只见那些男男女女穿红挂绿,有些丑陋不堪的,也有俊俏可爱的,金华的心里早有了几分打熬不过。 崔栋终是个老实人,认他是天仙一般的女子他却一毫不有意的。低着头往前走,惟这金华却在后边。 正在走着,只听背后五七步远近一个女子燕语莺声,笑语如箫之音,他原是色中的个饿鬼,猛然一听此等美音,心下早知有非常的美貌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妪,一个侍女相伴着一个娇娇艳艳的女子约莫有十五六岁。 金华缓着脚步扭着头儿,斜着眼儿,偷偷的细看,但见那女子乌云巧挽,碧翠押鬓,银面如雪,桃肋徽红柳眉杏眼两耳生轮,樱桃小口,玉齿珠唇,金莲窄小,行动时无限无,流言语时娇间宛转,金华看罢不像见了凡人,就像见了仙女一般,寻女子却也作怪,见人家看他,他却不竟羞耻,反做出多少动情的款儿,眉目之间不住的往来顾盼。 引得个金华心迷意乱,神情缭绕,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就如做了一个梦的一样,其初行时节只离这女子二三步远近,又见这女子眉相戏之时,便呆呆站住,却忘了走了,这女子从他面前过了半晌,仍是呆呆的立着。 再说崔栋正和金华同走说笑,半晌不见金华说话,忽忽头看时,并不见金华,只见一个老妪一个侍女相伴着一个美貌女子往面前行过,再往后看时,约莫有十几步以外,金华独自一个在那里立着,崔栋大声叫道:“金华弟在那里站着等谁?” 金华昏昏沉沉听见叫了他一声方才醒悟,才知道自已看的迷了,慌忙跑了几步仍与同栋同行。 毕竟不知端的何如,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观鳌灯暗约佳期 越粉墙偷弄风情 话说金华被崔栋叫了一声慌忙跑了几步仍与崔栋同行。 崔栋如问道:“何正瞳你却落在后边?” 金华丑的病岂肯说出,只得推东说西,弄了几句浑话,将崔栋哄过不题。 却说这女子不是别人原是娇娘因父亲韩印在典当和伙计们算账,韩印对刘氏妈妈说:“今夜我不在家,别叫女儿出看灯。” 娇娘听说父亲一夜不往家来,便喜得眉花眼笑,寻管他叫看灯不叫要,换了衣服。刘氏妈妈也不十分碍阻,刘氏叫老妪与兰儿相伴。 娇娘出来看灯,这娇娘正在行走,忽听后边一叫了一声“金华”就知是自已的右邻金小官人了,又因金华这般人物标致,心下了羡慕在金华身上,娇娘暗若配了金小官人不枉今生之福矣,这且不表。 再说金华与崔栋一路上玩月消遣只在娇娘后边款行,金华心里想道:“此是谁家女子生得恁般娇艳美丽?” 正踌蹰间忽听头里姥妪叫道:“娇快些行走,今年大街上十字口临西新添一鳌山灯见甚是热闹,何不到那里看看耍子。” 金华猛然想道“原是已的左邻韩娇娘”又暗暗产道:“娇娘这般美貌,我若娶了他真乃是万分之幸也。” 他二人的心病都是一样不题。不一时到了鳌山灯下,只见上边无数的帮事,满街灯笼百般整齐,人湮闹,男女交杂,怎见得,有诗为证: 桃红柳绿锦庄成,辉煌照耀似火龙。管弦迭奏声细细,罗绮翻翠闹烘烘。狮子绣球圆圆滚,竹马穿花对对精。灯被月照夺灯亮,月借灯光月偏明。偶听花炮连声响,又闻钟鼓似雷鸣。湮雾散落佳人面,余响不办笛曲声。妇人抱子腮含笑,男儿携童面代容。金吾不禁无宵夜,率土生民贺太平。 这些百般热闹十分可爱,再说这鳌山恰似一个真的一样,上边做得那些各样的树木花草,楼台亭阁,灵禽怪兽,人形散乱无数的景,臻又有一件帮事乃是张生和红娘调情的事见。 金华与娇娘只离着一尺来的,彼此又相看了一个不亦乐乎,金华又将红娘一看,再把娇娘一看,竟娇娘比红娘更美十分,恨不能把娇娘一口吞在肚里终是他的意思,欲待用言语戏他,怎奈有崔栋与老妪不离左右,又且人多嘴杂,那里敢做一声。 金华心中如刺,欲火顿发,下边腿逢夹得作怪的东西便直挺挺得竖将起来。 却说娇娘见上边那张生甚俊 无比,再若看金华却比张生的模样不差上下,惹得她心窝里乱跳。 再崔栋正与金华观灯,忽然一阵阵肚疼,忙对金华说道:“你自已看罢,我有些不快,往家里哩。” 金华听了正合其意,遂连声应道:“使得,使得。” 崔栋别了金华回家不题。 金华见崔栋走了心中快活不过,忽见鳌灯以下一些优挤乱碰,将几到了娇娘身上,老妪与丫环见势头不好,两个扯着娇娘袖儿便往后跑了十数多步。 金华见娇娘跑在后边,了也假装着说道:“好挤,好挤。” 也忙退回五七多步,真个事有凑巧,待不多时,从那里来了一起玩龙灯的,约有一二百人,急速来至面,烘的一声把老妪和兰儿分在一边,娇娘独自在一边。 金华得空喜不胜,急忙跳了两步用手把娇娘扯过往旁边躲,娇娘明知是金华,也不做声。 金华低低向娇娘道:“小声有十二分羡慕娘子之心,不知娘子知情否。” 娇娘道:“若得相公见怜,实出望外。” 金华道:“娘子既不弃嫌,今夜三更时分与娘子后楼一会如何?” 娇娘不肯以言语应承,但只把头点了几点,说犹未了,只见那些玩龙灯的人将几过,只听老妪与兰儿大声叫道:“阿姑在那里?” 金华知是老妪与侍儿寻找娇娘,怕被他两个撞破就撒了娇娘的手儿,独自回家了。 娇娘见金华了遂答应道:“在这里哩。” 老妪听见娇娘答应,急忙走近前来,见了娇娘。 老妪道:“了不得了,回家走罢。” 三人到了家中,刘氏见女回来喜喜欢欢,又取些点心与娇娘吃了,又说了半晌话,天已二鼓将尽,方才各各安寝。 老妪和刘氏前楼睡,兰儿和娇一睡,却是两铺。 这娇娘与金华有约,那里睡得着,又许金华三更时分相会,只得侧着耳朵留心细听。听勾多时,堪堪三更已到,慌忙穿了衣服,收拾的齐齐整整,悄悄的走到西间。 听听兰儿睡着,听了听,兰儿睡上鼻息不断,娇娘知是他睡着,心下实,又悄悄秉了一只烛儿,走到她床前一看,只见她似个憨狗一般熟熟的睡在床上。 娇娘心中甚是欢喜,悄悄的走下楼来,到了后花园中实扑扑的盼望金华不题。 再说金华回到家中见了母亲也不说些话儿意到后边书房了待不多时,天已三更时分。金华满心畅快,便暗暗的越过娇娘的墙,跳在这边地下‘咚’的一声响来。 这娇娘正然等得心急忽听响了一声,便知是金华来了,又定睛看时,只见金华敲腿捻脚,屈着腰儿,两眼不住的左右顾盼,就像个怕猫的老鼠一样,颤颤兢兢而来。 娇娘慌忙上前迎住,金华慌忙一把将娇娘的脸儿一摸,又两手反娇娘的嘴儿捧过狠狠的亲了个嘴。 娇娘道:“何须这般心急,且到楼上耍子。” 金华道:“楼上是娘子自已睡,却还有别人?” 娇娘道:“那有别人,只有一个兰儿是从小儿服侍我的,性情随和,口儿甚紧,那是决然不碍的。” 金华道:“这却更妙。” 娇娘头里走,金华后边走,悄悄把楼门推开,二人上在楼上又把楼窗打开,一轮明月照得雪亮一般。 金华紧紧的把娇娘抱到怀中,面对着面儿亲了个嘴,将舌尖吐在娇娘的口里。 娇娘的口儿原不甚大,被金华这一个舌头尖送在里边,就把个小小的樱桃口儿塞的个满满当当。 娇娘住了一会,也将自已的舌尖吐在金华口里,娇娘把舌尖刚往金华口 一伸,被金华的舌尖紧紧的搭住,阒实鸣咂唧唧有声,咂得娇娘浑身痒麻。裤裆里早已流出许多水儿,把一条桃红绸的夹裤湿了老大一片,又待了一会,直到脚根。 娇娘忙把舌尖抽回,寻了一幅白绫儿,只在裤子外边乱擦乱抹。 金华知他是淫水流出,便用手替他解了裤带。 娇娘道:“羞人答答的,如何使得。只可外面作戏罢。” 金华戏笑道:“赴席不吃肉不如在家瘦。” 娇娘听了这话,淫心勃勃,遂戏笑答道:“今夜既请你,定管你够。” 金华听得心中欢喜,遂慢慢的把娇娘的裤儿一顿,原来娇娘这裤子里表全是绸,极是滑溜,又且宽宽肥肥,刚被金华用手一顿,那裤一流直到金莲下边,又被雪亮的一轮月光照着。 金华定睛细看,只见软浓浓的两块定腄似白腊围成一般。嫩生生的两条腿儿,如水银贯就。 金华下边这根阳物似铁硬一般,连连的跳了十来跳,金华因阳物跳得不像,忙忙的从裤里把阳物拿出,将娇娘放在床边,金华他两支小脚把在手中,只好有二寸来长。 娇娘那所以然的妙处一看,只见鼓崩崩的像一个刚出笼的小馒头一般,阴户紧紧的闭着。 金华看了早已神魂荡荡,几不辨南北西东。再说金华不过是个童子,从不曾见过阵势,不料想他那根阳物约有五寸多长,周围三多粗。 娇娘一看,猛然吃一惊,道:“此物如何恁般粗大?” 金华道:“此乃父母的遗体在,我也不知他怎么长得这样粗大。” 娇娘用手儿攒了一攒,直像一根铁火棍一般,将手儿烫得漆热,因向金华道:“此物赁样火热是怎么呢?” 金华道:“男子通身聚火之处,所以动兴之时,经处甚是极热,遍体却是微冷。” 娇娘道:“这就是了。” 金华将手指弄娇娘的阴户,往里以伸直,竟紧凑凑的并无甚大的空儿,再往里慢慢一伸,只可容得半个指儿,及到把一个指头伸进,娇娘已竟有些疼痛。 金华将指儿抽出,那条细细的阴户仍旧闭上,再看这指头上如放在油里边了一般。 金华此时荡意悠悠,浓兴叠叠,把阳物拿到阴户旁边,将龟头儿着实在娇娘大上抹弄了半晌。只见阴户中流出许多淫水,金华知是他溘把阳物颠了两,认准阴户口儿,浑身使力往里一入,刚刚得入进一个龟头儿。 娇娘往后一缩叫道:“疼。” 怎奈金华欲火难消,又着实往里一入,进了寸余,还有三寸多长直挺挺在外边立着。 娇娘被这一入就像一个锥子刺在里头一样,疼痛难忍,又连叫了几声疼痛,遂说道:“郎君甚是残忍,妾长到一十五岁,从没有吃过这个亏儿,妾因忻爱郎的心胜,所以才许此一段风流,郎君要这般残忍之甚,是妾有十分忻心,郎君到无一丝忻妾之意了。” 金华捧了娇娘的脸亲个嘴道:“我的娇娇,我如何不忻你,但只我欲火禁不得了。” 娇娘道:“我这里头直个疼得难受,你且把那东西抽出来,略待一待,再弄如何。” 金华告饶不过,然○把阳物缓缓的抽将出来,刚刚抽出龟头,被有紧紧卡得住,忙使力往外一顿,只听‘咕唧’响了一声,那阴户仍旧闭上了。 娇娘见他把这个东西退出来,就像里边去了一根大刺,微觉快活,阴户也不觉疼了。 待了一会,觉里头痒快非常,娇娘终是个淫女子,其初见金华把阳物突然入进少许便害疼,告饶,及至金华把阳物抽出,她便觉有些痛快,只像尝着有些滋味的光景遂把金华这根阳物只是摆弄不肯放手。 这娇娘又用手捏着细看,只觉与先大不相同,更粗更大,再用手一颠,甚是垂手,约有一斤来的沉,更上边红润无常,青筋缧历,头上微有一个尖儿。 娇娘看罢,又惊又喜。惊的日自已的阴户窄小,不能承受。喜的是金华阳物大甚是爱人。 娇娘拿着这阳物捏弄良久,金华笑道:“整是你爱他么?” 娇娘亦笑道:“委实爱他。” 金华道:“你把他那可爱处说与我听听。” 娇娘道:“我不爱他别的,这个头儿生得有趣。” 金华亲嘴道:“我的娇娇, 你把他这有趣处赞赞。” 娇娘笑道:“常言说秃子背着月亮走,彼此借光,我也曾见了多少秃子,俱是生些白斑点儿在上边,再没有似这龟头光滑的,就间或有一两光滑的决然不能似这龟头儿有宝色,以妾看来似龟阔这等光中带润,润中透光,如火珠灼灼,这才叫做秃子被着月亮走,彼此借光。” 娇娘亦捧过地的脸亲嘴道:“我的肉肉,你主那处可爱。” 金华道:“你这个小小阴门紧紧闭着,周围白胖,正中间有二指长的缝儿,如血色一般,猛然一看不像别的,就像个小孩一般,还有一件可爱之处。” 娇娘道:“你再把那可爱处说说。” 金华道:“刚才我这条阳物插在你阴户少半节儿,还有多节,猛看时又有一个故事。” 娇娘道:“像什么故事?” 金华道:“就像个光嘴巴吃贯肠的一般。” 说罢二人暗暗的笑声欲哑。笑罢又歇息了半晌,金华道:“咱二人何不脱的光光的,入在被窝里做个通宵快乐。” 娇娘道:“使得。” 娇娘被金华蹂躏了一更多天的时候,全无一点羞,遂把浑身上下的衣服脱了,又换了一对红绸鞋儿,穿在金莲上边,掀开红绫被儿,卧在床上将一个长藤枕儿枕着。 金华也将浑身的衣服脱,一时色胆狂发,揭开红绫,将娇娘浑身用手摸了一遍,腾身而上,将娇娘两条腿儿扛在肩上,下边的阳物乱跳不止,知道娇娘的阴户甚小,不能从容急进。 要知他二人尽兴的故事,且看下回分解。第三回 丫环听风染病 原子梦液交欢 话说金华扒在娇娘身上,阳物不住的暴跳,又知娇娘的阴户窄小,不能急进,便慢慢的用手将阴户往两边一分,把阳物缓缓的入进二寸长的。 只见娇娘不甚疼痛,这金华却也有些情意,知道好不能全受,便止用了二寸来长,缓出缓入,外边这三寸阳物不忍再进。 金华抽了百余抽,抽得娇娘浑身生津遍体发麻,又不觉疼了,只觉痒痒愉愉愉乐无常。 因对金华道:“我的肉肉,你这会入得我十分痛快。” 金华听了这话着实亲了一个响嘴道:“我的娇娇,你把那痛快处说与我听听。” 娇娘道:“我这个小小的空儿,被你这铁打一般的东西入在里头塞得满满当当,被你根火热的茎儿将周围烙得甚妙。再者还有痛快处,你刚才抽了百十多抽,抽得四肢无力,说麻也不甚麻,说痒又不甚痒,十分有趣。” 娇娘说完,金华道:“我的娇娇,这不过是快乐有趣的个头儿,只在外边还有入骨的快乐。我的娇娇你还没曾尝着哩。” 娇娘听说这话忙与金华亲嘴道:“我的肉肉,你把那入骨的情话处对我说知,我与肉肉好尽今宵之欢。” 金华道:“若要如此,只怕娇娇担架不起。” 娇娘道:“不妨,不妨。” 金华道:“我的娇娇,你且摸摸我的阳物入进多少。” 娇娘用手一摸着,惊道:“还有一多半未入进去么。” 金华道:“正是,这要全入进,入到那鸡冠儿,顶得他痒痒饡饡,阴精直交,便快活入骨矣。” 娇娘道:“我的肉,你且把这东西抽出来,等我歇息歇息,仍把这东西全入进,看是何等快乐。” 金华到也性好,直个的把阳物往外一抽‘唧’的一声,吊将出来,娇娘两手摸弄这根阳物,喜得是心中缭绕,恨不能一口吞在肚里才是她的意思哩。 待一会,那用金华先来动手,便两只手把阳物拿着便往自已的阴户里面入。金华知是他浪极了,便把娇娘两腿儿开开,又将自已的阳物用手掳掳得似火炭一般粗大,与先不同,对准娇娘的阴户猛力一入,进去了有三寸多长。 娇娘觉着疼痛,却不肯说出口来,娇娘用手一摸还有二寸来的,金华又猛力一入,又入进去半寸。 娇娘道:“委实不能担架。” 金华那里管他这那。又猛力一入,又入进去寸半,刚刚落了半寸的一个根儿。娇娘又被这一入就像刀割一般的疼痛,连眼泪也都落出来了。 金华知他难受,把阳物往外缩出半寸。 娇娘道:“这不微觉松快些儿。” 金华道:“我的娇娇,这阳物不能连根入,进顶不着那鸡冠儿,怎起那入骨的快活。” 娇娘贪着快活的心胜,又被金华说了这日话,便不顾什么疼痛,与金华亲嘴道:“我的肉肉,你自情入进,我就死也不怨你。” 金华听了这话,把阳物仍旧抽将出来,恰好阴户中淫水汪汪,甚是滑溜。金指头沾了一些淫水,抹在阳物上,按着小小的阴户儿,浑身使了有十二分的力,气的阳和往里狠狠的入。 只听‘咕唧’响了声, 么一个粗大的东西连根进去,入得个娇娘浑身疼些热汗。 娇娘道:“我的肉肉,你可入杀我了。” 娇娘心下还只道没有连根入进,忙用手一摸,早已将五寸多长的东西全全的抽在里头,娇娘这疼也○了,心中便有十分欢喜。 遂与金华亲嘴道:“我的肉肉,可占了便宜了。” 金华也捧过娇娘的脸儿,亲嘴道:“我的娇娇,我的欲火委实难忍。” 便把阳物大承入有十三百多抽,抽得娇娘疼一阵,痒一阵,麻一阵,木一阵,弄得娇娘婉转莺声,若笑若哭。 金华入了有一个时辰觉着自已的阳物连跳不止,金华知是阳精将泄,遂两手把娇娘紧抱住口对着口儿,身子却不甚摆动,只用碇腄儿起起落落,顶着里边的鸡冠儿,浑身上下使力一耸,终觉大泄。 娇娘这鸡冠被阳精一烫,如热油浇在上边的一样,把个娘汤得神情渺渺,魂魄虚虚,头昏眼迷,闭目不睁。 待了半晌,金华一口接住方才醒来,对金华说道:“我的肉肉,我真觉入骨之妙矣,但不知我的亲肉肉夜夜肯来否?” 金华亲嘴道:“我的娇娇若依你我二人,就时刻不离才合咱的意思,倘若来的勤了,被你爹妈知觉,那时怎了。” 娇娘道:“这到不妨,我家爹妈不过是在前楼睡觉,白目间或到这里夜间睡觉的时,再也是不来的,只有这个兰儿和我在后楼上作伴。” 金华道:“怎不见她。” 娇娘道:“现在间里睡着。” 金华道:“咱二人之事倘被他看破怎生是好?” 娇娘道:“就是看破也无甚妨碍,这小妮子也是个吃甜的小班头一样。” 金华道:“怎见得?” 娇娘道:“她时常见人家小伙生得干净,便目不转睛的尽看人家,及人家看她时,她偏得假装失羞,及人家不看她了,她又斜着眼儿偷看一看,时常夸赞何人家小伙怎么风流怎么俊俏,一定对我说个天花乱坠。” 金华道:“这丫环生得人物。” 娇娘道:“却也罢了,圆圆的脸儿,细细的身子大不小的脚儿,行动微带流,言语略有淫声,诸目家那粉不够他擦的,花不够他带的,更有一种可爱处。” 金华道:“那一种可取?” 娇娘道:“这小妮得一双好眼儿,似凤目一般,上下重皮,瞳人黑漆光彩射人,别说男子爱他那双眼儿,就是我也十分羡慕不已。” 娇娘说完,把个金华欲火顿发,那阳物又似铁硬一般,与娇娘亲了几个嘴儿,着实的入了一番,顶住花心,依旧大泄。 娇娘‘嗳呀’一声“快活杀我也!” 娇娘道“我的肉肉,你这一次泄的与先更觉有趣。” 金华仍不肯把阳物抽出,紧紧的抱住娇娘,问道:“何不把那丫环唤桓咱三人一齐戏耍一会,何如?” 娇娘道:“别甚,有日我和她细细商量,他再无不从之理,你明日晚间再从后园墙上悄悄越过,咱三人痛痛快耍上一夜,岂不更妙。” 金华道:“是了,使得。” 再说金华真是个幼童,阳精甚满,刚才连泄了二次,那阳物仍然铁硬一般,又听娇娘许明日夜间的愉事,心窝朴朴的发起一片浓情。 娇娘也觉阴户那根阳物鼓鼓跳的,便与金华亲嘴道:“我的肉肉,何不再入一番,出这些精儿,叫我受用受用。” 金华道:“我的娇娇,你更比我还快活么?” 娇娘道:“其实快活。” 金华将娇娘的枕儿取来,又把娇娘的身携起,用枕儿填在腰中间,娇娘仰在上边,金华拔出阳物,只见从阴户口里红白交加,流将出来娇娘用白绫擦了半晌方才干了,把白绫染的红了老大一块。 金华亦把阳物擦干,将娇娘手足叠作一围,用手将阳物认准阴户,大出大入,入得娇娘死死活活,淫声上,阴精直流。 金华抽够多时,阳精大泄,烫得娇娘昏沉沉,眉目不开,牙关紧闭,金华一口气接住,方才桓来,说道:“我的肉肉,这一次入得我浑身无丝毫之力矣。” 金华道:“我的娇娇,你无丝毫之力,我这骨缝的髓儿也几乎欲尽矣。” 二人乏倦已甚,彼此四肢交在一处,口对着口儿,相搂相抱的睡在一处,因他二人今宵之妙,曾有诗为证: 娇莺雏燕微微喘 雨魄云魂默默苏偷得香闺一夜梦 千奇万巧画春阁 又云: 偷成桃天与合欢 前生已配作关关香飞蝶翻花芯乱 消尽人魂实可怜 却说金华与娇娘睡不多会,金华终是心惊。梦里只听得金鸡报晓,五更鼓将尽,金华吃一惊,流卢起来,穿上衣服。 娇娘也起来穿了衣服,彼此又亲了一个嘴儿,才走下楼来。 娇娘送到花园门口,又说道:“郎君明日晚间再来呀。” 金华道:“既然说出食言。” 说罢,金华越墙而去不题。娇娘仍然上楼又睡。这也不题。 却说这丫环睡到三更以后,将几桓来,听得东间娇娘床上摇摇晃晃,连声响亮,及再侧耳细细一听,只听像且个男子的音声。 这兰儿想道:“大有可疑” 只得起来,看看方见端的,遂慢慢披上袄儿,下边却是精赤赤,下来床,走到隔壁门口往东间里一年恰好这边楼窗打开,同轮明月照得雪亮。 又见他二人摸屌弄屄,心下已动了些浓兴,又停一会,他二人面面相对,肚腹相凑,把一个老长的棒儿抽得阴户里鸣咂有声。 兰儿已是二十几岁了,这风流中的情趣比娇娘还觉晓得深些,他二人如此快乐,兰儿便往自已阴户用手儿乱掏乱扒,流了许多水,欲往上前凑趣一番,又怕失破了娇娘,只得眼巴巴的看到他二人散场之时,仍旧上床假装睡着。 惹得心里痴痴呆呆,乱乱绞绞,倜然间,头昏眼迷,得了个相思的病症。这且不题。 却说金华有个原子,年已二十三岁,自五岁时就被金华的父亲留在家中。 这原子与金家却也有些缘法,但凡家中大小事没有不出力气的,闫氏妈妈与金华喜他。 闲话休叙,却说金华的寝室在后院小书房里,旁边一间小房是原子的睡处,这晚见小言人看灯回来,和闫氏奶奶取了些茶儿点心与金华吃了。 原子往屋去睡了,睡不多时,只听的下一声响亮,原怕穿了衣服走出门来往书房里一看,只见灯还点着,不见小主人在屋里睡觉,心下甚是狐疑。 再到那根往那边一看,只见小主人和一个女子低言俏语,并手携肩往韩印那边后楼去了,原子料知那女子不是别人,定是韩印女儿,名唤娇娘。 了一会叵得心里乱痒乱麻,因是自已的主人,又不敢失破,无奈只得闷闷的回来,把书房的灯吹灭,将门见对好,仍往自已屋来睡,哪里还睡得着,况且这原子又因去年三月三日隔曾看见娇产到花园秋千架上耍子,容貌非常,到而今十来个多月并不曾忘下,时常抱着一相思的情景。 忽然今晚又见小主人和娇娘去那话,未免得惹起这原子旧日的病症。一夜何曾睡着,只是长吁短叹,里边睡也不是,外边睡也不是,辗转反侧直到五更才得睡着,刚才合眼睡时,只见娇娘喜喜欢欢走近这原子的床来,原子喜的心中如刺,忙忙得跑下磕头,道:“韩阿姑如何来到贱仆房中,有何事情,乞阿姑向贱仆明言。” 娇娘道:“因上三月三日我在秋千架上耍子,被你看得十分亲切,大有忻爱我的意思,我今夜来报你手情。” 原子听说这话,流水又磕两个头,忙起来道:“既是阿姑见忻贱仆,贱仆就死在九泉再不忘阿姑深海的恩。” 娇娘笑着把头点了 ,原子见娇娘从了手抱住使力搂了几搂,遂用手将娇娘的裤带儿解,去把裤儿扯到大腿根下,露出个雪白有定腄来。 要知这原子梦中的究竟快活且听下回分解。第四回 张大汉惊散鸳鸯谱 潘俊娥巧凑凤凰群 话说原子梦中将娇娘抱住,把裤带解,去民裤儿用手一扯,露出滑溜溜的两个定腄。 原子娇娘那妙处一摸,轻架起,手擎着无情火,刚刚放进,便‘嗳呀’一声,那精便泄在被上。将身子一动,急忙醒来看时,却是一梦,被上浓呼呼的湿了老大一片,用手摸时,那腿上,屌上都是些精儿,足足弄了两手。 遂枕头旁边寻了一块破手巾一抹擦干不题。 且说金华越过来的时候天已微亮,悄悄走到原子门口一听,只听原子梦中自在语,再细听时,又子说道:“阿姑长阿姑短”,叫了半晌方才住声,金华遂把门推开。 原子道:“是谁?” 金华道:“这个狗头,你道我是谁。” 原子知是金华的声音,也就不问了,原子道:“大叔今夜怎么不在书记里睡哩?” 金华支吾道:“今晚我看的心胜,你刚睡了我仍旧出去和窗友门饮酒架无宵,所以饮到而今才来。” 原子道:“大叔不用说,我明白了。” 金华道:“你明白什么?” 原子道:“今夜我刚睡不多会,只下‘咕咚’一声响,我急忙起来走到书房一看,不见大叔在屋里,及至我走到下抓着头往那边看时,只见大叔正缝着腰儿往韩印家后楼去了,又见一个女子忙忙的上前迎接大叔。” 原子又说道:“我且问大叔那女子可是娇娘不是?” 金华的事体已被魇子看破,料难是以隐瞒得过,遂点着头道:“是。” 金华又笑说道:“我的事情已被你看破,你且不必问我,我且问你。” 原子道:“我有何事,大叔问我?” 金华道:“我越过来的时候,我在门我边听得你里边梦中自言自语的道阿姑长阿姑短,叫了老大一会,又待了一会只听得你‘嗳呀’一声,快杀我也,又待了一待,你满口说道:‘好呀好呀’这事有些缘故,在内梦中之事到底有些奇异,何不向我说知我也明白明白。” 原子被金华这问,只臊得满面通红,只是不作一声,金华问得急了,原子仍不作声儿,急得金华把原子的被儿一掀,只见原子那根阳物仍然似 棒一般直挺挺的立着,又看他那被上湿了碗口大一片。 金华只道:“他撒了尿儿。” 及至将被儿拿在亮中一看,只见被上似撒了上边一些蜡油的一般,白光光的,粘答答的,沾在上头。 金华看罢,将被儿丢在床上,原子也不睡了,忙穿上衣服,流水起来,却似一个哑巴一般呆呆的站在一边。 金华道:“古怪,古怪。” 又连问了数次,原子料道支吾不过,只得将梦中的事自始至终细细说了一遍。 金华听了又连羞带戏的说道:“你好有一比。” 原子道:“贱仆比就什么?” 金华道:“你比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夜畜生的嘴到也馋。” 把一个原子羞的没没挠,呆呆呆的着金化澡皮呢,这且不题。 却说丫环儿见金华与娇娘弄事,若得他得了一个想思病症,只睡至日红不起,娇娘起来叫道:“兰儿,今日如何不起?” 兰儿道:“身子有些不爽快,遍体忽冷忽热。” 娇娘道:“你这病是夜间什么时候得的?” 兰儿道:“自夜里三更以后得的。” 娇娘终是个伶俐女子,心中暗道:“莫不是夜间那事被她眼里,惹得她淫悯飘荡,浓兴积聚成了个想思病儿也未可知。” 娇娘遂将言语戏道:“小妮子,你这病来的却到爽利,莫不是想汉子想的么。” 兰儿笑道:“是便是,但我这病不是从别人身上得的,却是从姑娘身上得的。” 娇娘笑骂道:“你姑娘又不是个男子,如何从我身上得的?” 兰儿笑道:“姑娘不是男子,难道那夜间与姑娘做事的难道也不是个男子么?” 娇娘听了兰儿这话知是事体败露。万一泄漏,被爹妈知晓,那时怎了,遂心中说道:“不如的把这个妮子入在会中,彼此通用,况夜里又和金郎说过这话,这妮子也是个想吃甜的货儿。” 娇娘主意已定,便笑嘻嘻的说道:“我夜间的事想是你这个妮子看了么。” 兰儿道:“刚刚的看见了。” 娇娘道:“你既然看见,何不说上一遍与我听听,我看你是真是假。” 兰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得句句相对。 丫环又问娇娘道:“但不知那男子是何人?” 娇娘道:“不是别人,乃是隔壁金小官人。” 丫环道:“若是金小官人倒也是个俊俏书生,与姑娘那话,姑娘便不屈矣。” 娇娘道:“怎见得不屈?” 丫环道:“金小官人风流洒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别说十个拣不出一个来,就是一百个里也不能拣出一个来。” 娇娘戏道:“你这个小妮有了些眼热么?” 丫环道:“小奴就有十分的眼热处也是妄想而已。” 娇娘道:“你若不肯泄漏时,不叫我爹妈知道今夜就叫他和你全了此美事。” 丫环听了这话把那病儿也全好了,便流水爬将起来,穿衣服与娇娘磕个头,起来道:“姑娘果开此恩便死也不忘姑娘的大德,焉敢泄此事。” 娇娘道:“既然如此,那件好事一定用全了你。” 娇娘又说道:“我和金郎夜间弄到妙处的时候,我将你夸奖了许多的优处,说得他淫心顿发,便要往这边和你干来,我许今夜咱三个作个团圆会儿,他便应了几声儿,我说到你极妙处,金郎那个作怪的东西插在我这个阴户里边连跳了四五十跳,舍着性命,把我奸入,入了有百十多入,入得我昏昏沉沉,痴痴呆呆,快活入骨。” 丫环听了这些馋人的话儿,心窝内跳作一团,丫环又问道:“姑娘你把金姑夫那个有趣的家伙说说,到是怎样的大法,入得姑娘这样快活。” 娇娘道:“我要说了只怕唬你一跳。” 丫环道:“姑娘自情说罢。” 娇娘抿嘴笑说道:“说得不胜得真些。” 娇娘走进寻了一裁前尺,拿到丫环面前用手止道:“长里也像这五寸来的。” 又用手指比道:“粗里也像这三指来的。” 丫环听了惊讶道:“姑娘那小小的空儿,如何容得这样的东西?” 娇娘:“既作这般的茍当,便忍着痛也说不了。” 丫环道:“疼与不疼只要容得就好。” 娇娘:“可到了里,金郎把那个东西弄到一更多天方才入进,及至他那入进去的时候,我用手把自已的阴户一摸,那时只觉周围的肉儿全紧紧靠在他那东西上边,连一丝一毫的空儿也是没有,及至他出入的时候,其中疼不可言,又待了一会,痒不可言,到了他那东西大出大入的时候,只觉疼之中带痒,立之中微疼,再待了一会,大泄的时,阴户里边就像一些热汤浇在里头的一般,那才觉着至矣尽矣的妙处。” 丫环道听到此处,腿缝里早已流出许多淫水,便笑嘻嘻的问道:“姑娘你把那至矣尽矣的妙处说与我听听。” 娇娘道:“那时叫我也说不出是怎么了,只觉着神情飘飘,魂魄迷迷,有欲仙的光景一般。” 娇娘说罢两个又笑了一会,这丫环忽想起:“咱自顾在这楼上面耍笑,却把一件大事都忘了么。” 娇娘道:“什么大事?” 丫环道:“今日正月十六乃员外寿诞之日。” 娇娘亦想起道:“可是忘了。” 二人慌忙梳洗比了,丫环引着娇娘移步下楼,来到了前楼,与韩印拜了寿,丫环也与韩印磕了头。刘氏与韩印老夫妻二人也行了礼。 丫环与娇娘仍然回在后楼,那些亲戚朋友来拜贺,纷纷不绝,清辰作了筵席与众人吃了,到了晌午又 山酒海,众亲友厉大擂的各各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只闹到日色将沉方才散去不题。 却说韩印有个同胞妹子 与本城里潘棋为妻,潘棋自娶了韩氏,得了一个色痨,待了年半就鸣呼哀哉了。 韩氏只生下一个女儿,韩氏也是个有节的妇人,因潘家是个书香人家,立誓再不嫁人,只靠着潘其的母亲徐氏婆婆度日。 幸得家中颇颇富足,尽可度日,连一个老妪居家四口,韩氏这个女儿小字叫作俊娥,年方一十六岁,到生得温温柔柔,址分标致,怎见得,有词为证: 幽妍清倩,依稀似越国西施;转婉轻盈,胜那赵家合德,行动娇花依依,不语青山脉脉,鬓发如去,腰肢似柳,容光真○夺魄;艳冶诚销,丹青虽有千般巧,难描俊娥一枝花,桃肋称银面,珠唇配玉牙,纵非月容嫦娥容,宛同当年张丽○。 这一道词儿是夸俊娥的美,这且不表。 却说这一日乃正月十六日,韩氏对俊娥说道:“今日是你舅舅的寿诞之日,你何不去与你舅舅拜寿,再与你娇娘妹妹玩上几天,岂不快乐。” 俊娥道:“可是,可是,我却忘记了。” 俊娥换了一套新鲜衣服,韩氏又叫老妪拿了些拜寿的礼物,老妪同俊娥往韩印家而来,不过里数多中,不多时来到。 韩印和刘氏看见外甥女儿到来,老夫妻丙搀着俊娥进来,刘氏又把娇娘唤下楼来。大家相会,俊娥拜罢了寿,遂同娇娘到后楼饮酒耍子。 这日三餐已罢,天已更余,便要告辞回家。 娇娘道:“姐姐许久不来,就住上三五天与妹妹玩耍玩耍何妨。” 俊娥道:“既然不有此盛情,就是如此。” 俊娥又对老婚说道:“你自已回去罢,到家中对我母亲说知,我还住几天哩。” 老妪应诺而去不题。 却说娇娘与俊娥饮到二更方才安寝,丫环仍是自已在西间里睡,娇娥与俊娥却是一铺。 娇娘刚才睡下猛然想起金华的事情,那里还睡的着,又有俊娥在此,好生不便,踌蹰了半晌,再无他计不题。 这丫环怀着金华的事体也无心睡了,听了听天已二鼓将尽,遂悄悄穿了衣服,慢慢走到娇娘面前。 娇娘望望与丫环说道:“你且下楼下,在后园等着,我少待一待就。” 去丫环真个悄悄下楼去了,娇娘听了听俊娥已睡着了,也悄悄穿了衣服,移移的走下楼来与丫环在后门等候不题。 却说金华二更已尽仍然越过来,把那眼一瞅,只见丫环立在后园门口等候,金华走近前来,与娇娘亲嘴道:“好一个不失信的娘子。” 娇娘抿嘴笑说道:“我岂肯辜负郎的美意。” 金华又把丫环仔细一看,真个的一双好眼 ,似秋波一般,又且风情颇多。遂搬过丫环的头来,亲响嘴儿,丫环便作了些垂巧的态儿,引得金华魂消魄散,下边的阳物渐渐发将起来。 恰好这花园旁有小小的一卒书房,金华此时欲火烧身,将丫环抱到书房里小藤床上。 娇娘替丫环把扣儿解开,金华又把丫环的裤带儿解了,把裤儿脱到有,娇娘又把金华的裤解了,替金华将阳物拿出来。 娇娘定睛一看,觉比昨夜更长了一些儿,用手一攒更觉又粗了些儿。这丫环一看金华这个阳物赁般粗大,便用两手一攒,似铁硬,心中甚是人喜。 金华把他两腿儿轻轻拿在手中,将阳物刚往阴户里一入进了一个龟头儿,还未入进,只听见上忽然一声响亮,三人便忙忙的立起身慢慢的细听,听了半晌并无一毫的动静,这且不题。 你道为何有此一声响亮,原来韩屯的后邻有一个张大汉,诸日与人家抬轿挑水为生,素日与韩印常常有些小借贷,若借与他时,便花言巧语奉承多少好话,若不借与他时,他便指东骂西。 韩印是个有度量的人,就是这张大汉骂他,他也假装不知,遭遭俱是这样。 这一日正是韩印的生日,张大汉又来和韩家借火,刘氏道:“你看咱今日忙道道的,就有火时没有工夫与你,等改日再来借罢。” 张大汉被刘氏了一个伤情,心中甚是大怒,便气愤愤出门来,刚刚对头逢见韩印,口里又是胡骂乱骂。 韩印知道素日的旧病,仍然还是不理。这张大汉抱着一肚子闷气回到家中,直睡到多半天,觉。。。。。。 (后缺一页) 欲知俊娥出声问谁,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书房里三人盟誓 明月下彼此秉心 话说这俊娥刚走进书房门口,伸头往里一看,只见一个俊俏生与丫环抱在一处,露有雪白的四条腿儿。又见娇娘旁边弄了多少的风流情景,说了多少村粗的话儿。 俊娥已明白是那件事情,便急忙退回脚步,若得心中甚是难过。 这娇娘偶张头一看,只见月光一个人影,慌忙出来看时,却是俊娥,娇娘上前问道:“姐姐为何到此?” 俊娥道:“你这个小蹄子还来问我么,你不问我,我且问你。” 娇娘听说害羞道:“姐姐问我何事?” 俊娥戏道:“你是个小小的女孩家,和人家个浪男子却这 亲热热的,这是作何?兰儿既然与那男人亲热,那男人岂肯饶你不成。” 娇娘只低着头不敢言语,俊娥又道:“那男人可姓甚名甚,家住那里?” 娇娘道:“是间壁金小 ,名收金华。” 俊娥道:“这样好事你几时摸着的?” 娇娘就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俊娥也是个知情慕义女子,听娇娘说了一片言语早已淫心勃勃。 又问娇娘道:“这金小官年纪多大?” 娇娘道:“年幻才一十六岁与姐姐的年纪一样。” 俊娥道:“却也班配。” 娇娘亦戏道:“班配不班配没的姐姐也要想他的账?” 俊娥骂道:“你这个小蹄子,你自已养了汉子,还要挂着旁人么。” 娇娘道:“姐姐像咱这为就长到百,终头也脱不过,况且其中有多少的快活处你还不知道一点哩。” 娇娘说了这一句话,俊娥愈觉有些淫荡的意思,遂连声反问道:“你把快活处说说我听。” 娇娘道:“我若说了怕村了姐姐的耳朵。” 俊娥道:“我的妹妹你自情拣热闹的说。” 娇娘道:“金郎生得一个好大屌儿。” 俊娥抿嘴道:“怎样的大?” 娇娘道:“有五寸来长,三指来粗,似铁硬一般,入在这个里头,痒痒愉愉,及阳粗泄出,浑身麻麻得酸酸得,其快活处只可以心聆神会,并不可以口中言传。” 俊娥听得此话,裤裆流了多少淫水,遂含着声音说道:“这件好事怎么贪在妹妹身上,你姐姐怎么一点儿也没曾贪在身上。” 娇娘道:“姐姐心里也想此事么。” 俊娥答道:“想便想,只是怪羞人的。” 娇娘道:“你到了那快 处只怕连这羞都忘了。” 俊娥又道:“我看金小官人风流俊俏,你我姐妹二人若嫁了他时,郎才女貌,岂不今生这幸。” 娇娘道:“我心中也有此意。” 俊娥道:“但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不败露名节。妹妹你想想是也不是?” 娇娘道:“我看金郎是个读书君子,言行相顾,定然不是无义之徒,我去和他说,好叫他对天盟誓,订成百年夫妇,咱三人白头到老,岂不是件好事。” 俊娥道:“果然好,此一作,却是妙极了。” 娇娘道:“还有一事与姐姐商量。” 俊娥道:“妹妹又有何事?” 娇娘道:“我家爹妈只生得妈家一个,尚乏子嗣,我姑姑又生得姐姐自已一个,也是乏子嗣,依妹妹的愚见不如对金郎言明,咱姐妹二人嫁于他时,叫他的母亲与我姑姑咱三家同居在妹妹家,全当作招赘为婿,到后来咱姐妹二人别了生上三个儿子,咱三家皆有接绪不断的根,基岂不是万分之美。” 俊娥道:“妹妹诚奇才也,何不快产与金小官人商量此,停当了那时咱再彼取乐也是不迟,若商议不成,等败名节的事,你且就死也是不作他的。” 娇娘道:“姐姐只管放心,这一概的事体全放在妹妹身上,再商量不停当之理。” 当下遂别了俊娥走到书房见了金华。 这金尝与丫环入到热闹中间,娇娘道:“你这个小妮子吃着甜头了。” 金华见了娇娘便把丫环放开了手,从丫环这腿缝里把阳物拔出来,把娇娘抱在床上,又口对口儿唧咂了一会,娇扎娘自已把裤儿脱到定腄以下。 金华又把娇娘的裤儿使手一顿,直顿到金莲以下,用手把阳物放到娇娘阴户门口,又从口取了些津液,抹在龟头上边。 娇娘的淫心陡起,便与金华亲个嘴道:“我的肉肉,便快那东西入里头罢,我等的心急了。” 金华亦捧娇娘的脸来亲个嘴道:“我的娇娇,你又等的心急了么,你这心急还是小事,我这心急才是大事哩。” 娇娘道:“我的肉肉,你把那心急处对我说说。” 金华道:“我这心急不是咽为,却是因为你这个小屄子甚是窄小,不能急进。” 娇娘道:“我的肉肉,你说我这东西窄小,你看你那东西也未免甚大了些否。” 金华道:“我的娇娇,我已知道甚大,只是没一点法儿叫他小些哩。” 娇娘道:“夜里他怎么进去来?” 金华道:“我的娇娇,你也不知我花了多少功夫,其初入你的时候,你便叫疼叫痒,我也不忍得残忍了,无奈何,只得遂着你的性儿,入了半一人好入进一少半,你又屡次告饶,我又瓣用力入你了。我有心肠怎奈我那一腔的欲火难消,急的我心中如刺扎的一般,这阳物的欲火一点不能发泄,把这个阳物硬了一个铁打的棍似的,几乎连皮都崩了。及至到了连入根去的时候,抽了半晌欲火泄了,那时不但我的娇娇有入骨的快活,我这浑身也是从骨缝里痒痒。” 两个正然说到热闹处,这丫环便把金华的阳物拿着,用手好捏,那里捏得动。又把娇娘的阴户替他拍了一个空儿,将阳物狠狠的使手一入,金华也就着往里一送。 娇娘仍然叫了一声痛,及用手将阳物一摸,早已入进三寸在里头。 娇娘笑道:“今夜如何这一入就进去许多哩。” 金华:“之是咋夜充了充烙了,所以如此” 娇娘又道:“这丫环到无曾充过,却如何这般易进?” 金华道:“阳物有大小,阴户亦有大小。” 娇娘道:“像你这阳物可大已极否?” 金华道:“我不过是个幼童,要比起幼童的时节我这阳物也算是大了,若论到三十以上四十以下,像我这阳物的尽有比我这阳物再粗再长的也有,不是一概而论。” 娇娘又问道:“阴户有大有小中何说?” 金华道:“也是因着年幻长的,就率这丫环,他不过比你年长一岁儿,他那个阴户就比你这长个一二指来的。” 娇娘道:“我这却到不曾留心。” 金华道:“与丫环比比哩。” 娇娘道:“你且把这个东西拔出来,等我和丫环比上一比,看看是谁的大,谁的小。” 金华此时欲火更发,那里呛比这比那,便阳物使力,‘突’的一声,早已连根进,去入到妙境。 娇娘也不觉甚疼,觉着阴户比昨夜通像略略的宽大些儿,又使手一摸,已入进根,去心中老大欢喜。 金华挺着身子大出大入,入了有三五百多下,入得这娇娘,身摇插动,巧转莺,及至金华大泄之时,娇娘人昏昏沉沉,迷迷洋洋过去,半晌并不言语。 金华用口接了一气方才慢慢醒来,说道:“我的肉肉,你真乃入得我快乐。” 二人事毕,金华将阳物拔出,只见阳精与阴精加交流出,直流了一床沿儿,丫环忙用遂手代的白绫擦了。 娇娘又对金华道:“妾终身之事愿服侍郎君矣。” 金华道:“娘子若肯如此真乃天从人愿也。” 娇娘又把俊娥之事与自已的事自首至尾说了一遍,金华道:“这个更妙,何不请俊娥屋来哩。” 金华与娇娘丫环俱各走出,到了俊娥面前。金华将俊娥一看,只见黑洞洞的鸟云,娇滴滴的金;莲,银面似雪,桃腮朱唇。 金华看了心窝里小鹿儿跳上不已,又将娇娘一看,二人不差上下,皆是一样的天姿娇娆。 这俊娥被金华看得有些失羞的光景,把脸儿扭到后边,娇娘知他 失羞,故意戏笑道:“姐姐何必如此,我刚才把咱那话一五一十全和郎君说了,郎君一概应承了,如何又作模样。” 俊娥听说金华应承的话儿,转过脸来笑嘻嘻的说道:“金郎既然应承,何不待发了誓怨咱们痛痛快快耍上一夜,岂不是好。” 金华连声应道:“使得,使得。” 大家遂进了书房坐下,丫环把了一个香炉放在桌上,金华洗了手,烧了三柱香,将桌子架到端门,照着月光如银。 金华跪在中间,俊娥跪在左边,娇娘跪在右边,兰儿旁边立着。 金华对天说道:“潘韩二女已被弟子招在身边为妻,早成夫妻之情,若有三心二意,天诛之。” 俊娥与娇娘也好一样的誓,誓罢三人起来,只见丫环慌忙跪下说道:“二位姑娘终身不知把小奴放于何地?” 三人忙搀起丫环,俊娥对金华道:“我意欲将兰儿给郎君为妾,何如?” 金华道:“就是如此。” 大家又对明月耍笑多会。 要知他后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第六回 金华调春药彩战 潘韩被采碎花心 话说三人盟了誓怨,在下嘻笑多会。 娇娘道:“咱们既成夫妇,今夜一定尽个夫妇之欢方见得爱恩的实落处。” 俊娥此时在月色下见金华眉目清秀,无限风流,早已引得心迷无主,又见娇娘说了尽夫妇之欢的话儿,遂用声答道:“这便使得。” 金华道:“此处终非快乐之地,何不到楼上去玩耍哩。” 丫环旁边道:“那到妙极。” 大家悄悄的上了楼来,娇娘和丫环道:“你且细细听听看前楼有甚动静无有。” 丫环真个在窗下听了一听,对娇娘道:“一毫的动静也没有。” 大家方才安心。楼窗仍是闹照,被月光照得雪亮。 娇娘叫丫环抬过一张圆月桌儿,被月光一照似血点一班的照亮,自已到碧沙厨下反了一壶状元红的酒儿,取了三个羊脂玉的酒杯。又拿了三双象牙快儿放在桌上,又把自已收拾的上样果品摆了十二群盏,丫环又端过三把葡萄椅子。 丫环升了一个火炉,净酒爆热,娇娘满斟一杯,送至金华面前,金华心中欢喜,把一杯酒儿一气饮在腹内。俊娥见金华饮干,也把起壶来,斟了一杯,双手送与金华。 金华用两手接过了,也一气饮干。 金华道:“小生既然饮干娘子的酒,小生愿每位也敬一杯,但不知娘子肯赐小生留一薄面否?” 二人一齐答道:“郎君说话何太谦之甚也,就夫妇之理而论,夫尊也,妇卑也,妇敬夫礼之当也,今郎君到回敬妾等,妾不敢不领郎君之厚意,何郎君反曰留一薄面乎,是罪妾之甚也。” 金华听罢喜不自胜,遂把了壶各基一杯,俊娥与娇娘酒量原浅,这一杯酒刚饮下腹中,二人早已粉面微红,桃腮添朱矣。 金华知他二人不会吃酒,往下也就不让他了,金华就月色把俊娥一看,只见美貌幽妍,比先更觉标致;再把娇娘一看,只觉比昨夜更美百倍,引的个金华荡荡悠悠,心里不知自落在何处。把酒也忘了吃了,将眼儿瞅着俊娥只不转睛。俊娥也将眼瞅着金华并不惜眼。 娇娘戏笑道:“你二人到也有些情趣,眉眼吊的却也热闹” 俊娥道:“你这小蹄子管的到也甚紧,你怎么这么甚紧的时候,却连自已的小屄管不住哩。” 娇娘亦戏笑道:“姐姐要笑话你妹妹,叫妹妹看将起来,姐姐那个小屄也没什么大藏掖头了。” 金华笑道:“你姐妹二人不必彼此较长论短,咱三人耍尽鱼水之欢这是大事。” 俊娥道:“妾菲陋无貌,郎君何怜妾之甚。” 金郎道:“若以二子这般美貌以菲陋自称,则天地间真正菲陋者当无尺寸之地矣。” 金华说罢便用手捧过俊娥的脸来,亲了一个嘴儿,俊娥也搬过金华的脸儿亲了一个嘴,俊娥把舌头儿往金华的玉泉着实吸了一会,金华把自已的舌儿压住俊娥的舌儿用力鸣咂,咂得个俊娥身上出了许多麻麻的香汗,一对舌头就口中打打了半晌架,彼此方才抽出来。 俊娥坐在床上把眼一瞟,只见金华裤裆似一根棒称在里边的一样,又连连得物暴跳不止。那娇娘旁边把眼瞅着只笑,俊娥也是看着只笑。 金华道:“你二人笑的什么?” 俊娥道:“你猜俺笑什么。” 金华猛往腿夹中一看,只见真挺挺的把裤裆顶得大高,又见他两个的眼儿直直的瞅着,和声说道:“你二人原为如此而笑。” 俊娥与娇娘一齐暗暗的连应了。 金华道:“你两个笑他,心中自然是想见他,待我把他拿,与你二人看上个真的岂不是好。” 二人连声应道:“使得,使得。” 金华把自已裤带儿工,将裤子脱,去把阳物突然露出来,似铁硬一般立正正的对着俊娥与娇娘。 此时淫水直流,把裤子湿了半边,俊娥拿手将金华的阳物一攒,只觉似火热一般,金华把俊娥一搂,用手去解俊娥的裤带儿,谁料这带儿结得十分结实,一时不能开。 俊娥着急道:“这是怎说。” 娇娘看时,把一个绿绸带儿结成一个死扣儿,娇娘替他解了半晌,方才解开。 金华见带儿开了,用手把裤子顿下来,露出白光的一个定来,比就一片绵花瓜子一样。金华用手又将俊娥的定儿拍了一拍,只见裤颤颤软浓浓比就凉粉块儿一样。 金华看了心里跳作一团。阳物只硬的爆跳不止。俊娥将两条雪白的腿儿架在金华肩上。 金华把俊娥的阴户一摸,到也十分滑溜,又用两手往阴户往两边一分,分作一个空儿,把阳物拿在阴户门口,才得要往里入,只见娇娘用手指从自已口中取了一些津液,往金华阳物茎上摸个满满的。 娇娘又对金华道:“这岂不容易肏些么。” 金华又与娇娘说道:“我的娇娇,你却十分在行哩。” 俊娥心急道:“郎君如何不幸妾哩,我是心急了。” 金华又与俊娥亲嘴道:“我的乖乖,你比我还心急么?” 口里正说着话,下边把阳物往里一入儿,已进入三寸来的。俊娥在觉疼,把身子往后一退,金华随着他的身一入,又进了寸余。 俊娥又叫了一声疼,往后又一退,金华挺着身子往前着实一入,俊娥把眼一闭,便牙一咬,疼了一身香汗,把一恁般大的家伙全全的入在俊娥小小的阴户里头。 娇娘戏道说:“姐姐的口却不大,这块肉吃的不少。” 俊娥疼着笑道:“都是吃了你这小蹄子的亏了。” 金华道:“你二人都不吃亏哩,还是我自已吃亏了。” 俊娥笑道:“你个狠汉子,吃甚亏哩?” 金华笑道:“我好好的一孤囵肉,从你们吐在肚里着实大口小口的吃,这还罢了,吃完了肉还不饶我哩。” 俊娥与娇娘一齐说道:“你把那不饶你处再说说。” 金华笑道:“你们吃完了肉时,还要挤我的骨髓油哩。” 金华说罢三人雅雅得笑了一会,俊娥这阴户原小,被金华这五寸多长的东西一撑,只觉周围撑得紧邦邦的,疼殷殷的,大有不甚痛快的意思。 金华此时欲火烧身,那里顾这,俊娥的疼痒,便把俊娥的身子往外抱了一抱,抱到床沿上,又把她两条小腿儿从户膀上拿在手中,两支小脚儿仰在半悬空里。 金华把他脸上模样一看,比一朵才出水的芙蓉更觉娇嫩。 金华淫心顿发,色胆狂荡,与俊娥亲了两个嘴儿,下边的阳物胀发无比,便缓缓出缓入了一会,俊娥把有些快活的光景,遂与金华道:“郎君何出入太迟也?” 金华道:“我的乖乖痛疼,太此迟些出入。” 俊娥道:“其先觉着有些疼痛些,及至你刚才入了这一会,便不觉疼了,只觉微微的觉着肉里有些痒快的意思。” 金华听说这话,喜得心中迷迷,重整旗鼓,把阳物从新抽至龟头,抽出大入,入了有三五百入,入得俊娥燕语稠密,莺声缭绕。 金华歇了一歇,一连又入了五七百入,入得个俊娥阴精连泄两次,四支无力,金华入够多时方才顶住花心大泄在洞主以上。 俊娥一人女从未经这样雨露,被金华这精一泄只烫得魂消魄散,骨缝痒愉,闭目不开。金华知是昏去,便一口气接住。 半晌方才醒来,对金华道:“我的亲亲郎君,妾如今地晓得男女之乐矣,恨一时不能急嫁郎君,咱们朝朝快乐,夜夜风流,这便怎处。” 金华安慰道:“娘子何须这样多虑,咱三人年方尚幼,待上一年半载鸾婚配偶,那时咱三人时时快乐,刻刻合欢方不晚也。” 说罢将阳物往外一抽,夹得微微紧些,‘比’的一声响,把一个五寸来长的将阳户拔将出来,阳物刚然抽出,只见阴户中无数腥红和阳精交加流出。 娇娘忙用白绫与他擦了,又把金华的阳也与他擦了。 俊娥起来,把裤儿提上,用带儿拴了腰,又对娇娘说道:“我的妹妹,我方信你说得那些快活,一点也不假了。” 娇娘戏笑道:“我的姐姐你摸着这个甜头,只怕你一时也离不了汉子了。” 金华见他二人说些淫话,便与俊娥亲了一此嘴,又把娇娘的脸儿两手捧过,捧到自已的嘴上连连的亲了有我个嘴儿,‘唧唧比比’连声响亮。 娇娘此时淫兴陡起,用手把金的阳物实实的摆弄,又把自已的裤子用手顿下一顿,直到脚根,拿着阳物往自已的阴户里乱塞填,恨不能一时把这五寸长的东西吞在阴户里边才是他的意思哩。 金华知道她是又浪起来了,心中又想道:“这样好吃醋的小班头若不给她个利利爽爽,叫她痛,她哪里还想我的本事。” 遂悄悄从平口里取了二个药丸儿来,拿手中,把娇娘抱到床沿上。 要知金华这番彩战二女被揉碎花心的景致,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回 原子误入行骗局 兰儿书房被奸淫 话说金华把娇娘抱在床沿上,从口中取出一个药丸,将娇娘的阴户拍开,把药丸放在里边,自已口中一丸,咽在肚里,略待了一会,觉自已的阳物硬将起来。 只见娇娘用手往自已阴户内乱抓乱挠,药性儿变觉行开,又待一待。 娇娘对金华道:“我这阴户不知怎么,这般痒痒。” 金华道:“你这阴户痒痒犹可,我这阳物痒痒难爱。” 娇娘道:“不好了,这会痒痒杀了,快些把阳物入进去罢。” 金华遂从口中取了一些津液,抹在茎上,娇娘也取些津液抹在阴户上,两件东西甚是滑溜。 金华把阳物往里一入,不期那阴良不大紧甚了‘唧’得一声,早已连根顶进。 娇娘道:“我的肉肉,你这一入把我的痒痒去了七八分了,快些着实入上一会,杀杀我的痒痒。” 金华亲嘴道:“我的娇娇,你不怕入的荒么?” 娇娘道:“我的肉肉,你自管入罢,我双痒得不像了。” 金华把阳物紧紧抽了一会,娇娘真紧紧的叫快活。慢抽了一会,娇娘又慢叫快活。 俊娥旁边凑趣道:“你这小蹄子,真乃作怪,怎么○○的一样屌儿,入到你这小屄子里头,就作出许多的快活哩,大是奇异。” 娇娘道:“我的姐姐,我真不是装的样子,作的态儿,觉这一时受用,几乎化羽腾空,飘飘欲仙矣。” 金华与娇娘亲嘴道:“我的巧嘴的娇娇,你说这话可硬死我了。” 金华把娇娘的腿儿迭作一团。金华此时药性发作,欲火焰焰,在阴户胀痒无主。 娇娘到也出奇了,那两次怎么不是这个光景,莫不是有什么药儿放在边么。 遂问金华道:“郎君莫不是使了甚手段么,我这阴户里边虽是被你入得快活,你一会不入,一会难过,又觉自这阴中就像在里边又长了些的一样,又觉着大了一些,又觉着粗了一些。” 俟娥旁道:“保不拿出来看看再入哩。” 金华真个将屌抽出,俟娥一看,只见红光如朱,小手儿一捏,又硬又热,比先前更粗大,好些惹得个俟娥裤内流了一些淫水。 娇娘也抬头看,只见与先不相同,娇娘与俟娥二人一齐皆说“奇怪” 俊娥又把娇娘的屄儿一看,只见高高胖胖,比先长了二指来的,就似肿了的一般,俊娥想道:“定是他拿么药儿放里边” 因问金华道:“郎有何妙术何不对妾等明言。” 金华心中想道:“料是瞒他地珍不过”遂笑嘻嘻的说道:“实对你二人说罢,这是我带来的通宵丸儿。” 俊娥道:“何以叫作通宵丸哩?” 金华道:“通宵丸能夜战不泄,男子吃一丸入肚,是这样,女子阴户中放一在内,痒快无比。” 金华话带未了,只见娇娘满口说道:“痒杀我了,你快爽利入罢。” 金华把阳物又突然入进阴户中,淫水交。流金华一口气闭住,抽了有五七百抽,先行九浅一深之法,后行半浅半深之法,到了阳物涨痒的时候,便一气抽七七四十九抽,一连抽了五六十,气抽的娇娘痒入四肢快通百节,浑身香汗下落,眼中双泪交垂,阴精直泄四五次,其先还娇声婉转,到后来,抽得昏昏若睡。 金华见势头不好,把阳物急忙拔将出来,口对着口温存养了多时,娇娘才悠悠转过,莺声喃喃的说道:“我的肉肉,你这一场猛风暴雨,我这阴中嫩芯花心将几欲碎矣。” 金华嘴亲嘴道:“我的娇娇,你说你花心欲碎,你看我这蜂蝶尚狂,欲火尚威,这便怎好?” 娇娘照娥道:“姐姐,何不接着完局。” 俊娥早有此心试试这春药的快活,故假意推辞道:“你这小蹄子却也说得省事,你怕屌子粗大,入的你荒,难道说我这东西是铁打的么,我就不知道疼么,你这小蹄子,你自已想想是呀不是。” 娇娘戏笑道:“姐姐你说这话差矣,难道说这汉子是我自已的不成。” 俊娥笑道:“莫不是你姐姐来分你的汉子么。” 娇娘道:“可不是么哩。” 金华戏笑道:“你二人不要争论晕那,依我说了罢。” 二人一齐答道:“你说,你说。” 金华笑道:“我是你俩的小汉子,你俩是我的小老婆。” 金华说罢,大家雅雅的笑作一团。 笑罢,金华看着俊娥道:“还是你替罢,她实则担架不起了。” 俊娥也推辞,只得把裤儿扯开,顿到脚根,仰在床沿上,三寸金莲高高勾在金华肩上,金华仍阴一个丸儿放在俊娥阴户里边。 娇娘爬将起来,穿上裤儿,站在旁边把瞅着他二人戏弄。 不多时,俊娥阴户中的药性行开,俊娥用手乱扒乱挠,浑身渐渐痒痒难过,因问金华道:“郎君莫非也使了那方儿么?” 金华与娇娘偷偷的抿嘴一笑,娇娘又暗暗的把手摆了一摆,金华已会其意,遂对俊娥道:“实没有使那方儿。” 俊娥道:“既是没使那方儿,为何我这里边痒痒的难过哩。” 又连声对金华说道:“○不得,○不得,这会更痒到心里去了。” 金华与娇娘听说这话,两个又抿着嘴儿咽唾○笑个一团,娇娘旁边○皮道:“姐姐也为何这等模样哩,莫不是要学你妹妹的歇法么。” 俊娥又叫道:“可痒痒杀我了,快把那相东西入进去冲冲痒罢。” 金华听说,将铁硬的一条大屌一入,那淫水往外溅了一些,已经入进四寸在里边。 俊娥道:“真个快杀人也。” 金华把身子往里一挺,把一个五寸长的东西早已连根进去。 金华又用彩战的方和,其先九抽一气,抽了半晌,又用九九八十一抽为一阵一阵,抽了有六七十阵,抽的个俊娥起先满口称好道妙。 渐渐抽了多时,俊娥便痒快入骨,手足四肢五官百骸,那些快杀处也说不尽的说了,满口直是哼哼唧唧,浓浓,到了快到所以之处,便双眼紧闭,牙关不开,四肢冰凉。 金华吃了一惊,把阳物抽出一口气将俊娥接住,接了多时方才缓缓醒来,对金华道:“妾这一番才知男女有非常之乐矣。” 金华此时欲火仍然未消,只得把娇娘抱在床上,顿开裤子便大出大入,入了多时方才去收雨散,事毕罢,各自整整衣服,看看明月已偏在西边,天将四鼓已尽,彼此又坐在床上细细闲语,这且不题。 却说这丫环上在楼上与大家鬼浑了多时,忽往股中一摸,不见白绫汗巾,心中甚是着忙,也 对他们说,竟私自走下楼,往后园中书中寻找,这也不题。 却说金家原子因昨夜上言人不在书房中睡,弄下那事,今夜起来看时,仍旧不在书房里,心中已晓得是那话去了。 心中热扑扑的,想道:“我何不也过去听听风儿,虽不能勾幸娇娘,倘或逢着丫环下楼作么的时节,与他缴幸缴幸也出出这肚子里的闷气。” 原子思想半晌,主意已定遂越过墙来,悄悄的走亭子旁边小书房里头往藤床上一看,只见一幅白绫汗巾,又拿在月光看时,只见上边红白交加,稠咕嘟的老大一片,原子看了已知是在此床上弄了一会,这汗巾儿一定是擦那话的了。 正然想着来了,只见楼下走来一个女子,穿花扶柳,袅袅婷婷,到在书房里边。 原子上前一把住了,丫环道:“你是那个?” 原子道:“我是金小官人的原子。” 原子道:“你是那个?” 丫环道:“我是韩家的丫环。” 原子道:“妙极,妙极。咱二人天生的一个好对儿。” 丫环骂道:“你是个浪男人家,咱是个女孩儿家,谁与你这天杀的配对哩,我且问你。” 原子道:“你问我什么?” 丫环道:“有一条白绫汗巾你可见来么?” 原子道:“有到有,你莫非还要么?” 丫环道:“我不要我就来找了么。” 原子道:“给我便给你,只有一件你还得给我。” 丫环明知是要戏他遂说道:“你先给了了呀,我再给你。” 原子真个将白绫儿递在丫环手里,丫环接过汗巾便扭了身便跑。 不知毕竟双是何如,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双女子身中怀孕 仙水人梦里传婚 话说将白绫汗巾子递在丫环手里,丫环接在手中扭身要跑,原子又用手一搂,搂得紧紧的道:“你往那里跑,今夜不怕你走上天去。” 随将手来衣,丫环忙用手去搪,那里搪得住,左支右吾搪了半晌,早被原子把裤带儿解,去将裤子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两条白光的腿来。 丫环才往开口要喊,早裤原子用手把嘴捂住哪里还哼出一声。 原子又问道:“你还喊否?” 丫环摇了摇头。原子方才撤回手来。 丫环道:“这事原是两家情愿,方才作得,如今碰着你这天杀的却来的这般冒失,你心中有十分的愿意,你知我愿意不愿意。” 原子道:“如今娘子少不委曲些罢,你愿意故然是要玩耍玩耍,你不愿意也要玩耍玩耍。” 原子说罢遂将丫环抱在床上,丫环口中虽是勉强,心里早已淫兴狂荡,阴户中淫水直流。 原子将他两腿拍开,把阳物早已入进少许,丫环仍然说道:“我不愿意。” 原子那里听他,把身子往里一送,早已连根入进,丫环又说道:“我不愿意。” 原子只装听不见,把铁硬一般的东西着实抽将起来,抽够五六百抽,只抽个丫环淫水直流,香汗沾沾,真是笑不得,哭不得,气吁吁直叫“罢了,罢了,饶了我罢,饶了我罢。” 原子此时抽得欲火如焚,又狠狠的抽了五七百抽,还多,方才欲火大泄。 丫环裤这一泄便大叫一声:“快杀我也。” 原子出了雨露,把丫环相偎相凑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各自起来。 原子仍旧越墙而去不题。 丫环拿了白绫汗巾也往后楼来了,到了楼上只见他三人坐在床上暗暗耍笑。 娇娘道:“你这小妮子到往那里打围子哩,只到如今才来。” 丫环道:“刚才咱们在后院 玩耍时将这白绫巾见吊在书房里,我去寻找来了。” 娇娘道:“这后房能有多远便往了有两三个时辰才来。” 丫环支吾道:“我因身子乏困,在书房中睡了一觉,刚才醒了,所以至今才来。” 娇娘又把头上一看,只见乌云逢松,好似手采的一般,脸上许多汗迹,与先大不同了,心中甚是狐疑。 娇娘早看几分破绽,随又问了丫环道:“你这小妮子还劬强支吾什么,何不把实话说与我听,常言说的好,虚的实不了。” 丫环本是个心虚之人,被娇娘问了这几话,却似哑了一般,半晌不敢作声。 俊娥旁边笑说道:“丫环你自情说了罢 ,你旧有天大的事情我包管不叫你吃知。” 金华旁边变说道:“我看你二人心眼子也忒甚管得宽了,难道这丫环到后边睡了一觉旧坏了什么不成。” 丫环见金华替他说了好话,随喜欢欢得说道:“可不是么” 娇娘也旧不往下问了,大家又暗暗戏笑多会,堪堪五鼓将尽,金华辞别要走。这俊娥终是个伶俐女子上前攫住金华道:“妾等终身之事服这郎君,郎君还须留一表记,妾等死亦瞑目矣。” 娇娘道:“这个使得。” 金华道:“既然如此,这有何难。” 随将自已计腰的蓝绸子带儿将下来,约有四尺多长,五寸多宽,将牙一咬,用手撕作两段与娇娘一段,与俊娥一段,又叫丫环取笔来。 金华提笔写道:“偶因春灯游玩,结成百年好姻缘,潘韩二女与金华谁若反情,天必○。” 金华写完,娇娘俊娥各自收在身边,娇娘道:“明日夜间郎君还来否?” 金华低低说道:“暗昧不明之事遂将舌尖失破窗棂纸,彼此名声皆有亏,况咱夫妻三人年当方富,何若舍死拚命的受用,圣人有云:少之时,戒之在色。” 娇娘与俊娥含泪道:“郎君去不知何日再得相会。” 金华道:“娘子们何必这般自想,大约不过待上三四个月,就差人侍婚递柬,说合成对,那时鼓亲迭奏,咱三人叩拜天地,齐入洞房,岂不是万分之喜么。” 娇娘与俊娥一齐点头,彼此难割舍的说了半晌话。金华方才越墙而去不题。 却说娇娘与俊娥见金华去了心中热扑扑的,旧像没有着落的一般,又因一夜无曾睡觉,叫丫环重新收拾了铺,娇娘合俊娥仍旧脱衣而睡,丫环也往西间床上而睡。这且不题。 再说金华越过墙来,到了书房中坐下,思想这丫环在后睡觉一事,大有可疑,又见他乌云揉乱,脸上的脂粉摸 了个干干净净,虽是其初戏她之时,不过亲个嘴儿,并不曾揉她的鸟,去摸她的脂粉。 金华忽然想起道:“莫不是原子这个狗头见我这边快乐,他也过去,偶然遇了丫环行此淫乱也是有的。” 心里又想道:“这丫环我已收在身边为妾,若是直个这原子淫乱了时候,那时岂不辱了名声么,这便怎生是好。” 思量了半晌,又忽然想起道:“我金华何必这般太毒,若是原子果与丫环有事的时候,何不将丫环旧配了原子,叫他两个作一对夫妻,岂不是伯好事么,况且这娇娘俊娥俱是美丽佳色,天姿出群,也狠勾我一生快乐了。” 思想多时心中才定了主意,方才倒在床上睡了不题。 却说原子淫幸了丫环,越过墙来,到了自已屋里,心中暗暗的欢喜,又寻这丫环生得却也标致,那话儿也不大不小,刚刚容得我这个东西进去,自已觉着十分占了个巧儿。 又想道:“我若配了这个小丫环也是我为人一场的快乐处” 又想道:“这丫环若嫁了我时,贪爱我这样实诚疼爱,也是这丫环之福” 胡思乱想多时,睡着不题。 却说俊娥在娇娘楼上玩了四五天,要往家去,对韩印刘氏说知,老夫妻二人欲要还留俊娥住上几天,怎奈俊娥想家的心胜,夫妻二人也不好强留,只得找了一乘轿儿。 俊娥别了娇娘,俊娥上了轿子韩印又叫老妪跟着。不多时到了家中,韩氏见女儿家来,满心欢喜。俊娥问了韩氏母亲的安好,韩氏也问了女儿的安好,老妪也问了韩氏的安,韩氏又问了韩印刘氏的安,待了半晌,韩氏又叫吃了午饭,老妪方才回来,话休繁叙,书要剪节为妙。 却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如今已是五有天气,甚是炎热,却说这娘自正月十五十六与金华连偷弄了两夜,谁知○○○○坐成胎脉,至今已是四五个月。 娇娘这日晚间在楼上脱衣乘凉,自已往肚子上一看,那里还似从前那个肚子哩,只觉比从前又长了一半,通像子上又长了一个肚子的一样。 心中想道:“这是怎么哩?” 及到用手摸了一遍,只觉甚是硬,右边却不见什么形迹,隐隐得这左边甚有奇巧,再用手使力摸按,只觉着似拳头大,元元的两块,下边又长长的好几块,娇娘想道:“必定与金郎作乐的时候,坐了胎儿。” 又想道:“若是真正如此,那时怎了。” 娇娘踌踌蹰蹰思想一夜,并无睡着,这且不题。 却说俊娥的母亲韩氏,忽一日女儿洗澡,只见这俊娥的腰里甚是粗大,里如肿涨的一般。 韩氏看了心中暗道:“这事大大奇怪。” 遂问俊娥道:“儿呀,我且问你。” 俊娥道:“母亲问我什么?” 韩氏道:“你身有病么,这肚腹上比往日大了半个,你是个女孩儿家,当娘也不好说你。” 俊娥道:“自情说出,好与儿治。” 韩氏道:“这不像别的病,通像怀胎的样儿。” 俊娥见母亲说了此话,猛然是成胎时将何彦以见母亲,又寻思道:“旧是果成了也还然想正月十六日夜晚的事体” 便心中吃了一惊,心内想道:“若果得五六个月儿,生产总不如以有病搪塞母亲为妙” 主意已定,俊娥遂对韩氏说道:“母亲听孩儿有事奉告。” 韩氏道:“儿呀,你说罢。” 俊娥道:“孩儿深居绣阁,每日与针指作伴,生活为邻,那里有什么胎儿,这还是孩儿早晚饮食不消,坐成食疾,水疾,这还是有的。” 韩氏听了终是半信半疑,只得胡涂应了几声,这也不题。 却说这日乃日你婶子的生,咱娘两个何不去与你婶子作生日,到那玩耍一天,明日清辰早早家来,却不是好。 俊娥遂欢喜道:“这便使得。” 韩氏问徐氏婆婆,叫老妪唤了两个轿子,自已和女儿换了衣服,又叫老妪拿著作生日的礼物。 韩氏又和俊娥到高堂拜别了徐氏婆婆,娘两个坐上轿子老妪跟随在后边,一同往韩印家而来。 只因这一来,有分教,大家聚首,快乐仙水人梦传婚俱在下回分解。第九回 两家愿许琴瑟好 金郎独占双妻身 话说韩氏同俊娥,老妪到了韩印家中,与刘氏拜了寿,大家一齐问了安好。 这日也没有外边的客,只家中这几口人儿,清辰吃了寿面,欢欢喜喜说了半天闲话,到了晌午,从新又办了两桌极盛的筵席。 大家吃了,堪堪日已西沉,各各闲步在后花园中赏玩百花,赏玩多时俊娥娇娘丫环仍然在后楼睡。 刘氏与韩氏在前楼睡,几个老妪在厨房睡,韩印独自在西楼睡了,也不知他们道的是什么欢言,说的是什么美语,一概不题。 却说这俊娥娇娘丫环到了楼上,又把从前与金华的事儿说了一会儿。 俊娥对娇娘道:“妹妹咱从前作的那事可不好了。” 娇娘道:“有什么不好哩?” 丫环旁边亦说:“并无泄漏风息,怎见得不好哩?” 俊娥道:“怎么不好?” 对娇娘道:“我也不知妹妹如何,你看我已经有了身孕。” 娇娘道:“姐姐说话只是假的。” 俊娥道:“妹妹不信时待我脱了衣服与妹妹看看便知真假了。” 说罢遂将贴身的汗衫脱开,又把裤带解开,露出大大的一个肚子来,似怀一个大西瓜的模样。 娇娘看了惊讶道:“却也奇怪。” 俊娥终是乖巧,把娇娘瞅了半晌,只见娇娘的身子比从前到粗大了些,心中甚是疑狐。 遂问娇娘道:“你这身子也觉着像有了身孕一样。” 娇娘笑道:“我这身子比姐姐还粗哩。” 俊娥道:“妹妹何不解开衣服待我看上一看。” 娇娘真个解了上衣,又把裤带解开,俊娥一看,只觉比自已的身子还粗大一半。姐妹二人看了半晌方才大惊失色,彼此吐舌相视。 丫环旁边道:“这便怎处?” 娇娘道:“你这小妮子到净般身子,到也爽利,怎么这没奈何的事偏偏落在俺姐妹二人身上。” 彼此踌蹰了半夜方才各自睡了。 却说韩氏与刘氏睡到了三更天气。梦中忽见一老人站在床上,韩氏与刘氏将那老人梦中仔细一看,甚是奇异,不像凡人的形像,怎生得模样,只见他:鹤发蓬松约莫有七八十岁的年纪,童颜鲜美不上十七八岁的姿容,两只黑瞳子深入眼中,三缕白胡须长垂腹下,眉棱骨高高耸起,手指甲曲曲蟠来,一双大耳轮直压肩头,两道长眉毛连生发角,一顶破方巾高罩寿星头,两支烟皂靴穿,仙鹤腿捣捣似东鲁夫子行来,晏腾腾如南极老人降下。这韩氏与刘氏将这老人的形像看完又将这老人的手中一看,只见这老人手托一个姻缘薄儿,不住的点头点脑,手扶着一根过头拐杖。 遂笑嘻嘻的说道:“你二人的女儿与隔壁金寡妇的儿子前生有缘,今生他三人有夫妇之份事体,不伤名节。” 说罢这老人腾空而去,韩氏与刘氏急忙醒来,韩氏道:“嫂嫂醒来。” 刘氏道:“姐姐说什么?” 韩氏随把梦中的事情一一说了。 刘氏道:“我梦中的事情恰合姑娘说的丝毫不差,大有可疑。” 韩氏道:“且到明日大家议论此事,且看这两个丫头作的茍当。” 姑嫂二人说话不题,却说韩印睡到三更已后得也此一梦,思量到明未曾睡着,这也不题。 却说金华的母亲闫氏妈妈,正然睡着,忽见一老者道:“你的儿子命该双妻,已经合韩印的女儿甥女结成夫妻之实事了。” 说罢遂拄拐杖而去,闫氏急忙醒来寻思道:“这事真个出奇,我儿金华乃是至诚的人,如何作出这样无礼的事来。” 直思量到明,流水早早的穿了衣服,到了后边书房里把金华叫将起来,金华急忙穿上衣服把门开开。 闫氏气愤愤的到了屋里坐下,遂把梦中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金华听了只听得胆战心惊,便假假的支吾说道:“这是没有的事,为儿焉敢作此无礼之事。” 闫氏亦想道梦中的事情谁知是真是假,倘然没有此事的时候,岂不屈了我儿么,见金华说了这话也就不究问了。这且不题。 却说韩氏与刘氏次日清辰起来,梳洗已毕,韩印亦从西楼出来到了前楼上,闷闷的坐在椅子上并不言语。 刘氏问道:“丈夫为何面带忧容?” 韩印着急道:“你那里知道。” 刘氏见他这般着急也只疑他有别的心事,遂不再问。 韩氏见哥哥不快,又这般着急,也只胡涂过去,韩印坐了多会,见妹妹在此,梦中的言语不好与刘氏题说。 韩印遂起身下楼来,满院中踌踌蹰蹰的闲步,心中痴痴厌厌千思万想,只觉走着也不好,站着也不好,刹时间把心里紧成一个火馒头模样,甚是不快,不得已将刘氏叫了一声。 刘氏连忙答了下楼,走到韩印面前,刘氏道:“不知丈夫有何事唤妾?” 韩印道:“且到西楼上去,我细细的说与你听。” 夫妻二人一齐上了西楼坐下,韩印歇息了一会,遂把梦中的言语细细说了一遍。 刘氏拍掌说道:“大奇大奇。” 刘氏也把梦中的话说了,也把韩氏梦中的话说了,韩印听罢,真也出奇的紧,怎么咱三人皆作一样的梦哩。 刘氏又把韩氏唤了一声,刘氏到了西楼坐下,三人又把梦中的话憨立了半晌,个个说的字字精透。 刘氏道:“此事可考证,咱姐妹二人且看看这两个丫头的身是真是假。” 韩氏心中早已知道自家的女儿有了形迹,到不曾留心在娇娘身上,遂连声答道:“这便使得。” 二人走下楼来,到了后楼,只见俊娥和娇娘正在那里呆呆的坐着,脸上带了十分忧容,手托着腮儿,不住得长吁短叹,见了母亲到来,个人立起身来。 刘氏是个心粗的人,素日那里留这一番心,如今留心将娇娘一看,便见这娇娘的肚子里边就比怀着一个大西瓜的一般,嘴唇也不似从前红润了,口心微微的喘吁吁的,直不断心内老大着忙;又把俊娥一看,与娇娘一般得光景。 韩印已明白自已的女儿了,再把娇娘细一看,觉比俊娥还显些形像。韩氏与刘氏看了个个大惊失色,只半晌不言语。 俊娥与娇娘叫了多会方才醒来,丫环旁边低低说道:“姑娘们不好了,那话儿应了。” 俊娥与娇娘心中早已猜透八九,暗暗的照着丫环摆了摆手,丫环会意,也就不说。 却说韩氏与刘氏醒好半晌,遂把梦中话儿说了一遍,又问俊娥娇娘怀胎的根由,俊娥与娇娘料难以推托,只得把正月十五观灯与正月十六俊娥来作生日同宿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二人又把明誓的话与金华留下的表记说了一遍。 刘氏与韩氏听了心中展转多会,两个遂走下楼,到了西楼和韩印一五一十说了一翻。 韩印埋怨刘氏道:“你这个老乞婆,管教的好女儿。” 刘氏一肚子气正没处消,又见韩印报怨这话,那里容他,况且韩印素日又是畏惧他的,话不投机便扑的一头撞去,把韩印撞了个满怀。 韩印吓了一个积证,遂满口陪侍道:“爱妻何必这般着恼,有话慢慢商议,为夫的就说了几句暴话也不过为得心里着急。” 刘氏见他服软,合了自已便意,又连声骂道:“老天杀的,你说你着急,我比你还急哩。” 又扑扑的撞了两头,韩氏上前扯了半天方才劝开。韩印得了空儿便急忙跑下楼来,独自寻了一个洁净屋儿,一溜钻在里头,悄悄的藏在里边,独怕刘氏赶来,找了一个棍儿,把门顶上。两个眼儿不住的陆花花从门缝里往外偷瞧,瞧了半晌,不见赶来方才心中定了神。 睡在闲床上,见老婆竟不赶来,自已便得了多大造化,那里还敢再作模样哼上一声哩。这却不题。 却说刘氏与韩吵打,被韩氏劝开,又见韩印下楼去了,十分的气还没消得一半,有心赶下楼来再和他撕打一气,消消闷气,怎奈有韩氏来解劝,还有几分怕韩氏笑话的意思,也就不往下赶了。 无奈只得呆呆的坐着,坐定多时。 韩氏见气色渐退遂慢慢和刘氏计议道:“事已至此,便气杀也是枉然了。” 刘氏道:“依姑娘有何主意?” 韩氏道:“常言说的好,是姻缘棒打不散,咱们女儿已经有了这样丑事,身中怀了胎,若依妹妹的主意不如把这两个妮子许了金小官人到也爽当,天大的丑事一概全遮掩过去,况且又有梦中的吉兆。” 刘氏点头道:“倒也使得。” 刘氏道:“这事怎样的题法。” 韩氏道:“这事不要张明,须得咱姑嫂二人与闫氏从道至尾晓知道。料他再无不从之理。” 刘氏道:“使得,使得。” 二人商议得当,韩氏道:“这事还得与我哥商议商议方才落实。” 韩氏遂别了刘氏走下楼来,寻找韩印,各楼上寻了半晌不见踪影。 韩氏走下楼来,楼角旁边一间小房却关得十分紧甚,用眼往里一看,却在床上卧着。 韩氏叫了几声,韩印只当是刘氏又来吵闹,便只是不应。及侧耳细细一听,却是妹妹的声音,遂落下胆来,慌忙起来把门开开。 韩氏进去遂把这件事情说了一遍,韩印无奈只得连应答了几句。 商议停当,兄妹二人依旧同到西楼,又和刘氏说些应许的话,刘氏又到后楼与娇娘俊娥说了。 娇娘与俊娥听了这话心中喜得痒痒快快,口里虽无甚言语,二人不住将头点了几点。刘氏会意,又下来到西楼同韩印韩氏说了。 两家人儿俱各商议停当,许琴瑟偕老的主意。 要知金华独占双妻的好事,俱在下回分解。第十回 洞房里重整恩爱 牙床上再弄风流 话说韩氏刘氏,韩印大家商议停当。 韩印道:“这事不用张明,较着还得你二人偷偷的和闫氏说知此事方才雅然。” 韩氏与刘氏点头道:“这个自然,不消说的。” 这且不题。再说闫氏得此异梦,心中甚焦燥,及问儿子的端的,儿子又不肯实说。 自已思想道:若果有此事,坏了人家女儿的名节,岂不伤了伦理么。 左思右想,心里总不实,欲待往韩印家来与刘氏说说,又恐惹出是非。 又想道:两家的女儿娶来与自己儿子为妻,这韩印如何肯依。 想了两三个时辰再没一条门路,便闷闷的磕睡在床上不题。 却说刘氏与韩氏二人换了衣裳出了自己大门,到了金华门口,将门拍了两拍。金华的原子出来,把门开了。 原子问道:“二位奶奶有什么事情哩?” 刘氏便假说道:“来和你家奶奶借件东西。” 原子也不解故便应了两声,慌忙跑到楼上与闫氏说知。闫氏听说反一腔的忧容去了四五分儿,慌忙整整衣服出来迎接。 三人到了楼上各道了几个万福,分宾主而坐。闫氏取了寿星眉的茶来斟了三杯,先奉于韩氏一杯,又奉于刘氏,自己也把一杯陪着。 刹时茶罢搁杯,闫氏问道:“不知二位有何事前来增辉寒舍?” 二人答道:“到此贵宅有一件心腹事特与尊嫂商议。” 闫氏道:“既然如此,尊嫂与嫂姑何不齐来领教领教。” 刘氏走到楼门口往四下一看,却一人也没有,回来坐了,又的把闫氏唤到面前,伏身低声说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闫氏把手往桌上一拍:“真也出奇。你这梦与我的俱是一样,我因为作这一梦便早早的起来,把我儿子迫问多时,我又想梦魂中的事情,谁知是真是假,所以我也就不问了。刚才我到有心往咱那院里和尊嫂说此异梦,又想了想恐怕尊嫂见怪,如今尊嫂与尊姑到此说这始末的事情,我到有十二分的愿意,不知二位果然应承否。” 二人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改头哩。” 三人从新又见了礼,彼此说道:“如今是一家人了,不必谦辞,以后俱以亲家称呼。” 新亲家说了半晌话,刘氏道:“此事情速办成婚要紧。” 闫氏道:“这便使得。” 刘氏与韩氏别了闫氏,到了家中与韩印说了。韩印见事已定槌,说也有笑也有,自己亲自择了吉日,于月十九日侍柬二十九日成婚。 择停当吉期,朋家又欢饮又半晌,娇娘与俊娥只在楼上住了一天,乐的连饭也没吃。 刘氏与韩氏终是痛女儿心胜,便一齐到了楼上将成婚之事与她两个说知,娇娘与俊娥听了心中喜作一团不题。 却说金华的母亲闫氏妈妈见与儿子说成婚姻,心里不胜喜,把金华叫到面前,一一对他说知。金华口中假装半吞半吐,心中得如花开一般,这也不题。 却说日复一日到了五月十九,闫氏叫娘家的兄弟名叫闫路,为人办事爽利,又是一个武生,遂当作保亲。约媒人这一日三亲家彼此侍了柬,书上又写着二十九日成婚的日子,大家忙了一天不题。 却说光阴迅速,这日乃是五月二十八日。 闫氏着闫路办了娶亲的礼物,到了晚间二更以后,金华穿了一身纱○衣服,又兼人物聪俊,要了彩轿一班鼓乐连天,真乃热闹。 到了韩印门口,韩印迎接在这堂楼,一下大开筵席。 直闹到三四更天气,方才撤了筵席,后楼上好几个丫环挽着娇娘俊娥上了花轿,金华谢亲,也上轿,到自己门口下轿,新郎在前一对新妇在后,到了堂前,拜了天地,一一全入了洞房。 天已交五更,彼此饮了交杯,众人忙乱的乏了,各人去睡。 金华见众亲友去了,也去到别处睡了一夜无话,到早晨只见韩印的亲友与潘家的至亲和金华的亲戚贺喜人等纷纷不绝,直到晌午大开筵席,众人大吃大擂,至晚方散不题。 却说金华见众人散去,心中甚是欢喜。闫氏到了媳妇房中一看,只见似一对仙女一样,十分标致。 婆媳三人说了一会话,闫氏也去睡了。金华进得屋来,将门儿关上,娇娘与俊娥不住的掩面笑。 金华偷眼一看,只觉比从前更俊了一些,心中怎不动兴。故意的走到娇娘前:“你是那个?” 娇娘回身笑道:“你不认的我,我却认得你这个东西哩。” 金华笑了一笑,遂与娇娘亲了一个嘴儿,又转脸儿故意问俊娥道:“你有何事,到在这里?” 俊娥道:“你这个好戏的,见识到也有些,分明是被你掇哄了来,故意还作张志。” 金华戏道:“从前那一遭儿算我哄你,这今夜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你还怨谁。” 说罢便将灯儿端到旁边息了,把俊娥搂到怀中一抱,只觉身子比先重了好些。 忽想起已有了身孕便不忍得使力搂抱,遂轻轻的把俊娥放下,又把娇娘一摸。 娇娘微微的笑说道:“你不用摸,今夜俺二人要爱你个够,省得你像人喂不饱的狗一般。” 三人一齐脱衣上床彼此又把别后想念的心中诉说一遍。金华此时神情荡荡,欲火滔滔,就比入了迷魂的样似,遂把俊娥与娇娘身上摸时,恰似年鱼肚皮一样,滑溜怎不动火,把俊娥搂在怀中用手将乳头一摸,高高一对扶手。 金华腾身而上,似火热的阳物照着俊娥的阴户乱弄乱塞,哪里一时弄得进去,弄了半晌方才紧紧的把这个粗大的东西填在里头。 俊娥淫水渐流,其中微竟滑溜,金华便任意抽送,抽到一两个时辰方才大泄在花心以上。 俊娥这一夜又作出许多的娇态,被这阳精一泄便浑身快话无比。娇娘见他两个干完,遂把金华扯起。 娇娘说道:“你二人弄得这般热闹,我实在眼酸。” 金华搬过娇娘的脸儿亲嘴道:“我的娇娇,你且少等一会,刚才泄了,这阳物不甚坚硬,怕弄不快活,我的娇娇。” 娇娘只得赤条条的坐在床沿等候住了一会,金华从俊娥阴户拔出阳物,仍似铁硬一般,俊娥用汗巾将两个家伙都撒得干干净净。 俊娥又把阳物捏弄多会,不舍得放手。娇娘道:“怎么还弄了么?” 金华起来把娇娘摸着道:“你不要心急,我过来和你来干哩。” 遂把娇娘的身子搂在怀里似一块绵花瓜子一般。 娇娘又把金华的阳物使定垂一坐,就像一根热棍儿直直的立着,急忙转过脸来,扭过身来,用手把阳物拿着摆弄,心中喜得如刺。 金华欲火烧身,把娇娘腿儿拍开,阴户中淫水直流,把一个五寸多长的东西往里一入唧唧有声,早已连根进去。 娇娘又装出些娇声婉转,引得个金华心神不定,住了多会方才浅抽深送,急出缓入,到了情浓之时便着实大抽大送,一连入了五七百不止。 方才纵义大泄,娇娘口中唤了多少的快活,事毕三人又说了些戏话,因玩耍的乏倦,一齐入在纱帐里彼此相搂相抱而寝不题。 到了次日,便早早各人起来梳洗毕,三人各自相对而笑。 金华走出门来,原子逢见也是笑,丫环见金华也是笑,原子丫环是二人笑话休烦叙。 再说他三家后来的事体说与看官听,都说自五月二十九日,日月如梭堪堪过了月余,三亲家同居一处过活,俊娥与娇娘到了十月生产。 娇娘生了一对双生儿子;俊娥生了一个儿子。三亲家大小人等无不欢天喜地。 韩印遂起了三个名字把娇娘生的儿子一个叫做韩成嗣;一个叫做金克昌;俊娥的儿子叫潘祥俊,三家皆有接续。 金华待了一年又进了府○。 再说原子丫环诸日眉来眼去,韩印看出破绽,又将丫环许了原子不题。 后来金华夫妻偕老,三个儿子各整家私真是古今罕有的一件奇事。 ○者因其淫不败伦,乐不伤雅,诸事皆自风流中有本分,快活中,固然其事非诬人可考,作之考有羡慕不已之心而传之也。 有一诗遮偷情之丑云: 莫笑韩潘女娇娃 前生造就配金华始虽野鹜终桃夭 生子续嗣更堪夸PS: 奋战了一夜,头都快大了.可总算 Key 完了.一次贴完,给诸位网友. 另外,多谢各位网友的关心,我已经换了一块新硬盘,以前丢了的我会慢慢再收集.以后我会再贴些文章,不过可能会过一些时间,因为一切都得重头来.再次谢谢大家." }, { "text": "怡情阵\n目录第一回 戏后庭白琨恣意 弄花心李氏情欢第二回 宠娇妻别结鸾凤 窥情态眼酸遗精第三回 下戏书取笑赚敌 逞法力奋勇前征第四回 绣房中夸耀玩器 书案前谈笑春宫第五回 品阳物挂香酸齿 开黄花芸香消魂第六回 应贤设计炒茹茹 共泉乘隙破黄花第七回 露水夫妻成结发 牙床重整旧风流第八回 李氏定计引玉姐 白琨幸奸美钗裙第九回 结兄姊纵惰恣意 拜姊妹两换鸳鸯第十回 为荒淫六人废命 被梦惊白琨悔终第一回 戏后庭白琨恣意 弄花心李氏情欢 话说随炀帝无道,百般荒淫,世俗多诈,男女多淫,天下四海九州,别的去处还好,惟有杨州地方,山明水秀,人物美丽,人情大是不古,有一件故事,这件故事就在杨州府高邮州兴化县,城内有一个秀才,他姓白名琨字如玉,真个无书不读,无字不识,更兼一表人才,生的眉请目秀,齿白唇红,娶妻殷氏,十分丑陋。 白琨是个风流才子见自已的老婆不美,再不得戏弄,殷氏得了干血病,二十几岁上就亡故了。 白琨恨前妻不好,立志要寻一个标标致致女子做续娶老婆。 再说这白琨有个窗弟姓井名泉,比白琨小二岁,也是个秀才,年十四岁,白琨二十二岁,井泉虽是男子其俊俏风流比妇人还觉可爱,所以这白琨见他有些情景,千方百计哄上了手,日里是窗友,夜里是两口子一般。 白琨把井泉的屁股弄了几年,如今已二十六岁了。 有个媒婆来说,本街上开银铺李老实的女儿年纪十七岁,生得袅袅婷婷,娇娇娆娆,又白又胖又美又嫩,标致得紧,白琨听说喜的把心花都开了遂把旧老婆的首饰定了,拣了上好吉日子娶过门来。 白琨见了模样真个似玉如花典雅异常,只见鸟云巧挽斜,鲜花满鬓,娥眉两道宛同两片春山,粉面桃腮,恰似出水芙蓉,樱桃小口相趁朱唇,十指尖如春笋,春柳细腰,可人金莲窄窄三寸,行动一天丰韵。李氏就灯光之下,秋波一转,看见白琨也是个美貌男子夫妻二人满心欢喜,各自解衣上床,吹灭银灯,二人钻入红绫,白琨色胆狂发,淫兴泼泼底下的一根阳物如铁硬一般,直立用手把新娘一摸浑身与棉花相似,只是下边的小衣尚不曾解脱。 白琨道:娘子,下衣不脱,这是什么意思。李氏原是知情的女子,在家为女儿之时,常与小厮们有些不清白的账,见丈夫问他为何不脱下衣,心中极是欢喜,穴里头淫水早已流出许多, 因假意说:“羞人答答的,如何便得脱了下衣。白琨那管三七二十一,忙用手替他解了下衣,把阴户一摸,在手恰似一个才出笼的馒头,软浓浓,鼓蓬蓬十分可爱。 白琨把阳物拿在手里,约有七寸多长,任准李氏的阴户,用力挺身直入。 李氏‘嗳呀’一声,就像一个蝎子蜇了一下子是的十分痛疼,使手去把阳物一摸时,似一条火棍又热又硬,还有三寸在外。 李氏吃了一惊,暗暗说道:我曾和过几个小厮弄过,再没有如此之大,正暗暗想念。白琨欲火烧身将李氏的两条腿架在自已的肩上,抖擞精神,把身子望前直耸,一根七寸多长的家伙全入进户里边。李氏连声叫疼。白琨不顾好歹,任意狂浪,那有惜玉忻香,狂勾三更有余,方才云雨已毕,二人交股而眠,正是: 娇莺雏燕微微喘雨魄云魂默默来凤倒鸾颠一夜梦千奇万巧画春图 到了次日清晨夫妻二人各自起身只见采绸褥子上有一片血迹,李氏的穴心尚肿的未消。 李氏笑嘻嘻的道:“郎君好狠心人也。” 白琨把李氏一看竟比昨日标致百倍,自此夫妇以后,你爱我的风流,我爱你的颜色,真是如漆似胶,相成了一对好夫妻。白琨因妻子美貌,略打听的李氏有些偷偷茍合的几声也就不计较这样事。 旁人时常和他绞闹,戏话以小鸟龟称呼他,这白琨都是装聋作哑,明知自已有三分土气仍自称为堂堂好人,只是夜里有老婆的穴快乐,日里有井泉的屁股受用,遂任作一生之福祉不浅。 这井泉的屁股,白琨弄熟了,通像这白琨是他的汗子,他是白琨的老婆,他却日日在屋中走动,白琨通也不忌疑他。井泉自幼父母双亡,幸得姨母巫氏将养成人。 巫氏十八岁上就守了寡,恰好这巫氏的婆家也是姓井,就把井泉当自已儿子,家中产业甚厚,教井泉读书紧急,也十分照管的谨慎,井泉也极其孝顺。 话说白琨二十七岁,李氏十八岁,井泉十九岁,巫氏三十一岁。 巫氏见井泉渐大,要替他寻亲事。 井泉道:“儿年正少待科过了要再寻亲事不迟。”巫氏也就不提。 井泉依旧和白琨一块看书,常常见李氏,心中爱他道:天下怎有这样妇人,美貌无比,如何叫我双手捧来乱肏一番。 李氏因见了井泉爱他美貌,心里道:这样小官人等我一口水吞了他才好。 二人眉来眼去,都有了心。一日白琨与井泉吃酒,白琨唤李氏同坐。 李氏摇头不肯道:“他是个浪汗子,如何叫我陪他同坐吃酒。” 白琨笑道:“他便叫做我的阿弟,就是你似一样的老婆,都是我肏过的。” 李氏掩口笑道:“你和他皮绞,当我什么相干,怎么好与他同坐呢。” 白琨再推攒方才走来入坐吃酒。 三人一齐吃酒井泉李氏调情偷眼两个欲火不能禁止,井泉假意把筋吊在桌子下,连忙往地下去拾,用手将李氏的裤子捏了一把,李氏微微一笑,李氏假意将汗巾失在地下,将金莲勾起井泉也微微一笑, 白琨知他二人都有意思,却不入在心上,三人饮到午后,用了汤饭点心之类,看看天晚,酒散两下别了。 一日,白琨和井泉在书房里想想儿年干事的趣。 白琨把桌子拍了一下道:“我怎能勾得天下绝色的佳人,自自实实干弄一会方畅快,我的心,井泉道阿嫂的标致也是极好的了, 白琨道:“阿嫂新娶来时故是好看,如今也不甚好了。” 井泉道:“我看起来就把天下妇人找遍了也没有像阿嫂的标致。” 白琨笑道:“你既看他标致,你就不敢喿他么。” 井泉道:“我要戏亲嫂子就是欺了阿兄,如何使得。” 白琨道:“我怎么戏阿弟来,就不许你戏阿嫂,” 井泉道:“阿哥有此好意只不知阿嫂肯也不肯。” 白琨道:“妇人那个不好叫人干弄,若论阿嫂的心比你还急些哩,你晚间在这书房里睡,等我叫他出来和你弄弄如何。” 井泉听了这话心中如刺痒痒赞赞,连忙作了两个揖说道:“哥有这样好心,莫说屁股叫哥日日肏便肏作捣蒜一般肏肿了肏烂了也是情愿的。” 白琨点头歪脑走进李氏房来,井泉在书房喜孜孜等候。 白琨见了李氏两手捧过李氏脸儿,亲了一个嘴。 李氏问道:井泉去也不曾, 白琨假意道:“他已去了,方才被他说了许多扯风的话,听的我十分动兴,你可快快脱的净净的,把穴摆的端端正正,等我弄一个番江倒海。” 李氏笑道:“这是你拿到纲里鱼,任给钩弄杵了。” 当下就脱了裤子仰拍拍的眠在橙上,把两条如玉似的腿儿分开,白琨也脱了个干净,露出一个棒硬的家伙,不用分说,将毳子撞进急急抽送。 李氏笑道:“笑说方才井泉说什么风话?” 白琨道:“当初我与他肏屁股,他还嫌我的家伙大,还怪我肏的他疼,头一回射他时节,他疼的眼泪都吊出来了,以后却不怎的了,又待他几年,他的家伙又大似我的,又卖弄他的本事,会夜战不泄和他弄的好人定,弄的穴肿破方才罢手,琼花观前有个名妓,极有本事,浑名叫作吞毳袋,凡男子极会弄的只好百十抽来就泄了,前年四月十八,琼花观起了大会,井泉到那里赶会,打听吞毳袋有离群绝色的姿色遂花了七两锒子,和这吞毳袋弄了一夜,直到五更弄的那小婊子七死八活,讨饶才罢。” 李氏笑道:“是夜叫那小婊子和他歪斯缠呢。 白琨道:“看了井泉的家伙大,甚实有趣,不要说妇人欢喜,我是喝采的,有八寸三来,周围大四寸多些其龟头如茶盅口,还大硬似铁棍如火一般的热,我心肝,你这个穴必须这等家伙肏肏方才有趣。 李氏听了浪着声儿把穴儿直耸说道:“别个的阳物不要说了,我骨头里痒痒杀的了,你快着实的抽罢。” 白琨见他浪极了,便将阳物抽出来。 李氏细细一看,只见上边茎上淫水浸浸热气腾腾,青筋蟠环,赤色闰纹,有五寸还去。 李氏淫心炽炽,把阳物捏在手里舌尖舔了一会。 再看他二人的故事,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宠娇妻别结鸾凤 窥情态眼酸遗精 话说他夫妻二人说到彼此兴动的时节,李氏把阳物在口里吃了一会,白昆欲火盛极,拍开李氏的阴户,其中骚水汪汪,十分滑溜。 白昆将阳物肏进去,用大出大入,初时用九浅一深之法为一气,又抽片时,按九九八十一抽为一气,又抽了多会,约有一千有零,抽的李氏娇音婉啭,阴精连泄,满口里称妙道快。 白昆又一连抽了百十多抽,抽的李氏阴户中响声不断,如螃蟹扒泥般鸣咂有声。白昆阳精大泄。李氏嗳呀一声,快活杀了,我要死了。李氏闭目合眼,不多时早昏过去。 白昆知是抽杀了,忙用嘴接嘴接吸气,片时方才悠悠醒来,穴内似长江大河滔滔直流,觉浑身轻似麻杆一般,手足四支并无半点膂力。 因说道:“自你娶我这几年,今日才把我肏快活了。” 白昆道:“你这穴若要叫井泉那条大家伙弄弄,只怕比我弄的还快活哩!” 李氏道:“我的心肝,我怎好与别人干弄。” 白昆道:“你两个干干何妨,就约他来,只是你放出手段,弄得他到明日,待我笑他不要叫他卖嘴才好。 李氏笑道:“那怕他的阳物是三眼轮四棱剑水牛角生金柏变的,放进我的穴里不怕他不消磨哩。” 白昆道:“我的心肝说的是,我如今不弄了,待你睡一睡,晚些好和他征战。 白昆拭了阳物,又替李氏拭了穴边滑流的水。 起身出房来,李氏自已上床去睡了。 却说井泉自已在书房等了半晌,看看日色将沉,只见白昆走来,井泉道:“我等的急了。” 白昆笑道:“也还早些,你也忒要紧了。井泉道:哥发了善心,早一刻也是快活一刻。 白昆道:“你且坐着到一更尽才好出来。” 井泉道:“端等。” 遂即进到房中。 李氏睡了方才醒来,正要走下床来,白昆搂住用手去摸摸惊问道:怎么穴这等湿的。” 李氏笑道:“方才做了一梦,梦井泉把我弄了一顿,因此上穴里这等湿的。” 白昆道:“我心肝,你既然这样想他,何不就到书房中和他干干。” 李氏笑道:只到取笑,怎么当真,决使不得。” 白昆道:“这些妇人那个不是背了自已丈夫,千方百计去养汉,到丈夫面却撇清道,怪你不要穿这样夸子。” 李氏搂住笑道:“我的心肝,我养汉子只怕你怪我,你要不怪我,实对你说罢,那一刻不是要向他弄的,你前日叫他吃酒,我看了他眉目清秀俊俏美丽,十分爱他,前日天气暖,他不穿裤子,看见他腰间那话儿硬骨骨的跳起来,我这里骚水不知流了多少,把我一条桃红亮纱裤都湿透了,你今当真不怪我,我就出去和他干了,只是我和你好的紧,便把心中事都说与你知道了,你且不可冷笑于我。” 白昆道:“既是我要你作的,决不怪你,决不笑你,我就仝你出去,他等的你久了,把几八上的皮将几八硬硬。 李氏笑道:“且叫他硬会,可是我这身子也不曾洗的。” 白昆道:“我替你洗罢。” 忙取水盆盛了些温水,便把李氏浑身上下洗的如雪一般的白,又把那穴儿洗了一回。 白昆洗着笑道:“这么一个白胖细嫩的穴等与他受用,今晚只许你这一次,和他弄后,下不为例。” 李氏笑道:“不去由你,去便由我,便多一次也管我不得了。” 拭澡起来,李氏要穿裤子,白昆笑道:“不用穿了,去了还得脱哩。 李氏笑道:“不要乱说,妇人家全是男子汉来扯裤子的时节方才有趣,你那知道这里头的妙处呢。” 当下穿完了衣裳,白昆又捏着李氏的脚道:“真个小的有趣,你可换了红鞋,少不得要放在他肩上叫他看看,他也动情。” 李氏就将红鞋换了,又叫白昆在床头上取了汗巾来。 白昆道:“你真个停当。” 遂手扯了手到书房门边。 李氏笑道:有些羞人,难以进去。 白昆道:“日日见的说什么羞与不羞。” 白昆遂领着李氏进了房里。 井泉见李氏进来,喜得魂飞漂渺,情神狂荡。小鹿儿扑扑的乱跳,连忙与白昆作了两个揖,李氏抿嘴一笑。 白昆拍着井泉的肩头道:“阿弟,阿弟,我戏你的屁股,今晚还你个穴罢。” 白昆出来,把门来扣上道:“我自去不管了。” 李氏故意将身往外边走,井泉把住道:“我的亲嫂子,就亲了一个嘴。如今送上门来不怕你飞上天去。” 白昆在窗外张看,只见井泉抱了李氏在脚橙上摸了一会穴,又到灯底下椅子上坐了。李氏又用手捏了一会阳物。 井泉抱了李氏叫:“我心肝,怎么这等生得标致。” 连耍了十几个嘴,把李氏的舌头咂的唧唧连响,不断把手摸了穴道:“好鼓蓬蓬的紧。” 李氏又将裙子捻住假装不肯的模样道:“且慢些,就动手,要去吹了灯儿。” 井泉慌忙使手遮掩道:“全要借着光儿照你这样桥滴滴的模样哩。” 便用手扯裤子带儿,见散了,脱下来,便把手捏住穴皮叫:“我的心肝。” 就推李氏到床边,替他解了裙,扯了裤,把两腿拍开,井泉从腰里露出一个恨细顶粗八寸多长,似蓬花头一般家伙,对首穴心挺身入将进去。 怎奈这井泉的家伙甚大,刚刚进去三寸,还有五寸在外,李氏用手一摸,把穴塞了个结结实实,周围的皮都是紧的。 井泉叫道:“我的心肝。” 亲了个嘴,下边又用边一下,又进二寸有余。 李氏嗳声叫疼,满口叫道:“慢些。” 井泉那里管他这那,忙用力一入,早已连根顶进,李氏疼不可言。 井泉道:“我心肝,这样害疼,我怎好拿狠心肏你。 李氏笑道:“我的心肝,我的丈夫怎么使狠心弄你的屁股,你就不许使狠心肏我的穴么,你便狠狠的肏上了一阵也是当的起的。” 井泉真个抽了二十来抽。 李氏穴里又疼又痒又酸又麻。 井泉把持不定,龟头顶住花心,精便大泄了。 李氏笑道:“好没用,好没用。我当你有千勇战的武艺,谁想竟是个临阵收兵的才料。” 井泉笑道:“我的乖乖肉儿,休笑我没用,我的几八从午时硬起,直到如今,心中实等得紧了,又见你这样标致模样,我怎么忍得住,如今第二回你便见我的本事。 李氏走起来,要穿衣裳。 井泉道:“你今晚那里去,我还不曾弄你到头哩。” 井泉这时节几八不能急硬,又恐怕李氏笑他无用,着边支撑抱李氏到窗前道:“我与你橙上照灯光将弄,我今晚定要尽我的兴方才罢哩。” 抱李氏仰眠在橙上,井泉伏在李氏身上细看一回,一连亲了好几个嘴咂得舌头吱吱的响,道:“我的乖乖肉,你的脸儿我日日见看得明白了,身子和这穴还不曾看个了细,如今定要看看,先把两个奶头又圆又硬捏弄。滑滑的贴在胸膛上,又把肚皮摸摸。李氏是不曾生产过的,并没一些皱纹。 摸到腰里,井泉道:“好个柳腰儿。” 摸到小肚下边,像个馒头突起,上面生些细细的几根黑毛,稀稀的。 井泉百般捏弄,拍开看看就如红桃子开的一般。 李氏把脚勾了井泉头到穴边。井泉把口咬舔,把舌尖在穴里面舔搓。 李氏骚兴大发,穴皮张开,两片肉翕翕的动,骚水乱流。 井泉此时阳物又硬起来,把李氏的屁蛋掇出橙头上,两脚搁在井泉的肩上,所小脚拿手里就把阳物尽根肏进。 李氏十分快活,笑说道:“你几八头直顶到我穴心里便不动也是快活的。 井泉尽力抽送,一口气抽了两千多抽,抽得李氏浑身说疼又不甚疼,说痒又不甚痒,说酸又不甚酸,说麻又不甚麻。其中快活受用无比,只可心神领会,而不能言语告人。 搂住井泉叫:“我的兄弟,我的小汉子,我的肉肉,肏的我过不得了,我快活杀了。” 李氏又迭起腰来迎着几八,腿又摇股又颠,闭了眼,歪了外头作出百美千娇的情态,口中哼哼唧唧,只见穴又会吞又会爽,把几八迎进吐出,急抽急锁,慢抽慢锁,淫水直流,把阳物湿的似油沾了一般。 抽的屋里响声比就那狗吃面汤的一般,连响不断。再说白昆这在窗外看了半晌,也兴了起来,把手紧捻自已的阳物,一边看一边弄,一时欲火烧身,把精都泄了一裤子。 心内道:“这样一个标致老婆等他这样脱的光光的拍了爽利戏弄,那知道这样折本,白白送他受用,实有些气他不过,只是爱李氏得紧,又是送他出来的,把老婆丢出凭他解闷。 昏昏回到房中正见丫头桂香靠着排插打盹哩。 竟不知这白昆和丫头如何干耍,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回 下戏书取笑赚敌 逞法力奋勇前征 却说这白昆进的房来,见桂香正在那里打盹。白昆心内道:这丫头一向家言母利害得紧,便是偷他也是战战兢兢的,我如今且好与和他干弄一会。 向前抱住亲了个嘴,把裤子解开脱下,露出雪白的屁股,用手拍了几拍,觉又软又滑,十分爱人。 白昆在口中取浸液摸在龟头上,又取了些抹在屁眼上,只见桂香从梦里醒来,道:“你是谁?” 白昆道:“你看我是谁。” 桂香一看,笑道:“你久和我偷弄,如今是怎么,想起什么来了。” 白昆不说,专心把阳物肏进,甚是紧的有趣。 桂香道:“你是错走了门。” 白昆笑道:“前门后门是一样。” 桂香笑道:“我的心肝,你到充亲生的哩。” 白昆笑道:“小丫头,小养汉精,竟骂起大爷来了,定要肏你个屁股肿穴烂方才罢手。” 桂香笑道:“我的亲大爷,你就把后边肏重皮了,前边肏的张掀了番赤了,谁怨你不成。” 白昆便用十分力气把屁眼着实挖捣,屁股里响声不绝。桂香的屁股急急迎凑,一吞一抽,有千百回合。 白昆将几八拔出,只听得唧的一声,把两条腿架在肩上,恰似个老汉推车的架子,把穴皮用手拍开,硬着家伙尽力抽送。 抽了三千多抽,抽得穴内淫水直流,阳物硬似铁棒,如火炭一般,肏得桂香浑身快活,口中咕咕哝哝说了千万样的娇声浪语,引得白昆昏昏迷迷,欲火烧身,嗳呀叫了声,宝贝儿乖乖肉儿,将巧子顶住穴心,那精大泄。桂香叫道: “不得了,快活杀我,过不得了,那阴精也泄了。” 二人搂抱片时。白昆把巧子抽出,只见那穴口里阴阳二精交在一处,微红微白,稠咕嘟的,淌将出来。桂香用汗巾抹了,二人各自分开了手去睡不题。 再说这井泉与李氏在凳上弄的屁滚尿流十分热闹,又抽两千多抽,叫道: “我的宝贝儿乖乖肉儿,爽利么。” 李氏笑道:“不要说起,我骨髓里都痒痒了。井泉巧子抽出,又把口来舔饫了一回,将阳物重进,自力狠弄紧,抽送了几千,又末根进推,扺住花心,研磨几千转。 李氏满身麻木,口和舌头都冰冷,昏迷不醒。 井泉用口唏。气李氏方才开了眼,搂住井泉叫: “我的亲汗子,宝贝肉儿,几乎被你肏死了我。” 井泉道:“我的亲老婆,我的风流知趣小妈。” 抱住李氏的颈,上了床。井泉仰眠了,叫李氏跨在井泉的身上,把头调转,两手捏了巧子,把口来品咂。又把舌头在几八上卷舔,把穴向井泉口中磨搽,要他舔刮。 李氏道:“这才叫作颠鸾倒凤,便是铁汗子也弄矮了。你晓得么。” 井泉快活难当,应道: “我曾听说过,不曾作看,如今真个过不得了。” 李氏咬住巧子头,只是不放。井泉道:“我的精又来了,在你口里你不要怪我。” 井泉忍不住那精便泄了李氏一口。李氏吞咽肚里。 井泉道:“我的乖,怎么弄得人这般快活,如今调转来。 李氏道:“我还要咂他硬起来。” 又含在口内,扯搽一回了,那几八仍旧红胀突起来。 李氏转身来把穴正对几八往下一坐,坐在穴里头,连墩连磨,只管摇荡。 井泉受用难当,精又着实泄了约有一大酒杯,就觉得倦了便抱住,李氏在肚皮上,叫:“我的小汗子,你的几八是世间少有的,我的穴少你的几八不行。” 井泉道:“你在我身上睡一睡罢。” 李氏道:“我还要他硬起来。” 井泉笑道:“我如今实没用了,饶了我罢。我实倦的紧,不会硬了,明白晚上再作罢。” 李氏道:“亏你会作买卖,图下次哩。” 井泉道:“今日其实不曾尽我的本事出来,明日决一出来再试一试,才是知趣的心肝哩。” 李氏道:“我的心里也不曾尽兴。” 井泉道:“你明日要不出来,我就要死了。 李氏道:“心干若不信的话,就把我这条裤子留下与你作当头,只待我穿了单裙井去罢。” 井泉道:“这个极妙。只听见鸡鸣了,看看窗都亮了。李氏穿了衣裳走下床来,又把井泉的几八扶起,用嘴咂了一回,方才出门。 井泉送到门边,又作李氏五个嘴,咂得李氏知头辣焦焦的,又把穴捏弄拿指头插井去狠力挖了几下,李氏也扯了几八不肯放,蹲下身子把口来咬巧子一口,叫: “我的心肝,待我咬落了才快活。” 井泉道:“饶了他罢,今日晚早些出来咬他。” 李氏道:“晓得的,晓得的。” 二人分别去了。李氏井房里来,白昆方才回来。李氏搂住白昆道: “我的汉子丢了你一夜,你不要怪我。” 白昆道:“昨夜快活不。” 李氏道:“不要你管。” 竟骑在白昆身上把穴拍开,含住了几八,连搓几搓,有些硬挣起来,白昆道: “你好好把夜里事说与我听,难道他弄了这一夜还不爽利,又还要我来满载呢。” 李氏便从头说了一遍,又道: “没说他这根阳物真是极妙的,一肏进穴就觉爽利杀人。” 搂住白昆道:“我今晚还要和他睡一睡,我的心肝肯也不肯。” 白昆道:“我的乖乖,真个被他肏热了,再去也不好,只怕我的宝贝吃亏。” 一面说话流连,一边李氏在上面动。白昆忍不住又泄了许多。李氏方才下身,那精便顺着穴眼流了白昆一肚子。用汗巾抹了方才罢手。 见日出三竿。白昆道:“这时井泉必定要还睡呢,等我写一个贴儿取笑与他。” 遂取过一方端溪古砚,又叫丫环蕓香取过一幅粉笺。白昆挥笔上写道: “吾弟素多勇战,对敌者莫不甘拜下风,即城下请盟吾弟尚且不肯,何昨夜干戈交加,厮杀数合,展首请降,垂头丧气,而昔日勇战之雄安在哉,今晚列阵前来,吾弟尚敢执锐枪迎否。” 写完叫小厮俊生分付道:“你可送帖儿到书房里交井相公拆看。” 原来俊生是小唱出身,模样生的好,白昆使了十两银子买在家里戏屁股的。俊生拿了帖儿竟到书房里来,正见井床上穿衣起身,俊生双手将帖儿献上井泉接来细看,见是笑他没用,不觉失声大笑,忙作回书道: “阿哥休笑弟软弱无能,昨夜跨马轻敌遂有弃甲曳兵之辱,不过是惜玉怜香耳,晚点兵调将,披甲跃马,誓与彼决一雌雄,先破巡阳关,后破定州城,那时节还笑弟之无能否。” 俊生领了回帖送与白昆,白昆见了回帖也啧啧的笑道:“你怕不怕。” 李氏道:“不怕,不怕,包管今夜他讨饶。我听他书里话不过是弄的我穴穿洞破的意思,又打窥我浪骚,可恶,可恶,今晚你不要去,我定要去破了和尚的脑子,剥了将军的皮。” 白昆道:“说的妙极。” 方才叫桂香拿衣服来穿了下床,彼此过早饭。却说井泉午前从琼花观遇一僧人,讨得个摇战方法。这方儿也不是药,也不是偏方,就在妇人身上,其效如神,你道是那样的方儿,请书个明白与看官看看:“ 此名为三峰大药采战仙方: 上曰红莲峰,药名为玉泉,就在女人舌下两窍中,其色碧,为唾之津。男子以舌舔之,泉涌出华池,咂之咽下重楼,纳于丹田,气生血也; 中曰双齐峰,药名为蟠桃,就在女人两乳中,其色白,其味甘,男子咂之而引纳于丹田,能养脾胃,益精神,吸之能令女人经脉想通,身心纾畅,上达华池,下应元阕,三采之中,此为先物,若未生产女人元乳汁都,采乳中之气更有补益也; 下曰此芝峰,药名为月华,就在女人阴宫,其色红,其津滑,其阕常闲每每会女情妍媚而赤声声,其阕始开然,后气乃泄,津益男子以玉茎,制退作半接之势,以鼻引之,鼻气吸之入腹,一吸一抽,所谓上吸其气,下吸其津,受气受津以益元阳,养精神。 此三峰大药,惟知者对景忘情,在欲无欲炼而得之,发白再黑,返老成仝,长生不老也。 毕竟不知井泉与李氏交欢端的,且听下回分解。第四回 绣房中夸耀玩器 书案前谈笑春宫 话说井泉忽想起僧人传授三峰大药,心里道:我既有妙术,今晚一定要试试。只见白昆叫桂香,蕓香,俊生捧着酒饭进了书房,摆在八仙桌上。 白昆陪了井泉又吃了一会,霎时酒足饭饱,二人把夜里和李氏弄的事故说一会,哄一会。把晚上肏穴的事又叮嘱一会,把井泉的屁股又炒了一会,白昆方才进内宅去。 井泉方也回家探望巫氏,说了几句离三鬼四的浑话,巫氏也只当他在书房里读书作文,那知竟是个不弄事的蠹才。 井泉在家吃过午饭,想了晚间的勾当,假意的对巫氏说道:“书房会课,大约晚上不能家来。” 巫氏认以为真,井泉喜不自胜,走出来,刚刚遇着方士,身披道袍,脚穿草履。口中喃喃的念念有词,只见他袖中古古囊囊有些稀晓。 井泉上前问道:“老师父你这袖中是什么东西。” 见那方士道:“你问我作什么,莫非你要买我的不成?” 井泉道:“我买你的,我未知是什么货物呢?” 方士道:“若说了我这货物,只怕你不出价小。” 井泉道:“若是你的货物应了我的心意,那怕是上百的银子,我也买的。” 那方士把头点了几点,遂把井泉领了个避净所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裹。 井泉用手一捏,忽软忽硬,十分有趣,方士解了包裹。 井泉一看,只见有酒杯还粗,五寸还长。看看似硬,捏了又软,霎时间又长了约二寸,霎时间又短了二寸。忽而自动,忽而自跳,上边成黑成白,或黄或绿或红或紫,恰似一个五彩的怪蟒在包裹里顾顾拥拥,似活的一般。 井泉看了又惊又喜,满口道:“奇哉,请问师父此物何名,有何用处。 方士道:“这叫作锁阳先生,男女两便,又名锁阴先生,男子用他临阳物硬的,将他套在上边,就如生在上边一样,能大能小,插在阴户内就像小锯一般,抽上十来抽,那女子便叫死叫活的快活美了。 一个妇人就是结发一个老婆,一辈子再不肯放手,女人用时,便用热水烫,放在阴户,如活的一般,或左或右或上或下,在心中花心上乱撞乱冲,冲的那妇人淫水直流,娇声唧唧哝哝,阴精大泄。” 井泉听了十分欢喜,又问道:“这东西是什么?” 方士道:“是东海东边的灵柳根儿结成的,逢初七十七廿七方才结造,共计七七四十九天,二年有余方才结成。” 井泉道:“大奇!” 遂又问道:“此物要多少银呢?” 方士道:“此乃是世间阴阳之宝,定要百两银子方才肯卖呢!” 井泉点头,遂到家中,暗暗进到房中把自已攒的银子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递与方士,方士将那锁阳先生交与井泉。 方士又把丸药两包,上写着字:此包搽在龟头上,能使长大坚固,通宵不倒,若不解便十日民不泄。 一包上写着:“此包搽在妇人阴户,能令紧样,两片胀热,里面只作酸痒快乐,不可胜言,阴精连泄不止,若进得多遭不解,阴户痒疼几日不消,若男子要泄,含凉水一口,妇人阴户上把甘泉水沅一次便平复如旧。 又写云:此药只可施于娼家,好人家女人不可用此药,能损寿,多用则成弱症也。 井泉看完笑道:“今晚也顾不得,定用与他见一番手段!” 先取了一粒抹在自家龟头上,又取一粒在汗巾内,别了方士,袖了锁阳先生,竟到白昆家书房里专等天色晚时,好弄那个营生。 却说白昆吃了午饭正要睡觉养神。只见一个小厮来摸骨牌下棋,这小厮原是隔壁蓝应疑家的。 这蓝相公与白昆年幻相同,又相处行极好,因见白昆与井泉有些原故,况且又是标致少男,蓝应疑大是眼热,请白昆摸骨牌下棋的意思,无非是托白昆要肏井泉的屁股。 白昆真个穿了衣服随蓝家小厮出门,去对李氏道:“今晚上我不回家来,有一场好局呢。井泉在书房中呢,晚上就留他在房中宿了,一发便宜。” 李氏道:“你不在家我决不作这样事。” 白昆道:“要你心里有,不忘了我就是了。我如今就与他说,叫他晚上早些进来,我明日午后回来,验你的穴,要是囫囵的才算你是本事。 李氏点了点头,送了白昆出门。白昆到书房见了井泉,把屁股挖了两挖,方才同小厮往蓝家去了不题。 却说井泉见白昆去了,心中十分欢,他那里等得到晚,便匆匆得意走到李氏门边。 李氏听得有人走,问:“是什么人。” 井泉道:“是你亲汉子来了。” 李氏听是井泉声音,欢喜慌忙出来,领了井泉的手同进了房,把门关了。 李氏搂住井泉道:“我的乖乖,我正在这里想你,你就来了。” 井泉道:“今日是天作成我的。等我快活呢。” 只见房里东壁上挂着一幅百美图,是西洋画的,十分精臻,又摆一张沉香木桌儿,桌上摆着十样锦的酒杯,宣德年的古铜炉,汗胡的龙泉瓶,其余古今书籍,筝琴牙棋甚是风雅,又有一套春宫图儿。 井泉取过看时,却是四十八幅,一幅上画着两幅春宫,共计九十六个图,每图两个人,共计男女一百九十二个,有一百九十二样故事,也有摸穴的,也有肏屁股的,也有拔毛的,也有咂几八的,也有舔穴的,件件样样不可胜数,大扺肏屁股的比肏穴的还多几件儿。 二人看罢笑了一会,走到梳头桌上,放了象牙廊嵌的豆拍楠减装,旁边铺了一张班竹*字床挂了一幅桃红百蝶罗帐子,床上捕一领广席,放了一对专藤枕。 井泉把李氏抱住亲了一个嘴,叫道:“我的小乖乖,我硬的慌了,你快快脱的光光的待我肏吧。” 李氏抱住道:“这个何消你嘱咐呢!” 李氏脱了上衣。井泉替他脱裤子脱的光光。 井泉用手摸穴道:“昨夜想是被我肏肿了,这等我拍开看看。” 这是井泉要放药进去假说这话。 李氏那里知道,应声说:“生成是这样胖的。” 就睡在床上拍开,叫井泉:“你要来看,除非你几个是铁打的才肏得我的穴肿。” 井泉把丸药一粒放在指头上,假意拨弄,把药轻轻放进里面,笑道:“如今真个不肿,晚上定要他肿呢。” 李氏笑道:“你真有这等本事,我凭你怎么样肏杀了我方见你是好汉,决不会讨饶的。” 井泉道:“如今说要牢记。” 李氏道:“我倒脱的干干净净的等你,你倒穿着衣服,只管胡说。” 也来替井泉脱了衣服,解下裤来,看见井泉的几八似棒槌一般大,双手挚住说道: “我的心肝小女婿子。就拿口来咬咂,咂得头上有添了皮,又急筋又跳,插得我穴里边极快活。” 玩耍中间,李氏穴里药性发动,只觉得里边发痒难当,忙起身起到棕交椅上坐了,对井泉道:“为何我这里边又酸又痒?” 井泉笑道:“是射的急了。” 李氏道:“我每常便射并不是这等,今日比前另样的了,妇人家阴精要来方才是这样。” 李氏叫道:“宝贝,快挚几八来肏进去杀杀痒痒罢。” 井泉故意不肯放进,只在穴门边抹搽。” 李氏道:“如今一发痒痒,过不得了。” 看他歪身扭腰,臀颠腿摆,十分麻痒难过,真是有趣。 井泉笑笑道:“如今着了我手了。” 还不肯把巧子肏进,将手挚了似铁硬一般的家伙,只在李氏穴旁边屁股垂上乱敲乱打,打的屁股上的雪白的肉儿软哆嗦似凉粉块子乱动。 李氏十分难过。井泉方才把巧子插进去,又慢慢抽将出来,将锁阳先生跨在几八根上,插入阴户一气抽了五千多抽,抽的李氏叫死叫活,称美道快,浑身摇动,不多时头毂眼闭,手足酸软,百骨百髓,精神欲碎,阴精大泄。 原来妇人阴精比男子大不同,颜色就如淡红豆汤相似,不十分浓原,滔滔直流。 井泉把身子蹲下把口去盛吃,其味甜,其气香。叫道:“美哉,美哉!到如今方才知妇人的阴精是这等极美的了。” 吃完了阴精,又恨不能饱餐。把舌头尽数舔吃。 李氏开了眼,醒来说道:“今日比昨日肏的痒痒,真受不得,就像有几十根尖嘴虫儿在里边乱咬,痒痒钻心,入骨头里去的,又热又酸,你越抽我越过不得,方才来了一阵,真乃飘飘乎,欲仙矣。” 把头向地上看,道:“方才有好些精流出,为何连地上不见了唾。不知井泉答何言语。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品阳物挂香酸齿 开黄花芸香消魂 话说这李氏把头往下一看,疑惑问道∶“怎么这阴精一些儿也不见了呢?” 井泉笑道∶“都是我把口来盛吃了,你还不知道么?” 李氏道∶“我真是魂飞魄散了,那里知道。” 井泉又想起僧人传授的三峰大药,暗暗说道∶“我且试试。”遂把李氏的舌头抵住玉泉,餂卷多时,果然十分效验。玉泉津液滔滔直出,井泉餂了几十口儿,咽在肚内,又把李氏的乳头捏弄,圆圆的、鼓鼓的,贴在胸前小小两个乳头。 井泉知是未生产过,没汁儿,只吸其气而已。井泉把口来咬住乳头,采取蟠桃之气,吸了几十口,纳于丹田,又鼻吸李氏鼻气。下边阳物在阴宫,鼻气一吸,玉茎一抽,采取多时,真个其效如神,浑身精神添了许多。鸡巴更硬了,插进屄里,重重抽了千个会合,叫道∶“亲小乖,今日定要肏得你爽利呢!” 李氏痒痒难当,口中咿咿哑哑,吱吱呀呀,叫道∶“亲小婿,快些抽,今日要快活杀了,我实过不得了。”又见眼闭口开,昏过去了,阴精大泄。井泉又把口来盛吃,比头遭一发多了。 李氏醒来道∶“真是可笑,若说起今日屄里快活,真是天下少有的了。”李氏道∶“这会又痒痒了,快些肏进来。”井泉因又肏进,乱墩三四百墩,研了几百研,揉了几百揉,李氏快痒难当,说道∶“如今受不得了,精又来了,不许你吃了。好好把那昆仑羊脂白玉盏儿接来,竽我一看。” 井泉道∶“使得。”又着力在上面骨梗边,刮一会、擂一会,又往下面近屁股的所在,扯着巧子,着实擦了一阵,又笃了一阵,方才把鸡巳放在中间,对着花心,大抽大送,抽了上万多抽。 李氏口中只叫∶“亲爸爸!亲小汉子!乖乖肉儿!我要死了!我怎么被你肏的这般快活呢!”霎时间,早已昏过去了。 井泉知是精又来了,慌忙将羊脂玉盏接在屄门边,把巧子抽出,唧的一声,只见这一番,屄一发张开,两片呼打呼打,就如驴屄打闪一般,那淫水流出,涌涌滚滚,直接了满满的一玉杯,放在床边。李氏开眼醒来一看,道∶“真真有趣。”井泉接过,亦更清香,一气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了又把舌头望杯里餂了几餂,李氏笑道∶“我的肉儿,你是吃蜜吃糖了么?只是不够。” 井泉道∶“莫说是吃糖吃蜜,就是那北京的海里腰,北京的玉带糕,东海的熊心胆,西海的猩猩唇,也不能像这般美。”二人呵呵笑了一会,看看日落坠西。 李氏穿衣服,往灶下办备夜饭,只是两片屄门肿肿,走路有些碍人,暗笑道∶“如今这屄可是被他肏玻坏了。” 不多时,备办完了酒饭,叫丫头桂香、芸香排在八仙桌上,秉了一个连环十二重栖的灯,放在桌上。满屋里照的雪亮一般。井泉一把扯住芸香亲了一个嘴,道:“小乖乖,你怎么生得这般可爱,等我弄一弄。” 芸香道:“娘知道要打。”慌忙走去。桂香见势不好,一同出来。 井泉道:“你两小妮子,不过妥了一时,等夜深时,定要叫你试试我的利害。” 却说李氏因办完了酒饭,又办一个精致攒盏,如同盆口般大,这盘子乃粉定窖的古磁,白如玉,亮如镜,光彩射人,约值百雨银子,乃是传家之宝。盘中盛着凤翅燕窝、青笋排骨,云中鸿雁胙,山中糜鹿筋,其味喷香扑鼻,又开了一坛蒲桃绿的美酒,叫桂香拿了盘子,又叫芸香提了酒,同进房来。井泉搂了李氏,下面叫道:“我的心肝,叫你这等费心。”就在床前摆了一张小八仙桌。井泉上面坐,李氏下面坐,桂香旁边斟酒,两人对饮了几十杯。李氏把酒含在口内,送在井泉口里,连送了几杯。 不多时,井泉满面通红,李氏看他模样十分俊俏,叫道:“我的乖乖,你不用吃酒,快吃我的精罢!屄里又痒痒难过了。”井泉真个脱了衣服,把李氏也脱得光光的。 李氏用手捏巧子,道:“真个奇怪!有这等有熬炼的东西。”又叫道:“你既然吃我的精,我也要吃你的了。” 井泉道:“难道不与你吃么?你弄出来就吃。” 李氏叫桂香、芸香两个品咂,定要弄他出来我吃。两个不肯,李氏怒道:“好丫头,我也咂来,你雨个不咂!”桂香、芸香不敢执扭,便轮流品咂,桂香咂得牙床酸了,芸香咂得口水干了,不见有些动静。 李氏道:“奇怪!我平日极欢喜看人弄的,你可把桂香丫头弄一弄,我看一看。” 井泉道:“桂香是一定未破瓜的,我鸡巴忒大,只怕一时间难弄。” 李氏笑道:“这小妮子,前日我往娘家去,竟和你哥哥弄了半夜,又听得说我昨晚出在书房的时节,又把他肏了一夜,屄眼一定弄大了,还不脱了叫井官人弄么?” 桂香道:“羞人答答。”扭着身子不肯走来,井泉一把扯住,推在凳上。李氏遂也替他脱得光光的弄,井泉把桂香浑身衣裳脱去。 原来这桂香看了这一日,屄里头骚水流出,裤子都湿了。井泉解下,李氏笑道:“你看这丫头,想是撒出尿了。” 井泉道:“不是,不是。”又见十分的滑溜,井泉笑道:“你这屄叫你大爷弄了两夜,难道就弄得这般样的,一夜肏过几百回?” 桂香道:“偷也偷几回儿,如今娘也是这样的了,大家没的说了。” 李氏笑道:“这丫头倒会塞起嘴来,不用着实肏好了他。井官人是贵巧子,不要射他这溅屄,只出外去睡罢!” 井泉道:“这也是他一生造化,你不要来争。”就往进大半根。 桂香道:“程面忒顶的慌,抽出些。” 井泉道:“不要作声,包管你快活。”一连抽了三四百抽,桂香口里作起声来,也嗳呀作了多少娇态。 井泉道:“我也要抽出他的精来。”挺了腰,尽力抽送,直进了根,抽了一个时辰,桂香不觉昏去,也像李氏一般。 李氏笑道:“这小妮子也迷迷痴痴的了。” 井泉道:“他牙关紧了,不能动了,阴精也要来了。” 李氏忙把杯来接着,只见屄皮开张喘动,阴精流出,只接得一杯,比李氏还少大半。李氏叫井泉吃。 井泉心内想道:“若吃了他的,李氏一定恼我。”拿过来倾在地下。 李氏说:“怎么不吃?”井泉心内主意定了,搂住李氏道:“我的小亲妈的屄水十分干净,便吃何妨?他这屄龌龌龊龊,我怎么吃呢?” 李氏道:“我的小汉子,原来是这样爱我,你就今日肏的我七死八活也是甘心的。” 井泉说:“我的鸡巴不能够软,他硬得疼,怎么好?我的亲人再拿过屄来,待我肏一肏!” 李氏道:“不瞒你说,我的屄心里还是酸痒,只是这屄边实肿疼,弄不得了。我且迟些儿,你便和芸香弄一弄。” 井泉道:“这丫头模样,不像我的亲人模样娇嫩,便肏你千回万回,也是快活的。” 李氏道:“难得你这个情意,不要说屄里痒,你便肏死我,我也肯的。” 这时节桂香已醒转来,赤条条在旁边穿衣服,口里只管笑。芸香也指着他笑道:“你好爱人的,这样受用。” 李氏道:“我两腿相打折一般,再拿不起,你两个丫头,把我两腿抬起来。” 井泉仔细一看,屄不好了,只见两片屄皮翻赤赤的,红掀掀的,足足肿了有四指多厚,里面皮都擦碎了屄心,一块肉像雄鸡冠一般突起,里面似火蒸一般热烘烘的,看了满也可怜。他叫道:“我的肉儿,我看了心疼,把口来饴。” 李氏道:“轻些!”饴弄一回。 井泉心里道:“定有要安排他讨饶,方才罢手。”又把鸡巴插入,尽力重抽。 李氏熬住疼,抽了百十抽,搂住井泉道:“如今忍不过了,我的亲女婿,便饶了我罢!” 井泉心想道:“他的屄等我肏得这般爽利,便把屁股来弄一弄,方才满我的意呢!”便搂住李氏道:“我的心肝,你的屄弄不得了,只是我的巧子再不肯软,等我弄一弄屁股,肯也不肯?” 李氏道:“肏屁股是我极怪的事,我丈夫每常要弄,不知叫我骂了多少,再没曾招一招,如今我的宝贝乖乖肉儿要弄,只是你这忒大忒硬,我这屁股眼窄小,恐怕当不得。” 井泉道:“我当初被你丈夫弄了我多少回,初弄的时节十分疼痛,他只把馋唾多擦,渐渐就滑,就觉得里面宽松了,那里还疼痛呢?便十分痒痒快活。” 李氏笑道:“既如此,多多擦些唾沫才好。” 井泉道:“晓得。” 要知他二人的快活的故事,且听下回分解。第六回 应贤设计炒茹茹 共泉乘隙破黄花 话说李氏道:“既如此,多多的用此馋唾擦在屁眼上才好。” 井泉道:“晓得。” 李氏转过屁股来,把屁股突的高高的,扒在床上。井泉看了似白羊一般的屁股,又肥又嫩,叫人可爱。井泉从口中取了些津液,用舌头餂在上边,又用手指取了些,抹在龟头上,两样家伙十分滑溜,井泉将巧子插进。李氏是头一次,疼得难过,把牙咬得连声响了几响,眉头蹙了半歇。 井泉道:“我的乖乖,你是害疼么?” 李氏道:“你不要管我。”井泉把巧子肏进三寸,再不动荡。 李氏道:“怎么不抽?” 井泉道:“只恐心肝怕疼。” 李氏道:“若肏屁股不抽,男子汉有什么乐趣,不要管我,只管弄罢!”李氏摸着自已的屄和屁股眼,只隔一层皮,后边动,前边也有些流水流滑,叫井泉把巧子拔出,把屄里的水沾一沾,一发滑溜。 井泉道:“我的知趣的心肝。”便急急抽拽,只不忍进根。 原来李氏屁股里头肥胖,刚抽了四五抽,就似白油一般,沾在鸡巴头上,李氏回头看,道:“这是什么东西?” 井泉道:“这叫做大肠油,有这东西,屁股里头才滑溜,心肝的屁眼更比屄肏的快活。”又问李氏道:“你看见那昨日的书么?” 李氏道:“见来。” 井泉道:“你见我书里是什么意思?” 李氏道:“不过是要弄得我屄破的意思。” 井泉道:“你还不明白呢,我写着先破锁阳关,是肏你的屄破,后破定州城,要弄你的屁股破。” 李氏道:“小屁精,今日应了你的话了,你可着实抽抽。” 井泉道:“只怕你嫌顶的慌。”尽力抽了七八百抽,歇了一歇,又着力抽了三千多抽。李氏疼痛难忍,便满口讨饶。 井泉将巧子抽出,道:“我的鸡巴硬的紧,不见泄呢!再把芸香等我弄一弄。” 芸香慌忙推辞道:“井官人这么大个东西,我实实当不得。” 李氏道:“少不得迟钝些等井官人。还不在我面前弄么,我正要看看呢!” 桂香道:“方才笑了我,于今轮到你的身上,还不怏脱裤么?” 芸香道:“我看娘和井官人弄,我也心动,只是恐怕当不起。” 李氏道:“你且脱了裤。”桂香把芸香的衣裤脱得光光的,芸香便要跑,一把叫桂香抱住。 李氏道:“抱往凳上来,我拿了栽他的头。” 桂香忙把他的脚扳开,肥肥满满、白白净净的好个小屄,一根毛也没有。把手去摸一摸,道:“也是尿样的流水,只是皮不曾破呢,今日替他开了黄花。” 井泉用手拍开小屄,挺身腰把巧子一送。芸香叫天叫地,就似杀猪一般的纳喊。桂香把芸香的腰着力按定,把脚往两边一拍,井泉又着力一送,突的一声,竟进去多半根鸡巴。 芸香道:“不好了!肏死人了!”只见鲜血直流,眼泪汪汪乱滚,面如土色,渐渐昏去了。 李氏道:“快饶了他笼!这丫头没福,略进半根鸡巴就昏去。” 井泉将鸡巴拔出,把芸香扶起坐了片时,只见芸香醒来,嗳呀嗳呀道:“井官人忒狠心了,把我的家伙弄坏,一世用不得了。” 李氏道:“且去睡罢!去养小屄去罢!” 桂香道:“你这个小油嘴,你方才笑我,却是快活杀人,你怎么叫井官人肏死呢?”芸香连疼还顾不得,那里还耍嘴,扒起来慢慢的去了。 此时月出有光,鬼混多,井泉从新与李氏洗面吃饭回家去。李氏舍不得放他走,又将鸡巴肏了一回。桂香也过来餂了一回,方才放他出门去了。李氏因屁股疼痛,屄肿破,和桂香也去睡了。 再说这一回,白琨到了蓝家应贤家中,却不是打牌下棋,竟是山肴海味酒肉,拌了一桌极盛的筵席,整整吃了一夜。到了次日清晨,早饭时候,白琨道:“你如何设此盛馔,不知兄有何见教,使弟前来?” 蓝应贤道:“弟蓄心已久,今日请兄屈到寒舍,有要事与兄相商,不知兄肯借方便与弟乎?” 白琨道:“兄但有托事,弟决意前进。” 蓝应贤附耳低声道:“如此这般这般。” 白琨听了,呵呵笑道:“我当有何大事,原来是要想肏井泉的屁股,这有何难。” 当下就起身,来到井泉家中,只见井泉睡在醉翁椅上,白琨看了一看,不觉欲火烧身,随手扯下裤儿,将鸡巳照屁眼一肏,弄了一回。井泉醒来送过舌头,叫:“亲亲小汉子。”奉承一会,白琨泄了,白琨又把蓝应贤托着事,低低与井泉说了。井泉连声应允,慌忙往蓝家来。 你道井泉为何来的这快顺溜呢?这蓝应贤前年打浙江杭州府,买了乐户人家一个未破瓜的处子,名叫玉姐,年方十八,生得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井泉听得这个消息,正无门可入,如今见有一着屁股绞闹,正中其意,心里又说道:“我凭着这个破定,倘或换个屄弄弄呢,也好造化呢!”当下即和白琨往蓝应贤家中来,二人叙礼已罢,坐了半晌,佳肴旨酒办将上来。白琨饮了几杯,便脱空回家去了。蓝应贤解意,也不强留,井泉也假意要走。 蓝应贤忙跪下央道:“吾兄休要见弃。”磕了一个头起来,就与井泉亲嘴,道:“我的心肝,想你想了几年,如今才得到手。”井泉故意的闭一口气,鳖的满面通红,想大有羞惭之色,蓝应贤忙用手去解裤。 井泉半遮半推说道:“你我皆堂堂男子,这是什么体面?” 蓝应贤笑道:“如今井兄怎么厚于白兄而薄于小弟乎?” 井泉被他说着毛病,便默默无言以对。任蓝应贤弄他的屁股,蓝应贤硬着阳物插进屁股里头,着力抽了千余抽,抽的十分滑溜。井泉的鸡巴也引得硬了。二人正在热闹中间,井泉在门缝一看,只见一个标标致致一个妇人,年纪不过二十岁,亚赛那月宫的嫦娥,模样十分鲜艳。井泉心中想道:“此必定是玉娘了。” 玉娘偷眼一张,见蓝应贤抱着个俊俏小官在那里肏屁股。心想:“但不知此小官是谁?姓甚名谁?若得这官人和我弄弄,就死也是甘心。”又见井泉抱条大物,似棒捶一般,看了多会,屄的骚水都流了出来。然后回房去了。 这时蓝应贤把阳物抽够两千多数,方才泄了。刚刚一时,蓝应贤排上酒席,二人吃了。井泉正心里热扑扑的想玉姐,怎奈无路可钻,心中十分熬打不过,孰意天假其便。忽然有一人来,请蓝应贤作亲迎的陪客,那新女婿却是蓝应贤的表弟,姓楚名坤,这是千万不能推辞的。蓝应贤慌忙换了衣服,井泉假装醉了,睡在床上。蓝应贤临出门时,用手把井泉拍了两下,便沉睡如雷,不能动转。蓝应贤也认作他醉了,便把门带上了,同那人直到楚坤家来,整整闹了一夜。 且说井泉见他去了半晌,料是不能来了,满心欢喜。暗暗起来到屏门边张望。只见玉姐儿穿花拂柳走近前来,井泉上前抱住,挟到书房。此时正当五月十五,月色如同白昼,照得满屋雪亮,玉姐道:“官人贵姓高名?” 井泉答道:“姓井名泉。”井泉嘴对嘴,叫道:“小乖乖,莫不是玉姐姐么?” 玉姐道:“正是。” 二人说话半晌,井泉脱了衣服也与玉姐脱了衣服,井泉双手捧过玉姐的睑来,在月下一看,美貌异常,又把浑身一看,内同白雪团成一般,再看腰下那件物,鼓蓬蓬,更觉可人。捏着一双小脚,未及三寸,引得井泉神魂飘荡,巧子连跳不止,提起两腿,没棱没脑,尽根顶抽,顶了七八百抽,直弄的玉姐牝蕊酸痲,神魂飞越,不胜疼楚,痒痒酥软,不住的仰牝迎套上来,鸾颠凤倒,恨不得你一口吞在肚内,我一口吸在肚中,如胶似漆,绸缪订交。井泉捧了娇滴滴的脸儿,问道:“你丈夫与你亦有此乐乎?”玉姐应不出声,摇摇头。又问道:“我肏得你好么?”玉姐在肩上拍一拍点点头。 井泉道:“我既弄的你好,怎么舍不得叫我一声?” 玉姐把两条玉腕紧紧抱住井泉的腰,如莺鸣乔林,燕语雕梁,叫了一声,道:“亲亲的小汉子,宝贝肉儿,真肏得好,如今爱杀你了,我明日偷偷和你走了罢!” 井泉听了,不觉心窝痒痒起来,发猛深提重捣,一气捣五千多抽。玉姐浑身麻酥,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阴精连泄不止。井泉狂纵到四更将尽,阳物连跳几跳,不觉大泄在花心上边。 玉姐梦中婉转叫道:“嗳呀!嗳呀!快活杀了!”玉臂轻勾粉颈,朱唇咂吐丁香,恩恩爱爱,相搂相偎,交股而眠。 不多时,鸡鸣报晓,各自起来穿了衣服,玉姐尚不忍舍,彼此挖屄捏巧子,闹了多会。玉姐方才回房去了。井泉肏了整整一夜,身子乏倦,仍是和衣而睡在床上。不知后事为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回 露水夫妻成结发 牙床重整旧风流 却说这玉姐回房去,井泉睡在椅。不多时,红日将出,蓝应贤回到家中书房里来看井泉,见他仍旧和衣而睡,实扑谅他呆醉极了。那料他夜间弄了自家的老婆,大大折本的买责,忙用手拍了一把,井泉方才醒来。蓝应贤扯开裤子,取了鸡巴,又把井泉的裤子扯开,早已肏将进去,抽了千来多抽,抽得咕咕唧唧,也觉十分有趣。自此井泉与蓝应贤成了相知朋友。二人弄够多时,将及早饭时候,蓝应贤到了院内,办备了饭,拿来二人吃了,方才分手。井泉往自家中去了,这且不题。 却说这白琨在蓝应贤家同井泉吃酒,忒意脱空,叫蓝应贤肏井泉的屁股。到了家中,只见李氏眠在床上,白琨道:“乖乖,我回来了,我与你再弄罢!” 李氏道:“夜间叫那井泉肏坏了,弄不得了!” 白琨扯开红绫被单看了,看见屄门肿了,屄里皮都红破了,屄心肉儿都是一层血湿了。不觉失声道:“怎么弄得这等模样?”又细看了一会,道:“一定是用上药了。” 李氏道:“也没见他用,但见他鸡巴上有一个套儿在上头,插在我这里头如铁扯一般,十分疼痛。他将我抽死三次,下三碗阴精,他都吃了。” 白琨道:“他吃你的阴精,有如吃你的骨髓一般。” 李氏道:“他不但弄了我,又把桂香肏了一阵。他那阳物还硬帮帮不泄,又把芸香弄了一阵,弄的吱呀乱叫。” 白琨道:“他既如此狠毒心肠,又弄了桂香,又开芸香的原封,此恨怎消!也罢!我与你治了屄,再合井泉算账!” 白琨也晓本草,拣了一个方药,出门去到药铺,买了甘草、千头子、土伏苓、全银花,回家煎汤,与李氏洗了一遍,才觉好些。又一连洗了十几遍,便平复如旧。李氏看见白琨这等殷勤妥贴,心中悔悟叫道:“你这般爱我,我倒爱了别人,我还是个人么?叫我又羞又恼,怎么过得,我一定要死了!” 白琨道:“我的肉儿,有这等志向,倒是我误了你了。我的乖乖要死,我也是不活了,再不要说这个话。古人说得好:“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返。”以后再不合他弄,就是了。” 李氏道:“丈夫真好心人也,只是此仇不能报,冤不能雪,这便如何是好?” 白琨道:“徐徐以待耳。” 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已过三个多月,忽蓝应贤得一弱症,名为花痨,呜呼尚飨。幸留一子,刚度三周,浑家栾氏,十分贤惠,浆养度日。 再说这玉姐,原是乐户人家出身,喜的风流浪子,好的是吃醋拈酸,如今蓝应贤亡故,如何能以守寡,便诸日寻死觅活,栾氏知是无耻之辈,难以强留,便找媒婆叫他改嫁人。 你道媒婆就是与白琨做媒的井大脚。媒人听说这话,便道:“这模样好标致人物,要多少聘礼呢?” 栾氏道:“论初时却是一百银子买的,如今分文不要,只要速速的出了我的门,省得弄丑态出来,便是万幸了。” 井大脚听了,满心欢喜道:“既如此说来,一发不难了。此事全凭我老井一面承管。”说罢,别了栾氏而去不题。 却说井泉知蓝应贤病故了,恨不巴着玉姐改嫁,便是个天然的好对头儿。忽闻此消息,忙不迭往井大脚家打听蓝家的事情。刚进得门来,只见井媒婆正在家中吃早饭,媒人道:“井官人,有何紧急事情,来的这般荒速?” 井泉道:“就是蓝家那头亲事。” 媒人道:“官人是初婚,那玉姐是二房,况且出身微贱,官人岂肯以贵配贱?” 井泉道:“实不瞒你说,那玉姐是我弄过的人物之中,属他是一等。我自那日弄他一回,至今好几个月睡里、梦里,只是放不下的,你务期作成与我,我便重重谢你。” 媒婆道:“你二人原有此皮产账目,越发容易作成了。官人且去,待我与你作合。” 井泉喜孜孜回来,专候佳音。媒婆忙到了蓝家,与栾氏说应允。只见玉姐把媒人叫到僻静处,问道:“与我说的那家?” 媒人道:“就是与你有皮绞的井官人。” 玉姐道:“真乃天从人愿也。” 媒人又到井泉家与巫氏说,巫氏也自欢喜。当下拣了吉日,娶玉姐过门。井泉谢了媒人,私自与他白银五十两,红绫两疋,媒人领去了。 却说这晚间,一对新人进了洞房,关了房门,在灯光之下,将玉姐的脸儿一看,竟比从前俊俏百倍。玉姐将井泉一看,抿嘴笑道:“好一个美貌小汉子。” 井泉亲了一个嘴,叫道:﹁亲乖乖,你再叫我一声,我听你叫了一声,我心里麻麻的,好不受用!” 玉姐道:“我的亲小女婿子,小汉子。”一连叫了五六声,叫得井泉浑身痒痒,下边那条巧子如铁硬一般,早已鼓起来了。 玉姐道:“我的乖乖,你那裤裆里是拽的什么?恁般突突的呢?” 井泉笑道:“我不曾拽着什么,只拽着一条巧儿。” 玉姐笑道:“何不拿出来耍耍?”便用手去扯井泉的裤子。 井泉道:“扯他作什么?你我二人何不脱得光光的弄弄?” 玉姐道:“使得,使得。” 当下把衣裤脱去,钻入红绫帐内,各整器械,把鸡巴肏进,玉姐用手一摸,惊道:“如今又长了许多。”把屄撑得绷紧,周围没有一丝的缝儿。 井泉道:“我这鸡巴,实不瞒你说,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玉姐点头道:“真是数一数二的,我在那家时节的,刚刚十三岁,曾有个嫖客自称为大巧子,那夜肏坏了五个名妓,一个叫作风姐、一个叫花姐、一个雪姐、一个月姐、一个珠姐,初更将风姐屄肏得血淋淋的去了。二更把花姐肏的要死要活,再不沾身。三更将雪姐肏得头眼昏花。四更把月姐肏的屄门肿痛。五更把珠姐肏的磕头讨饶。那嫖客不能足兴,又把我抱过去,把我肏了一下,我那里当得!走又不能,无奈何,唤了我的娘来,方才解围。那人临去,送了五十两银子。除此人,并没有大似他的鸡巴的了。如今我的小乖乖这番巧子,与那人不差上下。” 井泉道:“我的鸡巴大,你的屄也不小。” 玉姐道:“两件东西不在大小,只要正可。” 井泉道:“我的心肝,真知趣的人也,时常听得人传说有三种绝技,我的心肝知之否?” 玉姐道:“其实不知,我的乖,你不说与我听?” 井泉道:“第一种是俯阴就阳,第二种是耸阴接阳,第三种是舍阴助阳。通乐娘多与男子交合,常叫男在下仰睡,他爬上身去,把阳物套入屄中,立起来套一阵,坐一阵,又坐下揉一阵,或揉或套,必令你花心受刺,不但奉承男子,他自已原有乐处。 常对人说道:“叫男子弄他,就如央人挠痒痒的一般。”这叫作俯阴就阳,是他头一种绝技。通乐娘若睡在底下多男交媾,再不叫男子一人着力,定要将身耸动起来协济男子,男子抵一抵,他迎一迎,男子抽一抽,他让一让,不但替男子省一半气力,他自家也讨一半便宜,省得里面玄关攻不到,抵不着。他常对人说:“天下快活的事,不是一人作得来的,阴也要凑,阳也要凑,凑来本去,恰好自然快活。”这才叫作阴阳交媾。若女子不送不迎,就像弄木人一般,也没什么兴趣。所以作名妓的人,要晓得这种道理,方才讨得男子喜欢,图得自个快乐。这叫作耸阴接阳,是他第二种快活的绝技。弄到那快活尽头处,精就将失了,将来未来之际,浑身的皮肉骨头一齐酸麻起来,昏昏沉沉,就如睡去一般,屄也不动,巧子也不动,阴精阳精自然丢了。这叫作舍阴助阳,是他第三种绝技。” 玉姐听了,浑身麻麻的,道:“我的风流小乖乖,我的屄痒痒了,你快着力抽上两千罢!” 井泉把巧子抽出一看,只见水汪汪浸湿,用手把屄一摸,那骚水十分滑溜,心里道:“有趣,有趣。”年家伙重插入屄内,一气抽了三千多抽,玉姐定颠腰迭,口中淫声婉转。不多时,闭目,阴精大泄,井泉忍不住,遂顶了花心泄了。 . 少顷,玉姐醒来,叫道:“心肝,真肏得我快乐。”遂起身,叫井泉仰卧在下面,玉姐把巧子拿在手中,捏弄片时,那阳物仍旧又硬了起来,套在屄上,一起一落。 井泉欲火烧身,道:“我的娇娇,真快活杀我了!” 玉姐笑道:“你快活是小事,我比你还快活呢!” 井泉道:“你作紧着些,我的精又来了。”玉姐一连又坐了七八百下,井泉精便泄了。 玉姐慌忙取汗巾揩了,玉姐道:“此次你的精泄,比方才几次泄的快些。” 井泉笑道:“我顾不得了。” 此时已交四更将尽,二人嘴对嘴,腮对腮,肌肤相凑,四肢交加,眠在鸳鸯枕上。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李氏定计引玉姐 白琨幸奸美钗裙 话说他夫妻二人一夜的欢乐且不题。 却说白琨一日和李氏道:“井泉这个屁精,弄破了你的屄,肏坏了你的屁股,此恨怎消?” 李氏道:“他白白肏了你的老婆,你也戏他的老婆才扯直。” 白琨道:“他新娶的蓝家的小老婆,十分标致,只是一时不能急切弄弄,这便如何是好?况且又有他姨母甚是严厉。” 李氏道:“我有一条计策,包管弄得他的老婆。” 白琨道:“你有什么计?” 李氏道:“拣个双九或是对月,将玉姐接在咱家,将酒灌个醉,那时但凭干弄。” 白琨道:“井泉那个屁精,是极聪明的,未知叫他老婆来不?” 李氏道:“只要善善的温存井泉,就是了。况且他的屁股又是你戏过的,再无有不叫他老婆来的。” 白琨道:“事不宜太急,且缓缓乘机而为就是了。” 再说这玉姐是个毒虫,刚娶了十来日,巫氏婆婆得了个疟症,数日而死,具厚礼葬之。 且说白琨对李氏道:“可好了!有了机关了,井泉的姨母已亡故了。” 李氏道:“乘此机会何不速速诓了他来报从前之仇?” 白琨道:“就哄了他来,弄不了一日半日,倒惹起我的馋虫来,还不如不弄呢!依我愚见,不如把井泉夫妻二人请来同咱家居住,却也是一生的快活,岂不是长久之计!” 李氏道:“若在一家同住,我也难脱井泉的手了。” 白琨笑道:“我的心肝,已就是一个破屄,还怕什么呢?那玉姐是才开花的嫩蕊,把你这破屄合他兑换兑换,也不算折本。况且还有井泉的屁股顶缸,这是有利的买卖,决意要作一作。” 李氏笑道:“若如此说来,我这屄仍是叫井泉弄了。” 白琨笑道:“不过是个骚屄,何用恁般许多讲究。”遂出门往井泉家商议同居的事情。到了井泉家中和玉姐备办巫氏作五七的供献,井泉见白琨进来,遂让在书房坐了。 白琨道:“与你许久不曾戏弄,想的我食难下咽,夜不安寝,思弟之心不可胜言,不知弟亦有思吾之意乎?” 井泉道:“哥思想弟,不如弟思想嫂为更切耳!” 白琨道:“阿嫂是残花败柳,还不胜弟妇是出水芙蓉,又娇又嫩。” 井泉道:“弟妹虽然美貌,已被蓝家弄过货儿,只是二水东西了。” 白琨道:“弟妹是二水的,阿嫂是三水的了。” 井泉笑道:“怎么是三水的呢?” 白琨道:“阿嫂在家时与小厮诸日偷偷摸摸,又与阿弟肏了个屄破定肿,在我手干弄,岂不是三水的么?” 井泉听了呵呵大笑。白琨也笑了一会,一把将井泉扯住,道:“我的鸡巴硬了,你的屁股拿来我肏弄肏弄。” 井泉道:“这是阿哥买到的后宅门,谁还拦你出入不成?”当下解了裤带,脱了裤子,露出雪白的屁股,凑近巧子来。 白琨有许多日子不曾戏弄,如今又弄这营生,就如作梦驾云一般,将鸡巴肏进屁眼,着力抽了七八百抽,觉得一阵痛快。嗳呀一声,那精便泄了。井泉也十分动兴,后边丢了屁股,前边用手捏鸡巴,那精也泄在地上。白琨一看,笑道:“阿弟如何泄了?” 井泉笑道:“我这里想阿嫂,想的泄了。” 白琨道:“阿弟既然有这般想阿嫂的诚心,那知阿嫂想念阿弟之心,更加百倍。” 井泉道:“怎见得?” 白琨道:“昨日晚上正睡得熟熟的,只听他梦中里叫道:“心肝长,心肝短,我过不得了,你肏死我罢!”及至醒来,我问他时,他说道:“原是阿弟戏他。”叫我用手往他屄里一摸,那淫水直流不断。” 井泉道:“阿嫂既这般想我,不知阿哥还肯发些善念,叫阿嫂与我弄弄否?” 白琨道:“阿弟既然爱上阿嫂,不知阿弟要把他长弄,要把他短弄呢?” 井泉道:“长弄怎样,短弄怎样?” 白琨道:“短弄不过一次两次,长弄老是包管阿弟弄到死。” 井泉道:“若得阿哥如此大恩,不要说今世叫阿哥弄我的屁股,就是死了到来生,仍旧要阿哥弄我的屁股。” 白琨笑道:“阿弟以德报德之心,固是极好的了。但是你我两处居住,昼夜往来,未免有些不便,依我的愚见,不如阿弟与我同住一家,阿弟生平大愿遂矣!” 井泉道:“阿哥故是好意,但不知弟妹心下如何?” 白琨道:“那事只要阿弟推攒,有何不可?” 井泉道:“如若推攒成的时候,阿哥亦沾弟之光了。” 白琨笑道:“沾你的什么光呢?” 井泉道:“我日里夜里戏弄阿嫂,哥岂有不讨个回席,以戏弄弟妹乎?此好色之人皆有之。看人吃醋,眼眶也酸。况且弟妹虽未若当年张丽华之貌,而温雅情哥一见之,不胜夸其风流俊俏之极矣!” 白琨听了,快活道:“弟妹既如此美貌,弟当竭力周全于我。” 井泉道:“弟蒙阿哥之恩,周全小弟,小弟岂悖哥而不周全阿哥耶!弟当诚心以报兄之恩。” 白琨听说,满心欢喜,又把鸡巴弄得硬硬的,对准屁股门儿,重重又抽了一千多抽。 井泉的屁股觉得爽利,异常快活,道:“哥与弟今生之缘与作夫妻几希耳!”白琨忍不住又泄了。井泉亦动起兴来,道:“阿哥亦快活否?” 白琨道:“弄阿弟的屁股,紧紧恰恰,比那处女的屄还快活几分。”当下把鸡巴抽出,井泉用手往定上一摸,那屁门边似稠鼻精一般,忙用棉花擦了。又把白琨的鸡巴擦了,井泉把鸡巴吞在口里,着实鸣咂有声。 白琨看了井泉的鸡巴,笑道:“你吃我的鸡巴,吃的这般有趣,我快活上来了。我又要泄了,你快吐出来。”井泉正吃得兴头的,那里肯吐。白琨一阵快活,那精便泄在口中。井泉把嘴咽了几咽,就似喝了一个生鸡蛋一般。 却说玉姐见井泉去了多会,不进房来,心下甚是疑惑,便俏俏的来到书房窗下,只见房门关着。玉姐侧耳细听多会,把二人说的村粗言语,句句听在心里。又从窗缝张看,只见井泉露着光光的屁股,迎鸡巴进去。又见在口中咂鸡巴,心里暗暗的笑道:“原是来这等无羞耻的光棍。”看罢,仍俏俏的回房去了。这里白琨与井泉弄完了屁股,各自整起衣服,白琨告别,临行又把同家居住的话叮咛一遍。 井泉道:“谨领,谨领。”白琨回家去了。不题。 却说井泉到了房中,玉姐一看,不觉抿嘴而笑,井泉道:“我的心肝,你笑的什么?” 玉姐道:“我笑你不像个男子。” 井泉笑道:“我怎么不像男子?” 玉姐道:“你既是男子,如何却叫那汉子戏你的屁股?” 井泉道:“如今男风之乐,不但士庶人也。当今隋炀皇爷,其宫中妇人美女,非不足尽生平之欢,而乃切切于娈童之妙。” 玉姐道:“此娈童姓甚名谁?” 井泉道:“姓柳名青,生得美貌异常,俊俏不俗。” 玉姐道:“那柳青虽丢了屁股,也比你丢的高些,像你这丢屁股,丢的不值。” 井泉道:“你说不值,我还占相应呢!” 玉姐道:“他白白弄你,你又不弄他,如何是相应呢?” 井泉道:﹁那白琨的老婆十分标致,白琨来自许我和他老婆干事,昨日叫我把他老婆的屄弄坏了,屁眼叫我弄肿了。” 玉姐道:“那老婆被你弄的这个模样,他想是恨你扯主顾呢。” 井泉道:“他男子来的意思,就是与我扯主顾。” 玉姐道:“我都听,我倒愿意。” 看看午时,将供献办停当,祭了巫氏。过了几日,井泉将房子租出去,将家中使用搬运至白琨家来。 不知井泉如何弄李氏?白琨弄玉姐,俱在下回分解。第九回 结兄姊纵惰恣意 拜姊妹两换鸳鸯 语说这白琨和李氏夫妻二人,见井泉和玉姐来在家中,李氏见玉姐人物标致,玉姐见李氏模样美貌,彼此羡慕不已,两个拜成姊妹。 白琨与井泉又拜了弟兄,十分绸缪。到了晚上,作一桌筵席,白琨与井泉坐在上面,李氏与玉姐坐在下面,桂香挂壶,芸香把杯,桂香满斟四杯,白琨双手递与玉姐,玉姐用手接杯,白琨见他白白的手儿如葱枝一般,又在灯光之下,将他娇滴滴的模样一看,白琨早已魂飞魄散,精神恍惚,几不知着落在何处。 白琨眉目送情,玉姐满面羞惭,将杯接过,秋波把白琨一瞟,却也是个极俏极俊的男子,把粉颈低了,只是不语。李氏道:“妹妹何必害羞,亲大伯不是外人?” 井泉道:“无怪乎他害羞,这是头次才见过了。到二次就好了。” 白琨道:“我说话有些欠雅,弟妹休要见怪。” 井泉道:“皆是自家,何怪之有?” 白琨道:“我受不得了,我的巧子硬了,把弟妹的屄拏来,我肏肏罢!”玉姐羞的满面通红,起身往外就走。 李氏一把扯住,笑道:“妇人家人人俱有,莫羞莫羞。”桂香、芸香旁边直笑。 井泉亦笑道:“哥说的也忒欠雅,乃太没学问了。” 白琨道:“咱原是作的没学问的事,跟他们弄,诗云子曰:“若要论起正理。”我不该弄阿弟的屁股,弟不该弄阿嫂的屄。” 井泉道:“有理有理,既如此,则不相拘了。我的鸡巴也硬了,也把阿嫂屄拿来我弄弄罢!我急了。” 李氏道:“我是叫你肏过的,你看你这小老婆还捏着呢!” 井泉向玉姐道:“不消羞了,这是脱不过的了。” 玉姐道:“这事全是你把我套弄住了。” 桂香搀口道:“这是极快活的事,何必这般执扭?” 芸香亦笑道:“是你自送上门来,你还怨谁?” 玉姐骂道:“你这两个小油嘴,夹着两个小屄倒会说现成话!” 李氏戏道:“好妹妹,别啰嗦了,快脱得光光的,叫你大伯子肏罢!” 玉姐此时口中虽说不肯,心里早已动兴。李氏忙用手扯玉姐裤子,白琨双手把玉姐抱在床上,忙忙作了两个嘴。李氏把他浑身的衣服尽脱的赤条条,玉姐用手遮住脸,还有几分羞色。 白琨亦脱了衣服,架起玉姐的两条腿,把阳物向腿缝里乱笃,玉姐流水把双脚拍开一肏,把鸡巴插进身子,压在肚皮以上,亲了一个嘴,把舌头伸过玉姐口中,玉姐只得含了。又把舌尖只管把玉姐舌根拱一拱,又一拱。 玉姐把舌尖也伸过来白琨口中。白琨一口咂住,只不肯放,就狠抽了五百多抽。 只见玉姐快活爽利,淫水直流。着实把白琨抱住,双脚紧紧勾住在白琨脊上,白琨知道他骚水发了,咂得舌头叮叮当当,白琨越发兴动,乱抽乱捣,把床弄得几几的响,玉姐再三忍不住,嗳呀嗳呀快活杀我了。只见李氏、井泉、桂香、芸香一齐笑将起来。 李氏道:“小淫妇,你那羞在那里?” 玉姐道:“我如今顾不得了。” 白琨提起双脚,狠命墩送,约莫有五六百抽,玉姐骚水漂漂如流水却忍不住,说道:“亲哥哥,肏快活了我!” 白琨早要来,只是故意不动。提一口气,忍住了精,玉姐屄里痒得紧,只是摇来摇去,挤一阵,夹一阵,道:“我的乖乖肉,怎么不动?” 白琨墩了五六百墩,玉姐忍不住叫道:“小女婿子,我死也是甘心的。” 白琨见他骚得极了,因向玉姐道:“如今我的宝贝快活么?” 玉姐骚兴大发,娇滴滴的答道:“那是!那是!” 白琨故意拔出,只把鸡巴头在屄门擦抹,玉姐一发痒得难过。只见把自己的屁股只管掇将上来。白琨把鸡巴往上一提,玉姐把屄往上一凑,再不肯离了龟头。白琨又尽根抽了二千有零,玉姐咬的牙根吱吱的响。此时屄巧交加,抽的响声不绝,十分有趣。 且说井泉看够多时,把自己一个标标致致小老婆,被白琨弄得七死八活,眼中甚是冒火,一把将李氏按在凳上,二人也脱得光光的。井泉双手捧过李氏的脸来,亲了一个嘴,又亲了一个嘴,李氏道:“我的乖乖,该咱两今日叙叙旧情呢!只是你的这宝贝鸡巴太大,还要慢慢的弄才好。”井泉此时弄,恨不能把屄弄破了,定弄裂了,才足心里意思,便假意应了几声。李氏拍开两条腿,搁在井泉肩上,把屄凑上屄子来。井泉笑道:“我的心肝,你好在行!” 李氏道:“我怎么不在行呢?” 井泉道:“那边肏屄,这边也肏屄,有什么趣味?” 李氏道:“依我的乖乖,要怎么弄才好?是在行呢?” 井泉道:“那边肏屄,这边弄定才有趣。比如两台戏,是唱的一样,那有什么看头!” 李氏道:“我的小女婿子,真知趣人也!”李氏慌忙转过身来扒在床,把屄夹在腿里,把屁眼高高突起。井泉却不先弄屁眼,竟使了个隔山取火的手段,把鸡巴插在屄内射弄起来。?李氏道:“我的汉子,你为何不弄定,又肏屄呢?” 井泉道:“这屁眼肥之嫩极,等我抽出你屄里的淫水,抹在屁眼上,滑溜溜的,省得我的老婆吃疼。” 李氏道:“我的心肝真个有趣!”井泉着力抽了一千多抽,抽得淫水顺着两腿直流到脚根,抽了多会,把鸡巴抽出,沾些骚水抹在屁眼上,滑溜溜的。井泉把巧子徐徐插入屁眼,李氏却不甚疼。 井泉着力抽了多会,那屁眼不住的吱吱的响。白琨回头看井泉,井泉回头看白琨,玉姐看李氏也是笑,李氏看玉姐也是笑,桂香与芸香也不住的笑,这边屄响,那边定响,两下看来,大概井泉这边弄定,比那边肏屄还热闹些。白琨见井泉弄李氏屁眼,吱吱的响声不断,白琨便高兴便从玉姐的屄里抽出鸡巴,到了这边,抱住井泉的屁眼,将鸡巴肏进。 井泉扒在李氏背上,白琨扒在井泉背上,井泉前边抽一抽,白琨后边也抽一抽,前边动,后边也动。玉姐见白琨拔出鸡巴去肏井泉屁股,自己却没瞅没睬,大不是意思,也到这边,把井泉的鸡巴,用手从李氏屁眼里拿出放在自己屄内。 白琨仍然是双手抱着井泉的屁股射弄,如狗作槽子的一般,抽的十分紧急。井泉又把玉姐前边射弄起来,李氏看得眼热,也把白琨的鸡巴,用手从井泉屁眼拔出,插到自已屁股内。 这边弄的屄声咕咕唧唧;那边弄的屁眼吱吱呢呢,两边响亮,如插豆腐滚锅的一般,甚是有趣。 再说这桂香、芸香看得动兴,俏俏的商议道: “这样快活事,你眼热否?” 芸香道:“怎不眼热?” 桂香笑骂道:“你这小淫妇,你能有怎样的小屄,却也知眼热。” 芸香道:“不在大小,自要深洞洞的就好。” 此话刚才说完,早被井泉听在耳中,忙说道:“你这小妮子也是浪极了么,如今你这小屄,莫非比从前又深了么?待我试上一试。” 芸香原是被井泉弄怕了,听说井泉要弄,吓得“嗳呀”一声就往外走,早被桂香一把扯住。井泉忙过来双手抱在床上,把衣服脱了精光,浑身如雪的一个小小身躯,玉姐替他拍开两腿,露出一个肥肥满满的一个小屄,连一根毛儿也没有。 井泉用手把屄皮一翻,恰好里边红润的极嫩,又把屄边的肉儿使手拱了一拱,里边的水儿渐渐流出,十分滑溜。 井泉兴淫大发,色胆如天,把鸡巴生生射进去。芸香忍着疼,受他肏,却不似以前那等吃苦的模样,及至抽了五百多抽,芸香却尝着滋味,也渐渐的觉着快活,也把屄迎上来。 井泉知他快活,又墩了一阵,研了一阵,左插一阵,右刺一阵,往下挖一阵,往上顶一阵,只见芸香快痒难当,浑身乱摇,叫道:“快活杀我了!你肏死我罢!” 不多时,阴精大泄,目瞪口呆,手足冰冷,已昏过去了。井泉喘气,方才醒来,叫道:“我今日方才知道色中之好了。” 芸香叫道:“小爸爸,小汉子,你再肏我一肏,我就快活了。”井泉又抽七八抽。 芸香道:“我又泄了。”白琨见他这般热闹,遂把玉姐抱在床上,把玉姐屁眼厥得高高的,又把桂香抱在床上,脱得光光的,也把桂香的屁股厥得高高的,又叫李氏前来把屁股厥得高高的。井泉一回头,见他三个都是拿的一样架子,一连排了雪白三个的定,十分有趣。 井泉笑道:“四不要六九不遂一,你们既然以此,咱两何不也到那边迁就迁就,作一团和气的营生呢!”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为荒淫六人废命 被梦惊白琨悔终 话说井泉见他三人把屁股排得齐齐正正,便道:“有趣!有趣!”也把芸香抱在床上,芸香不用吩咐,把屁股捱着一家儿,厥得高高的。 白琨道:“阿弟先要弄谁?” 井泉道:“我先弄玉姐,自从娶了这几个月,屄是弄熟了的,这屁股却不曾弄过。” 井泉说:“你弄那一个?” 白琨道:“我弄李氏。” 只见桂香、芸香道:“他两的屁股有了主儿,咱两的屁股便省下了。” 白琨道:“那里省得下,你且厥着,我自有道理。” 正说着,只听窗外一人咥咥的笑了两声。你道是谁?就是白琨的小厮俊生,因在厨房睡着,至三更多天,起来撒尿,见房门关着,却点着灯儿,俊生心下疑惑,道:“恁般深更时候,点灯作什么?” 便悄悄的走在窗外窃听,只听这个说快活,那个说受用,这个说愁,那个说鸡巴,又听得那个说屁股,那个说鸡巴,俊生听够多时,鸡巴也硬将起来,把窗户的纸湿透,用手指撕了一个小小空儿,把眼往里一看,只见一连排了四个屁股,像四只白羊一般,俊生忍不住,因此笑了两声,被白琨听见。忙问道说:“外是谁笑?” 俊生那里敢应,便一溜往厨房去睡。白琨披了一件衣服,开门一看,那里有人影?又忽然想道:“此必定是俊生了,却忘记了。” 忙到厨房,在床上一摸,摸着俊生,只见他口中尚喘气不息,又往心窝里一摸,扑扑的直跳。 白琨问道:“方才是你笑了两声么?”俊生不敢隐瞒,便对白琨说了。白琨却不怪他,白琨极爱他的。俊生故意妆出些娇态,叫白琨弄他屁股。 白琨叫道:“我的兔子,我丢了你多夜,正想弄弄,倒是我的乖乖知心说着话。”白琨早已扒土床,摸着屁股肏将起来。白琨道:“乖乖既如此疼我,我如今也要你个快活。”白琨道:“那屋里有四个屄,只两条鸡巴,肏得不热闹,我看你这条巧子也恁可以,何不同到那屋里打一个中伙。” 俊生听了,笑道:“有大爷在那里,我如何便去得呢?” 白琨道:“我既然是大爷,你就是二爷了。既然你去,我谅那井泉也不敢慢你。况且井泉的屁股也和你一样,是我弄熟了的。” 俊生听说,满心欢喜,遂同白琨走进房来。四个屁股仍然排列好好的,只见玉姐从腿缝里一看,见有两人进来,慌的流水扒起,李氏、桂香、芸香也都起来。 白琨道:“何必这般惊慌,此非别人,乃俊生也。” 井泉道:“来此何干?” 白琨道:“我方才到外边一看,并无人影,及至厨房床上一摸,俊生独自一个在那里孤孤零零,咱们在这里荒淫欢乐,于心不安,既在江边站,就有望景心。况且方才又被他看在眼里。” 大家一齐道:“使得使得。”俊生听了这话,喜出望外。 井泉道:“这俊生模样着人的紧,我先把他的屁股弄弄,方才痛快。” 白琨道:“这是送上门的。” 俊生也不推辞,赤赤的身子凑在井泉鸡巴边,厥起一个雪白的定来,往井泉鸡巴头上来往抹擦,井泉把鸡巴弄的铁硬,叫俊生咂吃,俊生口咂得十分滑溜,咂得这鸡巴红润润爱人。李氏看得高兴,那肯叫他弄俊生的屁股,便从俊生的口中,双手把鸡巴取出,扯到床上,把屄拍开。 井泉淫兴大发,一气抽了一万多抽,抽得李氏娇声婉转,屄内连响不绝。白琨看得高兴,也叫俊生咂鸡巴,俊生用口去咂,只见玉姐过来,把白琨的鸡巴顺手牵过,扯在凳上,把两腿搁在白琨肩头上,白琨提起鸡巴,肏进屄内,乱抽乱笃,左刺一阵,右捣一阵,上插一阵,下挖一阵,又在中间对准鸡冠,抽了一阵,抽得玉姐痒快难当,叫道:“我的心肝,不好了!我过不得了!” 登时闭目合眼,浑身乱颠乱摇,口中唧唧吱吱,白琨知是阴精来了,遂把腰扭了几扭,也陪着玉姐泄了。 这里玉姐和白琨弄的热闹,那里李氏和井泉弄的爽利,俊生看得十分眼热,遂把桂香扯在椅上,把屄门一看,十分鼓擞,俊生淫兴大发,把鸡巴插进,急急抽送。只见芸香把桂香的屄皮捏住,道:“你两个弄,怎么都忘了我呢?” 俊生道:“我只一条鸡巴,如何分的开?只等弄完他,再弄你罢!” 芸香道:“我这屄里痒的难受,你且与我杀杀痒,再弄他。” 桂香道:“小妮子能有多大屄,敢在这里弄嘴。﹂俊生拔出鸡巴来弄芸香,芸香喜的把俊生的鸡巴用口咂了一会,自己坐在椅,拍开两腿。 俊生摸屄,道:“好一个极嫩的小屄,甚是有趣!”俊生亲了一个嘴,把舌尖品咂一会,下边那鸡巴似火热一般,射进屄内乱墩,墩得芸香骚水直流。抽了一千有余,抽得个屄门鲜红,井泉一看,见他肏得有趣,便丢了李氏的屄,抽出鸡巴来,到俊生背后。双手搂住俊生的腰,把俊生的屁股弄将起来。 白琨一看见弄的热闹,忙丢了玉姐的屄,拔出鸡巴来,又到井泉的背后,用手把鸡巴也将井泉屁股肏将起来,前边俊生、中间井泉、后边白琨,一抽一齐抽,一送一齐送,四个人弄的有兴,前边弄的屄响,后边一对弄的屁股响,惟有李氏、玉姐、桂香三个屄闲着,倒无甚趣。 李氏道:“好无见识。”遂把白琨的腰搂着耸,玉姐也搂住李氏的腰也直耸,桂香也把玉姐的腰搂着直耸,七个人抱到一堆,作了个一团和气的买卖。耍够多时,不觉五更将尽,红日东升。各人穿了衣服,梳洗已毕,又办了些汤饭酒肴等物,大家吃了,欢乐欢乐。 自此以后,三条阳物四个屄,日日快乐,夜夜风流,逢着就肏,遇着就弄,白琨又把两个丫头许配了俊生,不肯叫他嫁别人。况且自己还得弄弄。说话中间,过了三年有余。井泉得了一个弱症,无非是酒色之弊,已呜呼了。 这玉姐见丈夫死了,囚烦恼在心,饮食不节,况且常常梦见井泉来缠,这日因与白琨戏射了一番,不知忌惮,喝了凉水,得了阴症而死。白琨把玉姐的尸首合井泉葬在一处,十分痛哀。 再说李氏被井泉弄的心肯意肯,见井泉死了,自己甚伤惨,也是梦中见井泉戏弄,渐渐把骨髓流干,一年多死了。白琨见老婆又死了,井泉、玉姐又亡故了,心中大是不快。幸有俊生的屁股,桂香、芸香的小屄,当常消遣消遣。 适值一年扬州府开科,白琨办备铺盖行李,带了俊生去科举,将桂香、芸香交付自己的老妪,遂与俊生去了。不期刚走了五十多里路,俊生忽得了疟疾,十分凶恶,白琨甚是着忙,也不去科举,雇了一乘驼轿,将俊生坐了。白琨一同回家,到了家中,桂香、芸香不期也是此症,白琨十分害怕,请医调治。过了几日,越发不好,刚刚延过七天,三人一同归阴。白琨痛哭不止,无奈何,埋葬一个坟内,白琨见人已死了,自已一个孤凄难过,终日哀声不止,眼泪不干。 一日,正在书房闷闷独坐,觉得身子乏倦,精神短少,到床上睡了。正睡在困时,忽见井泉、玉姐、李氏、俊生、桂香、芸香,身披伽锁,个个苦声淘淘。白琨道:“你们为了甚罪,受这等刑法?”忽然一看,并不是些人了,遂变成六个乌龟,两个公的,四个牝的。白琨惊道:“你们是人,为何又成了龟了?” 只见大公龟道:“我就是井泉。” 白琨问道:“你为何事?” 井泉道:“只为咱们荒淫太过,囚不避灯光、日光、月光,阎王把咱们荒淫之事,件件登了毛簿,定着万恶之首。” 白琨道:“你见毛簿上造着我的罪恶否?” 井泉道:“你的罪恶也与我们一样,只因你前生有救人贫乏的善事,以补此罪恶,你的罪恶与前生的善事,俱扯直了。阎王又道:“你下次再如此荒淫,也与我们是一样了。”也不得人身了。”说罢,忽然不见。 白琨急忙醒来,吓了一身冷汗,心里才恍然悟道:“天理报应,丝毫不差。”又想了想,道:“自此以后,决意不作那事,不如剃发为僧,那倒爽快。”当下主意已定。 过了数日,把家产一概变卖了,有好几千银子,又与了老妪五十两银子,自已收拾行李,上茅山拜了一个师父。 那师父法名叫三省长老,又与白琨起个法名叫省印,日日谈经,时时说法。白琨到后来明了心,见了性,方是正经结果。又把六个人的罪过,替他们超渡了。 后来这六个人,方才又转人身,白琨又遇江西野人,不记姓名,叫他作一部小说,教人人看见,也有笑的,也有骂的,或曰:“六人皆畜牲也。”而传者未免以此为省,而野人曰:“其事可考,其人则托,劝世良言,何罪之有也。”西江月白琨能悔终,故不等于六人之罪;六人因何短命,皆是骨髓流干。色是刺人剑,过用透体寒;樽节如服药,延寿度千年。戒哉!戎哉!" }, { "text": "灯草和尚\n目录第一回 红婆子戏法动夫人 杨夫人坚心抱和尚第二回 三寸和尚成丈六身 四八佳人分六七相第三回 和尚施法牙床大战 夫人恋情甘心受邪第四回 杨官儿为试情败露 小和尚贪色欲身亡第五回 杨官儿为女儿招婿 李可白因新婚试妖第六回 绿衣郎花烛两佳人 红彩女风流两奇事第七回 火上添油官儿魂去 水中出火秀士情浓第八回 七擒七纵妖曾得意 三战三败女娘失身第九回 三年恣欲丧女愁娘 夜燃灯火屏风入焰第十回 作道场灯草儿显灵 迷色阵周自如怡情第十一回 痴道士误入迷魂阵 小侍女偷情说法场第十二回 寻旧好走遍百丈原 觅新欢仍插一枝花第一回 红婆子戏法动夫人 杨夫人坚心抱和尚 月浸相钩,鼠筛水覃,哀鸿叫得霜天远。追维往事,重忆前缘,不惯凄凉情绪,更兼寒夜如年。道堪怜,挑却残灯,拨尽余烟。虽然花笙尚然,这风流未了,怎耐孤眠,念身无双翼,有梦难圆。懊恨更深,情剧焰腾腾,却对睡言。人儿体冷面苦,嗟埋怨。 《右调 凤凰台上忆吹箫》 这一首词,只说到夜深人静,欲火怂恿,男男女女没一个不想成双着对,图那脐下风流快活,大凡男子一经漏泄,尚可消受半时,妇人家安心受射,邀射越好,便弄到那形消骨化也不肯休,却是何故? 只因男子是火性,被水一浇,那火更灭了一半;妇人家是水性,被火一烧,那水更热了几分,有一曲《离江怨》为证: 夜阑灯影斜南,璁闭也。迟迟更漏,初长髻儿,懒卸衫儿,懒忻昏黄,怕看天边月。泪流衿上血,众穿罗衣流香汗,只嫌火冷中肠热。 看这一曲,方知妇人欲火尤甚,但不去引动他还好矜持,一引动了便没个截止。 话说元末时节,有个杨知县,原是杨州人,作趁了万数银子,夫人汪氏,乃江西汪千户之女,十五岁下嫁与杨官儿为继室。 十七岁上,生了个女儿,名叫长姑,许了新城李商人之子。杨官儿数仕回来,这夫妻母女三口过活,杨知县年届四十,性好闲游,至正壬仵年八月,同几个朋友乘船,往苏州虎丘山赏月去了。 夫人劝阻不下,祇得冷冷清清一人留在家中。到十五日,夫人独自步出前厅,忽然外面走进个婆子来,看他好像四十多岁,头脸发面俱是红色,向夫人深深道了个万福。 夫人道:“妈妈,何来?” 那婆子道:“老身叫作红婆子,平日会作戏法,专在大户人家走动最多,刚从奶奶门首经过,特来作个戏法与奶奶消遣。” 夫人道:“这却好。”就叫婆子坐下,吩咐丫环请小姐出来看戏法。” 不一时,长姑出来,婆子与长姑道个万福,便问道:“小姐今年贵庚几何?” 夫人道:“是我十七岁生的,我今年三十二岁,小女今年十六岁” 婆子道:“好个小姐,就是奶奶也不象三十二岁的人,好像姊妹一般。” 夫人道:“我如今老了,前那两年还好。” 婆子道:“不然。” 夫人道:“快好作个戏法罢。” 婆子把手向长姑身上一指,说道:“奶奶,叫小姐解开衫子看看,被我打了两个红印哩。” 长姑害羞,哪里肯解。 婆子向夫人身上又一指,说道:“奶奶大方些,解开衣衫看看罢。” 夫人解开衫子一看,果有两个红印。说道:“奇怪!”向长姑道:“到是女人,不妨解开看看。” 长姑不肯,只往衣缝里一看,果然也有。 夫人道:“妈妈有心作戏法,作个好的。” 婆子道:“有好的,只是日间作不得。” 夫人道:“在此累夜也不妨,如今后厅去坐罢。” 婆子闻言,便同夫人、长姑上厅来,已是黄昏时,时用过夜饭, 夫人吩咐长姑同丫环许睡遂把门掩上了。 夫人道:“妈妈有什么宿然的法儿,且图快活几时。” 婆子道:“奶奶既要快活,这也不难。”取出一束灯草来,约有 三寸长,到火上点着了,叫奶奶来看。夫人走近灯前,只见灯花速速爆下,忽然一滴油落在桌上,抖然变了一个三寸长的小和尚,跳了两跳 走向夫人免前问话,夫人惊得一身冷汗。 婆子道:“这是我儿,奶奶若肯养他,管保夫人快活。” 叫道:“我儿,快与奶奶叩头。” 小和尚笑嘻嘻走上前来说道:“与奶奶叩头。” 婆子笑道:“我儿,快跟奶奶去睡,我去去再来。”看他将身跳入灯焰中去了。 夫人大惊道:“原来是个神仙,这小和尚想是神仙送与我受用的。” 问小和尚,道:“你可有撒水的东西么?” 小和尚掀开裙子道:“有的。” 夫人一看,只有灯草粗细,笑道:“不济事!不济事!我家老爷六寸长的麈柄,又极粗大,尚不济事,你这些些儿何用?” 小和尚哈的笑了一声,钻入夫人裤子内,捧着生门乱舔,舔得夫人十分难过,酸痒酥麻,扯他出来,越扯越钻,竟然钻入生门里。 夫人祇得仰在春橙上,任他在里面作弄,有<<清江>>引证之: 光光头皮白如雪,借他花心拽,滚入软如棉,硬了十分热,琼置叠镐,娥娘凶满瘦。 和尚如铁杵,点到深深处,两足擂后?,双手摸前胸,淫液也乱,沾花上雨。 今宵快活真个弟,弄得满身汗,只?和尚研磨,鲜花绛镌,流水来过,和尚闭着眼。 小和尚钻入生门,舔得夫人如醉如痴,口中不住的叫:“心肝快活。” 不防丫环暖玉一心要看婆子戏法,轻轻走到楼梯上,只听得夫人百般骚声。 打一看时,只见夫人仰卧在春橙上,两足朝天,不住的动,又不住的叫心肝。 暖玉想道:“婆子哪里去了?夫人如何这般光景?”不觉嘻的笑了一声。 小和尚听见笑声,跳出来看,暖玉见了,吃了一惊,叫声:“啊呀!”已跌下楼去。 夫人立起身来,问小和尚道:“下面什么跌的声响?” 小和尚道:“不知哪个笑我?出来看时,那笑的已往下跌了。 夫人道:“定是暖玉这丫头!”不由的开了楼门走下楼来,只见暖玉跌痛了腿,坐在地上揉哩 夫人道:“来此何干?” 暖玉起身来道:“婆子那里去了,我来偷看戏法。那知是个三寸长的人儿,吓的我跌这一跤。” 夫人道:“是个灯草作的,什么大惊小怪,明日与你们大家看看。”吩咐暖玉去睡。 暖玉一步一歪往后楼去了。夫人回上楼来,对小和尚道:“如今我得了你这宝贝,老爷回来且瞒了他,只说有喜,哄他往书房去睡,但无处藏你?” 小和尚道:“不妨得,我钻你裤子里过活,若是饥了,便钻入生门里吃些淫水。” 夫人道:“如此都好。” 小和尚一面答话,一面摸奶。夫人十分骚发,忙妄脱的精光,上床睡下,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三寸和尚成丈六身 四八佳人分六七相 春恼秋悲到夜,一身是谁?三更那堪几番风雨!文章事业,尽失上几,再经岁月,事如春梦。风月场中,尤自闲言闲语,都告诉高山流水,将寄托,叹弥天,飘絮相邀,取乱红飞,去时尚往。 话说如此,正当八月中秋,天气尚暖,小和尚到:“奶奶要我的麈柄再弄弄么?” 夫人笑道:“罢了!这的细东西成些什事?” 小和尚道:“我如今还未大发。”又转身一跳,钻入夫人生门里去,这番更不顶用,却在夫人花心上,一顶一舔,弄得夫人骚絮如倾盆雨下。 叫道:“心肝痒然我了,但是外面无人搂抱,还不十分满意,若能变个大大个人儿,我便受用一世。” 只见灯花连炮几炮,婆子忽然从灯花里走出来。起初也是三寸长的跳下地来,依旧如日里长大。 夫人问道:“妈妈那里去这半夜?” 婆子道:“我在这楼上,怕你嫌我看,故此躲在灯里,如今夜深了,且去睡罢!” 遂向夫人生门里叫道:“我儿,奶奶好么?” 小和尚在内应道:“好的。” 夫人道:“且出来,我抱你睡罢!” 小和尚遂湿淋淋的跳将出来,夫人抱在怀中,贴奶而睡。婆子就在夫人脚后睡了。 次早,夫人起来看时,觉得生门里有些发痒,正不知什么时侯,小和尚已经钻进了去。 夫人笑着骂道:“小贼儿,这般无礼,尚敢擅闯辕门。” 婆子闻说,笑了一声。夫人觉得不好意思,跳下床来,那小和尚湿淋淋的已滑落在楼板上。 夫人笑道:“跌的你好。” 夫人忙披了衣开房门丫环来揩地拭桌,不料小和尚脱下的衣裙未曾收拾,被暖玉提来偷看。夫人见了急忙夺去,吩咐打点早饭与妈妈吃。 婆子道:“不消了。”竟收拾戏法去了。 夫人叫丫环都去安排早饭,不消在此伺侯。丫环们依言,各自去了。 夫人掩上门,放出小和尚,那小和尚一跳一跳的,跳在桌上。 夫人问道:“可要吃饭?” 小和尚道:“你吃,你吃了饭化成淫水与我当饭吃。” 夫人不晓得他的意思,道:“好的,等你妈妈再来把你变个大大的人方好。” 小和尚道:“不妨!我自己也会变,只是日里变大,倘或有人上来又要变小,费我两番力气,不如夜里变罢!” 不一会,夫人梳了头,穿好了衣服,说道:“我去去就来。”随将楼门带了上去。 长姑接着道:“听得暖玉说,婆子戏法作出一个三寸的和尚,娘何不如我看看?” 夫人道:“今早婆子带了去。” 暖玉听了此话不信,只等夫人与长姑吃饭,便轻轻的走上厅来,一手揭开帐子,猛然间,那小和尚精尺条条在那里弄小卵。 暖玉把手去拿他,那小和尚竟钻入暖玉袖里,舔他小奶,舔的暖玉酸痒难熬,叫将起来。 夫人听得楼上叫唤,急急走上来,问是何故? 暖玉道:“我恐娘要洗手,来拿手巾,不想被小和尚钻入袖里,舔得奶头怪痒,又不肯放,故此叫唤。” 夫人骂道:“小淫妇,什么大惊小怪?” 随又吩咐道:“小和尚我要他耍子,切不要对姑娘与丫环们说,我自令眼看承你。” 暖玉应了。夫人与暖玉袖里取出小和尚。 夫人骂道:“小贼儿!好大胆!” 小和尚笑嘻嘻又钻入夫人袖里,暖玉下楼去吃饭。 夫人掩上门,放小和尚入裤裆里面,笑道:“吃些饭罢!” 小和尚如鱼得水,捧着生门乱舔。 夫人道:“慢些,待我仰面好了。” 把裤子脱下,小和尚钻入生门,打了一个筋斗。 夫人夹紧道:“不要耍子。” 小和尚这才好好的顶抽,夫人正好快活,忽听的楼门一响,夫人穿上裤子立起身来,将小和尚放在被里,开门看时,乃是长姑。 夫人说:“女儿坐了。”母女说着闲话。 长姑说:“今夜我来陪娘同睡罢。” 夫人道:“我自己清静两夜,不消得你陪,我身子有些不爽快,你替我照管些家事,我在楼上好放心静养。” 长姑下楼去了。 夫人吃了晚饭,吩咐丫环们与小姐后楼去睡,道:“我好清静。只叫暖玉在我楼下打铺,倘有事叫他好服侍。” 一齐答应去了不题。 却说夫人一心想小和尚变大,自己忙点了灯叫声:“小和尚。” 真也作怪,帐子里走出一个八尺长,精条赤条的和尚,照着灯影足有长六丈,应道:“来了!你怕不怕?” 夫人吃了一惊,定睛看时,生得眉目俊俏,唇红齿白,更显那个麈柄,足有九寸长,三四寸粗。 夫人道:“这般大东西,叫我怎能承受得下?” 和尚道:“若小了,怎得你饱,管叫你不吃苦。” 夫人忙把衣服脱去,露出那香喷喷,暖烘烘,光滑滑,湿淋淋的这件好宝贝来,凑近前来搂住和尚亲了几个嘴。和尚伸手去摸摸生门,潺潺的流出许多淫水。 和尚将夫人掀倒,提咎九寸长,三四寸的粗麈柄插将进去,夫人啊哟一声,觉得生门里塞的满满,身子已是酥麻了。 和尚一抽一顶,顶了百十来顶,便抽出来,在生门口故拽一拽,夫人闭着眼,只管呼呼的叫:“心肝,下面那※里淫水儿,酋如贮水放闸流将下来了。” 夫人呼呼的道:“心肝宝贝,伏在我身上来,与我亲个嘴。” 和尚依然伏上身来,口对口亲了几个嘴。 夫人道:“心肝,你吃了我的舌头,下面抵住了我的花心,再用力抽顶,我便受用,叫我死了不怨你。” 和尚依言,含了舌头,把卵且顶且抽插在花心上。千揉万摸,弄得夫人心肝亲亲,高声叫唤,也不管后楼上女儿与丫环们及楼下的暖玉听见了。 直弄到三更将尽,四更将交。 夫人对和尚道:“睡睡罢!我里面弄的够了。” 和尚方才爬起身来,点亮了灯,往上床一看,那骚水从床上漏到地板上,好似撒一泡水。 夫人问是何故,和尚说道:“是你的阴精,看我吃在肚里。” 和尚伏下身去,用口在地板上唧唧的吞个干净,上床两个搂抱睡了。 次日天明,二人起得身来,夫人道:“如今这么个大和尚,那里藏呢?” 和尚道:“待我再好好的弄弄,还变个三寸长的和尚罢!” 夫人听说也是欢喜,依然仰卧了,扳开两腿,和尚提起麈柄对准生门,插将进去,顺水滑落,徐抽慢顶,抽了几百抽,各自丢了,方才住手。和尚钻入被里去了,不知何时出来,请听下回分解。第三回 和尚施法牙床大战 夫人恋情甘心受邪 经里诗书忙里步,难共相量,讨个欢心处。断肠红颜都是误,红颜却被青春妒。风风雨雨,朝朝暮暮,殒挑残灯,窝出伤心处。但要相逢莫相妒,相思即是相愁路。 《右调 蝶恋花》 话说灯草和尚钻入被里,不多一时,跳将出来,依然是一个三寸的小和尚。夫人不胜欢喜,将他放在小竹厨内。 他说道:“你且在此,在我身边免不得一动一动的。” 小和尚允了。夫人这一日,反觉放心不下。只望日落与丫环,女儿们说说笑笑。 过了一日,索灯时侯,暖玉与夫人秉烛上楼来,吩呼暖玉照旧楼下打铺去睡。夫人关上楼门,开了竹厨,只见小和尚一跳日跳的下地来,便是八尺长的一个大和尚。 夫人叫道:“变好了与我弄弄罢!” 不由分说,脱得精光,就在春橙上乒乒乓乓弄将起来,暖玉在楼下听见,心中想道:“小和尚不是舔奶而已,如何竟似大人的脚响。” 爬将起来,走到楼上,伏着细听,只听得夫人口里只管叫:“心肝,你要弄死奶奶了。” 暖玉暗暗笑道:“小和尚难道是儿子?” 又听的叫:“亲人弄得我快活,真是我的亲丈夫。” 暖玉笑道:“夫人又要嫁小和尚了。” 又听乒乒乓乓一阵,哼哼唧唧一阵,又一时唧唧如鸭子吃叱一般。 暖玉又笑道:“奶奶又作鸭子了。” 弄到五更尚未弄止。 暖玉暗暗忖道:“我也听见老爷与奶奶弄,不过一会儿,如何弄了这一夜,尚且不止。” 暖玉虽然年小,已略知风情了,自己摸摸小肚子底下,也流了些白水儿,说道:“啐!且去睡罢!” 正是:一夜聚成三分话, 未可全抛一片心 却说夫人自与和尚弄了一夜,弄得夫人心醉如痴,忽然按住叫道:“心肝,你伏下身来,我要和你亲几个嘴,再对你说话。” 和尚依他伏下了。 夫人道:“我家老爷在明日或后天一定要会家了,他在家睡,不时的弄我摸我生门,如何容得你吃骚水?” 小和尚道:“不妨!我只伏在奶边,趁着无人时与我骚水吃些,我便不饥了。” 夫人道:“好的。” 二人说毕,又弄了一会,到天明起身,各自梳洗。从此和尚白日变小,到夜变大,作乐了两夜。 那日杨官儿方才回来。进门夫人忙同长姑接着笑道:“如何去了这些日子,弄的我们冷冷清清的。” 暖玉在旁笑了一声,夫人的脸儿惊的通红。 杨官儿道:“我本当十八日回家,因出了一件新闻,又住了一日,等看游六门,方才起身。” 夫人道:“什么新闻,楼上去坐,说与我们听听。” 杨官儿道:“请夫人一同上楼。” 吃了茶,夫人又问起新闻。 杨官儿道:“苏州城外有一座洞庭山,山上有个尼姑庵,庵内一个白尼姑,因他生的那白面,故都叫他白尼姑,专在城内大户人家走动。这日到韦乡宦家,韦夫人见了,说作女儿针纸,琴棋书画,无一不晓。夫人就叫他教习小姐,同小姐一床安歇,那知尼姑不是女人,却是能结麈柄的和尚,把小姐缠上了足有年多,连小姐房中两个丫头都一锅熟了。” 说到此间,长姑下楼去了,暖玉在旁嘻的笑了一声,夫人脸上通红,强笑问道:“后来如何?” 杨官儿道:“不期一日,韦乡宦见了尼姑,便诱到夫人房中,搂倒床上,扯掉裤子,那麈柄直插将进去,不插犹可,一插进去,便伸出一个七八寸长的小和尚来,韦乡宦大怒,打了一顿,随到小姐房中究问,两个丫环都一五一十供出来,韦乡宦只恐声扬想瞒过,不料小姐羞耻之过,自缢而死。韦官宦那时殒不的,速把白尼姑一并送到府里,和尚打了五十,尼姑打了三十,游六门示众,我见两人真正标致,怪不得男女都被他骗了。” 夫人道:“想都是邪术,请楼上夜饭罢。” 大家一会儿吃了,杨官儿同夫人上床,只道:“夫人久旷了,敢竭力奉承。” 那知如木铎中秋铃一般,全然不动觉。 杨官儿道:“好作怪,为何你的生门反觉得阔绰了许多?” 夫人道:“胡说!常言道:‘妣不弄要臭,卵不弄要痒。’明是你的干瘪了,故觉得我的阔绰了。且住,我自从前月行经,怕的有喜,你还不如往书房里去睡,我身子要紧,不要来缠我了。” 杨官儿也道:“是的。” 两个免不得搂抱一番睡了。 就在这一夜,那小和尚伏在脚底下也不敢动,到天明杨官儿起身道:“你再睡歇罢,我到书房内去看看。” 夫人应了,小和尚跳在生门内,一摸湿潺潺的,钻了进去,一来一往,一冲一顶,弄的夫人暗叫快活。恐杨官儿上楼来,祇得云散雨收,大家歇了。夫人也起来梳洗,忙下楼去同杨官儿料理家事。 到晚时,对杨官儿道:“我身子有些不快,且月经又不来,你今晚睡在书房内罢!” 杨官儿依允应了。 夫人急忙拿灯上楼,闸上了门,先脱裤子准备大弄,走近上前揭开帐子,只见有八尺长的精赤条条和尚,挺起那九寸长,三四寸粗的麈柄,在那里睡着。 夫人欲火如焚,不由分说爬上身去,把生门套在头上研研擦擦,骚水不住的流下,流得和尚满满一块,绢帕揩得湿淋淋的,又爬下来,仰面受物,足足弄到四更方睡。 次早,和尚依然变了小的伏在被里。夫人赤了身子起来小解,开了楼门,杨官儿早已上楼来。 夫人因不曾穿衣,就走上床来,杨官儿也坐在床上,用手摸生门,笑道:“好似弄过了的样子。” 夫人啐了一口,杨官儿又往席底下一翻,翻出一块湿透的绢帕来。夫人脸上涨得通红,杨官儿此时更是疑心,又往被里一翻,翻出一个三寸长湿淋淋的小和尚来,拿起往地下一摔,摔得那和尚叫了起来,又拿起来乱扯,夫人急忙夺过来道:“这是灯草作的,我拿他来顽耍。” 杨官儿道:“那有灯草作的会说话?” 夫人道:“那和尚难道会弄你老婆不成?” 杨官儿又要来夺,再也夺不去了。又拿手来打夫人的手,连连打了三四下。 夫人道:“休要着恼。还是哄你不成?” 杨官儿道:“我从今后,一定要进来睡了。” 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回 杨官儿为试情败露 小和尚贪色欲身亡 带雨拖云,颠龙倒凤;傍晚临晨,有美丫头。向梦眼前,思宠想供;奉念曲心,情难钩控。席儿相亲,枕儿相衬,衿儿相供。 话说杨官儿找出了小和尚大怒,夫人不敢言语。杨官儿走下楼去,打算请琼花观道人来行法捉妖,想想又罢了。 夫人看看小和尚,已打伤了,心下十分不舍,含着眼泪道:“是我害你的。” 小和尚道:“不妨事,奶奶厚情,就是烧完了我身子,也甘心的。只是如今在楼上住不了的,昨日暖玉丫头见过我的,奶奶把他与我将息几时,等你家老爷不在的时节,又好与你戏弄。” 夫人道:“祇怕你饥了。” 小和尚道:“奶奶吩咐他与我些唾沫吃,就不饥了。” 夫人听说,便口对口吐了好些涎唾与小和尚吃了。 夫人即叫暖玉上来,吩咐道:“你可能养好了灯草和尚,我与你做一件绸袄儿穿。” 暖玉道:“什么与他吃?” 夫人道:“他只要吃些涎唾。” 暖玉道:“我那里有许多?” 夫人道:“没人时,抱了来我喂他些。” 暖玉道:“还要奶奶吩咐他,不要舔人麻酥酥的才好。” 夫人道:“不妨。” 夫人竟钻入暖玉袖里。适值杨官儿上来,暖玉下楼去了。 是夜,杨官儿依旧在楼上与夫人同睡,问起小和尚,夫人道:“被你打坏了。” 一夜情趣不提。 却说暖玉原长成十六岁,虽不曾破身,已自想老公了,心中忖道:“奶奶十分爱这小和尚,或者为这件,待我问他。” 到了夜间,不想小和尚先看上了暖玉,故此引他身上发痒,一到了铺上,便笑嘻嘻的对暖玉道:“小姐姐,要我小,要我大?” 暖玉道:“我正要问你,奶奶喜欢你这小小的什么?” 小和尚道:“我会变大。” 暖玉道:“你变一个与我看看。” 小和尚把被蒙了头,忽跳出来,便有八尺长,手提着麈柄好不怕人,几乎暖玉叫将起来。 和尚道:“我变个十四五岁的与你成亲。” 又把被蒙了头,暖玉揭开一看,只好三尺五六寸长,那麈柄如笔管粗细。 暖玉用手拈弄,笑道:“小贼精,这般会变,难道奶奶这般喜欢你。” 口里说着,心里已有八九分了。 小和尚走近前来,两手搂住,先亲了小嘴,将手解开他裤子,暖玉道:“我是一朵未开的花,不比奶奶当的起,若然弄痛了我,我叫唤起来,叫老爷打你。” 小和尚道:“先等我舔舔,舔得里面发痒,便好作事了。” 他把暖玉推倒,脱了裤子,露出光光肥肥,红合合缝儿,小和尚将舌头把生门乱舔,里面已流出去多骚水来,小和尚一口一口都咽下去了,舔得暖玉歪着头,斜着脚,有些骚发的模样,小和尚立起身来,把笔管粗细的麈柄,轻轻一顶,顺着流不净的水儿,滑进去了一些些。 暖玉道:“轻些。” 口里虽这般说,反觉有凑上来的意思。那小和尚伸进麈柄,竭力一顶,已都进去了。 暖玉叫道:“啊呀!” 闭着眼睛,任他弄得哼哼,小和尚晓得没事,把自己的运了一运,那麈柄又长大了,一同塞进里面,如火之热,如铁之硬,拔也拔不出来。 暖玉摸摸道:“怎么好熨,再拔不出来,奶奶叫我,走不起奈何?” 小和尚道:“不妨!” 便轻轻抽动,骚水大发,觉得活动了。 暖玉推住道:“且拿出来住一住!” 小和尚依言,暖玉笑道:“怎么里面反空空的,倒不好过了。” 又一看时,生门口有去多红水。 暖玉道:“不好了,你弄出我的血水来了。” 小和尚道:“不是,不是,这是你的丹。” 暖玉道:“什么叫做丹?” 小和尚道:“不曾破身的,女儿初弄的时节,有这件宝贝。” 说毕,弯下身去一舔,都舔到肚里去了。 暖玉把手摸着奶一看,笑都:“不想如此大了。” 小和尚又要弄,暖玉不肯道:“明日再弄罢!” 小和尚祇得搂着睡了。 自此后,暖玉死心死意的养小和尚,在夫人面前只说病了。夫人因无人作伴常问,那小和尚也如此说,夫人并不生疑,正是:一夜夫妻百世恩,弃旧怜新情倍深。 话说小和尚不在夫人房中戏弄,夫人难熬得紧,虽有杨官儿作弄,然终不畅快。 那知暖玉如小和尚倒打得火热,夜夜欢娱。一日两,两日三,过了半月,夫人同长姑坐轿往观音庵烧香,不曾带暖玉去,杨官儿久已看上了暖玉,只因夫人在前,不好意思。 这日趁夫人,女儿都出门去,便叫暖玉送茶到房中,暖玉不知其意,走上楼来,杨官儿一把搂住,定要硬弄。暖玉再三不肯,又不敢叫喊,推了一会儿,被杨官儿扯掉了裤子,把麈柄直插入去,可也作怪,竟秃的滑了进去。只因暖玉被小和尚的揎头揎足了,故一些也不滞涩。 杨官儿一边抽,一边问道:“你这丫头,被谁弄的这么宽绰?” 暖玉道:“没有的。” 又抽了百多抽,便泄了。立起身来替暖玉正了正衣,方久问道:“小心肝,我不恼你,你只管说,被那个破身的,以后不可与他弄了。” 暖玉只是不说。 杨官儿抱他在身上,用手摸他的奶儿,小和尚正然伏在奶边,被杨官儿一拉,拉出来,骂道:“原来又是这个妖精作怪,我说重门深锁,他人何敢进来破你的身。” 又来拽拽扯扯,把小和尚一扯,扯了三四段,死在地上。 暖玉忙哭道:“这是奶奶的活宝贝,如今老夜弄死了小和尚,奶奶回来少不得我也是个死。” 杨官儿道:“不妨,难道奶奶该是妖怪的么?” 正然说话,只见丫环等道:“奶奶与小姐回来了。” 暖玉急下楼来接着,杨官儿泄的麈柄,已流了一裤裆,见了夫人慌慌张张的说道:“奶奶怎么好?小和尚被老爷扯的粉碎,死在楼上了。” 夫人吃了一惊,骂道:“不是你娼妇骗你家主,如何被他看见他了呢?” 走上来也没好气,只管看地上扯碎的小和尚,叹口气道:“可惜!可惜!” 长姑道:“不把我活的看看,如今死了。” 杨官儿也不言语,正待下楼来,忽听的报导:“四乘玄轿说是看亲眷的,全下轿进来了。” 杨官儿道:“向是错的,回声便了。” 只见一个老婆领着四个绝色女子,都穿着红裙红衫,一迳走上楼来。杨官儿躲避不及,作了一揖。女人都回了礼。夫人近前同长姑都见了礼,请他们坐了。杨官儿正待下楼。 老婆子道:“都是亲眷,老爷坐着不妨。” 夫人道:“妈妈一向因何不见?” 婆子道:“因寒家有事繁冗。以致失候。” 杨官儿不知就里,急道:“奶奶是何亲眷?” 夫人未及回言,老婆子接口道:“老爷,你不认识我了,你年少的时节,我那日不抱着你,就是如今也断不了这一们亲眷。” 杨官儿一些也不解。 老婆子道:“小儿拜奶奶作干娘,又蒙抚养,不知怎么冲撞了老爷,把他打死了。故此他四个姊姊,春姐,夏姐,秋姐,冬姐都不放心,同老身来探望探望。若是别家,不怕不抵命,如今这里,娘女五个全是至亲,断然不肯。” 杨官儿立起身来,大怒道:“定然是一班妖精,我不是好惹的!” 老婆子道:“不要粗卤,自古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我小儿被你打死了,难道平安无事不成?” 只见第二个女子立起身来道:“老爷不要与家母一般见识,我与你俗世有缘,切不可伤了和气。” 老婆子道:“罢!罢!看着二小姐面上,待我救活了小儿,再作仪论。” 吓得杨官儿夫妻及长姑,丫头们一个个都面面相睹,只见老婆子走至小和尚尸边,提起一段,呵一口气,再取一段,又呵一口,连连把几段尸骸,呵成了一块了。 只见老婆子道:“我儿,快兴旺些!” 但见小和尚依然活了,却还是三寸长短,先与杨官儿叩了头,说道:“得罪老爷与夫人。” 然后老婆子与那四个女子一齐都叩了头,立起身来,坐在夫人身边吹了气。杨官儿目瞪口呆,一些也动不来了。 夫人急了说道:“是我老爷得罪你们,看我面上饶了他罢!” 夏姐道:“舍弟被他扯了四段,若不是家母救活了,连命都送了。如今奈何他本日,我看奶奶的面上,也把他来个辙夜的快活哩。” 夫人吩咐暖玉一班人及丫环同长姑收拾酒饭拿上,留妈妈同四位姑娘坐坐去,那长姑及丫头一同下楼去安排酒饭去了。不知那婆子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杨官儿为女儿招婿 李可白因新婚试妖 人前富贵原如花,一夜姻缘,却是前生造定。花花草草寻常事,风满长途雨飞絮,甫团金粉触,暮也愁来朝也妒,怎得如你态,思思忽相遇,情如汛炽。 《右调 梦可思》 话说老婆子见长姑丫环不在,便开口问道:“小儿服侍奶奶快活么?” 夫人红了脸应道:“好。” 小和尚道:“奶奶不经弄的,弄到十来次就想睡了,倒是暖玉不怕弄。” 只见春姐笑嘻嘻道:“奶奶,过几时等你家小姐也与舍弟成了亲罢!还要请你娘女两个到我家中,等你多跳几个遭。” 夫人不解其中缘故,只件秋姐道:“我们姊妹四个都有丈夫,都不受丈夫管束,如今世家良宅,都是一个妇人家,谁不想偷几个男子汉,因夫人这种在深闺内阁,耳目众多,穷人家衣食不周,朝暮愁难,任使你欲心也动不得什么火,只索忍了。若有些门路,任他少的,老的,好的,歹的,哪一个不心心念念,想这件事情。我家舍弟没有妻房,禀告奶奶,把令爱配与他罢!” 夫人道:“小女已许人家,况且令弟又是我要的。” 冬姐插嘴道:“如今的世界,女婿偷丈母尽有打成一伙,不怕不竭力奉承你。” 和尚听了许多言语,喜的手舞足蹈,钻入夫人裤裆里去了。那些话那些光景,杨官儿一一看见,一一听见,只是作不出声,动不得身,心中气恼亦无可奈何! 不一时,丫头端上酒肴来,大家坐了。请大姑娘不肯上来,大家吃了一会,杨官儿两只眼一动一动,夏姐道:“这是我的人,如何不把些酒与他吃解解闷?” 轻移莲步,斟了一杯,拿在杨官儿面前,倾在口里,已咽下去了,一连两杯,夏姐对他叫了一声,杨官儿依他说得话了,四肢也能移动,对着众人道:“这是什么?” 说就要往下走。 夏姐上前搂住道:“好啊!不曾与我了了兴,就要去早哩!” 杨官儿见他生得姣姣娆娆,如一支红梅,又闻得一阵异香,透入骨里,自己身子早已酥麻了得,就说道:“多承姐姐美意,只是众人面前还须稳重。” 夏姐笑道:“稳重!稳重!决不叫你落空。” 言之未已,杨官儿与夏姐衣不用脱,已都光了。杨官儿身上脐下那麈柄已在夏姐生门口了,杨官儿害怕又害羞,杨官儿不敢动,只靠夏姐一夹一放,说不尽万种淫态,杨官儿不由的大泄。 只听得坐着姊妹三人,立起身道:“好没用的。可惜奶奶苦这半世。” 夏姐发怒道:“啐!我自有制度,与你何干?你们自去,我定要嫁他了。” 姊妹三人一齐骂道:“没廉耻的,又要换一个了!” 一齐揭开帐子,杨官儿一看,一个强似一个,一个标致一个,那般香气人间少有,姊妹三人把夏姐推下身来,拿指头来拈麈柄,杨官儿不由的大泄,夏姐来含住,一口一口的都咽下去了。 那精流个不止,杨官儿大叫:“死了!死了!饶了我罢!” 夫人急忙向老婆深深万福道:“饶了他罢!” 婆子近前向杨官儿道:“你再敢打我小儿么?” 杨官儿道:“不敢了。” 老婆子道:“大凡偷情嫖院,一夜情份也是前世有缘,我小儿与你家妇女,大都该是有缘份才得相会,如何怪他。你不听见扬州城里,某家某家妇人养汉出丑露乖么?如何怪的奶奶?” 杨官儿道:“知道了,再不敢怨你了。” 婆子才叫夏姐放他起来,又留夏姐在此,道:“你就与他成亲罢。” 话说杨官儿搂着夏姐,睡了半晌,已是天色大亮,轻轻的撇了夏姐走到西厢房,只见一个长大和尚精赤条条的,把夫人两脚朝天,在床沿上乒乒乓乓大弄,不由的大怒骂道:“好浪妇,又是那里找来的贼秃?” 夫人祇得推了和尚,精光光的立起身来,答道:“休要恼,就是三寸和尚变化的。” 杨官儿不信,和尚忙往被里一钻,又掀被出来,依然是三寸的灯草和尚。 杨官儿道:“这和尚会变化八九尺,又能变三四寸,明明是妖怪无疑了,那夏姐一定也是妖怪。” 小和尚道:“我姊弟俱不是妖怪,你今只管认错了我姊弟二人,且去等你夫妻有事来求我们,我们再来。” 言之未已,只见夏姐如花枝招展打扮来了。杨官儿此时原有不舍放行之意,二人执意要去,夫人穿衣相送,就对小和尚道:“难道你也别我去了?” 小和尚道:“我决不叫你寂寞,且待缘份到时,再来相会。” 拉拉拽拽,只见桌上花灯未残,尚有些光明,夏姐往油里一跳,小和尚也纵身往灯花花里去了,不见一些踪影。杨官儿与夫人各自惊疑,梳洗已毕。 杨官儿向夫人道:“昨日的事如作梦一般,不知主何凶吉?且自由他,又是我记得那妖怪口口声声要讨我的女儿与小和尚成亲。这还了得么?若不趁此妖怪去了,速与李亲家说,招了女婿成了夫妻,再作区处。” 夫人道:“这个是极了。” 杨官儿当将原媒叫来,一次一次的往李家说了。 李家儿子,双名可白,年已十九岁,被脱脱丞相充了他个生员,文字儿也好的‘酒色’ 二字,也不着虚假,极是在行的,闻得长姑美貌兼全,曾见丈母的眉眼好处,故此日日想做亲,常常望入赘,不料丈人正来说招赘的话,父母又允了,心中十分欣喜,女家择了个九月初九重阳吉日,只隔四五日了,好生得意,不知后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六回 绿衣郎花烛两佳人 红彩女风流两奇事 杨柳撩情带,芙蓉作意,西冷桥北第三家,重重珠幕遮,碧盖浮香,嫩红短带,影斜锁窗,莫遣来啼鸦,夜短且由他。 《右调 巫山一段云》 话说道长姑虽是一十六岁,也略略知道些风情了,听见招赘女婿,十分欢喜。每夜睡到三更,似梦非梦,见面前来了个女子,来教道闺房乐趣。 长姑道:“想是仙姑解我年幼无知,故此百般教道。” 到了初八三更时,那女子公然走上床来,问长姑道:“如今佳期已近,你凡事未晓得,待拜堂之时,我也穿了官服,陪你一陪,方不失礼数,切不可大惊小怪。” 长姑一一应了。那女子便也不去坐在长姑床。 话说杨官儿等到次日初更,黄昏戊时,只听得大吹大擂,迎了女婿来掌礼,又先请了新人入座,然候一遍一遍唱了些吉欢喜调,请出新娘上堂行礼。 初时出来也只长姑一个,骤然间,旁边又有一个身材容貌与长姑约略相同,那风流却比长姑还胜几分。 杨官儿夫人并亲友及暖玉一班丫环无不大叫诧异。 只听得长姑说:“不要大惊小怪,这是我认的人,他来陪我拜拜亦有何妨。” 那李可白见两个那如花似玉的女子,也不知什么缘故,拜完了堂,送入洞房,外堂酒阑客散。 夫人对杨官儿道:“这个女子定然是个妖邪,且莫说破,看他如何?” 杨官儿点头道:“是。” 到了半夜,那两个长姑并辨不出那个假的。杨官儿夫妻祇得收拾去睡觉,叫伴娘打点新人安睡成其好事。李可白原是久经花柳场中,急忙要上床雨云。 长姑慌道:“我且躲在灯后。” 那女子低声对长姑道:“待我且挡他头一阵,免得你受苦。” 长姑是个孩子不好回言,任那女子同新郎床上去妥了。 长姑侧耳细听,只听得李可白道:“快脱裤子,我等的急了。” 那女子道:“我是个处女,不可大猛浪,忍索忍索一会,想别弄进去的光景。” 长姑又一细听,但听他如十分痛楚,十分怜惜,你亲我爱,如滕似漆的恩情。长姑虽是心动,但不好开口。 不一时,听得那女子道:“我不是长姑,我是他的表姐。只因他是石女儿,故此我来替他,我叫他来,你试试便晓得了。” 李可白一度魂消,也不管长姑不长姑了,便道:“心肝,你已妙极,何必又试,不必惊他。” 那女子道:“你明白切不可对夫人说,叫我妹子没趣。” 长姑听了好生烦恼,忖道:“我明明不是石女儿,造言悦言,如今不来问你,且待三朝后与娘说过明白便了。” 听他直弄至四更,越弄越好弄的,新郎如痴如醉不肯下身来,只因头一次把李可白弄了,后来能放能受,能紧能宽,再不叫他漏泄,又将阴中吐出的热骚水,浸着麈柄,甘美不可言,所以拴住了新郎的心,至四更将尽,才完了事。 李可白下身来问那女子道:“快活不快活?” 那女子道:“快活不消说了,只是我失身于你,妹子又是石女,休要负了今日之情,别恋红妆,使我空房独宿,我决不放你。” 李可白道:“心肝乃天下第一个妙人,我年虽少也曾弄过几十个女子,再无一个比你好了,我若不依你再与别个女子戏弄,不得善终。” 那女子满心欢喜搂住道:“这才是我的亲丈夫。” 李可白道:“你穿着小小红衫儿,方才放心戏弄,如今不戏弄,脱了红衫儿和你紧紧睡一觉罢。” 不由分说,连那上面红衫儿一尽都脱了,两个交头而眠,不觉东方大亮。 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情却有情。 且说长姑见天亮了,开门出去走到夫人楼上。女人小足原是走声轻,走到房门边,听的夫人哼哼的叫:“心肝,你的本事比先大了,如今早起这一阵更觉粗硬了。不知我女儿这时候还同女婿弄不弄了。” 杨官儿道:“少年心性最好玩耍,就是女儿不弄,女婿亦不肯饶了他。” 长姑道:“娘,我在这里多时了。” 夫人吃了一惊,急急披衣起来,只因夜里花烛,次日新郎才来。 夫人忙打点摆酒,不曾问长姑如何早起,料是年纪幼少害羞,所以不知长姑昨夜不曾与新郎沾身。那日前厅男客,后厅女客真忙到一更方才散了。大家收拾去卧,李可白依然到长姑房里来了,长姑却不到自己房中,反到暖玉房中来,与他说昨夜事。 暖玉道:“何不对奶奶说?” 长姑道:“不好意思,且待三朝后再处。” 暖玉道:“等我与奶奶说。” 一直走到夫人楼上,见房门已闭,祇得走下来对长姑道:“奶奶睡了,且待明早说罢,如今悄悄的到姑娘房门口,听他们去。” 两个走到外,只见房里点的明晃晃,小丫环晴香在那里服侍。 那女子吩咐道:“你后边去睡罢。” 晴香应声去了,只见那女子脱了全身衣服,只留一件小红衫儿裤子。脱下露出光光肥肥的一道红缝儿,李可白搂住亲嘴,抱到床上弄起来了。 长姑低低道:“难道我是这样无耻,亏我这等歪,男子汉这样淫妇还不疑心。” 暖玉也低低道:“莫高声,看他如何?早起和奶奶说便了。” 只见那女子闭了眼,歪着头,哼哼的叫:“心肝,弄的好。” 只见李可白抽上舂下足以弄了二更,方才泄了。伏在那女子身上吁吁喘气一会。 那女子道:“你且下来,等我小解了再和你弄。” 李可白下得身来,一个麈柄还是挺硬的。 暖玉道:“真好东西。” 不由的把手摸自己小※上已湿滑滑的,说道:“我也要小解了。” 就在天井里解了。长姑也解了。又来看时,只见李可白仰面在春杌上,那女子跨在他身上,淫户正对着窗,一研一擦,一磨一转,那阴口合合开开,紧紧缩缩,骚水流下如蟹吐沫一般,百样骚淫,难抽难画。 李可白道:“心肝,怎得如此风骚,不像个闺女了。” 那女子道:“痴男子,难道昨夜初会时,你还不知道我是破过身的么?” 说罢,又爬在李可白身上,将舌尖吐在可白口内,抽送下面,把麈柄弄硬,生门凑上,一口含住,只管研擦。 那李可白紧紧搂抱道:“心肝宝贝,快活煞我了。” 看得暖玉淫心如焚,扯着长姑的手去摸他的阴户,尤如小解一般的淫水流下。 长姑道:“这是怎么说?” 暖玉道:“小姐,你没弄过,自然不知其中趣味。” 忽见那女子跳下身来,把口含住麈柄,舔咂一会,舔的李可白十分透意,闭着眼,啊呀啊呀的叫:“心肝!你这样有趣,就是绝色娼妓也赶不上你。” 那女子抱起李可白来,自己又仰睡了,再用手拈麈柄塞入生门,抽耸一阵,忽然抱住道:“且住,我问你,大凡喜男风的却是为何?” 李可白道:“我年幼在书房中,曾把小弄过,觉得里面空空宕宕不见到底,毕竟不如※好。” 那女子道:“不然,若是好,屁股比※还好。” 李可白道:“心肝,如何知到?” 那女子道:“不要管,只要试验后户上便知好不好了,那时再与你计较。” 李可白果然摸他的后户,光光滑滑一根毛也没有,那缝儿紧紧密密十分可爱。 李可白不由分说便拭出麈柄。 那女子道:“待我下些唾沫。” 口中吐出些唾沫,抹在屁眼上, 凭李可白把两股扳开,插进麈柄,慢抽浸抵,似紧还宽,弄到半个时辰,那屁眼里面也一样有淫水流出。李可白把麈柄抽出小半根来,紧紧抽拽,津津的流出一阵又一阵,竟如阴户淫水一般。那女子哼哼的骚声可爱。 暖玉笑对长姑道:“不想世上竟有此奇事,祇怕老妓淫娼也到不得这般技艺如此奇特,真真少见少闻。” 长姑笑了一声,那女听见窗前,有人偷看,故意做作百般淫态, 哼哼的叫:“心肝,把指头摸摸我里面,前后都有花心的。” 李可白道:“阴户里面有花心的,难道屁眼里面也有花心不成,我阅历过多少女子,南风,从未听见过,我到不信,待我一摸便知真假了。” 要知有无花心,再看下回分解。第七回 火上添油官儿魂去 水中出火秀士情浓 交颈罗纬忙结阵,断送红尽春病。怨东风扇动淫欲,引人入相思径。谁人打并闲心性,能疗风流症。天气近清明,细雨撩愁,又入迷魂阵。 《右调 醉花心》 话说李可白将麈柄拔出,用第二指插入生门,觉得花心如鸡蛋大,拱拱的十分可爱,又抽出插入后户,可也作怪,也有一个花心,如圆眼核儿大,也是拱拱的,还流出些骚水来。 李可白道:“亲亲心肝。” 把麈柄一顶,正顶在后户花心上。那女子便咿咿呀呀叫快活死了。 此时已到四更,暖玉道:“奇事,难道世上竟有此等妇女,必是妖怪无疑。” 那女子忽对李可白道:“弄弄泄了罢。我后户被你弄的宽了,是不好看,可再往前弄弄。” 李可白拔出麈柄,又在阴户里弄了一阵,方才握住睡了。暖玉与长姑二人也听的倦了,回到房中和衣而卧。此时不但暖玉魂消,即长姑也十分心痒。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闺阁娇娃欲断魂。 却说暖玉与长姑昏昏沉沉睡了一夜。次日同暖玉走上楼来,一五一十向夫人,杨官儿说知,杨官儿道:“又是那些妖怪,不但离间女婿,又怕弄坏了女婿,教女儿终身何靠?” 夫人道:“这些光景不可造次,莫若暗暗与李亲家说明,叫他不要说明,只托事故,叫女婿回去留在他家一二日,再把女儿接去。只说回门,再除那妖怪方为上策。” 杨官儿依言来到李家备细说明。李商人闻说,急急差人一次,二次来催李可白回去。李可白说与那女子知道。 那女子道:“你今回家,恐你父母不准你来,那时我与别人交好不要怪我。” 李可白笑道:“那有此事,你放心便了。” 遂别了那女子与丈人,丈母拜别回家去了。李商人说要商议大事,今夜且莫去,李可白不敢违命,只得住下。 且说杨官儿见女婿去了,对夫人道:“如今女儿房中无人,待我去看看,是个什么妖怪被他缠住。” 夫人道:“恐你被他缠上,脱不了身。” 杨官儿道:“不妨,我自有主意。” 杨官儿竟走至长姑房中,听了一听,不见动静,用手掀开帐子,只觉一阵热风吹出,浑身已酥麻了,只见雪白精赤条条一个女子,一双小脚向外则睡,露出肥肥白白一个小阴户,杨官儿见了欲火如焚,麈柄直挺,正对阴中一塞,用力抽了二十多抽,阴户里淫水流出,那女子醒来双手搬两脚,一颠一声大弄起来,弄一个时辰,忽然把眼一睁,且惊且喜道:“我只当是李郎,原来是你这老不才,难道女儿也不认识么?” 杨官儿细看,果是女儿长姑,惊得一身冷汗,便要拔出麈柄来。 那女子抱着道:“你污了我身子,还不与我弄个畅快,休想丢三。” 杨官儿道:“实说你是何人,我好放心大丢。” 那女子道:“不要管。” 杨官儿只得脱个精光,两个上床重整旗枪大战起来。那杨官儿原是个不禁弄的,况且年纪又大,只因夏姐一番引动,又添了他些精神,便十分耐弄了。那女子却是春姐变的,格外的风骚,凭杨官ㄦ顶一会,抽一会,好不受用,一个时辰方才泄了,伏在身上不提。 且说夫人好久不见杨官儿回来,吩呼暖玉去听听,暖玉到窗下,只听得里面弄的好响,推门不开,回来回了夫人不提。 那知长姑听了觉得心动,悄悄儿叫暖玉回到自己房门口,将簪子挑开了门,轻轻的躲在床背后,只见杨官儿仰卧着,那女子爬在身上,只管研研擦擦做出娇声浪语,忽叫道:“心肝,我丢了。” 又叫道:“我又丢了。” 痴痴迷迷弄个不住。杨官儿在下面闭着眼,哼哼的叫快活不过。 杨官儿大叫一声道:“我要死了。” 那女子喃喃道:“这般受用,真真是便宜你这老不才了。我背后两个姐姐还不晓得我这般使力。” 长姑二人想到,如何他知道我们在此,只不言语看他如何?只见那女子又研擦了一回。 杨官儿渐渐醒来,搂了那女子道:“真有趣!前番夏姐没此有趣。” 那女子道:“夏姐是舍妹。他的本事还胜似我。那日不过担承你,并不见手段。” 杨官儿忖道:“原来那一般妖怪有此神通。” 那女子道:“我要小解去了。” 爬下床来扯了衫子,往床背后走来,长姑,暖玉走避不及笑作一团,那女子叫他两个同到后楼来。长姑害怕不敢去,暖玉大胆竟随他去了,看他怎么。 却说杨官儿不见小解的来,也下床来退到床背后,见了长姑不辨真假,一把搂住长姑。 长姑急叫道:“爷爷是我。” 杨官儿不辨详细,把手插入裤内,摸了一手骚水,说道:“为何小解不见揩揩?” 长姑忙道:“爷爷是我呀!” 杨官儿只道还是那女子,假意搂抱不放。却好那女子同暖玉出来,杨官儿方才满面含羞放了长姑,急急披衣往外就走,到楼上见夫人正寻长姑,遂一五一十向夫人说了。随后暖玉同长姑亦来,暖玉却被夫人发骂了一顿不提。 却说李可白被父留了二三日,每日那女子勾引杨官儿大弄,到了第四日,李家打发人来接长姑回门。 夫人对杨官儿道:“你去缠住那妖怪,我自打发女儿回门。” 杨官儿来至女儿房中,那女迎着道:“你们要打发女儿回门,要避着我,我也不管。” 说毕,扯了杨官儿上床大干不提。 却说这日早晨,李可白母亲吴夫人,把妖怪变化的新娘送你,你丈人如何定计迎娶长姑回门,一一说了。 李可白忖道:“拜堂时有两人,上床只一人,有这等奇事,如此又得一个处子了。” 正想时,报长姑进来了,拜见公婆,夫妻再拜,拜毕入房。 李可白笑问道:“一向躲在那里,却被假的哄我?” 长姑害羞低首不答,少停摆列酒筵,再斟合卺之盅,五盏后李可白便摸手摸脚,长姑羞的满面通红,怕人看见,只得低声道:“白日如何如此,羞答答的。” 李可白方才住手,看着日落西山,命丫头收拾酒席各自去了。李可白把门闭上,扯着长姑上床,长姑代笑用手一推。 可白道:“今日丈人打发你来,料你躲不过了。” 用手一抱,抱到床上。” 长姑道:“且吹灭了灯。” 可白道:“全借着光亮,照着你这娇娇嫡的样儿,方得有趣。” 忙伸手去解长姑的裤子,长姑不许,不知如何?且听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七擒七纵妖曾得意 三战三败女娘失身 酒浅花深,迷花困酒,不知春在谁家。戏情于夜,那肯游遍天涯。花应不惜帘前醉,酒却难免醉后差。 凭着尝尝酩醉,管取朝朝暮暮,偎倚名花。怕天明见觅,入碧厨纱。迟迟探得莲魂老,淡淡休将回意斜。 《右调 色入我门来》 话说李可白伸手去解长姑小衣,长姑不肯。 李可白道:“难道人家夫妻俱穿小衣不成。” 长姑笑了一声,把手一松,已被李可白扯下来了。露出光光润润,肥肥白白,遮也遮不住的一张元宝绯儿。可白伸手摸摸嗅嗅,恨不得吞下肚去,搂住就要弄了。 长姑笑道:“饿煞鬼。” 用手推去李可白。自己换了睡鞋,先钻入被窝去了。 可白自己脱光也钻入被里,搂住长姑亲了两个嘴,说道:“我的亲娘子,快快救救我火罢。” 长姑道:“我与你做亲那一夜,却与妖怪同睡。” 可白道:“亲娘子不要怪我,他说他是你表姊,只因你是石女,故来替你。” 长姑道:“我原是石女。”便推开李可白。 此时可白魂不附体,再三央求,长姑只将两腿夹紧不放开来,李可白将身挨近,把麈柄在腿缝里乱顶,顶得长姑有些心动,略一放松,李可白挺硬麈柄对着阴门孔塞,长姑是个处女,那里塞得进去,不觉淫水流出。 长姑道:“我是黄花女儿,你乱推乱顶,我如何当得起。” 可白道:“晓得了。”方才吐些唾沫,抹在阴户上,道:“亲娘子,如今滑润了,再张开些,待我躬进去。” 长姑此时只得任他拨弄,把麈柄一顶,顶得一寸进去,长姑啊呀一声叫痛,只把被角儿咬住,哼叫不住的忍着痛。可白道见他如此,又爱又怜,却又不住的轻轻而顶,顶了数十顶,抽了数十抽,可白不由的泄了,伏在身上喘息,片时又起来,慢慢抽送了一会。 长姑觉得有些快活,说道:“痒煞我了,快用力顶几顶才好。” 可白连连抽顶一阵,那淫水源源的流出湿透重衾。 李可白也快活不过,搂着哼哼的叫:“有趣煞哉。”己自泄了。 长姑道:“我是石女儿不?” 李可白道:“原来是哄我,你这黄花女如何这般妙法?”长姑笑笑。 李可白搂着亲嘴,两个恩恩爱爱,合颈交股而睡。这一夜正是:今宵倦把银光照,千金难抵鸳鸯配 却说长姑自与丈夫弄的十分快活,李可白得了如此美妻,全不想那妖女。那妖女恋住了杨官儿,一刻也不放松,只是丢得那夫人冷冷清清,空房独守,好不难过。想要找寻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消遣,又怕落了闲言。对着灯儿叹口气道:“天啊!是一时无主意贪了这灯草和尚引入这般妖怪,一个丈夫活活被他弄去了。这灯草和尚尤如死的一般,一些影响也不见,怎生捱的日子。” 暖玉在夫人床后听见夫人叹气,便对夫人说道:“奶奶,那和尚变化神通,何不叫他几声,看他来与不来。” 夫人道:“那和尚临行前曾嘱过的,待我叫他试试看。” 对着灯儿叫几声和尚小心肝。只见灯花连炮几炮,跳下三寸小和尚来。夫人十分惊喜,一看正是灯草和尚,连忙穿了衣服,着了绣鞋,笑面相迎。小和尚走下来叫一声,此时暖玉在旁,夫人命取酒来。暖玉应命。 夫人与和尚坐下,问道:“一向在那里?叫我想的好苦也。” 和尚道:“我未曾远离,或在你身边,或在你老爷身边,但你不见耳。” 暖玉取到酒菜摆下,夫人忙斟酒一杯递与和尚。和尚也斟一杯与夫人饮了一会,如饮合卺酒一般。怎耐夫人是久旷了,欲火渐渐上升,急命暖玉收入出去,忙拉了和尚到床边,脱了衣服要和尚弄弄,和尚把一根软绵绵的麈柄,只管在阴户边研擦,似进不进,急的夫人扭左扭右,说道:“你抛弃了我这些日子,还不与我大弄弄。” 和尚道:“弄也不妨,恐奶奶当不起。” 夫人道:“我有心开饭店,不怕大肚汉。” 和尚于是把麈柄弄硬插进去了。夫人觉得如火热铁硬比从加倍不同,塞得满满足足,夫人哼哼的快活不过,淫水如注。和尚忽然把夫人两腿提起,摆在肩上,斜身一耸,麈柄直顶花心。 夫人大叫:“心肝!亲人!真有趣煞我了。” 淫水沉沉流个不住,夫人喜的如跃如舞,和尚连连又狂抽了几百抽。 夫人抵挡不住说道:“且住了罢,实在当不起,你可再把暖玉弄弄。” 暖玉听说,急道:“奶奶当不起,我更当不起了。” 和尚就奔暖玉,暖玉也十分骚发,趁势倒在铺上,和尚把他裤子脱下,提起粗大麈柄插进去。 暖玉大叫:“慢些。” 夫人道:“如何如此?” 和尚道:“这教七纵七擒法儿,还是将就你们的呢。” 暖玉又再三哀告,住了罢。和尚又抽了二三十抽,方才下身来至夫人床上,与夫人搂着睡了。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九回 三年恣欲丧女愁娘 夜燃灯火屏风入焰 小院夜寒天净,好度芳晨,想来不准,雁声叫断。一更余,独自挑灯忍。 缕缕数前欢,真个没些儿紧。这回头,须是同心念,莫慢贪红粉。 《右调 误佳期》 话说灯草和尚自此与夫人大战了好几日。忽一日,那女子辞别杨官儿说:“我去看看娘再来。” 杨官儿也觉倦了,故道:“你去罢。” 见那女子往茶炉里一跳,不见踪影了。 杨官儿上楼来与夫人说道:“如今妖怪去了,女儿女婿又往外久矣,该去接他们回来。” 夫人依允,就叫暖玉去接。 暖玉到晚回来回话,道:“姑娘,姑爷明日回来。” 是夜,杨官儿在书房里睡。夫人在楼上与和尚同睡不提。 次日,乃是十月十一日,长姑同李可白两乘轿子回门归来,先见过杨官儿夫妻,便问道:“听说妖怪不知真假,如今我们不要住在那房了,祈母亲收拾后楼与我们罢。” 夫人依言。 不一时,叫小 去打扫洁净,把一切床帐都搬过去,免不了吃些归宁酒毕。小夫妻二人上楼去睡。 却说长姑睡至三更,梦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和尚,十分标致前来搂住长姑,叫也叫不出声来,小和尚道:“你是我五百年前的结发夫妻,正好会弄一番。” 长姑一看,似曾相识,况与此标致,心下有些肯了。被和尚掀翻在床弄将起来。长姑觉得快活,不过猛然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次早,李可白起身,要往父亲处去,长姑直睡至晌午,起来吃饭梳洗,不想可白被父留住。长姑一人好不耐烦,连夜饭也不吃上床睡了。睡至三更似梦非梦,忽听脚步儿响,猛然醒来,见一个绝美的和尚走近床前。 长姑道:“你是那里长老,夤夜至此,好生大胆,万一丈夫在家,拿你送官如何是好?” 和尚笑道:“拿是你眼前丈夫,我是你长久丈夫。” 长姑道:“莫非你说梦话,快快去罢。” 和尚道:“我见你独守孤灯,特来陪你。” 长姑道:“陪是不要陪,且再住一夜,明日去罢。” 和尚便摸手摸脚来顾长姑,长姑也不推却,自己脱下上下衣服,两人相搂相抱,弄在一处。和尚一口气抽了千来抽,又顶了百多顶。弄得长姑连声啊呀有趣,阴精流个不住,约有一个时辰。 长姑道:“住一住罢。” 和尚且不抽出,定了一会,见长姑喘息已止。和尚又兴云雨,连抽带顶一千多回。 长姑道:“我要死了。” 见他眼开口闭好一会,方才醒来搂住和尚,道:“真正快活煞我也。我家丈夫一夜也无此长兴。” 和尚道:“我夜夜两边快活,再两年我便带你去。” 长姑道:“你原来就是灯草和尚么?如何一向不曾见你?” 和尚道:“我日日在你身边,待你不见耳。” 长姑被和尚弄了一夜,满心欢喜,觉得李可白不及他多了。 次早,和尚别了长姑来见夫人,夫人道:“昨夜那里去?” 和尚道:“因长姑冷淡,特去陪他一夜。” 夫人道:“他丈夫今日回来,不可再去。” 正说话间,报道:“李姐夫回来了。” 夫人忙下楼去。 却说李可白来见长姑,长姑方才起身,可白坐在床沿上,侧身要弄。 长姑道:“我口里发恶心,像有孕的样子。” 可白道:“想是前日泄那一回有的。” 长姑道:“谅必如此,如今夜间也不许你同睡了,你前日见过暖玉的,待我吩咐他陪你睡一夜。” 可白笑笑走出房去。 长姑叫暖玉来吩咐道:“好姐姐,今日叫李姐夫陪你睡一夜如何?定不许推辞。” 暖玉道:“不要试我。” 长姑道:“那里话,就睡一百夜,我也不恼你。” 暖玉应了。 到晚暗躲在长姑床后,见李可白进来,便一笑就走。 长姑扯住道:“同他去罢。” 暖玉笑道:“真个么?” 李可白尚不敢动身,被长姑推出门去,顺手把门关了。长姑自与和尚大弄不提。 暖玉拉着李可白手到自己房中,先闭上了门,代李可白脱下衣服,自己也脱光。可白见他如此娟好,又小心扶持,十分心动。便搂倒床上,将麈柄插进,不宽不紧,不干不湿,妙不可言。暖玉又作出骚 声浪语,两个直弄至四更,方才住手。 李可白道:“我明夜还要来。” 暖玉道:“要来自来,我不管你。” 两个抱着睡至天明起身,可白来见长姑。长姑方起,恐丈夫来早,已打发和尚去了。 李可白道:“心肝,我今夜还要去,你不要恼。” 长姑道:“自然,夫妻是长久的,有日子弄哩。” 且说夫人对杨官儿道:“你前次曾投过暖玉,今夜何不到他床上睡。” 杨官儿道:“不如叫他来伴我,你且到他床上睡去。” 夫人允了。只道暖玉床上有和尚,叫暖玉同老爷去睡。 暖玉问:“奶奶在那里睡?” 夫人道:“你不要管。” 夫人走至暖玉房中,闭上门,黑影里摸到床上,先有人在床上卧着。夫人以为和尚在此,忙脱了衣服,爬在身上,把麈柄套进说道:“心肝和尚,我来陪你。” 李可白道:“暖玉为何叫我和尚,你莫非不是暖玉。” 夫人道:“原来是你。” 一时间大家错了,两个没趣。 可白道:“你是谁?” 夫人道:“我是奶奶,你是李姐夫么?” 李可白忙拔出麈柄往外就走。夫人叫也叫不住,李可白往自己楼上匆匆而去。不知若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十回 作道场灯草儿显灵 迷色阵周自如怡情 天使束狂,把笔底风流,登门挑弄,结出花翻蝶舞,兴道敬送。谁言情深多坏空,喜相逢,大家惊。熏风来小阁,雪积前溪,月藏深处,日想夜里儿,得些儿受用。 《右调 束帘吹月》 话说李可白走到自己楼上,恐怕太张扬了。所以脚步也轻轻的,及走到房门口,忽听得长姑大声叫道:“心肝,你真要弄死我了。” 可白暗忖道:“奇怪,原来打发我去,自己反在此养汉。” 便轻轻的把发簪挑开门儿,里面正弄得热闹,长姑一些不曾听见,那和尚却听得,自知前生姻缘该是如此。所以只作不知,任李可白走到床前,掀开帐子,灯光正照着一个赤条条和尚,提了长姑雪白的两条腿在那里,作一段老汉推车,狠命的抽送,可白大怒,大喝一声,那和尚已钻入被内。可白忙揭被褥,已不见了。吓得长姑叫不出声。 可白道:“原来叫丫环暖玉定计伴我而睡,你却留和尚在房内作这没廉耻的勾当。” 长姑哭道:“你乃读书的人,把这丑事张扬,大家不好看。” 李可白爱惜自己声名,再不言语。只闷闷到天明,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走回自己家里去了。写了一封休书,密密差使女送到长姑房来。夫人已听见,长姑一五一十说与他知,休书送到,只不与杨官儿看,长姑哭泣不休,夫人再三劝慰。 长姑对夫人道:“我嫁李家年余,今日一但把我休了,叫我改嫁,我一心要嫁灯草和尚。” 夫人并不则声不表。 且说暖玉两夜换了两个,正在行经之时,虽然得了孕,连自己也不知是李可白的,是杨官儿的,只好推在杨官儿身上了。杨官儿听见暖玉有孕,满心欢喜,虽听得女婿不辞而行,想是夫妻反目,也不放在心上。反谢夫人道:“是你贤慧,使我老年得子,如今灯草和尚任你怎么,我也不管你了。” 从此和尚也不甚避人了。 杨官儿同暖玉睡,他便陪夫人。杨官儿同夫人睡,他便陪长姑,长姑心中却只多了他的娘,常常对夫人道:“不如你明把我嫁了灯草和尚罢。” 母女两个倒说起这和尚有通夜本事,弄得他心满意足,母女含酸不提。 却说光阴似箭,暖玉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儿子,分外秀美。杨官儿爱如掌珍,至满月,诸亲友设延廷,唱戏文,热闹非常。夫人少不管理内外,任和尚与长姑朝夕交欢,弄得长姑成了劳怯症,面上越显红,白身子不见甚瘦,只是时常咳嗽,早起常吐涎沫,小肚子里觉得一会儿少不了麈柄了。 忽一日,对夫人道:“娘,我是你的女儿,难道不肯让让儿么?” 夫人道:“恐怕弄坏了你身子,那时有药难救。” 长姑道:“便弄死了,我也甘心。” 夫人听了,不好意思,只得任他日夜寻欢,越弄越要弄,准准弄了两个月。 那一夜是中秋,杨官儿摆酒贺节,说起女婿出去已有两年光景,杳无消息。 夫人道:“他与女儿几句气闹,次日出去,就写休书来,他是永不来的了。” 杨官儿大惊道:“如何一直不与我说,误了女儿终身。” 不由的泪下道:“怪不得女儿气成劳病光景。儿啊!你也不必悲伤,怕没有好女婿配你么?” 长姑推推娘道:“你说与爷爷听罢。” 竟是走进去了。 夫人才把女儿要嫁灯草和尚的话,说了一遍。只见小丫头报道:“老爷,夫人,夫人不好了!姑娘进房不多时,只听见一声叫快活,如今撒了一床尿死了。” 大家急急上楼,不见灯草和尚,只见长姑直挺挺的仰卧床上,下身不穿寸丝,阴门边浓渍滑滑流了许多,竟是走阴而死。夫人见了哭倒在地。杨官儿也哭了一场,少不得买棺入殓,作法事报丧。只因李可白既写休书,也不去报丧。那李亲家是老爷,人得了此信,虽然姻亲断绝,却来吊奠一番,掩人耳目。 光阴似箭,又早是七七四十九日,夫人对杨官儿道:“女儿断七,该作一场大大的功德,也不枉养他一场。” 杨官儿依允,请了亲友,又请清凉寺十个和尚念经施食。到了这日,和尚一齐来到,忙乱了一日,将看日落西山,夫人走到长姑房内,忽见灯草和尚端坐在床上。 夫人埋怨道:“冤家,如何好好一个女儿,被你弄杀了。” 和尚道:“他是我五百年前的结发夫妻,大限已到,我领他去了。” 夫人道:“你如何不来望望我,好个薄情的秃囚。” 和尚道:“你女儿初去,有诸亲友会席会酒,今日是他七终,我来赴会。” 夫人道:“我与你相交一场,难道丢我去了。况且女儿嫁了你又系至亲,你说你在那里,我也好看看女儿。” 和尚说:“冬至后,只在野里高处,便可见我们了。我们到处为家,原无定所。只是南方,我们所属河南行走便是。” 夫人推推搂搂要叙旧情。和尚猛然说:“时辰到了。” 向外急走。 且说杨官儿正在中堂,看和尚们燃那四十九盏灯,点的明晃晃。不多时,一阵狂风吹的灯半明半灭,忽然见灯草和尚走将出来。对着菩萨拜了四拜,又对杨官儿拜四拜,起身望四十九盏灯里一跳,不见了。又一阵冷气把四十九盏灯吹灭了,吓得杨官儿跌倒在地已死去了。和尚们个个害怕,夫人听见,急同暖玉走将出来,用羌汤灌肠,扶上楼梯来,昏昏沉沉已不省人事。和尚们急急忙忙完了道场,各自散了。到第二日午时三刻,杨官儿也呜呼哀哉了。 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空。 夫人见杨官儿死了,十分哀痛,连饭也两日不吃,第三日入了殓,诸亲友散去,夜间夫人哀痛不止。暖玉劝慰夫人道:“老爷年纪不小了,算不得夭死,况这点骨血又是你亲身服侍的,人眷的与亲生一般大小是你作主,以后须要寻乐为是,但后日是头七,着人请下琼花观道士周自如等做法事,要你照应料理的,早些睡罢。” 候夫人睡熟,方才自己回房安睡,不知后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十一回 痴道士误入迷魂阵 小侍女偷情说法场 阑干倚偏,怕风骤雨驰,飞来不便。深深轻狂,装罢俊俏花前,人留恋,媚在眉尖,痴来舌底,拂拂春风面,钟情我辈,怎禁的频相见。 《右调 念奴娇》 话说暖玉到了头七,这日一早起来,打扮齐整,忽然间周自如领了一班少年道士,个个清秀浪徒来赴道场,进来先请见夫人。 夫人道∶“多拜上师傅,免礼罢。” 周自如同众道士大吹大擂作起法事,暖玉请夫人出来看看。 夫人道∶“不是我装假势,见了这班浪子,恐怕一时按不住,老爷面上究竟不雅。你要去看,我也不来禁你。” 暖玉得了这句话,带了小丫环芳树、晴香、秋月一齐走到厅前,看道士念经。 却说周自如年纪虽比众道士长些,那俊俏风流可比第一。暖玉见了魂不附体,恨不得搂抱亲嘴。那暖玉生得风流亦算了王,周自如自见他神摇色乱,举止轻狂。 那些小丫环们个个轻狂说∶“我嫁了这个也愿心了。” 你忙我乱,个个发骚。只有暖玉一眼看定周自如,目不转睛。那周自如是个偷香魁手,即立起身来,拿了文疏走到屏门边来。那些小丫环俱纷纷躲开了,惟暖玉立着不动。 周自如手执文疏道∶“这大帝文书,姑娘可拿去奶奶处押了字。” 暖玉走近一步,接住手里,低声道∶“我有话与你说。” 周自如低答道∶“今日是我主坛,众人照看不好意思。待明早来谢斋,那时商量。” 暖玉笑应了。拿了文疏上楼来,叫夫人押了字。又拿出来立在亮处,周自如见了忙走来取。 暖玉又低低道:“明日悄悄的立在此,我自出来接你。” 周自如道:“晓得了。” 暖玉满心欢喜,反上楼来与夫人闲谈,不出来看法事。直至初更完满,大家吃斋散了。 到了次日,周自如早起吃了些春药,准备大战,打扮得齐齐整整,走到杨宅内门上,没一个人儿,他放着脚步走入中堂,立着不动。 只见昨日那女子已在后厅站着。见了周自如又回头看看,便开言道:“老师你来。” 周自如忙跨二三步到了厅后,暖玉领到一间小房内安顿下道:“你悄悄坐着,我去去就来。” 周自如道:“且住,我看姑娘不是个下人。” 暖玉道:“替老爷养儿子的奶奶。” 周自如道:“失敬了。” 暖玉道:“好说。”去了一会,就来领周自如到长姑先做卧房的后楼上,取了十个蒸酥,五六个梨放在桌上。周自如搂住亲了个嘴,暖玉把舌尖吐在他口里,周自如伸手摸他裤中,抹了一手骚水,便道:“我们先弄弄罢。” 暖玉道:“只恐怕不弄,若弄起来不得休歇,被人知觉不雅,且到夜里弄罢。” 周自如道:“不妨我略尝尝,便放你去。”不由分说推倒床上,扯下裤子,把两腿拔开,耸起玉馒头相似的好东西。 周自如把自已如铁棒粗的尘柄射将进去。暖玉快活非常,淫水如注,道:“心肝住了罢,我去去再来。” 周自如只得放他起来,慌慌张张穿好衣服,走到夫人面前,打一个照面,回到自己厢房,看了看孩子,把绢帕揩干净了骚水,等到夜间,只要后楼赴会。 只想一想道:“倘孩子笑起来怎处?”不若叫他到自己房内,背后可以躲得的。算计定了,将黠灯之时,人人忙夜伋。 他悄悄走到后楼,领了周自如到自己的卧房来躲过,叫小丫环拿了饭来,闭上了门,同周自如吃了两碗。 暖玉道:“酒果也没有,请你不要见笑。” 周自如道:“那裹话来。”两个吃完了饭,暖玉叫周自如依然躲了,闭了房门往夫人房中候他睡了,方才回来把孩子喂饱,同周自如各去下衣,就灯下弄起来。 周自如吃了春药,此时淫兴勃发,暖玉又是欲火如焚,两个乒乒乓乓弄得暖玉无般不作,初时不觉,弄到三更时,夫人清清醒着,忽听得交媾之声,暗道:“奇怪!又听得叫心肝不住,那孩子又大哭不止。” 夫人满心疑惑,披了衣服走下床来,心中想道:“此时我得灯草和尚再弄方好。”只听得哼哼声音,孩子越发哭个不住。夫人走到厢楼房门边,只见里面灯光未灭。从门缝里一张,见一个后生赤条条的,提着暖玉两只腿,在那里浪抽狂射。 暖玉只管骚声哼哼的叫:“心肝道士,亲亲法师,射杀我了。” 夫人暗道:“这小淫妇如何藏个道士。”又转到左门边一看,见那道士十分标致,用力大弄,尘柄又粗又大,夫人心中难煞,下面淫水流了许多,心中忖道:“不好了,且去忍着罢。” 走到自己房来,又想一想道,又叹一口气道:“怎的?暖玉勾引一个标致道士可恨,独自受用,使我欲火难煞,怎能消忍从新。”又走到门外细听。 正是:妇人若受深欢娱, 时时刻刻总不歇 且说厢栖门只因暖玉心忙,不曾上闩,夫人一推就推进去。周自如与暖玉见夫人进来。惊得慌慌张张,幸喜上衣未脱,都跪下道:“求奶奶饶恕我们。” 周自如看见夫人不曾穿下衣,假作哀求,把手在腿湾里一摸,弄了湿淋淋的一手骚水。 夫人假怒道:“我叫地方拿你们送官。”周自如晓得他情动了,就立起来走近夫人,把挺硬的尘柄对准夫人小肚子下一顶,已顶进小半根。 夫人假作不知,暖玉也立起来,趁势把夫人推倒床沿上。夫人不由的仰卧了,周自如把那长大尘柄左冲右突,摺旋直顶,竭力抽送,弄得夫人心花大开,心肝也叫不出来。只是心头突突乱跳,周自如拔了半根出来,夫人才叫一声:“心肝,快活煞我了。” 暖玉道:“奶奶可好么?” 夫人道:“好,好,好,只是如今舍不得他去怎好?” 暖玉叫周自如且到奶奶房内去睡,夫人也不推辞。同周自如到自己房内,关上了门,到床上,只弄起来,弄得快活之时,夫人道:“心肝,我决意嫁你了。但不知你俗家在那裹?你有妻子否?” 周自如道:“没有的,我俗家姓周,我久惯花柳经过多少女人,再没有奶奶这件好物,只毛多些,那肥紧暖宽浅香,件件完美。我若得奶奶做夫妻,情愿还俗。” 夫人道:“我有二十个元宝,收好待老爷终七,只说在你观内作昼夜道场,先给你几个元宝、收拾住房之费。”周自如应了。 从此在夫人房内躲了三日三夜,先弄夫人,后弄暖玉,只管日夜关门作这勾当。第四日从后门去了,隔三四日又来住几日,到了十一月念三,是杨官儿终七之期。夫人预先付与琼花观德,事银十两,衬银六两,准备十三众道士,在大殿上诵经。请将点灯施食。 这日夫人叫暖玉道:“恐家裹没去,你不要去罢。” 暖玉道:“恐怕人多,左右作不得什么,我也不愿去,就是奶奶也早些还家。”夫人点头应了。带了晴香、喜儿、秋月三个丫头,一乘轿,三乘小轿,后边跟两个小厮,一个拜坛,一个红官,箱箱内只带三个元宝。多了恐人疑心,一直来到琼花观。 且说周自如这一日不主坛,特请了一个京口道士主持。两边道士共十五个在大殿上作道场。周自如迎接斋主,见夫人满身穿白,淡淡样装,更加风流,分明似妙堂赴会,那里是追荐亡灵。轻移莲步,走上殿来,拈香拜佛。大家拜见了夫人,竟往后边吃茶。小道士们个个心猿意马,手忙脚乱不提。 夫人到了周自如房内,只推更衣,解开官箱,取出三个元宝,放在周自如枕下。那秋月请了周自如进来,道:“夫人要去了。” 自如再三留住道:“奶奶去了,没人主斋。” 夫人低低道:“作不得什么勾当,不如去罢。” 周自如道:“你去了,我丢不下你。且待朱道士登坛说法,看过了再去,也只点灯时候什么要紧。” 夫人应了道∶“寻个僻静所在才好。” 周自如道∶“有的。” 夫人同周自如走到无人之处,对周自如道∶“三个五十两的元宝,放在你枕底下,你收收好了。” 自如点头会意,领夫人到了一处三闲小轩,用过午饭。又吃了些素点心,看看日落,朱道士登坛说法。男男女女看客不少。夫人带了三个丫头,在后边立着看。看到法事将完,忽听见说,看道场的人在旁边土地堂里,见一个小道士,一个小丫头,都脱了裤子,在地下作那勾当,被闲汉们拿住了,连裙裤也不容穿,都送到干章府去了。夫人回头察点,不见了秋月。 周自如上殿查点,不见了徒弟马一鹤,大夫人忙问静香,静香道∶“他与小道士约下了。方才正热闹时,不知几时偷走了。” 夫人道∶“你晓得他没廉耻,就该对我说了,如今出乖露丑怎好?”夫人叫来福快唤轿来∶“我们回去。”周自如也不留了,送夫人出道场,也胡乱散了。 却说马一鹤、秋月两人,都赤身被他们解到行台平章时,是粘不着的,为人极刻薄,把马一鹤打了三十板,断令还俗,秋月也打了十板,断令发官卖,罚琼花观当家道士赎罪银十两。出一张告示,不许妇女入庙烧香,幸喜得不曾问到杨夫人家来,还是造化。 正是∶终使吸尽西江永, 难洗今朝满面羞。 且说夫人从琼花观回来,吃了一惊,周自如为这桩事十分羞,又十分怕,叫人到杨宅,只说该来谢斋,只为徒弟事不好看,迟缓数日再来。 夫人回道∶“晓得了。” 对暖玉道∶“周自如近日不能来,家冷冷清清,怎能消遣。我如今不如往杭川去烧香,寻寻灯草和尚,保佑你这孩子长命。只要我一个小厮、一个丫环催舡而去,或着寻着他,同他结个终身也好。 端的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十二回 寻旧好走遍百丈原 觅新欢仍插一枝花 心事心事,分明日长夜短,在寂寥深院,月转花移,人意懒。且共夜光缱绻。几首情诗,三杯暖酒,休道风中雪若山,没人靠处,宗师荐。 《右调 念奴娇》 话说夫人对暖玉道:“要去杭川。” 暖玉道:“奶奶要去,我不敢阻挡。只是丢的我们忒没兴头,又不知几时回来。” 夫人道:“我自然回家过年,你在家照管孩子,也要谨慎门户,不可去头露面作出事来,家里小厮略像人影的,消消闷罢了。” 暖玉道:“晓得,但不知奶奶带那个去?” 夫人道:“芳树年纪大些,倒还老诚。小厮道中,尚算来福老实。” 暖玉道:“来禄不去么?” 夫人道:“不雅相,不要他去。” 暖玉道:“何时起身?” 夫人道:“想是火月大吉。” 到了二十七这日,夫人吩咐来福雇了轿子同芳树下船,直到瓜州。次日渡过扬子江,早行夜宿。第六日到了杭州。早晨叫了三乘山轿,要上天竺寺降香。船家原是杨宅渡子的,只须吩咐他看好行李。竟自往天竺进香。 上得山来,就有房头和尚接进房里吃斋。那时天色已晚,下山不及了。和尚即留夜饭,茶点色色齐整。和尚见夫人着孝,想是新寡,一心看上了夫人。到晚间,摆一桌素斋进来,一个中年和尚来斟酒,像个陪坐的意思。 夫人道:“不劳费心,等丫头来服侍。” 和尚送了一杯茶,只得走去,等吃完了斋,取盆水来洗了手。领夫人入房安置,问:“小姐姐那里睡?” 夫人道:“就在这地下睡罢。” 和尚道:“岂有此理。”夫人再三不肯,只得在床后打铺。来福被领至外面小房里同香客睡。 却说夫人心里不是怕弄,一则原为灯草和尚出来,诚心访问;二则出门在外,恐有疏虞;三则那中年和尚面貌不好,又不知本事如何?只得忍着性儿孤眠独宿,那时已起更鼓了。正待脱衣上床,只听得门响,门已自开,见一个和尚进来。不由分说,搂住夫人求欢。 夫人慌了道:“我是弄不得的。师傅若如此,我就要喊叫。” 和尚道:“喊叫也没人管,反坏了你名声。” 夫人道:“也罢!待我叫芳树丫头陪你睡一夜,他年纪不大,岂不好似我么。” 和尚把手插入裤中乱摸,夫人尽力扯出。夫人急叫: “芳树!快来!”芳树骚骚的走到跟前。 和尚道:“就是这位姐姐也好,只是要在小僧房内去才好。” 芳树并不推辞,和尚搂住芳树去了。 夫人心中忖道:“若是标致和尚,我却忍不住,此会作成了芳树去,倒清清净净的上床睡了。” 正闭上门要脱衣服,才脱得衫子,又来敲门,却敲的轻些。夫人问: “是那个?” 只听得道:“小的送茶来。”夫人道:“不消了。” 又听得道:“特特送来。” 夫人只得开门,见是一个千娇百媚十六七岁的小沙弥,未曾削发,手提一壶香茗,一只白瓷杯儿,放在桌上,把门掩上。双膝跪到苦苦求欢。 夫人道:“倘你师傅寻你怎好?” 小沙弥道:“我是方才明元的徒弟,此刻我师傅已抱着小姐姐弄了好一会了。吩咐叫我送茶来奶奶吃,求奶奶方便我一夜罢,再没人来的。” 夫人此刻情动,双手扶起道∶“好标致人儿,但只好容你这一遭。”那小沙弥喜得手舞足蹈,便来替夫人解裤子。 夫人道∶“我自解。”大家脱了精光。小和尚爬上身去挺起尘柄射去,直叫到欢心。夫人是长久不弄了。况如今遇着这样标致小沙弥,十分有趣,淫水直流。小和尚不多几抽也就丢了。 小沙弥又尽力弄了一回,不由大泄,口中只叫快活。 夫人说∶“心肝小宝贝,你可去罢,恐怕你师傅来寻你。” 小沙弥道∶“实对你说罢,你家那个小姐姐与我师傅说∶“奶奶只爱少年标致的。”故此师傅叫我来勾你上路,吩咐我睡到天明,他来抽头。” 夫人道∶“我倒被这丫头卖了,也罢!舍得与他抽头儿,落得你这妙人儿。”搂睡一夜,索性上床大战。 你道明元为何不急急就来,只因芳树弄个不休,直弄到天有些亮光,方才脱得身来,至夫人房门口,是小和尚不曾闩的,被明元推进走近床前。假问道∶“我徒弟在这里么?”二人正弄得浓兴。 夫人道∶“不要假意,只是良家家眷,既你徒弟弄了,难道又与师傅弄么?” 明元道∶“奶奶再若不肯,我要打徒弟了。”夫人道∶“我抱着,现你打罢。” 明元知道夫人肯了。叫徒弟∶“你去伴着那姐姐睡。”小沙弥爬下身来,明元要爬上去。 夫人道∶“慢些,等我收拾。”把草纸细细揩了阴户。明元上身一顶,直顶过花心。 夫人道∶“啊呀!穿过我小肚子了。”乒乒乓乓弄得夫人百般叫唤。抽了二三百抽,方才泄了。 天已日出,明元走起,催芳树起来。送他一个耳挖,喜喜欢欢的走来。 夫人只作不知问道∶“你快活么?我倒冷冷清清一夜。” 芳树道∶“我叫小沙弥来与奶奶消火。” 夫人也不回答,梳洗已毕,吃过了早饭,夫人封了二两银子送与明元。 再三不放进来谢道∶“多谢奶奶布施的义了。” 夫人面红了道∶“我是好人家宅眷,把身子换饭吃不成。” 明元只得收了,忙去取来上好茶叶一斤,道∶“是杭州土物。”夫人不收。 明元道∶“我银也不敢受了。”夫人笑受了。那时叫芳树叫轿子去了。 明元见四顾无人,搂住亲嘴道∶“奶奶,我曾陪过芳树与若干妇人,再没奶奶这样有趣,不说别的,只想奶奶说穿过我小肚子这一句,叫我日思夜想怎了。自此一别,再不能勾进小肚子里去了,苦恼!苦恼!” 夫人见他几劝,倒不过意思,道∶“罢了,我再与你些好处。”只见芳树来说,轿子已来了。 夫人道∶“我有些肚疼,还要解手,出去吩咐他等等。到船土加他酒钱。”芳树去了。明元领了夫人到小房里榻上大弄一会。 明元哭道∶“奶奶,你倒去了,我要想杀了。” 夫人道∶“哭红了眼,被人看见不雅。”夫人揩了阴户,束好衣服,走出来上轿,被众和尚对他叫笑,夫人红了脸十分没趣,回到船上,吩咐明早开船。 船家道∶“奶奶曾说要登高,此处有个宝叔塔,足有百多丈高,明日何不上去,足称登高。” 夫人道∶“如此明日吩咐轿夫早来。”当日无话。 到了次日,夫人净了身子,打扮齐整,吩咐来福看船,代了芳树上轿来到山上,下轿走得气喘,方才到了塔下,抬头一望,忽见灯草和尚在塔上。 夫人道∶“我等寻得你好苦。” 灯草和尚在塔上说道∶“你今寻到百丈原,我当初许你到我家里母女相会。只因昨日天竺进香,师徒淫媾污了佛地,不便修行。况你的新丈夫在家还俗,我不过是引火之物,还要请命母亲,三十年后再来会你。只是你初一、十五吃些短素,消消淫欲之罪。无论男女交媾之事,原是前世缘份,但宝叔塔下没人来往的,你快回去罢。”说毕,灯草和尚不见了。芳树也听的明明白白,夫人如痴如呆,带泪立了好一会才下山来。 正是∶一叶浮来明大海, 人生何处不相逢。 夫人上轿回船,吩咐船家开行,一路往虎邱山经过。夫人无意游玩,只行两日,到了镇江宿夜。次早过江,午后到家。一班丫头迎接,晴香抱着孩子。 夫人问道∶“他娘呢?” 晴香道∶“夫人去后,他叫来禄同睡了十多夜,至初八。两个不知偷了奶奶多少东西逃走了。” 夫人道∶“这贱淫妇,连肚里养的孩子也不管了。” 吩咐快雇乳娘,忙叫来福道∶“我有件事,你若成功了,四个丫头任你要那个做老婆,还大赏你。” 来福应道∶“奶奶叫我作什么?” 夫人就把请周自如话说了一遍,来福去了。等到日落时,同周自如上楼来,设香案交拜,那蜡烛忽爆了两爆,出来三寸小和尚,说道∶“奶奶我来了。”周自如不知究理,惊得跌倒在地。 夫人道∶“你是好意是歹意?” 和尚道∶“你家老爷原是个好人。只因在越州作官的时节,有个乡宦也是明经出身,他家夫人与小厮通奸,被人出首拿在当官,你家老爷动起刑来,那乡宦青衣小帽上堂,再三哀告全他脸面,杨官儿不肯,差人提出,当堂众目之下,去了下衣,打了十板,那乡宦回家气死了。故此上天震怒,差我下来引你的邪心,坏他的门风,转嫁周自如,代乡宦还报。那孩子是李可白的。从今后须吃些短斋,行些善事,你有一个孩子,享年七十再与女儿相见,我自此去也。” 倏忽不见了。同周自如望空拜谢,与夫人重斟合卺之杯,成其夫妇,十分恩爱。可见苛薄之事,必有恶报,灯草也是借言,有诗为证∶ 莫道人家贪色欲, 相逢尽是消福禄;妇人水性经火煎, 相逢思量男子烛。苛薄二字莫存心, 凡事忠厚以待人;细看灯草和尚传, 循环报应针对针。" }, { "text": "巫山艳史\n目录第一回 佳公子寻春遇女 痴道人助虚赠丹第二回 困良宵破壁觑人欢 惊好梦牵衣分己爱第三回 一杯水顿熄邻烟 百文钱订交友谊第四回 惊看羽箭彼此同着急 喜遇甘霖内外各有情第五回 塞仆言巧脱良朋 送母殡喜调表姊第六回 真属意无端将桃认李 假撇清有识暗就明偷第七回 结社谈文消寂寞 游园睹色惹相思第八回 艳美媛厅前私解佩 小娇娃帘外暗消魂第九回 泄风情设局拖人下水 撩雨意乘机弄假成真第十回 人极计生藏春箱内 时穷情急窃宝邻家第十一回 蠢愉儿开门揖盗 巧吉士接木移花第十二回 怜情为了他人事 爱色旋移别处欢第十三回 花星照旅邸 文福捷南宫第十四回 园中忆偶对月谈心 堂上联姻扁舟论古第十五回 仗仙机亟除凶暴 捐尘累强附婚姻第十六回 旧约不忘骞修卜凤 良缘辐辏花烛乘龙第一回 佳公子寻春遇女 痴道人助虚赠丹 丈夫崚赠侠骨,肯靡靡绕指,酣红醇青,剑扫情魔,任笑书生酸腐。嗤相如绿绮间挑,陋宋玉彩笺偷赋,须信是子女柔肠,不向英雄谱。 话说宋运将衰,道君皇帝傅位于太子,是为钦宗。奸佞未除,北金不时入寇,天下纷纷靡定。江南苏州府长州县,有一个少年文士,姓李名芳,字悦兰,生得人物秀美,风流洒落,人才出众,家住城中吴趋坊。因祖上有功,皇上即位加圣恩,改擢岭南安抚。此时丧父,己殡先茔,母服虽茔,尚未安葬,己待吉日祭祀出殡确期。年登二九,佳偶未谐,锐志选才貌有情者,为伴终身。文比张谢,武赛孙吴。终日在家饮酒赋诗,似吟若泳,不觉魂飞魄舞,与书童备马,往郊外射猎,取乐一回。 时值二月中春,百花开放,桃红柳绿,观之不尽。游蜂对对携香去,舞蝶双双扑面来。那李公子在马上东观西望。只见正南上有座庄院,数株杨柳。巉岩剻屴,层层碧气冲霄。虬干磥砢,郁郁青阴覆地。徐徐策马前行,迤逦而来,己至庄门。乃下马离鞍,把马系在一株枯杨树上,着小童看守,独自步过小桥,行至门边。伸头一望,只见园内景致非凡,雕栏曲槛,山石周遮,花花草草,犹若桃源别境,不胜惊讶羡慕。心中暗想:“有此佳境,必是文人逸士所居,我李悦兰此来,不为虚度。可恨矮垣隔目,园扉紧闭,不能身人其中畅玩片时。” 正在踌躇之际,忽然一个游蜂劈面飞来,把身躯靠门一闪,谁知园门是虚掩的,呀的一声,几乎撞了州跌,门己半启。叫声:“惭愧!正愁没处进去,早知门是开的,赏玩亦已多时。”遂把衣巾一整,袖中取出名人诗扇,缓步挨身,往前行珞。摇摇摆摆,恣意游观,畅快之极。 转过假山石畔。见一精巧亭子,铺设得齐齐整整,里面排列着香几方杌,器玩文房,俱是全备。李公子徘徊瞻眺,不禁心旷神怡,但静悄悄并无人影。 步人亭中观玩一会,诗与勃勃,遂将身坐下。蘸满霜毫。复起身题诗于壁,以赞园中景致: 小槛临流上,疏窗傍竹开;繁阴依弱柳,清影落长槐。春色合幽草,卷峰带古苔;纤尘飞不到,啼鸟得频来。 题毕搁笔,反手吟哦,自觉得意。吟完,又四围观看,只见柱缝中纸角微露,探手取出,展开一看,蝇头细楷,是一首诗: 者莺少妇问春愁,几度留春春不留;昨日满天落飞絮,闺人此后懒登楼。 看完,不觉大喜道:“此乃闺中所作,竟得才情如此。不知何等人家?容貌佳丽否?我李芳若得此女为偶,不枉人生一世。” 正在沉吟,只听叮当佩响,又闻兰麝香飘,恍如莺啭乔林,喁喁细语道:“小姐,我们到亭手上去,玩耍一回。收了笔砚,再到绮春楼,看牡丹可曾发蕊?” 隐隐将近,李公子欲待迎上前去,恐其回避,即抽身往太湖石边立着,幸有花枝遮蔽。但见主婢二人,携手而行。小姐生得面似芙蓉,腰如杨柳,两眉俨然没淡春山,双眸恍若盈盈秋水。金莲窄窄,玉笋纤纤,风姿飘逸,媚态迎人。就是那侍女,也生得风流出众,月貌如花。但觉珠鲜玉润,风采焕然。不要说别的,只这三寸金莲,一枝玉笋与小姐不相上下。年可十五六,正在破瓜之时。栋种轻盈绰约,姿态绝世,真美娃也。 李公子看得神魂飘荡,不觉失声赞道:“美哉!艳丽如斯,虽倾城不足过耳!” 小姐正与侍儿缓步轻移,手搀着手,刚走到亭边。猛听得有人赞美,吃惊回视,早见一个年少书生,潜立花下。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风流俊雅,仪表超群。早已为之心动。欲前不能,欲后不可,忙把纨扇遮羞,退于侍儿身傍。 那侍儿正待发作,见是个文士,便道:“郎君何方人氏?无故擅入园中,辄敢偷看俺小姐,是何规钜?快些出去,休讨没趣!” 李公手就趋上前一步,深深作揖答道:“小生乃本郡人氏,先君曾授招讨,后赠枢密使。老母闻氏也封一品夫人,去世三年,单养小生一人,并无兄妹。姓李名芳,表字悦兰,年方十八,尚未受室。因爱春光明媚,射猎郊原。不觉经过贵园,误入桃源,得逢二位仙子,三生有幸。未知合姓芳名?乞道其详。” 那侍女笑道:“原来是一位公子,失敬了。但是,一说又不与你比势,又不与你做媒,唠唠叨叨讲这许多何用?快些出去!我们要关园门哩。” 那小姐见侍儿抢白他,低声道:“小娟!既是他问姓名,你就说也不妨。”侍女见小姐留情。遂微笑道:“俺家姓罗,老爷单讳一个忠字,乃维杨人氏。曾授本处江宁路提举。止生俺一位小姐,名唤翠云。自幼夫人过世,老爷自己训授文墨,随任在此,乔合西庄已有二年了。今老爷往杨州探望内侄还未回来。” 那李公子听得无人在家,心中暗暗欢喜,正欲打算挑拨。只见童儿牵了马匹,一路叫将进来道:“相公!天色晚了,恐进城不及,快些四去罢!”高声吆喝而来。 那小姐见有人进来。把李公子仔细看了一眼,忙与小娟转身进内。李公子看他花枝招展,绣带飘扬,缓缓而去,又拦阻他不得。只得呆呆立着,险些掉不泪来。正在出神。 那安童上前叫一声:“相公!去罢。”李公手没处出气,把安童骂了几句,洋洋步出园门。临转身又望里边张张,方跨上雕鞍,扬鞭纵马。安童在后紧紧跟着。 约行四五里之遥,忽见一个雪白的兔儿,在马前窜过。李公子随向安童手里取了弓箭,暗暗祷祝:“俺李芳若与罗翠云该有姻缘之分,此箭射中兔儿。”以卜先兆。说时迟那时快,左手弯弓,右子搭箭,叫声:“着!”飕的一声,不偏不斜,刚刚射在兔儿左腿上。那兔儿负痛,径邪刺里望北而走。 李公子拍着马,挥鞭紧赶。那兔儿见人追赶,紧追紧走,慢赶慢行,追有二里之外。堪堪天晚,心下有些着急,不觉狂风骤起,霎时间这兔儿竟不见了。公子惊疑,回头看看安童,杳无踪影,正在着忙之际,只见一个老年道人,头戴七星巾,身穿淡黄衲袄,足履芒鞋,手执尘尾,背负葫芦,腰系麻绦。一路口中唱着歌词,飘然有出世风姿。来到马前。看见李公子执马沉吟,乃含笑稽首道:“郎君何事沉吟,可得相闻否?” 李公子即忙下马。欠身拜道:“小生李芳,因射兔错路,望乞仙师指示。”道人呵呵大笑道:“郎君心事,我己尽知,也是合当有缘,天假之遇,岂为无故。自后汝之奇遇颇多,我有九转金丹一粒与汝饮之,以固后天不致损元伤身。”就在背上取下葫芦,揭盖倾出一粒丹药,道:“还有锦囊三函,急难之际开看,自有妙用。待汝功成名遂后,我来探望。” 李公子拜受问道:“仙师行踪,何处留云?更请大名,以便弟子不时奉祀,聊酬盛意。”道人说:“若问俺的住处,不在杨柳岸晚风残月,决在小桥边杏坞桃溪。俺俗家姓程,江湖上傅说广阳春即是也。”言毕,化阵清风,倏然不见。 公子惊讶不定,迟疑半晌,方见安童飞奔寻来,走得汗流脊背,气喘吁吁,叫道:“相公慢走!一径往前,还不住步。”公子见他着忙,遂招呼道:“安童!我在这里!”童儿回头,见主人站在那边,正要上马,就立往了,一头吼气,便问道:“相公方才射着的兔儿呢?”公子遂将遇着道人之事,对他说了。童儿不胜欣喜。随手将弓接了,笑道:“可皆失失却一枝雕翎羽箭。” 主仆遂慢慢转出塘口,望东策马而行。但见天色晴朗,残月在树,一路归家。 未知此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困良宵破壁觑人欢 惊好梦牵衣分己爱 人人尽说风流好,风流却逐东风老;情事总凭天,春灯伴雨眠。多情惟有月,纵冷还如雪;温柔是故乡,只愁人断肠。 话说李公子来到城门,尚未关闭,遂慢慢进城。且喜月色皎洁,到了自己府第,早有管门苍头接着,啯啯哝哝,埋怨小主人,说个不了。公子也不理他,竟到书房中坐下。童儿点上银灯,厨下家人搬进夜膳,摆在卓上,公子用过了。 只见家人李旺走采,禀道:“先奶奶下葬日期,定于四月十六目,欲到浙江买办木石等物,禀知公子,明日起身。公子可有别的吩咐?”公子道:“既在明日动身,银子可曾周备?” 李旺答道:“俱已端正的了。” 公子道:“你转来到嘉兴,可顺便接了闻家姑娘来,省得又多一番往返。” 李旺应声:“晓得。”他自去收拾起身,不在话下。 却说公子坐在书房,唤童儿烹茶,焚香静息。寻思日间所遇美人,自言自语,道:“不要说这小姐,就是那个侍儿,看他含笑倩兮,整鬓自若,态有余妍,十分可意,不知我李芳有缘得能亲近否?”想了一会,孤孤凄凄,不觉失声浩叹。 童儿在暗地里,做了无数鬼脸,笑他着魔。饮毕了茶,叫声:“公子睡去罢!” 公子回言道:“你先去睡,我还要看书,不要在这里混扰。”童儿应声,自去睡了。 公手乃于胸前,拿出道人赠的药来,望空拜了一拜,一吸而尽。只觉遍体舒畅,下面阳物亦自微微乱跳,心中不胜惊异。复将锦囊三函,结于里衣胸前,乃回后楼去睡。 打从花厅转过回廊,一应家人俱已熟睡,静悄无声。但见月明如昼,万籁寂然,信步进内,从李旺房前经过,窗纸尚有亮光,又听得笑语之声,遂立住了脚,布在窗缝里一张。里面灯火未灭,看不清楚,把窗纸搠了一个洞,向内细观。 原来李旺与妻子送行,两个人脱得精赤光光,在床上云雨,鏖战兴浓。公子看他们弄了一会,听那李旺说:“心肝,我与你到春凳上顽顽。”他妻点一点头,遂抱到凳上,提起双足,直捣花房,抽了一二百抽,骚水不住的流将出未,低声唤道:“罢么?我里面不知为何,像虫钻的一般,有些难过,快快完了罢!”口里这样说,下面只管迎将上来。双手抱住丈夫,玉体全偎,金莲半坠,斜乜俏眼,娇声低唤,十分动兴。引得李旺神魂无主,抵住花心,狠狠抽了几十抽,不觉泄了。遂起身揩抹,唧的一声,拔出阳物。 阴门正朝着外面,且自生得白净,微微几根细毛,鸡冠直吐,淫水微濡,好不可爱。公手在外看得面红耳热,意荡神迷,按纳不住。下面的阳物,如枹杵一般,伸手一摸,吃一大惊。这物竟比前大不相同,长了一寸,大有一围,青筋暴绽,不住的跳。又惊又喜。喜的是道人丹药奇验!惊的是如何处置?双手捧定,仍往内看。 只见李旺抱了妇人,亲嘴摸乳,抚弄肉麻。又把一只白腿儿,架在臂上,捏着金莲说:“我不爱你别的,只爱你这小脚儿,真正有趣!”说罢,淫兴复炽,抱到床边,放下来横眠榻上,分开两只白腿,又弄将起来。唧唧啧啧。不多一回,就歇了。吹灯安睡不题。 岂知小主人看得不亦乐手,见无动静了,方一步懒一步,走到房中,和衣睡下。一夜胡思乱想,不得安寝,比及天色微明,反沉沉睡着了。 那李旺妻子名唤秋兰,年止二十三岁,生得妖妖娆娆。描眉画脂,脸衬桃花,腰垂杨柳,脚儿缠得小小的,是一个风流人物。看得小主人美丽,每欲亲近,奈有丈夫在家,不得遂心。却好这夜丈夫要往浙江去,两相嬉嬲之后,安眠。未几,即于五鼓起身,收拾行李,打发丈夫出了后墙门而去。 耽耽搁搁已是黎明光景,进房梳洗停当,盛了脸水,送到公子房中,叫道:“景儿!脸水在此。”立了一会,无人答应,悄步进房一看。只见公子好梦初回,正在翻身。就近前叫道:“公子起来净脸。”公子听唤,连忙坐起身,见秋兰独自一人站着,身穿艳服,两鬓堆鸦,双眉拂翠,半露樱桃,微微含笑,卖弄风倩。公子便问秋兰:“你丈夫可曾起身?”秋兰答道:“是五鼓动身的。”公子听了大喜,说道:“你这件里面,可生什么舌儿在内?”秋兰不懂,回说:“没有。”公子说:“既然没有,怎么喊叫?想是个痞块。”秋兰就晓得昨夜被他窥听了,满面通红,秋波斜溜,转身欲走。公子急跨下床,一把扯住衣襟,叫声:“姐姐那里去,我与你耍耍儿!”秋兰假意道:“公子放手,被童儿看见了,像什么样?” 那公子搂过来,把手插人他裤裆,摸着阴户,早有滑精流出o就伸一个指头进去探一探,秋兰把身躯一闪,抱在公子身上。公子见他兴发,遂衾倒床上,解其裙裤。 秋兰半推半就,露出雪白的腿儿。公子分开双股,觑定阴门,将龟头凑着缝儿,往里一挺,秃的一声,容进半根。秋兰叫声:“阿唷!”连忙推住了。蹙双眉把身体一歪,早已捩了出未,便说道:“有些害痛,可慢慢儿……”他丈夫的阳物大只一围,长止三寸,那曾试过半尺多长,一手把握不来的这件东西。公子见他如此光景,随即款款轻入,将阳具在外边研擦移时,引得秋兰淫兴大发,骚水直淋,也不管生熟,将双手在公子屁股上一按,把身子往上一迎,早已棱头没脑进去了。公子乘势一连残挺,彻底没根。狠提紧送,约二否余抽,抽得一片声响,如鱼嚼水相似。秋兰气喘吁吁,腰肢乱摆,双足齐勾,洋洋得意,四肢瘫软,有丝无气,任凭公子抽送研弄,顶得酥痒难禁,花心狂舞乱动,一阵阵丢了。 公子乃取帕儿,与他揩拭干净,低头看他阴户,真个生得有趣。丰隆突起,如镶玉盂;颅上细草茸茸,像馒头一样。一条缝儿,微露红心。乃伸手指进去,拨弄花心。秋兰在下面娇声唤道:“快些完了罢,恐有人来,羞答答像什么?”公子兴发如狂,乃提起他双足,捏了一捏,放上肩头。提着鹅卵大的龟头,往内一拄,惭惭尽根,大抽小弄,直捣花心,足足抽有千余。干的秋兰津津有味,快活异常。顾不得鬓乱钗横,恣意儿呼抱接凑,鸾凤颠狂。正是: 花心揉碎浑无主,粉汗沾濡别有香。 当下公子初尝滋味,才晓得佳人裙带下,有此乐地。那秋兰不但俏丽,又是个风骚班头,两下里何肯住手。被景儿在门缝里,已看得不耐烦了。 两人绸缪不已,见日上纱窗,方把龟头顶紧花心,猛抽了一阵,才一泄如注,公子叫快不绝。停了半晌,起身揩拭,秋兰整发穿衣。 公子勾了香肩,亲个嘴道:“心肝,夜间早来,我在此等你。”秋兰带笑点头,轻轻推开公子,走出房来,劈头撞见景儿。那景儿跟着看他只是笑,秋兰满面红羞,把景儿推了一推,飞跑的进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回 一杯水顿熄邻烟 百文钱订交友谊 世事偏生意外,仙机暴定玄中;一番补救拗天公,方显无穷妙用。意气纵横可感,胸怀磊落难同;片时倾盖答西东,漫道此心不共。 却说秋兰去远,景儿方低声骂追:“臭淫妇!你倒干了歹事,不思量陪个小心,还要得罪我,且叫你认认景大叔着。” 不防公子已步至门边,听得分明。遂叫道:“景儿,你说什么?”安童连忙抵赖道:“不曾说什么。”公子傍门而立,将景儿指着骂道:“小奴才!我明明听得你说认认景大叔。你要人认得,且叫你先认诋我着。难过目中竟没有家主的么?”安童自知无礼,低着头垂着手,不敢仰视。 公子又说道:“今日暂且宽恕,下次尚敢如此不逊,或有妨碍于我的事,轻则家法,重则辇出。”童儿默无一言,旋将脸水倾于盆中,请公子净脸。 李芳卷袖,向前盥漱洗毕拭干,又向镜前整发,叫景儿去唤秋兰出来篦栉。景儿答道:“篦发去唤一个待诏来,何必用他?”公子瞋目回道:“我欢喜他篦发,不用待诏。你偏要违拗我么?”童儿见怒形于色,不敢怠慢,踅身进内来唤秋兰。 直至厨中,方见秋兰依于门限,呆呆立着。景儿向前叫道:“李旺嫂,公子请你做事哩!”秋兰疑他故意打趣,不觉两颊晕红,骂道:“小猢狲,公子叫我何事?”景儿恐妇人在公子面前搬嘴,转口说道:“公子要你与他篦发。我不曾有心取笑,开口便骂,是何道理?”秋兰见他说出真情,反回答道:“公子向来用待诏篦发的,何用我篦。敢是讲谎?”童儿道:“公子现在散发等候你,去得迟了,又要骂我。是谎不是谎,你到房中,自然对质得的。”秋兰犹伫立不动,转是别妇劝他走一遭,不要难为景儿。秋兰方洋洋移步,自言自语,道:“男儿篦发,几曾见用着妇人?故意索落我进出。”景儿在后,欲要说句趣话,又转一念,缩住了口,同秋兰来至房中。 公子一见,遂含笑道:“我头上痒甚,要费你纤手与我篦栉一番,何故许久方来?”景儿擦口说:“李嫂疑是谎话,竟不肯来,若不是别人相劝,还要延捱哩。”秋兰笑道:“从不曾用我篦发,突然来叫,焉得不疑。公子想要省钱,不怕外人说论吗?”公子笑道:“侍巾助栉,皆汝辈分内之事,说论从何而生?不必迟延,快些篦罢!”一面命景儿烹茶。 秋兰微微含笑,将罗袖半卷,款舒纤指,把公子头发握在掌中。拈取牙梳,转向身后,细细篦栉。花容映入镜中,与公子之颜互相掩映,恍如一对玉人,彼此凝视而笑。公子反转手去,欲插入腰间索趣,秋兰将身退后,不从其意。低低说道:“早间举动,已被景儿撞见,叫我又羞又愁。快不要如此,竟尔旁若无人。”公子笑答道:“我已晓得了。方才将言语惊唬他,断不敢败我之事。”秋兰答道:“孩子家的口,有何拦绊的?莫若检点些好。”公子便缩手不前,秋兰篦栉一会,将发拢起,插上玉钗。公子取过巾来,方欲戴上。 只见景儿飞跑进房,大叫道:“相公不好了!隔壁王家火着了!”公子吃惊,正待举步出看,回头见秋兰面色如灰,身躯抖战。如翠花摇摆,乃安慰他道:“诸事不妨,有我在此。” 因思广阳道人锦囊,云有急难时开看,风烟不测,非急难而何?随手向里衣探出一函,拆开一看,内有朱符一道,另有寸笺,上写! 公子披头看,即唤景儿取杯水并挈火来。安童即忙取到,公子把符焚于水杯之内,旋披海青,执杯出房。秋兰颤颤说道:“公子同了我去。”李芳一头走,一头说道:“你自家快来。” 几步跑至厅前,已见火焰高出墙头,拉杂瓦砾之声覆耳。家人纷然,走头无路。公子镇定心神,肃然向火一揖,将杯水往上泼去,口中念念有词。可煞作怪,霎时间大雨倾盆,竟把数丈高火焰,浇得烟气俱无。 公子退立堂中,犹然执杯在手。秋兰此时方能止颤,笑逐颜开,说道:“全亏这阵大雨浇灭了,不然怎好?”回头看公子执杯伫立。笑道:“不把杯儿放在桌上,尚然执着,是何故?”公子回说:“此雨即杯中之水,浸淫洋溢而来,搁杯恐其雨止耳。”秋兰指道:“阶前积水半尺之深,火已灭矣,雨止何妨。”李公子乃徐徐转身,放杯于几,果见雨势惭小了。公子心以为奇。俄而雨住,秋兰向前细问符水从何得来。 只见管门苍头,呵呵大笑,走进厅来。公子究其所笑何事,苍头回道:“这雨落得精奇,只在我家前后左名,不出一箭之外,似手浇灭此火一般,岂非异事。”公子听了,心中不信,随叫景儿备马,欲自出门观看,以验真假。秋兰阻住道:“公子尚未用早膳,不可枵腹而去。请进书房,叫人搬来吃了,再出门去看。”公子点头。 秋兰遂往厨下,着人将早膳搬到书房来,摆在桌上。公子进来,慢慢用毕。又命景儿也吃了。然后将马牵出门前,满街精湿泥泞。公子扳鞍上马,垂鞭慢行,早出半里之遥。果然街石干燥,判然不同。李芳方钦敬广阳真乃神仙。 因想天色尚早,何不仍向西庄一探,倘能再遇主婢,岂非天缘。于是纵马出城。 刚来到城门边,只见酒铺门首,众人围着一个长大汉子,纷纷攘攘,摩拳擦掌,像要相打的光景。那汉子全无惧色,大声喝道:“你这些狗男女,不怕死的过来,待洒家赏你们几拳。”众人只是不放他走,也不敢上前打他。李公子有些疑惑,遂下了马,分开众人,问他道:“汉子,你是何方人氏?为着甚事,被众人啰噪?可一一说个明白,我便好与你分处。” 汉子见有人问他,举目观看,见公子生得英姿俊伟,仪表不群,乃答道:“洒家山西太原人氏,走惯江湖。遇见广阳春道人,说起苏州有一少年侠士,风流慷概,堪称义侠,故不远千里而来。因行路饥渴,往酒肆中沽饮一壶。访见侠友,就要到广陵救应别事。恰正吃酒,不知这些狗头,只管探头探脑,瞧着洒家。俺便数说了几句,那些狗男女围住了咱嚷闹,不知何意?”公子问道:“那少年何姓何名?”汉子答道:“广阳道人说,姓李名芳。”公子就施礼道:“原来是广阳仙师的盛友。小弟便是李芳,请大驾至舍细谈。” 那汉手大喜,纳头便拜道:“俺伍雄今日得会英贤,大慰渴思。广阳春所言不谬。待洒家会了酒钞,偕兄登堂一拜可也。”李公子笑道:“些须酒资,何足介意。令小童清偿,就请兄同行。”一面吩咐童儿,将伍爷酒钱算还。自己也不骑马,竟同伍雄携手步行,众人见李公子与汉手叙话,大家一哄而散。 你道为何?众人见他面貌怪异,言语莽撞,疑是歹人,故尔围绕着,今有本处文人接谈,自然放心去了。 二人来至府第,相让登堂,重新见礼,结拜生死之交。伍雄要往杨州干事,立刻作别。李芳款留不住,只得相留酒饭,赠他盘缠,就此拜别。 日已趖西。童儿牵马回来,回覆主人道:“酒钱该一百二十文,已经清还了。”公手点头。因见天色已晚,就不再出,竟往书房静坐,以待夜来秋兰之约,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第四回 惊看羽箭彼此同着急 喜遇甘霖内外各有情 美玉藏辉人不睬,谁个肯温存;明珠含媚,俯首把心扪。凄凉难说非容易,一泪一消魂;悠悠忽忽又黄昏,嗟往事,皱眉痕。 按下公子与秋兰晚间交欢取乐。却说罗翠云小姐,年方二九,因他父亲为人古执,又是远宦他郡,故尔未择佳偶。自从那日见了李公子风流俊逸,眉眼留倩,忽被狂童冲散,心中好生牵挂。 到晚间随小娟出来,关锁园门。又到亭上,早见壁上龙蛇飞舞,一首五言律诗,清新幽韵,出自天然,益发喜悦。又见桌上一个乱纸团,乃是自己所作春怨诗儿。他不言语,等小娟收叠了东西,偕入闺中,坐下暗想:“细观此生,青年美质,举止幽闲。我罗翠云若得他配为夫婿,也不枉我天生这样才貌,度此年华。不知我终身如何结局。” 想到此处,不觉潸然悲切,低垂粉颈,暗暗偷弹珠泪。小娟在旁觉得此意,遂挑一句道:“小姐年已及笄,不知老爷的主见。若能招得像园中所遇的这位公子一样的佳婿,也不负小姐这等才貌。”翠云听说,长叹一声道:“自古红颜多薄命,那有这等侥幸。”言讫,扑簌簌又掉下泪来。连那小娟也不胜伤感,便说道:“小姐且自宽心,吉人自有天相。待小娟去拿棋儿与小姐下一盘,消遣闷怀。”乃轻移莲步,走下楼来。 到了中庭,只见一枝雕翎羽箭,端端正正,竖插在中间。即回身走到楼上报道:“小姐你来看,真也奇事。”翠云道:“有甚奇事?大惊小怪。”小娟便道:“不知那里一枝羽箭,插在庭中。我们这里那得有此物件?可不奇怪?” 小姐听说,半信半疑,同下楼来。到庭中一看,果然有一枝箭,插在地上。即伸手拔起看时,不胜骇异,月光下见箭上鑴着李芳的名字。对小娟道:“真个奇事!”小娟道:“小姐看箭上有什么在上?”翠云遂将箭上刻有名字说了。小娟惊喜道:“依丫鬟看将起来,小姐的姻缘,决定在此箭上,乃天赐佳兆,日后自有应验。且免愁烦,不须牵忆。” 小姐心下亦自暗暗欢喜,对小娟道:“你明日到园中去看,若见此生再来,务必问个端的。”小娟应声:“晓得。”即回楼安歇。 到了次日,小娟往园门首探望,不见影响,回覆小姐。翠云闷闷不乐,双脸晕红,黛眉蹙恨,叹道:“镜花水月,事属乌有,我罗翠云好痴念也!”烦烦扰扰。又是黄昏时候,遂和衣而寝。 不表香闺寂寞。且说李公子,其夜与秋兰欢会,狂荡终宵。天色微明,秋兰忽起着衣,悄然入内。公子略略安睡,童儿已送进脸水,遂起身梳洗。用过早膳,换了华丽衣巾,也不带景儿,独自一人,悄悄然走出府门,一心要到西庄探看美人,低头急行。 一到园门口,早见小娟伸头观望,公子上前作揖,叫声:“姐姐,小生渴念贵园景致,游玩未遍,故尔又来。未请台命,不敢擅入。”小娟俏眼含情,浅颦低笑,道:“郎君来得正好,有一桩奇事,我家小姐要问个明白,快到中堂去,待奴请小姐出来。”遂让公子进园,掩上园门,同到中堂,请公子坐下,自已转身入内。公子默想:“有何奇事,却要问我?”迟疑不定。 少顷,只听得环佩珊珊,香风馥郁。举目看时,小娟在前,翠云在后。走到屏边就立住了,微露半面,使小娟傅话。问说前晚拾箭的情由。公子听了,也自称奇,也将路上射兔遍仙之事,讲得明明白白。 那小娟不胜欢喜,便说道:“依小姐看将起来,真是天缘凑遇,必有夙世情根。何不两下赤绳永系,以遂百年缔好,也不负神天作合。我小娟就算个月老,可不好么?” 公子大悦,深深一揖道:“姐姐高论一点不差,我李芳敬服,敢不遵命。” 翠云听见了,含羞微笑缩了进去。李公子见小姐娇羞媚态,含情退避。这一种轻盈举止,风神飘逸,不觉酥呆了。小娟见小姐害羞退进,即上前扯定衣袂,在背后推着小姐出来,道:“待我做个古押衙。”一头笑,一头扯到外边。小姐斜立屏旁,含情不语。 公子上前施礼道:“实出天缘奇遇,望小姐垂爱,许诺姻亲,庶不负小生一片诚心。” 翠云欠身回礼,低低说道:“妾将终身大事,托付郎君,宜早善图,不可日后使妾有白头之叹,徒有此一番举动,岂不贻笑于人。幸谅之。”李芳遂立誓道:“若负小姐今日之情,神天不佑。”言毕,解下碧玉扇坠,送为定意。小姐伸手接了,叮嘱早早央媒来说,不可迟误。 徘徊转盼,眷恋情深,不忍分手。两下你看我亭亭独立,我看你楚楚无言。正在难舍难分之际,不期凑趣的天公,忽而乌云四起,雷声隐隐,骤两盆倾,落个不住。公子暗暗欢喜,只是难为小姐柔赐寸结,忧心如焚。 天色堪堪黑将下来,公子假作着忙道:“怎么走呢?天将昏黑,又无雨具,怎生是好?”小娟与翠云在背后商量一回,进内端出了五六碗肴馔,都是腌腊美味,一壶桂花酒,端将出来,笑吟吟道:“厨下便菜,公子请自饮一杯。日后总是一家人,不要见笑。若走不得,权在书房里暂就一宵,只是没有好床铺,莫嫌亵渎。” 公子见留,喜得心窝里没搔痒处。呆呆坐着,看了桌上酒肴,只是不动。 小娟道:“公子怎不用一杯?” 李芳笑道:“小生自来不喜独饮,若是一人,再吃不下的。” 小娟道:“你在自家里呢?” 公子道:“也要人陪的。” 小娟把眼脧着公子,笑了一笑,转身入内。请翠云出陪,小姐不肯。小娟笑道:“后来少不得是夫妻,又无外人在此,有何妨碍?”翠云摇头道:“羞答答如何使得?”小娟再三撺掇,扯扯拽拽。小姐被劝不过,勉强轻移莲步,粉脸含羞,出来坐下。小娟在旁斟酒。 翠云天性不会饮酒,吃得一杯,两颊晕红,愈加标致。自古云:“灯前月下的美人,风韵百倍。”公子见了,心摇目颤,惭惭把持不定,屡以眉目送情。翠云亦自星眸斜溜,笼鬓默喻,只是低头不语。公子筛了一杯酒送至面前,道:“小姐,请再用一杯。”翠云不好推却,又吃了一杯,不觉醉了。 此时有一更光景,云收雨散,皓月当空,映在小姐脸上,异常娇艳,光影射人,增无限风流。而翠云力不胜酒,不能宁坐。起身看着公子说道:“妾因困酒,不得相陪,郎君谅之。”公子欠身道:“小姐请稳便。”翠云自同小娟进房安置。 俄见小娟抱着衾枕,走来对李芳道:“公子请睡罢。随我来。”公子执了灯,跟在后面,进了书房。看那房中幽雅精致,把灯放在桌上,看着小娟铺设被褥,心中欢喜。 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醉意,走在小娟身边立着,觑了脸说道:“姐姐,我最怕独睡,你今夜在此陪我睡了罢!”小娟含羞,红了脸,低低说道:“你错认了,我去请来陪你。”一头说,转身就走。被李芳一把搂在怀里,小娟力小,那里挣得脱,娇声唤道:“公子尊重些,快放了手,不要啰唆,我叫喊了呀。” 此时李芳欲心如火,那里肯放,抱到床上,扯落小衣,按定了,捧起两足,将龟头醮些津唾,凑在那紧紧窄窄,粉嫩雪白绵软的小东西里面,拄将进去。小媚半推半就,粉脸通红,柳眉颦蹙。捱了半晌,止进得半个头儿。李芳只觉里面紧暖裹住龟头,十分有趣,淫心大发。乃捉定阳具,用力一顶。小娟叫声。“阿唷!”把身一闪。公子又是一挺,小娟又一闪。已塞进半根在内。阴门里涨得满满的,小娟的屄口急迸,如火烙一般,那里禁当得起。乱扯乱扭,伸手捏住杵柄,不容再进。娇声欲泣,轻唤:“公子,小婢熬不起了,你住了,我真个领你小姐那边去,饶了我罢,若不抽了出来,定要痛死了。” 公子堪怜堪爱,遂拔了出来,扶起搂在怀中,温存他:“我的俏心肝,难为你了,以后慢慢儿不要你了。” 小娟低头一看,弄出了许多鲜血。屄门里还是辣飕飕,合不拢的一般。回头把公子瞅了一眼,倒在怀中,呻吟不绝。 公子一头与他抚摩,一头问道:“乖肉,如今可领我小姐那边去哟!” 小娟撒娇嗔道:“你摆布得我好,还要领你去,再欺负小姐。”看了阳物,着实打了一下,道:“你还要睁着眼,瞧我做什么?” 公手贴在脸上哀求他。小娟只是不肯。公子央恳道:“姐姐今夜成就此事,日后把你做个小夫人。”只得放开了双膝,跪将下去。 小娟轻轻打一下,道:“不害羞的馋脸,还不起来。我领使领你去,不要像方才这等用强便好。小姐若问,只说我不知道的哟!” 公子道:“这个自然,不须吩咐,自有攀花手段。” 小娟道:“到是辣手段。”于是领了公子到翠云卧房边,道:“这里是了,你悄俏进去!不可造次。” 公子又与小娟肉麻了一会,小娟道:“要去快些进去,不要假撇意儿,误你工夫。”公子一笑,遂自进房,小娟自到外厢,收拾而睡。 公子进房,见灯尚未灭,轻轻走到床边,掀开罗帐一看,小姐睡思正浓,盖着红绫绣衾,薰得扑鼻喷香。悄将被儿揭起看时,浑身白玉相似,并无半点瑕疵;一貌如花,却有万千娇态。止有小衣不脱,足上穿着大红平底睡鞋,如红菱相似,十分有兴。那一种娇媚睡容,香乳纤腰,粉颈朱唇,荐芎云股,色色可人。 于是挂起罗帐,脱下衣服,轻轻跨上床来。揭开下面被儿,将手衬起小姐的下身,解开带结,褪下了裤儿,露出那香馥馥、白松松,光油油、热烘烘的妙物。吐些津液,搽在户口,自己阳物上也抹了些。轻轻的掇开两只小脚,骑上身去,把腿扑着两边,抵凑阴户,将玉茎投入其中。 翠云只因被酒醉,卧甚浓,不妨护持,虽道履艰难,亦不致十分痛楚。公手款款抽送。 比及星眸惊闪之际,已早窃据含葩。只得将被角遮了粉脸,任其侮弄。公子见翠云已醒,伸手去扯被角,捧定香腮,亲了一个嘴,便说道:“我的心肝,真爱熬我也。因睹芳姿,情不能禁,故尔唐突,望乞恕罪。” 小姐娇羞满面,低声回道:“妾素自贞持,足不及外,被君乖醉破我闺躯,不可视如出墙桃李。愿祈留意,幸甚幸甚。”公子道:“天缘凑合,百岁良姻,永缔和谐。勿以别虑挂心。”言讫,挺身柱弄,惭入佳境。 小姐亦渐得趣,竟不娇啼。津津水流出花间,呼呼气微从口喘。柳腰轻荡,凤眼含斜,须臾缱绻情浓,溶溶露滴,恍若梦寐。俯卧移时,以白绫帕拭取元红,公子爱若珍宝。遂大家相搂相抱,并头睡下。复将翠云身体抚摩,滑如羊脂,润若腻玉。又摸两乳头,更紧小有趣。堪堪摸到下面,翠云忙将双手遮了,公子布在嘴上道:“心肝,还怕什么羞哟!摸摸何妨?”翠云笑笑,就放开了手,公子摸在上面,觉得光滑如绢,并无一根毳毛。生得绵图饱满,十命有趣。 公子淫心顿起,阳物昂然又举。即翻身跨上,提起金莲,架于肩头,从新又干起来。翠云也不推阻,两条手臂勾了公子,仰牝承受。公子放出本领,尽力抽耸,弄得下面唧唧有声。翠云娇声屡唤,媚态呈妍,其畏避处闪闪缩缩,其贪恋处迎凑不迭。公子知其得趣,深深提顶。将龟头抓着了花心,研研擦擦,弄得翠云酥痒异常,淫波滋溢,汨汨其来。频把玉股掀起,迎凑尘柄,柳腰轻摆,口吐丁香,送于公子口中吮咂。公子见小姐风情脱洒,十分高兴,一口气七八百抽,翠云气喘吁吁的道:“妾已头目森眩,郎何驰驱太甚?”李芳道:“爱卿之至,不觉痴狂耳!”于是款款轻轻,两意绸缪,其乐无极。不觉东方已发白矣!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第五回 塞仆言巧脱良朋 送母殡喜调表姊 香径留烟,滞廊笼雾,个是苏台春亭。翠钿红妆,销得人亡国故。开笑靥夷光何老,泣秦望天涯谁诉。叹古来倾国倾城,最是蛾眉把人遗误。 却说李芳正与翠云行乐,忽见窗纱惭惭明亮,于是匆匆雨散云收,相偎假寐。不想小娟笑嘻嘻走到床前,说道:“二位新人恭喜,可起未罢!”羞得翠云忙把被儿遮了面庞,一时没理会处。公子道:“小姐不要怕羞,多是会中人了。”翠云露出粉睑道:“你二人也曾有私来吗?”公子把夜来之事,一一说了。小娟亦娇羞不语,三人打了和局。 双双起身着衣下床,小娟在左右侍事。梳洗已毕,用过早膳,李芳竟不想回家,翠云也不忍遽离。二人手搀着手,小娟后随,同到园中各处游玩。 遇有赏心之处,翠云未曾题咏过的,公子倡句,小姐和韵;已经翠云有题咏的,公子步其原韵。情投意合,跬步相随。到得晚来,用过夜膳之后,掌灯入房。主婢同赴阳台,好不乐极。一连住了三夜。翠云恐怕父亲回家,不敢再留,催促公手归家,叮嘱央媒求亲,以定大事。公子应诺,挽手送别亭边,又令小娟送出园扉,两下分袂而别。 李公子回到家中,老苍头李德盘问。那里住了这三夜?李芳幼时是李德妻子韩氏奶大的。夫人临终之时,又经遗嘱苍头照察公子。如今韩氏年迈,在内总持家事,李芳所作所为,李德到要不时查究,所以有些惧他。公子见问,勉强支吾道:“在梅府会文饮酒。” 李德道:“老奴曾使景儿往问了两三次,却回说不在他家呢。况且会文止须终日,饮酒不过终宵,那里有连目连夜不歇的道理?先老爷止生公子一人,家祧大事,书香一脉,都在公子身上,关系匪轻。当此春和景明,正宜静坐书房,潜心诵读,将来方可博取功名。即使不能宁耐,暂时出门散心,游玩半日一日,方是文人体统。而今不带安童,三夜在外不归家来,不是聚朋赌博,定然挟妓荒淫,废时失业,荡检损身。竟忘却至重至大的担子在肩头上,岂非呆景。老奴受先夫人遗命,不惜苦口犯上。公子还该三思,及早改悔。” 李芳听他数落一顿,亦有愧心,转作意微笑道:“尔之所言,深为有理。但我素常自负,不屑与俗人为伍。又且无钱,那有聚赌之事。至如青楼妓女,涂脂抹粉,情性乖张,亦岂我所留恋之人。不必多心相疑堕行,实在梅府留连诗酒,乐而忘退。他恐小厮混扰,故意回覆不在,以绝来踪。将来我还要住在他家,彼此切磋,以为秋间应试之计,断无他事。” 公子这一番话,原是搪塞撮空他的,然说来有经有纬,颇堪入耳,苍头遂信以为真。乃点点头道:“若果如此,老奴也得放心。如今乡绅子弟,恣意妄行,不堪入大方之目。惟梅府大爷,仅仅高人一等,但闻得他亦有外好,终不脱纨绔习气。公子得他相处,也要舍其短而取其长,庶能有益。”李芳听了,默然不答。苍头乃洋洋走开去了。 公子走进书房静坐。想起数日与翠云小娟追欢取乐光景,真是意外奇遇,未知何时再得相逢。此番虽可掩饰于一时,将来实难逗留于他处,心甚悬悬,殊为愁闷。在家担搁数回。 欲寻秋兰遣兴,却好他送点心进来,不觉欢从心起,笑逐颜开,叫声:“秋嫂,怎的多日不见你,甚风儿吹得你来?”秋兰愠容回答道:“多承记挂,如今已有妙人儿,奴是山花野草,不敢争妍。料想我自没缘,以后撇开。”公子见他作嗔,一把扯住了道:“我何曾有别个沾染,你休要错怪了我。”秋兰道:“前这几夜,请问你在那里?”公子解道:“我自在好朋友家,连日会文。”秋兰瞅一眼道:“哄那一个?”遂抽身就走。公子还要招他说话,佯然不睬,竟自去了。 公子笑道:“妇人吃醋,一至于斯,慢慢觑巧挽回他便了。” 又过数日,公子正在书房呆呆坐着,只见小厮飞跑进来报道:“闻家小姐到了。”公子遂出去迎接姐姐。 这闻小姐名唤玉娥,与李芳是姑表姊弟,生得面如满月,目若朗星。翠黛初舒杨柳,朱唇半吐樱桃,窈窕轻盈,妖姿逸态,举世所罕。十六岁上,就嫁在嘉兴徐翰林家次子为室。不上一年,徐公子岁了怯症,色欲过边,竟呜呼哀哉了。玉娥亦不是寡欲的人儿,无奈守了只两年,玉惨花憔,难捱寂寞。 却好李旺买办灰石等料回来,到徐家报知。玉娥禀过公姑,带了乳母丫鬟,一同李旺前来送姑姑出殡。 到得府中下轿,丫鬟们簇拥进来。李芳接到厅上叙亲亲之谊o殷勤礼数,大家寒温半晌。 睁眼细看闻家表姊,好标致人儿,含羞带笑,仪容俊逸,举止蹁跹。虽则淡淡梳妆,越显出风姿俏丽。脚上穿一双黑罗凤头鞋儿,不及三寸,纤小可爱。不觉心遥目荡,神无所主,左顾右盼,凝晴注目,遥遥寄意。玉娥亦把秋波斜溜,眉黛偷颦,故意送情。三人已各有心。 公子遂吩咐仆妇,打扫内楼与闻小姐安宿。玉娥闻言,同了乳母与丫鬟桂香自进内去。公子料理安葬诸务,忙碌一会,不觉金乌西坠。 用过了晚膳,又进去与玉娥一谈。玉娥问道:“你为何还未成姻事?中馈无人,岂像宦家体统。不知你什么主见?” 公子道:“没甚主见,只是没有中意的,所以磋跎岁月。”玉娥道:“你要捡怎样的人家?” 公子答道:“婚姻大事是朝欢暮乐,终身偎依着的,何可造次;门楣是外面虚风光,妆奁是格外假花哄,何须攀贵弃贱,童富欺贫。我到一概不论,只是人的容貌是要紧的,若止凭媒人口中夸美争强,说得十分娇美,百样娉婷,就听信了。一说一成。及至娶到家来,侥幸五官端正,还是中等的规模,也算不幸中之幸。倘或貌似无盐,容如嫫母,那时筛弃之不可,依之不可。难道叫我这样一个人,竟伴着鸠盘荼过目子。如何使得?所以宁可待迟,不必性急,务须要我亲眼见过,中意方成。” 玉娥听了笑道:“你的主意固然老到,但是有名望的人家闺女。如何有得把你相看?宁非自误大事!且问何等容貌,方能中得你的意思?” 公子含笑答道:“我随处留心,自有看见的日子,何必等待说亲时,方去相看,若论我所中意的……”说了这一句,就缩住口,笑而不言。 玉娥问道:“你所中意的,究竟是那一等?为何只是笑,不明明白白说出来,却是为何?” 公子见玉娥催逼要他说出来,又见两眼注在自已身上,面色微红,愈堪娇媚。乃带笑说道:“我的素愿,只要容貌像得姐姐这般样标致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玉娥听见调起他,不觉粉脸低垂,含笑暗想:“原来他也有心撩我!”却值秋兰送茶进房,就不言语。秋兰说道:“公子的茶,已叫景儿送在房中去了。”公子回道:“何不一并拿到这里来?”秋兰道:“已经送去,又不早说。我是不再去拿进来的哟!”公子无奈,只得起身与玉娥作别,前往自已房中安睡。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六回 真属意无端将桃认李 假撇清有识暗就明偷 红曙卷窗纱,睡起半拖罗袂,何似等闲,直睡到日高还未。催花阵阵玉楼风,玉楼人难睡,有了人儿一个,在眼前心里。 却说光阴荏苒,倏忽季春时候,公子一日想起罗小姐,不知他的父亲可曾归来。放心不下,叫景儿备马,往西庄探听消息。一路上春色撩人,红稀绿暗,日暖风和。按辔徐行。 不知不觉已到西庄。遥见园门封锁,不胜惊讶。遂下了马,步到门边。只见柱旁贴一条红柬,写着细细楷字。上前看时,上写道:本宅今移居维扬府前韩处,一应人等,不得擅入。 细认笔迹像小姐写的,才知翠云通知他的线索。呆呆想了一会,无奈上马归家。思想翠云如此深心,欲待往广陵求亲,但母亲安葬之期在迩,不能远出。且待秋间再做区处。又不知他到维扬何干。难道是他父亲定了姻,到那边去做亲不成?左思右想,忧愁迭至。到了自家门首,下马进内,呆坐书房。 秋兰送茶点进来。公子见了他,把一腔愁闷都打入爪洼国里,携手含笑说道:“你错怪了我,竟置之不瞅不睬,于心何忍?”秋兰道:“不是奴撇公子,是公子弃奴。你心忍得,难道我倒不忍得?”公子剖白道:“我心中实无别人,你不必多疑吃醋。今晚夜间,我在明楼底下等你。”秋兰洒脱了手,把指头往公子脸上一撩道:“休想!”竟扬长去了。 是晚用过夜饭,公子又往房中与玉娥叙话。不觉许久,俄见秋兰进来,就不言语。秋兰与公子打个照面,秋兰只做不见,公子别了玉娥,抽身到明楼下等候。 少时梧桐月出,朗如明镜。等了多时,不见出来,无聊之极。心中又牵忆玉娥,取过瑶琴操弄一回,喻意傅情,凄凉幽雅,公子豉罢,欲心如火,乃脱开上下衣服,露出那又粗又长的屌儿,两手揪住,将身眠在醉翁椅上,把他消遣。 那玉娥与秋兰闲话一会,已有一更天气,各自归房安歇。玉娥叫声:“桂香,可有茶么?”唤了几声,不见答应,骂道:“小贱人,这等好睡!”因口燥渴,自拿了灯儿出房,去唤乳母烹茶。 打从胡梯下经过。公子只道是秋兰,举目一看,却是表姊,假意装做睡着的。下面阳物,昂然坚举竖起了,颠头簸脑的。玉娥一眼朘着,吃一大惊:“小小年纪,到生得好大一副本钱。”看看他是睡着的,就停住了,想道:“他独自在此做什么?必与仆妇私约,在此等候,也未可知?”又把灯近身照着,不觉春心荡漾,欲火愈浓。以前口渴,到此时涎唾乱流出来,暗暗叹口气道:“空生我一世这等容貌,不能吟风弄月,竟做了水月镜花;怎当长夜孤眠,耐尽霜清月冷,有谁怜爱。” 一头想,轻移莲步,走了几步,心痒难禁,又走转来照照他。火光里越发看得爱人。遂想:“夜深人静,有谁知道。这等顶大东西放进去,不知怎样有趣?我就试试他如何滋味。”一时按纳不定,竟不顾羞耻,吹灭了灯,卸了下衣,跨上身去。就扒着将花房凑准龟头,轻轻一顿,已捱进半个。又是一套,奈阳物颇大,不能贬入。研研擦擦。原来玉娥阴户生得浅小,撑住花心就十分爽快,淫水如注。坐起坐倒,套了一阵,柔弱身体,手足战栗,有些吃力了。又恐惊醒他来,不像模样。住了手,待要跨落来。 公子想:“这样上门生意,若轻放了去,过后到要费力。”就假唤一声:“秋兰,你几时来的?”伸起两手,拖牢了下面,撅起臀尖,突地一挺,尽根没脑,乱顶乱耸。玉娥听他认做秋兰,将错就错,又不坏自己名头,落得受用。到箍定了肩头,凭他在下一颠一迭,笃得花心发痒,得趣之极。 公子在下面终不畅意,抱牢了翻身。把玉娥仰眠在椅上,分开两股,跷在两旁,挺急腰胯,狠狠抽送。玉娥从未经此骁战,酸痒异常,那里禁持得定?娇喘时吁,纤腰频荡。公子见他兴动,伏在身上叫道:“心肝!你今夜分外有趣。”又乘起他金莲来捏,道:“心肝,你这双脚又小了些,我喜欢闻家姐姐的这双脚,小得有趣,心爱得紧,你今夜意活像他的了。”玉娥只不回言。又摸他阴户,生得高高的五样俱全。把龟头紧拄在花心里,只管研磨,连叫:“有趣!今夜快活煞我也!” 玉娥恐怕摹拟出冒名生员来,推开了要去。公子揣其意,也怕秋兰撞来,各有心绪,就住了。李芳挑一句道:“秋嫂!看你今夜不济事,我不尽兴,叫我那里去另寻主顾?”工娥低声竟:“寻你心爱的去!”公子假意道:“你知道我心爱那个?”玉娥放一条门路道:“方才你自说明,爱他脚小的那个人。”公子搂了亲一个嘴道:“乖肉,我依着你,今夜做个贼去偷偷看。”于是放了手。 玉娥先去,心想:“或者他当真来哩!”虚掩房门,脱光了衣服,睡在床上等他。 公子慢慢摸到房门口,门是不关上的。全不费力,踅至床边。伸手进去一摸:赤条条仰卧着,拍开双足,好像专等的。公子想:“他青年美貌,风月性儿,守了几年寂寞,怕不春心荡漾,怪不得他猴急。待我与他个甜头,不要被他卖清。” 卸光了身手,钻进床去。挺阳物插入阴门就弄,轻车熟路,直抵含葩,架起金莲,尽力抽顶。 玉娥假作惊醒,叫道:“啊呀!不好了!那个如此大瞻?”公子一道干,答道:“是你表弟李芳。”玉娥道:“你好作怪,趁我睡熟了,公然如此无礼,该得何罪?”公子道:“我方才睡熟了,姐姐先无礼,将来效尤。”玉娥见他识破,轻轻打了一下,道:“滑贼!怎知方才是我?”李芳道:“秋兰没有这样馨香温雅,怎如得姐姐的风流情趣。”玉娥骂道:“活油嘴,已知道了,不可露了风声,以后隐慎些。”公子点点头。 扯出绣枕,垫在他腰下,提起了小脚,没棱没脑,根推抽顶。直弄得玉娥那牝蕊酸麻,神魂飞越,不胜痛快。佯佯酥软不住的仰牝迎套上来。鸾颠凤倒,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里。 公子捧了娇滴滴粉脸问道:“姐夫前日亦曾有此乐乎?”玉娥应不出,摇摇头。又问道:“我干得好否?”玉娥在肩上扑一扑,又点点头。公子道:“我既然好,怎不舍得叫我一声?”玉娥把两条玉臂搂紧了,如莺啭乔林,叫道:“心肝!真肏得好,如今爱熬你了!” 公子听了,不觉心窝搔痒,发猛深提重捣。一口气数百数抽,狂顿了一阵,阳物跳了几跳,不觉泄了。玉臂轻勾粉项,朱唇咂吐丁香,恩恩爱爱,交股而睡。 以后见量而进,昧爽而出。秋兰亦微知其事,玉娥弄热了心肠,枕上海誓山盟,终身不舍,自愿为妾。公子应允相机而行。 不觉光阴已是四月中旬,那日出殡,好不热开,说不尽奢华齐整,完了葬事,少不得设席款谢一勿亲邻,诸事已毕,玉娥家中公姑来接,也要回去。两下订盟,情愿做妾,临别时恋恋不舍,无奈分手登程。正是: 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第七回 结社谈文消寂寞 游园睹色惹相思 一缕风情天与错,暮月朝云,密恨谁堪诉。自掐檀痕临史籍,伤心拍遍高千古。春到溪头桃夭树,叶叶翩翩,似流年先负。泪眼问花花不语,碧纱窗下魂长住。 话说李芳在家无事,镇日静坐书房,忆及翠云远去,玉娥遄归。曩时恩爱绸缪,恍如梦寐。未知何日重谐,了却相思夙债。仰首沉吟,凄凉万状。 忽见安童手中拿一柬帖,递与公手道:“梅相公今晚请公子赴席,可去么?”公子道:“可知是什么席?”景儿回道:“却不曾问得明白。”公子猜疑不定。 待至天晚,打扮齐整,竟到梅家来。阍人报知,梅悦庵恭身笑迎,二人挽手进厅。但见灯烛辉煌,珍馐罗列,止有一席酒筵,并无别客。李芳问道:“还有何客,请来拜见。”悦庵哈吟大笑道:“就是尊兄一位,更有何客?”遂请公子坐于东席,自已西席相陪。 饮了数巡,李芳道:“请问我兄,此席为何而设?”悦庵笑道:“大比伊迩。小弟愚意,欲邀众友结一个社会考文,以待将来鏖战,与兄商议,此举不知可否?”公子大喜道:“我久欲结社会文,此乃名人才子所为,有何不可?一应资用,俱是小弟命值便了。”悦庵不胜欣跃道:“不想吾兄亦有此豪兴,真侠士也。”遂彼此欢呼畅饮。 不一回,公子听得堂帘内俏语笑声,把眼瞟看帘中,见一妇人生得轻盈袅娜,风流飘逸,犹如仙子临凡,年约二十以外。又见一个闺女,年将二八,比那妇人更美,幽闲雅意娇媚动人,另有一种佳趣。不觉魂飞天外,坐立不安,乃起身告辞。约定了会文日期,悦庵再留少饮,李芳谢别,送出大门。一迳到家,一夜眠思梦想,寤寐不宁。 那梅悦庵乃是苏州望族,他祖曾任山西布政,与李家世代交厚。其妻亡过,续娶昆山萧主事之女为继室,年止二十二岁,艳丽无双,杏眼桃腮,描不尽他风流媚致。悦庵天性不喜女色,酷爱男风。你道把这如花似玉的美人丢在一边,怎不做出事来。更有一妹,等已十六岁,人物标致不消说得,又且善于诗赋,兼能剪雪裁冰,会裹能妆,风韵百倍。继室名唤月姬。妹子名唤素英。 自从在帘内瞧见了李芳,风流俊雅,貌美非常,两相称羡。一个知丈夫要结社会文,心中暗暗打算,要思量勾引他上来钩;一个春心微动,惟愿同偕伉俪,方称才貌佳偶。两两摆脱不下。 韶光迅驶,不觉已是天中佳节,梅悦庵发帖知会诸人。至期齐集家中,拟题作文,好不高与。文成继之以酒。雄谈阔论,出史入经,尽皆酣然而散。 因悦庵尊李芳是社主,才情又与众人不同,留于后花园中书院下榻,以便时常讲究。公子心中亦有两个美人萦系,巴不得藉此稽身,或可邂逅一时:且应前日搪塞苍头的谎话,于是打发安童回家说知。 遂在园中读书,悦庵亦不时陪着,谈今论古,但不能镇常相伴,或有事他出,未免寂寞无聊。 那月姬起了这个念头,一时也过不得,闷闷的日捱一目。及至社期过了,晓得丈夫留那人儿在园中安歇,心中不胜欢喜。 耽延数日,有心打扮得齐齐整整,来到素英房中,含笑说道:“小丫鬟对我说,园中榴花盛开,比往年更加繁华。池内荷花也闪了无数,我同你去看看。” 素英道:“闻得园内有人读书,我们怎好去游玩?” 月姬笑嘻嘻道:“就是你前日赞他美貌的郎君,我还要替姑娘做媒,便与他瞧瞧何妨。” 素英晓得李生在园中功课,心内痒痒,不能自安,也要借端亲近。听了月姬当面取笑,不觉两颊晕红,一头笑,趁着他打道:“你自爱他,把这些无影话儿,加在我身上,嫂嫂!你私下招了罢!” 月姬笑道:“我实爱他,不像你暗里相思。” 于是二人说说笑笑,款挪金莲,来到园中。果见柳荫深处,花发笑然,文饰曲径幽闲,乌啼自在笙簧。 是日,李公手清晨起来,悦庵有事他往。独自静坐吟哦,不胜凄凉。乃作诗一首,消遣闷怀。 柔绿侵窗散晓阴,牙签满架独披寻;飞花落砚参朱色,声韵萧萧和短吟。 吟毕,投笔而起,步出书斋,竟至园中散心。举目一看,早见两个美人冉冉而来。香风馥郁,飘带飘飏,金莲缓款,笑语风流。比那帘内大不相同。 公子看得痴痴迷迷,做出许多呆景。踱来摆去,卖弄风情。 这两位美人也不慌不忙,谈笑自如。去看池中交颈鸳鸯,又去折一枝榴花,簪在素英鬓上。 那月姬风风月月,举止波俏,愈觉妖娆,对着李生微微含笑。姑嫂二人指指搠搠,引得书呆魄散魂飞。两下看来看去,调得火热,恨不得搂在怀中,说句知心话儿。碍有素英在旁,不好交谈。 素英恐怕哥哥回来,把月姬推一推道:“我们进去罢!在这里觉得不雅相。”遂款移莲步先行,月姬只得转身。临去,回头向着公子笑了一笑,又把秋波斜脧一眼,方才移动三寸金莲,轻盈柔态,犹如花枝招展,飘飘而去。h; 李芳痴呆半晌,不觉长叹一声:“咳!今后相思,须索害杀我也!”落落寞寞,转身回至房中坐下,想道:“世间有如此风流美人,叫我如何撇得下?看他顾吩有情,颇属留意o几时能遂我之意,搂抱一回,死也廿心。这小妇人定是梅兄妻子。那闺女不知为梅兄妹子,抑或其妻面上的内亲亦未可知。只是在梅兄面上,不好意思。不然,挨那夜深时候,闯将进去,探个消息,未为不可。 左思右想,情不能遏,乃作【秋波媚】一阕,以纪其事。 一段盈盈,娇红腻白多艳洒。晓山烟起。两点眉痕细;斜单满云,映得庞儿媚。声音美,低低俏俏,莺啭花阴里。 吟完,朗诵一遍。仍不放心,复出书斋,四围探头探脑,希冀又得相遇。谁知花阴寂静,惟闻鸟语啁啾,意兴索然。渐渐红日西沉,方一步懒一步,复进房中,呆呆坐着,无聊无赖。忽忽黄昏。 又思:“人生斯世,奇遇那能多得?既是他家妻妹,自然晓得我在园功书,就该裹足不来。知之而复相偕至园游嬉,及见我在当前,更不即时回避,说说笑笑,旁若无人,妖妖娇娇,实为有意。他既传情,我又何妨顺从?古人说得好:“行奸卖俏的事,止有两人得知。”不免夜间大着瞻,试试我偷花手段。只要探梅兄归与不归。” 俄见童儿送出夜饭来,顺口说道:“我家相公今夜自不回来的了,相公请自用罢。”李芳知他不回,喜不自胜,连忙吃完了。又候童儿送了茶来,遂吩咐他先睡,假意拿着一本书,咿咿唔唔,吟哦了一会?料想书童熟睡,悄悄竟至园中,寻其乐境。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艳美媛厅前私解佩 小娇娃帘外暗消魂 有个美大,海棠标韵,飞燕轻盈。酒晕潮红,羞蛾一笑生春。为伊无限关心,更说甚巫山楚云。斗帐香消,纱窗月冷,着意温存。 话说月姬见了李生风姿美丽,比前吃酒之夜,分外标致,好不垂涎。那素英终是个闺女,还不十分搁在心上,惟月姬乃是久旷渴思的艳妇,怎生放遣得下?急煎煎十分动火,千番百计,想般方法,勾得他上手。 恰好是夜悦庵与小伙儿缠住了,不得归家,真乃天从人愿。遂同素英吃了夜饭,各自回房安寝。起更之后,独自一人悄悄步出兰房,做那红拂私奔的放事。 此时五月中旬,月明如昼,照得园中无微不见,刚到芍药亭边,远远望见一人缓步而来。月姬眼乖,看得亲切,正是己所羡慕之人,满心欢喜。将身闪入花厅。内排一张藤榻在旁边,心生一计,就睡在榻上假寐,以诱其入壳。 你道为何有藤榻在此?有个缘放:那梅悦庵因天气炎热,常在厅内纳凉,遇巧即藏匿龙阳,在这厅块做战场。谁知自家妻子,今目亦在此诲淫,开门揖盗,可谓梅拢之报。 这李公子走到花庞上,忽见一个佳人睡在榻上。近前细看,原来就是意中的美人,真是喜从天降。身穿玉色罗衫,映出雪白肌肤,下系水红纱裙,手执鹅毛扇,斜掩腹上,一手做了枕头,托着香腮,百倍风韵。一双三寸金莲,搁在榻靠上,穿着大红高底鞋儿,十分可爱。卸下一幅裙子,露出红纱裤儿。看得魂不附体,欲火飞腾,下面阳物直举,硬如铁杵一般。对了这样标致妇人,色胆如天。不管三七廿一,跨上榻去,急急扯下小衣,捧起金莲,挺着阳具,插入就弄。 月姬假从梦中惊醒,也不装腔使劈,含着笑脸道:“好大胆书生,擅敢奸淫良家妇女。岂不知闯入辕门,该当何罪?”李芳笑嘻嘻答道:“因你风韵多情,虽具釜镬在前,亦所不畏,何惧罪乎!”言讫,大展生平本事,狠抽急顶,深深点着含葩。 俄而,月上纱窗,照在身体上,光艳润泽,浑如一团软玉,有趣之极,欲心愈炽。一口气疾速数百余抽,弄得月姬遍体酥慵,心花舒畅,下面的淫水涓涓不绝,帕已三换。月姬把双足勾紧在腰间,将臀儿掀起,耸身迎凑。一来一往,淫兴狂骚。 李芳见他百倍风情,异常兴趣。故意将龟头拄紧在花心里,俯身不动。贴在脸上,吐过舌尖,抵在嘴里,月姬含接了,吮了几吮。怎奈玉户中骚痒不过,狠命将双手抱住李芳,招屁股乱摇乱迭,凤眼乜斜,娇声低唤。布在嘴边道:“再作急弄弄,快完了罢,休逗遛人。”趋把金莲乱蹬,李芳也有些把持不住,觉得龟头上酸麻无比,尽力攮了百十余抽,悬空一操,一泄如注。两下温存了半晌,抚玩移时,各自抽身。 月姬挽手送至亭边,叮咛后会。李芳唯唯,不胜欢喜。分手归房。嗣后彼来此往,宛如夫妇之情,绸缪倍至。 那素英小姐,自从那日与嫂嫂到园中游玩,遇见李生之后,每夜牵心挂念,倏忽又将半月。适值一夜,黄昏独坐,甚觉凄凉。不免到嫂嫂房中闲谈一会,有何不可。 手执羽扇,独步徘徊,慢慢的走到月姬房边。但听得里面笑声吟吟,颇甚诧异。又不是哥哥声音,殊为可怪。把门推一缝,乃是闩的。窗格里蛮旺的灯先。就布在窗格上,睁睛往房里一看,骇然心惊意乱。只见月姬脱得精赤条条,拍开两腿,仰起肚皮,双手抵在席上,歪着头闭着眼,任那李生大抽大弄。提了两足,颠一个不住,左掏右搠,十分高兴。那月姬将阴户迭得高高的。龟头往左,亦往左迎,龟头往右,就往右凑,淫声浪语,好不骚发。那晓得姑娘在外偷视,这些风流解数,多看了去。 俄而,李公子把阳物秃地拔出,仰身睡着,昂然竖起了五六寸长这件大东西,月姬投身跨上去,把阴户凑定着龟头。一坐下去,套个尽根。公子捧了他雪白的屁股,一起一落,月姬在上,一蹲一桩,不住的套了一会。李生又一个翻身,将月姬捻在底下,拎起两双小脚来,看玩多时,连呼有趣,双手提得高高的,一眼觑定阴户掀进拖出,观其出入之势,扯得下面唧唧啧啧,一片响声盈耳。月姬只叫爽快不绝,低声悄语道:“心肝!你再弄一会,我真快活死了。”口中哼哼娇声喘气,百般狂荡。 素英看得心痒难熬,暗暗想道:“不知他二人几时已勾搭上手,这等高兴,可不肉麻。亏我嫂嫂这样发骚,可不羞死!”心虽如此想,下面亦有些作怪,阴户里热烘烘。把手按住了。再要看时,忽然把灯灭了,静悄悄绝无声响。又听了少顷,不得已方慢慢转身回房。 将灯儿剔明,悠然坐下,呆呆的想道:“交媾之事,夫妇固所不免,李生容貌俊雅,体态风流,自是风月场中多情有趣的人儿。奴年已及笄,议婚正当其时,怎奈父亡母逝,惟有哥嫂在堂,全不以阿妹终身系念。眼目前有如此才貌双全的郎君,并不提起议婚一事。反留他在花园中读书,致今自己娇妻生心外向,居然中苒之羞,宁不可叹。吃酒之时,廉中偷觑,看嫂嫂早有垂涎之意,游园之日,卖弄风情,左顾右盼,复有勾引之象。谚诰云:“男人偷女隔重山,女人偷男隔重纸。”李生日夕在园,哥哥又时常不在家,焉知他不瞒着我,私下又到园中传情送意?看者无人之际,两下握雨携云,好事既成。日亲日近,所以竟引入内房,停眠整宿,有此狂荡之行。只可惜李生门楣虽旧,人物非凡,曷不寻觅一头好亲事,成室家之好,而乃蹈此淫秽,走入迷魂阵中。目前在园见奴风采,难道不知道梅氏有美妹在?既已知之见之,自当急急央媒来此求亲,美满恩情,指日可待。又何必败他人之门风,损自己之阴德,作此无行。嫂嫂也是名门旧族出身,自到我家,举止固属轻佻,性情亦为淑慎,未尝有些苟且。今日忽然不惜廉耻,置丈大于度外,搂野汉于怀中。鸾颠凤倒,雨骤云驰,全无一毫羞愧之心,真个为人所难料。这也是个孽障。哥哥日逐在外爱恋龙阳,把一个娇艳娉婷如花似玉的人儿,丢他在冰窖里不瞅不睬,如何忍过这花朝月夕,安然孤眠独宿,绝无一点邪念之理?且令美貌书生镇常在眼晴边幌来幌去,干柴遇着烈火,那里有不烧着的?我是个黄花闺女,见了他尚然动火;嫂嫂是尝过滋味的,到口之物,岂忍缄口不用?这也不要怪他。” 想了一会,冷清清的脱衣欲睡,褪下裤儿一看,裆内湿淋淋渗了一大块。才知是方才流出来的骚水。暗暗笑道:“惭愧我也这样没正经。但不知怎样有趣?看我嫂嫂如此快活,耍弄得狠,翻来覆去,缠个不了,殊为可笑。” 将身睡下。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九回 泄风情设局拖人下水 撩雨意乘机弄假成真 不关愁,非干酒,柳丝槎得鹅儿就;腰肢瘦,时光骤,十三明月满弦时候。拈花嗅,携花走,花香翠飐银塘皱;红光溜,浓烟透,金鸦待啄,裙笼豆蔻。 却说素英睡在床上,思思想想,终宵无眠。等得天色微明,就起身来梳洗停当。乃款移莲步,环佩飘扬,竟到月姬房中。见他还睡在床上。因狂了这一夜,送了李芳出去,正在酣睡之际,被素英推醒来道:“嫂嫂,你夜里趁紧做甚生活,这样好睡?” 月姬困眼蒙眬,姿态墟呵。素英道:“起来罢!只管睡着像什么意思。”月姬睁开眼啃,叫声:“姑娘,你怎起来的恁早?想是独睡凄凉不稳。”素英笑道:“我倒不凄凉,将来与嫂嫂叫喜,夜来可得意否?媒也不消用得,真正恭喜!” 月姬羞得满面通红,勉强说道:“姑娘,喜从何来?想是我不曾替姑娘做媒,必然嗔我了。” 素英正色道:“你倒做得好事,倒把污言辱我,且待哥哥回来,自有区处。”言毕,假意悻悻而去。 月姬见他识破私事,已是心慌失措,又见他认起真来,益发错愕不宁。呆了半晌,想了一会:“必须如此,方能妥适无事。” 午饭之后,悄悄走到园中,关好了总门,进书房来,把此事对李芳一一说知。公子听了,一惊不小,吐舌道:“这便怎处?若梅兄知道了,使我何颜见面?这片干系不浅,如何是好?” 月姬附耳道:“我家姑娘,看他意思,只虽如此说,心中也是爱你的。我们须得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不怕他不入壳中。” 李芳听了,鼓掌大笑道:“妙计!妙计!芳卿不但容貌绝世,抑且智量过人,可称女中诸葛也。事不宜迟,诚恐梅兄早晚归家,不当稳便,作速为妙。” 二人计划已定,月姬先去打点,外房有个大厢,移来摆在贴边。李芳老早吃了晚饭,潜入房中,躲在箱里。 月姬走至素英房里,甜言蜜语,陪罪恳释。素英笑道:“我也与你戏谑,你自贼胆心虚。自家人说过就罢了,不须着急。” 月姬道:“姑娘既是取笑话,不怪我,可到我房里去耍耍,才得放心。” 素英笑笑道:“就去就去。”遂同月姬到房中坐下,也恐月姬怕拖他下水,留心防御,各处观看。并无破绽。方安心闲话,抹牌下棋,耍了一会。 黄昏时候,玉兔朗悬,就同吃夜饭。月姬劝他多吃了两杯酒,多有些醺意了。素英要回房去,月姬款留不放,说道:“今夜你哥哥着小厮来说,有事羁身,还未归家,你在此歇了。我们谈谈,消此长夜,庶不负此皓月。” 素英笑道:“哥哥既不回来,我去了。让你好同那生自在取乐,不要在这里惹人厌憎。”说罢竟走。 月姬急急拦住道:“我的事谅姑娘雪亮的了。但那生今晚不来,休得疑忌。” 素英只是摇头道:“我不信。倘然三不知走来,一时躲避不及,倒落你们的圈套,不要哄我。” 月姬见他留心,识破机关,便着急道:“姑娘,省得你不信,同你去关锁门户,照看了,再进来何如?难道也不放心?”素英点点头。遂同出去,一重重门都照看了,关得密层层,毫无疑惑,安心回房,解衣卸妆,灭灯同进罗帏,两个并头睡下。 素英戏道:“嫂嫂!你这两日花星照命,我若也变做了男子,不枉今宵同衾共枕一番。可惜这样风流情趣的人儿,也是那生福分,该当造化,受用着你这标致美人。”一手勾了月姬的粉颈,一手伸去摸他阴户。但觉光软如绵,好似出酵馒头一般,挖个指头进去探探,紧暖柔腻。素英道:“果然有趣!妙得紧,怪不得男子爱他,我也动情起来。” 月姬笑笑,也伸手摸他小牝儿。素英将手掩定了,不容他摸。月姬顽道:“我偏要摸一摸儿。”素英被强不过,只得放开手,任他抚摩。月姬啧啧称赞道:“好东西!坐得丰隆光润,柔滑如脂,不知那个有福郎君来享用哩!” 月姬一头笑,一头扒上身,边道:“我的亲小姐,你动也不要动,待我弄你一个爽利。”遂腿压着腿,不住的乱迭。素美笑笃道:“好个浪淫货,这样骚得紧。”口内虽如此说,下面不知不觉也有些发作,微微流出水来,默默暗咽涎唾。月姬知他已动情上钩,轻轻咳嗽一声。李芳在箱中,听得咳嗽暗号,轻轻顶起箱盖,钻将出来。悄悄走到床边跨上去,伏在月姬背后。 月姬蓦地里提起素英两双小小金莲,笑说道:“待我做个故事,与姑娘耍一耍。”此时素英已调得心内火热,神魂无主凭他做作。 月姬挽手,扯过李芳,贴近身来。李芳亦兴动多时,不管坐熟,挺着阳物伸将过去。月姬掀开半边,扶他凑在素英牝上,说时迟那时快,李芳就是一拄,突地掀进一个龟头。素英顿闪一唬,不审何物耸入阴门,周围裂痛,连忙伸手捏住了。乃是热如火、硬如铁,五六寸长,酒杯口大这根东西。这惊不小,不觉失声道:“啊呀!不好了!被你倒算计了。” 发猛要挣脱,早被月姬压定在身上,封住双手动弹不得,已被李生点掇摧残矣!月姬贴在脸上,花言巧语慰诱他,素英无奈含忍,任李生恣采花心。怎奈阴户之中,犹如刀绞一般的疼痛,熬当不起。见事已如此,也只得低低说道:“既已被你们做弄了,也须怜惜我是含花嫩蕊。如何这等用蛮?好狠心人也!”娇啼婉转,甚觉可怜,公子听了,堪怜堪爱,于是款款轻轻,浅送轻提,温存移时,渐渐滑落,已入佳境。公子不及自持,不觉雨润娇枝,花飞玉洞。 月姬见事已和谐,即抽身起床。重新点起灯来,执在手中,揭开罗张,笑嘻嘻叫声:“姑娘!你不要见怪,我为你费了一片苦心,这个媒可做得好么?如今大家一心一意,没得说了。”素英含羞嗔道:“通是你葬送我,拖人落水,还要数说。”又对李芳道:“你还不与我出出气儿。”低头一看,只见鲜血淋漓,淌了一席。遂招李芳着实打一下,道:“好狠贼!你自己看看凶不凶。”一边揩拭。 李芳接过月姬手里的烛台,递与素英执了。不由分说,把月姬拖将过来,捻倒了,高抬双足,腾身驰骤,挺矛直刺花房。素英执烛在手,喜孜孜在旁观风。但见酥胸微露,俏眼半斜,粉臂横施,松抱一弯雪藕,脂香暗窃,轻摇三寸金莲。公子尽着本领,弄得月姬如风中卷絮,腰臀扇摆,四肢颠簸,叫快不绝。 素英看得春心荡漾,阴户内就像虫钻一般,招两双腿紧紧的夹住,尚然耐不过。伸手将公子身上,着实掐了一把。 公子知他动兴了,遂发狠顶了一阵,撇了月姬。又接素英的灯与月姬拿了,将素英放倒了,捧起金莲,看清了这条细缝儿,挺着阳物往内一耸,秃得一声,已进去了。直抵花心,顶紧在牝蕊上,研揉了几转。遂浅抽深送,一口气五落五提。素英才觉津津有味,俏眼含情,玉臂伸舒,双手搂抱,不胜爱羡。 灯光之下,照得身上尤其娇嫩。公子十分动兴,佳趣倍增。抚捏酥乳,两峰欷钝糯润。乘起金莲看玩,穿着大红绣鞋,小得可爱。伸手下摸阴户,紧紧箍住尘柄,间不容发,妙不可言。送在上面连蹲几蹲,伏身于他身上。勾了粉颈,脸偎着脸,吐送舌尖过去,素英吮了几吮,亦以丁香答之,破此含来吐去一会。李生不禁勃然,布在嘴上,叫声:“我的亲亲小姐,好标致人也!”紧紧抱定了,发狠迭了百十余抽,洋洋泄了。李芳不住叫有趣。 于是雨散云收,两下搂住了,爱如珍宝,咘紧嘴唇,又将舌尖含咂一会,方才揩拭,侧身交股,月姬就枕,三人一头并睡,恩爱异常。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人极计生藏春箱内 时穷情急窃宝邻家 飞花点点飘,幽梦徐徐去;笺函和雨冻难开,心意知何处。弄月忽成双,卷絮谁为主;索教春暖睡糊涂,啼笑凭春住。 话说姑嫂二人,与李芳恩情美满,如鱼得水,嗣后每夜一处交欢,轮流取乐。虽鸾凤之在云路,鸂鶒之戏兰洲,不足喻其珍爱也。 一宵,月姬熟睡,素英玉臂枕着李芳之首,低声说道:“郎君名门秀士,贱妾旧族娇娃,并不若浪子淫娼,忘却礼义,止图欢乐于目前者可比。妾之元红既为君家攫取,此身已属李家之人,万无再上他门之理。古人我乱我终,方成两好。伏冀留心,速觅蹇脩,向吾哥议姻。寸丝缔约,私丑可捐。幸勿视同露水,索趣有情,寻盟无意,使妾抱恨于九泉也可。” 公子回道:“小生姻事未谐,令兄亦所深悉,央媒说合,谅无不允之理。小姐千矫百媚,善咏能吟,真所谓才貌双全,鄙衷奚能恝然弃之,竟学元微之之罪过,静俟机会,幸无介怀。”素英唯唯,两相环抱而寝。似此已非一日,三人忘其所以。 一宵,也是合当有事。吃过夜膳,正在房中交欢顽耍之时,只听得外房门叩得甚急。细听其声,乃是梅悦庵归家进来。三人一时无措,惊得面如土色,大家慌做一团。李公子走头没路,终是月姬还有智量,叫声:“李郎,不要慌!你原到空箱里去藏躲在内:安心睡着。待他出去了,我来开你出来,岂非神鬼不知?”公子点头,忙忙钻进去躲了,月姬用锁锁着,然后出来开门。 悦庵醉眼糊涂,问道:“怎累我等了半日,才来开门?”月姬答道:“我与姑娘在房下棋。你这几日在那里?干甚勾当?撇我在家孤形冷静,什么时候了,吃得这样烂醉回来?”悦庵也不回言。踉跟跄跄,走到床边,和衣睡倒了。素英见哥哥醉了,竟自回房,不表。 月姬虚心来服侍丈夫脱衣服,悦庵有些酒意,乘兴勾了月姬粉颈,亲亲嘴道:“我今夜爱得你紧,必须一乐。”就伸手摸他后庭。月姬把眼瞅着道:“你胡邪了,谁容你干那把刀儿。﹂悦庵不由分说,剥得他赤条条,挺着阳物要弄。 月姬一心两头,要安顿他,无奈俯伏着,向起雪白的屁股,把丈夫捧着,吐些津唾抹在孔上,将龟头奏准了,一支一搠,顶了几顶。又搽些津唾在龟头上,扑将进去。月姬只得熬耐了,凭他陆陆续续弄进去,抽拽了一阵,引得阴户内酸痒异常,浑身麻木。遂一个翻身,摈出阳物,仰天睡着,把脚跷得高高的,双手捧牢毛都鲁,将阴户凑准了,纵身一迎,秃地滑了进去,乱颠乱套上来,悦庵已觉高兴,挺身乱捣,不到一歇,就完事了,抱定月姬,交颈而睡。 不想梅氏花园之外,有个邻人,姓秦,做漆匠生意,号唤仰山。一生专好的是赌。妻子吴氏,每每谏阻,不时吵闹,因成气嗝而死。止有一女,小字飞瑶,生得温柔妍雅,俏丽轻盈。不但容颜美艳,抑且性格聪明,女红针黹,以及烹调诸事,无不精妙。惟是笔墨一道,无人传授,所以茫然,最爱清趣。焚香煮茗,是其所好。其父见女不凡,自思相女配夫,往往有求亲的,概不轻许。故年十七尚未受茶,这也不必冗叙。仰山自从妻亡之后,益发肆行无忌,终日三朋四友,聚集一堂,呼么喝六,抹牌掷骰。孜孜不倦,堪堪家私荡的罄尽。飞瑶亦尝苦劝;古云:“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如何就肯听女儿话。 忽一日,有个人走进门来唤道:“可在家么?”仰山伸头出来一看,原来是舅子吴茂,忙笑脸相迎道:“连日贵忙,原何再不见来走走?”吴茂伸手一摊道:“什么贵干?这两日竟不济,几乎连身子都输了去。特来与你商量。有一注大财香,弄得来,便好翻本,要你做个帮手。若得稳取,确与你平分。” 仰山大喜道:“那里有个酒头,带了大大稍钱来,你要扎局,吃他的铜吗?我就帮你何妨?” 吴茂道:“不是这个道路,别有一桩生发。”说着回头看看,见没有人,附耳低低道:“自已既没本钱,只好做没本钱的经纪。我看你们隔壁梅家,钱财广有,人人晓得的。其人常常缠住小伙儿在外饮酒宿歇。十日之中,倒有七八日不归家业。内堂衹有他妻子妹子两个妇人,容易防备。其余家人仆妇,我打听得,分散各居群房。晚间即把堂门关断,不容入内闲走,进去甚为容易。我举心要去偷窃他家,你是紧邻,出了你的门,就进他的屋,殊为近便,又甚省力。你道如何?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所得东西当面均分。机会不可错过,我与你后半世的受用,全在此一举。” 仰山听了,沉吟半晌,乃悄悄答道:“老舅主见甚高,与其将本觅利,毋宁白手求财。一夜的工夫,可博半世安享,何乐而不为。梅家贴在隔墙,也晓得他家私厚实,我不善于这一路,常常丢在半边,毫不念及。耳内也听人说他镇夜在外胡缠,不归家业,这都是实在消息,我们的好机会。若由大门入去,主人虽然不在,门上自有管门的;设有响动,就先有蹭蹬。倘能侥幸进得去,他的厅堂偏多,群房就在两房,夜深寂静,保得竟没有声息;倘或听见叫喊起来,跑得快还能无事,如若稍慢片刻,内外夹攻,小则白白捱打,大则送官究治,如何是好?我想他的花园,离我家咫尺,园门自没人管的,撬将进去,更为省力。园中自然有路可通内室。走正路不如走捷路稳便,除了这一着,更无妙着了。” 吴茂拍手大笑道:“算无遗策,此事稳谐矣!但不知何日可行?”仰山笑道:“你方才说连身子几乎都输了,我也不必说冠冕话。实不相瞒:今朝晚饭米尚不知在那里,要行这事,早一日,好一日。又说得好:拣日不如撞日。竟是今夜发利市,何须耽待?”吴茂点头道:“说的是!我有钱在这里,快去沽两壶酒,买几斤熟肉来,再切几文豆腐,顺便量了米来,安排停当。我们先吃一杯,壮胆行事。”随在腰间摸出百十文钱,交与仰山出门买办。自己与飞瑶闲话。 飞瑶说道:“父亲好赌,全然不能改悔。如今弄得一败涂地,朝不保暮,不知将来作何结局?”吴茂笑道:“你不要恼我,我们商量做一件事,不愁没饭吃。”说话之间,仰山已买了酒肉回家来了。 飞瑶盘问道:“要做何事?”被仰山喝住道:“你女孩儿家,谁要你多管闲事?还不快些煮饭!”飞瑶含箸一汪眼泪,起身烧锅作饭。郎舅二人相对坐下,欢呼畅饮。饭已炊熟,飞瑶独自回房,心下已猜着八九,想起终身,珠泪盈腮,闷闷不悦。猜疑无定,和衣而睡。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一回 蠢愉儿开门揖盗 巧吉士接木移花 今宵何夕,月痕初照;等闲间一见犹难,平白地两边凑巧。向灯前见他,向灯前见他,一似梦中来到,何曾心料;他怕人瞧,惊脸儿红还白,热心儿火样烧。 却说秦仰山与吴茂说说笑笑,不一时酒已告罄,随立起身来,到厨下引火点灯,揭开锅盖一看,见饭已煮好,就盛将起来,担至桌上。二人用大碗吃一个饱,然后下筋。仰山呼唤飞瑶来吃夜饭,飞瑶回覆睡了,不要吃。遂将余饭铲起,收拾碗盏,洗涤干净。两人复自整备应用家伙,耽耽搁搁。 约已二更将近,吴茂道:“好动身哩!街上久已无人行走,不要捱过功夫。”仰山应诺,将灯火藏好,两人后先出门,把门拄好,竟望梅家花园而来。 到了园门边,吴茂使出本事,轻轻把门掇落,挨身而入。拔去门栓,仍将门儿掩上,拄好。李公子既不在园读书,小厮自去安睡,莫说二人进来,即使再多几个,也没人晓得。一路弯弯曲曲,寻着通道。内室的门又是公子进来的时节做就活络的,不费一毫气力,就弄开了。当下无巧不成话,却好这夜悦庵归家,夜深醉酒,又兼月姬心中怀着鬼胎,出来开门,被丈夫啯哝他开得迟了,就将言语支吾过去,随了悦庵入房;竟失检点,不曾把总门谨慎关闭。他二人一些儿不费力,如入无人之境,暗暗欢喜。吴茂在前,仰山在后,直入内房。 悄悄窥觑,见房中桌上灯火不明不灭,静观床中,鼾声如雷,罗帏低垂,悄若无人。只得大着胆子,蹑足入内,把灯儿扑灭。细细一摸,那一样不是值钱的。二人附耳商量,要拣顶大极重的东西,不可见货便着。左掏右摸,有个大箱甚是沉重,上面用锁锁着,谅必收藏财货珍宝之物。耳语:“且抬了去,再来捞摸别样。”两人动手抬起,轻轻踅出门户,繇园内急急舞到家中。扛进内室放下,复回身出门,仍旧把斗掩上,勿匆又去了。 飞瑶在睡梦之中,忽然惊觉,好似父亲声音,霎时间不听见响动,惟开闭门之声,满腹疑心。遂起来一看,见当路横着一只大箱,知是二人所为。乃悄悄寻取母亲遗下的几个匙钥,开开看是什么东西在内,恰好凑巧,一凑就中。揭起盖儿一看,吃一大惊,忙退缩几步,持疑不定。 却原来扛了藏李公子这只箱来,可不奇事,这只箱若不用锁的,他二人也揭开来摸摸看,或者李生早早顶起箱盖,走出去了。你说月姬为何用锁?也是贪欲之故。他丈夫每酒醉回来,进房顽耍一回,就出去在外房安宿的时节多,或者有龙阳小伙在外,他进房来转一转,竟出去了。月姬捉着性儿惯的,指望丈夫仍出去了,开放李郎出来,再好取乐,所以锁了。岂知是夜悦庵干泄之后,竟抱定在身边睡了,睡未长久,就被两个偷儿把箱子抬了去。 李芳起初躲进去,唬得身子酥软,后来听得交媾之声,便安然眠伏在内。只是这条孽根作怪,也在下面暴跳作威,捧了捏弄一阵,随即沉沉的睡熟了。不知不觉被他们扛了来,直等飞瑶开锁声响,揭起盖来,方才惊醒跳出来。定晴一看,全不是梅家内室,亦不见月姬,素英两个意中人,另是一位绝色佳人,远远立着,也在那边端详。正在四顾猜疑。 那飞瑶开言道:“请问郎君是何姓氏?细审尊度,谅非匪流。匿此箱中何意?”公子遂将姓名家世一一说了。适遇急绪,暂避嫌疑,躲此箱内。不识移我至此何意,亦望小娘子说个明白。飞瑶即将父亲娘舅所为,从头说了一遍,如今怎生是好?公子惊讶半晌,慢无良策。记起广阳道人所赠锦囊,或有指出脱身之计,亦未可知?随手胸前解下一函,就灯火拆开一看,一个小小柬帖上写着: 男女同归, 可保无患。 看毕,藏于袖中。乃对飞瑶说道:“事在两难,可惜小娘子芳容秀质,屈陷于此。我若竟自去了,他们回来见箱中空空如也,必然向小娘子追究。纵使实说我藏在内,难道人家深房内室里面,放着的箱子岂是藏人的?即使有暧昧之事,一时撞着人来,没处躲避,偶尔借此隐身,又何须锁著作此谨密之事。况锁是小娘子开的,此中不知有多少金银财宝,公然藏匿过了,造此瞒天的大谎,骗着自己骨肉,是何道理?且箱是锁的,女孩儿家就不该大胆私自开看,内中果系是人,又如何私自放走了去?种种疑窦,于小娘子大有不便。若令我仍然入此箱内,以待他们回来,小娘子固可安然无事。使他二人见我,满肚皮奢望化为冰消瓦解,必要在我身上出气。而我以宦家子弟,岂肯默受无辜毒棒?略施小计,两命直如蝼蚁耳!即或缘小娘子起见,且返衷有愧,不与他们计较。而汝父如此作为,一时偷不着,必思复趁于他时,一家偷不着,必思复移于他家。渐渐手熟,无所不至。失主控告衙门,捕役密访搜拿,一有败露,捉到当官,严行拷打,不怕不招。打招之后,追起赃来,势必有花销无抵者。那时严严追究,无处设措,终必贻累及汝,卖身完赃,必然之事。此固日后的贻害,且慢商量。只说此刻,小娘子开锁放我出来,又令我入此箱内,洗脱自已身子。一出一入,殊难为情,不识有何高见,望明以教我。” 飞瑶听了公子这一席话,要叫他脱身而去,何以发付父亲娘舅?若叫他仍旧入此箱内,看了李芳人品轩昂,风姿俊雅,又不忍逼令复入。左思右想,计无所出。又转到日后事发,卖身完赃的地步,空生我这般才貌,将来终身不知如何结局,不觉潸然泪下。 公子道:“此时哭也无益,快些设一个两全法儿方好。”飞瑶只是低头不语。公予含笑道:“小生倒有一个愚见,若能允从,可保永无后患。”飞瑶低问:“何策?”公予答道:“小生固不敢自居为才子,小娘子实无忝于佳人。如不嫌区区庸劣,愿结丝萝,一同偕往,遁于舍下隐藏。一者可免目前祸患,二来小娘子终身有托。尊意以为何如?请自思之。” 飞瑶细听此言,甚是有理。况且公子风流俊逸,相对已觉心醉;又且宦家子弟,安富尊荣,心中怎不乐从。只是不好启齿,红了脸,默默不答。公子催促道:“事不宜迟,可否早为定夺。若荷见允,即请同行,如鸿飞冥冥,弋人亦何慕之有。倘以婚姻非儿女所可主持,礼之所在,断不敢违,我亦决不能为小娘子而罹害,即从此逝矣!毋贻后悔。”飞瑶不得已,方低低说道:“既蒙公子不弃寒微,只是貌陋,幸充侍下陈足矣!” 公子大喜,遂上前手挽着手,走出门来,仍把门儿来掩上,方才举步。那飞瑶未出闺门之女,脚小伶仃,心中又恐惧,如何行走得快。事在情急耽惊,公子无奈,只得背了他,大踏步竟望自家一路奔来。 到了门首放落,急急敲门,苍头在睡梦中惊醒,听得叩门甚急,不及点灯,披衣出来开门。公子挽了飞瑶的手,走了进门。苍头问道:“公子在梅府读书,为甚到这时候同人回家?”李芳置之不答,竟同飞瑶直入内房。唤起秋兰,将飞瑶托他安顿宿处,随又出来,见管斗苍头已经闭门复睡,遂自进房而睡。未知如何?下回分解。第十二回 怜情为了他人事 爱色旋移别处欢 新凉睡起,兰汤试浴郎偷戏;去曾嗔怒,来便生欢喜。女道无心,郎道奴加此;情加水,易开难断,若个知生死。 却说秦仰山郎舅二人,复出门来,不堤防被夜巡捉住了,究出偷窃情事。到了天明,禀知本官。立刻带到衙门,坐堂审问,招了偷出一只箱子,各打三十板,差押出门取赃。仰山同到家中一看,空空如也,仅存一只旧箱,连女儿也不见了,又苦又恼。差人起不出赃,仍复押去回覆官府,将情禀上。官府如何肯信?各人又加一夹棍。 仰山哀哀禀道:“昨夜扛箱回家的时节,箱子是锁着的。因想复到他家,再偷些别项东西,不及开看,就同走出门,遂被拿获。家中止有一个女儿,名唤飞瑶,年已十七岁。如今押回取赃,箱子开着,女儿不知去向。求老爷把小的女儿缉拿到案,审问的实,就有赃了。此时夹死小的们,也招不出什么赃来。”官府知是真情,卸了夹棒,将二人收监,遂即差捕缉拿飞瑶究夺。 李芳次日绝早起身,诡言:“飞瑶之父,犯了官司,住家恰在花园之外,与园内书院,相去不远。夜深人静,只听哭得可怜,因而出问情由。殊堪怜悯,家中独自一人,不便起居,我所以同他归家。自已甘心做妾。你们不许在外张扬,有人泄漏其事,必然处死。” 家人各自领命,自古道:“吃黑饭,依黑柱。”那个再敢招摇?公子复打发家人往县中探听,当日审问的事,人人知道。一问即晓得备细,回家一五一十回覆公子。李芳听了,进来对飞瑶说知缘故。 飞瑶又苦又惊,不觉痛哭起来,苦的是父亲娘舅并受官刑;惊的是自己又要缉拿。两两关心,泪出痛肠。公子遂安慰他,且自宽心,不必烦恼,自家身子保重为要。飞瑶遂哀求公予道:“奴家父亲娘舅,俱是有年纪的人,从未受过刑杖。今朝又打又夹,其苦如何说得出。虽是自作之孽,仔细思来,一半也为奴家逸出之故。万般要看奴家薄面,还求公子设法救他二人方好。禁在监中,毫无亲人探望。莫说那禁子逼钱受苦,饭也没人送一碗,饿也要饿死了。奴家身在此地,自然缉不着的。日复一日,拖延下去,如何是了?叫奴家身心不能两安,望作急商量救济性命,不惟奴家一人感恩也。” 公子看飞瑶说得可怜,遂应许了。挽个人出去,买嘱了邻里,先把几两碎银子,打点监中上下,使二人在监有得饭吃,不致受苦。 又慢慢打算一张辩保呈子,说:“秦吴二人,原属郎舅至亲,素来各安生理,并无纤毫过犯,着于乡里。只因家贫愚见,误罹法网。其女向遵闺范,虽贴邻亦罕见其面,断无盗赃私逃之事。揆厥情由,必于见箱之后,揣知父与舅作为不端,势将遗害于已,预先远出自尽。守家无人,他贼得乘其隙。此之以窃而得者,彼复窃之而去,理所固然。伏乞原情援法,网开一面,超释愚氓,免毙狱底等情。”捏出一段理之所有的情节,欺瞒官府。庶几可保二人性命。 公子筹画停当,走进内房,细细告知飞瑶,令他放心。飞瑶听了,忻然改容感谢。公子一边说话,两只眼睛只管钉住在飞瑶身上,越看越标致,不言不语,痴痴迷迷,只自立着看。 那飞瑶含羞敛袂,两脸通红,便说道:“公子没甚吩咐了,请出去罢!”公子腼腆道:“我有句话要对娘子说,不好启齿。”飞瑶道:“有话请说何妨!”公子笑嘻嘻道:“今晚先与娘子结百年之良姻,望祈依诺,不负小生一片私慕之心。”飞瑶不觉粉脸微红,娇羞轻说道:“夫妻百年大事,岂可苟合贻笑于人?公子三思,自为珍重。”公子见他厉言正色,不可再强,只得告退。 飞瑶看了这样美貌郎君,岂不动情?犹恐妇女们知道,不好意思,所以谆谆推辞。见公子没趣转身,负他一片深情,心中悒怏,反觉过意不去。 正在暗想,却好秋兰笑嘻嘻提浴汤进来。那秋兰倒也和气,一见如故,两下颇甚相合。送进浴汤放下,笑容可掬,说声:“请洗澡罢!”就去了。飞瑶把门掩上,各去解衣净浴。 那公子心醉,念念放不落,又回转来。劈头撞着秋兰,秋兰识得他猫儿捕食,在此磨来磨去。扮个笑靥,搠一个指头,对着脸儿识破他。公子见左右无人,勾住粉颈,亲一个嘴道:“好姐姐,你那里来,我时刻想念你。”秋兰道:“谁信你这些虚情,可可的想我在心上,我自送浴汤与你心爱人。”公子道:“生受你了。”就搂进空房里 公子拄上门。秋兰已与公子间隔多时,见公子尚来寻他,也自要的,遂褪出一只裤子脚,仰在春凳上,两个弄将起来。公子替他掀,秋兰一头问道:“我知你毛病,在此磨来磨去,要尝尝新滋味。可得到口不曾?”公子摇摇头,只是替他掀。秋兰道:“这样口边食,没用去吃,专会欺侮得我。”公子弄得高兴,趋他一只脚起来,奢棱没脑,一味乱捣。抽得秋兰爽快异常。 偏生厨下有事,心里急沉沉,便推推公子道:“我没工夫,夜里来就你。你弄新人去,趁他洗澡未罢,又不消穿衣服,好不省力。你掀门进去,怕他飞到天上去了。好意教导你,快些去!”公子听说,拔出阳物,开门一笑就走。秋兰忙系裙裤,一溜烟也去了。 公子走到房前,门是掩的,先在窗格里一张。那飞瑶脱得精光,正在洗浴。止有凌波小袜与绣鞋不脱,跷在两边浴盆之外,愈觉风流,分外雅趣。玉体光润如脂,红白争妍,无不可意。从那桃腮粉颈,酥乳纤腰,乌云雪股,春弯妙牝,件件绝佳。真个惊人刮目,意满心迷。 公子看得十分动兴,尽力把门掀掇开了,挨身而入。仍然拄紧了门,急急卸光衣服。飞瑶一见欲起,怎奈身子又湿又光,起来不得,只得缩在水里,被他挤入盆中,忙把两手遮掩着阴户,已被公子搂在怀里,亲嘴捏乳,无所不至。甜言蜜语,调得火热,急待求欢。飞瑶料已不免,羞而不答,心亦微允。 公子拨开他两只玉笋,把阳物抵将过去。飞瑶一眼瞟着,吃一大惊,唬得香汗如珠,紧蹙双眉,摇头道:“偌大东西,怎生容得进去,再使不得。”公子多方哄恳,再三解骗,掀他转去,仰扑了,划开两腿,觑着细细这条缝儿,如樱桃迸裂,鲜红可爱。遂凑合着,趁水带滑,孜孜的舞弄进去。虽觉艰窄,一连几推,已滑进龟棱。飞瑶香肌战栗,锁眉忍受,被公子研研塞塞,已挺进大半,恰好搠着花心。像鸡啄食的一般,连顶乱抽。飞瑶那里承受得起,伸手一摸,还有二寸多一段在外。忒觉粗大。飞瑶心慌,不容再进。扯过裙带缠为根,不许多进。此时公子淫兴愈炽,把他两只小脚跷在旁边,带水抽送。公子顶一顶,两只小脚顿动,一晃一晃,增无限佳趣。水声唧唧,响得有兴。低头一看,盆内水色微红,公子尤觉高兴。暗自解掉裙带,挺身一拄,飞瑶失声叫道:“阿唷!”连忙伸手要挡,已被公子搂紧了。一连几耸,早已尽根。 飞瑶娇声婉转,哀鸣不胜,公子甚是珍惜,遂不敢尽兴。徐徐将飞瑶扶起,二人各自抹身穿衣,云雨一番,已成恩爱,就在房中歇了。以后夜夜欢娱,秋兰亦成一窝,说不尽许多风流之处。其父与舅果如李芳画策,脱批末减逐境,仰山同舅子收拾家伙,搬到别处去了,公子回覆飞瑶。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第十三回 花星照旅邸 文福捷南宫 夜深遥见迎欢至,歌吟入去令人醉;艳质本天成,恍惚从天降。秋风尽解风流意,丹桂也将嫦娥昵;相见各殷勤,欢逞千般媚。 却说梅悦庵家中,其夜失盗,一些也不知觉。次日清晨起来闻知这事,检点内外,止没了一只空箱子,遂丢过一边。惟有姑嫂两个,好像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心中怀着鬼胎忧念李郎,未知下落,放心不下。悦庵问起李芳,月姬回说他日前回去了。 倏忽过了旬余,竟不见李芳来,悦庵就到他家,与李芳相会。叙了寒温,说起试期将近,特来订一吉日,一同起程。二人定议了日子。 悦庵到家即吩咐妻子收拾行李,至期偕往。月姬知李郎没事安然在家,悄悄说与素英得知,二人方才放心。李芳也在家中打点,各样渐次停当,与飞瑶话别。止带家人李旺与景儿去伏侍。梅悦庵也带一个书童,与李芳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日逐盘桓,十分热闹。 不觉已到南京。寻访主人家作寓,一路抓觅。见一个大大的酒饭铺,甚是齐整,兴头异常。公子就说:“竟进此店安歇。” 这方家积祖开饭店,歇客商往来,东西南北之人各皆留宿,挣有千金产业。传至方茂林手中,更加舆旺。其妻江氏,名唤婉娘,花容月貌,窈窕轻盈,丰姿绰约,妖妖娆娆。画上的人儿,也没有这样风流。不期方茂林一病身亡,单单撇了一个少年妻子,好不凄凉。 那江氏不止才貌出众,且才干伶俐,他见店中利息甚好,不舍歇下此业,做个女中丈夫,自家掌管。一应写算出入,俱是自己把持,往来买卖的人,见这样美貌妇人在店中主事,益发比前热闹。那江氏却也正气,一味厉言正色,威不可犯。 这日正坐在店中,见几个仆从,挑着行李,拥进店来,两个书生随后跟着。江氏举目一看,一个生得五短身材,仪容不俗,年约三旬之外,又见一位年少,生得风流无比,俊雅非常,不觉令人心醉。江氏看得心迷意荡,连忙起身招接。问是应考相公,留在内堂安宿,已有顾盼之意。 李公子听得耳边娇滴滴的声音,儆心举目,乃是一个标致妇人,眼光如水,脸带桃花,娇容绝色,真佳丽也。 公子立在一壁厢,童仆自去安顿行李。公子不住的徘徊扳仰,眉目传情。那江氏生得色色动人,心花怒放,数载的操守,已丢到东洋大海去了。和颜悦色,与李芳问答。 江氏是夜接风款持,俱在内堂设席,童仆在外。酒饭止是梅李二人。悦庵在路上受了风寒,又兼连日辛苦,饮了几杯酒,一时狼狈,坐身不稳,先去睡了。正合江氏情怀。重新另换一席,排在侧房,发遣开了从婢,止留一个丫发斟酒。公子亦遣李旺、景儿去睡,江氏亲自来陪。 两人入席,摘角坐下,彼此留心劝饮,各自寓意。三杯落肚,眉眼撩人,自古道:“酒是色媒。”江氏饮了几杯,春心荡漾,淫情毕露。公予笑问道:“尚未请教娘子芳名,韶华多少,令夫君何症而亡,良宵清净,使小生为娘子抱恨不浅。”江氏长叹道:“多感郎君怜悯,妾年二十四岁,小字婉娘,先夫患痧症早逝。”说到此处,把公子看上两眼,含笑劝酒。 公子的欲心早动,假意失筋,丢在江氏脚边,蹲下去拾,把他金莲轻轻捏了一把。江氏不禁春心摇曳,花魂无主。勾定公子亲一个嘴道:“里边去罢!”自己先行。 公子随起身,一路捏奶亲嘴,相搂相偎,同进卧房。脱衣上床。江氏仰卧,向起花房受射。公子挺着家伙,望阴门里逐渐插将进去。婉娘淫风勃发,不顾骚狂,水流泛滥,一任颠迎。约有一个时辰,欢合已毕,婉娘喜爱异常,如胶似漆,就留在自己房中,一同安睡。一心要嫁公子,海誓山盟,愿为姬妾。公子不好推辞,只得应允。自此昼则在外厢攻书,夜则悄进内房,与婉娘追欢非止一日。缱绻倍深。 将及试期已到,婉娘周备食用等类,色色精致收拾。同悦庵进场,十分得意,三场文字,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心中满拟得第,益发怡情行乐。 等至龙虎日放榜,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报录的报至寓所,好不兴头,公子倒也随常,喜得婉娘快活无比。一切俱是他应酬料理。李芳甚不过意,笑道:“小生之事,多劳娘子费神费钞,叫我何以为报?”江氏笑道:“既蒙收纳为妾,自应料理一切,何忽出此见外之言!”公子道:“我何鉴外娘子?但诸凡累你一人,此心实不安耳。”婉娘秋波一瞟,说道:“没得说。” 公子饮过鹿鸣宴,就见过房考回来。因梅悦庵遗落孙山之外,置酒解慰,托婉娘备办酒肴,同他畅饮,直至酩酊方休。嗣后若无要事,即同他各处游玩,或移樽,或归饮,不时与他散闷。悦庵倒也潇洒,毫无介意。 过了旬日,李芳公事已毕,就与婉娘商量起程,江氏道:“妾身业已属郎,自当同归乡里,但店乃方氏之业,一应赊欠账目,必要交割明白,还须耽迟十日半月,方可动身。”公子道:“我还要到扬州去做一件要事,往返也有耽搁,留景儿在此等着,你把店业清楚,即叫船起程,在扬州界口相会,省得两下里费却工夫。婉娘点头道:“如此甚好。”于是李芳同悦庵收拾起程,要知后事?下回分解。第十四回 园中忆偶对月谈心 堂上联姻扁舟论古 不寒不暖,无风无雨,秋色平分佳节;桂花蕊放夜凉生,小楼上朱帘高揭。多病多愁,闲忧闲闷,绿鬓绿绿成雪;平生不作负心人,忍辜负连宵明月。 话说李芳别了婉娘,留下景儿,带同李旺与悦庵起身,竟到扬州,路上无事。对悦庵说起:“罗提举有一女儿,才貌双全,意欲求亲。始因其父探亲来扬,不能通问。初夏时,探听得连其女复又来扬,室迩人远,无可奈何,耽待至今。闻说他住在府前姓韩的家里,此去打听的实,要烦吾兄做个冰人,与小弟玉成其事,不知可否?” 悦庵听了,心中想道:“吾妹素英尚未有配,才貌也不落人之后,久已注意于他,只缘没有的当媒人,不曾启齿。讵料他意中先已有人,又要央我做媒,妹子姻事,只好搁起了。”于是随口回道:“婚姻大事,当得效劳。”公子大喜,这且不题。 却说那翠云小姐同小娟在韩家半载有余,因母舅款留不放,终日愁眉不展,面带忧容,想念李郎,恹恹憔悴。时正三秋,黄花初放,夜月正圆。一宵,傍着纱窗手托香腮,呆呆仰望月光皎洁,暗想:“嫦娥独处广寒,枉有清光照临人世,犹如奴家有这般才貌,不得与良人相偎相傍,镇常独宿孤眠,其凄凉恰似一般。”不觉珠泪涔涔而下却好小娟送茶进房,见了劝道:“小姐何事愁烦?又在这里堕泪,玉体要保重为主,不可过伤。” 翠云拭泪说道:“我的心事,你是晓得的。自别李郎之后,倏忽半年,音信杳然。园门上贴的柬儿,不知他曾到西庄看见与否?我们又久羁于此,不能即返苏川。当日叮嘱他速速央媒说合,以定大事。如今绝无消息,不识为着远隔两地,无便人可来说亲,故尔信息不通呢?又不识他别恋红裙,把我们置之度外,负心背盟而不来的?亦不识他家中有事,未及重访桃源,连我们来扬的信,尚不晓得呢?今岁是大比之年,又不知他可进场应试,中与不中?前日不曾买一张题名录看。诸事萦系心头,一刻也放不下,叫我那里快活得来?” 小娟笑道:“小姐也忒多心,有这若干愁虑。我看李公子风流倜傥,自是多情种子,断不把小姐撇在一边,背却前盟,别缔姻缘的。当日住在我家,依依不舍,不是小姐打发他还未必肯去哩。隔了六七个月,自然到过西庄,看了门上贴的柬儿,知是小姐亲笔写的,早已参透暗通的消息。谅来为着远隔两地,没有一个的当媒人,不能来此求亲。既然无人,如何又得有信寄来?我料他必然进场,可恨那一日不曾买题名录。看老爷也不久就要回苏州去,那时悄悄叫人去打听,自可知道,中了固然妙:万一不中,催他先来相求亲事。这样才貌世家,老爷决肯相对的。且请放开怀抱,不要愁愁闷闷,致令花容消瘦,玉体不宁。” 小娟说得稳的断断无误,翠云听了,微微作笑道:“你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如何猜得恁透?拿得恁稳?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女孩儿家已经此身有染,不可把自己的痴心,当做了他人的实意。耽搁过了日子,万一另有人来求亲,老爷居然应允了,那时如何是好。以节为重,则违父命而失其孝:以孝为重,则已破之身那有再上他门之理。你自家想一想,只怕也要愁起来,还把橘皮汤来暖我的肚。” 小娟笑嘻嘻说道:“我是想过的,决然不错。即使天不佑人,亦有一个挽回的法儿,不消忧虑,断不误小姐的。”翠云悄问:“何法挽回?”小娟道:“不曾到那个境界,小姐亦不须先问,夜已深了,请安置罢!”小姐笑了一笑,说道:“我总睡不着,这样好月色,怎忍就去睡了。可取过碁盘,同你下一盘碁,消遣片时也好。”小娟取过碁盘,与小姐下碁,将及三更,方收拾就寝。 且说李芳同悦庵到了扬州,觅寓住下,访着韩衙,托悦庵去拜罗老,特此作伐。悦庵不便推辞,一口应承。次日整顿衣巾,写了一个名帖,叫童儿拿着,竟往韩家来拜罗老,对问人说知备细,进去通报了,罗老忙出米迎接,迎至堂中,叙礼坐下。 罗老因想:“悦庵在苏州时,是好走声气,所以与我时常往来。”如今不在本地,忽然来拜,未免心中鹘突,乃开口说道:“相离贵处已经多月,兄因何事远适广陵?乃荷忆及衰慵,有劳枉驾,感愧无既。” 悦庵含笑回道:“近缘应试京畿,才疏点额,本应掩面回乡,缘有一事奉渎,所以竭诫晋谒。”罗老说:“有事不妨请教。”悦庵遂道:“敝同社有李兄讳芳者,新中南元。青年尚未受室,谂知闺中有弱质待字,特浼不才踵门相求。故敢斗胆渎扰,未知可能俯允否?”罗老亦素知李公子家世才名,今日又簇新中了解元,肯来与他穷提举联姻,怎不乐从,遂笑一笑道:“李兄乃金阎阀阅名楣,弟不过一穷提举,相较不啻天渊。况新经发解,玉颜之女,书中谅自不少,何乃俯择寒门之陋质耶,愧不敢当,希为婉谢。”悦庵再三笑恳,罗老随写年庚致送,一口应承,悦庵忻然告别。 翠云在内闻知有人来求亲,心下十分着急,急使小娟暗暗探听,方知就是心上人儿,又知中了解元,好生欢喜。其父送了悦庵出门,入内说知其事,甚夸:“李生世家显赫,人品轩昂。近又领解南宫,才貌兼全,将来自是皇家栋梁,得此佳婿,女儿终身有托,我之老年亦可快然矣!” 遂择日带了翠云,别过韩家亲族,买舟回苏。一路上无甚耽延,恰与李生的船,不期而遇。悦庵又为介绍,就请过船,翁婿相会,罗老好不欢喜。于是两舟相并而行,时常过船聚谈。 罗老有心要试李芳才情,因论及时事,和与战究竟何者为胜?公子笑道:“夷狄侵凌之患,自古有之,非独我朝为然。特上与下无善策以御之,卒使彼得以鸱张,而民人卒受其苦。夫和以结其心,而尤必倚乎力;战恃乎力,而尤必服其心。未有相离而可能幸其功者。汉之和亲,历朝皆所不免,幸赖霍卫之智勇,运筹于帷幄,决胜于疆场,稍能辑洽以自安。典午之季崇尚清谈,遂至五胡乱华,僭据不可胜道。隋以诈取天下,亦将义成公主,下嫁启民。其时杨素、贺若弼、韩擒虎,俱能将兵服远。阿么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心通西域、略四夷。诸胡往来相继,郡县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卒令中国疲弊,以至于亡。洎乎石晋认为义子,而犹不免于内讧。我朝定鼎以来,澶渊之役,惟恃寇公为北门锁钥,而若范若韩,咸足以慑服虏心,如郭汾阳单骑出见之神勇,则可战可安,而天下咸赖以宁。胡人之欲无厌也,得其十望其倍,小不如意,軏兴兵相犯,苟无大将以御之。彼将视巾原为可啖,此时若欲求和,势必重加岁币而后可。及至往献之时,又生格外之求。如数予之则巳,否即加之以兵,是和之一策,为南人之偷安,而北人之利薮也。和则不必战,而能战之将,又不可无其人。虏如背议,六师所向,心赡皆寒,自然着信而不敢蠢动。倘徙恃杀戳,不能胁制其心,证伐连年,亦非柔怀之道。故必以和济之,二者缺一不可。当今之世,良将既无其人,而仿恃和亲以苟安,非计之得也。将见库藏竭而民力疲,天下无宁怠之日矣!可为长太息者以此。”罗老深嘉其论之明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五回 仗仙机亟除凶暴 捐尘累强附婚姻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盼睐;便讶得琴心,先许与绾合欢双带。记华堂风月逢迎,轻颦浅笑嫣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鸾屏里,暗把香罗偷解。 话说李芳与罗老之船,相傍而行,称便闲谈。一日将出界口,往来船只错杂,遂择闲旷之处,弯船过宿,同悦庵吃了晚饭,叙谈一会,收拾就寝。 不料至半夜间,一伙强人抢上船来行劫,船上人多在睡梦中惊醒。李旺大喊:“不好了!”冲先赶出舱来,早被贼人一刀劈下水去了。李芳急忙中,记起广阳道人赠的锦囊,尚剩一封,前两函皆有奇验,这封或为此而设,也未可知。遂于胸前里衣探取出来,此时火光照耀。急急一看,上写: 大叫伍雄,内外夹攻,方免此难。 公子遂手执双锤抢将出来。 早看见梅悦庵被强人拖倒,正欲行凶。公子恐伤他命,大喝一声,飞身抢近。当头一锤,那贼人措手不及,脑浆迸裂。公子大叫数声:“伍雄快来!”贼人争先围住厮杀,公子举锤招架。只见岸上旁边一株枯杨树上,从空跳下一人,应声:“俺伍雄来也!”举起朴刀便砍,强徒见有接应,勇不可当。不敢恋战,一声呼哨,各自逃命而散。 公子接见大喜,问道:“伍兄原何在此?得救小弟,真万幸也。”伍雄答道:“自别我弟之后,就到扬州薄干。后遇广阳道人见托,说起贤弟应在此地有惊,命我来此接应,已经相候多时。昨晚瞄着一伙歹人,尾迹至此,遂权在树头栖宿。适闻叫俺的名字,不想就是我弟。可惜来迟了片刻。不曾救得贵仆,死于非命,亦是大数。”李芳亦把道人锦囊之言说了,伍雄拍手称奇,二人挽手同入舱中。 公子见悦庵还蹲着抖做一堆,上前扶他起来,坐了半晌,方向公子称谢救命之恩。李芳笑道:“谚云:‘同船合命。’弟与兄谊属一体,焉能坐视不救?犹幸广阳道人仙机预指,得伍兄相援于局外,方得使贼人望风而靡,哄然散去。否则独力难支,尚未知作何光景。”遂将贼人尸首推入水中,吩咐梢公即刻开船远避。 大家坐定,李芳问起伍雄行藏,将来作何事业。伍雄道:“近来天下纷更,不是俺置身之时。已订广阳道人入山修炼,做个逍遥散人,平生受用足矣!”公子笑道:“伍兄膂力过人,自是将材。若肯效用皇家,何愁不手握虎头金印。而乃甘心遯迹林泉,为世外之人耶?”伍雄道:“古人说得好,权臣在内,未闻有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俺此身如何肯送入死囚牢里,不若偕广阳道人在胜水名山之区,结个茅庵,修心炼性,学长生之术,避却尘氛,优闲自在,多少是好。” 公子笑而不言,悦庵听着暗想:“我在死里逃生,若没李兄救取,已作无头之鬼。不可不自惊醒,尚贪恋着家业,不肯回头。”心中亦有超尘之念,欲与伍雄作伴同行,遂默默打算弃家结局。 那罗提举船上听得有盗,合船惊恐。在窗格中望见公子被围,尤恐失手,好生着急。后见一人空中飞下救应,即时把强人赶散,方得放心。一同都开了船。 次日清晨,见景儿在后船,婉娘也来了,忙忙招呼,把船傍拢。公子因有悦庵在船,遂吩咐送到翠云船中。二人相见,甚是和睦,一路盘桓,犹如姊妹一般。数日之间,已到苏州。 悦庵对李芳道:“小弟奉屈伍兄先同上岸,到舍一叙。候兄回府,稳逸了贵冗,只在早晚小弟竭诚踵府叩谢。一同觐兄恭候。”言毕,挽了伍雄登岸而去。 李芳命手下放船在码头上停泊了,上岸。罗老意欲领了女儿,仍然侨居西庄。公子再三请恳,权在家中同住,罗老应允,遂差人迎接翠云、小娟、婉娘并罗老到家择期花烛。内里只有飞瑶相伴,婉娘、飞瑶同宿一处,俱逊重翠云一筹,不必细说。 次日早晨,公子方出堂,吩咐家人办理要事,只见梅悦庵同了伍雄,后面二乘女轿歇下,走出两位娉婷仙子,一看乃是素英、月姬,公子惊疑不定。悦庵对李芳道:“小弟出于九死一生之际,蒙兄救全性命,自思富贵直如浮云,胡可迷而不悟,今已立心从伍侠士访道。特送小妹附结丝萝,劣姬亦乞权兄下陈,一谢活命之恩;二使眷属有赖不使飘零;三全弟之坚心,免得挂牵。此身倘得物外逍遥,皆吾兄再生之恩也。其余薄薄家产,弟己派拨于族人,特偕伍兄来与吾兄诀别,万勿他却。” 公子听了,笑道:“兄何不经之甚,同舟遇难相救,何足为恩。兄正壮年,才华见推于时日。今兹一蹶尚可复振以腾霄,胡遽以凶残之余,竟萌出世之想,弃妻与妹长往耶!弟实不才,婚姻已有多人,又何敢辱世妹?至于老嫂,乃阀阅名姝,焉忍令其身再有所玷?修仙学道,固有本根之人,方能毅然为之。吾兄书香一脉,既列儒门,而复弃而就道,不几为知者所窃笑。兄断不可行,弟亦不敢受,请回玉人之驾。” 悦庵道:“生死,人之所不免者,设若前日弟已就戮于强人之手。此时骸骨尚不能归葬首丘,又何有于妻妹哉?今得使弱妹附鸳鸯之谱,劣姬得侍巾栉之列,咸就弟亲自发遣,亦为不幸中之大幸。富贵功名,恩爱逸乐,皆可作瞑目后之空观。弟已觑破,此志已坚,兄毋固辞。” 李芳笑道:“人事以现在为断,已过者业为陈迹,不必仍系于此心,未来者咸属渺茫,亦无庸拘泥于此念。兄而果罹凶锋,则已死不可复生,诸当弃之度外。今犹为既生之身,当念先人嗣胤之重,胡可以玄渺之情,作一例观。世妹关乎一脉,老嫂系乎后昆,万不可以生而不死之身,竟视为死而不生之身。急欲留此生而必死之身,为他年不死而生之身,令弟受无名之贶也可。”悦庵道:“兄素多情,弟固敢以情动。且赐我以余生,曷可仍蹈于死地?观已往之局,悟未来之因,实同一例。小妹为先人所遗留,使之偕婚吉士,终身亦可有托。劣姬为我身所匹配,使之附侍巾栉,终身不致失所,此身之累既除,则生可也,死可也,生而不死亦可也。二人既来,必无再回之理。弟即从兹相别也,亦无他往之理。弟固从今不见也,兄无费辞。” 李芳欲推卸,悦庵双膝一跪,主意无二。伍雄道:“大丈夫遇事明决,慷慨承当,何必效迂腐之人,咬文嚼字,徒多口舌。” 李芳无奈,只得允受,三人就在堂前拜别,悦庵与伍雄相牵出门。公子问道:“伍兄此别,未知何日再得相逢?”伍雄道:“有缘自能相会,那里定得行踪。”举手一拱,飘然而去。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第十六回 旧约不忘骞修卜凤 良缘辐辏花烛乘龙 潇洒佳人,风流才子,天然分付成双。兰堂绮席,烛影耀荧煌。数幅红罗锦绣妆,宝篆金鸭焚香。分明是芙蕖浪里,对对鸳鸯。 话说素英月姬,得知悦庵把他二人赠与李郎,喜之不胜。堂前下轿,双双竟自入内与翠云、飞瑶、婉娘相见,叙过礼,各自坐下。翠云问及姓氏,月姬一一说了。尚未知道来意,两下互觑,各自惊美夸娇。月姬亦问翠云三人姓氏,飞瑶笑答道:“此位乃公予之正配罗小姐,闺字翠云。”指江氏说:“这位姓江,字称婉娘。奴家姓秦,小字飞瑶,皆备位小星。” 月姬心中暗想:“原来李郎有三位佳人站却高枝。” 飞瑶暗使秋兰到堂前探听。秋兰悄伏屏后,听二人你辞我让,方晓得两个亦属会中人。含笑回覆飞瑶,飞瑶暗想:“此必藏匿箱中之祸水也。”亦不敢说玻。 李芳送了二人出斗,复到堂中,自思:“素英之姻,尚可委曲相求,月姬现为有夫之妇,这段相思,只索望梅止渴。不意天作之合,竟双双而来,诚所难料。独是闻家姐姐,当日一片诚心,誓愿相附,我已应许娶他。如今这几位佳人,都完聚一处,单单忘却关亲的人,他在背后,岂不骂我薄幸,断断不可。” 一头想,一头走入内房。与素英、月姬见过了礼,因笑对翠云,把梅悦庵送来之意,细细说了。翠云含笑点首。李芳又将素英二人,看了两眼。回身出外,托了两位嫡族长亲,备办千金厚聘。命家人李德雇了船,随着到嘉兴徐翰林家求亲,聘娶玉娥。 徐翰林慨然应允,因长媳仅有一孙,不能立继小房,次媳尚无所出,若欲留以有待,想玉娥青年美貌,断不是个之死靡他的人。与其做出暧昧不明之事,有玷闺门;毋宁正大光明,昭然遣嫁,犹为得体。况闻得李芳才貌兼全,从前送葬时未必无染,所以敢于求娶。兼之新中解元,前程更未可量,乐得做个人情,故尔一说就允。打发媒人先回通知,留下李德。又差自己家人带了乳母,并小鬟桂香,伴着玉娥,将闻家陪的妆奁,尽行装载船中,送到苏州来,与公子成亲。 玉娥已知公子发解,日日望着消息,如今托人求亲,公姑允从,又将自已嫁资,全挈而来,好生快活。 公子得了媒人回信,姻事有成。即令家人选择成亲吉日,恰在仲冬十有二日,玉娥先到,公子差人接到家中,与表姐先在堂前叙礼,公子问道:“姐姐一向玉体安泰否?”玉娥笑答道:“托赖粗安,恭喜战捷南宫,桂枝高折。谆谆念及旧人,妾之幸也。”公予笑道:“仅可从昔日之命,房中先有佳人在,莫詈愚弟为薄情,侬也可。”玉娥笑而不答,公子相引入内,与诸美相见。秋兰含笑前来,一一指名道姓,说与玉娥知道。各叙礼毕,你看我貌胜嫦娥,我看你容如仙子,心中暗自惊喜。 婚期已届,李芳排定次序,第一罗翠云,第二是闻玉娥,第三梅素英,第四萧月姬,第五秦飞瑶,第六江婉娘,又把小娟充了第七位。秋兰因丈夫被害死了,解元也收在身边,做了第八位姬妾。卧房皆仍各人所居之处。派翠云与小娟为一房,玉娥与秋兰为一房,素英与月姬一房,飞瑶与婉娘同房,分拨四房。 到了吉日良时,八位仙子拂奁以修眉,开镜而调粉。春山舒美,花貌焕然,一个个打扮得齐齐整整。大众妇女簇拥出来,站在两边,解元居中,参拜了天地。回到内厅,已排下合卺喜筵,大家依次坐下,好不风流快意。公子左顾,见翠云、素英、飞瑶、小娟俱属闺矫弱质。回忆定情之时,各有一种堪怜堪爱景况,令人得意消魂;右盼玉娥、月姬、婉娘、秋兰皆窈窕美媛。想起逐乐之际,别有一种知心知趣绸缪,令人情钟神往。真个美艳齐列,佳丽满前,一个赛一个,风风月月,恍如广寒宫一队姮娥下降。喜得那解元手舞足蹈,满面笑容,乐不胜言。俄而纵霓裳之妙舞,飞玉树之清声,不减天上所有,人间难闻。少顷,席散归房。 李芳恐各人皆自各归己房,要自已向各房索趣温存,未勉劳而难遍;若竟入轮宿的房中,置诸美于不问,又未免此情难舒。故预先收拾一所宽敝房间,晚来群会八人于内,列坐笑谈,以及琴棋丝竹,无不具备。两旁排列书架,将古今文籍,贮于其间;罏蹲卷轴,玩器文房,各项皆有。任各人性情之所好,取来娱乐,以消夜景。兴尽后各自回房,己身随轮宿之人而俱去,庶几群情浃洽,不致有亲近疏远之嫌。 当晚散后,八人咸聚此室。只见月上重楼,清光皎洁,照满室中。解元挽着翠云纤手,步至帘前,仰玩月色,公子笑说道:“卿犹忆并肩游玩花园之乐乎?曾几何时,而暑往寒来,又早腊催梅信,雪冻花枝,韶光真为迅驶也!”翠云含笑不语。 忽见玉娥缓步至前,以一手凭于公子肩头,说道: “冬月萧索,不若春月融和、夏月澄净、秋月清凉。四时之景不同,而东坡之妻王夫人,独以春月胜于秋月,未免有取此失彼之诮。”公子笑道:“玩月因乎人情。假如今夜之月,寒气严凝,而吾辈喜色缤纷,见之亦不觉其冷淡,而祇爱其清华。又何必拘泥于时耶?倘以羁旅无聊之身,对此一轮皓魄,虽值春和之候,亦增凄凉无数。髯苏之妻,道其常耳。”翠云深以为然。 公子忽闻子声丁丁,回头一看,见素英与飞瑶对局。遂左携翠云右挽玉娥,相将入室。惟月姬傍几而立,其婉娘与小娟、秋兰,各皆逸去。公子轻扑月姬香肩说道:“曷不坐以审局,令此一双小鞋儿,靠几立地乎?”月姬嫣然一笑,遂移过小杌,请翠云、玉娥共坐。 公子问道:“秋兰何处去了?”飞瑶答道:“往厨下催茶,将待来也。”言未毕,只见小娟、秋兰联袂而至,后有仆妇捧着一盘香茶,送到面前。公子先取一杯,诸美陆续取饮。素英正在审子,搁于半边。婉娘亦来,公子问他何往,婉娘回道:“往房中去来。”亦携茶而饮。 有顷,李德之妇走来说:“今宵乃好合吉日,自宜早归洞房安寝,作此不急之务,错过良时,岂不可惜。”素英闻言,推枰而起,笑道:“是我辈惹厌了,快送大姐姐入房。”于是大家起身,月姬、秋兰将公子簇拥,飞瑶、婉娘将翠云搀扶,素英执烛,小娟含笑随后,一齐拥入房中。翠云请诸美再坐,玉娥笑道:“鹊桥已架,何可再误良时,我们不必坐了,各自回房去罢!”众人皆以为然,逐相辞而出。 翠云送之于门,返步,小娟锁户。三人解衣上床,明正欢悰,以盖前愆,说不尽许多快活。 次夜,入玉娥房中,偕秋兰各修旧妤。三日合卺礼成,拜谢罗提举,设筵叙欢而散。其夜入素英、月姬房中,以了相思。第四夜,来到飞瑶、婉娘房内,重整夫妇之情。自此族轮欢叙,妻妾和谐,洞房春色,飞满阳台,真极人生之乐。 李芳见世运将衰,干戈扰攘,遂在家隐逸,不求闻达。日与八个美人追欢取乐,赛过神仙。后以桂香配与景儿为妻。数年之间,有子六人。 过了几春,到了南宋,广阳道人同梅悦庵来找李芳,李芳遂将产业均都交与妻子,吩咐景儿夫妇,好为经营。当拜广阳道人为师,看破红尘,遯世偕隐,逍遥自在。不知去向,后来均成正果。" }, { "text": "妖狐艳史\n目录第一回 普宁寺前遇明媚 妖风作入仙子居第二回 牝狐精交戏后亭 桂香子窗外听风第三回 海里娃还风流债 到口酥戏谈浓情第四回 明媚大闹玲珑榻 云香试春占头筹第五回 治疮疾错取药料 桂香重调拔毒散第六回 春汇生带酒被殴 柳夫人打夫寻子第七回 假道人化缘捉妖 老屠能窥财生心第八回 被虎食转生畜类 郁雷立斩二牝妖第九回 闻仙训明媚归正 逢月素胡老作媒第十回 盗元宝活杀生意 胡老叟火烧屠能第十一回 春汇生抱冤下狱 月素仙打救亲公第十二回 梅尚书爱色梦液 登金榜举家团圆新编妖狐艳史小说卷之一 诗曰:春光一刻值千金,多借春光生春心;莫道春心人间有,毛团妖狐亦生春。 第一回 普宁寺前遇明媚 妖风作入仙子居 话说宋朝年间,江西地方离城三十里,有一座高山,名为青峰岭,内有灵禽异兽,怪木层生。台峦崎岖,山径险绝,攀集乏腾凌之路,棱角独兀,斜倚峻危,往来无人马之迹。 山中有无数的洞府,洞中有万年的白狐,千年的黑狐,五百年的玄狐,皆可以成仙,可以得道。不食烟火之食,不贪人间之色,此为狐中之上等者也。最可恶的是一种臊皮打狐,名为妖狐。居在此山桃花洞中,也有百十多年的道业,俱是两个母妖狐,是姊妹两个。一个叫桂香仙子;一个叫云香仙子。因日久年远,采炼阳丹,能以变化人形。何为阳丹?阳丹者,即男子之精也;女孤借人之精以补阴,男狐采女子之阴以补阳。要知此皆下贱之臊狐也,即如人间的妓者,背着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偷情的淫妇,皆是一样枉披人皮而行畜类之事。闲话少叙。 且说这日正当梅花盛开,二妖狐在梅花亭上饮酒赏梅,酒至半酣,桂香道:“今日江西城中普宁寺大会,大戏两台,人烟交杂,十分热闹,乘着酒兴,何不去玩耍玩耍?”云香道:“姐姐言之有理。”说毕,二妖女摇身一变,变作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真正是千娇百媚。怎见得?有诗为证: 似玉加花含香风,嫦娥降下广寒宫;一对粉面两雪白,四片桃腮赛猩红。描眉巧摘天边月,秋波深藏寒潭永;高挽鸟云鬓押翠,耳坠金环佩玉声。齿似碎玉珍珠密,口似樱桃一占红;纤纤女手春笋样,小小金蓬藕牙生。袅娜柳腰钩人胆,燕语莺声锁魂惊;若把妖孤画图像,难坏江西妙丹青。 不言二妖女天生的美丽。再说他两个身穿的衣服,亦是与人不同。桂香穿的是纤纩之华,出于冀豫,上套着天孙云锦。云香穿的是织缟之美,来自荆扬,上盖着八卦纤纙。二妖狐遂出洞门,驾起妖风,往江西城中而来,这且不表。 且说江西城中,有一富户,姓春名汇生,是个饱学的秀才。他的浑家柳氏,只生得一个儿子,乳名明媚官人,年方一十六岁,生得十分好看。怎见得?有诗为证: 满目含秋水,白面似银妆;眉同青山秀,腮带芙蓉香。娇颜称独占,风流世无双;谈及春家子,江城姓字芳。 又诗曰: 玉骨冰肌美娇娃,天然温柔不胜夸;不语态含万种俏,一笑羞倒壮丹花。 话不可重叙。且说这明媚的父亲春汇生,见儿子生的恁般人品,爱如掌上明珠一般,不肯叫儿子在外边读书。你道为何不叫读书呢?其中有个缘故。这江西地方是淫荡所在,时常同学之中,不是大学生弄小学生的屁股,就是小学生吹大学生的肉笛,那里有许多的工夫去念诗云子曰呢。所以男风洋洋,泛滥无阻。这春汇生是个达世务的光棍,因此请了一位先生在家教儿子读书。时当腊月,先生放学回家,又值本城普宁寺大会,明媚官人换了一身华丽衣服,带了一个书童名叫春发儿,主仆二人往寺前而来。这且不题。 且说二妖女驾定妖风,一霎时来到寺前。但见人山人海,鼓乐喧天,两台大戏,头一台唱的是西门庆大闹葡萄架,第二台唱的是温雷鸣私会乐女传。两边的小生、小旦,俱是穿的靠身,白亮纱裤,做的贴皮贴骨,下半截如赤条条的身子一般,两下的小生阳物高耸,二下里的小旦金莲高吊,放在唱生的肩头,相搂相抱。阳物对着阴户,如鸡餐碎米,杵确捣蒜一般。那些看戏的妇人女子,也有掩鼻而笑的,也有低头不语的,还有那些没廉耻的老婆正色而视,浪着极的淫妇裤裆里流水的。总而言之,大凡妇人女子在戏场中看戏者,是无家教之过也。再者那些不念书,不经营,游手好闲,好穿的别样衣服,喜的是曲钻狗洞,借端在妇女场中挤眼扭嘴,送目调情,做出许多鬼怪情态,不知他爹和他妈怎么合出这些坏杂种。闲言少叙。 且说这二妖女见戏中的淫荡,引起他的春心,想念男女交媾,不觉神魂渺渺,意乱心迷。及至罢场,二妖女仍在台下呆呆而立。看戏的众人,看见这妖女标致无双,一齐拥蜂围裹上来,比看戏还热闹百倍。挤了一个男押女,女乐男,雨风不透。只听得一齐乱嚷道:“不好了!不好了!挤死人了!” 不知其人为谁?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牝狐精交戏后亭 桂香子窗外听风 话说众人一齐乱嚷道:“不好了,挤死人了!”你道这是那个?原来是明媚官人。这十五六岁的孩子,如何受得这样挤呢,一时昏迷不醒,如死去一般。常言道:“人命大事,谁人不躲?”众人哄的一声,各自散去。 单说二妖女见一个小书生卧在地下,美貌可佳,急急上前解救。桂香用口中的玉泉,嘴对嘴灌将下去。不多时,明媚苏醒,满面颜色如花,更加爱人。云香道:“人间有这般美色男子,何不驾在洞中结为夫妻?采些阳丹,以助咱姊妹二人的道业。”桂香连声唯唯。遂一阵妖风作入洞中。不题。 且说桂香仙子和云香仙子,将明媚放在梅花暖亭以内,明媚又如做梦一般,不知身在何处,呆呆的在八宝玲珑榻上坐着。见左边一个美女,右边一个美女,俱是色貌如仙。亭内异香扑鼻,百般古玩,真乃是景不尽观,观不尽景,有诗一首为赞: 八棱粉装似雪宫,飞阁流丹别样精;古炉香烟龙喷雾,宝瓶珊瑚云吐虹。玉环锁得酉阳侯,金宠养就贵州鸰;书案端放列女传,中间悉挂画三轴。玉笛象菅衬尧琴,桂棋牙牌紫竹笙;弱榻玲珑相锦帐,鸳鸯绣枕配红绫。左有行乐图一面,右藏春宫册二封;明楣误入仙子居,胜似蟾宫折桂卿。 话说明媚正在迷乱之间,见这般仙景美丽,又有两个美人在身边,心中甚是快乐,飘飘然有羽化登仙之景。遂开言问道:“二位娘子,小生如何来到此处呢?”桂香道:“官人休要害怕,俺姊妹二人原是上方站班奏乐的仙女,因官人前生是皇爷的金童,原有夫妻之分,所以今日把官人请进洞来,以成鱼水之欢。” 说着说着,二妖女就做出许多的娇态。明媚官人见这等光景,虽在年幼,人事已开,不觉的心中如刺。勃勃然淫兴大起,将桂香两手抱过,四片嘴唇合在一处,亲了一嘴。桂香故意含羞道:“青天白日是何道理?等到天晚,咱三人同入红绫被里,任官人快乐。”云香笑道:“干柴如何近得烈火?狸猫如何能守鲜鱼?﹂明媚见云香说得有趣,丢下桂香,又将云香的桃腮用两手捧过,口对口,将自己的舌尖连忙插入云香的舌根底下,拱了几拱,拱得云香浑身酸麻,现出真情,忙把舌尖递将过去。明媚用舌裹住,用力品咂,咂得唧唧有声。桂香看他两个看得高兴,用手把明媚的腿夸裆里一摸,摸准了那条阳物。使力捏了一捏,把桂香唬了个冷战。有四占绝句为证: 说起春明媚,人小卵子大;用手只一捏,妖狐害了怕。 又曰: 硬似西羊角,又知风磨钢;今到桃花洞,难为妖狐精。 闲言不题。且说桂香知道明媚的阳物太大,意欲先叫云香先试媾,遂托小解之计,往东边小暖阁而来。这明媚与云香两个的故事,暂且不表。 却说桂香到了暖阁,将几进门,只听内边唔咀有声,好似云雨一般。桂香止住脚步,在窗棂瞧看,只见一对年幼的童子,在那里磞定,年纪都不过十五六岁。 你道这两个小畜生是何如出身呢?原来是这清峰岭西北角下,南风洞中的一对公狐精,前生是一对兔子托生的。一个叫到口酥;一个叫海里娃。他两个系结拜的生死弟兄。只因到口酥长了一岁,多晓些事情,勾引这海里娃上手,海里娃虽是年幼,倒也有些见识,逢到口酥弄他的屁股之时,一定要讨个回席,到口酥也不推辞。所以兄弟两个成了贴换屁股的交易。 你道今日他两个为何来到此处?原来这两个畜生与这桂香、云香结拜的干姊干弟。这到口酥、海里娃比两个妖狐小得三四岁,姊弟四个因你爱我,我爱你,爱得十分甚厚,遂成了皮缠账的亲戚。这畜生们的来意,原是要与二妖狐如此这般的勾当。因到了洞中,二妖狐不在洞中,十分扫兴,所以就在这暖阁以内,相成了从前的旧营生。一切来历叙过不题。 单说到口酥这个小畜生,不论礼法,两手把海狸娃的屁股搂在腿夹里,笑嘻嘻说道:“好贤弟,你可爱杀我了!”说着,说着,将腰伏在海里娃的背脊之上,大弄起来。海里娃将定腄左一围,右一围,好似猪定上生虱子,在墙角上抹得十分快乐,说道:“亲哥哥的卵子比从前长了许多,小弟的屁股比从前更紧,这是何也?”到口酥道:“不是为哥的卵子长了,是无加上浆水,所以有些迟滞。”到口酥遂用手指从口中取了些津液,不知这畜生如何的玩耍?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妖狐艳史卷之一终新编妖狐艳史小说卷之二 第三回 海里娃还风流债 到口酥戏谈浓情 话说到口酥将海里娃的定用两手捧过,放在卵子前面,在口中的津液取了一些,抹在上下。龟头对准这海里娃的屁股,突的一声,连根顶进。只觉光滑如油,抽扯毫不费力,快乐异常。卵定交加,有四句笑语为证: 尊闲畜颓公弄母,未见畜生公弄公;只因人间男风盛,畜类学得公戏公。 笑语叙过。且说这到口酥弄够多会,卵子胀发,坚硬如铁,弄了个筋斗流水,并不出马。海狸娃笑说道:“亲哥哥,吃饱了就罢,休要太缠席了。小弟的卵子已硬暴了皮了。亲哥哥,快拿屁股来回敬回敬罢!”到口酥笑道:“亲兄弟放心,愚兄焉有白饶之礼。常言道:“酒肉的朋友,年节的礼物。”你一盒子来,我一盒子去。即如欠下他人债,须还他人钱,此自然之理也。好兄弟,别心急,待愚兄回敬过去,叫你受用受用。”到口酥说罢,连忙将卵子抽出,只听唧的一声,掉将出来。不好如此,就如那才出锅的热灌肠一般,约四寸多长。 外边桂香从窗外边看得明白,暗暗的笑骂道:“小短命的家伙,如何比从前恁般的肥嫩胖大。难为这海兄弟的一个白生生小可可的定腄,叫这到口酥弄了一个太山不泄土,也不知他怎么受来。”只喜的这桂香悄悄的抿嘴而笑,笑够多时,不觉淫心大动,花心里流了几点香津。意欲闯进门去做一个热闹道场,又一转念道:“暂且消停。常言道:“有官不愁接。何必太慌忙?”且看看这海里娃讨了到口酥的回席,再进去不晚。”桂香计较已定,又在窗外边忍气吞声,戚戚无言,呵瞅着眼,抹捶着腰,侧歪着身子,含抱肚子,细细的留神观看。这里边两个小畜生,做梦也是不知这桂香在窗外窃窥。真正是: 要叫他不知,除非己不为;兔精充好入,情虚理又亏。 话休烦叙。且说海里娃要讨到口酥的回席,到口酥并不捱迟。连忙将身子掉转过来,偎在海里娃的怀抱,把定腄往前凑了几凑。桂香窗外看得明白,但见也是一个光润润、白凌凌、胖敦敦、圆崩崩的一个细皮薄肉小小的定腄奉还过来,十分爱人。也有笑语为证: 今日吃了他人酒,明朝须下恭侯帖;既赴筵席旱打算,世间那有白饶客。 闲言叙过。且说到口酥把定回奉过来,海里娃用手拍了两拍,好似那软哆嗦的凉粉一般上好的美品。只听海里娃笑道:“大哥既送上门来,小弟也只得谨领了。”海里娃笑嘻嘻的将卵子现出,也是与到口酥的卵不分大小。虽是如此,较起到口酥的卵子微觉小的一分有余。总而言之,论年庚,到口酥是大哥,海里娃是小弟;论卵子,到口酥的卵子是大哥,海里娃的卵子也是小弟。海里娃又把卵子在到口酥的绽腄上边,连连又打了几下。 到口酥笑道:“哥哥并无得罪兄弟,为何打得上门来?”海里娃笑道:“小弟打他的意思,哥哥那里晓得,其中有个缘故。”到口酥笑道:“有何缘故呢?”海里娃说道:“我为他生的五行不全。既然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好面皮,为何没鼻子没眼?倘若会动亲友,岂不叫人耻笑?是一个大大缺点的。”到口酥笑道:“贤弟言之差矣!这原是定,不是脸。贤弟若讲五行,就该论五伦。如今咱兄弟做的什么勾当?我与贤弟既成死生的交友,是在这五伦以内的。论起理来,大哥不该弄兄弟的屁股,兄弟也不该讨大哥的回席。如今既失了五伦,还讲什么五行呢?如今世道颓靡,人情浇薄,别说咱这畜类变的人,不论脸不脸;就是这如今的幼童,但凡有几分姿色,家法不严,在外边不近好人,好吃好的,好穿好的,飘飘荡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说罢,两个小畜生一齐笑起来。 外厢这桂香也不觉的口吞袖中,呡呡的频笑不止。此时也不说到口酥、海里娃一对畜生在这暖阁以内互相磞定;也不说这桂香仙子在窗外窃看。花分两朵,各整一枝。 单讲这梅花亭内,明媚官人将云香两手捧住樱桃小口,用自己的舌头把云香的舌头裹住,用力品砸,结结实实,好比就打上银钉扣的一般。明媚下边的那条,直搠搠的高耸而立,只觉欲火烧身,淫兴大作。连忙将舌头吐出,把云香的裤子一扯。这云香已是等得心急了,恨不得一口把明媚吸到肚里,却又故意推托,笑说道:“官人好无来由,连晚也等不得么?” 不知这明媚官人如何回答?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回 明媚大闹玲珑榻 云香试春占头筹 话说明媚官人将云香的裤子用手扯开,云香故意推辞道:“官人好无来由,青天白日,羞人答答的,如何是好?连晚上也等不得么?” 明媚笑道:“娘子不该生得恁般标致,小生见恁般美貌,我的魂儿已被娘子拴在身边,如今叫小生怎么等得到晚呢?” 说着说着,把这云香的裤子尽情拔掉,双手抱在玲珑榻上。将两只雪白的小腿扛在肩上,只见细细的一个小阴户,光润无毛,高耸耸好似出笼的馒头一般。真正是生我之户,死我之门;削人之骨,消人之魂。 明媚又细细的赏玩了一会,看到欲火奋发,情不能禁之时,把赤条条的那根阳物取出来。但见赤耳红腮,如生恶气,怒冲冲照着云香的阴户而来。怎见得?曾有四句笑词为证: 云香今日遇春生,揉碎花心探蕊红;寂开玉笼擒彩凤,金潭混动泥鳅虫。 这明媚是个有仁义的书生,不肯狂风骤雨,轻轻的将阳物往阴户一耸,只进去一个龟头。云香见这家伙太大,自己的阴户窄小不能承受,便有些惊恐之色,将阴户往后一缩,龟头唧声掉出。 明媚欲火难支,又把阳物往阴户一伸,云香又往后一缩,此番比先次微觉有些宽润,连龟头进有寸余。云香忍着疼痛不好说出口来,用手将阳物一摸,就如那铁硬一般,还有三寸多长在阴户外边,又热又粗,把阴户堵得满满当当,无丝毫之缝。 心中老大着忙,遂勉强笑道:“官人的这个东西,如何恁般拔顶呢?” 明媚笑道:“不是小生的家伙大,还是娘子的阴户小。况且又是初才新试。我想阳物大者,不只小生一人。昔日唐时武则天为女子时,有个侄儿武三思,武则天一十六岁,武三思一十五岁,那武三思与武则天开荒,阳物就有五寸,难为那武则天,竟坦坦而受。到后来又遇着江采,比三思的阳物更大,把则天弄得七死八活。自从那江采冲开大溜,这则天到后来坐了天下,大卵子内侍十二人,每夜在宫中传流戏弄,淫兴不足,又选如意和尚在宫中,朝朝快乐,夜夜风流。那和尚的卵如驴下脐一般,弄得则天十分畅美,封为如意君。”如此看将起来,真正是: 无有屄不通,还是久吊弄;苦要经吊弄,那有屄不通。 闲言叙过。且说明媚将一切戏言说罢,又轻轻的把云香的杨柳细腰,用双手在怀中搂了几搂,下边的阳物伸了几伸,云香这阴户如生刺扎肉一般,道:“不好了,一定破了,官人可将那东西抽出来看看!”明媚正在兴发情浓的时候,那里肯听,便连连的入媾多会。云香哎嗳不止,只觉那阳物跳了十数多跳,阳精汪洋大泄。正是: 狸猫得了鼠,猛虎寻岱食;犹知登金榜,好比题名时。 话说明媚玩到兴狂火发之时,只觉那条铁硬的阳物,在阴户里边连连的跳了十数多跳,那阳精汪洋大泄。明媚浑身飘飘欲仙,快乐异常。这云香阴户里边好似热油浇的一般,通身酸酸麻麻,忽然一阵痛快到极处,四肢无力,阴精对泄。云雨已毕,彼此海誓山盟,遂成恩爱的夫妻,相搂相抱,如胶似漆上又合在一处。这且不表。 再说这桂香在外边窗棂,见海里娃双手捧着到口酥的定肿,将前胸伏在到口酥的脊背上,下边的卵子如生铁杵一般,对准了屁股,用力突的一声,连根顶入,任意抽扯。就如对壳捣米,织布穿梭,十分爽快。 外边这桂香看到这般有趣,不觉淫心大动,阴户中淫水直流。常言望梅止渴渴还在,画饼充饥饥不解。有心进去打一个众伙,热闹一番。但只是已经过的熟垂,其味已吃过,总不如还在梅花亭上,同明媚官人去玩耍玩耍,尝尝新口福。活动活动身子,倒底是好。计较已定,遂悄悄的抽回金莲,转移玉步,来到梅花亭内。但见他两个相搂相抱,亲亲热热,拈在一处,遂戏骂道:“如今可是狸猫抓住鲜鱼,烈火焚了干柴了。” 明媚见桂香到来,喜兹兹说道:“一番好美景,娘子为何躲了呢?”急忙把阳物拔出,但见云香阴户中,那些红白流将出来,流了个汪洋大海。只见这云香的阴户,霎时间肿胀起来。 明媚官人却动了恻隐之心,遂说道:“这便如何是好?”桂香说道:“不妨,不妨,现有拔毒散在。”桂香遂在金漆玉匣里边,将这药取出一粒研开,用香油调和,擦抹在阴户上边。刚上了药,不多时,只见云香连声叫道:“好疼!好疼!你这药可治杀我了!”不知是何药料,要知端的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药不容易下,须要留番神;倘然错用了,可不治杀人。 新编妖狐艳史卷之二终新编妖狐艳史小说卷之三 第五回 治疮疾错取药料 桂香重调拔毒散 话说桂香取了药来,刚给云香抹在阴户上边,只见云香连声叫道:“好疼!好疼!” 你道这是怎么说呢,这是桂香取错了,原来是一粒绝命丹,并不是拔毒散。 明媚笑说道:“既不晓得药性,还治什么病症呢?幸亏这是外科,要是脉理,你这一副药可不治杀人了么?” 看官切要记着,断不可因自己微微有些武艺,把着人家的性命试试手段。话休烦叙。 且说桂香又取一粒仙丹,研了与云香抹上,登时间复旧如初,彼此十分惊喜。 桂香在明媚面前又做出许多的情态,明媚此时又觉欲火烧身,阳物胀发。况且正当幼童之时,骨髓饱满,虽是在云香身上泄了一次,怎奈那云香阴户窄小,不甚十分舒展,遂又将桂香抱在榻上。 桂香并不推辞,把裤带儿放开,只见明媚的那条阳物,赤滴滴似朱红棒儿一般,坚硬如铁。 桂香心中终是有些恐惧,但事已临期,亦无可奈何,遂笑嘻嘻说道:“官人的阳物恁大,我这阴户恁小,如何容得呢?” 明媚笑道:“当日炀帝在琼花宫时,宣了一个美女,名叫银杏儿,年方一十三岁,生得如花似玉,炀帝甚是钟爱。自选进宫来,初次行乐,在迷楼之上,有金镶逍遥榻,炀帝将这银否儿把在榻上,就像那风魔虎一般,将银杏儿弄得三次讨饶,好生可怜。如今娘子二九有余,就不能受么?” 桂香笑道:“可惜那银杏儿忒也騃材。闻听炀帝当日阳物又大,身子又肥,不知那小娃娃怎么受来?” 两个说说笑笑,鬼混了半日。 旁边云香笑道:“姐姐休得扯东扯西,你比就肥羊,躺在案板上捱抹也脱不了死。况且妹妹先试了毒,索性着古掏古掏罢。” 明媚笑道:“小娘子言之有理。” 忙把阳物对准着阴户,用力往前伸了几十伸,连根插入。桂香浑身疼痛难忍,紧皱眉头,真是有话不好说出口来。 曾有笑话二句为证: 哑叭吃黄莲,苦水在肚里。 话说明媚正与桂香为云为雨,正在热闹之处,只见外边走进一对年幼的童子,年纪都不过十五六岁,一个俊如子都,一个美如宋朝。说说笑笑,进得门来,也不说长道短,扯住云香,扒开裤子就肏,海里娃和云香弄做一团,到口酥抱住海里娃的定弄做一团。 这边明媚官人看到如此光景,好生讶然,遂把这桂香丢开,并不干事。整理衣冠,满面大有惭愧之色,呆呆的立在床边。 这海里娃说道:“干姐夫休要着忙,我两个原是干小舅到来,同是干亲戚,不是外人。” 你道这畜生如何认得?只因两个畜生贴换屁股已罢,两不亏本,所以信步来在这八角亭中,寻找这桂香、云香,要如此这般的勾当。 不料事有凑巧,刚到窗外,听得裹面一同弄起事来,其中说话之间,一五一十都被两个畜生听得真真切切,所以进门来就认得是干姊夫。此时也不说众妖狐如何玩耍,也不说明媚如何惊疑。花分两朵,各整一枝。 且说这明媚的父亲春汇生,那日因普宁寺大会,这会中的首目就是春汇生。当日正值聚会宴似之期,众会人等赴了筵席各自散去。惟春汇生照管别事,闹至更深分,方才回家。及至到了家中,颇颇有些酒意,抖抖胆子,叫柳氏夫人看茶来,这柳氏见丈夫,怒冲冲扑得一头撞将怀来,抓着胡子就要讲打。 春汇生是素日惧怕柳氏的,见夫人如此动怒,又行家法,便连连的叫道:“夫人夫人,是是怎的,愚夫今日又不曾打牌,只因会中微微吃了几杯酒,也不为之过?如何这等的勃然变色?” 只见柳氏骂道:“老天杀的!你把儿子归落何处?快快与我找来,少耍捱迟,一命相拚。”说着说着,又是一头。 正吵闹间,合院的奴婢家仆一齐上前,劝解多会,方才丢手。 众人将柳氏搀进房来,把交椅上坐下。春汇生见众人把柳氏解劝进房中,心中好似放上一块冰凌,就凉凉的了。也当下走进房来,问道:“夫人方才说道:咱家儿子归落何处?我想咱那儿子自幼在家中念书,又不和外边的学生耍闹。想是在书房里念书念得乏了,在书房里困眠也是有的,夫人何心如此着恼?” 柳氏道:“不但儿子没有,连春发儿也不见了,前后书房全找遍了,并不见影儿。” 春汇生听见这话,老大着忙。自己又从新着使女挑着灯笼,前前后后找来找去,约十数遍。连踪影全无,心中十分着忙。连合家的奴仆俱各讶然,都说怪哉怪哉。 春汇生回到房中,见了柳氏,说道:“夫人!这可怎了?这可怎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六回 春汇生带酒被殴 柳夫人打夫寻子 话说春汇生正与柳氏夫人在家着恼,夫妻二人互相悖谬吵嚷,只见一位年老的邻佑,领着春发儿到来。这位年老的人,有一个浑号,叫做鸭蛋财主,本是春汇生的祖买的家人,叫做老屠能。只因春宅是家良善人家,这屠能自从到了春宅,凡事诡诈巨猾,私窃暗盗,陆续自肥,渐渐的积成了狗肚子家业,将自己的卖身文约退出,遂娶了妻子,成一家子人。家有两顷薄地,尽可润活。如何叫作鸭蛋财主?只因这老儿为人奸狡,但凡无利之事,情死不动;有益之事,舍命伸头。所以众人都叫这个浑号。 这老儿今晚送春发的来意,是因春发儿说春相公被狂风作了去。 这春汇生是极爱儿子的,明日岂不雇人四下里寻找么?这一寻找倘然有功,春汇生是巨富之家,时常里好央他借贷借贷,岂不得些便宜!这老儿所以将春发儿送来,一来与他说情,二来又是送信,三来还是求着借端得利。话休烦叙。 且说屠能领着春发进得门来,先将二臂往下一抿,将腰往前一曲,在下面站着,不敢大声说话,低低的垂头叫道:“大爷,休要着忙,老奴已知大相公在会上看戏,被狂风作了去了。春发儿小孩子家也是没方,只唬吓连身打战,恐怕大爷责治,望大爷给老奴留个薄脸,大爷要打发儿,不如就把老奴打几下罢。” 春汇生一肚子闷气,见屠能说情,把打春发儿的心也就丢手。屠能又解劝了一会,夫妻二人俱各坐卧不安,众人各自散去。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已牌时分,只见有两个道人,身穿着百纳道袍,头戴四棱软冠,足踏乌拉草履。一个方面大耳,一个秃头蛇眼;一个身背着缘簿,一个手托着木鱼。坐在这春家的门首,口中弥弥喃喃不知说的什么。 正在门首募化,木鱼连声响亮。只见屠能那个老儿从隔壁走来,到这道人的面前,招呼了一声说:“你们是那里的道人?募化什么功成?叫什么法名?” 只见那两个道人一齐答曰:“贫道是苏州人氏,师兄名叫生意,师弟名叫生心。就在苏州天齐庙内二十多年。只因日久年远,殿宇坍塌,四壁土崩,山门瓦解。贫道们心中不忍,已经化了千有余家,共聚纹银九千两,还得一千银子方才起功。贫道们闻着春宅是历世的善人,所以不惮风鹿跋涉到贵处。不知山主尊姓大名?” 屠能通了名姓。 那道人说道:“烦尊驾传禀传禀。” 屠能道:“你们来得不凑巧,宅中的相公被狂风作了去,大爷正在心焦,那里还有心思布施你们?” 道人听说:“是何妖怪?这等的可恶。” 傍边有几个年老的说道:“俺这江西城外,离城三十多里,有一座高山,名为青峰岭。其山甚是凶险。你道如何的凶险,髯翁有诗一首为证: 朝阳虎卧夕豹眠,每每怪兽游荒山;亏心人等经此过,如送美味与香甜。 不但山中险要,还有许多的洞府。也不知是神仙,也不知是妖怪,时常在山岭上。或是白须老翁,或是美貌女子,不时的显形。” 这老者说罢,两个道人说道:“这等看来,春宅的相公,想是被妖精作了去,也是有的。那位山主与贫道通报一声,只说门外来了会捉妖的两个道人。” 屠能听说这话,慌忙进去禀知了。春汇生当下将道人请至前厅坐下。 春汇生着人连忙收拾酒馔,酒至数巡,各叙了来历。春汇生道:“若能把小儿救出,俺父子团圆。别说一千两银子的布施,就再布施上一千,那也容易。不知尊师们有何本领?” 道人说道:“贫道也无什么本领,不过是受先师的传授。”有诗为证: 说起贫道武艺却精,一个会剪草为马,一个会撒豆成兵,一个会捏脚念咒,一个会呼雨唤风。百步穿杨箭,千里追走龙,神通奥抄多变化,专除凡间作怪精。 这道人说本领,春汇生也只当他真正有些武艺,遂满心欢喜说道:“尊师既有这番本事,合该小儿有救,不知尊师几时才去?” 道人道:“即刻而行。” 当下酒馔已罢,屠能在旁边说道:“老师们既夸了海口,别事到临头休想扯头!” 道人道:“说那里话!既无擒龙手,怎敢下东洋。” 说罢,当下换了道服,打开自己的包裹,戴上软铁冠,穿上软铁衣,足登镔铁鞋。不知这道人要此征衣是何说也?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妖狐艳史卷之三终新编妖狐艳史小说卷之四 第七回 假道人化缘捉妖 老屠能窥财生心 话说这道人将衣甲换上,手中又使着两条铁鏸子绳鞭。打扮起来好似一对响盗的模样。列公,这道人如果是得道的真人,那有这等的打扮?你道这两个牛鼻子是何等的来历?是何等的出身?更是何等的行为呢?列公有所不知。这两个牛鼻子原是一对滚牢的囚犯,是扬州人氏,只因偷了扬州知府的银两,知府差捕拿获,收在牢中以待秋审。 两个在监中商议停当,时值夜半,见守狱的人等睡熟,彼此扭开刑具钻穴而逃。实有飞檐走壁的武艺,那时城门紧闭,两个跳城而走。至五更天气,走有三百余里,出了扬州的交界,彼此放下胆来。 寻了一座庙宇,那庙宇里边堪可有住持的道人,两个见了老道士,就纳头下拜,求老道士收留作徒。老道士也愿收留,当下换了道服,甚是殷勤。 待有两日,二人商议道:“此处水浅,非养鱼之地,不如另走他乡为妙。” 二人计较已定,到了晚间夜静时分,大小道士俱各睡着。二人将老道士的衣服行囊,箱笼内还有老道士积聚的百十两银子,尽情收拾得干干净净,开了山门,窜攒而去。二人路上走着,好不乐心。至明日,庙中的老道伤心后悔,自不必说。长老有诗为证: 长老本是好心田,收留贼徙当等闲;谁知有情反无羲,坑害师傅昧青天。 长老后悔不题。且说这两个没良心的强人,飘流四海。逢州偷州,逢县偷县,非盗官库,即劫富民。诸日银钱满腰,非嫖即赌,酒肉肥甘。白日是道家的模样,夜间是嫖赌的客人。人不知鬼不觉,就来到这江西城。一来是合该这两个畜生命尽,二来也是这春汇生遭殃,有受狱的灾难。一切后话不题。 且说这两道人收拾妥当,将那包裹丢在一边,其中包裹之内十分的沉重,屠能一眼瞧定那包裹,心中着想暗说道:“我看这内里有些什么东西。” 遂用手一摸,只觉圆咕噜的如铁秤佗一般。屠能心中老大的猜疑,说道:“必不是秤佗,等他两个出来再作道理。” 且说这道人当下出了门,别了春汇生,出城有三五里之遥,见四顾无人,这个说大哥,那个说老弟,今日晚上这股子财帛不小,须得如此这般,方才能得。 那个道人又说:“大哥,你我兄弟会捉什么怪精?不过鬼混半日,只说没见影儿,那就了手,夜间好做买卖是大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走着走着,来到了芦苇深处。 猛然台头一看,那山就在面前。只听得一派风声,哗啦啦树木乱摇,满山中如牛吼的一般,森森冽冽,两个唬得毛骨竦然。 生意说:“贤弟,咱快走罢!” 生心说:“大哥切莫惊,你看那梅松树下是个什么东西?” 生意听说,正目一看,说:“贤弟,了不得了!那是巡山的猛虎。” 话未了,只见一只猛虎听见有人说话,连忙站将起来,将腰拱了一拱,把嘴张了一张,打了一个喝欠,把爪伸了几伸,把尾拧了几拧。 嗖的一声,比风还快,撺将过来,一爪把一个生心道士抓将过去。生意道士一见,吓得浑身打战,急忙抽回身子,舍死忘生逃命而来。 且说这虎不是凡虎,原是山神的猛虎,但凡不该死的,也不敢妄自吃人。这猛虎见这生心是该吃的一口食,所以噙着头脑,上得山来,跪在山神的面前,把虎头往上点了几点,谢了恩。噙在高阜之处,享用这般美品。 且说这生心的阴魂不散,跟定了猛虎。到了山神的面前,哭得两泪滂沱,双膝跪倒,口称:“山神爷爷听真,贫道无从得罪山神爷的猛虎,把贫道白白的吃了,冤哉!冤哉!乞山神爷爷定夺。” 山神听说,把惊堂一拍,说道:“我打你这该死的畜生!你想想,你平生做的何事?今日猛虎吃你,以消众人之恨,快快去罢!” 这生心道人见没了出冤的想头,又哀求山神道:“贫道既不求山神爷爷伸菟,望乞把贫道托生到富贵人家罢。” 山神道:“你还想托生么?人数里那有你这混账东西呢?” 生心又苦苦的哀求道:“人数里既没有贫道,到底叫贫道托生什么呢?” 山神叫站班的小鬼将生死簿拿到公案桌上,展开看了多时,看得明明白白,叫道:“生心,生死簿上造定你转生该托生犁牛之子。” 生心听说,心中老大的不乐意,欲再哀求哀求,山神也不准了。无奈何爬将起来。只见旁边放着许多的牛皮,也有黑的、也有红的、也有黄的、也有杂花的,其中惟有杂花的牛皮比别的甚是鲜明。好生心上去一把扯过,就披在身上,十分如意。 小鬼看见,一把夺过来说:“放打着点子罢,这是给你们道官的衣服!把这件黑的披了去吧!” 生心无奈,只得接过,穿在身上,托生而去。要知如何?下回分解。第八回 被虎食转生畜类 郁雷立斩二牝妖 话说生心被虎抓去,生意吓得屁流尿滚,跑将回来。见了春汇生,把生心被虎吃的话说了一遍。春汇生甚是惊讶,忙着取酒与生意压惊。这且不题。 且说梅花洞中,海里娃和到口酥两个畜生,不论礼法,进了八角亭中互相蹦定。认明媚是干姐夫长,干姐夫短。这明媚见一对小娃子到来,十分惭愧,连忙整理衣冠。桂香也提上裤子,云香呆呆而立。 明媚忽然的心中着恼,暗暗的叫着自已的名字说:“明媚,你好没来由,你本是念书人家的后代,如何青天白日露着父母的遗体,弄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来?况且又被这两个小娃子看见,是何道理?” 思前想后,悔恨无极,正在恼悔之间。那天已至更深,忽听半悬空中呵叉叉,似有霹雳之声。 一霎时,星斗无光,乾坤昏黑,云雾飞空,狂风大起。耳中只听松竹怒号,金铁皆鸣,一齐吓得毛骨竦然。 只见外边有一员大将,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手执宝剑,还有一个小壮士,生得豹头环眼,顶戴双雉尾,身穿半截甲,足踏黑漆战靴,雄赳赳,十分凶恶。手中提着一把齐头钢刀,跟定那员大将,站在天井外边。 只听那员大将叫道:“力士,把那两个公妖狐与我拿来。” 只见那小壮士答应一声,急速走进亭中,将这海里娃、到口酥一手一个,提在那员大将的面前。 两个畜生唬得浑身哆嗦,双双跪在尘埃,只连连的叩头不止。 只听那大将说道:“我打你这两个滥淫无度的臊畜生!自从你变成人形,不干好事,奸骗人家的良女,淫污人家的妇人,盗取人家的财帛,偷食神前的供献。吾神诸日寻查世界,尔等诸般的罪恶,吾神一一载在丹书。今尔等罪贯已满,天怒无容,合该斩首分形。” 二妖狐听说要斩,只唬得慌慌张张,满口说道:“求神圣放赦我畜生两个。从此以后再不胡行乱为了,情愿许下吃长斋五十年,以免先前之罪过。” 那神将听说,更加怒气,说道:“好畜生!你不说吃斋,吾神不恼你,你既说吃斋,吾神更怒!你等畜生,从前许下吃九十天的斋戒,先动了三月的肉味。再休说以吃斋的由头,免尔等的罪恶。力士过来!快与我结果这两个畜生。” 话犹未了,只见那个小壮士手提着齐头短刀,恶狠狠的走近前来,喊了一声,如霹雳相似,说:“妖狐吃刀!” 只听得连连响了两声,把这两个妖狐的首级斩将下来,血淋淋两个大妖狐躺在地下。髯鬣有诗为证: 劝君遵道莫贪淫,若要淫极自杀身;无加毛狐为淫斩,何况花花世界人。 四句劝言叙过。且说那员神将又吩咐道:“将那两个女妖狐与我带过来。” 这桂香、云香见斩了海里娃、到口酥,已经唬破了胆。又听得说把他两个带将过来,情知也是与他两个一体治罪。 正在惊慌之间,只见那小壮士跑将过来,说道:“二妖女快过来罢,省得我费事。” 二妖狐见不是那等的光景,心中略略的放下些来,急急的走到那神将的面前,一齐跪倒,口称:“神圣饶命!” 只见那神将说道:“尔妖女听真。吾神下降,诸日巡查妖魔以及人间之罪过,尔妖女修炼百十余年,尔等的功过交杂,如今又如此淫乱,有伤天道。但念你两个受了月华,死罪赦过,活罪难免。力士过来!将这两个妖女用锁子锁在这梅花洞石板以下,待二百年以后,若要回心向道,那时再放你出世;若不回心向道,永世不准出世。” 吩咐已毕,只见小壮士过来,将两个妖女锁在石板以下。二妖女后日如何出世,此时难得分晓。将四个妖狐发落已毕,这位神将一直走入屋里坐下,小壮士随后而进也。 且说这明媚见这等的凶险景况,只唬得混混沌沌,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四肢冰凉,口中吸呼之气,微微而已。 那神将说道:“甲戌科的贵人听真。吾神乃上方的健将郁雷是也。奉玉帝的勒旨,严查人间的罪过。吾神看你年力方富,正有可为之时,奈何因两个臊妖狐,辄敢如此荒淫无度,不避三光,有犯天道。脓血之灾,有所不免,自此若仍似前非,吾神查出,不但你日后的功名难求,就是你性命也难以保守。” 神将说罢、明媚魂梦之中,一一听得明白,急急向前跪下,说道:“蒙神荼指迷,弟予终身尊神圣的教化,如毫有淫乱的罪过,以及言语的罪过,天厌之,天厌之。” 不知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妖狐艳史卷之四终新编妖狐艳史小说卷之五 第九回 闻仙训明媚归正 逢月素胡老作媒 话说明媚启了誓愿,郁雷神说道:“你既回心向道,常言海底无边,回头是岸。但你命该有狐狸之缘,配终身的夫妻,与那二妖狐自不相同。夫妻之乐,固然分所应尔,而淫欲过度,罪莫大焉。”吾神有四句惊语为戒: 琴瑟相友乐无穷,混乱纲常罪难容;当富玉楼削除迹,应贵金榜勾了名。 郁雷神说罢,领着小壮士,乘彩云腾空而去。 这明媚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连忙惊醒,天已将明,梦中的言语记得清清白白。急看桂香、云香,全不在面前。又往外边一看,只见两个大狐狸躺在地下,血淋淋的两个脑袋滚在一边,明媚好生着忙。又一转眼间,只见亭舍暖阁百般景致全无,忽然回转心猿说道:“我如今身在何处呢?怎么我来在这里?我的家怎不见呢?我的父母怎不见了呢?” 思前想后,不觉的放声大哭。哭够多时,闷坐在尘埃,好不伤惨人也。只见四下虫声唧唧,遂站起身来,不知所之信步游走。 走有一里之遥,只见那壁庙一座小石门,雕画得甚是精华。明媚信步进去,只见内有三间大殿,两边群房齐整,周围修竹凉亭,瑶池鸾鹤,苍松差池,兰桂峥嵘。又见那大殿上边有一面冰凌纹的大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月素仙居”。门旁有一副对联,你道对联上写的什么言语?上写着: 修炼工夫,加云挂山头,行至山头云又远;大道旨趣,似月浮冰面,披开冰面月更深。 明媚看罢,心中想道:“此处是何地方?” 正在猜疑之间,只听得一声门响:咥嘎嘎。大殿门双扇齐开。只见有两个女童,头挽双扎髻,身穿素花衣,两手执束帖,足踏云阳履。 急急走在这明媚的面前,说道:“贵人听真,我家仙姑娘有请。” 明媚听说,回言答曰:“你家仙姑娘在于何处?” 二童女道:“大殿后边。即寝房也。” 明媚才要跟着进去,急回想那梦中的言语。心中说道:“不可!不可!倘若再犯罪过,吾命难保。”遂止住了脚步,呆呆而立。 那童女见明媚不肯进去,连忙禀知了月素大仙。月素说:“我前去迎接。” 月素仙同一对女童走出房来。你说这仙女如何的打扮,如何的美丽?有诗一首为证: 不须浓抹与粉妆,天然清雅素衣裳;羞杀倾国倾城貌,别有一派仙子香。 月素大仙来到了明媚的面前,轻启仙唇,低传仙音,说道:“请郎君内边坐罢。” 明媚遂跟定大仙来至了卧房。但见这房中的陈设,也是与那二妖狐各别,另是一天的仙景。 二人叙坐坐下。一霎时,两个女童排列上百般的仙果,上好的仙酒,更有仙肴,无非是龙肝凤髓,麟脑参脍之类。 那大仙高擎酒杯,让道说:“郎君今日到仙奴家中,亦非小可,仙奴在此连环洞中修炼,有千百余年的道业。只因五百年前仙奴在云南蜈蚣山游玩,适有一群兴围的猎户,将仙奴后背射了一箭,那时郎君是云南的知县,从此所过,将那猎人重责三十大板。那时仙奴已被猎人所获,郎君发恻隐之心,将仙奴放了归山。那时仙奴是没得道的大黑狐狸,此时已成了得道的仙女。今日郎君到来,是仙奴的恩人,如今仙奴要忘恩于郎君,有愧于天矣。仙奴离了云南蜈蚣山,迁居于此,已五百年的限期,合当聚首。”言说罢,两个对饮了数杯。 明媚道:“仙姑过为雅爱,小生毕生难忘大德。但小生肉体凡态,仙姑品列仙台,怎敢以谐鸾凤之雅?” 月素道:“此时郎君有脓肉之灾,仙姑此时欲和郎行鱼水之欢,恐误郎君的贵体。待仙奴与郎君调治平伏,那时再与郎乐关睢之雅化,而奏周南之乐章。况且当下令尊大人有曲难之危,贵宅有盗火之忧,还得仙奴前去打救方妥。” 两个一行说话,一行饮酒,真乃酒逢知己千杯少,话到投机话偏长。直饮日落蒙汜,明月东升,方才撤去杯盘。明媚直吃酩酊大醉,和衣隐几而卧,这月素也就着童女秉了银烛,另往僻静卧室而去,惟留下一个女童伺候。真正是: 得道仙女行正途,岂同臊孤混胀畜;五百年前将恩报,总把纲常名纪扶。 要知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盗元宝活杀生意 胡老叟火烧屠能 话说到了明日,明媚醒米,不见了仙女,但见一个童女在旁笑嘻嘻,手捧一杯香茶,说:“相公请用茶,仙婢伺候了一夜了。” 明媚接过茶来慢慢的饮干,猛然台头一看,只见一位老叟,岸然道貌,两眉如银,目若贯星,耳垂有轮;手执过头拐杖,身穿紫花道袍,头戴真珠凉冠,足登驮泥朝靴,一步一步的走进房。 明媚见这位老叟与世俗不同,陡然间动了一片敬慕之心。居然如见了大宾的一般,遂站起身来,与老叟彼此行了恭敬之礼,排齿而坐。 坐定,那老叟说道:“贤甥婿,老夫的来意非为别事,只因贤甥五百年前救过舍甥女的性命,如今无恩可报。昨日舍甥女对老夫言讲,情愿与贤甥婿效枕席之劳,以报前恩,老夫欲作冰人,不知允否?” 明媚说道:“晚辈有何德能,第恐命薄福浅,飞蛾难比鸾凤,泥沙难配金珠耳!况更有仙老之玉成,敢不允乎?但晚辈无领父母之命,事须商议。” 老叟道:“贤甥婿言固有理,如今虽无父母之命,尚有媒妁之言。贤甥婿放心,事成之后,令尊翁大人面前,老夫一面承管。” 明媚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离坐深打一躬。老叟顶礼相还,把婚姻之事一言为定了。那老叟说道:“贤甥婿暂且请坐,目下贵宅有盗火之灾,令尊大人有被屈之冤,还得老夫前去解救。”说罢,辞别而去。 老叟才是得道仙,修炼日精有万年;专查人间不平事,能救贤良能除奸。 老叟去讫不题。 且说明媚忽然一阵满腹疼痛难忍,卧在榻上,一时间手足冰凉。只见那月素手提一枝灵芝走进房来,到了床边,口中不知说些什么灵言语,无非是神言咒语。将灵芝在明媚的身上,上三下四,左五右六,画了一遍,说道:“郎君脓血之灾,仙奴已化在灵芝以上。” 明媚登时起来,但见灵芝草上有脓血之迹,真是仙家的手段。当下又叫女童收拾了肴馔,举觞对饮。这也不题。 且说这生意道人正在饮酒之间,只见屠能这个老儿跑里跑外,勤谨异常,你道这是何说呢?只因这老儿有爱财的毛病,见那道人的包裹里边似有财物。趁两个道人出门的时候,将包裹尽情盗在自己家中,打开一看,不是别的,俱是五十两一绽的大元宝,有二十多个。 屠能看了,心中好不欢喜,连忙收在房中僻静所在。又一转念,说道:“这银钱,不是别的。倘若事犯,那可怎了?” 左思右想,甚是作难。闷了半晌,忽然又起一番的歹心,说:“杀人杀死,剪草除根。不如到晚间结果了这牛鼻子,那时才得平妥。” 计议已定。遂寻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藏在腰内。不题。 且说生意道人这个牛鼻子和春汇生饮至更深,春汇生离别去睡,生意见东主已去,又待了多会,听听天已交三更,暗说道:“到了时候了。” 你道这个道人安的什么心呢?原来是夜间作盗春宅的银两。见生心已死,这包裹中有一千多银子,再盗上一千银子,岂不是一个小富贵么?须得如此这般,计议已定,遂找那包裹。那包裹已不见了,将四下里一搜,踪影全无,生意满心着急,遂取出了些硝磺,陡然放起火来,将一座待客的前厅烘烘烧起。才要往后宅打劫银两,刚出门一走,不堤防被屠能一刀对准咽喉,把脑袋削去了一半。死尸倒地,绝气而亡,髯翁有诗一首为证: 为人何必生心恶,举头三尺有神佛;欲待杀人人杀己,恶人自有恶人磨。 屠能见生意已死,又见火势奋发,只见火光内有一白发老人,用袍袖一拐。倒也奇怪,只见那火光如飞鸟一般,赤滴滴往屠能房中而来,越烧越旺,众人一齐乱声喊叫,却不上前解救。 列公,见火不救有什么好处呢?幸灾乐祸有什么好处呢?可见这屠能的素日为人,是行坏事行到骨头的了。也有四句鉴语为证: 朗朗青天不可欺,屋漏暗室有神知;上苍若要将人放,那有今夜这事奇。 火光茂盛,屠能是舍命不舍财的狗头,急忙冒火而进,还想取了元宝。不料只见进去,不见出来。把这个鸭蛋财主活活被火烧死。有诗为证: 只为贪财火烧屋,其心不悔将宝图;飞蛾自投焰焰火,哀哉狗命该呜呼。 话说到了明日清晨,春汇生起来前往前厅与道人叙话。刚来到内屏一看,只见那道人的死尸躺在地下,上带着半个脑袋。又出门往外一看,见屠能那边火光未息,只烧得干干净净。 又将自己的房宅前后一看,俱复旧如初,分毫不动。又听隔壁有人说道:“屠能被火烧死了。”春汇生心中惊疑不止,说道:“这便怎了?” 正在惊惧之间,只见从门中来了十数个壮捕,七言八语,怪怪声声,说和春相公要人。春汇生一见,惊问道:“贵役们来到寒舍,有何公干?” 众壮捕说道:“春相公你还不知道么?前日来的那两个铁道士到你家来,休当那是两个道人,那是两个滚牢的囚犯。扬州府现今有关节通来江西本府衙中,头两日江西府库,没库银一千一百余两。太守又有一道府批到县。如今我们县中老爷接两道批文,又有图形年貌箕斗,老爷立等要人。” 春汇生听了,只唬得目瞪口呆,无言可对。 众壮捕见这个光景,遂一齐往后去搜,刚到闪屏门外,见有一人躺在地下已死了。众人将图形年貌箕斗一对,分毫不差。但不知那大盗那里去了,众人连忙将春汇生拥拥推推来到县中。 那县官问其情由,春汇生别无可对,只说冤哉冤哉。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妖狐艳史卷之五终新编妖狐艳史小说卷之六 第十一回 春汇生抱冤下狱 月素仙打救亲公 话说县官问及杀人,以至偷盗府库银两的情由,春汇生无言可对,口中只叫冤哉冤哉。那知县倒也明鉴,看春汇生人品端方,相貌堂堂,情知别有缘故,遂吩咐一声,暂且收狱明日另审。众人役听说,一齐上前,似一群恶狗一般,将春相公拥拥推推下在牢中,众人役回禀了。知县又吩咐将那道人的尸首,着地保押埋。吩咐已毕,退堂回到书房,左思右思,无计可出,只闷闷而坐。 常言:“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愁肠瞌睡多。”不一时,合眼蒙眬而睡。正在熟睡,只见一位白发老人走进门来,精神满面,如童颜一般,甚是可畏。知县魂梦之中连忙迎接,各叙常礼,分宾主而坐。只见那老人将春汇生的冤情,一五一十,尽情告诉了一遍。说罢,连揖而去。 那知县醒来,好生惊疑,急走到卧房要与夫人说知此事,刚然坐下才要开言,只见夫人开言说道:“老爷今日审的这件官司,得要留神。妾方才作一幻景,见一美色仙姑,口称是春棠生的儿妇。杀这道人的凶手已被火烧死,偷盗的银两现在凶手的房中。那仙姑临行又说道,叫老爷急速差役往屠家搜取银两,将此案了结之后,不数日即速转高升。”知县听说与自己梦中的言语相同,也告诉了夫人一遍,夫妻二人俱各讶然。 当下传知班头人役以及壮捕头目,遂击点升堂,著书办写了火票飞签。众人役如狼似虎,飞也似走到屠能家中,见房屋烧得土崩瓦解。忙取掀橛锁铙之物,等时间将元宝拿出。其先是白面书生,如今成了胡汗敬德。还有一切散钱碎银等物,俱被众役怀藏腰拽,合伙私下分肥。又扒着那屠能的尸首,烧的苦是难看。曾有四句笑语为证: 狡奸巨猾都肉头,狗猪家私连命休;身似伛偻脸似判,死后还带土鳖头。 话说众役急速回筒,将银两交在当堂,知县连忙办了一角文书,连银子一并送至府库。又办了一角投扬州的文书,将这贼人被杀死的缘由一并缴割。当下将春汇生从狱中开出,春汇生当堂谢了县官,回家而去。不几日,上司有文书下来,着县官升为他处知州,一切事休,叙过不题。 单说这明媚与月素白日清心,夜来各自下榻,堪可过三月有余,明媒义正的夫妻,实礼义相交的君子。闲时作词歌赋,闷来谈经会文。又待数月,明媚腹贯五车书,胸藏万卷经。 一日,月素说道:“今考期临迩,郎君可速干功名为正。待至甲戌科殿试之期,仙奴自与郎君相会,况如今将近一载,老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郎君可回家去罢。”明媚道:“家在何处呢?”月素道:“真乃仙家的妙景,人所不测。” 只觉耳边中一阵风声,似睡非睡,一睁眼看见在自己的书房坐着,又见书童从外边走来,心中好生猜疑。春发儿一见小主人回来,喜得满面添欢,也不迭的话,急忙报知了老主人夫妇知道呢。春汇生和柳氏夫人听说,如得了掌上明珠一般。老夫妇二人奔奔抢抢来到书房以内,果然是明媚儿子回家,三个人一齐的放声大哭。真正是: 骨肉连心天性出,哭坏春门夫与妇;好比同做南柯梦,明媚知同到酆都。 哭够半晌,皆喉咙失声方歇。明媚就如在梦中,说道:“爹妈再休见你儿子,儿死将近一年,不过是难忘父母之恩,路过家乡探望父母而已。”说罢,忙纳头下拜,泣涕如雨。老夫妇二人也愕然说道:“莫非咱夫妇二人也非阳世了么?”说到此处,更觉涕哭。哭够多会,大家才醒觉过来,各叙了离别的缘由。这且不讲。 且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到了来年县考之期,明媚进场考试,三场的文章如绣如锦,县官取了明媚的案首。至二三个月,堪可院考相连,明媚进场已毕。至张案,已进了头名秀才。众亲友邻人一齐登门拜贺,真是欢喜不尽。适值秋场,明媚又连捷第七名的举人。过了年余。正值甲戌年会试的年头,明媚忽然想起郁雷的神言。当下收拾车辆行李,春汇生爱子之心,不肯叫儿子自己上京会试,父子二人带着家仆书童而去。 到了京中投了客店安歇,父子二人游玩了两天,但见京都城中观不尽的美景。捱过三朝,迟过五日,忽有圣谕一道,会试天下的举子。春汇生忙与儿子办备进场果品,当夜黎明进去。过了三天开关放出,又连连的三场已毕。待张榜的龙虎日子,贴了黄榜,明媚中了亚魁。你道明媚场中的文章是自己做的么?当场时候,那月素大仙与胡老叟助一神力,将文章一挥而成。所以才能如此。这且不题。 且说这殿试官梅尚书见春亚魁,才又出众,貌又超群,正在青春年少,遂打动了一片心事。你道这梅尚书何等的心事?只因这老儿为人奸恶,凡同朝的堂联,谁不可恨。朝以参官为乐,夕以罢职为欢。平素为人如此,但凡与这老儿往来的官员,非纳币帛即奉金珠,家中巨富胜似当年的石崇。而况食前方丈侍妾数十人,平生乏嗣,只有一个女儿名唤朱云。小姐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年方一十八岁,只因这老儿和本京兵部王老爷做了儿女亲家,王老爷为人秉性忠直,屡次将梅尚书将今比古,委傍引曲的劝解,谁想药石成仇。梅尚书妄奏一篇,说王兵部有掯克兵饷的情弊,上朝一本把王老爷的前程勾消。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二回 梅尚书爱色梦液 登金榜举家团圆 话说王老爷被梅尚书参倒,勾消了前程。王老爷一场着恼,作古成神而去。梅尚书原是个势利的老儿,见王兵部已死,遂起了一片歹心,要同王家断亲。如今见亚魁人品可畏,意欲招赘为婿。 忽一日,亚魁店门口车马盈门。有人传说梅老爷来拜,亚魁父子二人连忙迎至客舍,各叙了常礼,坐定。梅尚书将亚魁连连夸奖,春汇生父子又谢了梅尚书拔中之恩。叙了半晌的闲话,梅尚书就把与女儿婚姻之事说了一遍。春汇生说了些不可当的套话,梅尚书说:“规翁不必太谦,老夫一言为定,决无更改。”着到此处,有诗为证。 堪笑梅老好胡涂,那有一女配双夫;月素乱点鸳鸯谱,羞坏当朝梅尚书。 话要简捷为妙,梅老儿回到家中,自己拿了主意。也不和夫人商议,也不和女儿商议,择了吉日良辰,张灯挂彩,鼓乐喧天。梅夫人问其情由,梅老儿妄说道:“咱亲翁已故,亲翁母妇道家不晓世事,女婿年幼无知,头三日前与亲家母说知,不如把女婿请到咱家与女儿婿配为妙。”夫人也只当是真话,遂与女儿朱云小姐说知。这且按下不题。 且说月素大仙时刻在明媚左右,但神人相隔那里看得见呢。这梅老儿一片的言语心事,俱被月素如见肺肝。月素自己说道:“这老儿十分可恶,破了王家的婚姻,要招赘新魁。案看王公子后来福分不浅,王小姐是新魁夫人之命,故小姐有总兵夫人之命,皆前生配定,我何不行一个借花献佛的方便。”月素计议了如此这般的机谋,这也不题。 且说梅尚书这日到了晚间,诸般办齐妥当,但见灯烛辉煌,五彩争艳,人马车轿一直排到亚魁的店门,合京都人等各不知是何事。梅尚书亲坐一乘凉轿来请,闹闹烘烘。将有三更,把新郎用彩轿台到梅府而来。到了府中下轿,轿内小姐打扮得似天仙的美貌,对上侍女搀出了月里嫦娥,和新郎同拜了天地,共入洞房,玉杯交饮。真是郎才女貌。这一夜衾枕之乐,自不必说。 到了次日,新郎出来会客,梅尚书一见,如头上走了真魂一般,见不是那新魁的模样,竟是那王兵部老爷的儿子,正是女儿的结发丈夫。梅老儿大有不乐,暗暗说道:“奇哉!奇哉!这新魁上那去了呢?”正在糊迷之间,只见新魁前来叩喜。梅老儿羞得满面愧色,如鼠溜一般藏在后厢卧房,蒙头而睡。着家人传说出来,老爷偶得寒疾不可以风。新魁坐轿而回。列公,这是何等的缘故呢?这是月素仙子和胡老叟与王府的夫人一同说知,这夜间王小姐和月素仙子新魁三人同入洞房花烛,王夫人喜出望外,更有胡老叟、月素仙的神妙,将儿子送在梅府成亲。这王兵部府中也是众宾友庆贺,那梅尚书府中也是亲友庆贺,俱是百般的热闹。王公子到了次日,同梅小姐来在家中,与王夫人叩头,新亚魁与王小姐月素仙子夫妻三人,与王公子夫妻二人,大家按次行礼。王夫人见女婿奉新魁,又在年幼,美貌贤良,堪作鸾凤之偶,见新妇梅小姐是月貌花容,与儿子堪作鸳鸯之对。又见月素仙女,认为干女,与女儿有同胞有义气,更觉欢喜。这春汇生与胡老叟照料事体,合家大小人等,一同赴席宴饮。真正是: 金榜题名真富贵,洞房花烛巧姻绿。 饮至红轮西坠,玉盘东升,各自安置,也不往梅府去,就在本家住了。不题。 且说这梅尚书一肚子闷气,也不吃饭,也不起来,只是在床上哀声叹气,蒙头而卧。夫人问他如何?只一言不答。问的极了,这老儿反倒抢白夫人,梅夫人终是不解其故。作书到此,有诗为证: 夫妇配偶是前姻,何苦设计拆同林;倘然错了兵部子,老儿台头怎见人。 话不可重叙。且说过了三朝,王府的公子和朱云小姐夫妻二人,和新魁夫妻三人,外有春汇生、胡冰人,同来到梅府行礼。梅老儿无奈,只得起来,也不整理衣冠,急忙取了一碗冷酒,咕噜咕噜几口咽到肚中,一时间,头目昏昏。满面上似盖了千层牛皮,歪歪伴伴出了,没上没下作了几揖,就要扯头而走。众人那里肯放,你扯我劝的坐下,众人皆俱打通了的,一齐把梅老儿的不是,替他盖抹了一遍。老儿也自认了不是,当下备办上酒馔。三个新妇往后边去和夫人同席,前边另有并排两席。后边月素将前后的言语说与夫人知道,夫人也是骂梅老儿,小姐也是骂老胡涂。不题。 且说前后宴饮已罢,前席众人辞别回兵部府去,后席三位新妇也辞别了夫人,回兵部府去。俱各不题。 你说梅老儿这个老畜生,见那月素仙女上轿之时,便一眼瞧定,见貌美超群,陡起一片色心,也不过是爬梯望月而已。谁想这老畜生,生平有好色之癖,自与月素见面以后,白日里与粉白黛绿的等爱借水行舟,夜间梦中走失元阳,不上一月,把这个老畜生就亡之命已矣。这且不题。 且说自梅老儿故后,梅夫人疼女儿的心胜,百万家私俱交代女婿掌管,情愿与王夫人母子一处同居,王夫人疼女儿、月素,女婿也在尚书府来。又搬取春宅的家眷到京,三家合为一家。后来春亚魁官居文林郎之职。王公子做总兵之职,各生二子。月素缘满归山,胡老叟渺然而去。自始至终,连环报应,好不周全人也。 九嶷仙翁有《西江月》一首: 手捋银须观世界,负羲浪荡淫子多。劝君家切记着,邪者即妖正为佛。旱回首,真不错,那菅生知与困学。行好事,自有好报,坏良心,天上有罗。试看连环报应,在此粗俗小说,炎凉世态诚寡薄,君子自扫门前雪。 新编妖狐艳史卷之六终" }, { "text": "僧尼孽海\n目录僧部尼部沙门昙献柳州寺僧封师宝奎寺僧浮屠辩机望海寺僧西天僧西番僧僧员茂灵隐寺僧云游僧临安寺僧西冷寺僧僧怀义募缘僧毗林僧鄠县僧水云寺僧闽寺僧嘉兴精严寺僧奉先寺僧新市寺僧行脚僧鄞县僧绛州僧江安县僧六驴十二佛延庆寺僧姚庄寺僧相国寺僧李煜遇僧王和尚附辑挂枝儿明因寺尼麻姑庵尼杭州尼京师尼江西尼女僧嫁人尼慧澄干明寺尼西湖庵尼张漆匠遇尼栖云庵尼僧部 沙门昙献 昙献者,西僧也,齐武成时入贡于中国,遂住持于相轮寺,年方二十一岁,生得浓眉大眼,国字脸一字口,身长七尺有奇,矫健迥异常品。善运气术,其畜物时缩时伸。缩则有若大阉,伸则长至六七寸,粗硬坚热,手不能捱。故当夕僧欲无不皱眉咬齿。 居寺半载,以讲经说法为名,煽惑妇女,四方男妇环听者,莫计其数。献选拔男女之尤者,分列左右为首足弟子。男则传戒授法,女则摩脐过气。献善于嬲戏,男女尽得其欢心,以故献之名闻于大内。胡后者,宣定胡延之女也,天保初选为长广王妃,产后主日,鹗鸣于帐上。武成崩,后主即位,尊为太后。后知献之材其异众人也,出诣相轮寺就见之。 献闻后特来见已,先裸匿密室中不出参谒,室,故其摩脐过气处也。后亟召之,献使人致词于后曰:“献非敢自尊不衹迎圣驾,静摄已久,恶嚣哗耳。后诚欲见献,请屏去从行女嫔,步延密室,献有秘法要道愿以授后。后如不听,献甘伏斧钺之诛,不敢见也。”后闻言,遂叱去侍从,令僧徒引至密室外,僧徒谬不敢前,曰:“臣秽身,不得擅入法门。”后又命僧徒且退。甫入门,即有一雏僧闭其门,后视之,嫣然美女子也。正骇异迨步,则又一雏僧应门矣。门启而入,墙垣高巨如城墉,绝不闻人声;虽天明亮而不见日色,似不在相轮寺中也。雏僧曰:“师在此矣,后须脱去冕服环佩,不拘君臣之体,方得见师。后俨然佩服,师终不得见也。”后依言卸却冕服环佩,只着便衣入室,雏僧从外阖门。 后注视献,则献裸而仰卧于床,其肉具坚挺直竖,若矛若杵,非君武成之中材也。后面赤语涩,以手捧定曰:“异哉此物!名下固无虚士。”又曰:“师真有心人也,非师匿此室中,我何由即得见此物。昔人云:“易术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渠盖不得遇师,故云云耳。”献拊床起曰:“献固有心,非后多情,献靡骨碎身,无所逃罪。”后欣然携献,同坐于床。见献肉具挺直如故,心荡难当,忙脱去上下衣服,精赤条条把献当胸,献俯视其牝,颤肉坟起,丰腻无毳毛,有若处子,然第涌眢而深,无渥丹之色,为少异耳。献急以肉具投入牝口,研濡渐渍,仅没龟头。后觉勉强承受,已而淫水淋漓,往来声滋不绝。献又进二寸许,后不能拒,任献耸身抽拽,扳摇之急,不觉忧忧然直挺至根,间不容发。后熟痒畅美,声颤气促,举腰迎献,热腾不已。献伸彻至脑,复送至根,直颂琴弦者百余度,精始大泄如注。后紧紧抱献,舌吐献口,不稍放松,献肉具复坚,又往来抽拽者逾一时,后方心满意足,以脸偎肉具,指示献曰: “我为女子时,偶见一人肉具,窃自骇异,谓等人耳,天何生此一人,有物翘突若是,而不知翘突者,不止一人也。及年十三,见御于武成耳,痛楚不可言,复怨天何生此一物,害人痛苦,武成自夸其具云:“尔牝小,我牡大,故尔觉痛耳,渐渍久之,尔且爽快不可言,何必怨天。”我不以渠言为然。御我逾月,殊觉有异,反讥武成不我御而他御也。不复如昔之骇且怨矣。然武成之具,长不过三寸,抽送每不满百,时虽崛起,然挺起而不坚热,一泄之后,逾数时方举,我尝不得尽兴,私忖天下男子,皆若武成耳,无出类拔萃之人也。不意今日得师,方知裙带之下,自有至味,庶不虚此一生。” 献叩首谢曰:“后不以献为嫌,愿永侍帐帏,不敢有他。”后曰:“今日得师,即令武成尚在,且将舍而就师;况武成已崩,我不奈为鬼妻,岂肯弃甘而嚼蜡乎!”言毕,拐手同出。雏僧启门以俟,后顾献曰:“两稚亦能当师之具耶?”献曰:“此中清净道场,安敢妄蓄女子,以污佛地。两年少皆男也。即令是女,见献之具,亦惊怖且死,安能当此一寸。” 后曰:“如我今日秽污佛门,该落第几层地狱?”献曰:“后乃天上人思凡堕落尘世,献是龙华会里客,正该与后温存,所以今日得成交合,有何罪戾?”后曰:“其然,岂其然乎。”即复穿佩服,飘摇前行。献伛偻后随,送不逾阈。 后登辇去,回顾再三。嗣是数出诣寺,以与献通。布金泄于献广下,又挂宝胡床于献壁,皆武成早日所御也。后犹不惬意,乃托以听讲,召僧徒百余人,选阳伟而有精力者,置于内殿;又召宫女百余人,选阴美而好淫者,与僧共为一处。后自称太玄主者,统诸宫女,裸裎露牝,千态万状,遥诱昙献以待僧徒。称献为昭玄主者,统诸僧徒,赤身挺具,百怪千奇,遥为太后以弄宫女。献肉具昂然,竟拨后牝,后牝中津流者,若蜗牛之吐涎,滴滴而下,乃纵身任献抽送数百回。献又使后抱其颈,置两手腰间,插肉具于牝内,绕殿巡行,视宫女僧徒双双淫戏。后见僧徒善嬲者,即置为面首,寝处亚于昙献;宫女阴喜者,亦时时纵献与之交媾,从傍问其畅美与否。答以昭玄愈于他僧,则后哑然失笑,谓:“非我区处,尔辈安得有此快乐。”宫女裸呼万岁。至以“太上”称献,献亦恬然不知讳也。后主闻太后不谨,而未之信。 一日,朝见太后,见二少尼立于傍,倩美夺目,回辇亟召之。后不许其请,后主不得已,再见后,强拉以去,欲与通。尼严拒不从,衣带固结不可解,乃命宫人挟其手,断其带而视之,则男僧也。两股间昂然耸起,宫人掩面唾走。于是昙献事亦发,皆伏诛。幽后于北宫,勃内外亲戚皆不得与后相见,后愤懑积不得伸,乃托中贵人市角先生以解馋。 迨齐亡入周,淫心弥炽,与泼赖少年为偶。不畅时,时入僧寺,觅僧与居处。有得当者,即誓相终始而卒,不以一僧足也。其淫谑鄙亵、丑秽景状,有淫妇宿娼舔舕不肯为者,后为之略不顾忌,皆昙献之日也。至隋开皇中,病髓竭而死,人人指其事为一时谈柄。 元髡杨琏真伽掘发陵寝,开其墓,见后面色如生,肌肤丰腴,强淫之,体冷如冰,而牝中气觉蒸蒸然热,与活人无异。复纵诸髡次第淫之,忽闻尸有叹息声,杨髡以为妖,碎劈其尸,精血满他,取其殉葬珠玉而去。时人试作问答语曰: 胡后真佛种子,生特广斋众僧,死后普度和尚。杨髡今日碎劈了他皮囊,郤不见皮囊里那许多和尚。试问这许多和尚躲在何方?曰:“少和尚钻在肚中,大和尚合在肚上,里边的都是杨琏真伽,外边的便是零星和尚。” 据因果说起来,人临终时,念在佛,则登彼岸;念在畜,则堕轮迥。胡后生前既种了许多善根,死后又添许多菩提子,岂不是念念在兹,转世当作一快活和尚耳。柳州寺僧 柳州寺侧有花圃,曰:“清晖”,宋慈福宫别墅也。一珰守之,日见妇女入寺烧香,有礼佛即出者,有迟留半日而出者,有晨而入、暮而出者。诸妇女出寺之时,体态端严、云鬟修整者,固有其人;而鬓乱翠欹、眼垂面赤、轻佻跌荡者,十有八九。珰习见为常,殊不介意。 戊午夏,珰移舟纳凉,垂钓圃外,偶见肩舆到寺前,一少妇招摇入寺,寺僧迎揖者若亲识然,欣欣有喜色。珰呼隶问以谁氏,隶曰:“是六一坊王中奉宅眷也,其父系贾人,死于远方,其母请僧招魂,埋葬已毕,循城中旧例,七七做,八八敲,常延缁流诵经,超度其夫。寺僧明悟者,奸徒也,素不守戒律,见其母之美,时时往来,撩挑之,其母为悟明勾引,情甚相合,约与悟通。悟故饶于具而有意媚其母,复觅淫乐传之。其母久旷无聊,一旦通悟,已惬素心。不料悟复善战,一接至通宵不倦,反恨得悟之晚也。嗣是认为姑表兄弟,恣意取乐。其时此妇方十二岁,悟因其幼,不敢掩迹与通。 一日,携其徒广觉,来拜其母为干娘,盖欲藉觉传递消息,以便走动耳。迨晚,悟留其家,并留广觉。母见觉未蓄发,即命与妇同榻,讵知觉情窦已开,情事已熟,方上床,即露其秽以示妇。妇曰:“此为何物,系我独无?”觉曰:“此名为球,姐腰下者便名为屄,以我之球,肏姐之屄,姐亦有球矣。”妇曰:“我娘亦有球否?”觉曰:“干娘球生在我师父腰下。”妇曰:“叔球与弟球一般否?”觉曰:“大小不相同。”妇遂以手捏其球,细硬有如笔胄。觉曰:“姐见球矣,弟试与姐肏屄何如?”妇曰:“以球肏屄,人共知否?”觉曰:“肏屄之事,只好你知我知,不可与他人知也。”妇曰:“我与弟肏,倘娘与叔得知奈何?”觉曰:“师徒一家,娘儿一体,不比别人,知亦不妨害。”妇曰:“我向来不曾见叔与娘肏屄,今闻弟言,同往窥之何如?”觉曰:“我与姐肏就是样子,何必看他。姐如不信,且待我肏了屄再往看可也。”妇首肯曰:“小球小屄二小,今宵好合。”觉推妇仰卧于床沿,曰:“一男和一女,两人此夜成双。” 调和之间,一灯荧然,两视微笑,觉遂挺腰一肏,进入少许,猩红渍在衣裙,妇痛不能当,滚身立起,睨视血痕,羞而掩之。觉曰:“姐不知此味乎?肏之快人,如消息取耳。初捻不见爽然,再捻便有少异,三捻之后,遍身通畅不可言。谚又云:“黄花女儿遇情郎,头一次苦竹枪,第二次吃辣姜,第三次爷死由他娘。”我如今肏了姐屄,姐得爱我,为何立了起来?”妇曰:“肏进一分一分痛,进二分二分痛,有何快活?造此孽根。”觉曰:“姐试听之,若果疼痛,师父干娘如何肏得钩蒜振响,床里动摇。”妇侧耳一听,其母果娇声颤作,气喘吁吁,只得又卧于床,任觉做作。 觉以唾润之,又进少许。妇茹痛忍疼,不复起立矣。抽送未几,沉沉欲睡,觉便拔出其球,妇曰:“塞亦痛,不塞亦痛。”觉曰:“塞而动则通,塞而不动则不通,姑塞而再动之,庶通而不痛也。”妇曰:“姑且塞之,未可动也。”乃相搂而睡。 中夜,悟与其母毕事,尚未安寝。悟曰:“今日误矣!广觉虽幼,实谙风流,奈何与姐同宿,姐身心为所破矣。”母曰:“胎发尚存,乳口尚臭,难道晓得肏屄趣事。”悟曰:“同往看之,便见虚实。”母与悟蹑足至其房,见觉与妇相搂而卧,悟拍手大笑,两人梦中惊醒,见悟与母在床前,便知事露。妇仓忙以被蒙首。觉曰:“师父干娘深夜至此何干?”悟曰:“来捉奸耳。”觉曰:“师父干娘弄得山摇地动,没人来捉奸,我两个稳睡安眠,师父何出此言?”悟曰:“尔休白赖,只等干娘一看姐屄,便知端的。”母扯悟曰:“你且出去,待我看看女儿。”悟曰:“我从来不曾有见黄花女儿的屄,趁便舍看一看。”母曰:“岂有表叔好看表侄女儿屄的理?”悟曰:“嫂溺援之以手,权也;你的屄我且从常肏得,侄女儿的屄权且看看何妨?”母不肯,曰:“世间再没有像你不要脸的阿叔。”悟曰:“也没有像汝不舍手干娘。”母曰:“女子妇人家,总是一屄,只有小大紧宽深浅别。”悟曰:“孩儿男子汉别无二样,只有短长粗细软坚分。”母只得曰:“要看许你,不许你抚胸摸肚。”悟曰:“肯肏凭他,恁凭他伸手淌脚。”母乃扯被视之,妇羞涩百端,拥被不放,悟助母拽开其被,见妇体莹如玉,而一种腻香扑鼻撩人,神魂飞越,手舞足蹈起来,提开两股,睨视沟中,则玉簪点破鸳鸯窍,挑浪横沾翡翠衾,非复豆蔻之含苞矣。 悟曰:“不意孺子生有造化。”母曰:“害我女矣!”妇曰:“娘以我嫁觉何如?”母曰:“尔误矣!世间哪有和尚娶亲之理?”妇曰:“娘何为媾叔?”母曰:“我与叔叫做偷情,不是正经交易。”悟曰:“不必远忧,大家且随时戏乐,待姐长大嫁人,那时两下开交。若是遇得好人,姐被打了回关,又作计较。”母扯悟回房,觉见其去,便又与妇玩弄一番,妇勉强承受,竟不作难。 自后悟来则觉亦随至,母女各占春房,最称快活。无奈悟思妇心切,每欲挑之不凑一便。一日,觉患病不起,悟遂独往妇家,值母不在,乃搂妇接唇,妇不之拒,悟慌忙中,举肉具要与之交合,妇见悟肉具粗大坚硬,有如棒槌,惊喊欲走。悟拽住曰:“尔将何之?”妇曰:“弟球细硬如笔胄,肏我痛不可当,今毯如此大,若球进我屄,即肏杀我矣!”悟曰:“妇人女子遇着小球的人肏球,便一些趣味也没了,得施大的球肏进极小的屄里头,疼过了一阵,其爽快难以形容。姐不必十分怕我,只略肏进一二寸,待姐爽快,方才直肏到根,决不教姐疼痛何如?” 妇听言,半推半就,悟遂脱其裤,以手摸之,似有淫水流溢,而窍仅容指,乃轻轻以球抵其屄口,竟不能进。悟又以唾涂于龟头,强向屄口研擦,始没龟头。妇矫啼畏缩难状堪描,悟搏弄已久,不觉精泄,直射其牝屋。妇承受一阵气来,冲得满身酥软热颤,忙问悟曰:“这一阵来的是何物?”悟曰:“屣也,”妇曰:“广觉原何再没有这一阵?”悟曰:“男子十五而精,遇交媾方有屣来。女子十四而天癸至,方有月经流出。广觉年只十三,那得有屣。况肏屄虽是爽快,到屣来时,那球又比肏时粗硬长大,塞满屄内,更翕翕然畅不可言。如不遇我,今日亦不得这一阵快活也。” 妇正笑而不言,母已归矣。见妇与悟并坐谑笑不胜,捻酸而不敢出声,只以手掴悟颈抚之。妇慌忙跑入房去,悟诡曰:“我见姐姐通了广觉,戏问其苦乐耳,何作酸也?且姐姐终要嫁人,尔娘儿两个合我一个,更见情亲意热,大家有趣。”母曰:“女儿的屄,怎当得你那一根球肏进去,你再休提这话。”悟曰:“若论未开黄花时,便是广觉的球肏进去也是难的;如今被广觉肏了许久,便是再大些的,也肏得进去,你不必替他忧。你若不信,趁你面前我肏一个与你看。”母再三不肯,悟跪在地下,千求万告,只不起来。母曰:“就是我肯,女儿也不肯从你。”悟曰:“只要你肯,他若不肯,我就住了手。球将进去,怕他推了出来?” 母不得已,同他到妇房中。妇正闷坐在那里,见母与悟进来,便问:“来做怎么?”悟曰:“我来与姐戏耍一番,姐意何如?”妇假骂曰:“没廉耻的秃贼,你拐了我娘,又来拐我。我叫喊起来,你就该死了。”悟凭他骂,只把他手来压住了,扯落裤子便要肏。母曰:“不要性急,肏坏了他,待我看个端正,才肏进去。”悟曰:“你不要慌,我自有处。”连忙把唾抹了球头,对着屄只一抵,“突”的一声,球头抵进去了。妇叫将起来,悟急拔出时,已抵进了大半截,鬓翠斜歌,猩红满榻,悟见之,又惊又喜。 母曰:“你今番弄坏了他,徒弟也要怨你。”悟曰:“再过两年,徒弟的球也与我一般粗大了,何曾肏得坏他?”呵呵大笑而罢。母竟不知妇之先与悟通也。后来,恣悟淫狎,不复骂矣。 觉病既愈,依先与妇交媾,妇讶其小,觉讶其宽,两下苟完,默然不畅。觉知师卖已,无可奈何,而妇与悟益密。两年前嫁王中奉,恐怕露丑,用计灌醉了王中奉,方瞒得过。不知今日又有何事来到寺中,想是广觉长成,来寻旧好耳。 珰闻言,疑信相半,急从墙头窥之,正见一僧挟妇而啮其颈,妇迷离喧笑、回首接唇。须臾间,酒馔备陈,两僧翼坐,少妇左顾右盼,情不能禁,凭僧欢谑。一女两僧千般嬲弄,独屄双球比赛抽添。珰目睁口呆,半晌不语。翌日,访王中奉,问曰:“令合昨到柳州寺乎?”中奉曰:“家间有小缘,妻躬往耳。”珰具曰其事,兼悉前因,中奉惊怒,入诘其妇,妇见说之吻合也,默然不敢对。中奉乃闻于官,时府尹赵师睾逮僧鞫之,乃僧讶妇爽约而啮其愿也。僧坐徒,妇人杖流。 看起王中奉来,别人的缘事都是假缘事,果是小缘事;他的才是真缘事,果是大缘事。不然那得这般糊涂喜舍,终日睡在鼓里。封师 李亚卿者,滇南人也。早年丧偶,在金陵再娶少妇。妇未笄时,与邻儿华生戏于后园,角牌赌胜。 生三胜之,妇忿曰:“难道偏你会赢,我以耳上珠坠为质,你再赢我,我脱珠坠与你;你若输时,头上玉簪与我。” 生曰:“簪、坠皆父母物,倘知之遭挞必矣。” 妇曰:“说极有理,不如赢者批输者臂十下,何如?” 生曰:“打着即痛,何苦为之,不若你我以身赌为妙。” 妇曰:“你痴矣,身子如何可赌?” 生曰:“我输时,我卧于石凳上,凭你在我身上顽耍。你输时,你即仰卧于凳上,凭我跨在你身上顽耍。既不费物,又不疼痛,不过随意作耍,岂不两便。” 妇笑曰:“此说极妙,我赢时你须睡下,凭我处置,决不许赖!” 生曰:“然。” 不意生输一筹,便忙忙卧在石凳上,呼妇作耍。 妇曰:“我不要你睡着,只要你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生曰:“在先讲过的话,你如何翻悔?” 妇曰:“不是翻悔,你赢凭你,我赢凭我,只是作耍,又不打得你疼,骂得你痛,如何说我翻悔。” 生只得坐在那里。妇近前曰:“小孩子坐个端正,待娘娘来与你作庆,你若略略歪时,莫怪我的话儿不信。” 生不应,妇乃放散生发,代生梳作匾髻,一个顶上安放小石一块,嘱生曰:“你一些也不要动,凭我在你身上爬搔作痒,也不许笑,若笑一声,跌下石头,便要跪在庭心,明日才放你起来。” 生不得已,任其所为,彼妇爬搔不过,只得一笑走起,妇又罚他跪了一刻,笑曰:“你快来,我再与你赌。” 这回生赢了,曰:“何如?” 妇曰:“凭你便了。” 生曰:“你只睡在石凳上,凭我来便是。” 妇曰:“我只坐着等你。” 生曰:“你若不睡倒,我就叫喊起来,说你赖我。” 妇笑了一声,仰卧凳上。生便搂他亲嘴,妇回转了头,生曰:“你怎不依我?”妇只得与他亲嘴。 生以舌吐其口,要妇含咂,妇便含住。生又以手摸其乳,妇忙以手掩住,生曰:“怎么,又不依我!”妇只得放手,任他摩乳。 生以一手搂其颈,以一手扯下他绣裤,摸其阴物,妇急立起身曰:“你太不是了,这个像什么样?” 生曰:“先讲过的,身上但凭作耍,你起初把我十分蹂贱,我也依你,你还叫我跪了许多时节,我如今不过抚抚摸摸顽耍,你如何就要赖我的?” 妇又只得凭他摸,凭他看,只把袖子遮着自家的脸。生看见红红的阴沟、白白的颤肉,两边高高的突起,像蒸饼开着一条线,便把自家的物件塞到他沟中。 妇曰:“你原说只在身上作耍,如今塞得里面疼起来,岂不是哄我。” 生连忙拔了出来,曰:“且饶你这次,若再输了,定要等我耍个像意,再不许赖。” 妇曰:“你若再赢,便随你作耍,决不赖了。” 不想妇又输了两筹,生曰:“这次难道又好赖得?” 妇笑曰:“随你!随你!”却坐在凳上不动。 生曰:“你如何还不睡倒?” 妇曰:“坐着他是一般。” 生便把妇推倒在凳上,竟脱下他绣裤,将物塞进沟去。 妇曰:“里面又疼,你如何恶取笑我?” 生曰:“你生成这一洞,我生成这一根,两个奏合起来,恰没一些线缝,倒好耍子。” 妇曰:“这般顽耍太不像了。” 生曰:“这个叫做肏屄耍子,极是有趣的,我和你日日如此作耍,又不没了簪珥,父母也看不出来,有何不妙。”妇首肯。 自此以后,与生每日在园中做的便是这件事,说的便是这些话。只是人小物小,彼此没得争嫌。 不料李亚卿与他合卺之夕,就知他不是真正处子,心下十分不快活。那妇人一旦迎着李亚卿的肉具,觉得比华生的大了无数,心中到十分中意,只是李是中年的人,虽然硬起来,往往罢软中止了。这妇不得像意干一回,是以常常怨天怨地。 一日夏天,有门师尼来探望,少妇便留他在家宿歇洗浴,那尼坐在浴盆内,把两只手自去剜洗阴户,妇曰:“你又没有丈夫,便将就洗洗也罢,如何用这刮洗的工夫。” 尼曰:“难道只夫人有相公,我就没有丈夫?” 妇曰:“做师姑的要丈夫,须寻一个和尚,我看你的东西这般宽大,想是日日把白瓜塞将进去耳,不然世上决没有这般大的阳物也。” 尼曰:“我便寻人弄弄也没人禁得,我何苦把白瓜来自哄自,那白瓜塞到里头,就抽进抽出,也没一些趣的,我自有个好相交在那里。” 妇指一白瓜曰:“我不信,人有这般大的阳物。” 尼曰:“有封师者,其势加于是。” 妇听尼言,目慢颊赤,恨不得即与封师戏弄一度。由是日夜相思,以图相见。 尼又言:“封师善能驱逐鬼神,拷召妖魅,” 遂蓬首垢面,佯作颠狂,拒李不容入房。尼暗暗运食与食。反谓李曰:“夫人三日不食矣!”李计无所出。 尼曰:“金陵土俗多一足山魈,谓之五通贤圣,夫人恐为所祟,必须相公虔诚斋戒,请封师作法驱遣,庶乎可廖。” 李乃择日往延封师。妇闻之,心虽私喜而痴颠益甚,恐李察见隐情,不请封师耳。 封至,谬谓李曰:“适进门见宅神告我,夫人之祟乃相公从北方带来,相公须远远避去,待某行法,祟亦远去矣!” 李依言远避亲戚家。封乃朱书符篆,画地结坛,禹步行,特呵叱神将,戒婢仆俱不得往来窥听,以干神怒。惟封与尼得入妇室,妇一见封,如获珍宝,病愈顿疗,忙起梳妆,与封叙意。 尼曰:“夫人苦思久矣,师与逗遛作忍人也。” 封乃脱去中裙,引妇手弄其肉具。封肉具挺起,坚壮劲崛。 妇捧定曰:“真非世间物也,白瓜在后尘矣!”因用偃月墩,自褚其腰仰卧,封以手提其双足而进之,妇淫水溢流,声喘气急,封尽根没脑,抽拽摇荡者数百回。 妇视封低语曰:“境界非凡,真快活杀我也!” 封意欲稍息,见妇心正炽,又挺腰干之,妇情益悦。 尼曰:“情不可极,乐不可纵,时日甚长,当图久计,莫一朝事露可也。” 两体偎贴,移时方起。如此百余日,李惟传问消息,不敢归来,妇既得封,不忍暂舍,乃谋毒李,李死,仆举其奸,遂各抵法。 李亚卿大是呆鸟宝奎寺僧 杭有妇,适人,生一女,夫死。再醮吕某,吕尝以事诣京,妇不禁独处,觅淫于人久矣。其女十二岁,妇之再醮也,以女妇一医家。 医之子幼,故未毕姻,不料女饰行不谨,通于邻人周一,情好甚密。 一日午,女同周生淫于房,妇偶窥之,见周以女两足架于肩,立而猎女,女情动不能禁,急欲周抵其花心,周故浅浅送进,不令深入。 女作娇声,顾周曰:“情哥奈何如此?” 周笑曰:“姐小小屄儿,我的球大,恐怕你疼,所以慢慢送进。” 女以手掌其颊曰:“天杀的,短命贼!前日我疼时,再三求你只放一半进去,不要摇动,你偏要直抵至根,硬抽蛮拽不住,直教我里头又胀又热,疼得恶心,溺也撒不得。如今里头热痒,要你与我耍耍,着力直抵一番,你偏生不肯抵进去,我不要你这负心人了。” 周一笑曰:“我见姐姐兴致高,故意取笑。”……。 邻知与僧淫,乃集众趋宝奎寺,则僧房反锢、寂无人声,逾墙以入,至一低暗室中,见灯烛荧煌,有僧七八人拥妇谑饮,丑秽百般,执鸣于县。 县大尹并逮二尼拷之,乃一僧携妇归,众僧挟之同饮耳。究女所在,则云不知,尹大怒,加刑,妇始吐实,盖二僧蓄之俗家也。 尹判云:“二尼出家削发,不守清规,敢作牵头勾妇女,二僧空门寄迹,不遵法戒,妄思婚媾做夫妻。母女潜奔,虽免僧敲月下,僧徒饮,公然妇坐怀中,其个是四秃成两好,声声是欢,广种福田,众阳簇拥孤阴,句句说观音齐罗汉,填平欲海,情满爱河,八行俱亡,四维攸教。僧徒杖死无辞,妇女官卖正法。” 母女俱奔,使是不干净的计策了。浮屠辩机 浮屠辩机初庐于合浦公主之封地。主,帝所爱,异于他婿,始封高阳,下嫁房玄龄子遗爱,再封合浦,尝与遗爱猎于封地,见辩机白晢过人,遂具帐其庐与之乱。机素无赖,其肉颇坚而粗,长至两握有半,每与主狎,未尝全入其具,主已遍体摇颤,夹畅难当。 一日,主挟二女子从,女子姿色娇好,机一见,淫具勃发,恨不得即搂抱女子交合,而碍主不遂。于是与主言,令二女子持烛侍傍,以叠褥藉主腰下,捱具投入牝口,研擦不便深入,主情急,推机仰卧,以牝就机肉具,以两手挟扬,一举一落,直尽至根。 两相摇扉,淫水淋溢,机恐主力乏,又转主在下,极力抽送数百回,主目慢耳热,声颤不绝,谓机曰:“此一番其快活杀我,须与我多耍几百度。” 机又以风流解数与主大弄一番,二女子目睁口开,掩面斜立。机拽女手曰:“尔作此状,岂羞立耶!” 主拂然,怒取缯巾拭机肉具,呼二女子以口吮之,二女子口不能容,只得咬咂一回,主笑谓女子曰:“汝二人能当此物否?” 女子不答,乃谓机曰:“我喜看人淫弄,无奈翁之不识趣何。此二女子,汝试弄之,我且坐观一会。” 机跃然跳起,便搂一女子扯去其裤,提两股而进之,百计仅得濡首。女子口齿相啮,痛苦无措,其一女掷烛而遁,主大笑,以为快乐。即命机且释此女,姑从容进之,莫诚死人。机兴发如狂,又与主鏖战良久而罢。 遗爱赏机,私以亿计,盖遗爱生而天阉,不当主意,见主悦机,故赠之厚以迎主欢耳。又浮屠智最迎占祸福,惠弘善视鬼神,皆以术侍主,主亦与之乱,不亚于机。永徽中,皆以逆谋诛死。 辩机、智最、惠弘三人,到是房遗爱召屁的大老。望海寺僧 至正间,有傅某者,娶妇应氏,只生一女,年十五岁,虽非国色倾城,而一枝嫩萼柔葩,不许蜂狂蝶恋者。 望海寺僧某,日事经咒,往来其家,傅不之禁,应遂为僧所诱,私通之,相得甚欢。 傅故邑禄也,以鉴事赴京。僧乃朝夕往来,略不忌惮。应反虑女之见察也,欲僧并污之,以塞口。女未识人道,每窥母与僧淫,则唾贱不已,卒无机会可乘。 一日僧与应计,醉女而强掠之,事必有济。乃设酒馔于应房中,匿僧在惟幕,呼女饮食,女不料母之绐己也,果沉醉焉。星眼乜斜,花容微赤,真若仙姬欹琼室,玉女偃瑶台,其醉态之妙,有难以言语形容者。 僧裸而突至,愈觉动情,乃轻轻为女脱解上下衣服,提起两股肏之,女惊欲起,无奈身赤条条,而蝶已至花前矣,急得一手推僧,一手掩其牝口,呼应求救。应乃握僧肉具付女手曰:“汝不知此物之爽人甚也,今日假装摸样,他日偏汝向前。” 女曰:“此岂人母之所为耶!” 强挣叫喊,不肯从僧,应忙掩其口,揿定其手,令僧脱脚带,势其足于椅上。如花苞突露,而足不能伸缩,只得任僧所为,涕交颐下。 僧金枪漫试,血濆菩提,玉尘微投,丹流法界。 应在傍难看,自觉不安,便捧僧就己抽泄,以缓僧兴。僧兴稍缓,又推僧就女,欲僧毕事于女也。女当此时,一生九死,痛苦难支,咬齿摇头,娇啼宛转,诚然是,娇姿未惯风和雨,一旦摧残,实可伤也。 须臾,女起,整衣理鬓,无限羞惭,僧以温言慰之,终无一言而逝。自此以后,三人共寝,其枕边恩爱,被底温存,女竟忘向者之悲啼,而幸今日之欢会矣。 一日,僧与其徒来,徒年少有姿,阳道伟岸,女与之目挑心招,相会于曲室,曰:“今日不得子,几为老髡误一生。” 荐其材具于母,盖报母昔言也,母果爱之,情好更笃,僧恨其徒之夺已之爱,值傅回,败其事于傅,傅侦验得实,挞妻沉女,杜绝往来,两僧共郁死。 母女之间,报恩甚速,大奇!大奇!西天僧西番僧 元顺帝时,哈麻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术媚帝,帝习为之,号演揲法儿,华言大喜乐也。哈麻之妹婿集贤学士秃鲁帖木儿,性奸狡,有宠于帝,言听计从。与老的沙八郎、荅刺为吉的、波迪哇儿玛等十人俱号倚纳。亦荐西番僧伽璘真于帝。 伽璘真善秘密法,谓帝曰:“陛下虽尊居九重,富有四海。其过保有现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 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曰:“演揲儿、秘密法。”皆房中术也。 帝日从事于其法,乃广取民间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妇女,恣肆淫戏。号为“采补抽添”,其势甚多,略举其九。 第一曰:“龙飞势”。女子仰睡,男子伏其腹上,据股含舌。女子叠起阴物,受男玉茎,刺其琴弦,和缓摇动,行八浅五深之法。阴热阳硬,男悦女欢。 第二曰:“虎行势”。女子低头向前跪倒,男子蹈后抱腰,握玉茎投入阴户,行五浅三深之法。阴户开张,阳气出纳。男舒女乐,血脉流通。 第三曰:“猿搏势”。女开股仰卧,男以腿压其上,阴户拍开,乃入玉茎,行九浅六深之法,女津流通,男根坚固。 第四曰:“蝉附势”。妇人侧卧,直伸左股,曲右股。男子从后投入玉茎,叩其玄珠,行十浅四深之法。女阴翕张,男根畅美。 第五曰:“龟腾势”。女子仰卧,男子托起女子双腿过乳,握玉茎刺其谷实。女精自流,男身快乐。 第六曰:“凤翔势”。女人仰卧于床,自矗起两股,男子以手按床,深入玉茎,刺其愈鼠,使玉茎坚硬,阴户壮热内动,女子自摇。行六浅二深之法,男女欢悦。 第七曰:“兔吮势”。男子仰卧,直伸两股,女子反坐玉茎之上,面向男足,两股在男腿边,按席低头,握玉茎刺其菱齿。玉茎坚硬。行四浅一深之法,徐徐抽动,自然畅美。 第八曰:“鱼游势”。用二女,一仰,一偃,如男女交合之状。男子坐看二女之动摇,淫心发作,玉茎硬大,便即仰卧,任二女自来执茎投牝,津液流通。 第九曰:“龙交势”。男倚于床,女以左足立床,以手挽男头,男以右手托女左股,女负男肩,两手紧贴。女执玉茎,刺入婴鼠,中其谷实,轻摇慢动,行十浅七深之法,内外神气,自然翕合。 又选采女为十六天魔舞,又诏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各选良家女数十人供其淫毒。其徒亦皆取良家女或四人,或三人奉之,总谓之供奉。民间女子遭其害者,巷哭里嗟,不计其数。 八郎者,帝储弟,与其所谓倚纳者,皆在帝前亵狎不讳,至聚少壮汉儿并妇人、女子裸处一室之中,不拘同姓异姓,任其自相嬲弄,或以尊行而污卑幼,或以卑幼而淫尊行,皆无避忌。号曰暨即兀,华言事事无碍也。 西天僧又与西番僧迭相轮转,出入禁中,夜宿宫闱,奸淫公主至于嫔御多人,则随他择其雏而美者淫之。金莲半起,海棠强拭,新葩玉体金偎,芍芙骤沾风雨,虽女子畏缩难堪,而西僧必破垒穿蕾,尽根彻脑然后已。 群僧见其流丹浃藉,如痛忍疼,则争前搏弄,以为笑乐。丑声秽行,四野着闻,即市井无赖之人羞出于口。帝惟知习法为快,无所禁止。 僧之浊乱寰宇、淫污帷薄,莫有甚于此时也,只有狠髡杨涟真伽淫毒更甚。凡境中大小女子,先以册藉申报姓名,至出嫁之日,不论美恶必先迎至府中,强御之,取其元红,然后发归夫家完聚。 有得意者,则强留三五夕,摧残狼藉而后发还,且不时唤入府中。为快已意,设有隐瞒崛强者,登时两家具罹横祸,财散人离,无复完聚。见妇人有姿色者便取进府中,淫嬲万状,诸人侧目,莫敢诣何,即尔朱兆之污辱洛阳女子,无此狠恶也。腥风膻雨,簸荡恒河,秽露臊云,遗漫世界,若非大手力者汛扫之,人人沉黑海矣。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惟其头秃,一发淫毒,奈何令之四民,尤谆谆呼“和尚”为佛爷,尊之为大师乎,可悲甚矣!僧员茂 关西有伍氏女,名爱卿,年二十余,妹丽殊绝,真国色也。适夺所夫,惟抚一子于村庄中,霜闺劳劳,形影相吊,时村落新茸庵宇告成,无论男妇群而游焉。 爱卿亦诣其处,饭僧设醮,冀为人悔过于幽冥,且以观新构也。庵有僧员茂年少,觑见爱卿,因诳以食素诵经,时时至此,礼佛则年可龟龄,子可鹏搏来世,又妻可鸾凤百岁。爱卿甚惑之,茂遂往来其门。 一日,爱卿襁褓其子至中堂,茂突至,不及避,茂遂生心撩拨之,以败其守,爱卿厉色拒之,乃惶惧而退。 不数日,茂仍步前踪,爱卿亦芳心摇荡不禁,遂与之通,往来甚密。 里人得其状,捕茂白之官,官讯得其情,乃判曰:“僧员茂既以脱障入空门,只合木鱼敲夜月,伍爱卿既以居孀明节操,如何锦帐作朝云,红粉多娇,漫梦墙巷,委身缁衣,秃子敢为野蝶寻香。一节不终,浪为空即是色;五除不戒,谁云色即是空。卿着另嫁良人,僧宜发配千里。庶几民作闺中妇,免得僧敲月下门。 看到水浒传海阇黎、潘巧云故事,便知敲着木鱼,正为着敲门月下。灵隐寺僧 灵隐寺缁徒甚众,九里松一街,多素食、香纸、杂卖店铺,其店家妇女,皆僧外宅也。尝有寺僧慕一妇人,不得其门而入,每日到店,必买果饼、胭脂之属回寺,顾盼以泄其兴,如是久之。 一日有弹琵琶瞎子,坐妇门首,说唱郭华贾胭脂故事,妇遂焕然动心,默会僧意,私语良人,设计诱之。 良人曰:“任尔为之,只不要被和尚骗了。” 妇曰:“和尚见了女人,就如苍蝇见血,不钉不已,但怕我看上了和尚,不舍得难为他,那怕这和尚聪明伶俐,不着我圈套。” 自是僧到店中,良人即避去,不使碍眼,僧或久坐不起身,妇便烹治茶饼,捧以奉僧,彼此眉目送情,渐至笑谑。僧喜甚,谓事可谐矣。 一日,僧至其家,见妇忧形于色,僧仓卒莫知所为,乘间强之接唇,叩其忧郁之故。 妇曰:“尔我情孚意洽,只碍良人不得少尽缒绻,是以忧耳。” 僧喜极曰:“是不必忧,我设处资本,使渠往他处经商,则尔我得恣意欢乐矣!” 妇曰:“然。” 僧遂回寺,罄衣钵所有付其夫。数日果见置货整装,克期成行。 僧复治酒馔饯送其夫,相别而去。谓其夫果经商也。 是晚到妇家,重设杯盘,再整酒肴,与妇献酬交错,谑浪无所不至。妇拉僧设盟灯下,誓不相负,僧指心自盟逼而恳之。 妇先令僧解衣就寝,妇取其衣束之高阁,假意脱衣澡牝,忽闻叩门声甚急,妇曰:“良人必有遗忘而归至。” 僧皇遽不知所出,妇曰:“有空笼可避。” 僧亟窜入笼中,妇遂钥其笼,始开门纳其夫,僧伏于笼中,不敢喘动,妇乃与其夫升于远路弃之。迨绕逻卒见笼舁送至京尹。 京尹蘧尚书放钥视之,则一髡裸体在焉。笑曰:“是为人所诱耳,不必问。”复钥笼而投诸江。 又僧明了然者,恋妓李秀奴,往来日久,衣钵荡尽。秀奴绝之,了然迷恋不已。 一夕乘醉而往,秀奴弗纳,了然大怒,奋击之,随手而毙。事至郡,时苏子胆治郡,送狱院推勘。 于僧臂见刺字两行云:“但愿同生极乐国,免教今世苦相思。” 子胆于招结举笔判《踏莎行》词云: 这个秃奴,修行忒煞,云山顶上持戒,一从迷恋玉楼人,鹑衣百结浑无奈。毒手伤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间刺道苦相思,这回了却相思债。 判讫,押赴市曹处斩。 个痴心躲在空笼,个奋怒击杀秀姐。灵隐寺分明两个颠僧。云游僧 一僧人物秀丽,有如妇人,遂缠足描眉,假扮尼僧模样,云游四方。僧素善采战,又能缩龟,以故所至之地,人皆信为活佛。 一日游至吴下,借寓于豪家功德庵,倡说轮回,妄谈生死,豪妻女敬之,留为庵主。 僧遂诱本城富贵人家及乡村妇女至庵作会。庵有净室十七间,各备床褥衾枕。 每遇会日,则择美者、少者留宿庵中,甜言伴一夜,常污数妇女。 间有刚正者,便以法迷其神智淫之,妇女心内明白,而目睁口呆不能出言,事毕解之,已被点染,欲言不言,付之无可奈何耳。故妇女宿庵一次,再不赴会者,闻他人留宿庵中,则衹自暗笑而已。 僧原携四尼僧同来,而四尼亦皆男子,每宿妇女在庵,各从所欲。僧复置一簿,细注作会日期,某某宿庵,每每荐某至庵,某挽某宿,某伴某眠,其女系某取红。 若是久之,簿籍盈箱矣。牵富夫、男尽堕其术中,反禁止游人,不容见面,即妻女不在庵中,已亦不敢私谒此僧,恐罹地狱罪也。是以无人破其淫网。 癸巳夏,偶有某司理按临是邑,因公署与察院相邻,遂借栖豪庄,不意庄在庵侧。 将晚,司理公登楼纳凉,遥见庵中,一披发女子与三妇人俱裸体为僧拭浴,僧忽转抱女子淫谑于石凳上,三妇争前扶女搂僧,夺扯阳物,鄙亵不可名状。 即而四僧俱来,各挽一妇以逞淫兴,其一僧无下手处,立视于傍,俟出浴僧讫事,方趋前与女再淫而罢。 司理公目视甚详,呼隶问之,隶云:“此某豪功德庵也,内只女僧五人耳。” 司理愕然,恐有泄漏,急诣县尹语以故,令人前后围绕,破门而入,擒拿五僧,亲往搜其箧中,得白绫汗巾十九条,皆有女子元红在上,捡其簿籍,则留宿妇女,姓氏日期,纤悉明白。 司理发指目裂,严刑拷之,俨然五尼僧也,无状可验,僧泣诉不已,而豪又代为嘱托。 司理益怒,即以汗巾簿籍送之豪家,豪羞赧欲死。僧哑口无言,司理公巧判云:审得王某系三吴亡命优仆奸徙,倡白莲以惑黔首,抹红粉以溷朱颜。教祖沙门,本是登岸和尚,娇藏金屋,改为入幕观音。拍玉笑合掌禅床,孰信为尼为尚;脱金莲展舒绣榻,谁知是女是男。譬之鹤入凤巢,始合关睢之好;蛇游龙窟,岂无云雨之私。明月本无心,照霜闺而寡居不寡;清风原有意,入朱月而孤女不孤。废其居,火其书,方足以灭其迹;剖其心,刳其目,不足以尽其辜。判毕,吩咐行刑者,使备受惨酷,然后戮于市。其尸弃于观音潭,人往看之者,见其阳物累垂,约长七寸,若驴马之势然。 钱某者有子,方五六岁,以冬月患痘死,心头尚热,钱夫妻俩哭不忍舍。忽一尼至,云:“我能再生之,但须夫人与我裸而暖之七日,则阳回痘起,公子再生矣!” 钱某不胜欢喜,留尼行法,果以死子置于床之当中,钱妻裸卧于内,尼裸卧于外,上以被覆之,各不露形。 钱则远避于书室,不敢进房以混乱其法,惟俟七日看死子之复生也,如此有六昼夜矣。 忽妻之兄来探甥,钱以甥死告之,且悉道尼僧行法之事,其兄笑曰:“足下居官也,要理民治世,何曾见人死再生,倘暖之复生,则自古帝王宁少一暖身之尼也,莫为奸僧所欺,令吾妹白日升天可尔。” 钱面赤不语,亟入房中,揭被视之,果男僧也,羞媿无地。 鞫之,盖钱官游时,此僧扮作尼僧来家抄化,钱妻信其言语留之宿。尼初时不肯,钱妻强挽之,至晚与尼同榻,固不知其为僧也。 尼因房中有婢,亦不敢轻举以徼福,第假寐以伺其便。中夜钱妻忽起溺,以手按着尼身,则脐下有物,翘然直起。钱妻又惊又喜,默无一言。惊者惊尼身不应有此物,喜者喜久旷无聊,黑夜得此,侍婢不知也。 尼见其不言,知其心动,遂伺上床,时一搂接唇而以具急投其牝口,钱妻便跨马而坐,握具自投入焉。 两惰既洽,尼似彩蝶恋花,妇似新花向蝶,口含琼液,舌吐丁香。若不知身在人间世矣。既罢,钱妻曰:“今日若非有宿缘,安得如此巧合,尔须念我寂寥,时时顾我。” 尼曰:“来不烦嘱咐,真如房中之人何?” 钱妻曰:“余俱幼稚,未识人道,唯小福长成,必灭其口,尔适今日任为之。” 尼得斯言,淫兴益炽,乃握钱双足往来抽泄者数百回。钱妻雳声颤语,掌热气促,淫水流绵不绝,其欢畅可知也 次夜,钱妻以计令幼婢俱宿于楼下,留小福在房,命尼强与之狎,小福漠然不知何谓,及蝶至花前,乃始惊愕,而金枪已透垒矣。 琼花乍吐,桃浪已翻,羞赧娇啼,难态万状,尼遂轻轻欸欸,略为动摇,而与钱妻鏖战许久。小福既为腹心,往来将及二载,因钱失意归家,以致蓝桥路阻,是日假借探望来寻旧好,见钱子死,谬说愚钱,不意妇兄之败其事也。 钱怒,缢僧沉之水,小福毙于杖下,妻以幽死。 乌程晟舍里有佛庙,万历丁酉五月,有远来少尼作倡大建殿宗,妇女群聚,日有百余人。 里有凌太守之弟,拥苍头突至,索少尼观之,尼峻拒再三,凌大恚以言撼之,尼不得已,方出一见。即令仆诟辱之,袂其衣乃雄尼也。 群妇女一时惊惶逃避,捕尼送官,人人大快。世间挟诈者,皆男尼也,男尼受谴,挟诈者网漏吞舟,悲哉僧海潮 袁州僧海潮者,尝赴应大姓袁氏。见其妻国色,艳慕不已,至忘寝食。有木工(俗呼博士)为之行债甚密。 一日共饮,潮告之曰:“吾实钟情于美丽,何术可以得之?” 博士问姓氏,潮具以告,曰:“吾甥也,吾为师谋之。” 潮曰:“能为我盗其双鞋,以僧履补之者,我与汝三十金。” 博士曰:“诺。” 乃持僧鞋一双去,至其家,甥女留坐啜茶,赙士俟其间,以僧鞋置其床下,而盗其新丝履。持以与潮,潮喜,予银如数。 涉旬其妇将赴亲戚宴,令夫取丝履,弗得,却寻得僧鞋一双。夫怒叱之曰:“吾作好事,见虬秃屡有觊觎,固疑与汝有私,今果然。 妇无以自明,但垂涕拊膺而已,夫延其外姑告之,外姑语塞,竟仳离焉。更娶他姓为妻。潮知即返,服长发,市屋列肆为富家,仍请博士议胭事。 妇初不可,博士曰:“汝夫既有他匹,守此欲谁为?” 其父母亦以终身不了为言,乃许诺,且曰:“召某郎来观。” 潮美饰而往,目之良协妇意,不知其故僧也,许之。以数百金为聘,自嫁后倍常和协,年余生一子。每博士至,潮留与尽醉。 妇疑之曰:“汝事吾舅何其专耶?” 潮曰:“为我媒耳。” 他日又至,留连倾倒,皆平日所未有,妇又以为问,潮乘醉曰:“吾非被盗鞋,安得子为好仇。” 妇嘿然,乃好语夫请舅。言我母病暂回,奔告母兄鸣于官。潮及博士一讯共服。官怒其淫诡无赖,并毙于狱。妇悦忆而亡,子亦夭,其夫闻之雪涕。 南京杨子江边,税家妻周氏,有姿色。全山寺僧惠明密使一婆子常送花粉诸物,往来甚熟。夫出外,周氏唤婆子同眠,婆子潜将僧鞋一双安凳下,夫归,见僧鞋怒打周氏,竟去之。 周子有口难兮,时年二十三岁,生子岁余,明日将出,与夫辞别。 作歌曰:“去燕有归期,去妇长别离。妾有堂堂夫,妾有呱呱儿。撇了夫与子,出门欲何之。有声空呜咽,有泪空涟漪。百病皆有药,此病谅难医。丈夫心反覆,曾不记当时山盟与海誓,瞬息目推移。吁嗟一女妇,方才有天知。” 既移父家。 惠明还俗,托媒娶之,已生一女,情好甚笃,一日惠明抱女戏曰:“我无良计,安得汝母。” 周氏笑问何谓。惠明以夫妻情厚,吐露潜谋。周氏潜击大明鼓伸冤。我太祖皇帝亲鞫,惠明供金山寺七十员僧。圣旨批惠明凌迟处死,同房十僧绞死。寺众僧六十人,各边远充军,婆子枭首。 江州城东永宁寺,和尚吴员成,赋性骚烈,落落花月中人有张德化者,妻韩氏,名兰英,姿容雅丽,体态妖娆,似西子再生,王嫱下降,千般香艳,百种娇羞。 每朔望日,邀员成诵经求嗣。员成目摇心动,淫兴勃然,密画一计,贿嘱婢女小梅窃去兰英睡鞋一只。回寺自喜,捧鞋吟云: 凤鞋凤鞋兮,卷我风情兮;思之弗得兮,有如狂醉兮。今日得鞋兮,称我良缘兮;问我佳期兮,定于何日兮。 吟罢沉思,无计可施。忽值张德化来议醮事,员成遂令行童故将睡鞋丢在门首。德化拾归,究问不见睡鞋之由,遂大怒,遂归母家。 员成闻知,乃潜踪易姓聘娶兰英,得谐伉俪,夫妇相爱,两情交畅。倏忽年余,中秋佳节,员成与兰英欢饮沉醉,搂抱兰英笑曰:“向非小梅之力,安有今日之乐。” 询知其故,英遂缢死。韩氏具词于府雪其冤焉。 窃鞋颇颇落套,偏正撞着善疑的人。临安寺僧 宋时临安一寺,有僧行二十余人,僮仆十数人。皆不守佛门法戒,惟以邪淫为事,其寺基趾极大,山门之内,各有长廊深巷,曲折环通,入寺者非熟人道引,则左盘右转,终无门可出。周围高筑垣墙,期与居民隔绝。垣墙之内,又增设夹衖,中置数道钢栅,以防属垣之耳。 僧房各置私室一间,匿藏妇女。虽俗家父母亦不令知有此室也。又于中间空阔地面,择人所不至处,掘一土窟,阶级下七八曲,方广十余丈,上留小窗透明,外高坎,坎外堆石,石外叠高阜,阜上复有墙。窟中四壁以木板装嵌,置有床帐被褥、椅桌器皿,乃众共恣淫之地,非如私室中,一僧一妇丑秽自知之所也。 僧行僮仆往往立市井丛杂处,引诱失群迷路妇女,间有妇女肩舆在途,则乘人眼错扛抬入寺,凡此僧引得妇女即先在此僧私室,淫谑数宵,方引至窟室,任僧行僮仆杂然群通,彼僧亦然。有居窟多年,老者病者,则相次引去,不知置于何处。 湖州有一士人携妻来临安订亲,泊舟蓝桥河下,士语妻曰:一我借轿来迎汝,我或不来,当令轿夫持紫衫为证,汝可即来。” 士去未逾时,有轿夫持紫衫至,士妻乃登轿,轿夫竟舁入寺中,见一少年持引,曰:“官人在此。” 妇随之而入,转深巷数曲,至小室中。少年去巾,乃僧也。妇惊呼,僧以刃挟止之,脱其衣裳,摸弄淫耍,极尽鄙亵之状,妇亦无奈何,淫宿数日,引入窟室,见先有妇女三十三人在焉,皆美姿绝色。 是日僧众亦共三十余人,置酒欢饮,乱行淫秽,妇甚厌之。间有新至者,一日引一女子至,年十四五,丰姿美艳,眉攒万斛忧愁,见群妇始略舒眉。 群妇问之,女曰:“我某太守女,全家候差临安,因观灯于人丛中,与婢相失,被一士引至其房,乃僧也。强相凌逼,我极力自持,衣带展转不得间,为渠所扯断矣。渠神酣兴发,我羞惨呻吟,遂为所狎。花心才折,痛欲消魂,以口啮唇、实难存活。谁知渠竟夕不眠,蓄云覆雨,恋恋不休,不念人之苦也。在其室十数夜矣!不知今日何缘又引我至此?” 群妇曰:“尔且莫喜欢,少刻大众斋来,尔还要受他们这多荼毒,然后免得此苦也。” 己而果然,女不胜悲怨,于是群妇日夕切齿,谋脱无计,以每日有僧三四人居守耳。 一夕,只一僧守之。群妇问故,云:“各僧送丧过海,明日方归。” 群妇谋道,中有三四妇勇健者,伺僧熟睡,启关而出,至窟外,逾墙达大路,离临安城五里,一妇颇知路名,访问归家,陈告于府。府尹大惊,时孝宗内禅,明日放赦。 府尹即部百卒,捕杀僧众,焚其寺以归,妇召主收领。府尹至寺时,众僧方归,置宴窟中,初亦眊然不察三妇之遁也,湖州士妻因得归。 盖士初在舟语妻时,僧已瞰舟有美妇,往来岸侧,窃闻其语,遂以紫衫并轿舁妇而去。有一妇相随行,至郊外,轿去如飞,婢遂失后不知所在。府尹拷僧,诘其老者病者何在,言引出杀之,葬于寺后,因掘出骸骨三十余副,金帛亦不赀云。 又有士候差临安,一日与妻联舆,出市井丛杂处,停舆市买,转盼间不见妻舆,士执舆夫至官推问,莫可究竟。 年余,忽有舆来门外,乃其妻也,云:“被人扛去时,已非旧舆夫矣。” 约行数里,入一大门长廊下,出舆询问官人,舆夫曰:“且入内。” 一僧迎之,心疑退步,僧自后推之,乃大呼。僧挽拽而入,曰:“此间是要性命去处。” 转数曲入暗室,扃闭甚严,略无人声,虽钟声亦觉甚远,坐久微觉明,僧携酒殽至,忧愤不食,每日两次送饭,暮则携酒强之饮就同寝。 一日僧出忘扃户,我行至暗巷中,遥望灯明甚远,至则观音堂长明灯也,遂礼拜,愿见天日,解帕上金钱络索,环观音身,用指甲指观音足上成川字,复回入室。 月余,僧力疲意阑,我泣拜求归。僧曰:“到此本无出理,念尔本分,又可商量,一夕合之达旦。天微明,引出登舆送至此也。” 士诉临安府,时赵师睾尹府,正值亢早祈祷,乃于明日行香,备膀遍挂示谕:僧众曰:“夜梦观音感应,凡远近寺院观音皆请求此寺观音有感,当申请于朝。寺主僧加号、赐紫,行童皆给度牒。” 出榜未几,辐辏迎至,果有身环金钱络索,足成川字文者。逐集此寺僧人,会士妻竹帘内窥认,正本寺主僧也。送狱推问承服,戮于市。 吴中一士与临安一寺僧善,从游最久。一日过寺,值僧他出,径入其奥室,见榻前悬一木鱼,无心敲击一声,忽榻板铃响,一少妇出,即士所识中表戚也。 两相骇诧,板即地屏内一月,而巧合缝,可阖可开,所谓地窖子也。 妇惧缩入,士亦奔归,遇僧于门,僧即惊失锁户,而又讶士色异,知事已露,故以好意强挽士返,曰:“今日之事,势不两全,惟足下自裁。” 生亦嗟讶曰:“自角堕坑,知贼秃不能杀我,固我死日,第求一大醉,而子诵经拜忏,我遂自缢耳。” 僧从之,大釂以酒,而僧拜诵如法,士睨其垒巨,注酒复满,当其拜伏,忽举以击僧脑破,连刺之死,奔出以闻官。官尽屠诸髡,妇女出者凡五六批,皆先后诱入,或以求子羁之者。 吴有男子,假宿僧舍,见僧每出必锁其房,不容人入。一夕忘锁其门,男子究之,有少妇在室,急趋出,而僧自外挈酒一壶入,置之几上。见门未锁,愕然问:“汝道何所见?” 答曰:“无有。” 僧怒掣刀在手,曰:“可就死,不可令吾事败,死他人手。” 男子泣曰:“容我醉后,公断我头,庶懵然无觉也。” 僧许之。 男子佯举杯吃,曰:“包中盐菜乞一茎。” 僧乃持刀入厨,男子急脱布衫塞壶口,酒不泄,重十许筋,潜于门背。伺僧至,连击其首数十下,僧闷绝而死。 问其妇,乃谋杀其夫而夺得者,分僧橐而遣之。 和尚的计较布置也是极妙的了,只是天理不容,所以不免要露出来。西冷寺僧 东京离城二十里,地名新桥,有一富家,姓秦名得,娶南村宋泽之女为妻。一日,秦得他出,宋氏悬望不归,因至门首等候。 忽见一僧顶三山帽,穿百衲衣,手捧钵盂,口诵经偈行至秦家门首,见宋氏立在帘子下,便偷目视之,不防石路冻滑,趺落沼中。那僧走得起来,浑身是水,战栗不能当。 宋氏见而怜之,叫他在外舍坐定,连忙烧一堆火与那僧,那僧口称感德,就向火边去,烘焙衣服。 宋氏又持一瓯汤与他解寒,问其从何而来?那僧曰:“住城里西冷寺,日前家师往东院未回,特着小僧去接,行过娘子门首,不觉路边水冻,跌落沼中,不是娘子施恩,险丧性命。” 宋氏曰:“你衣服既干,可急前去,我夫回见不便。” 那僧故意稽留,拜谢出门,恰好秦得回家,见和尚向火,宋氏在旁,心中不悦。 问宋氏曰:“僧从何来?” 宋氏告以遭跌之故。 秦得大惊曰:“妇人女子不出闺门,邻里若知,岂无议论。” 秦得是个明白之人,安能留不正之妇,即遣回母家。宋氏不能自明,悔之无及,忧闷寂寥,因作诗自怨。诗曰: 挑尽残灯苦夜长,萦心万事已参商;朔风不管人憔悴,暗送铃声到枕傍。 又曰: 倚阑频问夜凄其,待月中庭欲睡时;砌下蛩声如诉想,不关风景自生悲。 又曰: 遥睹空中一玉轮,楼台深虚避飞尘;自冻自去无拘管,肯念凭栏有待人。 宋氏在母家一年余,当时那僧闻知秦得休了宋氏,便离西冷寺,还俗蓄发,托里妪来宋家议亲。 宋氏被母所逼,不得已转嫁于僧,亦不知其为僧也。勉意欢娱,终日郁郁,作一律以自述其志,诗曰 悒悒伤心只自言,好姻缘化恶姻缘;回头恨折章台柳,赧面羞看玉开莲。只为羹汤轻易泄,遂教鸾凤等闲迁;谁人为挽天河水,一洗前人不韪愆。 一日僧醉归,淫心炽盛,抱住宋氏,戏曰:“汝能认我否?” 宋氏曰:“我不认得汝。” 僧曰:“独不记那日被跌沼中,多亏娘子取火与我,烘焙衣服,救得性命。” 宋氏惊问曰:“彼时见僧,因何还俗?” 曰:“汝虽聪明,不料吾计。当日闻汝被逐,我遂蓄发,托里妪议亲,不意娘子果得归我。” 宋氏大恨于心。 归诉于父,父告于开封府,包公判曰:“失脚遭跌,已出有心;长发娶亲,莫大不法。” 僧人断配千里,宋氏仍归母家,抑郁而死 宋氏明白是开门揖盗。僧怀义 浮屠薛怀义本姓冯氏,名小莹,鄠人也。阳道伟岸,性淫毒,佯狂洛阳市,露其秽,千金公主闻而通之。 上言小莹可入侍,武后召与私,怀义更以淫乐傅。其肉具一接,至通宵不倦。后绝爱之,欲掩迹得通籍出入,使祝发为浮屠,拜白马寺主。诏与太平公主薛绍通昭穆。 绍父事之,给廊马中官为驺,侍。虽武承嗣、武三思皆尊事惟谨。 至是托言,怀义有巧思,数使入禁中营造。补阙王求理上言,以为太宗时有罗黑,黑善弹琵琶,太宗阉为给使。使教宫人,陛下若以怀义有巧思,欲在宫中驱使者,臣请阉之。庶不污宫闱,表寝不出。 明堂成,拜怀义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寻追拜辅国大将军鄂国公,令与浮屠作大云经,言神皇当命事,颁示天下。 后虽春秋高,善自涂泽,亦不觉其衰也,然怀义富贵而骄,颇厌入宫与后交接,多蓄子女于白马寺,昼夜宣淫,所度力士为僧者满千人,淫秽靡所不为,而略无忌惮。 会御医沈南璆亦以材具善御女,得幸于后,怀义心温之,遂密烧天堂及明堂,火照城中如昼,后大以为耻,乃与太平公主谋,使宫人有力者执缚扑杀之。香车载尸还白马寺,焚之。 和尚得了使宜,还要作酸,岂不速死募缘僧 京师人王武功居蔑拗巷,妻有美色,缘化僧过门见而悦之,阴设挑致之策,而未得其便。 会武功将赴官淮上,与妇同坐帘内,一外仆顶盒至前曰:“听大师传语,县君相别有日,无以表意,谩奉此送路,诣讫即去。” 王夫妇亟启盒看,内有肉蟹百枚,剖其中,藏小金牌重一钱,以为误也,复剖其他,尽然。 武功作声叱妇曰:“我疑此秃朝夕往来于门必有故,今果然。” 即诉于府,僧无名字及所居。 遽已窜逃不可捕,独妇坐狱受讯,但涕泣呼天,不能答一辞。 武功弃之,单车之任,妇囚系累月,府尹以朦昧不可竟,命交付外舍,穷无以食。僧闻而潜归,密付针于妇,说之曰:“汝今将何如,且饮死矣!我引汝往某寺,为大众缝纫度日,以俟武功回心转意如何?” 妇勉从其言。 既往,引入前僧之室,藏于地窖,奸淫自如。久而稍听其出入,遂伺隙告逻卒,执僧到官伏其辜,妇怀恨以死。 江右一武弁,家道陵替,居城西隅,村墅寥落,往来稀少。一女年十七岁,姿色艳丽,迥出人表,武弁至六旬余方得一子,如获珍宝。 一日武弁他出,偶有胡僧长干伟躯,登门募化,自言相面即知生死,行法即可延年,武弁妻惑之,呼女携子,命僧验之。 僧谬曰:“小姐天上人也,当贵为后妃,面上喜气已动,只在一二日内大喜至矣,公子面有死气,难过周岁。” 妻泣下不止,僧曰:“夫人不必忧,打扫高楼一间,待僧诵经祷佛,即可长生,且以验小姐之喜临,僧言之不妄也。” 其妻忙洒扫一楼,令僧礼拜。僧出佛像,张灯拜祝,时过午矣。迨夜,命侍者邀母子礼佛,其妻与女偕往,婢襁负其子以从,方稽首次,僧以手取胡梯置楼上,向婢夺去其子,拔出利刃,将婢杀死,叱女裸体。 女悲号祈命,僧声如乳虎,目眦皆裂曰:“吾历游天下,淫若而妇人,若而处女,不知数矣。何物女子,敢逆吾命,将谓吾刃不利耶。” 即缚母,强女以淫,将刀削去女发,欲携而遁去。会武弁归,射杀之,尤伤其子一臂,女媿缢死。毗林僧 毗林僧事母至孝,家既无兼侍,取置丈室。 一日,称母暴亡,时当暑月,即治棺收殓,舁致圃馈之舍,终夕修营哭泣,将以次早出殡。 时有寓客张某自新安归,携一娼女赵寿儿来,赵有色艺,张待之不能满欲,是夜忽失之,以为逃去,经厢,官立赏捕缉。 其子弟云:“寺僧自言徽州人,与寿儿接谈,寿儿每以见僧母为词省之,意其窃去而诈云母亡耳。” 后三日,果有人告僧母原不死,乃僧趁黄昏时候,装着寿儿就木,然后呼仵匠吩咐焉。 叩之如所言,僧与寿儿至郡。匠人仵作莫不囚诸狱,荷伽掠鞭;僧受杖,毁度牒为民;寿儿乞免罪,愿报事乐籍中,理椽以其胜诸妓,亦为恳请,太守不听,竟挞之。并录牙侩仵作辈,连坐者十余人。鄠县僧 宁王尝猎于鄠县界坡林,忽见草中一柜,扃锁甚固,发视之,乃一少女也。询其所自,女言姓莫氏,父亦尝仕,昨夜遇一伙贼,中有二人是僧,劫某至此。 会颦蹙,冶态横生,王惊悦之,遂载以后乘。 时方获一生熊,命置柜中,如旧锁之,值上方求极色,王以莫氏衣冠女子,即日表进之,且具所由。上令充才人。 经三日,京兆府奏,郭县界饭店有僧二人以万钱独赁房一日夜,言作法事,惟具一柜入店中,夜深闻腷膊有声,店主怪日不敔门,撤户视之。 有熊冲人走去,二僧已死,体骨悉露。上知之大笑。书宁王大哥善能处置此僧也。莫氏善为新声,当时号莫才人啭。 女子是态之柔者,两僧造化,撞得生熊,到死得急捷,没床席债。水云寺僧 洪熙间,闽中岭上有一寺曰:“水云寺”。殿宇轩昂,禅房幽雅。士民游观者,无不赏心悦目。 寺内和尚甚多,皆是贪淫浊恶髡徒,不晓得持律守戒。 这许多和尚日夜计较要得良人家妇女,自来就被淫媾,省得插趣调情,招灾惹祸。乃倡言本寺有赤脚秃头仙,显灵显圣,凡妇人无子者,沐浴斋戒三日,贪香诣、守设醮,净身就殿寝宿一宵,无不协喜。 乃于方丈东边整理精室三间,大柱高砾,画栋雕梁,中塑赤腓秃头仙金身一尊,侧立麟儿桂子等像,四壁砖石,砌筑坚固,只开大门二扇,余无一点罅隙,傍设数张牙床锦帐,绣褥花裀,若有妇人来求嗣者,自已在内拴闭,丈夫又封锁外门,方才就寝,中夜感得仙来送子,自然十月满足,分娩得庆。 于是一人传两,两人传三,人人都说道:“水云寺赤脚秃头仙,灵感无比。” 殊不知和尚将殿中柱头刳空圆转,藏躲在内,待妇人裸体就寝,约至黄昏时分,他便轻轻推转柱头,吹灭案前灯烛,走出来挨到床上,与妇人云雨,那妇人在黑暗中,听得些儿响动之声,只说是秃头仙送子与他,袒身向上以图捧接其子,谁知和尚玉茎雄健,妙药调传,将妇人搂抱起来,一枪挺入,缓缓抽彻,灵根没脑。 妇人遍体酥晕,畅美不能言,谓真是秃头仙与之交合也,战久而罢,精溢于席,始有所疑。然为药气冲贯,沉冥睡去。斯时先前来和尚款步下床,柱内又轮转出一个和尚来。 这和尚等候许久,听得那和尚与妇人簸弄颠狂,阳精早已出户,茎软不能如前僧之挺入,乃慢慢挨近妇身,抚摩其牝,以待玉茎刚硬。 妇人惊醒,不敢声言,心中暗喜,若非真仙,如何方才了事,又硬得起来。急急举股凑之,其玉茎已直抵至根矣,抽彻推送,愈觉妙甚,至鸡鸣后方已。 妇人被其嬲弄一夜,身体倦惫,睡至天曙,尚未苏醒。直俟家中人来,开去封锁,方始伸眉抬眼,窃喜从来无此佳趣,令宵得意,岂不怀孕。归与无子者道及秃头仙云雨之事,妇妇皆以为真仙降临,是以求嗣者源源而来,寺前轿马不断。荏苒已及年余,并无一人觉察。 有蔡知府者,新莅闽中,闻知此说,大不肯信。 曰:“子息有无,皆在于命,岂有齐戒宿寺,便可感动仙家送子之理。” 一日往看此寺,果见佛像金光曜目,香烟馥郁侵衣。公便唤几个老和尚问之,曰:“汝寺中求子得子,真耶?假耶?” 和尚曰:“这是真事,岂敢诳言。” 公曰:“我看此殿、此像,俱是新塑造的,不知当时如何兴造起耳?” 和尚曰:“昔年有一个游僧,睡在大殿,夜间梦见这仙人对他说,故此寺阖僧人择日兴工,不想果有灵验。所以求子者络绎不绝。” 公笑而不言,随即回府,心中只是不信。 次日,吩咐差人去看美貌妓女,唤一名来。妓女赴台,公叫近案前,轻轻吩咐他去水云寺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妓女领命,随便更换衣饰,前往寺中假说求嗣,建醮斋宿,未及一更,果有一秃头近床,将妓女搂抱云雨,妓女渐渐晕去,惊心苏醒转来,依蔡公之言,将胭脂搽其肘腋之下,因而连有三秃头来,缠得妓女一夜不眠,五更就起,不待梳洗而归。 将夜间云雨等事细细禀知蔡公,公笑曰:“我道决无此理,今果然矣!” 即时带一哨军兵,将水云寺团团围定,吓得许多和尚魂飞魄散,竟不知祸从何来。 军兵满寺搜提捆绑,不留一个。公逐名点过,叫皂隶看腋下有胭脂的,放在一边,无胭脂的放在一边。 于中四个果有胭脂涂在腋下。 公怒骂曰:“你这死秃驴,敢造作神像,污衊良家妇女,罪恶滔天,天岂容汝!” 吩咐加刑拷打,这些和尚只得招认,委实众僧将求嗣殿中柱头刳空,旋与妇人云雨,假说秃头仙是实。公乃判曰:看得永云寺僧,淫欲迷心,贯盈恶极,并说建醮求嗣,勾引愚民。驾言秃仙送子,嬲戏良妇,屋柱雕空计巧,房门封锁谋奸。转轮声果是秃头来到,玉茎动真如罗汉降临;白练被缁,掬水终身难洗去;黑宵遭玷,神机没齿不能言。是以假扮妓女作良家,谬托求儿宿禅院;以胭脂涂其腋,乘来僧神酣兴发之时,统精壮搜其根,得众髡刳柱藏身之计。恶迹昭昭见在,胭脂点点可凭。粉其骨,碎其尸,尤不足以谢滔天之罪;折其巢,火其院,庶几可以清天地之尘。判讫,放火将水云寺焚成灰烬,其众和尚有受刑不过而死,俱抛掷于万人坑中,其未死者,枭首示众。闽寺僧 西吴许孚远,万历乙未岁,巡抚入闽。时闽中一山寺,素称“灵刹”,凡官族姬妻以求嗣至者,阖扉守锁,独宿殿中,夜有绛服真人与合,遂得娠。 屡往屡验,莫窥其诈。许公闻而心疑之,觅一妓作良人妇往宿,诫之曰:“夜如有遇,可侦所从来及所自,往头上潜以煤记之。” 妓如其言,见一僧从忏佛蒲团下绛衣而出,淫之复入,盖僧通窍殿中,以蒲团覆之,众莫觉也。 许公次日昧爽,突至寺中,众僧长跪迎谒,公俱命去其僧帽,见一黑顶者,立拷鞫之,得其状,遂焚寺而屠僧焉。嘉兴精严寺僧 精严寺,嘉兴大刹也。 僧造一殿,中塑大佛,诡言妇人无子者,祈祷于此,独宿一宵即有子。 殿门令其家人自封锁,盖僧于房中穴地道直透佛腹,穿顶而出,夜与妇人合。 妇人惊问,则曰:“我是佛。” 州人之妇多陷其术,次日不敢言,有仕族妻,亦往求嗣,中夜僧忽造前,既不能免,即啮其鼻,僧去。 翊日其家遣人遍于寺中物色,见一僧卧以被韬面,揭而视之,果有伤掩。捕闻官,时韩彦古子师直为郡将,流其僧,废其寺。 一个好世界,添出许多杂种。和尚吃了十方斋供,住了十方房屋,只少了一个妻小,如今思量做此勾当,可见和尚之狠恶,奈何士绅尤敬重之。奉先寺僧 京城南奉先寺,宫人葬处也。尝寒食祠事,庖人夜切肉,或自幕外引手入攫食大脔者,举刀砍之,即疾走逾填而去。 取火烛视,沥血满道。惊告同辈,相率白太官令章生云:“去岁亦以此时为物攘祭肉,至密买以偿。今又复然,以为人耶!其去甚疾,以为鬼耶!乃有血迹,深可怪,请物色追袭之。” 乃尽呼集隶卒,秉烛寻血踪以行,去寺入丛冢荒草中,一径甚微,略有人迹,内一穴极芜秽,至此绝迹遂止,记识而返。 明日祀毕,竟行究其实,锄穴三四尺,则渐广如窟室,傍穿地道,有裸而据窟者,肌理粗恶,若异物然。 细视乃妇人,正食庖中之肉,臂上伤痕犹湿,初疑鬼;未敢迎,少定知其无他,牵以出,室中列床几衣服,皆破败,无一坚者,询其为谁,曰:“我人也,姓某氏,家去寺远,未嫁时,僧诱我至此。至夜由地道过其房,与僧共寝,晓则复来此室,几十余年,僧忽绝不来,地道又塞,我念以离家久,且不识路,无从可归,既久自能穴土而去,遍往此近人家,窃食糊口,浸昏昧不省人事。夜则不觉身之去来,随意便到,昼则伏藏,不复知几岁月也。” 章以所言谕厢吏,求得其家,云:“父母皆在,但失女二十年,定无存理,不欲来。家人强之,至则相视恸哭。” 与之入寺,时芜僧已死久,房为人徙,居尚可忆。女家亦不复质究云。新市寺僧 建炎初,中州有仕宦者,踉跄至新市,暂治寺居,亲旧绝无,牢落凄凉,踪迹未有定向。 寺僧忽相过存问,时时馈肴酒,仕宦者极感,语次问其姓,则日:“姓汤。”而仕宦之妻亦姓汤。 于是,通谱糸为亲威,而致其周旋,馈遗者甚厚。 一日,告仕宦者曰:“闻金人且至,合眷盍往避他所。” 仕宦者曰:“某中州人,忽到异乡且未有措足之所,又安有避地可图。” 僧曰:“某山间有庵,血属在焉,共处可乎?” 于是欣然从之,即日命舟以往。 虏已去,僧曰:“事已少定,驻跸之地不远,公当速往注授。” 仕宦者告以阙乏。僧于是办舟,赠银二百缗使行。 仕宦者曰:“吾师之德于我至厚,何以为报!” 僧曰:“既为亲戚,谊当尔也。” 乃留其妻拏于庵中,僧为酌别,饮大醉遂行。 翊日睡觉,时日已高,起视乃泊舟大湖中,四傍十数里无居人,舟人语啐啐过午,督之使行。 良久,始慢应曰:“今得矣!” 既而取巨石磨斧,仕宦者罔知所措,叩其所以,则曰:“我等与官人无涉,故相假借,不忍下手,官人当作书付我,诀别家眷,自为之所尔。” 仕宦者惶惑顾望,未忍即自引决,舟人曰:“再迟疑,恐官人不得其死也。” 仕宦者悲恸作书毕,自沈于湖。 时内翰汪彦章守霅川,有赴郡自首者,鞫其情实,曰:“僧纳仕宦之妻,酬舟人者极厚,舟人以是持僧,需索百出,僧不能堪。一夕中夜,往将杀之,舟人适出,其妻自内窥见僧操斧在手,乃告其夫,舟人以是自首。” 汪谓:“僧固当死,而舟人受赂杀命官,情罪俱重,难以首从论,其刑虽均,可也。” 又仕宦妻请以亡夫诰勒易度牒为尼,二事奏皆可。汪命狱吏缓其死,使备受惨酷数月,然后刑之。行脚僧 万参将某者性好施,每斋僧至万人,积有年矣。届会期则夫人偕往,忽因倭警戒严,忝将公治戎事不暇,惟夫人独往,点僧至半,则一美貌少年僧焉,僧蹲踞以手捏夫人足,夫人大怒,虑激变,不敢声言。归以告公,公震怒。 翌日复自往斋僧,点至半,果见一少年僧,便绐之云:“夫人勤佛事,请汝作伴。” 即带僧归,僧嚎啕大哭,称冤不已。 公诘之,乃女子也,云:“父为某官归,值一僧行脚过门,窥见室家之好,帑藏之富,至晚伙众二十余人,劫掠罄尽,淫污眷属。杀其父而留母女妾婢共七人。削发披缁为僧带来,与众僧共乐。母不胜辱,自刎死,妾婢有怨言,皆为僧众相继手刃。只以某貌美不忍即杀。留以供僧众之淫乐。日夕为所窘辱,不胜困惫,无由自明,每每欲死,思仇未雪,即死无益,暂留残喘以冀报冤,故见夫人掏足以鸣冤耳。” 公不信,使老媪验之,果妇人也,遂部众往擒,则逃散者大半矣。公恐其激变,即籍为僧兵以御倭,被倭杀戮无数,公以此女嫁之良民云。 南京城外僻地,有妇独行探亲,路遇一僧,遥尾其后,至向寂处乃迫妇人调之,始以好语,妇不从。继以财贿,妇又不从。 乃出刃以胁之,妇惧而从焉,淫毕谓妇曰:“我欲汝两乳一观。” 即推妇仆重茆中,据坐其体,取利刃割取两乳头,藏裹而去。妇痛绝而苏,适兵马巡逻过之,见妇仰卧道傍,口不能言,第举手指胸乳间,又指僧所去路。兵马悟其故,亟追之乃及。 问其割乳头之故,盖以乳头之皮,包于指上,复加药和牢,然后烧之,则指肉了不痛也。遂伏法。鄞县僧绛州僧 太宰某公,鄞县人。未遇时尝寓一僧寺读书。 公家贫,僧每周以饮食,心颇德之,寓寺久,知僧有密室,人迹罕至。室有小窦,众僧尝抵其处,寂不为开,惟以一指弹之,斯须窦启,众乃渐入。入必经宿厌饫而后返,或馈运食物必身亲其役,不以任人。公窥得之,而弗敢问也。 一日,寺僧悉出赴应。公戏如所弹,见一女童开窦,内有妇女十余人,一见者或喜、或怒、或惊讶,恐僧知事泄,共相攒执不之放,俄而僧归,大恚曰:“我以恩义待君,而君立心如此,殆有宿冤,势不两存,请自死。” 公求一醉自尽,僧与之酒。昏醉间忽见韦驮尊者以杵授之,惊起,杵果在手。 乃绐僧曰:“我固即死,愿出拜三宝。” 众僧翼公出,环立左右,公拜毕,即挥杵掠僧,遇者辄昏仆。 公遂驰走,时山门已扃,恐众僧追及,乃奔入钟楼,楼下一钟覆入地数寸,钟有孔大,仅盈股,至是突入焉。僧遍索方知,怪其能入,出之不得,击之不能,谋裹薪以焚钟,公举杵奋击钟,轰然声吼。 寺故无钟声,邻闻而疑,且见火光。引梯起视得其状,鼓噪而入,起钟出,公奔诉于官,寺毁僧灭。 绛州陶尚书未第时,尝肆业某僧舍。一日闲游,径步至僧密室,见僧坐妇于怀,亟回走,僧追及之曰:“君不读书而好游荡,事既至此,势不俱生。” 乃幽之别室,迫死自尽。 陶曰:“死则死矣,愿得一饱。” 僧许诺,退具饮食。陶觅室中得一小石,故置桌,令不平。 僧捧面以进,俯首稳桌,陶举石一击其首而走。僧茹痛,追至殿上,忽风起香灰,眯其目,寺外僧党在焉,僧大呼不得放走陶秀才。 陶度不得脱,怆惶奔入钟楼,楼下一钟覆地有年,至则忽自起,陶乃入钟旋覆下,僧遍索不得,怅怏不止,不虞其在钟内也。 顷之陶仆至,僧绐已归,家人遍访弗可得,夜梦神指其处促使出之。比晓往视钟,怪不之信。夕梦复如初,试集众起钟,陶出无恙。 时已三日矣,诉之官。僧伏法,寺亦废。江安县僧 江安县民妇柯氏与夫角口,私逃回母家,母劝谕数日,柯氏只得转身回去。 行至半路,遇见两个和尚,在傍路来揖问柯氏,曰:“娘子何往?” 柯氏曰:“我回去丈夫家,你出家人问我则甚?” 和尚哄曰:“上宅旧路本从此至,只是数日前,路途崩陷,行人都从这边傍路走,觉得更近,我出家人以方便为门,所以通知娘子。” 柯氏曰:“那个听你这贼秃说谎。” 两个和尚曰:“我好心教你走路,如何骂我,俗话说得好,打情骂趣,想是娘子知道和尚有趣,故开口骂也。我寺离此不远,娘子同去顽耍一日,然后回家未迟。” 柯氏再要开口时,两个和尚扶拽其手,飞走而去。 都是山僻小路,行不上二三里,至一小庵,推门而入,过了大殿转弯抹角,到一静室去处,其中已有一个老和尚同两个妇人坐在那里顽耍。 两个和尚叫曰:“师父便三个忒快活过了,我们费了许多心机,又拉得一个来,你且与旧人高坐一坐,待我两个尽尽兴,然后与你见礼。” 老和尚曰:“先有吴山后有庙,你们也不要独吃自屙,待我先尝一尝滋味才是。” 这两个那里听他说,把柯氏揿倒在椅子上,松了他钮扣,褪了他绣裤,露出他那紫艳艳、高蓬蓬的物件来,两个就欢喜得局倒,争先挺着硬直直的肉具,要肏进去。 柯氏到此地位,动又动不得,喊又没人应,只得含羞忍泪,任他们舞弄。这老和尚看见了柯氏这般妙物件,也赶身来恶夺头阵。只见那揿定柯氏的和尚,近迫前将他推了一跌,老和尚跌得半日爬不起来。 他两个恣意轮流把柯氏弄了一会,那两妇人只瞅了眼睛,坐着不动,也不做声。 老和尚叫妇人曰:“骚心肝!这两个畜生,便不仁不义!不顾我师父,你两个如何也不来扶我一扶,看我跌得好苦。” 一个曰:“只怕跌坏了小和尚,那怕跌杀你这老秃驴。” 一个曰:“我们正怪老秃驴要枪头刀。” 一帮人正在那里角口,不想柯氏被两个弄得淫水淋漓,痴痴迷迷半晌开不得口,事毕,立起身来,往外就走,两个妇人曰:“娘子你往何处去?你来得,去不得了!” 柯氏曰:“他两个兴已尽矣,我丑已出矣,天色晚了,要赶回家去。” 和尚曰:“我这佛地,是没边没岸的世界,只有进来的,那里有出去的。你今日遇了我两人,便该死心蹋地跟着我们,如何就要舍了回去。况且老爬灰年纪虽然大些,其实腰头颇颇粗硬,抽送颇颇奈烦,你也略试一试,才见我师徒们手段。” 柯氏只得哀恳拜倒在地上,这些和尚竟不听他,忙忙打点酒食出来,劝他畅饮,两个妇人又从傍逗他笑耍,柯氏没极奈何,只得隐忍住在庵中。 原来这老和尚名唤明融,两个小和尚一个名真悟,一个名真惺。 这两个妇人,一个是老和尚拐进来的,一个是真惺拐进来的,连柯氏凑成了三对,每日每夜捉对儿饮酒,捉龟儿歇宿,大家快活,不在话下。 谁知柯氏丈夫来接柯氏,柯母曰:“二日前已回去矣!” 其夫曰:“何曾回家?” 两下争闹不决,具告在县。县尹拘柯家干证,说柯氏的确回家,夫家干证,称说柯氏委实未回。 县尹思必路上被人拐去,遂各故归家。 暗暗差人四下缉访,不曾结案。乃柯氏素性柔顺,思家心切,只是一味小心陪伴三僧,以求放归,再不敢一毫倔强,以忤僧意。那明融双脚烂疮,臭秽难近,两妇俱厌恶他,不肯服侍。 惟柯氏煎汤洗擦,调药渗敷,略不顾忌,一见没人在面前,便哀诉明融曰:“我因夫妻相打,逃往娘家,被拐至此。丈夫若向娘家讨人,必然争讼,害我不轻,师父出家人,慈悲方便,况我竭力陪侍众位师父已经多时,望放我回去,胜造七级浮屠。” 明融怜其哀恳,一日晚送出旧路曰:“我放你回家,你切不要说在我庵中,漏泄我庵中机密事情,可也。”柯氏拜谢应诺。 到家一一与其夫说明被拐之事,其夫曰:“我被你家告在县中,几乎问罪,今须与你见官说明,以完讼事。” 次日,到县诉出被僧拐奸情由,县尹曰:“其庵何名,有何记号?” 柯氏曰:“我不晓何名,但庵中有一鱼蓝观音,我每每烧香祝愿,保佑归家,以手捻其足大指,有痕深入,便是记号。” 县尹牢记在心,时因大旱,遂出告示,不拘庵观寺院,大小新旧,观音圣像俱要送来,候本县牵众虔祷求雨,然后大设醮筵,送还本寺,旌赏寺僧。 只要各自记号明白,以便认回,不致混争启衅。不数日,观音圣像云从雾合,不计其数。县尹率众行香,果然霖雨沾足,乃命僧道启建醮筵,各自认领回去。 内中果有一鱼蓝观音,足大指上有指甲捻痕,命一公差守住,曰:“老爷夜梦观音放一鲤鱼于河,因腾云下雨,此寺僧人另有旌赏。” 真悟、真惺不知其故,随差人到县。 县尹曰:“此观音是汝寺中塑的乎?” 悟曰:“是也。” 尹曰:“此观音真灵,前夜梦他行雨,果有雨。昨夜又梦来,说汝庵中有三个妇人,淫秽浊恶不愿归去。今日果有人告汝强拐妇人,汝今有何理说?” 真悟真惺硬不招认。尹令柯氏来证,乃服罪。 随令人往搜其庵,拿出两个妇人,各令亲人领去。其老僧贿差逃躲。尹再问柯氏庵中再有何人,柯氏念老僧放己之恩,答以无矣。 尹判曰:“审得真悟、真惺,佛口蛇心,面人性兽,不遵佛戒恣颠狂,敢托春情污法界。偶逢倾国,毒眼高张,一睹多娇,神魂顿丧。熬不住欲心似火,遂行挟去之谋;当不得色胆如天,暗起拐来之念。空门恋色,恬然不畏三光;净室弄拒,顷刻便忘五戒。讷衣兮作合欢被,应难报道好个姻缘。鲛硝旧是紫蒲团,可不羞杀骚和尚。笙簧洞府,既非阮肇佳期;云雨阳台,怎比襄王情况。不守禅规居梵宗,难辞绞罪入刑场。” 判讫,将真悟、真惺各责四十,监固待决。六驴十二佛 万历己丑冬,江都令刘道隆一夕梦遇驴六头,内一小驴向刘叩首,觉而疑之,思不得其故。 鸡鸣忽悟,曰:“是矣!是矣!” 妻问其故,刘述前梦,且曰:“今人骂僧为秃驴,意者僧为奸乎!” 且乘小舆出西门,果遇六僧,令隶拘之,僧称:“从来不入城市,且无罪,奈何拘我?” 刘绐之曰:“饭尔耳,尔弗辞。” 及至县内,一小僧叩首不止,曰:“我乃女子也,吾父青州贡生,两兄亦是秀才,一日此五僧来家化斋,母素俟佛,因留之斋,且诵经禳星,令我出拜佛。僧见我姿色,故延至晚,曰:‘村中无庵观,敢求长者借宿一宵。’ 父不得已,令暂宿于门房,夜半五僧持刀排闼而入,将父母兄嫂并苍头数辈,悉皆杀死。 只五岁侄避枕下得免,将我登时削发披缁,挟之而出。昼夜轮奸,其时我不难一死,以举家异冤,无由申雪耳。每白日置我于僻处,二僧监守,三僧化缘,供我衣食。离家三年,所过不入城市,目中不见官府,故隐忍以至今日。幸遇爷台,是我报冤时也。” 五僧不待加刑,已伏辜矣。刘乃招详院道,移文青州,按实得报,即置典刑。女号泣数日,乃自尽焉。 夫女不死而从僧,且从之三年,似一淫妇人矣,及仇雪而不惜一死,以谢父母,岂非从容就义者乎。 有张巡检者,夜梦人告曰:“明日有十二佛来见,汝可善待之,能为汝度先祖,佑汝一生富贵。” 迟明,果有十二僧来见。张甚喜,即语以梦,留款甚厚。次日,请作醮以度其祖先,问之曰:“舟中更有何人,请来同斋。” 僧曰:“只二行童留看行李,不必去请也。” 张密令其子至舟相请,二行童曰:“我非行童,乃浙江天台人也,父为某官,考满遝乡,遇此十二和尚,劫杀一家,留我姐妹二人扮作行童,带来至此,烦大官人密以此情诉达大人为我申冤。” 子诺,子返密告于张,张遂拘十二僧入谳定罪。判讫,将十二僧监禁,待日刑绞。延庆寺僧 江南一女名柳会春,年十六,患痘。父祷于延庆寺。 既愈。女躬往酬之。寺僧作回,回偈梵语,诵于佛前,曰:江南柳,嫩绿未成阴,枝小不堪攀折。取黄鹂飞上,力难禁,留与待春深。” 女慧,悉记之,归以语父。父怒,诉于方谷珍,谷珍令以竹笼僧投之急流中。 既至,谷珍曰:“我亦作一偈送汝,江南竹,巧匠为庵,留与僧侬盛法体,碧波深处伴蛟龙,方知色是空。” 僧泣诉曰:“死则死矣,再容一言。” 谷珍曰:“何说?” 僧曰:“江南月,如鉴亦如钩,如鉴不临红粉面,如钩不上画帘头,空自惹场愁。” 珍笑而宥之。姚庄寺僧 嘉兴县白大尹,代过姚庄,访僧胜福州,间游市井间。 见妇人女子皆浓妆艳饰,因问从行人役。 有答云:“风俗使然,少艾者僧之宠。下此则皆道人所有。” 白遂戏题一绝于壁。曰:“红红白白好花枝,尽被山僧折,取归祇有野薇颜色浅,也来勿惹道人衣。” 胜看见,亟命去之,已盛传矣。相国寺僧 相国寺星辰院,比丘澄晖,以艳娼为妻。 每醉自点其胸曰:“二四阿罗烟扮释迦,又没髭须。浪子有房室,如来快活风流,光前耀后。” 忽一少年踵门谒晖,愿置酒参会梵嫂,晖难之。 凌晨但见院牌用纸漫书,曰:“勒建双飞之寺”。李煜遇僧 李煜在国,微行娼家。遇一僧张席,煜遂为不速之客,僧酒令、讴歌、吹弹,莫不高明。 见煜明俊酝籍,契合相爱重。 煜乘醉大书于壁曰:“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傅持风流教法久之。” 僧拥妓入屏帷,煜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王和尚 武陵民张氏嫁女,招邻里会饮,郑二夫妇预焉。郑妻素与王和尚通,人多知之。 酒酣醉,郑妻偶堕筋于地。 张妻戏曰:“定有好事。” 郑妻笑问故,张妻曰:“别无好处,只是一个光头子。” 一坐哗然。尼部 附辑 尼姑生来头皮光,拖子和尚夜夜忙。三个光头好像父,师兄拜师弟,只是铙钹缘何在里床。 当年行径是窠儿,和尚阇黎铺中间,打扮念弥陀。开口儿就说西方路、尺布裹头颅,身穿直缀,腰系黄韬,早晚捱门傍户。哄金恨犹是,可心窝里毕竟糊涂,算来不是好姑姑,几个清名被点污。挂枝儿 小尼姑想起把褊衫撇下,正青春,午纪小,出什么家。守空门便是活地狱,欲禁难架,不如蓄好了青丝发,去嫁一个俏冤家,念什么经来,守什么样寡。 小和尚就把女菩萨来叫,你孤单,我独自。两下难熬。难道是有了华盖星,便没有红鸾照禅床。做合欢帐,佛前灯做花烛烧。做一对不结发的夫妻也,光着头,直到老。明因寺尼 元时临平明因寺,尼刹也。豪僧往来,多投是寺。 每至则呼尼之少艾者供寝。寺主苦之,于是专饰一寮,以贮尼之淫滥者,供客僧不时之需,名曰尼站。 寺内有宋仁烈皇后手书“众生自度,佛不能度,欲正其心,先诚其意,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罪从心生,还从心灭”三十二字。 近年门禁甚严,人罕得进。惟六月二十九日观音成道良辰,始大开寺门,女僧群聚殿上诵经,人可直抵寝室,题诗调笑。 知客尼法名性空,故豪家女,以万历己丑冬日,励志在寺脩行。为本寺知客,颜色姝丽,见者无不啧啧。 有徽人黄某者,丰姿环态,慷慨风流。 开典铺于临平街上,每至期往观,苟非绝色,未尝瞩目。至庚寅六月,忽见性空,遂魂摇神夺。询之,知去岁冬始来修行者。莫能为计,已而门扃如故,不可复睹矣。 越月一日,有老尼持一缣向黄质钺,黄掷钱与之,不留其缣,尼深讶无因。 未几,尼以钱偿黄,黄曰:“我方将捐赀,助修殿宇,此微物何必介意。” 尼致谢而去,以语知客,知客曰:“黄郎何许人,乃能喜舍如是,我将有以探其隐焉。” 于是亲手制儇馋,令尼馈黄,黄谢,复赠以金簪一只。 尼归,诧示知客,知客曰:“此物奚其至哉。” 掷而不视。 尼曰:“彼喜舍我,何不以为德也?” 知客曰:“是非师所知也。” 尼曰:“尔何见而云然。” 知客曰:“黄铺开几年矣?” 尼曰:“三十余年。” 曰:“黄来几年?” 曰:“六七年。” 曰:“六七年内曾喜舍否?” 曰:“喜舍出一时善心,向来未尝舍也。” 曰:“若如师所言,黄果有隐衷,非喜舍矣!” 尼曰:“为今之计,何以应之。” 知客曰:“是不难,师即持金簪去诘黄曰,檀越既以善心喜舍,合寺皆感仰,第檀越且收贮此簪,俟鼎新殿宇之日,来领白金耳,黄如无他赐,师且留之,如有他赐,黄必另有一篇说话,师且记之,归以语我。” 尼依其说,即趋见黄,黄曰:“师来何遽也?” 尼以金簪还之,一如知客语。 黄笑曰:“是语必有人教师为之,非师意也?” 尼惊曰:“本寺知客使诘事之,檀越岂有耳报神乎?” 黄曰:“我先知之矣,有数行幸为我致意知客,师万勿阻。” 尼曰:“可。” 黄遂援笔书云:“自谒仙姿,徒深企想,缘悭分薄,不获再睹丰仪,欲求西域金身,见怜下士,媿非潢氏,莫降仙姬,切切痛肠,摇摇昼夜,聊具金珥,以作贽仪,不过谓裴航之玉杵臼,他日一大奇事耳,奈何不慨存也。” 厚贿老尼,嘱使持去。知客见书,手札复云:“操凛冰霜,披缁削发,空门禅定,倏尔将眷。忽递金珥,安颁如纳,沟壑之内,虽深感佩,不敢稽当,谨蹈不恭,负荆。” 异日,尼复持书去,黄读之,愈增思慕,益厚贿尼,要图方便。尼许以乘机通会,再通消息。不想知客得黄书后,然虽复之,而心中亦念黄不置,每每形之纸笔,有一诗置砚匣下,诗云: 断俗入禅林,身清心不清;夜来风雨过,疑是叩门声。 一日,有他尼相访,知客慰之,曰:“久作襄王梦,相思日几回。” 尼曰:“不因频见面,缘有折花魁。” 坐谈良久,尼偶捡得前诗,哂曰:“适闻佳句,谓尔念我,乃念他人耶!” 知客面赤不语,久之,曰:“心原无染,句偶有私。” 尼曰:“倘有知心客,我愿为君子。” 知客摇首,起夺己诗。尼执不与,固问其人。 知客只得细语其故,尼曰:“得等黄郎耶!” 知客曰:“然。” 尼曰:“黄郎温润如玉,尔其得所配矣!”知容微哂。 尼遂出珍珠同心结二枚,诗一首,奉知客,诗云: 累累珍珠结,相将到大罗;知音频怅望,莫掷谢鲲梭。 知客曰:“此从何来?” 尼曰:“尔心上人,托我致意。向蒙慨允,愿结同心,得叙佳期,粉身以谢。” 知客赧然曰:“某落发空门,何能为黄郎作儿女子态。” 尼曰:“尔未知人道之乐耳,倘饱其味,日拥黄郎不令归矣!” 知客曰:“黄郎何足牵我方寸。” 尼促师以复,强至再三,知客拂笺写诗云: 郎情温如玉,妾意坚于金;金玉尔相契,百年同此心。 尼持去,黄得之大喜,拥尼谑浪而别。 他日,又令尼道:“黄思想之切,兼促会期。” 知客泣下曰:“我非草木,不近人情,第人遥地阻,黄郎能飞渡耶!” 尼曰:“重赂司阍,径趋尔室。” 知客俯首不语,尼又促之,乃取白绫帕题诗付尼,诗云: 妾年方及笄,那知月下期;今宵郎共枕,桃瓣点郎衣。 黄不意犹处子也,喜跃过望,至晚挟尼同行,为逻者所阻,知客候久不至,深自悔恨,题诗志怨云: 嫩萼未经风雨润,柔条先被雪霜摧;从今不学闲花草,总是春来也不回。 翌日尼来,委曲道意。知客忧形于色,以诗示尼,尼戏之云:“汝恨黄郎,莫饮冷冰。” 知客曰:“谁似尔登门觅汉,惯品肉箫。” 尼曰:“汝未见黄郎,便知肉箫好品耶?”大笑而别。 至一更,尼道之前相见,感欢治具畅饮,尼以一笔奉黄曰:“郎饮合欢杯,娇花醇后开。” 以一笔奉知客,曰:“相逢成夜宿,檀越雨云来。” 饮讫,三人共枕求欢。 知客谓黄曰:“平生未识灯花关,倏到花关骨尽寒,愿郎爱护,忽恣颠狂。” 黄以白绫帕取红,知客娇啼不胜。 黄曰:“桃瓣验矣。” 乃与尼大战,知客视之毛发皆竖。五鼓别去,知容拊黄背曰:“金簪乃今日之奇事,各留其一。” 自是往来,浸及众尼,黄亦挈伴取乐。越三四月,为里正所觉,侦黄执之,送仁和县,大尹逮尼得实,断黄配遣,杖尼离寺,另嫁。 里人为作金簪传奇行于世。麻姑庵尼 麻姑庵,乃麻姑修真之地。层峦耸翠,烟雾横斜。飞阁流丹,琉璃鳞次。幢墙飘舞,宝盖飞扬。瓶插山花,炉焚檀降。琪树行行开白社,香云霭霭透青霄。 庵中有六七个尼尊,最长者称为庵主,娇姿艳质,已抛红粉紫脂,纸帐梅花。惟有清风明月,色即是空;夜月木鱼敲不尽,空即是色,朝云锦帐路还赊。 那庵主年纪未满三旬。众小尼俱在二旬上下。合掌诵经,果是日无宁晷,见人偷眼,自觉心有余间。 内中有一幼尼,青春二八,芳姿眩目,清韵逼人,引得过客游僧,断肠愁叹。第因庵主操凛冰霜,心坚金石,是以众尼不敢逞其芳心,人亦无计开其情窦。 有一和尚,年纪不多,容貌标致,素善采战之术。云游各处,奸骗妇女,终不能尽逞其伸缩之妙。偶来庵前,见此小尼,不觉心动,因缓步入庵。 转过法堂,参礼伽蓝、菩萨、罗汉、诸天,才到庵主眼前稽首,又向众尼叙礼问讯。 那众尼经也不诵,磬也不敲,金钟不撞,木鱼不响,都看他青青旋旋新剃的头儿,白艳艳粉捏的脸儿,颤簌簌袅娜的身儿。 目睁口呆,半晌不语。那庵主自持虽极严肃,不觉也掉落了数珠儿。便吩咐香积厨中,点茶备斋与小僧对面而食。斋罢,小僧辞行。 庵主曰:“日已暮矣,山中路径丛杂,汝年幼小,难以独行,不如暂就方丈,安宿一宵,明日早去。” 小僧曰:“多感厚意。” 即随庵主,到了方丈内坐禅,众尼俱各归房,唯小尼坐在庵主榻旁。 庵主欲与小僧交媾。因小尼碍眼,仓卒未及启口,不想这小和尚立起身来,曰:“夜已深矣,庵主请睡罢!” 庵主闻得小僧这一句说话,一发中他意思,便吩咐小尼白:“你先去睡,我再坐一坐,就进来。” 小僧曰:“小僧同小师父去睡何如?” 庵主曰:“汝再陪我一坐,少刻就此歇宿,那个许汝进房中去。” 小僧曰:“独宿不免害怕。” 庵主曰:“魔高一尺,法高一丈,怕些恁么?” 那僧只得坐在那里,看那小尼轻移莲步,饮蹙禅衣,走进房去,掩上房门。 庵主假意又坐了一会。方才叫小僧近前,搂他坐在自己怀里,举手摸其肉具,不想和尚虽小,肉具反坚大过人,这庵主心中乐极。 双手捧定他肉具曰:“汝如何生得这一条好东西?” 小僧曰:“弟子不惟此物坚大,更善伸缩,吞吐一夜,可战十女。” 庵主连忙自解裤带,握其肉具,投入牝中。小僧倒插斜钩,尽力抽送了数百余度。 庵主被他抽得娇声颤作,昏晕酥麻,竟忘却小尼在房也。 谁知小尼立在房门边,侧耳窃听,听见庵主做出许多娇声,心中便道:“庵主平日这般严谨,都是没奈何熬皎,如今怕他则甚!” 便开门闯将出来,庵主正在昏晕之时,听得拽门声响,连忙挣将起来,见小尼立在面前,看着小和尚抽送,便一把扯进他手说曰:“我在今日熬不过,没奈何吃他这一撞。你少小年纪,蝶花未开,何苦来讨这滋味吃?” 小僧一手拿住小尼,曰:“庵主休替他愁,他即来时,断然不怕辣姜酽醋的了,待他也试一试弟子这一条好东西。” 小尼假推托时,小和尚的肉具已挺在他腿凹里了。 小尼半推半就,小僧趁兴趁情,真个是,一朵鲜花才遇游蜂,采取十分春色,方遭浪蝶偷寻,进退矫羞语言无。 那庵主兴不能禁,酸不能忍,叱僧曰:“狂妄秃儿,如此大胆!” 叱尼曰:“颠女子,敢恣春情!” 小僧赤条条地跪在地上,求恳庵主,庵主曰:“事已如此,且各禁声。只是明日众人面前,如何安顿此子?” 小尼曰:“小秃子只用此法钳制众人,自然大家没得说矣!” 庵主曰:“汝真是大舜有大量,善与人同,不逞己有,不私已无,与朋友共敞之而无憾也。” 天明,众尼来问小僧何在,庵主曰:“此僧夜来独宿,陡作寒疾,至今未起。” 众尼微哂而退。 庵主自思:“我数载坚持,忽遇这个业障,不由人心花不开,今夜且再瞒过众人,与他饱战以酬平生之愿,只是还多这个小妖在此夺我的口食耳。” 经卷束之高阁,走来走去思量。看看红日沉西,醮楼鼓动,便挽小僧就寝。那僧心在小尼,思量若不放倒庵主,终是吃他碍绊,乃用升阳大采战法,以肉具塞满庵主阴户,抵擦阴岸,踊跃连环而祷之。 果然不及一个时辰,庵主冷汗淋身,四肢缓散,晕绝在醉翁椅子上。小僧便到小尼榻前,搂抱求合。 小尼曰:“羞人答答的,如何只管好舞弄。” 僧曰:“姑的羞,只因我的抽,我不抽便不羞,抽一抽,羞一羞,我如今只管抽,看你羞不羞。” 小尼不答。僧扶其两股作推车势以进之,尼自怜自恤,百意百从,问僧曰:“以汝慧中秀外,何故剃度为僧?” 僧曰:“以汝粉白黛绿,何故削发为尼?” 尼脸偎僧胸,僧舌吐尼口,相与调笑欢谑。 尼又谓僧曰:“尔我情乎,何不趁此月光交拜立誓,蓄发归家,定为百年夫妇,庶几我作闺中妇,免尔频敲月下门。” 僧曰:“可。” 乃穿衣起拜,立誓已毕。尼曰:“以月为题,联诗记事。” 僧:“碧空云净展琉璃”,尼:“二八良宵月色奇。”僧:“未满己周千里共”,尼:“将圆兀讶一分亏。”僧:“向劳玉斧修轮影”,尼:“愿借金风长桂枝。”僧:“今对嫦娥同设誓”,尼:“赏心端不负佳期。” 联吟方罢,小尼又作诗一律,以志感焉,诗云: 旋蓄香云学戴花,从今不着旧袈裟;宁橾并臼供廿旨,分理机梭弃法华。试宿频知鸳被暖,乍妆殊谓凤钗奢;禅心匪为春心贰,女子生来愿有家。 小僧正欲酬和,不觉庵主苏醒转来,赶到小尼榻边。以手拍僧背曰:“尔何舍我。” 小僧也不答话,便以肉具投入他牝,紧顶其阴。 战至三五百度,庵主淫水溢于裀褥,喘息吁吁,沉冥睡去。小尼在傍见之,口虽不言不语,恰把两手自擦其牝。 小僧知其技痒,乃重整余欢,再相对叠,直弄到钟鸣漏尽,方才一榻酣眠。 次早众尼起做功课,在法堂中,妆香点烛,击磬挂灯,擂鼓鸣钟,摇铃梵唱,专候庵主出来。 候至午时,尤不见面。一尼去房前叫,亦不醒。正在那里猜疑未定,忽一尼曰:“必定那小和尚做出事来了,可撬门视之。” 众尼曰:“可。” 于是撬开其门,一齐拥至榻前,见庵主含着小和尚肉具,在于口角,小尼牝中阴精流溢于外,都昏迷不醒。 小和尚跳起身来,肉具昂然坚硬,五尼见之,有掩口遮脸而笑的,有皱眉伸舌而看的。 小僧微娇撒痴,向前抱住一尼。 那尼正在眼中出火,心热难熬,便不顾羞羞,忙解衣脱裤,仰卧在禅椅上,凭小僧抽送一会。 小僧去了这尼,复挽一尼,战经百合,如是者至三至四,才轮到这一尼身上,这尼立在那里等得欲涛狂泻,足不能移。 小僧笑谓曰:“情极一何至此。” 尼亦笑曰:“眼看心如火,身亲体不禁。” 僧猛力鼓弄,尼心动神疲,真所谓:“半生滋味在花关,倏到花关骨尽寒也。” 四尼看得眼黄地黑,脊软酥麻,各各俱有不足之意。 小和尚乃放出伸阳缩气手段,把从头至尾的众尼,俱随心抵触,任意抽添,大战几百回而罢。 幼尼谓僧曰:“汝殆神人也,不然何野战之善,鏖战之久也。” 僧谓尼曰:“怜卿弱态,故不忍力攻,若卿作是宫,我当放胆以战矣。” 众尼相视而笑。 自此淫欲无度,早晚功课皆废。众尼每每争锋,小僧乃定一约规,曰:“惟小尼不论常规,庵主与众人,各门定先后,每夜轮一处,何如?” 众尼乃依龟不复言。 过二月有余,庵主与二尼身皆怀孕。恐人知觉,只得托病卧床。 久之,二尼一齐分娩,污秽狼藉。地方具报到官,官据实以闻,拆毁庵宇,斥逐众尼。杭州尼 杭州有二尼,美而荡。有二商人,闲游入寺,其一商少年美丰度,尼目之不舍。商初不领略,茶毕而去。 长尼思之,夜谓其次尼曰:“得此人共枕,半生不虚矣。” 次尼笑曰:“彼过往人安得再来。” 次夕明灯拥炉,相语切切,叹其美好。 次尼曰:“曾得其居址乎?” 长尼曰:“已问之,乃武林门外杨店王七官人也。” 更相叹慕。一偷儿方剜其墉,闻之,舍去径往武林门外,告王七官以其语,曰:“事成予我白金十两为赏,我为子导。” 王喜予银二两,随行至寺。尼一见,喜出望外,设席出酒,相与共酩,偷儿先谢去,二尼逐留之宿。长者当夕,少者次之。 尼语生曰:“吾方思子,子何以知,乃适我愿。” 王七曰:“某人之语也。” 尼虑事彰,即召偷儿饮之酒,且贿令弗言。由是暮阴而入,朝阴而出,往还半年。 孤木不能御二斧,遂以赢死,尼仓惶埋之花台下。王父遍觅其子不得,鸣于官,揭榜通衢,许犒钱千文。 偷儿闻之,复夜往庵究探,见二尼陈设祭品于花台下,奠浆跪泣且曰:“公终天年,幸勿以幽明之故,间此情好。” 偷儿闻之,即奔告于王父。官审实,以偷儿狡猾放衅,杖死。而鞠二尼归宗,庵亦废。京师尼 京师一尼少美,有男子过而与通,情好甚密。 尼欲恒留某人不可得,乃饮之酒醉而髡其首,以弟子育之。 其妻怪夫不归,入庵求之。 尼方抵讳,而夫于隔窗闻妻声,遂云:“我在此。” 妻决户出夫,则其头已髡矣。 妻兀尼,夫堑谢,又曰:“此吾自取耳,吾归长髡,慎勿为人言。” 时其子商于外,其妇怪姑氏食倍于常。又数闻人语音,乃凿壁窥视,正见姑与一僧同坐。 忿恚,具白其子,其子大怒,取刀入室,抚两人首,其一僧也,即奋刃断僧首。 母觉而止之,不及,乃告以为僧之由。 子不信,捡其首乃大恸,邻保执赴官,论其子弑父固出不知,然母奸不应子杀,遂坐死,尼亦徒刑。江西尼 宋咸淳间,一人寓江西,招一尼教其女刺绣。 女忽娠,父母究问,女曰:“尼也。” 父母怪之,女曰:“尼与我同寝,常言夫妇咸恒事,时偶动心。尼曰:‘妾有二形,逢阳则女,逢阴则男。’揣之,果然男子也。遂数与合,因而有娠。” 父母闻于官,尼服验之无状,至于宪司。 时翁丹山作宪,亦莫能明。 某官曰:“昔端平丙申年,广州尼董师秀颇有姿色,通诸佛经咒,而女红更臻其妙,往往化缘止求口粮度日,不爱财帛,凡一切功德主,咸敬重之。官家富室妇女留习经咒女红者,师秀无不与之偕寝处,同饮食,意或稍怠,师秀即飘然辞去,略不沾滞,以故人家男子谓师秀其修行佛弟子也。师秀尤好与寡妇家往来。非眷恋于此,即赳趄于彼,寡妇争强留不舍。偶有少年欲淫之者,卒揣其阴,则阳物大而且长,乃男子也。事闻于官。师秀称:‘从幼出家,身本妇人,何妄云男子。’官命两坐婆验,则是女也。官将责少年,少年曰:‘我以为妇人,将奸之。揣其阴见阳物甚大,乃目所见,手所扪,何谓妇人?’一坐婆曰:‘验来本是妇人,但我闻世有二形之人。其外是女,可与男交,其内有阳物,可出而与女交。当令仰卧以盐肉水渍其阴,令犬舐之,其形即出。’如法试之,已而阴中果露男形如龟头出壳。转申土司。时彭节齐为经略,判云:‘在天之道,曰阴与阳,在人之道,曰男与女。今董师秀身带二体,不男不女,是为妖物,所历诸州县富室大家,作过不可枚举,岂可复容于天地间。’,额刺‘二形’两字,决脊六十,伽令十日,押下摧锋军寨拘锁,月具存亡。” 申之如其说,验之,果然。遂处死。(故阴阳分而成配合,夫妇别而有唱随。)女僧嫁人 饶州有女僧,从士人张生者,乡士戴宗吉为诗赠之,诗曰: 短发蓬松绿未匀,袈裟脱却着红裙;如今稼与张先去,羸得僧敲月下门。 闻者痛快。张先字子野,尝赴一尼私约,其老尼性严,每卧于池岛中一小阁上,俟夜深人静,其尼潜上梯,俾子野登楼相逼临,令子野不胜惓惓,作一《丛花词》以道其怀,曰: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南北、飞絮濛濛。归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少桥通。横观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新月朦胧。沉思细恨,不如桃李,犹解嫁东风。 又君实赠一老尼嫁人诗曰: 脱卸罗裙着弦裙,仙凡从此路岐兮;蛾眉再画当时绿,螺髻重梳昔日云。玉貌缓将鸾镜照,锦衣兼把麝香薰;屏帏乍得辉光华,更没心情恋老君。 进士黄公炜,建昌人,任华亭令,有尼蓄发欲嫁人,投词求批执照,公判云: 短发蓬松绿似云,缁衣脱却换红裙;如今嫁作良人妇,免得僧敲月下门。 与戴诗相同,而赢字、免字,各有旨趣。尼慧澄 狄氏者,家故贵,以色名动京师。所嫁亦贵家,明艳绝世。每灯夕及西池春游,都城士女堆集,自诸王邸第,及公候戚里中贵人家,蛮幕车马相属,虽歌姝舞姬,皆饰珰翠、佩珠犀,览镜顾影,人人自谓倾国。 及狄氏至,靓妆却扇,亭亭独出,虽妒悍自炫者,皆羞服至相诋辗曰:“若美,如狄夫人耶,乃敢凌我。” 其名动一时如此。 然狄氏姿性贞淑,遇族游群饮澹如也。 有滕生者,因出游观之,骇慕丧魄,归郁郁不聊生。访狄氏所厚善者,或曰尼慧澄与之习。 生过尼厚遗之,日日往,尼媿谢问故,生曰:“极知不可,幸万分一耳,不然且死。” 尼曰:“试言之。” 生以狄氏告,尼笑曰:“大难!大难!此岂可动耶!” 具道其决不可状。生曰:“然则有所好乎?” 曰:“亦无有,惟旬日前属我求珠玑颇急。” 生大喜,曰:“可也。” 即索马驰去,俄怀大珠二颗示尼曰:“直二万缗,愿以万缗归之。” 尼曰:“其夫方使北,岂能遽办如仵偿耶!” 生曰:“四五千缗,不则千缗、数百缗皆可。” 又曰:“但可动,不愿一钱也。” 尼乃诣狄氏,果大喜,玩不已,问:“须直几何?” 尼以万缗告,狄氏惊曰:“是才半直尔,然我卒未能一并,奈何?” 尼因屏人曰:“不必钱,此一官欲求事尔。” 狄氏曰:“何事?” 曰:“雪失官耳,夫人弟兄夫族皆可为也。” 狄氏曰:“持去,我徐思之。” 尼曰:“彼事急,且投他人,岂复得耶,姑留之,明旦来问报。” 遂辞去,且以告生,生益厚馈之。 尼明日复往,狄氏曰:“我为营之,良曷。” 尼曰:“事有难言者,二万缗付一秃媪,而客主不相问,使彼何以为信。” 狄氏曰:“奈何!” 尼曰:“夫人以设斋来院中,使彼若邂逅者,可乎?” 赤面挥去,曰:“不可。” 尼愠曰:“非有他,但欲言雪官,怎使彼无疑耳。果不可,亦不敢强也。” 狄氏乃徐曰:“后二日我亡儿忌辰,可往,然立语亟遣之。” 尼曰:“固也。” 尼归及门,生已先在,诘之。且道本末,拜之曰:“仪秦之辩,不加于此矣。” 及期,尼为斋具,而生匿小室中,具酒肴俟。晡时,狄氏严饰而至,屏从者,独携一小侍儿见尼曰:“其人来乎?” 尼曰:“来也。” 呗祝毕,尼使童子主侍儿,引狄氏至小室。蹇帘见生及饮具,大惊欲避去。生出拜,狄氏答拜。 尼曰:“郎君欲以一扈为夫人寿,愿勿辞。” 生颀秀,狄氏颇心动,睇而笑曰:“有事第言之。” 尼固挽使坐,生持酒劝之。狄氏不能却,为酽扈,即自持酒醉生。 生因徙坐,挟狄氏曰:“为子且死,不意果得子。” 拥之即帏中。狄进亦欢,恨相得之晚也。此夜散去,犹徘徊顾生,挈其手曰:“非今日,几虚一世人,夜当与子会。” 自是夜开垣门,召生无阙夕,所以奉生者靡不至,惟恐丝毫不当生意也。 数月,狄氏夫妇,生小人也,阴计已得狄氏,不能弃重贿。 俟其夫与客坐,遣仆入白曰:“某官尝以珠直二万缗卖第中,久未得直,且讼于官。” 夫愕贻,入诘。狄氏语塞,曰:“然”,夫督取还之。 生复遣尼谢狄氏曰:“我安得此,贷于亲戚以动子耳。” 狄氏虽恚甚,终不能忘,夫出,辄召与通。 逾年,夫觉,间之甚严,狄氏以念生病死。干明寺尼 汴粱张生年十八,人物聪俊,未娶妻室。因元宵到干明寺观灯,忽于佛殿上拾得一红绡帕子,帕角系一香囊,细看帕上有诗一首云: 曩里真香谁见窃,鲛绡滴血染成红;慇懃遗下轻绡意,好与才郎置袖中。 诗尾有细字一行,云:“有情者拾得此帕,不可相忘,来年正月十五夜于相蓝后门一会,车前有鸳鸯灯是也。” 生赞赏久之,和其诗云: 深麝因同琼体织,轾绡料此杏腮红;虽然未近来春约,已胜襄王魂梦中。 倏忽元宵将近,生思去年之约,乃于十四晚候于相蓝后门,果见车一轴,灯挂双鸳鸯,呵卫甚众,生惊喜无措,乃近车,或先或后,吟诗一律云: 何人遗下一红绡,暗遣吟怀意气饶;勒马住时金登脱,动身亲用实灯挑。轻轻滴滴深深拜,慢慢寻寻紧紧瞧,料想佳人初失去,几回纤手摸裙腰。 车中女子闻其音韵,默念昔日透香囊之事谐矣,遂启帘究生,见生容貌,大喜。随令婢百花者通情,生会女意,须臾香车已失所在。 次夜,生向于原处,俄有青盖旧车而来,更无人从,车挂双鸳鸯灯。生觐车中非相遇之女,乃一尼耳。 车夫连称送师归院去,生迟疑间,见尼转手招生,生潜逐之。 至干明寺,老尼迎问曰:“何归迟也?” 尼入院,生随之入小轩,轩中已张灯列宴,尼乃去包丝而绿鬓堆雪,脱僧衣而红裳映月。 生女联坐,尼侍旁行酒,女曰:“愿见去年相约之媒。” 生取付之,女笑曰:“京辇人物极多,惟君得之,岂非天赐姻缘耶!” 生举前所和诗,女曰:“真我夫也。” 于是同生就枕,极尽欢娱。 顷而鸡声四起,女谓生曰:“妻处深闺,祝天求合,得成夫妇,昨夜欢浓,今朝离别,从此之后,无复再会。不若自尽,君不忘情,感恩多矣。” 生曰:“我非草木,岂能独生。” 女曰:“君有此情,我之愿也。” 遂解衣带共结,欲同悬于梁间。 老尼急止之曰:“岂可轻生如是乎,尔等要成夫妇,但恨无心耳。” 生女求计于尼。尼曰:“汝远离江湖,更易名姓于千里之外,可尽终世之情。” 生女然其言,遂约生今夜三鼓后,可于城北巨柳下俟我,我将黄白之货从郎远遁。 生曰:“尔果然否?” 女曰:“妾与君性命尚弃,况余事乎!” 女乃告归,生亦收拾黄白一包,如约俟于柳下。仿佛夜分,果见女迤逦而来,共会宿于通津邸中。 次早雇舟,自汴涉淮,直至苏州。是在两情和好,谐老百年。西湖庵尼 临安某工官妻,为少年所慕,日日坐于对门茶肆,睥睨延颈,如痴如狂。尝见一少尼从其家出,径随以行,尼至西湖上入庵寮,少年即求见尼,啜茶而去,自是数往来。 少年固多赀,因以修建殿宇为名,捐施钱帛,其数至千缗,尼讶其无因;再三叩其故。少年以情告,尼欣然领诺,约后三月来。 于是,列一斋目,上书大官女妇封称三十余人,再诣某宅迎其妻曰:“以殿宇鼎新,宜有胜会,诸客皆已在庵,请便升轿。” 即盛饰易服珥,拐与婢偕行,迨至彼,原无人。 尼将钱犒轿仆遣归,设酒连饮与婢,妇人亦醉,引憩曲室就枕。移时始醒,则阴户精流,一男子卧于傍,既死矣。 盖所谓悦己少年者,先伏此室中,一旦如愿,喜极暴卒。妇人不暇俟肩舆,呼婢徒步而返。 良人适在外,不敢弃声,两婢不能忍口,颇泄一二。尼畏事露,瘗尸首于榻下。 越旬日,少年家访其踪,诉于官。官鞫得实,尼坐徒,妇人免。张漆匠遇尼 嘉泰间,内臣李大谦于行都九里松玉泉寺侧,建功德寺。 役工数内,有漆匠张某者,天台人。 偶春夜出浴回,于道中遇一老妪,挽入小门,暗中以手扪壁,随妪而行,但觉布幕,转径数曲,至一小室,使就物坐,此妪乃去。 继有一尼携灯至,乃见四壁皆有青赤衣帷遮护,终不知是何地。此尼又引径数曲,及至一室,灯烛荧煌,酒肴器皿一一备,俱非中下人家所有。张见之惊异,亦不敢问其所以,且疑且喜。 尼往,顷时复至,后有一妇人随来,容貌非常,惟不冠饰,张殊畏惧,尼逼使坐,遂召前妪命酒谑饮。饮畅,此妇人更不一语。 尼曰:“已晚矣。” 张但恳尼曰:“匠者无钱。” 尼终不顾,遂令就寝。 尼执灯扃户而去,张屡询所来及姓名,而妇人更无一语,疑为喑疾。 至钟动,尼复至,启锁唤张起,如前令妪引出,亦摸布壁行,觉至一门,非先来所径。令张从此出街,可至役所。 张如梦寐中,行至一街迨晓,即离役所二里许。后寻归,董役者责之,及闻此事,使人遍访,终不得其原所入门阈。 众皆谓是鬼物,而有一木匠云:“固宠借种耳。”栖云庵尼 栖云庵女僧,出入人家,甜言哄诱,尝携一吏妻女与僧淫于庵,久矣,其无人知也。偶冬月,吏奉差他往,妻女日赴庵无忌,居人疑之,逾垣密觇,见尼方冶馔,厨房寂无他人。 再至一壁窦,则炽炭盈炉,满窦和暖,六七雄僧争淫吏妻女,其鄙亵状态,不可形容。 居人复逾垣而出,伙众擒执。 僧跪恳吏妻,妻女各低首拜泣以求,尼捐所得十数金,并以与居邻,众人得贿释之。 翌日再往访,尼已他徙,庵里无人。○酒肆乍然开,招引十方正好来,酒兴本无赛,酒客真堪爱。搂抱绣衣开,还欲僧家并道翁,休闹空作态,放松一回,听令一回,直把矫娘唤。 ○冷落绣罗帏,意中人久不归。愁来枉把心机费,我有个假的权持来弄你。其间尽有什滋味,是依稀暂时故罢休,管是和你长相会。 ○抱孩儿独步中堂,正春心牢驿放荡,谁知秃僧凑巧走来,逞大胆扯住不禁使唤,梅香打这厮,即只是看了他,这风骚儿似如搔痒。 ○扭身躯,睡在销金帐;花心儿,露出真奇样。试把绣罗鞋,盖在花心上,唤醒娇娘,问他两般儿宽窄短长,像也不像,这秃驴忒恁无状。 ○这秃奴忒煞无状,燎衣裙现形匿影后步门墙,那梅香心焚难当,倚定着门儿望,俏俏地引入洞房,霎时间做出了许多模样。 ○头上光光,两眼铜铃觑得忙;偎着红妆,搂抱手儿长,抽造多来往,口里亲亲不住的叫娘,这髡奴真个强,教奴家越看越思想。 ○禅堂暂作阳台院,佳人有意相留恋,不是爱袈裟,伪心善佛牙,光油两相并对,酒添狂。兴未到,夜阑时,葫芦缠柳枝。 ○七个尼姑合箸一个僧,光头光脑逞风情,风流不在留头发,只在掷抛梭称我心,闹吟吟,推来拽去此骚根,若还再得僧来到,这段姻缘天作成。 ○大和尚搂着花娘倒在牙床上,弄得吃答答床儿响,小和尚小花娘,侧耳听听得心痒难当,小和尚露出前桩,小花娘手摸了裆,他两个又侮出真奇样、忒兴张,这两个不怕羞的花娘、不怕死的和尚。" }, { "text": "绣榻野史\n绣榻野史序言 《绣榻野史》是明代后期一部出名的情色小说,它讲述的是在两个家庭中所发生的极其淫荡、乃至乱伦的故事。 扬州秀才姚同心,自号东门生,娶妻丑陋多病,妻死后,发誓要娶绝色女子为继。数年未得,遂引诱标致的小秀才赵大里为娈童,两人“白天是兄弟,夜里同夫妻一般”。后娶绸缎铺金老板的女儿金氏,美貌无比,但又舍不得大里,仍保持暧昧关系。 晃几年过去了,那年东门生三十一岁、金氏二十一岁、大里十八岁。大里藉口用心读书,禀报母亲麻氏,搬到东门生书房里住,两人一发亲密了。赵出入东门生家,与金氏眉来眼去,都有了心,东门生也不计较,反而认为“便待他两个人有了手脚,倒有些趣味”。于是便加以凑合,大里与金氏如干柴烈火,一点即着。第一次交合,金氏使出浑身手段“战败”了大里,直到他讨饶为止,两人都感到不满足,约定再战。第二次交合前,大里作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吃过春药,并暗中将淫药放入金氏阴户。两人缱绻多时,金氏屡战屡泄,弄得外阴红肿,疼不可忍,大里仍然金枪不倒,连奸丫鬟赛红和阿秀。东门生与金氏吃了个大亏,决意报复。 大里有寡母麻氏,年三十二岁,已守节十余年,长得也十分标致。东门生假意关心大里,让他外出教馆,接麻氏到家由金氏照顾。东门生谎称外出暗藏别室,麻氏与金同床而眠,晚上,金氏百般挑动麻氏的情欲,又用缅铃(一种助情器)使麻氏无法自制,暗中引东门生与之交欢,事明后,麻氏仍沉缅淫乐,三人同淫。为报复大里奸丫鬟,东门生又设计灌醉金氏和麻氏,趁机奸污了麻氏丫鬟,年仅十三面目矫好的小娇。 金氏与麻氏争风吃醋,为了平息混乱,麻氏提出一个办法,将大里和金氏配为夫妇,自己和东门生凑成一对,以致重新组合成了两个“家庭”,但又不受“家庭”的限制,东门生仍与大里、金氏一起日夜宣淫,加上丫鬟使女一齐鬼混。金氏和、历氏的争斗还是无法解决,闹得不可开交,惊动了邻里。东门生家丑声外传,正值学院出巡到扬州,地方状告东门生与大里“行止有亏”,东门生于诸人畏罪逃入山区。 后来,麻氏生了两个儿子,但因性欲难熬,不满周月便与东门生纵欲,得日月风而死。金氏也因纵欲过度,得“色痨”而卒。东门生与大里设法到别处寄学,来到北京,但乡里人早把他俩的丑事传遍,北京也没人理会他们,两人只得回家,走到半路,大里“遇了疫气忽然死了”。赛红、阿秀嫁人,只有小娇照料麻氏所生的两个儿子,与东门生相依为命。一日,东门生梦见金变为母猪、麻变为母骡,大里变为公骡。梦醒后,东门生大悟,深感“报应的道理,果然是有的,忙请法师替三人忏悔,一人又托梦道,由于东门生的忏悔,罪孽减轻,“不久又好托生人身了”。东门生更是大彻大悟,出家为僧,法名为“西竺”,结庵而居,以自己的教训警戒世人。 与一般禁毁小说不同的是,《绣榻野史》的作者斑斑可考,是明代后期的一位戏曲作家吕天成。据明代著名戏曲评论家王骥得《曲律》卷甲记载:“勤之(吕天成字勤之)童年便有声律之好,既为诸生,有名,兼工古文词,与余称文字交二十年。每抵掌谈词,日昃不休。孙太夫人好储书,于古今戏剧,靡不购存。故勤之汛滥极博,所著传奇,始工绮丽,才藻煜然。最膺服词隐(即明代著名戏曲家,“吴江派”的开山祖沈璟),改辙从之,稍流质易。然宫调字句平仄,兢兢毖毖,不少假借”,他又说:“勤之制作甚富,至摹写丽情亵语,尤称绝技。世所传《绣榻野史》、《闲情别传》,皆其少年游戏之笔。” 吕天成(约1580—?)字勤之,号郁兰生,别号棘津,出身在浙江余姚书香门第之家。他的母亲孙太夫人大量的戏剧作品收藏,为吕天成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学习和创作环境,以后,他又以沈璟为师,成了“吴江派”的一员大将,在中国戏剧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沈璟学生辈中最为出名的,就是这位郁兰生了。他年未四十而卒,写下了不少作品,有《双栖》、《双阁》、《四相》、《四元》、《神剑》、《二》、《神女》、《金合》、《戒珠》、《三星》等剧本和其他短剧,在当时颇享盛名,可惜这些作品都未陡流传下来,只有一部戏曲评论著作《曲品》至今犹存。《曲品》三卷,仿效《诗品》品论明代戏曲家的品位高下,在中国戏剧批评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孙太夫人如此酷爱通俗文学,想必是个思想比较开通的母亲,加上余姚是江南重镇,经济富庶,文化繁荣,文人云集,个中不乏思想解放、行为怪诞之士。以狷狂出名的江南才子徐渭(1512—1593),即为山阴人,与余姚近在咫尺,堪称同乡(余姚、山阴同属绍兴府),这位乡前辈对吕天成,自有其潜移默化之影响。吕天成生活的时代,正是“公安派”文学十分活跃之时,公安派的三袁,即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比吕天成稍长,吕天成年少时,他们在文坛上已享有名气,影响着一代文人墨客。三袁都是放浪不羁之士,袁宏道鼓吹“或为酒肉,或为声妓,率心而行,无所忌惮”的生活方式,袁中道则津津乐道自已的流连“游冶之场,倡家桃李之蹊”。他们提倡的是用生命本能的情欲和及时行乐的人生哲学,来对抗礼教心防,这股潮流锐不可挡,席卷晚明。 吕天成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生活在这样一个地区、一个特定的时代,又正值年少气盛,才情横溢,青春萌动之时,写出了这样一部淫荡的小说,也就不难理解了。 小说的内容确实放浪无稽,作品不仅大肆宣染变态的同性恋、后庭之茭,而且绘声绘色地描写了东门生如何主动将自己的妻子提供给赵大里淫乐,一开始,金氏和大里虽然有些眉来眼去,但毕竟不敢公然成奸。东门生劝金氏说:“他(指大里)便叫做我的阿弟,就像你一样的老婆,都是我戏过的,说什么羞人呢?”接着又去挑逗大里,大里有点羞羞答答,东门生便说:“那个有什么难,当初苍梧饶娶了老婆,因他标致,就让于阿哥了,难道我不好让于阿弟么?”做完了“思想工作”,他又作具体安排,先将大里请到书房,再将金氏推进书房中去,把门扣住,让两人白昼宣淫,自己在门缝里看得津津有味。这种性变态,实在令人吃惊,为了满足观裸、观看他人性爱的欲念,居然不厌其烦地把自己的老婆送上门去,在中国的古典小说中实属罕见。至于小说对每次性爱过程十分详尽、具体的描绘,更不必多言,简直如同一部性爱技巧教材。因而,小说结尾那一段忏悔及出家告诫世人的描写,只能说是苍白无力的。 从这些变态的描写中,我们看到了晚明之没落,士风之腐朽。那是一个幻灭的时代,信仰的破灭,把一代文人的兴趣从科举仕途转向了声色犬马。只不过,东门生是个更为内向,更缺乏男子气的男人,他连文人频频光顾的秦楼楚馆都不敢去,只是在家里(大里也可算他的“老婆”,麻氏“嫁”给他以后,两家更如同一家)称凶称霸,充分发泄。那个时代的文人,他们深受窒息人性的伦理纲常的折磨,又找不到出路,寻不着光明。于是,他们一头坠落到兽性的肉波欲海。他们不满足终身不变的婚姻,痛恨家庭的桎梏,又只能在家里滥施淫威。他们可怜可悲又可恨可叹,对这些晚明文人,我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当然,在充满末世腐朽的气息中,我们也稍稍看到了作者的一点自主意识与一丝追求。小说一开始就写到,东门生丑陋的前妻死后,他发誓“定要寻个极俊俏的做继室媳妇”。应该说,这是个十分合理的要求,将这个合理要求清清楚楚写到书上,是完全附合人性的。这与《古诗十九首》中“空床难独守”的呐喊如出一辙,强烈而直率地反映出人的青春欲求以及对美的追求。同时,小说中的男男女女,包括丫鬟使女,都充满着情欲的冲动,尽管这种冲动已被曲解为变态的性欲亢进,但我们仍然可以感觉到礼教压抑下的人性的张扬。可惜的是,作品这一点点“亮色”被长篇累犊的淫秽描写而掩盖、而吞噬。 吕天成是个比较优秀的戏剧作家,因而本书在写作上还是有可取之处。作品线索清楚,从东门生引出赵大里、金氏;由大里与金氏苟合,金氏“吃亏”,引出东门生与麻氏的通奸;由麻、金的内哄,引出“夫妻”关系的置换;由两家合一,乱伦鬼混,引出邻里的抗议,官方的查办;接着,引出一家的衰败、众人的死亡、东门生的怪梦及忏悔、彻悟。小说一一叙述下来,条理分明,顺理成章。 在细节,描写方面,作品也显示出一定的功力。有些描写很风趣,如东门生和麻氏、金氏喝酒行令,三人各说了一段绕口令,东门生说:“芭蕉芭蕉,有叶无花,一径霜打,好像南胆部洲大明国浙江等处家宣布政使司,杭州府钱塘县西湖边藕花,居静里里西廊下,一直进去黑亮芭,里面老和尚甸破娑裟。”金氏和麻氏都说差了,当场罚酒。然后金氏出令道:“月子湾湾照九州,也有几人欢来几人愁;也有几人高高楼上饮了好酒;也有几人挑担落了个他州,褛下吊了个牛,楼上放了个油,楼下牛曳倒了个楼,打翻了个油,压杀了个牛,捉了牛皮赔了个楼,牛油赔了油,卖油的客面上哭得两泪交流。”东门生一气念去,一点也不差,麻氏记不全,罚了一满杯。麻氏又出令道:“一个怕风的蜜蜂,一个不怕风的蜜蜂;那个怕风的蜜蜂,躲在墙里;这个不怕风的蜜蜂出来,扯那个怕风的蜜蜂;那个怕风的蜜蜂,骂这个不怕风的蜜蜂:‘我倒怕风,躲在墙洞里,你不怕风,怎么扯我出来呢?’”结果东门生也念差了三四个字,罚了三四杯酒。这段描写,为我们保存了晚明绕口令的贸料,也比较真切地反映家庭情趣和民间风尚,即使放到《金瓶梅》或《红搂梦》中,也不逊色。 《绣榻野史》是部有名的淫秽小说,早为道德人士所鄙视,官府也视为眼中钉。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九月,浙江湖州知府将此书列入了禁毁书单;不久,苏州知府亦查禁此书。同治七年(1868)四月,江苏巡抚丁日昌开列的禁毁书目中,也有此书。 此书有明万历刊本,题“李卓吾批评”、“醉阁憨憨子校阅”。另有江篱馆校本,分上下两卷,并有“啸花轩藏本”字样。一九一五年上海图书馆排校本则题“情类主人着”、“小隐斋居士校正”。 此序言是附在书中的,没有作者的署名.希望大家在看古藉情色小说的时候,可以对书中所记,加以了解. 先说几句话:“绣榻野史”是由水龙吟兄提供并扫描。上卷由水龙吟兄做辨识,由野马校正并代贴。下卷由野马辨识,水龙吟兄校正。MRX兄号召成立OCR-TEAM,希望大家支持,“绣”禁书56本之一,要想把56本全都转成电子版,还需大伙一起努力,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嘛!在此特别谢谢OCR兄,MRX兄,水龙吟兄,小淫虫兄,黄虫兄,骆驼祥子兄等的鼓励和支持!借用抱玉轩兄的一句话,“平心静气,少骂多写作、多翻译、多OCR”。好,请大家欣赏“绣榻野史”。上卷 情颠主人 着小隐斋居士校正 西江月 论说旧闲常见,不填绮语文谈;奇情活景写来难,此事谁人看惯。都是贪嗔夜帐,休称风月机关;防男戒女被淫顽,空色人空皆幻。 话说扬州地方有一个秀才,姓姚名同心。因住在东门里,便自号叫做东门生。真是无书不读,又通晓佛家道理,爱做歪诗,又喜吃些花酒。原是一个极潇洒的人,先娶魏家的女儿做媳妇老婆。 这魏家女儿与东门生,都是甲子年间生人,容貌甚是丑陋,终日里代病,故此东门生鱼水上不得认意。后来到二十五岁上就死了,东门生前妻不美,定要寻个极俊俏的做继室媳妇。 又有一个小秀才姓赵名大里,比东门生年纪小十二岁,生得标致得很。 东门生千方百计,用了许多的手段,竟把大里哄上了。白天是兄弟,夜里仝夫妻一般。东门生虽则死了媳妇,却得大里的屁股顶缸。又过了几年,东门生到了二十八岁,忽有个姓孙的媒婆,来说隔街琼花庵西首,姓金的绸缎铺老板的女儿,年方十九岁了,又白又嫩,又标致得很,东门生十分欢喜。便将盛礼定下,拣了个上好吉日,娶过门来。 东门生见了模样,真个美貌无双,一发欢喜得很,略略一打听,人说金氏做女儿时节,合小厮们常常有些不明不白的事。 东门生也不计较这样事儿,便是新婚,又舍不得丢了大里,大里日日在屋下走动,没人疑惑他,大里的娘叫做麻氏,人人都顺了口儿叫做麻婆婆。 麻婆婆二十岁守了寡,教大里读书,十分严紧照管,自己身子着实谨慎,大里供着他,也是极孝顺的。 癸已年东门生三十岁,金氏二十一岁,大里十八岁,麻婆三十三岁,大里是麻氏十六岁上时节生的。 麻氏要替大里寻个标致女儿做亲。大里说正要用心读书,好赶科举,不要妻小哩。就禀了麻氏出外边寻个朋友,依旧合东门生一处看书,隔一日才回去看望麻氏。东门生也常在外边书屋里同宿,一发亲密了。 大里因在他家读书,常常看见金氏,心中爱他道:“天下怎么有这样标致的妇人,怎得等我双手捧住乱弄不歇呢?” 金氏也因见了大里,爱他俊俏,心里道:“这样小官人,等我一口水吞了他才好哩!” 两个人眉来眼去,都有了心了。 东门生略略晓得此风声,只因爱金氏得紧的意思,倒要凭他们快活呢。又常恨自家年纪小的时节,刮童放手铳,斫丧多了,如今年纪长来,不会久弄,大里又是嫡亲的好朋友,心里道:“便待他两个人有了手脚,倒有些趣味。” 一日,东门生合大里正吃酒饭,来唤金氏同坐吃饭。 金氏摇着头不肯,道:“羞人答答的,怎么陪了客人坐呢?” 东门生笑起来道:“他便叫做我的阿弟,就像你一样的老婆,都是我戏过的。说什么羞人呢?” 金氏掩着口笑道:“你合他有些缘故,我合他什么相干,怎么好与他同坐呢?” 东门生道:“不要论长论短了。” 金氏才走来同坐,因此上每日三餐,定然同吃。后遇东门生生日,三人同坐吃酒,大里金氏偷眼调情,两人欲火,不能禁止。 大里假意将筋儿失落于地上,拾起时,手将金氏脚尖一捏,金氏微微一笑。金氏取了杨梅一个咬了半边,剩下半边,放在桌上,大里见东门生不来看,即偷吃了。金氏又微笑了一声。到晚酒散,两下别了。 虽日亲近,只是有些碍难,东门生又没有个冷静所在儿,两下里思量,真是没有计较。 一日,东门生合大里在书房里说起几年干事的趣向,东门生把桌拍敲一声,道:“我怎能够把天下极妙妇人着实一干,方才畅快我的心。” 大里道:“阿嫂的标致也是极妙了,哥哥要寻一个,真叫做得福不知,又叫做吃肉厌了,又思想菜吃呢?” 东门生道:“阿嫂新来的时节原好看,如今也不见怎的了!” 大里道:“我看起来便是,如今满天下也没有像阿嫂好的。” 东门生笑道:“阿弟道他美貌,怎么不眼热呢?” 大里笑道:“亲嫂嫂便是眼热也没用?” 东门生道:“那个有什么难,当初苍梧饶娶了老婆,因他标致,就让与阿哥了。难道我不好让与阿弟么?” 大里笑道:“哥哥若做苍梧饶,与小弟便是陈平了。只不知阿嫂的意怎的?” 东门生道:“妇人家都是水性杨花的,若论阿嫂的心,比你还要热些哩,你便晚上依旧在这书房里睡了,我就叫他出来。” 大里连忙作了两揖,道:“哥哥有这样好心,莫说屁股等哥哥日日戏弄,便戏做捣的同桶一般,也是甘心的,这样好意思,怎么敢忘记了,我日里去望望娘就回来。” 东门生道:“正是。” 大里跳钻钻的别了东门生走去了。 东门生就进房里来,见金氏吃过晚饭,正要脱下衣服去睡,东门生就亲了一个嘴儿,金氏问道:“大里去不曾?” 东门生应道:“去了,方才被他说了许多的风月语儿,听的我十分动兴,你可快些脱的光光的拍开,来等我一射,出出火气。” 金氏笑道:“这个事,是我与你本等事儿,那用别人撺哄。” 就脱了裤儿,仰眠在凳上,两脚慌忙拍开,手捏了东门生的屌儿,插进屄里去。 东门生急急抽送,金氏笑问道:“方才大里说什么风月的话儿,哄的你这样兴动,你便说说我听,待我发一发兴。” 东门生道:“当初我与他炒茹茹,还嫌我的屌儿大,又怪我射的长久。过了二年,他的屌儿大似我的,又卖弄自家许多的本事道,会整夜不泄。合他戏的妇人,定弄得屌屄肿破呢!常州有个小娘,极有本事,屄里会吞锁,男子汉极会戏的,只好一百来抽就泄,被他弄了一夜,到五更那小娘七死八活,讨饶才罢!” 金氏笑道:“谁叫那小娘没廉耻,要他歪缠呢。” 东门生道:“看了大里这根大屌儿甚是有趣,不要说妇人家欢喜,便是我也是喝采的,长八寸三分,周围大四寸多些,硬似铁锟,又火热一般的,若是就如大娘娘在,如今定请他去合薛敖曹比试一试。” 就搂了金氏,道:“我的这心肝的骚屄,必须等这样大屌儿戏弄才有趣哩。” 金氏听了,十分过不得道:“你不要说了,我骨头里都酥去了。你称扬他这样本事,待他安排的我讨饶,我才信哩。” 东门生道:“晚些我叫他来在书房里,合心肝睡一睡好么?” 金氏闭了眼点点头,道:“我要死了。” 东门生道:“我心肝这样爱他,一向怎么不合他弄一弄呢?” 金氏道:“方才是你说的,怎么道我爱他,便是我爱他,又十分爱你,怎么分了爱与别人呢?” 东门生道:“他合我极好的,你是我极爱惜的,你两个便好好何妨,我就约他来,只是你放出手段,弄得他,到明日待我笑他,不要等卖嘴才好。” 金氏笑道:“实不相瞒,我家爹爹有两个小老婆,一个是南方小娘,一个是杭州私离了出身的,常常在家内合婶婶、嫂嫂、姑姑、姊姊们说话儿,也责弄女人本事。我尽知道些,我恐怕坏了你的精神,不舍得簸弄,我要肯做,虽是镔铁风磨铜羚羊角金刚钻变的屌儿,放进我的屄里去,不怕他不消磨哩。” 东门生道:“我的心肝说的是,我如今也不戏了,待你睡一睡,晚些好合他征战。” 东门生拭了屌儿,又替金氏拭了屄边滑流水,起身出房来,金氏自家上床去睡了。 却说大里回去望娘,在家里心急,等不到夜晚,先写一个帖儿与东门生道:阳台之会若何?古人云:“得千金,不加季布一诺。”嫂之貌,不啻千金;而兄之信,实坚于季布,即当披甲持戈,突入红门,先此奉上战书,呵呵。东门生看过又写一个帖儿回道:取笑他,说撒毛洞,主已列陈齐邱,若无强弩利兵,恐不能突入重围耳。必得胡僧贡宝,方可求合也。此后。大里看过了帖儿,看看的日头落山,好月亮上来了。 大里来到东门生书房里,东门生笑道:“嫌早些,你也忒要紧呢!” 大里笑道:“哥哥发了善心,早一刻也是快活一刻。” 东门生道:“你在书房里且坐着等候,约有一更尽才好出来。” 大里道:“专等,专等。” 东门生即进到房里来,见金氏睡了,方才醒转来,正要走下床来,东门生搂住叫:“我的心肝,真睡了这一日。” 把手去摸摸屄边,惊问道:“怎么屄边这等湿的?” 金氏笑道:“你方才说了这许多的风月话儿,睡去只管梦见有人戏弄,因此这等湿的。” 东门生道:“你梦见是那个戏你?” 金氏笑道:“你管我做什么?” 一把手扯住东门生屌儿道:“你好好来,戏得我爽利才歇。” 东门生搂了金氏道:“我的心肝,我的屌儿欠大不爽利,就有大里的屌儿射进屄心里去,我的心肝才能爽利呢。他来在书房里了,我就同你出去。” 金氏笑道:“只好取笑,当真决使不得的。” 东门生道:“这些妇人家,惯会在丈夫面前撇清,背后便千方百计去养汉,你不要学这样套子。” 金氏搂了东门生笑道:“我的心肝,我养汉只怕你怪我,你若不怪,我的心肝,不瞒你说,那一刻不是要合他弄一弄呢。你从前叫我同他坐了吃饭,我看了嘴脸身材,十分爱着他,前日天气甚暖,他不穿裤子,着吴罗衫儿,里边那屌儿,硬骨骨的跳起来了。我屄里骚水不知流了多少,把我一条银红软纱裤儿,都湿透了。还有许多的迹痕哩!你去看看,你如今当真不怪我,今晚我便出去,只是我合你好得紧,便把心里事都说了,你知道了你切不可肚里冷笑我。” 东门生道:“是我要你做的,决不怪你,决不笑你,我就同你出去,他等许久了。” 金氏道:“且慢!且慢!脚也不曾洗得。” 东门生笑道:“你只管去睡,不起来洗,到上轿时候,现穿耳躲,这是要紧的,待我替你洗。” 便把金氏屄,捏弄洗了一会。 东门生道:“可惜这样一个好屄屄,等他受用,只许你合他一遭,便要进来。” 金氏笑答道:“不去由你,去了由我,便多一遭,也管我不得了。” 遂拭净了起来,金氏要穿裤儿。 东门生笑道:“不用穿了,左右就要脱去。” 金氏笑道:“不要乱说,妇人家全恃男子汉来扯裤儿下的时节有趣儿,你不知道这里头的妙处。” 当下便穿衣裤完了,东门生又捏了金氏的脚道:“真个小得有趣,你可换了红鞋,少不要搁在大里肩头上,等他看看也动情。” 金氏即将红鞋换了。又叫东门生去到床头席下,取了汗巾来。东门生道:“你真个停当拿本钱的。” 便寻来递与金氏手,扯手来到书房门边。 金氏笑道:“实有些羞人难进去。” 东门生道:“整日见的,你见了他,自然就不羞了。” 就推着金氏走到书房门外,东门生叫大里开门,道:“今晚你到快活,实费了我千方百计的力气,方得叫他出来。” 便把金氏推进书房中去,东门生反把门扣了。道:“我自去不管了。” 金氏故意将身子往外边走,大里搂住道:“我的心肝。” 就亲了一个嘴,道:“如今我的心肝,没处去了,定任凭我弄了。” 东门生在窗外张看他。只见大里抱了金氏在脚凳儿上,灯底下椅子上坐了,看看金氏,叫:“我的心肝,怎么这等生得标致?” 连亲了六七个嘴。把手去摸摸屄屄。金氏又将裙儿捻住,装不肯的模样,道:“且慢些!” 就动身要去吹灭灯火。 大里忙遮住道:“全要他在此,照你这个娇娇嫡嫡的模样儿。” 着力扯裤,裤带散了,脱下来,便把手捏住屄皮。叫道:“我的心肝,我好快活。” 就推金氏到床边,替他解了裙儿,扯去了裤儿。把两腿着实拍开,就把屌儿插进屄里去。 金氏装出羞答答的模样,把衣袖来遮了脸儿,大里扯过道:“我的心肝,我合你日日见最熟的,怕什么羞哩?” 一发把上身衣服脱去,脱得金氏赤赤条条的,眠倒在床上,皮肤就似白玉一般可爱,大里捧了金氏脸儿细看道:“我的心肝,我每常见你,不知安排得我屌儿硬了多少次。今日才得手哩!” 那时金氏兴已动了,着实就锁起来,一个恨命射进去,一个也当得起来。紧抽百数十抽,真个十分爽利。大里屌儿便大泄了。 金氏笑道:“好没用!好没用!” 大里笑道:“我的心肝,不紧笑我,我的屌儿是午间便硬起来,直到如今,心中真等得紧了,我看你这等标致模样,我怎么忍得到如今。第一遭,你便见我的本事。” 金氏走起来要穿衣服,大里道:“你今晚还要到那里去,我还不曾弄你起头哩!” 这时节,大里实在精来了,屌头不会即硬,又恐怕金氏看破着力支撑,抱金氏到窗前道:“我与你凳上照了灯做好弄,我今晚定要尽我的兴力才罢哩!” 抱金氏仰眠在凳上,大里伏在金氏身上细看一回,连亲了六七嘴,咂得舌头的搭质着的响,道:“我的心肝,脸儿我日日看得见明白了,身子合屄屄还不曾看得仔细,如今定要看看。” 先把两个奶头捏弄,又圆又光滑滑的,贴在胸膛上。把皮摸挞,金氏是不曾生产过的,并没一些皱路,摸到腰间。 大里道:“好个柳叶腰儿。” 摸到小肚子下头,像个馒首突起,上面生些软细细的黑毛,稀稀的几根儿,大里百般捏弄,拍开看看,就像熟红桃儿开列一般的。金氏把脚勾了大里的头到屄边。大里把口咬餂,把舌尖在屄里面餂卷。 看金氏骚兴大动,屄皮张开,两片翕翕的动,骚水乱流。大里屌儿又硬起来。把金氏屁股掇出凳头上,两脚搁起肩头,看金氏,一双小脚儿,道:“我的心肝,真个是金莲三寸。”即把红鞋儿脱了,裹脚去了。捏住道:“我想前日吃酒的时节,假失了筋儿,得捏得一捏,道是快活了。不想今日待我解了裹脚,在此捏弄。”就把屌儿尽根射进去。 金氏十分快活,笑道:“你屌头直顶我里头屄心里,便不动也是快活的。” 大里尽力抽拽,一气抽了二百余抽,抽得金氏浑身酥麻了。搂住大里道:“我的嫡嫡亲亲心肝,弄的我过不得了,我怕这许多羞呢,不得了!我要把从小儿手段放些出来,你却不可笑我。” 只见金氏迭起腰来,迎着屌儿,腿又摇,底鼓又颠,闭了眼,歪了头,口中做出百般哼哼嗳嗳的腔儿,只见屄会开亦会夹,把屌儿吞进吐出,紧抽紧锁,慢抽慢锁,骚水流了许多,把屌儿都浸湿透了。只听得叶着响声不歇。 东门生在窗外看了半晌,也兴动起来。 把手紧紧擦着自家屌儿,一边看一边弄,弄得精儿溅在书房窗下矮墙脚边。心内道:“这样一个标致的老婆,等他这样脱得光光的拍了爽利戏射,瞒诓自家躲差,那知道这折本白白送他燥脾胃,实在有些气他不过。只是爱金氏得紧,又是送他出来的,把老婆丢去凭他了。” 闷闷昏昏回到房中去。正见丫头塞红,靠着挂画的小桌打盹。 东门生心内道:“这丫头一向怕家主婆利害得紧,便是偷他,也是战陡陡的。我如今且好合他叙叙旧交。” 就向前抱住亲了一个嘴,又把舌头伸出,把塞红牙齿上撬两撬。只见塞红从梦里惊醒道:“啐!啐!啐!是那一个?” 东门生笑道:“是我,你道是那一个呢?” 塞红道:“夜深了,睡倒不睡,只管胡缠做什么?” 东门生道:“你家主婆不在这里,我合你正好弄弄哩!” 塞红道:“只恐怕娘就回来。” 东门生道:“你娘正在那里弄,他丢了我,合别人弄一弄,我如今也合你一心一意弄罢!” 塞红道:“你有这样好心对我,只怕我没有福就窝了。” 东门生走到金氏床上去,就脱了衣服合塞红一头睡。塞红把裙子裤儿都脱了,仰眠在床上。东门生把屌儿插进屄里去,原来因方才在书房外边,把精儿弄出来了,阳气不济,一下抽去,合屌头銮转,就似蝣蜒一般,把龟头搠了几搠,塞红呀的笑起来,道:“你的屌儿到自自己戏了。” 东门生过意不去,一来是羞,二来是性急,连忙把手将那搠弄得起来。只见屌眼有些俨水儿流出,一发像个绵花团了。 塞红道:“这样没用的东西,也要我累这个名头,我自家合阿秀去睡,你自已睡了罢。” 东门生道:“弄便不弄,你且睡一会儿,只怕待一会儿又会硬起来,我同你尽兴罢。” 塞红道:“我便合你睡,就像宫女合内相睡,只好咬咬摸摸,倒弄的人心嘈,有什么趣儿?” 东门生心里说,留他同睡,其实支撑不过,因塞红是这等说,假放他下床去,自家朝床里边睡去了。 却说大里合金氏在凳上弄的骚水流来,又抽了一二千多抽,叫道:“我的心肝,爽利么?” 金氏说道:“不说起我的骨髓里都痒去了。” 大里把屌儿抽出来,又把口来餂咬一回。且仔细看弄,见屄门里有个黑痣。笑道:“我决中了。” 金氏道:“怎么?” 大里道:“我常听见相面的说,屄上有个痣,决定做夫人。你既是夫人,我定是做官了。” 金氏道:“不要乱说,起来做好。射得我快活!” 大里又把屌儿插进屄里去,尽着力,重抽轻墩,紧送了八百回,又尽根推进抵住屄心贱么几十转。金氏满身麻木,口合舌头都冰冷,昏浑不动。 大里把口布气,金氏方才开了眼,搂住大里,叫道:“我的亲亲心肝,几乎射杀了我。” 且看了大里道:“我的风流知趣的心肝,这个才是我的老公,恨天怎么不把我做了你的老婆?” 大里笑道:“你如今不是我的老婆,是我什么?” 金氏道:“是你娘。” 大里笑道:“娘字上面多添一小字。” 金氏笑道:“我既是小娘,今夜你得出阁钱。” 大里搂了叫道:“我的心肝,天下若有这样标致,又有风韵知趣小娘,便是一百两银子一夜,也是出的。” 金氏笑道:“拏来!拏来!” 浑了一回,金氏道:“不要闲话,我有一件本事,要合你做一做,待本事还钱便了。” 大里道:“你说来。” 金氏道:“去到床上睡。” 两人精赤赤的抱了头颈上床,叫大里仰眠了。金氏骑跨在大里身上,把头调转,两手捏了屌儿,屌口来品咂,又把舌头在屌头上卷餂,把屄门向大里口边磨擦,要他餂刮。 金氏道:“这叫做鸾颠凤倒,便是铁汉子也弄矮了。你晓得么?” 大里道:“快活难当。” 应道:“我曾听见不曾做,看如今真个过不得了。” 金氏咬住屌头,只是不放。 大里道:“我的精要来在你口里,你不要怪我。” 大里忍不住精就泄了,金氏一口都咽下去了。 大里道:“我的心肝,怎么弄得人这样快活?如今调转来。” 金氏道:“我还要咂他硬起来,才罢!” 又含弄扯擦了一回,屌儿仍旧红胀突起来了。 金氏转头来把屄正对着屌儿一下坐进去,连墩连锁,只管摇荡,大里的精又着实泄透了,约有一盏半来的,就觉得倦了。便搂住金氏在肚皮上,叫:“我的心肝,你的屄真个是世间少的,我屌儿这等龟了,还是这等咬住在里头,真正叫沙屄哩,就在我身上睡一睡也罢。” 金氏道:“我还要你硬起来。” 大里笑道:“我如今讨饶了,我倦的紧,不会硬了,明日晚头再做心肝射哩。” 金氏道:“亏你做买卖,图下来遭哩!” 大里道:“今夜其实不曾尽兴,我的本事,决用明日出来一试,才是知趣的心肝。” 金氏道:“我心里也不曾尽兴,我决对你说了出来,与心肝试本事。” 大里道:“你若不出来,我就要死了。” 金氏道:“心肝若不信,裤儿留与你做当头,只待我穿了单裙进去罢。” 大里道:“这个极妙。” 只听见鸡叫,看看窗儿都亮了。 金氏道:“我要进去。” 方才穿了衣服,缠了裹脚,着了鞋下床来,把手又扯住大里屌儿,道:“怎么有你这一根棒槌,这样长的锯了样糙的东西,塞进屄心里,真满屄都是屌筋塞住,再没一点漏风擦不着的去,妙得紧得紧。人说屄有五样好,五样不好,好的是紧暖香干浅,不好的宽寒臭湿深,我是紧暖不消说,若说香的,定用问我心肝才知道,干干浅两个字我自晓得没分了,说有臭的,我只是不信。” 大里道:“心肝的屄说紧也难道。” 金氏道:“不是我的宽,怎么你这等大屌儿射进去的顺流呢,你的屌儿比别人不同,屌儿也有五样好五样不好,你的屌儿再没有短小软蛮尖的病,只有大硬浑坚久的妙处,实是难得。东门生一向合我战的时候,泄的极快,像雄雉打水一般,一泄了,这一夜里再不硬了。怎学得你这等妙处,真是个活宝贝,凭你结发夫妻,也丢在脑后。只恨你泄了也就不会硬了,定用咂得我兴过才去。” 又把大里屌儿扶起,呕了一回。方才出门去。 大里送到房门外边,又亲金氏五个嘴,亲得金氏舌头儿辣焦焦的。又把屄来捏弄,指头擦进去,恨命的挖了几下。 金氏也扯了大里的屌儿不肯放,蹲倒身子,口来咬屌儿一口,叫:“我的心肝,待我咬落了才快活。” 大里道:“饶他吧,咬落了今夜晚早些出来咬他。” 金氏道:“晓得,晓得。” 两人分别去了。金氏进房里来,东门生方才睡觉醒来。 金氏搂住东门生道:“我的心肝,我的心肝,丢了你一夜,你不要怪我。” 东门生道:“屄昨夜快活不快活?” 金氏道:“不要你管。” 竟骑在东门生身上,把屄拍开含住龟头儿,连搓几搓,才有些硬挣起来,插得进去。 东门生道:“你好好把昨夜里的事说与我知道,难道他弄了这一夜,你还不爽利么?又还要我来满载哩!” 金氏便从头至尾,细细告诉他说:“你去见他用笑他,怎么这等没用东西,直等我安排的讨饶。若说他这根屌儿,不瞒你说,真是极妙的一射进屄里去,就觉爽利杀人。” 就急搂住东门生,道:“我今晚还要合他一睡,我的心肝,你肯不肯?” 东门生笑道:“引你不得了,就像是小娃子吃糖,吃了一块又要一块的,再去也不妨,只怕我的心肝吃力。” 一边说,金氏一边在上面动,东门生忍不过精儿来了。金氏方才下身来,金氏用汗巾把屌儿拭干,又把屄门擦净。 但见日高三尺,东门生道:“这时节大里必定还睡哩,等我写一个帖儿笑他。” 东门生要起来写,因方才弄了这次,头晕眼花,只得叫塞红把紫檀匣里瓦现捧来,叫阿秀把古雕拜匣内罗龙文的墨,磨起来,取出尊生馆粉笺一付,依在床边就写道:吾弟三败于金,可见南宋无弱兵矣。昔日跨崔之兴安在哉!屈首请降,垂头丧气,徽钦之辱,亦不是过。可笑!弟即当招兵买马,卷士重来,以图恢复。毋使女真主得志,谓我南朝无人也。写完叫小厮余桃,吩咐他:“你可送这帖儿到书房里,赵小相公收折。” 原来余桃是北京旧帘子胡同,学小唱出身,东门生见他生得好,新讨在家里炒茹茹的。余桃拿了帖儿,竟到书房里来,正撞着大里梳头,随接了帖儿,看完,呵呵的大笑,作回柬道:昨者轻敌,遂有街亭之耻,然亦佯败以骄之。尊谕三伏,不啻巾帼兑遗,令人努氛勃勃。晚当被甲跃马,誓矢得决一雌雄,必三犁肤廷,倒深入不毛,直捣其巢穴而扫腥膻,然后已。此复。余桃领了回帖儿,送交东门生。东门生见了回帖儿,也嘻嘻的笑。念与金氏听。且道:“你怕不怕?” 金氏道:“不怕!不怕!包今夜晚定要他跪了讨饶呢。我听他书里说话,不过是要戏得我屄穿洞破的意思。又打觑我骚,可恨!可恨!今晚你不待我出去,我定要去了,你可写去道,定要斩了和尚的头,剥了将军的皮,抢了两个鸡蛋,放在热锅里,弄的稀烂哩!” 东门生道:“你真说得好,不消写帖儿,我见他就与他说。” 两个方才叫塞红拿衣服过来,穿了下床来,又是中饭过了。 那里晓得大里曾遇着过一个方上人,会采战的,赠他丸药二包。一包上写着字道:“此药擦在玉茎上,能使长大坚硬,通宵不跌,倒头,若不用解药,便十日也不泄。” 一包又写着:“这药入于妇人阴户内,能令阴紧干燥,两片涨热,里边只作酸痒,快乐不可胜言,阴精连泄不止,若进多遭不用乐,阴户肿疼,几日不消,若男子要泄,含冷水一口;妇人阴户上,把甘草水一洗,便平复如旧。” 又写道:“此药只得施于娼妇,人家女人不可用,此药能损寿,多用则成弱症也。” 大里看完笑道:“今晚也愿不得我,定用于他见一番手段了。” 先取一粒抹在自家屌头上,又取一粒结在汗巾头上,袖带了扬州有名回子做的象牙角先生,怎么得个好天色夜呢。 却说东门生吃了午饭,正要睡睡,只见学里的差夫来叫道:“明日学院到淮安去,打这里经过,就到瓜州地方去接。” 东门生忙叫余桃取了衣巾,出门去对金氏道:“今日晚头我不得回来了,等他走来,你就留在房中宿了,一发便宜了。” 金氏道:“你不在家里,我决不做这样事。” 东门生道:“只要你心里不忘了我就是了,我如今去,就与他说你恨他的意思,叫他夜晚早些进来,我明日晏后回来,验你的看是好的,才见他的本事呢。” 金氏笑了点头,送了东门生出房门去,金氏回到房中,心里十分欢喜道:“天下有这等造化,晚头才好像意一弄哩。” 特特的另铺过了床上铺盖,就骚兴动得紧,把门关了,脱了裤儿,对着镜儿躺在醉翁椅上,两脚跷起,把屄拍开弄,报着道:“真生的好,不要说新心肝见了爱他,便是我自看了他也爱的。” 又见屄旁边两片,暗暗翕动。笑道:“这两片东西真不长进,昨夜里戏了一夜,还不厌烦,今日又这样骚了。” 又看了屁股道:“男子汉喜欢男风极多,他今夜里必定要同我做这个事,只是弄屁股眼,若等他有些龊龊带出,就倒兴了。我曾见本官说,把紫菜塞进去好些。” 又把茉莉水连屄合屁股眼,前前后后都洗了一遍,道:“他怎知我这样,在这样奉承他。”遂拭干了。 又道:“我那新心肝,便是这一歇来了何妨呢?怎么定要直到夜晚,真个急杀人哩!” 却说东门生出厅房前,到书房中寻大里说话,大里早已去了。 也因学院经过,打听要接不要接,凑巧撞着了斋夫,送了他几分银子,不要他去了。 东门生走到街上,正好遇着大里,说道:“学院经过我学中,有名的定要去接,不得回家,你可去么?” 大里道:“撞见斋夫的缘故诉说了。” 东门生因轻轻道:“你既不去,我已吩咐他,备了床铺等着你,夜晚进去就是了。他真个恼你不过哩。” 大里道:“晓得,晓得。” 分别了东门生。心里十分欢喜,道:“他既不在家里,那里用到晚头才去。”就一步步竟到东门生家来。 这两个丫鬟吃了午饭,都在那里打盹,冷冷静静的,竟到金氏房门边,金氏听得有人走来,问道:“是个什么人?” 大里应道:“是我。” 金氏欢喜得紧,忙穿了单裙,走到门边,笑问道:“你好大胆,直到这个所在。” 大里道:“恐怕有人来,快开门!” 金氏道:“你跪在外面,我才开门哩。” 大里就双膝跪在地下,金氏开了门,就笑起来。连忙扯起,二人同进了房,把门闭了。 金氏搂了大里叫:“我的心肝,我正在这里想你,你就来了。” 大里道:“今日是天作成,等我两个快活哩。” 只见房里靠东壁边,挂箸一幅仇士洲画的美人儿,就如活的一般,大里看了道:“这倒就好做你的行乐图儿。” 把一张莱州水磨的长桌挨了画儿,桌子上摆了许多的古董,又摆着各样的春意图儿,梳头桌子上,放象牙镶嵌的豆柏楠减妆一个,上边铺了一张班竹万字床,挂了项月白百蝶湖罗帐子,床上铺了一领绝细的席子,放了一个长藤枕,两眼花丝细的单被,把沉速香薰的喷鼻子香的,枕头边放着一个宋朝金胎雕漆双头牡丹花小圆盒,盒儿里面盛着真正缅甸国来的缅铃一个,原来东门生是不会久战的,常常弄过了,只得把这个东西放在屄里边,方才了兴。 大里看了道:“我旧年到南京科举去,院子里马兰湘家里耍了,见他的床铺与你家差不多的。只是马兰湘极出名的小娘,赶你的脚底毛不来哩。” 就抱住金氏亲了一个嘴道:“心肝,快些脱光光的,待我插进去。” 金氏道:“你去关了窗儿,忒亮得紧,叫我羞杀人呢,怎么脱的下去?” 大里道:“我合你还什么羞哩?正要亮些才妙呢!” 只把银条纱糊的格子窗推上,又替金氏把衣裳光光的脱去了。 大里把手去摸摸屄道:“昨日晚像是我弄的肿了,且拍开等我看一看。” 这是大里要放药进去,假意说话儿,金氏那里知得,金氏应声道:“生得这样胖的。” 就睡倒,便拍开叫:“大里,你要来看,除非你的屌儿是铁打的,方戏得我屄肿。” 大里把丸药一粒放在手指上,假意弄搂,把药轻轻放进屄里去,笑道:“如今真个不肿,晚些定要他肿哩。” 金氏笑道:“你真有这样本事,我凭你怎样弄会射杀了我,我才见你好汉子,决不讨饶的。” 大里道:“如今说开了,牢记!牢记!” 金氏一头跳起来道:“我倒脱的光光的等你,看你倒穿着衣服只管胡说。” 也来替大里脱衣服,解下裤儿来,看见大里的屌儿棒槌一般的大,便双手拿住。道:“我的心肝,你像个被曲鳝呵了胞的,怎么比昨夜又大了些?” 大里道:“你怕么?” 金氏道:“天下只有嫌屌儿小的,那有放屌儿不进去的屄。我正全要他爽利一爽利,那有怕他的理?人说的好,开开了羊饭店,凭你这大肚子。” 就把口来咬咂道:“我的心肝,这根屌儿,全是这头儿生的有趣,头儿去了皮,又急筋又跳,擦得我的屄门边极快活。” 这时节金氏药气发动了,只觉屄里边熟烘烘的,里面酸痒难当不得,就起来坐在醉翁椅子上拍了。扳着对大里道:“为何我的屄里热起来,又酸又痒?” 大里道:“只是骚得紧,有什么说哩!” 金氏道:“我每当便骚,不是这等,今日比前两样的了。” 大里道:“妇人家阴精要来,方才是这样的。” 金氏道:“心肝!快拿屌儿来射进。” 大里故意不放进去,只把屄门边捱擦。 金氏道:“如今一发弄的我过不的了。” 看他歪着身,扭着腰,摇臂腿摆,十分酥痒难过,真是有趣。 大里笑道:“如今着手了。”就把屌儿插进屄里去,一气尽力重抽了七八百抽。金氏闭了眼,昏昏睡去,只见阴精大泄。 原来妇人家阴精比男子汉不同,颜色就如淡红色一般,不十分浓厚,初来的时节,就像打嚏喷一般,后来清水鼻涕一般,又像泉水洎洎的冲出来。 大里就蹲倒了把口去盛吃,味极甜又清香,比男子汉的精多得一半。 大里笑道:“真是天下极奇的模样了,我今日才知道妇人家阴精是这等的。” 把舌尖尽数餂吃,金氏开了眼,醒了来道:“我今日异样,屄内痒真受不的,比一向一些不同,就像有万根尖嘴虫在屄心里乱咬,痒钻进骨头里去的,又热又酸,你越抽我越过不得,方才来了一阵,才略略好些。” 把头向地下看道:“有好些流出来,为何地下不见了哩!” 大里道:“都是我把口来盛吃了,你还不知道,真个是魂魄散了,那裹还知道?” 正讲话的时节,金氏道:“不好了!又发了!又像方才一般痒起来了。” 忙拿屌儿来,大里忙把屌儿射进屄里去,重抽一千余抽,道:“今日定要弄的你爽利。” 金氏口里咿咿哑哑、吱吱呀呀,叫道:“心肝,快些抽不要歇,今日决要快活杀了,我实过不得了。” 又见眼口开明昏晕去了。阴精大泄,大里又把口来盛吃,比头遭一发多了。 金氏醒来道:“真是好笑!若说起今日屄里头快活,真要做什么神仙,便是刀在头上杀,也只是快活了。知道了若还我的屄,只看是这样,怎么得他结来,来这等一阵,实是出了一身冷汗,口里合舌头,合手脚都是冰冷的。他在这里看见,地下有许多狼籍,必定爱惜我,你如今只是来了等我吃还便罢。” 大里笑道:“今日我只要心肝快活,是这等竭力奉承,你到埋怨我,且看我这一根铁棍样的屌儿,不放在你这骚屄里,叫我放在那里去?今日定用做你不着等我射的爽利,包你定射不杀了。” 金氏道:“说的我又痒了。” 快些把那屌儿,因又插进去,墩了七八百墩,研了一百来研,撬了一百来撬。 金氏道:“如今再来的不许你吃了,好好把茶盏接你,等我看看。” 大里道:“晓得。” 又着力往上面骨梗边,刮一阵,擂一阵,又往下面近屁眼的处在,摩了一阵,着实擦了一阵,又突了一阵,才凭屌儿在屄中间尽根到头,抽了二百数十抽,金氏口中只是叫道:“心肝!我要死了,如今我只是熬不过了。我怎么诓戏得这样快活呢?” 大里见金氏又有些酥晕过去,把屌儿拔出来,拿角先生套了插进去。尽力紧抽,又抽了五百多抽,金氏晕去了。 大里忙把茶盏接在屄门边,只见这一番来,屄一发张开,两片喘动,就像马鼻头割开一般,阴精头里涌出滚滚流出来,接了半茶盏。大里看他阴精这一番出的,比前更觉多些,放在床边,金氏开了眼,醒来一看。道:“真真有趣。”遂叫大里吃了。 大里接来,亦更清香,遂一气饮尽。金氏见大里把阴精吃了道:“心肝,真有趣人也。我的阴精已出来三次了,你的屌儿也似无力了,我去到灶上做些饭来你我吃。” 金氏遂起身穿了衣服,往灶上去了。 大里见金氏去了,自已想道:“怎么有这样知趣的妇人?我又有这样受用的造化。”便把屌儿捏弄。 却说金氏到了灶上,屄门二片肿起来,走路看些碍人,暗笑道:“如今做出来了。明日我的心肝回来,看出怎么好,一定被他笑倒。” 忙叫丫头道:“塞红,今日赵官人在我房里,安排酒进去吃,你们两人,可换上干净衣服来服侍。”又道:“阿秀,你拿灯进去。” 阿秀拿了灯到房里来。大里搂住阿秀,亲了一个嘴,问道:“你娘在那里?” 阿秀道:“在灶上呢。” 大里扯住阿秀道:“在此等我弄一弄。” 阿秀道:“娘要打。” 慌忙走出去对塞红道:“娘今日闭了房门,在房里一日,我道做什么,原来又是他在房里,我娘这样一个标致的人物,亏他受用。” 塞红道:“赵官人这样一个标致的人,亏娘受用哩!” 却说金氏办了一个精致攒盒,开了一覃三白酒备完了,叫塞红拿了攒盒,叫阿秀拿了酒,同进房里来。 大里搂了金氏叫道:“我的心肝,叫你这样费心。” 就在床前摆了一张小八仙桌,大里上面坐,金氏下面坐,塞红洒酒,两人对饮了十数杯。 大里道:“我不会吃闷酒。”就走下来合金氏一同坐了。 抱了金氏在怀里,一手拿了酒杯,一手去摸金氏的屄道:“我的心肝,缘何肿的是这样的,疼不疼?” 金氏笑道:“不要你管,你且吃酒。”就把酒吃到口里,含了送过在大里口里,连送了四五钟。 大里道:“我要把酒放杯在心肝屄上,洒了酒一发快活。” 金氏道:“你要是这等,有甚难处呢?” 就叫:“塞红,去拿围围的。” 没奈何,大里来脱去金氏衣服,光光的仰眠在床上叫道:“阿秀,塞红,垫高起脚来,把枕头又垫起屁股来,把酒杯正正放在屄里。” 大里吃了四五杯道:“有趣,有趣,好个盛酒的杯盘。” 金氏道:“不好!弄的屄里,又是日里一般酸痒起来了。” 大里道:“正要你痒,竽我再盛些精来冲酒吃。” 金氏道:“这个甚妙,把杯拿去了,快拿屌儿来,你一边戏弄,一边戏酒也好。” 大里道:“我只管抽你一百抽,吃一杯酒。” 金氏道:“使得。” 叫阿秀道:“你数数,到一百抽,塞红就洒酒。” 大里一气重抽了一百抽,吃了一杯酒。 金氏道:“我屄里痒得紧,快些重重的抽。” 大里就狠命的乱抽,阿秀那里数得清。大里笑道:“有过二百多抽了。” 金氏道:“如今吃两杯酒便是了。” 大里道:“如今待我自家记数,且看抽多少呢?你娘的精才来。” 大里又尽根抵住屄心,掘捣有一个时辰。叫塞红道:“我也不耐烦记数。”且流水洒酒来,一连吃了十数杯。 金氏笑道:“抽了一千多抽,为何屄里只是酸痒不见,便再重抽些。” 大里又紧抽紧顶几百回。 金氏道:“如今我过不得了!要死了!” 只见金氏面皮雪白,手脚冰冷,口开眼闭,晕过去。大里把屌儿拔出来,忙把茶钟盛在屄门边,只见阴精依旧流出来。流了大半茶钟,塞红、阿秀笑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里道:“这是你家主婆的骚精,我射出来的,你两个少不停一会儿,也要是这等射出来哩!” 塞红见金氏不醒,忙问大里道:“如今怎么了?” 大里笑道:“这样骚痒汉精,我射杀罢了,要他做什么?”就把口对了金氏口里接气一歇,金氏渐渐的睁眼动手,又好一会方才醒过来。 一身冷汗笑道:“这一遭比日里又快活些,来得十分爽利。只是手脚要一些气力也没有了。你快扶我起来。” 大里抱了坐在膝上,金氏见茶钟里的阴精,忙问道:“怎么只有这些许多?” 问塞红:“有酒在里头么?倒在小金杯看看有多少哩?” 塞红倒满一小金杯,这个东西映了金子的颜色,一发清莹得可爱了。 大里拿了,一口吃净道:“琼浆甘露,也只好是这样的。” 倒有三钟才完。大里俱吃干了。金氏道:“真个好笑,古人说的好:‘口里咂,腰里答,屄里夹。’凭你一个屌儿抿了霎,也定把脑门子挤出,湿涾涾,如今我恨命咂你舌头,要动心火你搭你的腰眼,要你精忍不住,锁你的屌儿梗,要你痒麻哩。只见你屌头胀起来,再没些流出来,真个作怪了。如今要你来些与我吃。” 大里笑道:“你弄出来,你就吃。” 金氏两手捏住屌儿道:“奇怪!这等有熬炼的东西。” 把口来咬咂一会,又不见出来。 金氏叫:“塞红、阿秀,你两个来品咂,定要弄他出来!” 两个不肯,金氏怒道:“丫头还不来咂,我也咂了,争得你两个人。” 塞红对阿秀道:“这一向来,我家主公屌儿张也不许我们张,一张如今等我看饭吃哩。”便轮流品咂。 塞红品的牙床懈,阿秀咂的口水干,也不见屌儿有些动静。 金氏道:“奇怪!也罢,我平日极欢喜看人弄弄,你可把塞红丫头弄弄,等我看一看。” 大里道:“塞红一定是黄花女,我屌儿忒大,只怕一时间难弄哩。” 金氏笑道:“这狐狸精,前日见我往妈家去吃生日酒,竟合我的人弄了半夜,我回来打了他一顿,又听的说,我昨晚出在书房的时节,又合他弄了一夜,屄眼一定弄大了,还不脱了衣服,等赵官人弄哩!” 塞红羞杀人了,纽着身子不肯走来。 大里道:“这分明是家主婆婆,难道你娘不怕羞的。” 一下子就推倒在凳上,金氏也替他脱了光光的。 大里就把塞红浑身衣服都脱去,原来塞红看一日,屄里头骚水流出,裤子都湿透了。 大里解下来,金氏笑道:“你看这丫头像是撒尿出来了。” 大里道:“方才茶钟里难道也是尿吗?” 塞红把手掩了嘴笑起来,大里把屌儿插进屄里去,也不见他说疼。 大里笑道:“东门生这两夜,难便就弄得这般样的。一夜戏过几百遭。” 塞红道:“偷也偷了几遭儿,如今也是这样的了,大家无的说罢。” 金氏笑道:“这丫头倒会多嘴。” 阿秀道:“实射好他,赵官人的是贵屌儿,不要射他这一个贱屄,只做娘睡了罢。” 大里道:“也是他一遭造化,你不要来争。” 就推进去大半根。 塞红道:“里面忒顶的慌,抽出些来!抽出些来!” 大里道:“不要做声,包你快活。” 一连气,连抽了四百多抽,塞红口里做起声来:“嗳呀!嗳呀!” 大里道:“我也要戏他的精来。” 挺了腰,尽力尽根抽送,有二百多回。塞红不觉晕过去,也像金氏一般的。 金氏笑道:“这丫头迷迷痴痴的。” 大里道:“他牙关咬紧,两腿放下,也要精来了。” 金氏忙把茶钟来接在屄边,只见屄皮张开喘动,阴精滚出来,只接得一酒杯儿,比金氏的少大半。 金氏道:“我如今醒看醉人,原来妇人家来时节,这样好看。” 大里道:“心肝来时还好看哩,屄门比他门大一半,喘动像马鼻头一牵一牵的。” 大里心里道:“阴精自家来少,用药来的多了。一定像人。” 金氏把塞红的阴精,叫大里吃了。 大里心内道:“若吃他的,金氏必怪我。” 拿过手来倾在地下。 金氏道:“怎么倾了?” 大里搂了金氏道:“我的心肝的,心内爱得紧,便吃了何妨,若他的龌龌龊龊,我怎好吃呢?” 金氏道:“我的心肝,原来这等爱我,我今日被你射七死八活,也是甘心的。” 大里道:“我的屌儿不能够软,硬得痛,怎么好哩?我的心肝,我拍开屄,待我弄一弄。” 金氏道:“不瞒你说,我的屄心里,还是酸痒,要射进屄门边,实肿得疼痛弄不得了。我且迟些儿,你便合阿秀也弄一弄。” 大里道:“这样丫头我不欢喜,只是射在心肝的屄洞,我才快活。” 金氏道:“难得你这样情意,不要说屄里痛,便真个射杀我,我也肯的。” 这时节,塞红已醒转来,赤条条的起身,旁边着衣服,口里只管笑。 阿秀也指着他笑道:“你好爱人,得这样受用。” 金氏道:“我两腿就像打拆一般,再拿不起来,你两个丫头,把我两腿抬起来。” 大里细把屄一看,只见片番转红肿,里面的皮儿都擦碎了,屄心一块肉,像个雄鸡冠一般突起,里头像火薰蒸一般热烘烘的,看了也可怜。 他叫道:“我的心肝,看了心痛,把口来餂刮。” 金氏道:“轻些餂弄一回。” 大里心内道:“俺要安排他讨饶才放他。” 又把屌儿插进屄门里去,尽力重抽。金氏熬住疼痛,抽了一百余抽,搂住大里,道:“如今忍不过痛了,我的心肝,便讨饶你了罢!” 大里心内道:“他的屄等射个爽利了,一发把屁股来弄一弄,方才我得满意哩。” 便搂住金氏道:“我的心肝,看你苦的面上,我饶你,只是我的屌儿,再不肯软,你的屄说弄不得,等我弄一弄屁股。你肯也不肯?” 金氏道:“弄屁股是我极怪的事,他每常要戏,不知我骂了多少,如今我的心肝要弄,只是你的屌儿大得紧,恐怕里头当不得。” 大里道:“我当初被你老公戏了多少,记得十四岁时节,弄起十分疼痛,他只把馋唾多擦些,渐渐的热滑,就觉得宽松了。你两个成亲前一夜,还来弄我,我兴动前,头精也流出,他将一半吃在口里,一半抿在我臀里,就一发滑通通的了。” 金氏道:“既如此,多擦些馋唾才好。” 大里道:“晓得。” 金氏照依小官一般,把屁股突了靠在床边,大里就伸了舌头,把金氏屁股眼餂湿。 金氏道:“你怎么这样爱我,这个处所,那个是肯餂的。” 大里慢慢的把屌儿插进去,金氏是头一次疼得难过。把牙齿咬的龁龁响,眉头蹇了半歇,大里问道:“你怎么妆做这个模样?” 金氏道:“不要管我,你射你的。” 大里道:“心肝像是有些疼不快活?” 金氏道:“只要你快活,我心里欢喜,我便割杀人迸痛,你也不用管的。” 大里放屌儿进去三寸,再不动荡。金氏道:“怎么不抽?” 大里道:“只恐心肝怕疼。” 金氏道:“若弄屁股眼不抽,男子汉有什么趣儿,不要管我,凭你弄罢。” 金氏摸摸自家屄合屁股只隔一层皮,后边动,前边也有些趣,淫水流滑,叫大里把屌儿拔出来,却把淫水只管擦进去些,一发滑溜了。 大里道:“好知趣的心肝。” 便紧紧抽泄,只不尽根。原来金氏屁股里肥腻得紧,刚抽了五六百抽,就有自由一般粘在屌头上,屌边旁边带出一块来,大里叫金氏回头转来看。 金氏问道:“这是什么?” 大里道:“这个叫做油,有这东西屁眼里头才滑溜,心肝的屁眼,比小官人的更妙,更比屄里锁得快活。” 又问金氏道:“你看见我昨日写与东门生帖儿么?” 金氏道:“看见。” 大里道:“我书里头有些意思,你晓得么?” 金氏道:“不过要射得我屄破的意。” 大里道:“你还猜不完我说犁虏廷,倒巢穴是弄你的屄破,说深入不毛,我弄屄是有毛的,弄屁股是无毛的,我弄你屁股,这不是深入不毛么?” 金氏笑道:“天杀的!今日都被你应了嘴了,你如今一发着实抽拽起来了,天也要亮了。” 大里道:“只怕你嫌屌头在里面顶得慌。” 尽力抽了四五百抽,一下拔出来,竟洞宫带出三四寸来。 大里道:“什么东西?” 金氏低头看道:“这是洞头,你尽力抽,便扯出了,不好看怎么好?” 大里道:“等他拖出做了一根尾耙也好。” 金氏道:“不要取笑,不像模样,屁孔里其是迷闷,又有些坠人疼,怎么样弄得进去才好?” 大里道:“我的心肝射得你可怜,拖出冷了便难得缩进去,我有个计较,就得倒把舌头餂一餂、抵一抵。” 金氏道:“这个处所在粗糟的,谁肯把舌头餂抵,我感你这样的心情,死也甘心了。” 大里细看这洞里头,只见又有一块黑的带出来。 大里道:“里面黑的是什么东西?” 金氏道:“是紫菜。” 大里道:“这是我用过的,你怎么晓得了?” 金氏道:“不瞒你说,家中新讨这个余桃,是京中惯做小官的,我问他因得明白这个,带出来屁眼迸开难过。” 大里道:“屁眼不好了,我屌儿硬得紧,不见精来,你肯再把阿秀等我弄一弄罢。” 金氏道:“阿秀模样儿倒好,只是年纪小些,快过去!” 阿秀道:“赵官人东西大得紧,要弄的疼,只是弄不得。” 金氏道:“少不得迟早定等赵官人来弄,还不在我面前戏哩,我正要看看。” 塞红道:“方才笑了我,如今轮到你身上了,还不脱裤儿哩!” 阿秀道:“我看娘合赵官人弄,我也动心,只是恐怕当不起。” 金氏道:“你且脱了裤儿。” 塞红把阿秀的衣服,脱的精光光的,立在旁边。阿秀便要跑,被塞红一把抱住。 金氏道:“拿他上凳来,我揿了他的头。” 塞红忙把两脚来拍开,不许他动。 阿秀道:“就像杀猪一般的。” 大里道:“妙!有趣。好个小屄儿,毛也一根儿没有。” 把手去摸一摸道:“有尿水样的流出来,只是屄还不曾戏动,今日赵官人替你开了黄花。” 金氏道:“他人小的紧,疼先发,擦些馋唾儿。” 大里道:“开黄花不可把馋唾擦上,若用馋唾搽的,就是男子汉没有本事的。如今趁着他有些骚水,射进去倒好。” 大里便把屌儿一送去,阿秀就叫天叫地起来,道:“疼得紧,轻些!慢些!” 塞红把两脚狠命一拍,大里把屌儿一送,突的一声,竟进去大半屌头。 阿秀道:“不好了!射杀了。”只见鲜血流出来。 阿秀叫道:“娘,说一声定用饶了。里头就像刀割的一般,又像裂开一般,真个疼得紧。” 大里道:“只有屌头大些,下边又有些小。” 阿秀道:“再不要进了。” 大里又一送,秃的一声,把一个大屌头,都放进出了。 阿秀头合手脚乱颠起来,道:“如今射杀了,疼得真难过,血流出来夹屌儿流下滴滴的不住。” 金氏笑道:“射的这丫头好。” 塞红道:“赵官人一发把屌儿都射进去。” 金氏道:“你这丫头一向弄宽的还容得去,他是头一次,怎么当得起,再进去二三寸,够他受用了!” 阿秀叫道:“赵老爷、金奶奶定用饶了,再进去些不得了。” 大里轻轻拔出来。 阿秀道:“便拔出里头也是疼的。” 那知大里是故意抽些出来,就往里边连根一塾,秃的一声,直射进去半根了。 阿秀大叫一声道:“如今死了。”乱颠一阵,塞红再不肯放了他的脚。 阿秀道:“疼死了。” 大里道:“便饶他。” 就尽根抽送了三百多抽,只见一抽出,一送进。 阿秀道:“不好了!不要动了。” 大里不管他,又着实抽了一百数十抽。只见满地血流,眼泪汪汪的乱滚,面像土色,渐渐的死去了。 金氏道:“你饶了他罢,这丫头这样没福,略进去半根儿,就射的晕去了。” 大里忙拍屌儿拔出来。塞红把阿秀扶起来,坐了一歇,阿秀醒来道:“嗳呀!嗳呀!疼死了。” 开眼道:“赵官人忒狠心了,若再墩进些去,小肠都断了。如今疼的难熬。” 只见满地是血,对塞红道:“赵官人把我家伙弄坏了,一世没用了。” 金氏道:“且去睡罢!” 塞红道:“方才笑我,我却是快活杀,你怎么就等赵官人射杀呢?” 阿秀扒起来慢慢的去了。大里把屌儿拭干,从新与金氏洗面,吃了早饭,要回家去。金氏不舍,又把屌儿口咬舌餂一会,放他出门去了。金氏屄肿身困也睡了。 话说东门生送过学院回来,从大里书房门口过,直走到书房中,见大里在醉翁椅上睡着,东门生看了不觉兴发,随扯下裤儿,将屌儿插进大里屁眼去,一送弄一会,大里醒来,忙送过舌头,叫:“亲亲心肝。”奉承了一会,东门生精就来了。二人闲话分手。 东门生别大里回到厅上,金氏卧在床上,东门生道:“心肝,我回来了,我与你弄弄罢。” 金氏道:“今夜大里弄坏了,弄不的。” 东门生扯开单被看,一见屄门肿了,屄里的皮弄破了。不觉失声道:“怎么弄的这个模样?” 又细看了一会,道:“一定用上药了。” 金氏道:“他将我射死三次,流下三茶钟阴精,他都吃了,他又要弄屁股,抽了四五百抽,竟把洞宫带出三四寸长来。他就蹲倒,把舌头餂一餂,抵一抵进去。我想这个所在,岂是人的舌头餂抵,因此感他的恩情,无情可报,我又叫塞红与他弄屁一会,他的精不出来,又叫阿秀合他弄了半天,他的精仍旧不出来。大里待我如此恩情,我将何以报他?” 东门生道:“你道他是待你恩情么?他吸你的阴精,就如吃你的骨髓,他餂抵的洞宫,就如吃你的心肝一般,如此狠毒心肠,你还感他怎的,又弄了塞红,又开了阿秀的黄花,此恨怎消,也罢,且与你治了屄,然后再与大里算帐。” 东门生出门,到街上问了方子,取了甘草,回家煎水,与金氏洗了一遍。才觉得好些。 金氏道:“偏你晓得这许多。” 一连又洗了几遍,东门生用绵子打湿,轻轻推进屄里边激洗,金氏两片屄门,登时肿消,里面破皮,登时红去,爽利如旧了。 金氏见东门生,洗得这等殷勤,妥帖扑的流下泪来。 东门生问道:“因什么这样?” 金氏含泪道:“妇人家养汉是极丑的事,丈夫知道老婆不端正,是极恨的,不是死了,定是休了。我如今弄出这样丑的情形,你又不杀我,又不休我,又怕我死了,煎药我吃,又是这样爱我,难道我比别人两样么,只因爱心肝得紧,方且是这样呢,你爱了我,我倒爱了别人,我还是个人吗?叫我又羞又恨,怎么对过你,我决要吊杀了。” 东门生搂住也流泪道:“我的心肝,有这等正性,是我污了你的行止,我怕你病,安排药来等你吃。你倒要吊死,若心肝一死,我也死再不要说这样话了。” 古人说的好:“成事不说了。” 后来不知金氏寻死否?也不知东门生怎么?方解了金氏恶道。东门生用些什么计策,雪他的恨,方才罢了。且看下卷,自有分解。下卷 笑花主人录江篱馆校正 却说金氏道:“我恨大里这个狠心人,你如今再不可合他往来了。我若见他的肉,也要两口唆吃哩。” 东门生笑道:“你便今日恶惩了他,也便宜他,只是气他不过。” 金氏思量一会道:“我有计较了。” 东门生道:“有什么计较?” 金氏道:“他白白的戏了你的老婆,你也戏他家的屄才是。只是大里没有老婆,今他娘才三十多龄,又守了十多年寡,安排得他的娘,等心肝戏了,我心里才过去呢。” 东门生道:“他戏你的屁股,我方才回来,先到书房里,他正睡熟,在醉翁椅上,我就戏得他醒来,他也着实奉承了,想是把你家数,学去速遭比前时一发有趣,只是我没用,把洞宫拖不出来,这个仇也作憾了。若是大里的娘,原也标致,只是坏了人家的贞节,心里不忍的。他的娘又是不容易惹的。” 金氏道:“你还这等仁心哩,若依了我的计策,不怕他的娘屄,不等我的心肝射得穿哩。” 东门生道:“且看你的本事。” 金氏道:“大里极怕他娘,你去对他娘说,某处有个好馆,荐他去,要他娘催着大里起身,大里不敢不去。若大里说起我来,你就说被你把他的屄射坏了,再弄不得,定用将息两个月才好弄,你如今且去两个月再来,他必定信了。他若去时,一定说丢娘不下,你可说你老娘在家冷静,独自难过。接来合我同住,既是通家走动的好兄弟,他娘必定肯来,那时节我又差你出门去,另有绝妙计策,我自然包你上手。” 东门生道:“极妙!极妙!我湖洲正有个旧主人家,来接我,我荐了他去好么?” 金氏道:“正好。” 东门生清早起来梳头完了,迳到大里家去,正遇着大里,又不知是有什么好男风的哄他去,宿了一夜不在家里。就一直进里边,见了麻氏。 麻氏陪着吃了茶,问:“姚家自那里来,曾见大里么?” 东门生道:“昨日不曾到书房里,我只道他在家里,因此时特地过来。湖洲有个好书馆,有三十两束修,来接小侄去教书,小侄有事,在家不得脱身,近来书馆是极难得的,特来请阿弟去。” 麻氏听了,随叫声:“天杀的,不好了!不好了!近来我儿子,新搭上两个光棍,一个人是琼花观前,姓常名奋,人都叫他做越斋喘哄小官,因此把什么越王常奋的故事,起了个号;一个人是迷楼脚边金巡漕的公子,叫他做金苍蝇,人都叫他做隘字。也是极好的小官,用粪虫隘里钻的俗话儿,起了个号儿。想必是这个光棍哄去了。我因他游荡,再不老成,正要替他去寻个书馆,正在没计较哩!这等极好。” 东门生心里也吃惊,只得应他道:“这常奋是房下的近邻,金苍蝇是房下的内侄,一向晓得这两个是光棍,只怕阿弟恋着他们不肯。” 麻氏道:“不怕他不去,我吩咐他一定去,多谢你的好意了。” 东门生道:“阿弟去后,老母在这里冷静,薪水又不便,请老母到小侄家里同住,侄媳妇又好朝夕陪伴,小侄也长要走出外边去,老母去又好常常的照管照管。” 麻氏道:“这怎么使得,多谢多谢,再等我与儿商量商量。” 东门生辞别了回家去后,大里方才回家来见娘。 麻氏变了脸道:“你又合这两个光棍去哄一夜,不到书房去,姚氏哥哥刚来了,有个好书馆荐你去,在湖洲,你可就收拾行李去罢。” 大里见娘看破了他的行径,好不羞人,假应娘道:“去便去,只怕娘冷静哩。” 麻氏道:“姚哥哥说你去后,要接我到他家里同住,却不冷静,你只管去你的。” 大里见娘定要他去,一来丢金氏不下,二来舍不得这两个光棍,道:“娘要去同住省使用,又热闹极好,祇是儿子后生家不会教书。” 麻氏生气起来道:“男子汉出路,读了书教书,这个是常事,我生了你十七八年,还不会挣一些儿东西来孝顺,还做什么人?” 大里忙道:“娘不要生气,儿子晓得,明后日就去罢了。” 辞了麻氏出来,迳跑到东门生家里来,东门生正立在厅前,大里道:“我哥莫非怪我么?怎么在我娘面前,催我远远出路哩!” 东门生一手扯住大里,进房坐下道:“阿弟,我昨日回到家里来,你阿嫂屄肿在床上,我笑他做出例样,又称你的本事真个好,怎么怪你,因昨日有个人来寻我,说湖洲有个上好的书馆。原来是我旧主人家,我因自家今年有事,不能去,特特荐与阿弟去,阿弟得了也好使用,阿弟怎么这样反疑心起我来了?” 大里道:“多谢哥哥的好意,只丢阿嫂不下哩。” 东门生道:“我正要对你说,你阿嫂被你戏了半日一夜,屄皮都碎了,屄门都肿了,正烂了流脓,便好也却得两个月,你在家又弄不得,你便去不必挂念,且去等了两个月回来极妙。” 大里连忙作揖道:“哥哥有这等好心,我怎么不去处馆哩,如今且等阿嫂将息几时,问他怕不怕?” 东门生道:“你阿嫂骚屄,少不得定用你这根铁屌儿对付,他如今屄里又生了毒,你且好去,你家下不消费心,我就去接你娘过我这里来供养了。” 大里道:“这样好意,怎么当得起来。” 东门生道:“阿弟差了,阿嫂等你戏了,就是你的老婆一般的了,你的娘不就是阿婆么?媳妇供养阿婆,有什么当不起的!” 大里道:“既如此,多谢了,我就去收拾行李。”大里别去了。 金氏正在厅房背后听了大里的话儿,道:“天杀的!还要弄我哩。” 就叫东门生:“你可去接了麻母来。” 东门生又到大里家里来,只见大里行李都收拾完了。东门生去请麻母。 麻氏道:“等我儿子一起身就过来了,只是打搅不便。” 东门生道:“通家骨肉,说那里话来。” 催了麻氏把自家随身铺盖、衣服,收拾收拾,麻氏应了。 大里道:“我今日要去了罢。” 麻氏道:“你去不可贪酒野阚,专心读书,我自家在家里替你寻个标致做亲。” 大里道:“晓得。” 对东门生道:“我娘在哥哥家里,甚是安稳,我今年得了好馆,极快乐了。感哥哥的恩德,真个不尽了。只是两个月后准准归来,看望哥哥了。” 东门生道:“专等!专等!” 大里又轻轻对东门生道:“我同哥哥去别阿嫂。” 东门生道:“你阿嫂病在床上,老母又到我家里来了,你去不便,我替你说过盛情,你且积趱六十日的精神,再来射他。” 大里笑道:“既如此,多多上覆他,叫他到两个月后,收拾干干净净的等我。” 东门生笑道:“正是。” 大里就别了麻氏,又别了东门生,叫小厮挑着行李出门,迳往湖洲去了。 话说东门生,把轿抬了麻氏合他的丫头小娇,回到家里来,金氏妆扮出去迎接他,还觉得有些倦,时时吃了些大参汤儿,见了麻氏道:“婆婆久别了。” 麻氏道:“多称你官人去接我来,只是我心里不安。” 金氏笑道:“只恐怠慢了。” 麻氏道:“好说。” 金氏叫塞红、阿秀办了一张桌的酒,排了好些果豆,吃了一会。东门生也不来陪,只有金氏在旁边坐下,麻氏上面坐了,就是当真婆婆媳妇一般。 麻氏道:“既来打搅你家,每日只吃家常茶饭,决不可因我这般盛设。” 金氏道:“婆婆不消吩咐,每日只是粗茶淡饭。” 就另取收拾一间房安下过了夜。 次日清早东门生起来说,要到乡下探个亲去,将近十五六日才能回来呢。就别了麻氏,这是金氏叫他是这样的告别,实躲在冷静房里去。 麻氏只道东门生果然去了,到晚些金氏对麻氏房里来道:“今夜晚他不在家里,奴家怕冷静,今晚就陪着婆婆睡,不知婆婆肯也不肯?” 麻氏道:“这样极好。” 金氏又轻轻吩咐塞红去陪了东门生睡,叫阿秀办了夜饭过来,合麻氏两人对吃。 麻氏只有一杯酒的量儿,被金氏再三苦劝,就吃了六七杯酒,道:“姚大嫂,我醉得紧了,睡了罢。” 金氏道:“收了夜饭就来。” 替麻氏脱了衣服,麻氏道:“大嫂稳便些。” 就把自家外边的衣服脱去,上床向金氏道:“各头睡罢。” 金氏道:“正要合婆婆说些闲话,同头睡才好。” 麻氏毕竟醉了,真性拿不住,就说道:“我十来年没人同头睡了,今夜合大嫂同睡哩!” 金氏心里道:“这婆子今夜定要撩拨他的心动。” 又对麻氏道:“婆婆脱了衣服睡罢,我们着了衣服便睡不着。” 麻氏道:“便要脱只是怕生哩。” 金氏道:“妇人家合妇人家,怕的什么生哩?” 麻氏就脱去了里衣,赤条条的向床里边去睡了。只是被睡。 金氏道:“今夜有些冷,我要合婆婆一被睡。” 一边说,一边把身子钻进麻氏被里来。麻氏也难推他,只得同被睡了。 麻氏酒醉得紧,带酒昏昏的忽然吁了一口气,金氏问道:“婆婆因何吁气?” 麻氏道:“我今日合大嫂同睡,倒惹的我想起当初的人,这等吁口气。” 金氏道:“想他做什么?当初公公在日,过得好么?” 麻氏道:“刚刚与我做亲四年,他就没了。” 金氏道:“公公没后到如今十多年了,不知夜间想他不想他?” 麻氏笑道:“怎么不想呢?只是命苦也没奈何了。” 金氏笑道:“为什么想他呢?定不是少衣服少饭吃么?” 麻氏笑道:“大嫂睡了罢,不要问什么想他呢?” 金氏不敢做声,只见麻氏呼呼的睡去了。 金氏叫了两声婆婆不应,便轻轻的把手往他的小肚子底下一摸,见胖胖的一个屄盖,周围都是些毛儿,细细软软的,又摸到屄门边,又突起圆圆的两片儿,不十分吐出,滑滑的缝口儿,又没有一些湿。 金氏心里道:“这倒是天下头一样妙屄了,定要等我丈夫弄一弄。” 把手指头到屄里头,轻轻一挖,只见麻氏叫一声的,反把身子宽仰眠了,又一只脚竖起,一只脚拍了。 金氏叫道:“婆婆。” 又不应,轻轻把些馋唾涂在手指头上,就往麻氏屄边擦了,正好拍开,就将馋唾擦了无数,弄的屄门边湿湿涾涾的了。麻氏只管睡去不醒。 金氏把指头到屄里搂一搂,又把馋唾放些进去,只见屄里外都湿透了。 金氏把自家汗巾头结了个真正的缅铃儿,解下来捏在自家手里,就等麻氏醒来,金氏道:“且试他一试儿。” 便拿麻氏屄边,顺了那湿滑滑的口儿,一下揿进去,轻轻把麻氏竖起的脚放倒,替他紧紧夹住,又把自家腿压在两只脚上,不等他动,只见麻氏梦里觉得屄里麻痒,又有些酸跳骚水只管来,就像撒出来尿的一般,流了满床,缅铃在里头乱滚,一发快活难当。 麻氏渐渐的醒转来,口里只管道:“快活!快活!” 脚要动,又被金氏舍命的压住,又叫道嗳呀几声,方才十分醒转来。 叫道:“大嫂。” 金氏道:“婆婆做什么?” 麻氏笑道:“我要起来。” 金氏道:“夜深了,黑暗暗的不要走起来。” 麻氏道:“等我动一动。” 金氏道:“因什么?” 麻氏道:“大嫂把脚压得我慌拏过了。” 金氏笑道:“我吃了几杯酒醉得紧,不耐烦动,婆婆推落罢。” 麻氏就着实推,金氏着住揿住,再也推不落。 麻氏笑道:“大嫂的脚就像生根的一般,我有些推过不得。” 金氏道:“婆婆床上怎么是这样湿的?” 麻氏笑道:“大嫂我下面有些痛疼。” 金氏笑道:“痛难道有水流出来,还是有些痒哩!” 麻氏笑道:“大嫂我不瞒你说,下面有些酸人,不知因什么是这样的?” 金氏道:“还有些麻么?” 麻氏笑起来道:“大嫂你怎么知道呢?一定是你放了什么东西在我屄里头了,我真有些麻痒。” 金氏道:“婆婆我有个东西叫做缅铃,我自家叫做赛屌儿,这是我受用的,因婆婆长久不得这个食了。要好儿嵌在婆婆里头了。” 麻氏道:“原来大嫂捉弄我,快些等我拏出来了。” 金氏道:“再等婆婆快活一歇儿。” 又把麻氏腰儿摇了两摇,只见缅铃一发在里头乱滚。麻氏便是极正真的人,到这时节,也有些难忍了。 麻氏道:“罢了!罢了!大嫂弄得我酸杀人了。” 金氏手却不拏去挖出,心里道:“这婆子心运。” 因对麻氏道:“有什么妙去处,若男子汉把屌儿放进屄里,抽千百来抽,这透骨酸痒。” 麻氏道:“这屌头还十分爽利哩。” 麻氏笑起来道:“大嫂忒说的好,难道男子汉抽得这许多抽。” 这时节麻氏说这句话,心就有些乱了,却有二三分火动。金氏笑道:“当初公公在日,难道不曾试过么?男子不济的五六百抽,寻常的一千多抽,好本事的一万抽也有哩。” 麻氏笑道:“我只是不信,记得我十五六岁到赵家做新妇的时节,头一夜他合我睡,先把馋唾擦在下面,后把手指头着在里边挖,挖得我疼杀人,他把屌儿只在下面略擦,擦着皮儿他就来了。一来他就软了,后来把指头夜夜挖挖的,我下面开了些,只见他的东西,刚才放进去,略动一动又来了,一来又不动了。过了一年,遭遭做事,定先放些馋唾,才放他的东西去,他也有三四抽来的,也有五六抽来的,极少的十三四抽来的,我问他,你怎么也有一两抽来的时候,也有十三四抽来的时候。他说男子汉七八抽的极多,两三抽的亦不少,我到十三四抽才来,这叫极长久的,人人都不会的,如今大嫂说一千抽,定是一百多遭凑来凑数的。” 金氏笑道:“婆婆一向被公公骗了,做人一世也图个快活才好,方才公公的是叫做望门流泪,又叫做递飞岵儿,这头屌儿便是硬也怕不十分硬,放进屄里一些没有趣儿的。婆婆直苦了半世了。” 麻氏道:“里面麻痒的紧,拏出来罢。” 金氏道:“放在里头正好不要动。” 他这时节也有些五六分火动了,那骚水只管流出来,金氏道:“既是这样不济,怎么公公早亡去了?” 麻氏笑道:“有个缘故,我十六岁上生了儿子,下面也不十分紧了,他的东西放进去,他也不常擦,常常做事,我也不推他,他来得极多,来一遭定是手脚冰冷的,后来夜夜合我弄,我下面也有些快活了,只是才快活他又来了,就缩小了,甚是没有趣,他也狠命的弄我,弄得身子弱了,夜间又梦泄。我只得摸着他硬的时,我就扒上去套着,我在他的身上,略墩两墩,他又说来了,我只得扒落下去了,后来他渐渐的成了劳病。火动的时候,东西也就硬了。只是略略一抽就来了,来的都是血,晕去死了。这病因我身上起的,我怎么不想他呢?” 金氏道:“婆婆差了,我们妇人家生了个屄,盖有无数的好处,痒起来的时节,舌头流涎,麻起来的时节,痒的口儿妆声。都因那屌儿会抽会撬,奴家常常合丈夫弄一遭,定弄得快活得紧,我有一个表兄,合奴家有些手脚,常常走来望我,偷闲的时节,就合我弄弄,不要说别的,我表兄的那根屌儿,对奴家东西,真是尽根一突,突在奴家屄心里,竟快活死去了。奴家不瞒婆婆说,死去了一歇,方才醒转来,浑身都是麻的。奴家尾把骨里一阵阵酸,就泊都都流出红水来了,真个是快活杀了。” 麻氏笑道:“大嫂怎么做这样的勾当?” 金氏道:“这样才是一世没有病哩,若撞见男子汉是望门流泪的,妇人家后来还有病哩。”麻氏道:“难道有甚病哩?” 金氏道:“男子汉几抽就来,是阴阳不接,妇人家阴气就积住不通了,年深月久,定生了闭结的大病,定用取置他才好呢。” 麻氏笑道:“怎么取置呢?” 金氏道:“定要等男子汉的屌儿着实弄一弄,弄得满身爽利,方才去了后边的病。” 麻氏口中不答,却是缅铃又在里边乱滚,又因听了这些春话,一发的动了他的火了。 金氏道:“方才奴家说的表兄,生的十分标致,我丈夫不在家里,奴家常常的叫他来,夜夜同宿。等奴家明日晚头叫他来合婆婆睡一睡也好。” 麻氏笑道:“这怎么使得?” 金氏道:“待明日夜里吹黑了乌灯,叫他进房里来,等他合奴家睡了,婆婆在床边睡着,等我一会儿,奴家只说要起来小解的时节,婆婆轻轻换上床出,他只道是奴家,婆婆再不要做声,等他弄完婆婆,就扒起来依旧到床出眠了。奴家就扒上床合他睡了,那时节婆婆满身都通泰了,他又不知道婆婆得受用,名节又不失,又去了生病儿的根了。” 麻氏道:“我守了十三年的寡,难道今日破了戒么?” 金氏笑道:“依妇人守节,起初的还过了,三四年也就有些身子不快活,一到春天二三月间,春暖花开,天气温和,又合合弄的人昏昏倦倦的,只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腮上红一阵、腿里又酸一阵,自家也晓不得,这是思想丈夫的光景。到二十多岁,年纪又小,血气正旺,夜间易睡着,也还熬得些,一到三四十岁,血气枯干了,火又容易若动,昏间夜里盖夹被,反来伏去没思想,就远不的了;到了夏间,沐浴洗到小肚子下,遇然挖着,一身打震蚊虫声儿婴的把蜜又咬,再睡不安稳。汗流大腿缝里,浙的半痒半疼,委实难过了;到了秋天凉风刮起,人家有一夫一妇的,都关上窗儿,生了吃些酒儿,做些事儿,偏偏自己冷冷清清,孤孤凄凄的,月亮照来,又寒的紧,促织的声,敲衣的声,听得人心酸起来,只恰得一个人儿搂着睡才好;一到了冬天,一发难过,日里坐了对着火炉也没趣,风一阵、雪一阵,只要睡了,冷飕飕盖了棉被,里边又冷,外边又薄,身上又单,脚后又像是水一般,只管把两脚缩缩了才睡,思热烘烘的睡,搂了一个在身上,便是老头也好,思想前边才守的几年,后边还不知有四五十年,怎么捱的到老,有改嫁的体面不好,叫人睡的,那个人又要说出来,人便要知道,如今婆婆假充了奴家,要合他弄一夜,等他着实干得婆婆快活,也强如缅铃弄弄痒,也不枉了做了上世。若怕东门生知道,奴家做了这样人,怎么说的,若怕阿叔回来晓得,奴家难对他说,他凭你做也不知道,不如等奴家叫他弄一弄看,只怕婆婆快活的恋住了,不肯还奴家呢?” 麻氏笑道:“如今被哄的我心动,我也愿不得丈夫了。大嫂,我做人三十多岁,从没有方才放进的东西这等快活,那里知道还有千来抽的,我的年纪总是未曾老,若只弄一遭,也不怕他受孕么?要便救他来时节,拔出了来。” 金氏笑道:“婆婆,男子汉的屌儿,全是他来的时节,比寻常越加红胀,塞满在屄心里,抽来抽去,真个晕杀人呢。婆婆若怕有身孕,我有当初做女儿的时节,打胎药儿,尽好吃些,婆婆放心便了。” 这时节说的麻氏十分火动,笑道:“真个又比赛屌头快活些。我只恨当初错嫁了老公,白白的误了我十多年青春,到了如今快活起来也不迟呢。” 金氏遂把手去在麻氏小肚下边一阵乱摇,只见缅铃在屄里边,又乱滚起来,弄得麻氏遍身酸痒,忍不住把脚一动,金氏一时间不小心,不曾压得住,将的一声,缅铃往外边一滚,就将流出来了。 麻民道:“大嫂真个快活,方才流出来的,等我摸看。” 摸看了缅铃,道:“圆圆的,怎么在里边会滚动?” 金民道:“这是云南缅甸国里出产的,里边放了水银,外边包了金子一层,烧汁一遍,又包了金子一层,这是七层金子包的,缅铃里边水银流出,震的金子乱滚。” 麻氏笑道:“大嫂必定长用他呢。” 金氏道:“这竟是个死宝,屌儿是活宝哩。”又把缅铃弄进麻氏屄里去。 这时节麻氏又有些没正经的,一来是火动,二来要爽利,任凭金氏摸他的屄,他也不来扯金氏手开。 金氏道:“婆婆,若不是奴家把赛屌头暗地里塞进去,一世也不得屌球受用了。” 麻氏笑道:“正是。”弄了一会,天又明亮了。 大家扒起来,一边叫塞红搬做早饭来吃,一边叫阿秀服侍麻氏梳头。梳头完了,麻氏口里只管嘻嘻的笑,金氏经走到冷静房里来,就对东门生道:“你倒昨夜晚把塞红射的快活,我倒费了许多的力气,替你取置哩,如今有十分像了,好事只在今夜晚里。” 东门生笑道:“心肝,你怎么好计较?” 金氏道:“计较拨他慢慢的对你说,只是今夜晚二更鼓的时节,灯吹黑了,我叫塞红去请郭相公到洋房里来,你就进房来与我弄一弄,我若要起来的时节,你就得放我起来,我换上大里的娘上床来,你也不消做声,只是着实弄他,等来了的时节,他要动身起来,你便放他起来。那时我又换了上床去,合你睡一歇,你尚起身出了门房去,到这冷静房里睡了,这样做事,万分妙了。” 东门生道:“多谢我的心肝,我一一依了你了,我方才吃了固精壮阳丸,一百来个,今夜晚包不脚出。” 金氏道:“好倒好,只是你常常合我弄的时节,怎么这样再不吃些儿。” 东门生道:“方才特特的寻来的。” 金氏道:“也罢了。” 金氏就转身走到房里来,即对麻氏道:“今夜晚那话儿的他来。” 麻氏道:“这个事做便是这样做的,就是苏杭人做买卖一般。” 金氏道:“怎么?” 麻氏道:“这却不是调得好包儿。” 金氏就在房里说笑。 话了半日,就把东门生的许多的春意图儿,发出了摆来看,麻氏先看完一张,又笑一阵,道:“这样耍了倒有趣儿。” 金氏道:“今夜晚他来待你伴伴,做过刨婆婆用,依了我昨晚说的,包婆婆快活,用什么谢我哩?” 麻氏笑道:“依是依你,只的做出丑名头来。” 金氏道:“包婆婆不妨。” 看看午饭都吃了,又吃了晚点心。见阿秀张灯,又见塞红拿了夜饭来了。 金氏问道:“昨日夜晚赛屌头婆婆收好么?” 麻氏笑道:“借用借用肯么?” 金氏笑道:“只怕有活宝弄了,这个死宝也不稀罕了。” 二人说笑了一阵。 只见金氏走出房门外边,轻轻吩咐塞红道:“我二更叫去请郭相公,你可竟请了家主公进房来便是了。” 金氏回身对麻氏道:“我的表兄方才来了,到二更时节,奴家叫他进来自家房里来,婆婆可过来了我的房里,旁边眠床上睡了,奴家说走起来小解的时节,婆婆扒上我的床里去,这不是神妙法儿么,定不像掩耳朵偷票子的!” 麻氏笑了点点头道:“只是羞人些。” 金氏道:“说那里话儿,奴家原不是端正的,婆婆不曾有些儿破绽,今夜晚好耍儿弄一弄,除了奴家,那个知道。便是两个丫头也只知道奴家合他干事,这是做瞒了两头,打中间却不将错就错。” 麻氏笑道:“我被你弄的我心淫了,到如今便凭了你罢!” 夜饭吃过了,金氏扯了麻氏,过自己身里来,打发麻氏跟来的丫头小娇,仍在麻氏睡的房里去了,阿秀整房预备了两床的铺盖,停停当当,金氏请了麻氏睡了。 麻氏应道:“大嫂,请在上边床上睡。” 金氏也不推辞。二人只是笑了,各自上床睡了。麻氏在床上翻来复去,那里睡的着,只见外边人静,看看的樵楼上,鼓打了二更。金氏一声叫道:“塞红,可快去请了前日的郭相公来到房里。” 塞红早已会意,把灯一口吹黑,迳到冷静房里,请东门生进房里来。 只见东门生析析的走到房门口,麻氏就听了一头跳起,坐在床上。只听见东门生大踏步,步到上面床前。 金氏故意做轻声道:“一向他在家里,没有工夫会你,真个想杀我了。” 金氏说了一回,东门生再也不做声。只听床上击击戛戛的弄起来了,金氏口里哼哼道:“心肝,射的我快活!” 麻氏在旁边床上听了,怎生忍的住,骚水流了许多的,只得把缅铃揿进去,弄了一会,只见金氏一发妆起娇声来道:“射的我快活!” 这时节麻氏火动得紧,咬了手指也还忍不住,心里道:“他只管自己快活,就忘记撒了尿,我怎么再忍得一刻呢?” 却把床边上铎敲的了一声,只见金氏道:“心肝,且慢些弄,我要起来撒尿。” 麻氏听了急忙走下床来,金氏早已走下床来,在马桶上里撒尿,撒完了来扯了麻氏一手。扯着麻氏的肩膀,麻氏就精条条的上床去,金氏走到旁边床上睡了。 只见麻氏刚刚扒上床去,东门生心里知道是麻氏了,就把屌儿向腿缝里乱突。 麻氏流水把双脚翘起,拍开屄门,东门生把屌儿插进屄里去,麻氏再也不做声出来。 东门生压在肚皮上,亲了一个嘴儿,又把舌头伸过麻氏口里去。 麻氏只得含了,又舌尖只管把麻氏舌根拱一拱,又拱一拱。麻氏也只得也把舌尖伸进东门生口里来。 东门生一口砸住,只不肯放,就狠命命抽了一百余抽,只见麻氏快活爽利,是从不曾有这等着实。便把东门生紧紧抱住了,双脚紧紧的钩住,在东门生背脊上。 东门生知道他骚越发动,咂得他舌头呵呵当当的响,金氏听了心里道:“他倒好受用哩,只是被我捉弄的有趣儿。” 只见东门生兴发乱抽,把床摆的击击戛戛的,麻氏再三忍不住叫道:“嗳呀!嗳呀!” 东门生扛起双脚,狠命的墩送,约有四五百抽,麻氏骚水彪彪的流出来。却忍不住说道:“快活!快活!酸杀人呢!” 东门生早已精要来,只是得意不动,便提了一口气忍住精儿。麻氏屄里痒得紧,这时摇来去,挤一阵,夹一阵,道:“我的心肝肉,怎么不动?” 东门生又墩了五六十的墩,麻氏又忍不住叫:“我的心肝肉,我要死了也是甘心的。” 东门生见他骚得紧了,心里道:“如今他便知道是我,他也不管了。” 因问麻氏,道:“快活么?” 麻氏骚兴大发,那里来听他声音。便道:“真个快活,哥哥突得他进去些。” 东门生故意拔出些来,只把屌头往屄门边擦擦,擦得麻氏一发痒得难熬,竟忘记了自己是寡了。只见把屁股只管掇起向上,东门生把屌儿略提一提,麻氏把屄只管翕上来,不肯离了屌头。 东门生就尽根抽了三百多抽,麻氏咬的牙根咯咯的响。东门生知他快活,又把屌儿横突一阵,乱绞一阵,麻氏叫道:“快活杀了我,你只不可向人说过,坏了我的名头。” 东门生一边抽,一边道:“原来是你,我一时间干差了。” 就要拔出来,麻氏抱住道:“我被你弄了半夜,还有什么过意不去,一般弄来了才好。” 金氏在旁边床上叫道:“婆婆,你的本相露出来了,我也不必躲过了,婆婆也不用走起了。” 金氏走过上面床里来,麻氏道:“如今顾不得羞了,大嫂,我被你哄的快活了。” 金氏道:“正好。” 东门生走过来,着实把麻氏抽送,金氏抱了麻氏,亲了个嘴道:“婆婆可好么?” 麻氏道:“真是天下极快活的事了,我也不枉这样爽利。” 就把舌尖伸出来,金氏接住咂了一回,道:“我替你咂舌头哩!” 东门生对金氏道:“你不要在这里打搅了,等我射他完了,才射你呢。” 麻氏道:“正是。” 只见麻氏把两手紧紧抱住东门生的腰,把两脚高高搁在东门生肩上,东门生就跪倒挺了腰屌儿,套了鹅毛箍儿,着实墩了一千多墩,麻氏只管叫:“快活!活杀了!” 金氏道:“婆婆吃力了,你来了罢!” 麻氏道:“我不,不曾吃力,只是我要合他,合你弄弄哩!” 东门生道:“你如今这等知趣,一向怎么熬来哩?” 麻氏道:“不瞒你说,一向痒的时节,只得把指头挖挖,怎么比的你弄呢?” 金氏道:“不要闲话,尽力弄弄婆婆便了。” 东门生这时节兴发难当,一气抽了有五百余抽,金氏也心中动兴,把手去摸摸东门生的屌儿,笑道:“这个鹅卵招招打的粪门都肿了。” 麻氏也不会答应,把屌球乱颠乱动,倒屄送将上来。东门生又急急的抽了二百多抽,道:“我要来了。” 金氏道:“来了正好。” 麻氏道:“我够了,你来了罢!” 东门生又狠命的一气,紧抽了一阵,约有一百多抽,又着实尽根往屄里乱墩乱研,麻氏也快活的紧,大声叫道:“我的心肝肉儿,我真个要痒杀了。” 金氏道:“轻叫些。” 只见东门生忍不住,就一撬两撬来在麻氏屄里去。麻氏把脚来紧紧的搂住东门生在身上。 东门生道:“可好么?我有本事么?” 麻氏道:“我的丈夫从来不曾到十抽,怎知道今夜里有这样快活,我一日不死,我一日在这里,怎么舍得心肝肉儿呢!我年纪是三十岁,模样还不老,情愿嫁与你罢!只不知你年纪多少了?家里有老婆么?” 东门生道:“我今年也是三十岁了,一言为定,我决意要你做老婆了。” 金氏笑道:“丢我在那里呢?” 麻氏还不知道是东门生,道:“我嫁了他,许他来望我的时节,合他偷偷罢。我如今明白对儿子说,娘守不过,要嫁,那时你来娶聘我,却不是好么?” 东门生道:“多感你的厚情了,只怕你日里不认得我。” 金氏道:“认便认得,只怕认得的时节,倒不肯嫁哩。” 麻氏道:“怎么这样说,等擦干净好了,合你走起点灯白话一回儿也好。” 金氏道:“不消动了,你两个抱住睡了,我叫阿秀点灯来。” 阿秀正因听了射屄醒了,再睡不着,便走起吹火点了灯。 东门生只管合麻氏亲嘴,便把软屌儿在屄里头还揉两揉,金氏道:“你会打个连珠阵么?” 东门生道:“我会,我会。” 曾揉了一阵,屌儿也渐渐的硬了。 麻氏道:“大嫂,我真个是饿毛鹰再不见肚饭哩。只是当面偏不肯,我今凭我了丈夫罢了。” 正说这话,却好阿秀点着灯来,揭开了一照,麻氏见是东门生,也羞得面红,只得笑起来道:“我被大嫂哄了。” 金氏道:“何妨呢?你怎么用灯点起来了,方才知是我的丈夫。你两个叮叮咚咚说了这几时话儿,还听不出声哩。” 麻氏道:“快活的时节,那里办得这许多哩!” 东门生道:“方才你说是我的老婆了,再不要谈论什么?” 又抽了一阵,麻氏道:“我被你二人用了心机,坏了我的名节,罢!罢!我任凭你弄了,不知你们为什么起这一点心呢?” 东门生道:“是你模样标致。” 麻氏道:“决不是的,你实对我说了罢!” 金氏道:“你的儿子会来射睡我,把药来擦了,便把奴家弄了一日一夜,屄都弄坏了,奴家恨他,因此骗上了你来,等我丈夫戏还哩!” 麻氏笑道:“呵呀!这个畜生!原来倒有这样本事,其强胜祖爷。只是累了老娘,姚家的老婆等我儿子弄,赵家的娘又等姚家弄,一样丑事,大家说不得了。” 东门生这时节,屌儿也有些软了,便拔出来擦干了。 金氏道:“大家睡罢。”三人共枕头睡了。 从今以后,夜夜朝朝,东门生把麻氏弄一阵,换过金氏又弄一阵,十分快活。却也费力支撑,那麻氏骚兴正发起来,心里倒嫌金氏来分他受用,金氏见自己老公与麻氏合了心,心里也不理会,东门生日日弄这两个歪货,却也有些不耐烦,心里道:“塞红的屄,经了大里射过,一发显了我的屌儿小了,我便偷他没一些儿巴臂;阿秀这丫头,我倒有一分中意他,所耐大里又把他黄花开了,我口中又爱他,又恨他,也只索罢了。只有麻氏跟来的小娇,人物生得好些,毕竟等大里弄开,我倒不如先偷了他,也尝一尝新滋味。丢了烂猪肉,换些燕窝菜、沙鱼翅吃吃,却不可口么?只是麻氏照管得紧,恐怕我合小娇弄了,就分了戏他的精神,这怎么好呢?我有个道理,只不等麻氏晓得了。” 却说那小娇年纪才得十二三岁,身材却长大了,模样儿妆的妖妖精精的,又一向听的东门生合他家主婆,弄得整夜的响,又看见东门生常常出了屌儿,叫金民合麻氏捏弄,当吹笛一般耍了,心里也有些痒痒,又常常问塞红合阿秀,相公合娘做什么?只听的口中叫快活呢,那两个细细的对他说了。他一发有些儿痒痒了,只是怕麻氏打,不敢走来近着东门生身边。 一日早起,东门生还睡在床上,要尿瓶,小娇在外边拿了进来,东门生就搂了亲了一个嘴,小娇笑的一声,麻氏正好在窗下合金氏梳头闲话,不曾听见。 梳头完毕,两个人拽手走出房门闲步,东门生起来洗面,叫小娇扯袖,东门生伸手往小娇怀内摸摸,只见屄饼发得铁实的,却又圆古古的,着实一捏,小娇喳的一声叫起来。 阿秀连忙走来问,东门生道:“我踏了他的脚。”也就遮过去了。 只见金氏扯着麻氏合东门生走到小轩儿里吃了早饭。麻氏坐在东门生脚膝上,单裙掀过,就把东门生的屌儿套在自己屄内去吃完了饭。 麻氏又把自己屄门拍开,叫东门生摸摸那屄毛儿,只见骚水流出来好些,东门生把手一摸,去摸着就流了一手。麻氏定叫东门生吃了,东门生只得愁着眉头吃了。 大家兴发,又来到房中弄了半日,东门生因空心吃了蛤蚧丸,因此屌再不来了。金氏见麻氏不肯让他,就推起来吃了午饭。东门生巴不得歇一歇,扒起来。三人并坐了就笑话儿吃酒。 东门生道:“一向三人吃闷酒,今日要开怀吃一个大醉。”便行起一个急口令来。 金氏道:“凭你。” 麻氏道:“也好。” 东门生先吃了一杯,说酒底道:芭蕉芭蕉,有叶无花,一径霜打,好像南胆部洲,大明国浙江等处家,宣布政使司,杭州府钱塘县,西湖边藕花,居静里里西廊下,一直进去黑亮芭,里面老和尚甸破裟裟。金氏道:“说不来。” 东门生道:“许你三口气说完。” 麻氏道:“那里记得这许多的字呢?” 东门生又说了几遍。金氏道:“我会了。” 只见说起就差,一连说了十来遍,罚了十来杯酒。麻氏说差了两句,罚了两半杯酒。 金氏道:“我也有个好令儿,先唱令儿,后说急口令儿。” 东门生道:“你说。” 金氏喝了一杯酒道:月子湾湾照九州,也有几人欢来几人愁;也有几人高高楼上饮了好酒;也有几人挑担落了个他州。楼下吊了个牛,楼上放了个油,楼下牛曳倒了个楼,打翻了个油,压杀了个牛,捉了牛皮赔了个楼,牛油赔了油,卖油的客面上哭的两泪交流。东门生道:“这是晓得的。”就一口气念去,一些儿也不差,口吃完了面前的一杯酒,麻氏念了五六遍,只是记不完全,竟罚了一满杯酒,麻氏只得吃了。 麻氏道:“你们二人都行令儿,难道我就不会说一个儿。” 东门生道:“凭你说来。” 麻氏把半杯酒儿吃干了道:一个怕风的蜜蜂,一个不怕风的蜜蜂,那个怕风的蜜蜂,躲在墙里,这个不怕风的蜜蜂出来,扯那个怕风的蜜蜂;那个怕风的蜜蜂,骂这个不怕风的蜜蜂,我到怕风,躲在墙洞内,你不怕风,怎么扯我出来呢。东门生道:“好!等我念。” 却也差了三四个字儿,罚了三四杯酒。金氏念来一发差的多了,也罚了五六杯酒。东门生又谢了麻氏的令儿,要麻氏吃一杯酒。 麻氏再三推不去,只得大口吃了。麻氏酒量不济,一时间吃了这许多的酒,便昏昏的大醉了。 东门生道:“今日做个大家欢喜。” 叫:“塞红、阿秀、小娇过来!我赏你们每人三杯酒。” 塞红、阿秀也只得吃了。小娇道:“一滴滴也不会吃。” 决意不肯吃,东门生道:“便饶你。” 又来劝金氏,金氏醉下,当不得十分苦劝,又多吃了三四杯酒。金氏道:“我去睡了,若坐在这里,便要吐哩!” 只见麻氏口里酽酽的道:“我醉得慌,头又痛得紧。怎么的只管像个磨盘样转。”也倒身床上睡去了。 只见塞红、阿秀迷迷痴痴的也不来收拾杯盘碟碗,一个个倒在地下。 小娇看了只管笑呢,东门生心内道:“我好计策也,一家人都醉倒了,还怕谁哩!” 一把手扯住了小娇,一则有些酒兴;二则胆大如天;三则蛤蚧丸药气还未过,一心要射进小娇屄内去。小娇也有些怕痛,就乱推乱挣。 东门生道:“你家主婆醉倒了,你少不得定等赵官人弄你,我的屌儿小些,头儿又尖,梗儿又短,再不痛的,我弄弄过了,省得后来一时间受那大屌儿的苦。” 小娇狠命的也推不开,只得被东门生抱在床上,扯下裤儿来眠倒,东门生把些馋唾,擦在屄上,用屌儿慢慢的送了进去,小娇道:“痛的紧,较些!慢些!” 东门生就轻轻慢慢的弄了一会,约有二百多抽,精就出来了。二人搂着睡了。 不料塞红醒来,走进房里来,竟走到床边,把小娇的大腿打了三四拳。 小娇不知是塞红,忙跳起来道:“不好了!” 吓得东门生也就扒起来,道:“是谁?” 塞红道:“小狐里,亏你做出这样事,停一会你家主婆醒来,活活打死你哩!” 小娇也不敢做声。东门生道:“罢了!罢了!看我的面上,大家不要说了,省得他醒来淘气。” 连忙扯了塞红道:“待你合车罢。” 也就扯下塞红的裤儿来,塞红心里正想得这个东西,也不推却他,东门生方才精来了,一时间硬不起来。 就像当初书房外边索过,进房里的模样儿,便着力索弄,略略有些硬起来,便挺着腰研了两研,却也会研得屄里进去。 塞红笑道:“这个东西怎么看的合事呢?” 东门生只得趁着有些硬了,慌忙抽送起来,倒也好弄弄儿,小娇穿了裙子裤儿,扶着塞红在床边上弄,正好发兴,才抽了四五十抽,忽然金氏醒来。一头坐起,早已看见东门生合塞红的模样。便骂道:“野丫头,这等大胆!” 东门生慌忙丢了塞红。 金氏竟走下床来,揪了塞红耳朵,打了两个响风的大耳瓜子:“谁许你这样大胆!” 又骂东门生道:“呆东西,眼前也当不过,还要寻野食哩。” 麻氏听的金氏骂,也惊醒了,转来问道:“为什么?” 金氏道:“我们睡了,他们大胆成精哩。” 麻氏就一心疑着小娇,有什么缘故。便问阿秀道:“小娇合相公顽耍么?” 阿秀道:“正因小娇合相公弄了,塞红看见就夺过来,又被娘看见了。” 麻氏大怒道:“不料这小小屄儿,也思想迷相公呢。” 不由分说,竟把小娇揪了乱打,又打破了桌子上许多的像伙。 小娇也不敢做声,东门生暗着笑道:“我好耍了,搂了他们,不要计较了。” 方才息一阵相骂。东门生夜里两下讨饶。真个着实把性命陪他,才见一家人安稳。 一日,金氏对麻氏说:“你日日把我丈夫占去了,便是常常得弄,怎算的一夫一妻呢,你又多心我,我又有些多心呢,恨不得东门生变了老鹰有双屌儿才好。” 麻氏对东门生道:“我有这个绝妙计策儿,我只大得你三年,大嫂也只大得我儿子三年,如今你写个帖儿寄我儿子,叫他急急回来,我与你做了一对夫妻。大嫂便与我儿子做了老婆,一家人过了罢,却不是好么?” 金氏道:“只恨他当初弄我克毒了,难道还等他弄哩。” 麻氏道:“你也不必计较了,你依旧好同东门生弄,只是头上配了大里罢。若这个事情,不要露出来现成受用,若被人首告了,大家都弄不成了。依我想这个主意,修上一封字儿,叫大里早些回来说明。大家都成了对儿,过日子罢了。” 东门生与金氏齐说:“甚妙!” 东门生即刻修了一封书,着人送去。大里见了帖儿,就辞了金家回来先见了娘。又见东门生与金氏。 大里问起缘故:“因何叫我回来哩?” 麻氏道:“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了。” 就将东门生合金氏前后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如今我与姚官人为夫妻,你与姚大嫂成为夫妇。大家合合顺顺过了罢,不用叫人晓得。” 东门生与金氏俱说妙妙,大里此时亦觉无奈,只得应道:“谨遵母命。” 麻氏道:“你与妻去到房中说话罢。” 大里与金氏就到房里来,二人就亲了个嘴,大弄一会。 东门生道:“他们两个去弄了,你我也到房中弄弄去。” 二人也弄了一会。 东门生出来到了大里房,外边看了看,二人还在那里弄哩。 东门生就到房中,扯开自己的裤子,扯出屌儿来,往大里屁股里一送,大里道:“弄了我的娘,又来弄我。” 东门生道:“今日弄过,又好几时不弄。” 大里道:“明日再来弄弄何妨?” 大里爬在金氏身上射屄,东门生却爬在大里背上戏屁股。 东门生道:“这叫做一团和气。” 大家弄了一会儿,东门生别去了。 大里金氏回房来吃了午饭,东门生到麻氏面前,只说在朋友家吃酒去。 别了麻氏,看看日落,东门生竟到金氏房里来,见塞红拿着一盆热水,放在房中,大里替金氏洗屄,金氏替大里洗屁股,二人洗的干干净净的,塞红递过汗巾擦干,金氏忙叫塞红倾些酒来吃几杯,有些兴。 塞红盛了一热水泡湿的紫菜一盏,新鲜海蜚肉儿,放在琴桌上,成了一壶扬有名的乡饭,细花烧酒,立在旁边伺候着。 金氏见了这个紫菜,笑了一声。 大里问道:“因何笑哩?” 金民道:“这紫菜晚头你用得他着。” 大里道:“这个我做少老,自信也消用不得,只是一个余桃,怎么教得你这样明白。” 金氏指东门生道:“三年前他不在家,我在门上看,看见两个人头发披肩的小官坐在地上,我因他模样生的好,就像女子一样,我便开口问他:‘你二人是那里来的小官?怎么坐在这里?’他们回说:‘我们是浙江宁波人,进京去。’我说:‘你两个这么年纪,进京做什么?’他说:‘趁这年纪进京去做小唱,把屁股去赚钱哩。’他就祖传的家数,说了一遍。你日前射我的屁孔时节,我依他用,果是没有龌龊带出来,真个妙的。” 大里听说,就对东门生道:“你要干净,我依在凳头上多塞些进去。” 金氏道:“我笑你们饶我不过,自家也塞起来。” 一盏紫菜剩得没多儿,三人只得把海蜚肉吃了,两三壶酒,脱了衣服上床去,吟咐塞红不要吹鸟灯。 金氏把个软软的枕头,垫在脑里。拍了脚仰眠倒,就有些骚水出来,就捏了大里的屌儿,便射进去。 东门生扒在大里背上,忙叫慢动,金氏流出许多滑涎,擦在屁股边来,东门生把屌儿直插进去,大家摇弄,大里动一动,东门生也动一动。 动了有一百数十动,东门生定气道:“今日我们像个西厢了。” 大里问道:“怎么?” 东门生答道:“这不是法总和尚与徒弟叠莫蓬。” 取笑了一阵。 东门生就问金氏道:“有趣么?” 金氏道:“有趣,有趣,只是压的重些。” 东门生道:“我在上边压,你下边屄里屌儿进去的着实。” 金氏道:“我两个皮肉粘连,偏是你不粘连。” 叫大里道:“你不要怪我。” 就把东门生搂到头边,亲了个嘴,咬住舌头不放。 东门生笑道:“上头到粘连了,下边依旧不粘连。” 金氏道:“我有个妙计策,不知我心肝肯不肯?” 大里道:“你们原是一对儿,我怎么不肯哩!” 金氏就对大里道:“你且把屌儿拔出了来。” 却叫大里在底下仰眠,金氏骑在大里身上,将屌儿套入屄里去,又叫东门生扒在自家背上,把屌儿放在金氏屁股眼里去。 金氏道:“姚心肝从不曾射我的屁股,今日等你尝一尝。” 东门生笑道:“今我们又找烷纱记了。” 大里道:“却怎么?” 东门生道:“这不是吴王游姑苏台唱的呀,看前遮后拥哩。”取笑了一阵。 只见大里伸了自己指头,把些馋唾,放在金氏屁眼边,弄得滑滑的,却把东门生的屌儿放进去。 金氏问道:“好也不好?” 东门生道:“好便好,只是家伙不大,带不出洞宫来。”又取笑了一回。 大家动了有五六十动。 东门生道:“我痒了要来了。” 金氏道:“鏖鏖糟糟的处在,又不受胎来,在里边做什么,一发做我不着,我曾见那时节春意图儿里,有个武太后合张家兄弟,做一个同科及第的故事儿,你两个是好兄弟,正好同科,就学张家兄弟,奉承我做个太后罢。” 便叫大里拔出屌儿一半,把东门生的屌儿放进一半,金氏对大里道:“你让他松半节地方,等等他也来在这里头,这不两便。若是一齐来得了胎,一定生个双生儿子,定要一个姓姚,一个姓赵,我就做了两家的太祖婆婆了。” 东门生与大里依了。 金氏捱捱挨挨放进去,也有些逼得紧,金氏笑道:“自从有屄到如今,那里有新老公旧老公一齐受用,便是张家兄弟,也只是爱惜他的官哩,怎能得真真亲老公两个,一齐弄进去。真是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三人又颠动了一回,又磨研了一回,东门生合大里擦得都痒起来了,精都要泄了,都着实一耸,金氏骚痒得难当道:“我要来了。” 尾球骨上痒了两阵,只差突两突儿,也着实一耸,洞的一声,金氏屁眼上骨头两边逆开。 金氏道:“不好了!两肩都大开了。” 东门生合大里精正大泄,只得抽出些儿,只见阴精合些鲜血来了。两个阳精,一直冲出来,前门后门中间夹道儿,就像糊钵合酽粥锅泼翻了的,三人身上滑做一团,湿做一块,东门生合大里也惊起来道:“什么颜色,是这样的?” 就笑的肚肠子都掉了,金氏忍住了眼泪,只得笑道:“我今日只当生个儿子一般疼,明月有了双生儿子就罢了。若是没有,你两个好好都做儿子,叫我亲娘。” 大家又笑了一回,金氏道:“等我将息将息屄里伤。”就轻轻的拭了精血,两个都扒开并头睡倒了。 却说麻氏见东门生不回来,开开门儿等他,在床上梦地里听的笑声,叫小娇去到房里看看来。 小娇看了回说道:“官人在那里合金氏嫂子顽弄哩!” 麻氏听了这句话,也没有工夫问大里也在那里么,竟下身穿了一腰湖罗裙,上身只穿一领春纱秃袖单挂儿,一头跑过大里房里来骂道:“这样时节,还在这里做什么?” 又骂金氏道:“没有廉耻东西,有了一个还要一个。” 金氏忿不过这句话,应声道:“老不羞愧,你说得出这样话,又不是你结发的老公,还要争哩。” 麻氏就生气哭起来骂道:“小妖精,歪辣物,就是这样无状了。” 把东门生揪了乱打,骂:“狗忘八,你倒等他骂我么!” 东门生再不敢做声,就凭金氏打了。 麻氏号声大哭起来道:“狠心忘八,叫旧老婆骂我么?” 大里恐怕声响,只得做声道:“娘便罢么,我家事干的原没有清头,若等人家晓得了,大家都没有趣。” 东门生道:“你打也打的够了,不要有气了。” 就用手扯了过来,劝麻氏到自己身里来,麻氏自哭起来,东门生又弄硬了屌儿讨饶。只是不欢喜。 次日清早起来,金氏也觉得没趣,同了大里过来讨饶,道:“是媳妇冲撞婆婆了,凭婆婆打骂。” 麻氏方才有些笑面,只是邻家都有些晓得的,说有这等臭事。 适值学院出巡到扬州地方,有二三学霸出首,说姚同心.赵大里行止有亏,大里慌了,就与麻氏金氏商议,约了东门生。东门生合家逃到业推山里住了。在山里头起了六七间小屋儿,团圆快活过日子,麻氏早已有了三个月身孕,后来同东门生快活了三年,生了两个儿子。因不曾遇满月的时节,合东门生夜夜弄一弄,竟成了日月风死了。 金氏因骚的紧,弄的子宫不收,再没有儿,渐渐的成了怯弱的病患。 整日里要大里弄,夜里又与大里弄,合他交感,年纪到了二十四岁,毕竟因骨髓都干了,成了一个色痨竟死了。塞红、阿秀都嫁了丈夫,又转卖做小娘了。 只有小娇领了麻氏生的儿子,在山里冷静得紧,大里日夜梦见金氏来缠,心内十分惊怕,只合东门生商议道:“只管在这里住了,甚是冷静,不如往别处寄籍科学倒好。” 东门生道:“说的是。” 就起身同到北京里来,早有乡里把他们两个事情传遍了。 人都说这两个也不是个人,是个活禽兽,也没人肯理他。只得又起身回来,到扬州地方。大里又遇了疫气,忽然死了。 东门生哭的昏天黑地道:“我的好兄弟又死了,老婆也死了,真个是离家破产了。” 只得把大里尸首烧化了,收了骨尸,回到山里来。 东门生见了小娇,整日愁苦,再也没心去射弄小娇了。又一日午时,因没有些情绪,在桌上打睡,忽然梦见一个母猪,又有一个公骡子,一个母骡子,跑到面前。 东门生惊问道:“是谁?” 那母猪就像人一般说话起来道:“我就是麻氏。” 那母骡子也说道:“我就是金氏。” 那公骡子说道:“我就是大里。” 东门生道:“怎么都到这里来?” 那母猪道:“阎王怪我失了节,后又生儿子,罚我变做母猪,要我常常得生产的苦。” 母骡子道:“阎王怪我喜欢弄弄,又喜欢野老公。”又道:“大里把一根大屌儿来弄的,克毒了人的老婆,罚我两个都变做骡子。母骡子是极要弄的,只是不能够弄,公骡子的屌条又是极大了的,是一世再不得合母骡子弄。” 公骡子道:“我好苦好苦,只好在路上赶来赶去,再不能够有快活的时节,一双儿快活了。今日因我的娘还思想你哩,特特地同来托梦哩!” 东门生又惊又哭问道:“饶得我罚么?” 公骡子道:“前月阴司里,问这件官司,且道你纵容老婆养汉,要罚你做乌龟哩。我替你舍命的争起来道:“都是我们二人不是,不要连累他了,我的骨尸也多谢他收回来了。”这就是极大的阴骘勾当了。判官查看簿子,不曾看得完,只见收骨尸的事,果然是真的。阎王道:“你们三人都是吃着他过,你们还不得他哩。”后头要把母猪等你杀完了,我们两个骡子要等你骑了,才算报得完哩。” 只见一阵冷风过去,早不见了三个畜生模样儿。东门生大叫一声醒转来,原来是一场大梦。 又叹又苦道:“报应的道理,果然是有的。苦的只管苦,冤报冤,恩报恩,看起来那里有结煞的日子。” 就悄悄的到旧家里来,收拾些银子,到即空寺里,请了几位有道行禅师,忏悔了三个人的罪过,又拣择一个小小人家的清秀儿郎,就把小娇嫁出去了。连把两个麻氏生的儿子,也交付他收养了,自家再不骑骡了,又戒了不吃猪肉。 一日,麻氏合大里、金氏又来托梦,道:“多承你忏悔了,我们的罪过轻了,不久又好托生人身了。” 东门生心里也喜欢道:“还恨自己罪孽重的紧。” 竟把头发剃了,披着了袈裟,就到即空寺里去做一个新参的徒弟,起了个法名二字,叫他做西竺,人叫他做竺阇黎。 整日看经吃斋儿过目,又在寺里空园,给了一个小小的庵儿,上面钉着三个牌匾,四个大字说道:“摩登罗刹”,这四个字出在佛经上,人见的方才晓得。东门生明了心,见了性,方才是真正结果。 东门生也常常的把自己做过的事儿,劝世间的人,要人都学好。因此上有好事的依了他的话儿,做了一部通俗小传儿,各个人看看也有笑他的;也有骂他的,评评他罢了。 这是个小传的住头,古方来曰:“善哉!”东门生之以悔终也,不然与彼三人何异耶。 或曰:“麻金赵固然是畜生也,而传之者不免口舌之根,则奈何?” 方来又曰:“其事非诬,其人托警世戒俗,必关罪恶哉! 西江月 姚赵一双痴屌儿,麻金两个淫骚屄;塞红阿秀各分离,留得小娇到底业。一竟变成猪与骡,足见果报实非虚;抛家寄子谁苦提,讨个回头什滋味。" }, { "text": "美妇人\n查化身太君者ˇ变态君也。初ˇ暂用化身ˇ取其随时可遁之利也。ˇ一ˇ 从前有个少年ˇ姓令狐ˇ名韩樾。家里虽然是做生意的ˇ长得却是眉清目秀ˇ平时也有学人吟诗作词ˇ对弹琴更是有一手。这天他到了京城来游玩ˇ骑着一匹骏马ˇ不知不觉的已到了郊外。 这时下起雨来。韩樾看见有一个美艳的年青妇人ˇ骑着一只漂亮的小驴子ˇ有时走在他的前面ˇ有时候却又跟在他的后面ˇ在同一条路上走着。雨越下越大起来ˇ韩樾看见路旁边有一间荒废没有人住的破屋ˇ就骑着马过去准备暂时避一下雨。没ˇ到那美妇人也跟着避雨来了。韩樾虽然觉得有点不自然ˇ但没办法ˇ也祗好由她去。 谁ˇ到韩樾的那匹骏马ˇ看到美妇人的漂亮小驴子ˇ竟然动情起来ˇ马头ˇ小驴子拱了过去ˇ更令韩樾难为情的是马的阳具开始慢慢的勃起和伸出了出来。美妇人瞟了韩樾一眼ˇ刚好韩樾也在看着她ˇ美妇人就红着脸吃吃的笑了起来。 韩樾不禁淫心大动ˇ心ˇˇ在天快要黑了ˇ路上也没有什么人ˇ不如用言语挑逗一下眼前这个漂亮小妇人ˇ看可不可以把她弄上手玩弄一下ˇ 于是就对美妇人说ˇ“我这马看见你那漂亮小驴子ˇ所以阳具就伸出来了。但是你知道吗ˇ男人看见好ˇ你这样漂亮的女人ˇ阳具也是一样会硬呢ˇ” 美妇人听了ˇ含羞答答的说ˇ“亏你一表人才的ˇ怎么说这些下流的话ˇ” 说完却是有意无意的瞟了韩樾的胯下一眼。韩樾那里还忍得住呢ˇ冲ˇ前把美妇人紧紧的抱住ˇ就猴急的拉扯起美妇人的衣服ˇ冲动起来的下身ˇ一个劲的往她身上柔软的地方顶撞着。ˇ二ˇ 美妇人伸手把韩樾的阳具摸弄了一下ˇ好ˇ是要试探一下到底合不合用ˇ然后轻轻的说到ˇ“俏郎君ˇ不要急ˇ我如果不是对你有意思ˇ又怎么会在路上跟着你ˇ而且随同你一起来这破屋避雨呢ˇ我的家就在前面不远的树林那边ˇ大约还有十几里路ˇ但是ˇ家里舅舅挺凶的ˇ还有严厉的姑姑ˇ我丈夫ˇ叔叔伯伯ˇ都是正人君子。倒不如到我娘家那里ˇ也不是太远ˇ虽然路难走一点ˇ却是清净得多。” 韩樾ˇ受着阳具被美妇人的小手摸弄的愉快感觉ˇ正在ˇ着要找个地方好好的插弄一下美妇人的阴户ˇ顾不得考虑那么多ˇ就骑着骏马ˇ跟着她的小驴子ˇˇ她娘家走去。不知不觉的走进崇山峻岭中ˇ大约走了有几十里路ˇ看见四周千峰环抱ˇ万木森罗ˇ靠着一条山涧ˇ依着山势建有一座大屋。周围却是再没有其他的房屋了。 韩樾看了有点犹豫ˇ不敢过去。美妇人好ˇ已经知道韩樾在ˇ什么ˇ就笑着说ˇ “你是看到我家没有什么邻居ˇ所以觉得奇怪是吗ˇ这是因为我的祖父是个隐士ˇ特别找了这么一个平常人很少来的地方ˇ这里如此清静ˇ正好可以和你卿卿我我ˇ你不用担心。” 于是她下了驴子ˇ用鞭子的握手在门上敲了几下ˇ有两个小婢女走了出来应门。 韩樾看她们娇俏可人ˇ非常艳丽ˇ年纪祗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美妇人称呼她们一个叫小红ˇ一个叫小绿。 进了大门ˇ里面是美轮美奂ˇ好ˇ帝王之家一样。韩樾等了一会ˇ美妇人换过了衣裳ˇ走了出来。丝锦料子的裙子ˇ配上美丽刺绣的小袄ˇ走动起来ˇ好ˇ神仙一样ˇ比起刚才雨中骑驴的狼狈样子ˇ好ˇ是换了另一个人。 她又拿出一套非常华丽鲜艳的衣服鞋子ˇ让韩樾换过。韩樾换过后就恭敬的请美妇人的家人出来ˇ见。 美妇人说ˇ“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ˇ也没有兄弟ˇ有一个姐姐ˇ和一个妹妹ˇ都已经嫁人了。这里祗有我和小红小绿一起住ˇ没有其他人了ˇ你就不必再拘束了。” 一边说ˇ一边握着韩樾的手走进美妇人的ˇ闺。 ˇ闺中的摆设ˇ位置ˇ十分精奇雅洁ˇ茶几ˇ椅具ˇ都是名贵的檀ˇ木做的。小ˇ炉ˇ花瓶等等ˇ不是金的ˇ就是美玉雕的。北面是一张大床ˇ南面是一列明窗ˇ东面的墙壁ˇ挂了一幅古董画ˇ原来是大画家徐熙所作的合欢图。合欢图旁ˇ是董思书的对联。桌子上摆有一对金做的小狮子ˇ闺中有一种不知名的ˇ味ˇ地上好ˇ镜子一样的平滑ˇ一点尘埃也没有。 美妇人按着韩樾坐了下来ˇ刚才的小婢女奉上ˇ茗ˇ也不知是什么茶ˇ入口甘ˇ。 韩樾就问ˇ“你叫什么名字ˇ你多少岁了ˇ还有你丈夫是谁ˇ” 美妇人笑了起来ˇ说ˇ“你这个人真麻烦ˇ寻根问底的ˇ你为什么不先说说你自己呢ˇ” 韩樾也就笑着说ˇ“我今年十八岁。还没有试过谈情说爱ˇ而且我性格比较孤独ˇ还是童子身ˇ今天爱恋上你ˇ可以说是我的初恋ˇ我所以烦琐的问来问去的ˇ是要把这段情牢牢紧记在心上ˇ你又怀疑什么呢ˇ” 美妇人说ˇ“我跟你说说笑ˇ怎么你就这样认真呢ˇ我姓韦ˇ名字叫阿娟ˇ家中排行第二ˇ今年二十岁。当初嫁到适阜的平元家ˇ因为遭仇家的追杀ˇ祗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ˇˇ在就住在这里躲避一下。我姐姐名字叫阿妍ˇ嫁到上党去了。妹妹叫阿秀ˇ嫁到灵丘去了。她和你是同年ˇ今天我本来是要探望她ˇˇ不到遇到你ˇ如果不是和你有缘份ˇ又有什么解释呢。” 韩樾说ˇ“这样说起来ˇ挺凶的舅舅ˇ严厉的姑姑ˇ正人君子的丈夫叔叔伯伯ˇ都是胡说吗ˇ” 阿娟笑着说ˇ“都是乱说的。” 韩樾也笑了ˇ“你有哪一点是真实的呢ˇ认识你才半天ˇ谎话已经多的可以用箩用车运载了。” 说的两个俏婢也笑了起来。 稍后ˇ丰富的酒菜摆了上来ˇ席上阿娟轻偎着韩樾ˇ撒娇撒痴的ˇ身子不时的扭动着ˇ乳房不断的揩擦韩樾ˇ韩樾一直是体贴殷勤的为阿娟夹菜喂酒ˇ这时再也忍不住了ˇ就凑过去和阿娟亲嘴ˇ阿娟把舌头绕了过来ˇ把韩樾的舌头砸得紧紧的。 韩樾被引得阳具直竖ˇ就伸手去扯阿娟的衣裳。 阿娟按着故意问ˇ“你这是干什么ˇ” 韩樾说ˇ“阿娟不要再耍我了ˇ急得不得了啦ˇ你让我扯下再说。” 阿娟这时也情动了ˇ就放开了手ˇ任由韩樾把她的裙带解开ˇ韩樾把手伸进去ˇ觉得阿娟的阴户上涨卜卜的ˇ手指伸进去ˇ被夹得紧紧的。阿娟是越来越情动了ˇ她吩咐小红小绿把酒菜收了ˇ把蜡烛移过床头ˇ和韩樾手拉着手ˇ一起上了大床。 在丝稠做的枕头和床席上ˇ阿娟脱的光光的ˇˇ一只任人屠宰的小白羊。 韩樾压上去的时候ˇ阿娟好ˇ不胜重荷的呻吟起来ˇ越发的令到韩樾亢奋起来。就把阳具插了进去ˇ叉抽起阿娟的两条白腿ˇ大力的插弄起来。 这一夜ˇ韩樾被阿娟不断的需索ˇ那童子的精水都被阿娟那白馥馥ˇ软浓浓的阴户吸去了。 接着的几天ˇ两人如胶似漆的过着快乐日子ˇ温柔ˇ的滋味ˇ果然是有ˇ魂蚀骨之处。 有一天ˇ阿娟重新提起来要去探访她的姐姐ˇ韩樾送走阿娟后ˇ有点闷ˇ就独自倚着槛杆在观赏水塘里的鱼。 一会ˇ小红送来ˇ茶。韩樾开玩笑的捉着她的手腕ˇ轻轻的捏着ˇ小红娇浪的笑着ˇ一双媚眼斜斜的瞟着韩樾说ˇ“阿娟刚刚出门ˇ你就放浪起来ˇˇ偷吃了ˇ”ˇ三ˇ 韩樾知道这小婢女对自己有了意思ˇ就上前搂抱着说ˇ“是啊ˇ我ˇ在是饿得慌ˇ古人说过ˇ秀色可餐ˇˇ你这样的嫩肉ˇ我就算饱ˇ也一定要尝一尝的。” 韩樾把手探入小红的怀里ˇ觉得小红的肌肤滑不留手ˇ胸前的两只小乳房ˇ就ˇ刚发出来的小辣椒一样ˇ摸捏起来ˇ份外得趣。 小红作势要挣扎逃跑ˇ韩樾把她拉拉扯扯的拖到花草丛边ˇ然后把小红压翻在地上ˇ剥得光光的。早已挺直起来的阳具凑了过去ˇ把小红刚长毛的阴户插弄起来。 小红之前已偷看过阿娟和韩樾在床上光着身子一来一往的情形ˇ觉得非常有趣。小红而且爱慕韩樾丰姿姣媚ˇ好ˇ处子一样ˇ今天趁主人不在ˇ就ˇ韩樾略施引诱ˇ终于分得一杯羹。 正当两人赤条条的互ˇ紧紧搂抱着ˇ一个在上面拼命耸动屁股ˇ一个下面宛转承欢的时候ˇ被刚巧走过的小绿撞到了。他们ˇ躲起来也来不及了。小绿却装着看不到ˇ停了下来ˇ好ˇ在采花的样子ˇ小嘴却是在咪咪的笑着。 韩樾知道小绿春心已动ˇ就ˇ她招招手ˇ小绿终究是比小红还年幼ˇ吓得转身就逃跑ˇ韩樾也不管光着屁股ˇ就连忙追上去ˇ在小桥边赶上了。 这时韩樾兴发如狂ˇ把小绿紧紧的抱着ˇ一边在她粉嫩的脸上来回的舔弄着ˇ一边把她的小手捉过来把自己的阳具握住。然后才把小绿的衣裙解开ˇ小绿的阴户露了出来。 小绿虽然也爱韩樾的英俊好模样ˇ却是怕痛ˇ小手握着韩樾的阳具ˇˇ到要被这巨物来插弄自己小小的阴户ˇ不禁哀哀的啼哭起来。 韩樾情不可禁ˇ把阳具往小绿的阴户凑了上去ˇ刚插进了一点点ˇ将入未入时ˇ忽然听到院子外面笑语声传来ˇ小绿破涕为笑ˇ说ˇ“快不要乱来了ˇ娘子回来了。” 韩樾也慌张起来ˇ放开小绿ˇ赶紧去找衣服穿上。 然后传来敲门的叩环声ˇ小绿一边整理弄乱的头发ˇ一边慢慢的走过去把门打开ˇ接着就听到小绿的声音传了过来ˇ “阿秀姨怎么这久才来探望我们啊ˇ近来身体还好吗ˇ” 小红这时也赶忙的整理好衣服ˇˇ门口的小绿问ˇ “小绿ˇ你在和谁说话呢ˇ” 小绿故意说ˇ “小红姐ˇ你倒是好ˇ受ˇ睡觉到ˇ在才起来吗ˇ是住在灵丘的阿秀姨来了呢。” 小红两颊ˇ出红晕ˇ慢慢的拜下ˇ对来人说ˇ 小娘往上党去了ˇ还没回来ˇ阿秀姨请在这里住几天ˇ等她回来。” 韩樾躲在一株花树后愉窥ˇ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少艾ˇ扶着一个女婢ˇ慢慢的走了进来。ˇ四ˇ 韩樾看见这少妇艳光四射ˇ令人觉得连正面看她一眼也不敢ˇ知道一定是阿娟的妹妹ˇ阿秀。而且看见她慢慢的ˇ自己的方ˇ走过来ˇ心ˇ躲藏也没有用ˇ没办法只好走了出来ˇˇ着她打揖行礼。 阿秀看见忽然走了一个人出来ˇ大吃一惊ˇ连连退了几步ˇ当看清楚原来是个英俊美男子时ˇ不觉得羞红了脸ˇ用衣袖把俏脸遮掩着ˇ低声细语的问小红ˇ“这年青男子是谁啊ˇ” 小红慌慌张张的ˇ竟然答不出话来。 于是韩樾就回答说ˇ“我姓令狐ˇ名字叫韩樾。” 阿秀又问ˇ“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呢ˇ” 韩樾回答说ˇ“是你姐姐叫我来这里的。” 阿秀生气的说ˇ“我姐姐住在这里ˇ已有三年ˇ不要说是男人ˇ就连小男孩也不准进来。你不是本地人ˇ听你的姓名也是古古怪怪的ˇ青春少年ˇ非亲非故的ˇ冒冒失失的跑出来ˇ吓我一跳ˇ你究竟要干什么ˇ” 韩樾惊惶的伏在地上说ˇ “都是我不好ˇ我该死ˇ请阿秀姨放我一马。” 阿秀说ˇ“谁是你的阿秀姨ˇ本来应该把你用绳子绑起来ˇ送交官府去。但是要顾及阿娟的名声ˇ只好等阿娟回来ˇ再对质一下。” 韩樾连忙顿首称谢ˇ退下一旁。 阿秀走进小亭子ˇ坐下来ˇ小红小绿等恭敬地奉上水果ˇˇ茶ˇ蜜饯ˇ小吃ˇ让阿秀ˇ用。 阿秀招手把韩樾再叫来ˇ问ˇ “你住在这里有多久啦ˇ” “五天。” “那你一天到晚在做点什么ˇ” “无所事事。” 阿秀笑了起来ˇ “无所事事ˇ难道阿娟把你当木头人来看吗ˇ你过来ˇ伸出你的左手掌给我看看。” 韩樾乖乖的把手伸了出去. 阿秀一看,“哈ˇ咦ˇ”叫了两声ˇ然后嘿嘿的冷笑起来ˇ “你的事我已全知道了ˇ无所事事ˇ你自己看看这几条阴淫ˇˇ一条长ˇ一条短ˇ还有一条半途转。幸亏你这小子仍然精满气足神旺….嗯….嗯….” 韩樾把自己的手掌左看看ˇ右看看ˇ看不出个奇妙来ˇ只好低头不说话。反而小绿ˇ起半途转的事情ˇ嗤嗤的笑了起来。 阿秀把眼睛扫ˇ小红ˇ小红的脸一直红到脖子上了。 阿秀把小红叫了过去ˇ一同走了进屋里。两人在屋里阴声细气的讲了很久ˇ只见小红不断的点头ˇ最后出来的时候ˇ满脸的笑容ˇ招手叫韩樾过去。 韩樾跟着小红走到西边的书房上ˇ小红握着韩樾的手说ˇ “人长得俊俏ˇ果然好处多多。俏郎君ˇ刚才阿秀姨说仰慕你温文韶秀ˇ今天晚上ˇ留在这里ˇ和你共度良ˇ。过几天如果小娘子回来ˇ你千万不要把事情泄露。” 韩樾听了ˇ不禁惊喜欲狂ˇ说ˇ“我怎么敢不听从阿秀姨的吩咐呢ˇ” 于是小红就将韩樾的话ˇ阿秀回复ˇ韩樾听到屋里很快的传来了一阵阵的嘻笑声。 太阳才刚刚下山ˇ就看见小绿拿着蜡烛ˇ阿秀的婢女拿着丰富的酒菜ˇ来回的走了几遍ˇ然后小红就来邀请韩樾过去。韩樾洗过脸ˇ换了新衣ˇ跟着小红到了屋里。 阿秀亲自出来ˇ迎ˇ说ˇ“刚才故意吓唬一下你ˇ你到底怕不怕呢ˇ” 韩樾说ˇ“当初是有点怕ˇ但是我看到你这么美丽ˇ而且刚才你生气的时候ˇ也是含着笑的ˇ况且ˇ我也没有得罪人ˇ所以我就不怎么怕了。” 阿秀笑着说ˇ “你真会乱说话ˇ自己好ˇ个大情种ˇ见到女子就遍洒甘露ˇ还说无得罪人ˇ” 韩樾就请罚自己喝酒ˇ以抵罪过。 小绿好ˇ对早上ˇ些被韩樾所奸污ˇ一直耿耿于怀ˇ这时从旁边听了ˇ就说ˇ“莫非你ˇ喝醉了ˇ借酒行凶ˇ把我们这些弱小女子ˇ一个一个的奸淫ˇ” 小红和韩樾有过一手ˇ就ˇ替他说好话ˇ “郎君不是坏人呢。” 小绿从旁边听了ˇ好ˇ是有点醋意ˇ酸溜溜的说ˇ “看你整天脸红红的ˇ今天早上ˇ郎君喂你喝了很多了吧ˇ” 小红低声反驳说ˇ “我是ˇ喝ˇ刚拿了个杯子ˇ就被个不知羞耻的丫头ˇ把郎君连着酒壶一起勾去了。” 两个丫头被勾起了各自的心事ˇ也就没说下去了。 阿秀吩咐小红小绿也过来陪着一起喝酒。 几杯酒下来ˇ阿秀就ˇ得有点轻狂了ˇ身子越来越紧的挨ˇ韩樾ˇ一双柔嫩的手ˇ开始在韩樾身上轻轻的摸挲起来ˇ当她看到韩樾有些把持不住的样子ˇ就吩咐撤了酒席。和韩携手登上阿娟的大床。 阿秀的肌肤又滑又腻ˇ比起阿娟是不逞多让ˇ但是论到淫荡放浪ˇ阿秀就远远的超过了阿娟。她特别喜欢把灯移近床榻ˇ叫小红小绿也脱得一丝不卦的ˇ轮流的在旁边侍候。然后自己就作出种种不堪入目的淫荡姿态ˇ伴随着一声声的浪叫ˇ把韩樾挑逗得兴发如狂ˇ发疯的插着她的阴户ˇ恨不得死在阿秀身上。 阿秀累了ˇ就要韩樾有时插弄小红ˇ有时奸淫小绿ˇ自己在旁边欣赏着粗大的阳具被小阴户夹着的情趣。 到韩樾在阿秀身上泄了精ˇ躺过一边的时候ˇ小红小绿就争夺着去吸吮他的阳具ˇ舔着剩余的精水ˇ令他很快的又重振雄风。 韩樾连续的泄了几次精后ˇ巳实在是疲惫不堪ˇ软下来的阳具任凭小红小绿出尽八宝ˇ用小嘴吸吮ˇ乳房揩擦ˇ阴户挤压ˇ这些开头挺灵光的方法ˇˇ在通通都已无济于事了。 阿秀推开小红小绿ˇ唤来自己的婢女ˇ那婢女递过了一小杯的酒。那酒颜色是珊瑚色的ˇ透ˇ一种说不出来的奇ˇ。 韩樾就询问是什么酒。 阿秀说ˇ“郎君是有福气的人呢ˇ我从收藏家那里获得的威而刚秘方ˇ集合广嗣露ˇ大力丸ˇ天雄丸ˇ大阴丸ˇ催春丹等等的全部成份ˇ再加上始皇童女丹ˇˇ思锁ˇ快女丹ˇ美女一笑散的精华成份ˇ这酒得来不易呢ˇ特请君ˇ用。” 韩樾喝下去以后ˇ一时半刻ˇ精神骤然的旺盛起来ˇ横枪立马ˇ尽力的继续在ˇˇ阿秀ˇ小红和小绿。 韩樾也不知道自己抱着阿秀ˇ在她白嫩的身子上发泄了多少次的精水。 快要天亮时ˇ韩樾终于疲惫不堪的抱着阿秀光光的身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ˇ太阳已经是挂得老高了ˇ阿秀先起了身ˇ对着镜子在梳理上妆ˇ韩樾还光着身子ˇ拥抱着被子在睡觉。忽然阿秀带来的婢女跑了进来ˇ告诉阿秀说ˇ “阿娟姨回来了ˇ” 韩樾在床上听见ˇ惊慌失措的下了床要跑出去。这才发觉还是光着屁股ˇ仓皇之间不知道那里可以躲避ˇ就仍然跑回床上ˇ匿藏在帐中。 阿秀气定神闲ˇ脸色一点也没有变化ˇ依旧的调脂弄粉ˇ对着镜子在顾影自盼。ˇ五ˇ 一会ˇ阿娟走了进来ˇ径直走过来坐在椅子上ˇ眉头紧皱ˇ瞪起眼睛ˇ手托着ˇ腮ˇ怒气冲冲的样子。 小红小绿躲在门帘外ˇ惊慌失措的吓得屁股在发抖。韩樾大气也不敢透ˇ躲在鸳鸯帐内ˇ紧张得直咬自己的手指。 过了好一回ˇ阿秀才化好妆ˇ又慢慢的洗手ˇ整理好衣服ˇ才慢慢的走到阿娟前面ˇ轻轻的抚摸着阿娟的背后ˇ含笑的问ˇ “姐姐ˇ你回来了吗ˇ听说你去了探望阿妍姐姐ˇ她近来好吗ˇ做妹妹的我这么久没有和你ˇ见了ˇ所以特别的来探望你ˇ见了面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ˇ该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姐姐吧ˇ” 阿娟恨恨的说ˇ “自己做的事ˇ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ˇ反而要问别人呢ˇ” 阿秀说ˇ “姐姐这样说ˇ我就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了。还不是为了ˇ在藏身在帐幕中的那个人吗ˇ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呢ˇ还不是因为姐姐把他收藏在家里ˇ小妹我昨天来探你ˇ不幸的遇上了。至于你心爱的那个男人ˇ他可不是真的对你那么忠心ˇ昨天早上我还没来的时候ˇ趁你刚刚出门ˇ他已经急不可待的把小红剥光奸淫了。就连小绿也不放过呢。我跟他一起睡觉淫乱的丑事ˇ事情已发生了ˇ我伤心后悔ˇ也是来不及了。我对着俊俏男人ˇ自己禁不住会风骚起来ˇ你又不是不知道ˇ我是一片真诚的来探望姐姐ˇ那里ˇ到在姐姐家会遇到这个俊俏男人来引诱我ˇ你不来安慰我ˇ反而对我发脾气ˇ” 说完ˇ掩着面哭了起来。阿娟听了阿秀的这番话后ˇ气也就ˇ了。就走过去帮阿秀擦干眼泪ˇ安慰着说ˇ “妹妹ˇ你已经长大了ˇ还是这样的不懂事ˇ就好ˇ小时候老在妈妈身边撒娇一样。其实姐姐的东西ˇ还不就是你的东西吗。妹妹试过ˇ如果觉得好ˇ拿去也就是了。不过依我看ˇ他的原阳真精ˇ也给你榨得差不多了吧。” 阿秀听了ˇ这才破涕成笑ˇ两姐妹和好如初起来。 阿娟走过去把韩樾从帐中推出来ˇ韩樾还是没有穿裤ˇ光着屁股的狼狈样子ˇ引得阿娟阿秀一齐笑了起来。 这天ˇ早上下了一点雨ˇ晚上ˇ正是雨过初晴ˇ洁白的月光洒满院子ˇ韩樾和阿娟、阿秀一起在亭子里饮酒行乐ˇ阿秀也不避讳ˇ用嘴含着酒ˇ转过去喂韩樾ˇ韩樾又转过去喂阿娟ˇ说ˇ “舀那边灌这边ˇ这是何等的快乐ˇ” 阿娟说ˇ “快乐是快乐ˇ只是太放浪了一点。古时候文雅男女一起聚集ˇ可能不是这个样子的吧。郎君ˇ你也是才子雅士ˇ我们为什么不行酒令ˇ或者是以诗唱和ˇ就是小红小绿ˇ也可以让她们学学ˇ为后来的人留下一段佳话。” 阿秀附和着说ˇ “每次当我有点放浪忘形的时候ˇ姐姐都会出些有趣的点子来节制一下我的行为ˇ这也正是我所佩服和崇拜的。” 于是大家就准备作诗ˇ阿秀的婢女负责磨墨ˇ小绿裁剪纸张ˇ小红走来走去的用笔蘸墨。阿娟和阿秀几乎同时写完ˇ韩樾一见就称赞说ˇ “光是看这两幅字ˇ就ˇ王ˇ之写的洛神赋的字一样ˇ弥足珍贵了ˇ” 阿娟作诗云ˇ “小红正ˇ小绿芳ˇ阿秀无赖趁蝶狂ˇ只ˇ收着郎自用ˇ谁知韩樾惯偷ˇ。” 阿秀的诗云ˇ “月光如幕草如茵ˇ阿娟绿笔点红唇ˇ忍看韩樾有他人ˇ娟秀红绿行乐事。” 韩樾拿着两张诗笺ˇ一再诵读ˇ赞不绝口。阿娟生气的说ˇ “你也太没眼光了ˇ阿秀这样的歪诗ˇ你还说好ˇ真是鱼目混珠ˇ优劣不分。” 阿秀笑着说ˇ “不要听姐姐的ˇ她在诗里骂你呢。” 韩樾说ˇ “诗人文词ˇ每多大话ˇ你们再争吵ˇ我就不写了。” 阿娟和阿秀这才ˇ了气。韩樾把诗写好ˇ阿娟和阿秀抢着先睹为快ˇ你争我夺ˇ竟然把纸笺撕成碎片ˇ再也无法拼成原来的样子。韩樾笑着说ˇ “正好为我遮丑。”就把它烧掉了。 当晚ˇ少不免是大战一场。小红小绿仍然是脱光了在一旁侍候ˇ虽然阿娟在ˇ阿秀的种种的淫荡媚态ˇ却是照样的施展了出来。韩樾始终对阿娟有一份的歉意ˇ于是就ˇ着怎么去讨好她。 阿娟见他过来ˇ却一转身以背对着韩樾。韩樾没有生气ˇ一双手从她腋下穿过ˇ托住了阿娟两只鲜嫩的乳房ˇ轻轻的ˇ由下而上的抚摸。 刚才还冷冰冰的阿娟ˇ在韩樾的抚摸下ˇ情欲一点点的被挑动起来了。 当韩樾触摸到那两颗樱桃似的小乳头时ˇ那乳头忽然的勃起ˇ硬硬的直震颤。韩樾又顺着她细腻光洁的肌肤慢慢的滑ˇ她的纤纤细腰和雪白的屁股ˇ伸ˇ她滑腻如花瓣的大腿顶端的阴户…… 阿娟忍不住了ˇ伸出柔嫩的小手ˇ伸到韩樾的胯下去摸阳具ˇ却发觉韩樾的阳具正被阿秀的小嘴贪婪的吸吮着ˇ阿娟怕韩樾的精水被阿秀吸去了ˇ就急忙大大的张开了腿ˇ挺着阴户ˇ把韩樾拉了过来…. 结果韩樾那天晚上是轮流的在阿娟阿秀身上泄精ˇ泄精以后也还是让小红小绿用小嘴ˇ用小乳房ˇ用小阴户ˇ吸着磨着的把阳具又弄得硬直起来。 几次过后ˇ收藏家的法宝少不免又派上了用场ˇ这样又各在阿娟阿秀身上泄了两次精ˇ韩樾已经是瘫软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阿娟望着韩樾委靡不振的样子ˇ便ˇ出厌烦的神色ˇ又慢慢的摸他软绵绵的阳具ˇ更觉得不开心ˇ就对阿秀说ˇ “郎君凋残到这个样子ˇ恐怕短时间内也不能恢复过来。依我看郎君离家这么久了ˇ也该回去看看了吧ˇ今天晚上就睡在西边的书房吧。” 于是小红小绿就扶着韩樾到书房安顿了下来。隔了一会ˇ阿秀却悄悄的走了进书房ˇ扶起韩樾ˇ就着灯光看了韩樾好半天ˇ叹了口气ˇ从怀里掏出一小盒子ˇ打开ˇ里面有一蜡丸ˇ阿秀将外壳剥开ˇ把一颗黄豆大的小丸喂进了韩樾的口里。然后阿秀解开了他的衣服ˇ把头凑到韩樾的胯下ˇ小嘴含着韩樾软软的阳具ˇ开始吸吮起来。 韩樾觉得有一丝冰冷的凉意ˇ从阳具端一直的透了过来ˇ幸好不久丹田就另有一团暖暖的热气ˇ伴随着阿秀的蠕动着的小嘴ˇ令阳具又有力的勃动了起来。韩樾伸出手ˇˇ要再去摸一下阿秀那嫩嫩的ˇ涨凸凸的ˇ被他玩弄过不知多少遍的阴户ˇ却发ˇ自己突然的泄起精来。 韩樾望着阿秀红润的小嘴吸吮着自己硬直并且一下一下跳动着的阳具ˇ她的喉咙满足的吞咽着不知哪里又跑出来的精水ˇ心里觉得很愉快。 明天….找个机会再去玩弄一下小红这个小妖精ˇˇˇ在那样把源源不绝的精水ˇ射入小红那刚长毛的嫩阴户…. 韩樾昏倒前ˇ听到阿秀在自言自语ˇ“太平公主万声娇ˇ果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可惜只有一颗ˇ看来又要ˇ身给收藏家一次了….” 韩樾休息了几天ˇ精神也就好了很多ˇ这天清早ˇ阿娟ˇ阿秀ˇ小红小绿都一齐送韩樾下山回家ˇ一直送了好几里路。阿娟ˇ阿秀都赠送了礼物ˇ韩樾也回赠了她们。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韩樾又走了一里多路ˇ忽然ˇ起ˇ那天阿娟阿秀写下的诗词ˇˇ带着在身边ˇ不时拿出来看看ˇ以减轻思念之苦。就又走了回去。只见山水依旧ˇ园子和大宅已不见了。 乱草灌木之中ˇ只有几间破屋ˇ看上去已经是很久没有人住的了。四顾荒凉冷落ˇ韩樾这才惊慌害怕起来。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ˇ小红小绿已追了过来ˇ大声叫喊ˇ “郎君为什么还在这里留连不走呢ˇ” 韩樾说ˇ “我ˇ起有一本诗稿没有带走ˇˇ回来拿ˇ没ˇ到迷路走到这里。” 小红就说ˇ “这里离开原来的地方ˇ已有一百多里路了ˇ” 韩樾说ˇ “走了不多久ˇ哪能就走了这么远的路呢。” 小绿笑着说ˇ “我们是仙人ˇ你随同我们走ˇ比起平常人ˇ不知快了多少ˇ郎君你不要再糊涂了ˇ回去吧。” 韩樾只好仍旧骑着他的马ˇ连夜赶路回家ˇ回家后终于大病了一场ˇ当时觉得下身寒冷如冰ˇ阳具缩得ˇ个小蚕虫ˇ调养了大半年ˇ才慢慢的好了起来。至于阿娟她们ˇ是仙是狐ˇ或是鸟兽草木化成的精怪ˇ 那就谁也说不清了。" }, { "text": "株林野史\n目录第一回 梦南柯神人授法 结国好陈郑联姻第二回 乱伦常子蛮丧命 贪好色御叔亡身第三回 吊故交闺阁间意 游竹林二士争风第四回 梨花园使女作媒 栖凤楼佳人增美第五回 陈乎国公堂戏谑 仪行父潜地杀忠第六回 妒夫人强逼改嫁 淫娘子大战群英第七回 仪行父独占花林 夏征舒怒杀平国第八回 巧言君饰情杜友 楚庄王纳谏复陈第九回 泄大人阴府封王 夏征舒地狱伸冤第十回 死襄老黑对蒸母 娶夏姬巫臣逃晋第十一回 巫臣醉戏芸香姐 佳人大闹牡丹亭第十二回 赴私约使女偷春 逢急难荷花寻主第十三回 授故主天假机缘 结姊妹同享富责第十四回 芸香栾府说风情 佳人潜地订私约第十五回 设巧计引鱼吞饵 栾娇娥易内为欢第十六回 晋悼公大怒奸淫 浪游神法脱三美株林野史卷之一 词曰:自古青春有几,更怜国内娇姿;荒淫只怕没休时,欲海沉沦无底。共说郑家妖女,曾传陈国夏姬;嫁过三夫生一儿,半老贪欢未已。右调 西江月第一回 梦南柯神人授法 结国好陈郑联姻 话说春秋列国分争,恃强压弱,所以小邦依附大国不必多述。那时各国善政最少,淫风偏多。 单说的郑邦穆公在位,夫人张氏生下一女,名唤素娥,百般珍爱。及长到十五岁上,身材窈窕,异样风流,蛾眉凤眼,杏脸桃腮,有骊姬息妫之容貌,兼姐己夏姬之妖淫。玉骨冰肌,挥云而揭雪;花容月貌,倾国以倾城。莲步轻移,恍如飞燕之舞;兰室静坐,疑是仙姬之居。窥见少年堪作鸳鸯之配,惜彼青春窃作鸾凤之交,只因婚姻未就,所以暂守香闺。 房中有两个丫环,一名荷花、一名菊英。那时正当五月天气暑热,使女荷花收拾凉床玉枕,伺候到了晚间,脱了香汗衫,解去罗裙带,命菊英掩了房门,赤身露体睡在床上。叫荷花打扇,一时甚觉快乐。 忽然顾,容颜非凡,花貌少有,却是孤枕独眠,不由凄凉。心中颠颠倒倒胡思乱想,合着眼朦胧睡去。忽梦见到一花园,园中百花争芳,群葩竞秀。趁着柳绿桃红,走向前去。 只听得两边鸟语齐喧,步到一松林之下,见前面有亭子,逐走进亭去。见亭内有竹床一张,石案两架、石椅四把、石杭二个,大是仙家景况。又见中间挂着一张古字,远远望着,是真迹龙蛇飞舞,上写一首七言绝倒诗。素娥走近前去念道: 垂阳面面草萋萋,曲掩回汀复几重;草道无情春日鸟,花前直欲作先容。 素娥读罢。方欲出亭,忽见一个男子,身穿羽毛衣,手执鹅翎大扇,飘然有仙家之气象。 走进亭来见了素娥,深深一揖道:“小仙久候多时了。” 素娥只得还礼。 那人道:“小仙久慕芳卿美容,今特来一会,幸勿见阻。” 素娥笑而不答。 那人手抱香肩,先亲了一个嘴,便把素娥汗衫退去,绫裤解开,抱在床上。然后自己退去衣服,搂住素娥。 此时身不由己,半推半就,早己播动云情雨意,放开意马心猿,檀口搵香腮,似魏生之到蓝桥,柳腰摆花,心如牛郎之会织女。尖尖玉芛,轻抱阮郎之腰;小小金莲,高搭宋玉之肩,如雨湿旱处情甚疑暇,似鱼入水乐何如也。 素娥原是一个处女,初经破瓜,未免有些疼痛难忍的光景。那人见他如此,遂将袋中取出红药一九,叫素娥吃了。 素娥吃着丸药,自觉阴中滑顺,疼痛全无。遂问那仙:“此药丸何名?” 那仙道:“此名开牝丸,小仙还有一丸,名紧牝丸。吞下数粒,牝户再不宽放,终身只如女子。兑生子后三日仍复如旧。” 因又递数丸与素娥。素娥吃了,觉牝紧如初。那仙从新分开两腿,插入牝中往来抽送。只弄得素娥遍体酸麻,心花都开,其中滋味难以言传。 须臾,云散雨收,二人共枕而睡。 素娥想道:“我自幼以来,未知这事如此之妙,但不知仙郎姓名?” 遂问道:“仙长尊姓贵名?说知奴家好图后会。” 那仙道:“我姓花,名月,在终南山修炼一千五百年成仙。道号普化萁人,风流生成此事,不成阳亦不泄。我还有一术,能吸精导气,与人交媾曲尽其欢,又能采阳补阴却老还少,名素女采战之法。今也当教与芳卿。” 素娥道:“快快教我。” 那仙郎一一传授,毫无剩遗。 正然讲话,忽见荷花菊英手拿灯笼走到亭内,叫道:“娘娘久等公主说话,公主却在此处。” 素娥听见,吓了一身冷汗而醒,醒来汗如水洗。看了看荷花、菊英,俱睡着,樵楼方打四鼓。暗自道:“此事有些奇怪,每夜也有神驰之时,都不像今夜分明。”又手摸牝中,湿湿的若交媾的一般,细想采战之法都能记得,此事真大奇了。颠颠倒倒独自思想,不觉鸡声报晓,东方渐明。素娥遂披衣起来,梳洗不提。 陈国有个大夫,姓夏名御叔,其父公子少西,乃是陈定公之子,少西字是子夏,故御叔以夏为字,又曰少西氏。 年至二十,尚未婚娶,当时灵公平国在位,陈郑和好。逐命泄冶往聘于郑,又使大夫孔宁求好。久闻穆公有一女,年已及期,逐已拟约婚托,孔宁一并应承。 及到郑国,行了聘问之礼,穆公逐命送至馆驿安歇。到了次日,见了穆公,逐将御叔求婚之事说了一遍。 穆公说:“此事甚好,但小女年幼,到司马家不知能侍箕帚否?” 孔宁道:“此事只求金诺,君王不必过谦。若是不好,微臣也不敢来提。” 穆公道:“还须商议,大夫就馆,容日复命。” 孔宁遂此别就馆。 穆公回到后宫,见了夫人张氏,将孔宁约婚之事说了一遍。 夫人道:“素娥年已及期,夏司马又系定公之后,此事甚妥。待奴去与女儿商酌,看他意下如何?” 遂移莲步走到素娥房中,见他手拿一双小鞋,在那里刺绣。见夫人来,即忙站起来侍立于侧。 夫人坐在上面向素娥说道:“陈国大夫泄冶、孔宁来聘,向咱国说,他国陈司马之官,姓夏,名御叔,年至二十,尚未婚娶,意欲求你为妻,特来与你商议。” 素娥低头不语,半天答应一声道:“凭父母主张。”遂以袖掩面,装个羞惭光景。 夫人坐了一回,遂出绣室,走到前厅,对穆公说道:“女儿年幼,不肯离父母,不如与孔宁说,他年纪尚幼,虽然允了,叫他多住二年来娶方妥。” 穆公道:“夫人说得有礼。”遂出外厅,着人请孔大夫来。 须臾,孔宁来到。未知穆公如何?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乱伦常子蛮丧命 贪好色御叔亡身 话说穆公见孔宁来,忙下御坐迎接上堂。孔宁急走打躬,分宾主坐下。 穆公向孔宁道:“大夫昨言之事,寡人已与夫人议定。但小女尚幼,此事虽然允下,尚乞大夫转达司马,叫他少迟二三春来娶方好。” 孔宁道:“这个使得。侍臣与司马说知,迟几年亦无妨。” 又说了些闲话,辞别回馆。 到了次日,辞别了郑国君臣,登程而去。不数日,到了陈国,复完聘问之命,各回私第。 是日,夏御叔看泄冶回来,又到了孔宁家。各叙寒温,说了些阔别的话题,提起了亲事。 孔宁遂向御叔道:“恭喜了,昨日兄言之事,弟已与兄办妥,不知兄当何以谢我?” 御叔道:“怎样说来?” 孔宁道:“先是我将兄求婚之事说与郑君,郑君道:‘此事极好’。但须与夫人商议,容日复命。到了次日,即着人来请,我即随来人去见了穆公。穆公说:‘此事虽然允了,但小女尚幼,少迟二年来娶方妥。’” 御叔那时听见应允,心中欢喜。遂道:“何以应之?” 孔宁道:“我说,蒙君金诺,待臣与司马说知,即迟几春亦无妨。” 御叔问:“他年纪几何?” 孔宁道:“十五岁了。我常听他内侍说,容色极佳,有倾国倾城之貌,吾兄岂不大喜?” 二人说笑了一会,御叔辞别而去。回到家中,即将美锦十匹,白玉一双,送至郑国为聘礼。且言感谢不尽之意。此话暂且不提。 却说素娥自从与神仙交媾之后,容颜愈加娇美。一日闻爹娘与他连会婚姻,喜不自胜。又闻说他年幼,再住几年才娶,未兔有些不遂意处。 一日,在楼下竹林内纳凉,两个使女素娥命他采花去了,他叔兄子蜜从外进来,见他妹妹在竹林纳凉。遂问:“妹妹,此处可凉么?” 素娥道:“此处凉得。哥哥也在这里来凉爽何如?” 子蜜坐位不便,素娥道:“兄妹不比外人,同在此坐坐也不妨。” 这子蜜年方二九,身材俊秀,本是风月为怀酒色迷性的,见了他妹妹似天仙一般,且又叫同坐,早已神魂飘荡,忘了兄妹伦理。下边那话勃勃欲动,心内思想起,此时无人,何不拿话引他?遂偎在一块坐下。 笑吟吟的说道:“妹妹,你见你婆婆家送来的彩礼没有?” 素娥乃神人交媾过的,不甚害羞,遂回道:“送来什么?我未看见。” 子蜜遂道:“来的美锦十匹,白玉一双,想来伯父必与妹妹看看。” 素娥道:“与我看做甚?” 此时素娥亦觉有些春兴,天下愚夫皆看的出来,况子蜜系好色之辈,愈觉动心。 因素娥只穿香罗汗衫,乳峰透露,遂说道:“妹妹一双好乳。” 素娥脸红了一红,遂笑道:“哥哥你吃个罢。” 子蜜就把嘴一伸,素娥照脸打了一手掌道:“小贼杀的,你真个吃么?” 子蜜道:“我真个吃。” 遂向前扯开罗衫,露出一对乳峰,又白又嫩,如新蒸的鸡头子。乳尖一点娇红,真是令人爱杀。 遂用口吮住不放,下边却露出尘柄如金枪一般,紧凑着素娥裤当,硬角角的。 素娥故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子蜜道:“是件好东西,你是闺女家,那里见过?” 素娥笑了一笑,子蜜顺手将素娥裤子扯开,推倒床上,高驾金莲,瞧见白馥馥,鼓蓬蓬小馒头一个,略有微毛,就向缝中一点红处用尘柄一顶。虽有淫水,那里进的去,用力一耸,仅进尘首,又用十分力量,才觉有半截光景,极力抽送,才得到根。浅抽深入,觉得边似鸡冠,知是花心所在,紧靠那处往里揉擦,美不可言。 又欣动素娥采战之法,吸精导气,紧缓异常,弄得子蜜如在云雾里一般,快活已极。又怕人来,把身一挺,遂即完事。 子蜜忙整服,素娥整乱发,穿好衣裤,仍旧同坐。 子蜜道:“妹妹,今日吃着甜头了,何时可以再会?” 素娥道:“常来走动,有空便可相会。” 二人方说话间,只见荷花、菊英手捧一枝榴花,笑嘻嘻的道:“公主看这枝榴花。” 接过来插在两鬓边,向菊英说:“这花带的好么?” 菊英道:“公主本是好容颜,被道榴花一衬,更觉娇美。” 主婢三人说笑不题。 却说子蜜,自从得了素娥,时时念念有一素娥在心里,得空便走到素娥楼下,托言玩花。有时无人,便与素娥勾搭。 那日又与素娥楼上正在鸾颠凤倒之时,忽然被荷花撞见。这荷花原是伶俐丫头,见了此时抽身就走,那时早被素娥看见,说声:“不好,有人来了。” 子蜜问道:“是谁?” 素娥说:“荷花,刚才他看见就抽身去了。” 子蜜道:“此事当如何摆布?倘若他言语出来,如何是好?” 素娥道:“不妨,待我引他入马,便不肯说了。” 子蜜道:“妙!妙!” 逐披衣出门而去。 到了晚,逐命菊英道:“你到前边与我要个点心来,就说我饿了。” 菊英奉命而去,只有荷花在侧,素娥道:“我的私事已被你看见,你曾向旁人说么?” 荷花道:“小婢服事公主,公主之事如何敢向外人言?” 素娥道:“好一个伶俐丫环。” 又问道:“此事可也愿么?” 荷花道:“小婢年已二八,如何不愿。但无此美事到婢人耳。” 素娥道:“你既有心,即能如愿,待你狎千岁来时,咱三人同欢便了。” 荷花微声而应。说着,菊英取点心来了,素娥用了一二,遂脱衣就寝。 自此以后,俱是荷花传言,荷花看人,三人朝朝共寝,夜夜欢过。这子蜜本是个瘦弱人子,怎经的二人缠扰,又加素娥采战之法,借阳补阴。 素娥色愈媚,子蜜颜色愈枯;到二载有余,遂得了一个色痨,服药不痊,又兼欲火屡动,渐渐饮食不下,吐血不止,到了七八个月上,呜呼哀哉死了。 客中之人也有问其夙信的;也有知道与素娥有事的,但皇家公主,谁敢轻言?只好哑然便了。正是: 自古红颜多薄命,谁知好事不到头。 按下子蜜丧命不表,却说那陈国司马夏御叔,自约亲之后,又是三春,男女之情勃勃难已。想素娥年已二九,可以婚娶,遂央孔宁到郑国。见了穆公,说些相好的话头,遂说起御叔完姻之事。 孔宁道:“公主已长成,司马内助无人,今使臣来说,要求迎娶公主,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穆公道:“从前尚幼,今年已长成,理宜婚娶。任凭司芍拣择吉日来娶可也。” 孔宁逐呈上一盆红金简道:“司马已看就吉日,就是三月初三日。” 穆公接来一看,上写着:“谨遵时宪书,择娶吉期,三月初三日,诸事无忌,大吉大利。” 穆公遂命侍人送于宫内,又向孔宁说道:“今已二月初八了,到三月初三止有半月之期,少不得又烦大夫往返劳驾了。” 孔宁说是:“理应效力。” 又闲谈了几句话,辞别就馆。 到了次日起身,百官送出城外,饮饯而去。回到陈国,见了御叔说知。 御叔道:“为弟之事,兄往返受劳,何以安?” 孔宁原是戏鬼,遂口道:“少不得娶到家来,咱二人同用罢了。” 御叔道:“若要同用,也少不得叫孔嫂先与我用了。” 二人耍笑一回,各自回家。 光阴似箭,转眼之间就是三月初一日。御叔约同孔宁见过灵公,回来命家丁仆夫收拾轿马伺候。御叔即日同孔宁往郑国而来,一路旌旗蔽天,车马声喧。 不日之间来到郑国交界,只见郑国文武官员俱在十里长亭等候。御叔孔宁一齐下马,饮过接风酒,与百官一同人城,就馆驿歇了。 穆公即来拜谒,翁婿二人握手言欢,献酒进饮,至初更方散。穆公回宫,见了夫人说道:“女婿真真标致,人材出众,决不择嫌于他。” 夫人闻听,心中喜欢不提。到了初三日,御叔插花被红,孔宁朝服相陪,出到午门外,穆公迎接上堂,揖让之礼不必说。 饮酒馔已毕,遂迎请公主上轿。一路鼓乐喧天,好不热闹。来到馆驿,下轿拜过天地,二人同入洞房,吃了合卺,挑开盖头。 御叔举目一看,见新人宫妆环佩,恰似月里嫦娥一般,心里说:“夏御叔那世修的,配这样美人。” 到了晚间,众宾散去,二人解衣就寝。素娥将紧牝丸吞下一粒,御叔靠到素娥身边,觉得玉骨水肌,柔软非常,欲火大动。遂将尘柄向花心上一顶,毫丝莫进,只当素娥是个处女,初经人事。恐怕用力太猛令他疼痛,缓缓投入半截。觉得里面火热,四扇夹的甚紧,精神发作,极力抽送,方才至根。心中快乐,泄了又泄,一夜数回。 到了天明起来,梳洗已毕。遂向孔宁谢过了亲,辞别穆公上了轿马,同孔宁回陈国而去。一路之上,事不必多述。 回到家中,见过灵公,回到私第。素娥除去宫妆,换上便服,愈见娇美可羡。御叔十分钟情,到了晚间,便欢狎无度,这且不提。 却说荷花、菊英两个使女陪嫁素娥来了。是夜,菊英大声喊叫,慌的荷花提灯一照,说道:“不好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株林野史一卷终株林野史卷之二 第三回 吊故交闺阁间意 游竹林二士争风 话说荷花拿灯一照,只见菊英面如土色,牙齿紧咬,说道:“不好了。妹妹,你是怎的?”叫了半日,菊英方才略好些。 睁目看见荷花在侧,眼目流泪说道:“姐姐,吾命休矣!” 荷花说:“你觉的怎样?” 菊英道:“方才吾见一个鬼,手提绳锁来索吾命,想来不可复生矣。”言毕哽咽。 荷花遂将此事告于主母,素娥也觉凄惨。到次日,菊英遂气绝而死,素娥命人买棺木葬埋不提。 这素娥因作了夏姬,住了二载有余,遂生一子,名唤征舒,字子南。只因御叔是个好色之徒,朝朝相狎,夜夜欢淫,又加素娥有采战之法,精力渐渐耗散,容颜渐渐枯槁,又住了数日,遂一病不起。 那日见夏姬在旁,遂合泪道:“卿有这等容颜,日后必不寂寞,但恨孩儿年幼,无人照管,恐不能独立成人。” 言毕,伏枕而泣,遂命夫人叫了孩儿来。夏姬命人叫到。 御叔嘱咐了些言语,又向夫人说:“此儿气宇非凡,日后要将此儿托于契友孔宁,使他照管他成人,至卿能守则守,不能守,任卿所为便了。” 夏姬道:“相公放心,相公万有不虞,奴家决不再嫁,以玷门风。常言说:‘忠臣不事二姓,烈女不更二夫,奴决不作负义之人。’” 御叔闻言,不胜欣悦。夏姬遂请名医给御叔调治。 忽一日,医生诊脉道:“此病不可治矣。”遂辞别而去。 夫人闻之,号泣半响。到了次日午时病故。夫人穿孝服,治办丧具,一面报灵公,一面报于各衙门。孔宁得了报,又暗自喜悦道:“夏姬每日见我,常有恋恋之意,只因他丈夫在,未敢启齿。今御叔已死,少不得这肥肉是我口里的了。”逐急换了素服,去夏家吊丧。 一路走来,进了大门,直哭到内室,夫人亦哭。哭罢,夫人遂向孔宁道:“丈夫临终之时,曾向奴家说过,说他终身契友惟大夫一人,小儿征舒年幼,全仗大夫照管他成人。一切丧具亦仗大夫料理。” 说罢,遂嗑下头去。 孔宁忙还了礼,说道:“吾嫂放心,此事全在小弟身上。” 说罢,遂出外代理丧事。 到了日落西山之时,就在夏家住下。夏姬闻之,就命荷花送出一铺盖,茶酒来。道孔宁留心已久,坐在书斋正思勾搭夏姬之计,忽然荷花送茶酒出来,孔宁见他有一股风流体态,遂满心欢喜。迎着荷花,笑嘻嘻道:“谁叫你送来的茶酒?” 荷花本是个伶俐风骚,惯与主母做脚线揽主顾的,遂笑容可掬说道:“主母叫我送来的。” 那时又将秋波一转,颇带着送情的光景,惹的个孔宁欲火上升,且喜四顾无人,遂赶上荷花,抱在怀中亲了一个嘴。那荷花恐怕人来不好看,就抽身去了。 孔宁此时怅怅如有所失,是夜一宿不寐,想出一条巧计来。 自己笑道:“呀!可访着一条妙计,自古说的好,人不图财,谁肯早起,我明日与荷花些财物,他自然依从我了,我何愁他主母不到我手?” 主意已定。 到了次日,绝早起来,走到家中取了些簪环首饰回来,仍旧替办事。 到了晚间人静时候,荷花又送出茶来。 孔宁喜的抓斗挠腮的笑道:“我的荷花姐姐。” 荷花道:“叫我又吩咐何事?” 孔宁道:“你服侍殷勤,无物可赠,我见你头上首饰稀少,特取些来与你可好么?” 荷花道:“礼当服侍,怎敢要老爷的东西。” 孔宁遂拿一个金漆盒递给荷花。接来打开一看,见有许多金珠东西。遂带笑说道:“大夫赐贱妾如许东西,多谢了。” 孔宁道:“不须谢,你进前来,与你说话。” 荷花往前走了几步,孔宁搂到怀里,欲求云雨。 荷花道:“此事等贱妾打发主母睡下,方敢私出。”孔宁遂放他去了。 果然到初更时候,荷花黑夜走来,孔宁遂迎他进去,掩上房门,俱脱了衣裤,就在椅上分开两腿。灯光之下,看见牝户高耸,肥白夹缝中淫水浸浸。 孔宁用手拿尘柄照里一耸,道荷花是经过人事的,但未曾生育,虽不甚紧,亦不甚松,三抽两送必欲到根,渐渐深入,一连抽数百余下,觉得荷花里边鸡冠兜里,尘首如吞吮之妙,花心乱动,又紧抱孔宁之腰不住哼哼。 孔宁只得按定那处,左摆右揉,弄的荷花淫声浪语无所不至。觉浑身酸麻,连着数次,又将嫩舌送过。孔宁吮之,舌尖一点冰凉,便知荷花尽兴,自己畅美,也就泄了。荷花将带的绫帕,彼此擦抹干净,及看椅下,淫精浪水流于满地。 二人起来,从新睡在绫被中,共枕偎抱。孔宁才托转于主母入马之事,荷花一并应承。 孔宁道:“若要事成,重重的谢你。” 荷花道:“我与主母情情说知,到起更的时候,我来叫你。” 说完,天已五鼓,荷花说:“贱妾不敢久留,我要去也。”遂披衣开门,人不知鬼不觉,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到了次日,果然将孔宁私通之事告诉主母。夏姬问道:“你曾与他交媾否?” 荷花遂将夜间之事说了一遍,又将孔宁送他之物与夏姬看了。 夏姬本是风流之女,那有不应允的,遂点头应诺。 到了日落,孔宁仍旧住在书房,至起更以后,荷花果然出来,引他到绣房以上,夏姬恐人知觉,并未点灯,荷花引他床边,孔宁手一摸时,知夏姬仰卧床上,不觉淫兴大动,尘柄昂然。即刻脱去衣服,翻身上床,夏姬用手搂抱孔宁即将尘柄偎到牝口,觉得紧凑难入,如处女一般,半天方才进去一半,孔宁道:“奇怪,此人年已四十,又生过儿子,如何这等紧法?” 向夏姬问道:“娇娇,你是甚法,牝户这等紧凑,宛如处女?” 夏姬道:“神人传的法。” 孔宁暗自惊讶,说着,就将自己尘柄全入,夏姬迎凑得法,直弄了一夜方歇。 夏姬向孔宁道:“征舒已长成,做事不便,不如郎君领他在外从师读书,我回居株林,咱二人方可长远。” 孔宁连声应诺。到了天明窃绣裤而穿,又住了几天,丧事已毕。孔宁遂将征舒领去,从师读书。夏姬退归株林,二人常相往来,无一人知觉。 一日,见了同事官仪行父,饮酒中间,遂将夏姬之事告诉于他,又将所窃绣裤释示于他。这仪行父与孔宁都是两个幸臣,素事灵公,耽于酒色,随主游戏,原是个酒色队里打锣鼓的。当日闻听此言,不觉心痒意乱。 回到家中费了一片心机,以厚币结交荷花,求其先容。夏姬平日窥见仪行父,身材长大,像貌伟丰,也夙有其心。遂遣荷花约他私会。仪行父迎来助战,春药以媚夏姬。故夏姬爱之倍于孔宁。 仪行父向夏姬道:“孔大夫有绣裤之赐,亦欲求一物为表记,以见均爱。” 夏姬笑道:“绣裤彼自窃去,非妾赠。” 因附耳说:“虽在同床岂无厚薄。” 乃自解所穿碧鸡襦送于仪行父,仪行父大悦。 自此仪行父往来甚密,孔宁不允少疏矣。 有古诗为证: 郑风何其淫,桓武化自渺;士女竞私奔,里巷失昏姻。仲子樯欲瑜,子充性偏狡;东门忆茹虑,野外土蔓草。青衿萦我心,驾车去何杳;风雨鸡呜时,相会密乃巧。扬水流束薪,谗言莫相扰,习气多感人,安能有美好。 这仪行父得了碧鸡襦,也夸示烟孔宁。孔宁私叩荷花,知夏姬与仪行父相好甚密,心怀妒忌,无计拆散。忽一日,偶在夏姬花园中散步,想出一妙策来。须听下回分解。第四回 梨花园使女作媒 栖凤楼佳人增美 话说孔宁忽然想出一条妙策来,说道:“有了,我想灵公性贪淫乐,久闻夏姬之美,屡次言之,相慕甚切,恨不到手。不如引他入马,陈候必然感我。况陈有个暗疾,医书上名曰:‘狐臭。’点曰:‘腋气。’夏姬定不喜欢。我去做个贴身帮闲,乐得从中调情,讨些便易,使得仪大夫不便常来,出了我这点燃酸的恶气。” “好计!好计!。” 遂独见灵公,闲话说及夏姬之美,天下绝无。 灵公道:“寡人亦久闻其名,但年纪已近四旬,恐三月桃花,未免改色矣。” 孔宁道:“夏姬熟房中之术,容颜鲜嫩,如十七八岁好女子一般。” 灵公闻之,不觉欲火上升。遂问孔宁:“卿有何术,使寡人与夏姬相见?” 孔宁又奏道:“夏氏所居株林,是幽雅茂密,可以游玩,主公明早只说幸株林,夏氏必然出来相迎,夏姬有婢名荷花,颇知情事,臣当以主公之意达之,万无不谐之理。” 灵公笑道:“全仗爱卿作成。” 次日传示,驾车游株林,只叫大夫孔宁相随。孔宁遂送信于夏姬,叫他珍馐相候。又露其意与荷花,使之转达那边。夏姬也是个不怕事的主顾,此时预备停当。灵公一心贪慕夏姬,把游玩当个名头。正是: 窃玉偷香真有意,观山玩水本无心。 不多时候就来到夏家。夏姬穿礼服相迎于厅前,拜谒致词道:“妾儿征舒出就外傅,不知主公驾临,有失迎候。” 其荦如新莺巧语,呖呖可听,灵公视其容貌,真天仙一般,六官妃嫔罕有其匹。 遂向夏姬道:“寡人偶尔闲游,轻造尊府,幸勿惊讶!” 夏姬敛衽对道:“主公玉趾下临,株林增色,贱妾备有蔬酒,未敢献上。” 灵公道:“既费庖厨,不须礼席。闻尊府园亭幽雅,梨花正茂,愿一观之。主人盛馔就在园亭相扰可也。” 夏姬道:“自亡夫去世,荒园久废扫除,恐屈圣驾,贱妾预先告罪。” 夏姬应对有序,灵公心上愈加敬重,命夏姬换去礼服,引宾人园中游。夏姬逐卸了礼服,露出一身淡妆,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别是一种雅致。 夏姬引至后园,却有乔松、秀柏、奇石、名葩,池沼一方,花亭几座,中间有一高轩,朱栏绣房甚是阔畅。此乃宴客之所,左右俱有回廊,轩后曲房数层,回廊周折,直通内院。 园外有马廊,乃是养马之处。园西空地一片,俱是梨花馥郁缤纷,香气袭人。正一所好花园也。 灵公观看了一回,轩中筵席已备,夏姬执盏定席,灵公赐坐于旁,夏姬谦让不敢,灵公道:“主人岂可不坐。” 乃命孔宁坐右,夏姬坐左。今日略去君臣之分,便好尽欢。饮酒中间,灵公目不转晴,夏姬亦秋波送盻。灵公酒兴带了风情,又有孔大夫从旁打和鼓,酒能畅怀,不觉其多,转瞬日落西山。 左右进灯,洗盏便酌,灵公大醉,卧于床上,鼾鼾睡去。 孔宁私对夏姬说:“主公久慕容色,今日此来立要求欢,不可执谬。” 夏姬微笑不答。 孔宁由他便易行事,出外安置随众歇宿。夏姬整备缎衾绣枕,假意送于轩中。自己却香汤沐浴,以备召幸,只留荷花侍驾。 少须,灵公醒来,张目问:“是何人?” 荷花跪而应曰:“贱婢乃荷花也,奉主母之命服侍千岁爷爷,因持酸梅醒酒汤以进。” 灵公道:“此汤能为寡人作媒乎?” 荷花道:“贱婢不会为媒典,颇能效奔走。但不知千岁爷爷属意何人?” 灵公道:“寡人为汝主母神魂俱乱矣。汝能成就,吾当厚厚赐汝。” 荷花道:“主母贱体,恐不足当贵人,倘蒙不弃,贱婢即当引入。” 灵公大喜,即命荷花掌灯引路,曲曲弯弯,直入内室。 夏姬明灯独坐,如有所待。忽闻脚步之声,方欲启问,灵公入房内。荷花便将银灯携出,灵公使拥抱入帷,解衣共寝,只觉夏姬肌肤柔腻,着体欲融,欢会之时宛如处女。 灵公怪而问之。 夏姬道:“妾有传法,虽生子之后,不过三日,花房充满如故。” 灵公便道:“寡人虽遇天仙,亦不过如此矣!” 论起灵公尘柄,本不及孔仪二大夫,况又有狐臭之气,更没甚好,只因他是一国之君。夏氏也未免惧三分势力,不敢择嫌于他。枕席上百般献媚,虚意奉承。恐怕灵公气弱,叫灵公仰卧,自己骑在灵公身上,将两股夹紧,一起一落,就如小儿口吃樱桃的一般,弄得个灵公浑身麻痒,一泄如注。二人遂抱头共寝。 须臾,灵公淫兴复作,挺枪又战,一夜之间,云雨七次。灵公浑身如散,四肢难举,力伴而睡。 睡至鸡鸣,夏姬推灵公起身。 灵公道:“寡人得交爱卿,回视六宫,犹如粪土!但不知爱卿有分毫及寡人否?” 夏姬恐灵公知孔仪二人往来之事,乃对灵公道:“贱妾实不敢欺君,自丧先夫,不能自制,未免失身他人,今既得侍君候,从此当永谢外交,不敢复有二心,以取罪戾。” 灵公道:“爱卿平日所交,系何富贵?愿爱卿悉述,不必隐讳。” 夏姬道:“孔仪二大夫因抚遗孤,遂至于乱,他实未有也。” 灵公笑曰:“怪的!孔宁说卿交接之妙,大异寻常,若非亲试,何以知之。但既告寡人,卿其无疑,惟愿与卿常常面见,此情不绝,其他任卿所为,不汝禁也。” 夏姬道:“主公能源源而来,何愁不常常而见乎?” 须臾,灵公起身下床,夏姬抽自己贴身汗衫与灵公穿到身上,道:“主公见此汗衫,如见贱妾矣。” 荷花遂由旧路送至轩下。 天明后,厅上已备早膳,孔宁率众车驾伺候。夏姬请灵公登堂,登车问安,庖入进膳。从人俱有酒食犒劳。孔宁为灵公御车回朝。百官知陈侯野宿。于是,俱集朝门外伺候。灵公传令免其朝参,迳入后官去了。 忽然重宫中闪出一员官来,叫了一声:“孔兄远来,我有话与你讲。” 孔宁回头一看道:“呀!原是你。” 要知此人为谁,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陈乎国公堂戏谑 仪行父潜地杀忠 话说孔宁认的,是仪行父,见孔宁走来,逐一手拉住孔宁,走到蘟僻之处,附耳问道:“主公在何处射猎?今夜在何处住下?以当实情告我,勿得隐瞒。” 孔宁见不能讳,只得直言。仪行父知是孔宁荐,顿足说道:“如此好事,如何让你去做?” 孔宁道:“主公十分得意,第二次让你做好事便了。” 二人大笑而散。 到了次日,灵公早朝礼毕,百官俱散,召孔宁至前,谢其荐举夏姬之事成。召仪行父问道:“如此乐事,何不早奏于寡人,你二人却占先头,是何道理?” 孔仪二人奏道:“臣等并无此事。” 灵公道:“是美人亲口说的,卿等不必讳矣。” 孔宁道:“譬如君有味,臣先尝之,若尝而不美,不敢荐于君也。” 灵公笑曰:“譬如熊掌,奇味就让寡人先尝也不妨。” 孔仪二人俱大笑不止。 灵公又道:“你二人虽曾入马,他偏有物送我。” 乃脱下衬衣示之,“你二人可有么?” 孔宁曰:“臣亦有之。” 孔宁遂撩衣,现其绣裆。道:“此非美人所赐乎?不但臣有,行父亦有。” 灵公问:“行父是何物?” 行父解下碧鸡襦与灵公观看。 灵公见之,大笑道:“我三人随身俱有证见,异日同往株林,可作连床大会。” 一君二臣在朝堂戏谑。 这话早传出朝门外,恼了一位正直之臣,咬牙切齿的道:“朝廷纪纲之地,都如此胡言乱语,是何道理?陈国之亡,屈指可待矣。” 遂复身入朝门进谏。 正是:自古忠邪难并立,徒怜比千志节高。 却说一君二臣正在朝堂戏谑,忽见一人执笏赶进朝门。三人瞪目视之,见是泄冶。 孔仪二人素惮泄冶正直,今日不宣自至,必有规谏。逐先辞灵公而出,灵公抽身欲起御座,泄冶连忙上前拉其衣而奏曰:“臣闻君臣主敬,男女主别。今君臣宣淫,互相标榜,失君臣之敬,无男女之别,沦灭已极亡国之道也。君必改之。” 灵公自觉颜汗,随曰:“卿勿多言,行且悔之矣。” 泄冶辞出朝门,孔仪二人尚在门外打听。见泄冶怒气冲冲而出,闪入人空中避之,泄冶早已看见。 将二人唤出责之曰:“君有善,臣宜宣之;君有不善,臣宜掩之。今子为不善,以诱其君,而又在朝堂扬其事,何以为训,宁不羞乎?” 二人不能措对,虽谢教。泄冶去了。 孔仪二人又来见灵公,述泄冶责备之语。遂道:“主公日后不可游株林矣。” 灵公道:“卿二人还往否?” 二人笑道:“彼以臣谏君,与臣无涉,臣等可往君不可往。” 灵公奋然曰:“寡人宁得罪于泄冶,安肯舍此乐地乎?” 孔仪复奏曰:“主公若往株林,恐难当泄冶强极之谏。” 灵公道:“二卿有何策,令泄冶勿言?” 孔宁道:“除非使他不能开口。” 灵公道:“彼自有口,寡人难禁之不言。” 仪行父道:“孔宁之言,臣知其意,夫人死则口闭。主公何不传旨,杀了泄冶,则终身之乐无穷矣。” 灵公道:“寡人不能。” 孔宁道:“臣使人刺之何如?” 灵公曰:“卿可自为。” 二人出朝,一处商议,行父道:“昨日有司奏一犯罪的强盗,秋后处决。吾见其人凶悍异常,若能赦他死罪,再赏他几两银子,他必欣然愿为。” 孔宁道:“此人叫甚名字?” 仪行父道:“名张黑夜,因独自进楼院,杀了看家的家丁,因此犯罪,若用此人,必能成功。” 到了次日,孔宁见了灵公说:“有一犯罪强盗,主公赦他的死罪,他必能去杀泄冶。” 灵公沉吟一时,遂写旨一道,递于孔宁。孔宁接旨,出了朝门,到了仪行父家中,将旨递于仪行父,即着人传旨,速提张黑夜至此处听审,不多一时,将张黑夜提到仪行父堂下。 行父命左右回避,与孔宁亲解其缚,用手扶起附耳说道:“如此,如此。” 到了次日早朝,百官毕上,张黑夜遂伏于半途阨要之处,专候泄冶不提。 却说泄冶朝罢退出朝门,忽然一阵头昏,目跳肉战,自己也不知何为,有跟随的一个家人,名唤李忠,见主人这等光景,遂问道:“相公是怎的?” 泄治道:“吾亦不知?” 李忠道:“莫非家中有事。” 李忠遂急扶泄冶上马。正走之间,忽见一人自松林内跑出,一手将泄冶扯下马来,举刀便砍。 李忠看见大声喊道:“你是何人?辄敢行凶?” 黑夜看李忠渐渐赶到,即回手一刀,将李忠砍到在地。 泄冶见把李忠杀了,早已魂飞天外,三舞两弄被黑夜一刀砍倒。割下头来,用布包好,匿于怀中,来见行父。 行父大喜,赏银五十两,纵使归家。此时只有孔仪二人知道,外人俱不得知。二人又私奏陈候,陈候亦喜。泄冶死,国人皆认为陈候所使,不知为孔仪二人之谋。 史臣有赞曰:陈丧明德,君臣宣淫;簪缨组服,大廷株林。壮哉泄冶,独天直音,身死名高,龙血比心。 自泄冶死后,君臣及无所惮,三人不时同往株林。一二次还是私偷,以后习以为常,公然不避国人;作株林诗以讽之。 诗曰: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 征舒字是子南,夏人忠厚,不曰夏姬,而曰夏南而来也。陈侯君臣三人,和局间欢。未知将来如何,下回分解。株林野史二卷终株林野史卷之三 第六回 妒夫人强逼改嫁 淫娘子大战群英 且说仪行父的夫人吴氏,乃是屠人女,稍有二分姿色,其性淫荡,在家未娶时,即与人私通,有了身孕,服药打下后,被他爹娘知道,要将他活埋,还是他嫂子替央下。 适有人与他说谋,说与仪行父为妻。那时仪行父与孔宁本是个屁股孩子,因得幸于灵公,故封为大夫。 这吴氏嫁于行父到也对路,二人如胶如漆,夫恩妇爱。这行父恐怕吴氏知道自己底理,所以有些惧内。自行父通了夏姬,遂于吴氏疏淡,吴氏郁闷。全未知是何缘故。 一日行父醉而归家,见了吴氏也不睬他,便自己睡去。吴氏愈加愁闷,暗怒道:“人有野花便不思家花,丈夫或有外交,所以他不昧我。待他睡醒时我以言挑之,看是如何?” 到了半夜时候,行父醒来叫道:“快拿茶来我吃。” 吴氏叫起丫环与他烹茶。 行父又叫道:“我渴得紧,茶不用烹,拿凉水来我用便了。” 丫环慌忙送过一碗凉水来,行父接过一饮而干。原来行父这日与夏姬交欢,酒醉归家,竟把那事忘了。 喝了一碗凉水,遂生起阴症来。 顷刻间,肚腹疼痛,面目改色,就在床上嗑头打滚的痛起来。 夫人道:“你是怎的?” 行父道:“我肚腹痛的甚,夫人快救我。” 吴氏道:“你与谁做那不长进的事,叫我救你。” 佯装睡着,任他喊叫并不睬他。 丫环闻听此言忙道:“老爷虽然有些外事,今日疼痛如此,太太那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吴氏闻听此言,也觉说的有理,遂说:“既然如此,你可将他脚上揽筋用口咬住,咬得他出汗即愈。” 这丫环原是行父奸过的,一闻此言,逐即上床哽住揽筋不撒。 夫人起来见仪行父,果然急的一身冷汗,肚中即不疼了,鼾鼾睡去。 到了次日,夫人起来梳洗已毕,将房门紧闭,拿了一根棒锤,用手揭起被来问行父:“你在外边交通那个淫妇?快快说来,免得老娘动手。” 这行父见夫人动怒,夜间生阴又有实证,私通夏姬之事,从实说了一遍。 吴氏闻听此言,掩面痛哭骂道:“你相与这个淫妇,遂把老娘忘了。今日没有别的,你写一张休书于我罢,你娶那个淫妇,我另嫁便了。” 行父慌忙道:“夫人莫哭,我今后再不往夏家去了如何?” 夫人道:“你若不去,除非对天发誓,我方肯信。” 行父即发誓道:“我若再往夏冢去时,教强鬼拉去,万世不得人身。那时,任凭夫人嫁于何人。” 夫人道:“你果有真心,我就不打你了。” 遂把棒锤搁下。 到了后来,孔宁等三人同淫夏冢,被夏征舒杀了,陈灵公又被楚庄王杀了,仪行父归国之时,白日见夏征舒、泄冶等一伙鬼魂,索命而死,由了他的誓,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仪行父虽然如此说了,只是要哄过夫人,到了病愈仍天天同灵公留宿夏家,与夏姬百般淫乐,回来对夫人说朝中有事,夫人心中狐疑,一日拷问行父常随的一个小厮说:“你主人出去,都是往那里去?” 这小厮都是行父嘱咐过的,应道:“这些时,朝中事忙,遂只在朝房住下。” 夫人大怒道:“料想你不肯实说。” 叫丫环拿过一根竹板来,将那小厮打了二十。小厮被打不过,遂将衙门大事说了一会,以证语实,希图免打。那吴氏那里肯信,又打了二十,小厮只得将行父常往株林之事,从实说了一遍。 夫人闻知遂命丫环拿绳子来,将他捆住,等老爷来时好叫他对证。 果然行父又从夏姬家回来,夫人迎着问道:“朝中今日又有何事?” 行父一时不及对词,说的半响不语。 夫人道:“好!好!你往夏家去,笑道我不知?” 行父说:“我对夫人说誓,岂有还往他家去的?” 夫人说:“现有干证在此。” 叫人牵出那个小厮来,行父一见即知事犯。问道:“他是怎样说的?” 夫人将拷打之事说了一遍。行父道:“他是受打不过,持谎言搪塞,夫人不要听他。” 吴氏那里肯依,说道:“我也不管你去不去,你写一张休书与我,任我改嫁便了。” 行父犹豫不肯,夫人越吵越发越闹越恶。行父无奈,只得勉强写一张休书递于夫人。 夫人道:“你得念于我听。” 行父念道:“立休书:仪行父,因夫妇不和,夫人情愿将他休了,行父另娶,吴氏改嫁,永无悔言,立休书存证。” 夫人听罢,接来一看说道:“上头并无脚手印,如何值得休书?” 行父即与他打上脚手印,夫人便才收了。遂收拾箱笼回娘家去。 行父不忍目赌,避在一旁。夫人毫无恋恋心意,穷日之力,悻悻回到吴家。其爹娘遂与夫人改嫁了一个木匠,因他阳甚微小,又私通了同行的木匠,名唤怯保,尘柄九寸有余。那时怯保尚未娶亲,摸着道个对头,不知好歹,尽力一顶,吴氏着重,流血满褥,昏迷而死。这话暂且不表。 却说仪行父自从休了吴氏之后,遂逐日同孔宁引着灵公在夏家淫乐。 那夏姬本是个淫极之妇,一人单来不足其兴。饮酒中间向三人说道:“今日白画之间春心忽动,哪位情郎与奴快乐快乐。” 三人闻听此言一齐争上。 夏姬笑道:“何必如此?咱大家同乐何如?” 众皆许诺,遂各脱衣服,大白日里赤身露体,闭上外门,夏姬仲卧床上,灵公先爬上去,搂住了腰,对准牝口,将尘柄往前一顶,吃的一声尘首直入,一进一出唧唧的响。 行父看得急了,听得窗外似有人笑,知是荷花,遂将门开,开跑出来,荷花转身欲去,行父向前抱住后腰,扯开裤子,隔山讨火,弄将起来。 只听灵公说道:“早已泄了,你们来罢。” 仪行父舍了荷花,欲淫夏姬,谁知半夜起身,早又有早行人,此时早被孔宁挺枪上马,口对香腮,叫了声亲亲,抽扯起来浑身乱动,弄了半日,不分胜负。 仪行父着了急,一手把孔宁掀下马来,遂翻身上去,抽扯之声比前大不相同,因他尘柄较二人颇大,又有助战的春方。遂大开旗鼓,一冲一撞,弄得个夏姬哼哼的浪语不住的叫亲亲。 行父又叫他骑在自己身上,己却仰在下面。说道:“娘子我与你做牛油倒烧烛。” 二人正弄的热闹,又被孔宁把夏姬推倒,覆身上去大弄大战。仪行父见他干起,逐快快穿上衣服出门去了。 孔宁也不管他,竟自与夏姬独战半日,到了点灯时候,方才泄了。 孔宁同灵公穿衣而去,要知仪行父去后端底,下回自然明白。第七回 仪行父独占花林 夏征舒怒杀平国 话说灵公与孔宁去后,夏姬暗想道:“仪行父怏怏而去,必定见怪于我。不如今夜趁着他二人去了,无人争竞,把他接来与他独自快乐快乐,岂不是好?” 遂命荷花寅夜去接行父。 那行父被孔宁推下马来郁郁不乐,回到家中方欲打点安歇。忽听得有人叫门,行父急忙开门来看,见是荷花,遂一把搂住亲一个嘴道:“我亲亲,你寅夜来此是何缘故?” 荷花道:“主公与孔大夫俱去,我主母叫奴来请大夫独乐一宵,不知大夫意下如何?” 仪行父又亲一个嘴道:“我的亲亲,你主母好知我心也。” 荷花道:“主母心急,望大夫速行。” 行父即时换了青衣小帽,同荷花走道株林。 夏姬坐在绣楼上,见行父到了,就如得件珍宝的一般,叫荷花忙备酒馔,与行父对饮。 夏姬道:“适才孔宁强量,使郎君不得尽兴,奴家惶恐,故特请郎与奴快乐一夜。” 行父道:“孔宁那厮只知独乐,不能共乐。那厮竟这般绝情样,但午间之事与娘子无关,何必惶恐?以后我们三人同来时,只等他们去后,我二人再乐不迟。” 说着厨子已端上饭来,二人用过饭,即将楼房门紧闭,脱得浑身净光,连荷花也脱了衣服,三人坐床上赤身饮酒。 行父道:“这酒盅儿端的人不奈烦,不如在你那个去处,我把头来低下饮着,岂不便易。” 夏姬闻听,遂即仰卧将两腿抬的高高的,行父将酒盅搁在牝口上,今荷花执壶酌酒,行父用口接饮,这行父酒量过大,饮了十余杯才有些酒意。 即将酒杯拿出来,用手指挑弄其花心,那夏姬的牝口紧,原是紧的刚刚下去一个手指即满了,行父挑弄了一回,尘柄昂然坚硬,遂向衣带取出了一包东西,打开拿出一个圈儿,名唤销阳圈,套在尘柄上。又拿出一包药丸来,名久战长阳丸。又拿出一个东西,有四五寸长,与尘柄无异,叫做广东膀。 递与荷花说道:“我与你主母办事,你未免有些难过,此物聊可解渴。” 荷花接过来道:“这东西怎么用法?” 行父道:“用热水泡泡他便硬了。” 荷花用热水一泡,果然坚硬如尘柄一般往牝口一送,秃的一声便进去了。 荷花又问道:“怎样制出他来?” 行父笑道:“不是如此用法,你将那上头红绳绑在脚上,往里递送就好了。” 荷花果然如法拴在脚上,凑对牝口,用手拿着,往下一按便进去了,往上一抬就出来了。一来一往甚觉有趣。 行父见他收拾妥当,方才将那丸药吞在肚内。那尘柄登时青筋暴露,长了一寸,粗了好些。夏氏仲卧把腿搁在床栏杆上,自己的腿却从夏姬的腿空里靠定,凑准那个缝里加力一顶,仅进去半个首儿,又一送便送不动。 夏姬道:“怎么只是弄不进去?” 行父道:“娘子的牝口太紧。” 夏姬就命荷花推着行父的两腿道:“两人之力定无弄不进去的。” 果然荷花在后,两人一齐用力,顶的唧唧呀呀的,方才全根尽没,早已寻着夏姬花心。 行父只觉牝内滚热,并无一点空间,妙不可言。遂将尘柄顶住不肯少动。 夏姬道:“快些递送,我阴中痒起来了。” 行父即将尘柄提起抽几抽又不动了。夏姬见他如此淘气,即运起气来,两足用力往前挺了一挺,牝内自起自落,两人绝不动转,那尘柄左揉右摆如递送的一般弄了一会,行父精虽未泄,浑身气力都尽,才暂出葫芦。 夏姬用力一夹箝的,挺结实。那里退的出来,只得就势往里耸了耸,那尘柄仍自跳跃起来,弄了一会。行父道:“我遍身酸的受不得了。” 夏姬方才把腿落下来还一口气。行父便把尘柄移出少歇。那牝口即合上,仍旧是紧紧的。不多一时,行父欲火又动,挺枪进入,夏姬便不肯运气,那牝口觉宽了些。 行父往送如意,正在热闹时节。那边荷花觉得牝内如火烧的一般使上力气。将那广东货儿不住的递送,也是该他倒运,弄的太紧了些,只听得叱的一声,把那绳儿断了,那膀弄到里头去了。外面一点踪迹也看不见,手足水冷两眼不住上翻。 行父瞧见说:“不好了,他把绳儿弄断了。” 忙把尘柄拔出,跳下床来。将荷花扶起,叫夏姬从下面与他讨,夏姬讨了一会,那里讨得出来。 还是行父用手按住了小肚子,往下一挤才出来了。荷花渐渐的苏醒过来,行父从与夏姬又弄至日上三杆,方才停战而散。 且说夏征舒渐渐长大成人,见其母之所为,心如刀刺。又是干碍着陈侯,无可奈何。每见陈侯欲往株林,往往托故避去,落得眼中清净。那一般淫恶的男女,以征舒不在为方便。 光阴似箭,征舒转眼十八岁,生得身材雄伟,多力善射。灵公欲悦夏姬之心,使为司马,执掌兵权。征舒谢恩,回株林拜见其母。 夏姬道:“此君上恩汝,当恪恭乃职,为国分忧,不必以家事为念。” 征舒禀了母亲,入朝理事。 一日灵公与孔宁、仪行父二人复游株林,征舒因赐官之恩,特地回家设席款待灵公。夏姬因其子在坐不敢出陪。酒酣之后,君臣复相嘲谑,手舞足蹈。征舒厌恶其状,退入屏后潜听其言。 灵公谓行父道:“征舒身材魁伟,有些像你,莫不是你生的。” 孔宁从旁插口道:“主公与仪大夫年纪小,生他不出,他的老子最多,是那个所生,夏大夫记不起了。” 三人拍掌大笑。征舒听见此言,不觉羞恶之心勃然难遏。 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暗将夏姬锁于内室,却从便门溜出,吩咐随来的军士把内室围住,不许走了陈侯与孔仪二人。军士得令团团围住夏府,征舒戎装披挂手执利刀,领着得力的家丁数名,大喊一声,快叫拿淫贼。 陈侯还在那里不三不四的耍笑饮酒,却是孔宁听见了。 说道:“主公,不好了,征舒此席不是好意,如今引兵杀来,要拿淫贼,我君臣快跑罢!” 行父道:“前门围断,须从后门逃走。” 灵公即往后跑,指望入内室求救于夏姬。见中门锁断,慌上加慌,急向株林逃走。记得东边马廊有短墙可越,遂望马廊而走。 征舒喊道:“昏君休走。” 扯起弓来,一箭却射不中,陈侯愈慌愈不能走,征舒愈赶愈近,又复了一箭。 未知陈侯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巧言君饰情杜友 楚庄王纳谏复陈 且说这征舒一箭正中灵公当心,灵公大叫一声,卧倒在地,暝目而死。孔宁、仪行父先见陈侯向东边走,知征舒必然追赶,遂望西边奔入射圃。 征舒果然只赶陈侯,孔仪二人遂从狗窦中递出,空身奔入楚国去了。 征舒既射杀陈候,拥兵入城,只说陈侯酒醉暴疾而亡,遗命立世子午为君,是为成公。成公心恨征舒,力不能制,隐忍不言。 征舒亦惧诸侯来讨,乃强逼陈侯往朝于晋,以结其好。按下征舒不表 却说楚国使臣,奉命约陈侯赴盘辰陵。来到陈国,闻乱而返。孔仪二人恰好逃到,见了楚王。瞒着自己淫乱之情,只说夏征舒逆杀陈候,与使臣之言相合。 楚王遂集群臣商议,其中有一位公族大夫屈氏,名巫,字是子灵,屈荡之子。此人仪容美秀,文武全才。只有一件毛病,贪溜好色,专讲彭祖房之术。 数年前曾出使陈国,夏姬出游窥见其貌,且闻其善于采战,心甚慕之,闻征舒杀逆,欲借端淫纳夏姬,因力劝庄公兴师伐陈。庄遂传檄一道,至于陈国。檄上写道: 楚王示尔:少西氏弑其君,神人共愤。尔国不能讨,寡人为尔讨之,罪有专归,其余臣民静听勿扰。 楚王传檄于陈国。见了檄丈,人人归咎于征舒,巴不能够假手于楚,遂不为御敌之计。 楚庄王亲率六军,带领公子婴齐、公子侧、屈巫、连尹襄老一杆大将,云卷风驰,直到陈国。如人无人之境。 所至安慰居民,秋毫无犯。夏征舒知人心怨己,潜奔株林。 时陈成公往朝晋国未回,大夫辕颇乃命其子侨如,统兵往株林擒拿征舒。 侨如未行,楚兵已下。陈国久无政令,况陈侯不在,国中百姓就主张开门迎楚。楚王整队而入,诸将将辕颇拥至庄王面前。 楚王问:“征舒何在?” 辕颇垣:“在株林。” 楚王道:“谁非臣子,如何客此逆贼。” 辕颇道:“非不欲讨,力不足也。” 庄王即命辕颇引道,十军往株林尽发,却留公子婴齐一军屯扎城中。 楚王围住株林,陈兵不肯迎敌,当将征舒拿住。 庄王命囚于后车。问:“何以不见夏姬?” 使将士搜其家于园中得之。荷花逃走,去不知所之。 夏姬再拜言曰:“不幸国乱家亡,贱妥命悬大王之手,倘赐再生,愿充婢役。” 夏姬客色妍丽,语又详雅,庄王一见心先迷惑。 向诸将道:“楚后宫虽多,如夏姬者绝少。寡人意欲纳之以备嫔妃。诸将以为何如?” 屈巫谏曰:“不可!不可!吾主用兵于陈,计其罪也,若纳夏姬是贪其色也。计罪为义,贪色为淫,以义始而以淫终,吾王举动不如是也。” 庄王曰:“子灵之言甚正,寡人不敢纳矣。只是此妇如何安放才是?” 时将军公子侧在旁,贪夏姬美色,跪而请曰:“臣中年无妻,乞我王赐臣为室。” 屈巫又奏曰:“吾王不可许也。” 公子侧怒曰:“子灵不容我娶夏姬,是何缘故?” 屈巫道:“此妇乃天地间不祥之物。据吾所知者言之,子蜜为伊人而死;陈侯为伊人而被弑;泄冶为伊人而遇害;陈国大乱,皆此人之所致也。不祥莫大焉。天下美人多矣,何必娶此淫物以贻后悔。” 庄王曰:“子灵之言甚是。” 公子侧曰:“既如此,我也不娶了,只是一件,你说主公纳不得,我娶不得,难道你娶了不成?” 屈巫连声道:“不敢,不敢。” 庄王曰:“物无所主,人必争之。闻连伊襄老近日丧偶,赐为妻室可也。” 时襄老引兵于后队,庄王召至,以夏姬赐襄老。公子侧倒也罢了,只是屈巫暗暗叫道:“可惜!可惜!” 又暗想道:“那夏姬是淫极之妇,这个老儿如何当得起,少不得一年半载仍做寡妇,到那时我再图之。” 这话暂且不表。 却说楚王在竹林一宿,次日仍至陈国,便将征舒囚出军门,车裂以殉史臣。有诗曰: 陈主荒淫虽自取,征舒杀君亦曰逆;陈国臣民皆束手,庄王吊伐如时雨。 庄王号令已毕,将陈国版图检查,灭陈以为楚县。拜公子婴齐为陈公,使守其地。陈楚两国大夫俱来朝贺。 即辕颇少知义理也,只得勉强拜喜。 独有申叔,时使齐未归,这一差还在未伐陈以前,及庄王归楚三日之后。申叔时方回国复命而退,并无庆贺之言。 庄王使内侍责之曰:“夏征舒弑其君,寡人讨其罪而戮之,版图藏于国中,义声闻于天下,诸侯无不称贺,汝独无一言,岂以寡人讨陈之举为非耶?” 申叔时闻之,随使者来见庄王曰:“王闻蹊田夺牛之事乎?” 庄王曰:“未闻也。” 申叔时道:“今有人牵牛取径于他人之田者,践其禾稼,田主怒夺其牛。此狱若在王前何以断之?” 庄王道:“牵牛践田所伤未多也,夺其牛太甚矣。狱宜薄责牵牛者,而还人之牛。郎以为当否?” 申叔时道:“王何明于断狱,而昧于断陈也?夫征舒有罪,其国无罪,王讨其罪足矣。又取其国,此与夺牛何异?又何贺乎?” 庄王顿起道:“善哉此言!” 立召陈大夫辕颇。辕颇曰:“微臣向往齐国,祖国沦夷臣实不知。今既蒙大王伐罪吊民,王以义始,当以义终,祖国社稷惟在大王。” 庄王曰:“吾欲复封汝国,汝可迎陈君而立之,世世附楚,勿有二心。” 又复吩咐孔仪二人放汝归国,共辅陈君。二人一同拜谢而行,将出楚道。 正遇陈候午自齐来归。闻陈国已灭,亦欲往楚而见楚王。辕颇乃述楚王之意,君臣并驾至陈,公子婴齐已接得楚王之命,召还楚国。遂将版图还陈,归楚而去。 此乃楚王的件件事。 有诗为证: 绝陈谁知复封陈,佑舜还从一念新;南楚义声驰四海,须知侯主刺侯臣。株林野史三卷终株林野史卷之四 第九回 泄大人阴府封王 夏征舒地狱伸冤 话说楚王听申叔时之言,复立陈成公。孔仪二人亦各归国。孔宁回到家中,才住了十余日。一日早起,厕中净手,刚刚走出门来,忽见一阵阴风,凄凄扑面而来,孔宵打了一个寒噤,于浓露中间,见夏征舒遍身血污,手执两刃,咬牙切齿大骂道:“孔宁快快还我命来。” 又见征舒后边灵公,披发跣足,正中心带着一枝狼牙箭,向孔宵说道:“你害的我好苦!” 后边跟着四五个恶鬼,俱是手拿铁锁,蜂拥而来,孔宁一见,魂飞天外,魂散九宵。急忙入户内,早被征舒走近面前,劈头一刀砍倒在地。 手足直挺挺的叫他不应,面如土色。家中人皆无法,只得扶他起来,大家抬到床上,住了半天,到了日中之时,方才渐渐醒来,大叫头痛不止。 家人不知何故,孔宁立起身来跳到床下,二目开张,两眼直视。用手拿起一把椅子,将家人乱打。 众人方觉他疯了,大大小小俱各乱跑,也有害怕跑不动的,俱被孔宁打伤。 孔宁有一老母,六旬有余,被孔宁一椅打倒,昏迷在地,登时气绝。 孔宁只有一儿年方六岁,亦被孔宁一椅打死。其余家人俱各逃散,只剩一个小厮,名唤刘三。闻听他主人如此,拿了一根短棍跑进房来,那短棍把椅子架开,夺过椅子来,将孔宁抱住扶出门外,家人等方才放心。 及看老母小儿俱死,合家不由大哭。 孔宁闻得哭声,在外边越跳得厉害了,也是孔宁该死,一跳跳到荷花池边,身手往里一闪,闪到池中。 刘三等看见,急忙来救,及至救上来,已死得挺挺的了。 刘三视之,不胜凄惨。家人无奈,只得叫刘三买了棺木,殡葬他三人不提。 且说孔宁死后,仪行父正在床上睡熟,只觉梦中看见灵公、孔宁、夏征舒来勾他到帝廷对狱。 梦中大惊,翻到床下,气绝而亡。 正应他与吴氏说誓之言。 孔仪二人死后,大夫辕颇等闻之,痛快之极。 因又奏于陈成公道:“孔仪二人乃先帝幸臣,勾引先帝淫游株林,以至丧命。俱系二人之罪,今无疾暴死,可见天不容罪人于其世也。主公宜顺天之意,将二人棺木打开,砗其首级,禁其死尸,抄其家私,泄主公之恨,以告先帝之灵。” 成公准奏,即刻命辕颇带领二百兵丁,至孔仪二人之家,将府第团团围住,抄出家私。将二人棺木打开,尸首用枪挑出剁为肉泥而去。这仪行父家已无老小,只有孔宁的妻在,见这光景,只得披发赤足自后门逃出。 后,成公又贴出一张告示来:凡孔仪两家家眷,到处不准收留,如或容匿,一例同罪。 后孔宁妻同他一个女儿,到处无人收留,乞食亦无人给他,七日饥饿而死。这话暂且不提。 且说这孔宁在池中溺死,遂同陈灵公、夏征舒等捉了仪行父,一些冤鬼往阴曹地府而走。 走到鬼门关,把门小鬼向他要买路钱。 这孔仪二人本是无人与他烧纸钱的,那有钱银与他。那小鬼见他无钱,拿过铁蒺藜便打。 还是陈灵公与他说个情,门上小鬼方才放他过去。 过了鬼门关,往前又走到风都城。孔宁抬头一看,见左边一人顶带大锁,手足俱是长钉钉了,两个小鬼在那里乱打,及详细看,认的是张黑夜。 遂叫道:“黑夜,你怎在此间受这苦罪?” 黑夜回头一看,见是孔仪二人,切齿大骂道:“都是你这狗才,使我至此。” 孔宁道:“怎么是我害你?” 黑夜道:“我在阳世三间,杀人、放火亦有罪的了,处斩之后,到阴司无罪矣。只因你叫我杀了泄冶,放我归家。谁知泄冶死了,上帝说他是个忠臣,封他做阴司城隍。他即着一伙鬼将我拿来,先是上油锅烹我,烹了一会没烹死,又把我拿大锁锁了手脚,俱是长钉钉了。欲死不能死,欲活不得,岂不是你害了我么?” 孔仪闻听此言,吓得毛骨悚然,急急跑过又往前走。 走了不远,仪行父就见两个小鬼在那里推磨。 行父叫道:“鬼哥,你推的却是何人?” 小鬼道:“这是仪行父的妻子吴氏,因他在阳间不贤,所以拿磨研他,你们莫非与他送小礼的么?” 行父不敢回答,竟自往前走去。 只听那磨上小鬼骂道:“闲扯蛋!不是与他送小礼问我怎的?” 这一伙阴鬼又往前走。走了许久,见一高台,台下有四五个小鬼守着。见孔仪二鬼来到,忙叫道:“你二人快来台上,看看家中,这叫做望乡台。” 二鬼闻言,即随着小鬼上到台上。孔宁望他家中,见辕颇领带兵卒发他的棺木,剁他的尸首,房宅尽焚,屋宇皆倾。 行父见家中也是如此,不觉一阵心酸,昏倒在地,半天才起来。耳中闻有竹板声,二人张目一看,见一新来的小鬼在那里跳跳钻钻,手拿竹板,在那里唱莲花儿调。 二人说道:“此是什么去处?你还在这里欢喜?你在阳间是个什么人?” 小鬼道:“我在阳间是个推小车的,因我路上救了一个女子,死后无罪,叫我脱生富贵之家去了,我为何不乐?” 二人说道:“咱两个阳世做了一世显官,死后连这推小车的也不如,阎王见咱,还不知加什么罪哩。” 说完二鬼大哭不止。 守台的小鬼见他这个光景,忙唱道:“你两个还不下台,迟了时刻,我们是有罪的。”拿起棍子将他两个赶下台来。 孔宁,仪行父接着又往前走,说着走到阎罗殿下,进了大门,又进了仪门:上面坐着阎王,威风凛凛,下边站着许多鬼卒。孔宁偷眼一看,见内中也有老母和他儿子,俱在那里锁着,孔宁也不敢言语。 只见拿他的一个小鬼,手执令牌,上前跪道:“小人奉命拿孔仪二人,今已拿到。” 阎王怒气冲天拍案叫道:“快与我拿上来。” 小鬼即将孔宁、仪行父带上,一声喝道:“跪下!” 孔仪只得跪下叩头。 上面又叫道:“陈平国,夏征舒俱带上来。” 只见小鬼又将他二人带上。 只听阎王说道:“陈平国在阳世,系一国之君,暂准平身听审。” 又见灵公站起侍立一旁。 只见阎王拍案道:“陈平国虽系无道昏君,其淫乐,点不至如此之甚,都是孔仪两个狗,逢君之恶,淫了夏姬。杀了泄冶,罪恶滔天。今日到吾殿下,尚有何说?” 二人叩首道:“小人引君淫乐,罪固难逃,夏征舒擅杀人主,也该有罪才是。” 阎王道:“征舒虽杀平国,也是他羞恶之心发于难已,且被楚庄王车裂以殉其罪,已加刑矣。凡罪不甚重者,阳司加刑,阴司即可开释。你二人罪恶重大,阳间又得善终,不可不重惩的。” 叫小鬼每人打四十大板,之到城隍泄老爷那边发落便了。 鬼卒答应一声,一齐将孔仪二人扯倒在地,每人打了四十,叫呼连天,鲜血满地。鬼卒打完,遂上了大锁,扯着就走。 煞时间走到城隍台下,泄公一见孔仪二人,不由怒发冲冠,大骂道:“你们阳世三间,淫人妇女,杀害忠良。奸贼!奸贼!怎么也有今日?” 不容分说,命小鬼拿钢叉,插到油锅内,立刻烹死。 鬼卒即时烧滚油锅,将二人插在锅内,直烹得头腿直挺挺的,方才了事。 又吩咐道:“灵王无道,不听忠言,信服奸佞,论罪宜打在九层地狱,受罪十年。姑念前世君臣之情,教他成一个穷秀才教学终身,以抵其罪。夏征舒弑君之罪,不得免的。但念阳间车裂之苦,命他还阳脱生一樵夫,打柴终身。” 泄冶将此犯法众鬼,发落已毕,退堂而去。后人有诗曰: 阳世作恶不自怜,阴司报应岂能宽;纵然未到临头日,奸佞闻之自悚然。 要知夏姬如何,须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死襄老黑对蒸母 娶夏姬巫臣逃晋 按下三人阴司对狱不题。且说连尹襄老娶了夏姬,方才一年,即从庄王出征,被晋荀息射死,庄王着人对他儿子黑对说知。 黑对平日看见这个断弦后续的母氏,身材窕窈,有倾国倾城之色,西施太真之容,早有蒸淫之心。但碍着他老爹,不便下手。 今日闻听此信,假装悲痛,挂孝举哀,其实心中却无限的欢喜。 暗道:“少不得这块肉是我口里的了。” 那边夏姬又是个好事的女子,自从嫁了襄老,见他年纪衰残,尘柄微小,到了交战之时,三两弄就不济,心中大不如意。 见他儿子黑对,生的胖胖,身大力不亏,知他必能长战,有心注意于他。住了一年,襄老死在阵上。这佳人是暗暗畅快不提。 这黑对本与侍女秋月有首尾。是日,正与夏姬在房中问话,忽见秋月进来,黑对使个眼色与秋月。秋月尚未看见,黑对就别夏姬抽身到楼下等候。 少时,梧桐月出,朗如明镜,等了多时,不见秋月到来,无聊之极,心中又牵挂夏姬。此时欲心如火,乃脱了上下衣服,露出那又粗又长的一个东西,手攒住,将身眠在醉翁椅上,把他消遣。 那夏姬与秋月闲说一回,已有一更天气,自归房中安歇。这秋月不知黑对等他,自去睡了。 那夏姬到二更时候,忽渴了想茶吃,叫秋月:“可有茶么?” 唤了几声不见答应。骂道:“小贱人,这等好睡。” 因自己起来,执着灯光出房门,唤个来烹茶。从楼梯下经过,黑对只当是秋月,举目一看,却是他继母,假意装做睡着,上面尘柄却直挺挺的竖起,夏姬一眼瞧着,吃了一惊暗叫:“这厮小小年纪,到生的好大一付本钱。” 看看他是睡着的,抽身便走。 忽又想道:“他独自在此做甚?必秋月私约在此等候,也未可知?” 又把灯光近身一照,不觉春心大动,欲火难止。以前口渴,到此时也忘了渴了,想的淫水流滴,竟不顾羞耻,吹灭了灯,卸了下衣,跨上身去。两手拉开花心,凑准尘首轻轻一顿,已推进半个。研研擦擦就全弄进去了。 此时夏姬十分爽快,淫水如注,一落一起套了一阵,又恐惊醒他,不像样子,住了手,垮下马来,就要偷跑。 黑对想:“这上门的生意,若轻放他过去,后边到要费力,不如将计就计。” 遂假唤了一声:“秋月,你几时来的?” 伸起两手,抱牢了下面。橛起臀尖,突的一挺,没头没脑乱顶乱送,夏姬便将错就错假装秋月,又不坏自己名头,落得受用。倒箍了肩头,凭他在下一颠一耸,弄得花心发痒,有趣之极。 黑对在下面终不畅意,抱牢了翻身,把夏姬仰卧于床上,分开两股,抬在两膀,挺紧腰跨,狠狠抽送。夏姬在下面运动,采战之法,乱迎乱送,娇喘时闻,细腰活泼。 黑对见他兴动,伏到身上叫道:“心肝,你今夜分外有趣。” 又提起他金莲来摸摸道:“心肝,你这双脚小得有趣,我心爱的狠,你今夜竟像他的了。” 夏姬只不回言,又摸他阴户,生的高高,紧若处女。 把尘首紧靠在花心里,只管研擦,连叫有趣。今夜快活煞我也。夏姬恐怕露出,冒名生员来,推开了要去,黑对揣知其意,自己又怕秋月撞见,各有心绪,就住了不弄。 夏姬尚未出楼,黑对又挑一句道:“秋月,今夜不济事,我不尽兴,叫我那里去另寻主顾?” 夏姬低声道:“寻你心爱的。” 黑对假意道:“你知我心爱那个夏姬。” 夏姬又低声道:“方才你自说爱他脚小的那个人。” 黑对搂住亲了一个嘴道:“我依你说,今夜去做个贼去,偷偷看是如何?” 夏姬说:“使得。” 夏姬回道房中暗自思想道:“或者他当真来哩。” 虚掩房门,脱光了衣服,仰卧在床上等他。黑对慢慢摸到房门口,门是不关的,全不费力,走至床边伸手往床上一摸,赤条条仰卧着,好似专等那事的。 黑对抽身上床,覆到身上,便把尘柄插入牝中,尽力抽送。 夏姬假作惊醒之状,叫道:“啊呀,不好了,那个如此大胆?” 黑对便答道:“不是外人。” 夏姬道:“你好作怪,我睡熟了,公然如此无礼,该当何罪?” 黑对道:“你好作怪,见我睡熟了,公然如此知心,该当何罪?” 夏姬见他识破,便轻轻打了一下道:“滑油贼,怎知道方才是我?” 黑对道:“秋月没有这样温柔典雅,风流情趣。” 夏姬道:“油滑贼已知道了,断不可露出风声来,以后须要小心些。” 黑对点点头,拿过绣枕垫在他腰下,提起小脚没头没脑尽力抽顶颠狂了。一阵尘柄跳了几跳,便觉泄了。 黑对少歇了一时,欲火又动。翻身上马,泄了又泄,一夜七回方休。以后天亮而出,映月而入,只望瞒着家人。 常言说得好,若贪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这事渐渐传出,远近皆知。且襄老尸首,尚在晋国,黑对要恋美色,不去迎尸,国人颇有议论。夏姬自知羞耻,欲借迎尸之名,谋归郑国。 黑对长了一个恶疮,名唤鱼口,睡倒在床,一月不能动身。 这信传到屈巫耳内,屈巫遂赂其左右,使暗传于夏姬道:“申公想慕甚切,若夫人朝归郑国,申公早晚即来聘矣。” 又道:“屈巫的武艺高强,有老子采炼之法。” 夏姬心动,归郑之心愈切。屈巫又使人告郑襄公道:“夏姬欲回宗国,盍住迎之。” 郑人果然遣使来迎夏姬。 楚王问于诸大夫曰:“郑人迎夏姬何意?” 屈巫奏道:“姬欲收襄老之尸,郑人任其事以为可得,故使姬往迎之耳。” 庄王曰:“尸在晋,郑从何得之?” 屈巫对道:“荀茔者,荀首之爱子也,茔为楚囚。首念其子甚切,今首新佐中军,而与郑大夫皇戍相交甚厚,其心欲借皇戍使请解于楚,而以王子及襄老之尸同还,郑君以宓之战,惧晋行讨,亦将借此以献媚于晋,此其情见露矣。” 话犹未毕,夏姬入朝辞楚王,奏闻归郑之故。言之泪味雨洒。 “若不得尸,妾誓不还楚。” 庄王怜而许之。 夏姬方行,屈巫遂致书于襄公,求聘夏姬为内室。 襄公不知庄王及公子婴齐欲娶前因,以屈巫方重用于楚,欲结为姻亲,乃受其聘,楚人无知之者。 屈巫后使人于晋,送信于荀首,叫他将二尸易荀茔于楚,楚信屈巫之言为实,不疑其为他故也。及晋人伐齐,齐公请求于楚,楚值新丧,未发兵救应。 后闻齐兵大败,国佐已及晋盟。 当时楚恭王即对君臣道:“齐之败也,因楚未救之故,非齐志也。寡人当伐卫鲁以雪冤耻。谁能为吾达此意于齐侯者?” 屈巫应声道:“小臣愿往。” 恭王道:“卿此去经郑国,就便约郑兵,以冬十月之望,在卫境会齐,即以此期告于齐侯可也。” 屈巫领命归家,托言往新邑收贼,先将家属及财帛运出城外,自己乘辂车在后,星夜往郑国而去。 到了郑国,致恭王师期之命,逐与夏姬在馆成亲。 后人有诗讽之曰: 佳人应是老妖精,到处偷情旧有名;采战一双今作配,这回鏖战定输嬴。 要知二人端底,且听下回分解。株林野史四卷终株林野史卷之五 第十一回 巫臣醉戏芸香姐 佳人大闹牡丹亭 且说巫臣把夏姬娶在馆舍,向夏姬仔细一看,果然生的面似海棠春月,目若星朗秋波,翠黛初舒杨柳,朱唇半吐樱桃,窈窕轻柔,丰姿仙雅。虽然年近五旬,犹如二八之女。 暗自喜道:“这也不枉费了我心。” 到了晚间,大设酒宴,与夏姬对饮灯光之下。但见夏姬面似芙蓉,眉如杨柳,妆成如画春山,目底盈盈秋水,风姿飘逸,媚态迎人,不觉欲火上升,尘柄昂然挺起,饮酒中间,早将老子三阳丹吞在肚内,这尘柄又粗了好些,又长了好些,趁着酒兴,遂将妇人搂在床上。 夏姬脱得赤条条的,巫臣便拉开两腿仰起肚腹,但见酥胸微露,俏眼横斜,粉臂平拖,松抱一弯秋月脂香,暗窃轻摇三寸金莲,巫臣遂将那物插入牝中,左拘右搠十分高兴,那夏姬牝户耸得高高的,尘首往左亦往左,尘首往右亦往右,淫声浪语好不风流。 俄而,屈巫把尘柄拔出,仰身卧着,昂然竖起五六寸长。 这大东西,夏姬遂翻身跨上去,把牝户凑着尘首往下一坐,套了个到底。屈巫捧着他雪白的屁股,一起一落,夏姬在上不住的一吞一吐,弄了许久又一个翻身,将夏姬按在底下,拿起两只小脚来看玩多时,连呼有趣。然后双手提起两腿,眼光注重山口,看大将军葫芦战谷,七擒七纵进退出入之势,以致咕咕唧唧一月响声迎耳。 夏姬只叫爽快,不绝直弄到四更以后,方才收云歇雨。 夏姬枕畔间问屈巫道:“此事曾禀知楚王否?” 屈巫将庄王及公子婴齐之事诉说一遍:“下官为夫人费了许多心计,今日得谐鱼水,生平之愿足矣。但下官不敢回楚,明日与夫人别寻安身之处,谐老百年岂不便易。” 夏姬道:“原来如此,但君不回楚,那使齐之命如何消檄?” 屈巫道:“我修表张一道,叫人送与楚国。方今晋楚相抗,我与夫人赴晋便得庇身。” 说罢,二人交头而眠。 次日起来,修下表张一道,付与从人寄复楚王,遂与夏姬同奔晋国。 晋景公以兵败于楚为耻,闻屈巫之来,喜曰:“此天以此人赐我也。” 即日拜为大夫,赐以辨邑。屈巫乃领命去了,以巫为氏,因名巫臣,将夏姬名芸香,二人自此安身于晋不提。 却说楚恭王接得巫臣来表而看之,略曰: 蒙郑君以夏姬赐臣,臣不肖,遂不能辞。恐君王见罪,暂往晋国。使齐之事,望君王别遣良臣,死罪!死罪! 恭王见表大怒,召公子婴齐,公子侧使观之。 公子侧曰:“晋楚世仇,今巫臣适晋是反叛也,不可不讨。” 公子婴齐道:“黑对蒸母,尔是有罪,并宜讨之。” 恭王从其言,乃使公子侧领兵抄灭巫臣之族,使公子婴齐领兵拿黑对而斩之。 两族家财尽为二人分得享用。 巫臣闻其家族被诛,乃寄书时于二将。 略曰: 尔以贪残事君,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等疲于道路而死。 婴齐等秘其书,不使闻于楚王。巫臣为晋谋策,请通好于吴国。因以车载之法教导吴人,教其子狐庸仕于吴,为行人使通,晋吴之信往来不绝。自此吴势大强,兵力日盛,尽取楚东方之附国,楚边境被其侵凌无宁岁矣,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巫臣到晋,遂盖了一所花园。正值春和天气,名花开放,桃李峥嵘。内有一所别院,非常雅致。前后左右俱是牡丹。正中盖一所亭子,名曰牡丹亭。 日与夏姬宴饮。其间一日,巫臣不在亭中,芸香偶然走到牡丹花下赏玩一会。遂到亭中,时值月色当空,照得亭中如银似玉,景致甚佳。 遂令小娟搬过一条春凳,自已坐下,又令小娟拿过一张摇琴。纤手轻舒,玉腕徐展,将瑶琴搏弄,弹了一会,复轻启朱唇,低低唱道: 一夜轻风香,莲坠小红逗。萤灯数点蒙眬,夜凉水凉鱼泼,刺人倚石栏东。溽暑旋消空,让让露气浓。忆去年,酒满荷筒,吹罢清音江浦上,般治在,柳阴中。 右调 唐多令 芸香在亭上正唱之时,巫臣早已走到亭外,忽闻歌唱之声,遂立住了脚,细听之。如莺簧巧语,好鸟和鸣,知是芸香妻在此消遣。 遂在亭外立听他说些什么。只听芸香唱完,叫小娟接过琴去,自己脱了外衣,只穿小衣睡在床上。 又见小娟往后庭取茶,巫臣逐躲着小娟缓走,走至亭中,高声道:“夫人唱的好曲子也。” 芸香见巫臣走来,遂立起身来说道:“不敢言好,聊以消遣耳。” 巫臣道:“今夜月色光明,下官与夫人就在亭中歇息何如?” 夫人道:“有理。” 说着说着,小娟捧出茶来,夫人用茶已毕。逐命小娟取出香衾、绣枕、铺在藤子床上,打发小娟去讫。 巫臣向芸香说:“今夜月朗之下,与夫人大战一场何如?” 芸香闻听,情兴大动。脱去了小衣服,仰卧在床上,将绣枕垫在腰下。 巫臣把尘柄颠了三颠,昂然高举,又吞下丸药,登时间分外长大了好些,急忙跨上马去,却将尘柄搁在牝户欲入不入,故意的揉擦,把个芸香弄的牝内如火烧一般,下面淫水涓涓不绝。 急问道:“这是什么故事?可急死奴家了。” 巫臣道:“这叫做闻香不到口,俄而月上纱窗照。” 在芸香身上光艳润泽,如一团白玉有趋之极。巫臣欲心如炽,遂弄人牝中直顶到花心以上。少倾,又略提一提,将尘柄满牝内乱搅,如搅辘轳的一般。 芸香问道:“这叫做什么故事?” 巫臣道:“这叫做狮子滚绣球。” 一会又叫夫人起来,用手扶住了桩橙,自己在他后身用手扣住两胯,连抽了数百次,弄了一会。隔山取火,终觉有些不妙。遂走到床上自己仰卧于上,叫夫人爬上去坐着,将臀橛起往下坐,咕唧的一声就全进去了。 芸香此时势不由己,遂一起一落,淫声浪语不住的哼哼,巫臣问道:“夫人晓得这个名色否?” 芸香道:“莫不是朝天一柱香乎?” 巫臣道:“然也。” 于是二人你亲我爱通宵不寐,谁知隔窗原有耳,墙外岂无人。情景都被小娟听见了。 你道他怎样听见? 这小娟与夫人舒了床,知他二人情动,遂不去睡,躲在亭子后边,听他二人上马的时节,方才走到窗下暗暗窃听。一五一十都听在心内,也是一夜未睡。 到了临明之时,方才走回自己房中去眠。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二回 赴私约使女偷春 逢急难荷花寻主 且说小娟听了一夜,回到房中去睡。那里睡得着?细思窗下所听之言,心痒难受,一时间恨不得有个俊俏的男子搂在怀中,与他捣捣那件东西才好。 想了一回,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道:“啊,有了。我想看门的李福,二十八九正在强壮之时,又无妻子。自己睡在耳房,不知怎样想这件事儿哩!常言说的好,男挑女如隔山,女挑男如隔纸。趁着天色未明,主人尚睡,与他快乐快乐岂不妙哉!” 逐穿上小衣,俏俏走到耳房边,见房门紧闭,窗户开着半扇,伸头往里一看,见李福仰卧在床上,赤身露体,挺着那四五寸长的东西,青筋暴露在那里酣睡。 小娟一见,不由的春心摇荡,欲火上炎。看了看四下无人,遂即跳入窗户里头,复将窗户紧闭,脱下小衣赤身爬上床去,骑在李福身上,将牝口凑准尘柄往下一坐,进去半截。 小娟本是未经人事的,未兔有些疼痛,只因情急又黑,夜里闻听那事,牝口带着好些淫水,不甚觉苦。 遂慢慢将身子往下磨擦,渐渐到底。 李福在梦中觉得快活。醒来看时,却是内宅使女骑在身上。 急问道:“姐姐,你从那里来?我李福好造化也。” 小娟终是个闺女,见李福醒来问他,不觉满面通红,下马欲逃。 李福起来一手扯住道:“谁叫你来的?怎的又要走?” 一手按在床沿上,将尘柄顶入牝中,李福动的急了,不管好歹往里直捣,一口气抽了一二百回。 那小娟那里忍受得起,遂央道:“哥哥慢慢些,我那里头疼得很。” 李福见他娇言美语的央他,遂慢慢的抽送。 不多一时,李福欲火大动,将身子挺直往里直捣,扯的一片声水响,那小娟下面苦苦的央告,李福也听不见了。 将尘柄往里一耸,直到花心上,紧抽数十抽方才泄了,唧的一声将那物拔出,看看小娟下边早已鲜血淋漓,天已大明。 李福见他不能动转,方才忙了手脚。问道:“你何时来的?怎么来到我房?” 小娟将窗外窃听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说的李福兴动,又要再战。 小娟说:“战不的了,再弄就弄死了,你快与我穿上衣服罢。” 李福也不敢相强,扶起小娟,与他穿衣。这小娟将身一起,牝内如刀搅一般疼法,复又卧倒。 李福方与穿衣,未及穿完,院内书童一片的叫“李福,李福。” 未回答。书童早已走到窗外叫道:“李大哥,你好睡,到如今你还不起来,老爷在亭中立等你说话。” 李福跑出门外,才要关门,书童往里一望,早已看见小娟赤身睡着。 遂向李福说道:“好事,这样一个鲜桃,却叫你独自受用。” 李福道:“好兄弟,不要言语。” 二人走到亭外问道:“老爷叫小人何用?” 巫臣道:“牡丹花有些桔旱,叫你浇灌浇灌,你怎么尽不来?” 李福道:“小人起的迟了。” 巫臣骂道:“狗才!狗才!” 李福去浇灌牡丹不提。 那小娟睡了一个时辰,方才疼的轻了,慢慢扒下床去,穿上小衣,往外一步一步的走。只望走到自己房内去穿衣服,再去服侍太太。 谁知芸香从亭内叫他,撞了个满怀。 芸香怒道:“小淫妇你往那里去,叫我各处叫你。” 小娟闻言不觉赤耳红腮的答道:“往厕中去净手来。” 芸香见他面上发红,知道有些古怪,遂叫:“小娟随我来。” 小娟下部发疼,难以支持。虽往前强走,只走不动。 芸香即一手拉过来,照脸一掌,说道:“你实对我说,你干的何事?我便饶你。” 小娟道:“实是往厕中去。” 芸香道:“为何这等走法。” 小娟道:“厕中有块砖头,把脚扭了。” 芸香那里肯信,又要拷打,小娟见不能瞒,遂跪下道:“小娟实是往李福房中去来。” 芸香道:“去做什么?” 小娟只得从实说了一遍。芸香也不甚怒,笑而骂道:“小淫妇,你本是未开的鲜花,如何当的他那浪蜂狂采,既然如此,待我与你老爷说知,把你给李福为妻,你愿否?” 小娟嗑一个头道:“难得太太如此宽宏,谢太太的恩典。” 众位,你道芸香为何不甚怒?因他本是个淫货,日后倘有差错,恐怕小娟与他泄漏,故尔如此。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芸香领小娟走回亭中,见了巫臣,将小娟之事说了一遍。巫臣也笑个不了,芸香道:“小娟尚无男人,李福亦无家室,不如把小娟赏他为室。” 巫臣道:“这也使得。” 即时唤过李福来骂道:“你这狗才,干出这事来,本当重打。姑念你是个旧人,暂且饶过你,可知罪么?” 李福道:“小人知罪。” 巫臣又道:“如今你太太将小娟赏你为妻,快与太太嗑头谢恩。” 又同小娟二人并立向主人嗑头遂成夫妇。这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荷花,自从在花园避楚兵去后,即逃出园外,走到一所村庄,浑身汗流喘吁吁的,甚觉难走。且喜庄头上有一座大门,遂坐在阶上歇息。这正是: 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且说这家人家姓罗,老头叫做罗彦,是个财主人家,秉性极好,如遇着事一毛不拔,人皆称他为罗肉头。到了四十岁上,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爱奇。 老两口子爱子如珍宝,此时爱奇已长到十八岁了,不好攻书,终日在外眠花宿柳,赌博窝娼,不作好事。众人知他如此,也无有与他说亲的。 这肉头爱财帛,只因溺爱过甚,也就不肯管他。只听其所为便了。 此时爱奇正欲出门,忽见荷花坐在门首,遂立住脚,仔细端详。 见荷花年纪有三十余岁,生的面目白嫩,身材窈窕,金莲止有三寸。 又见他呼呼气喘,知道他是远方来的,遂问他家乡姓名。 荷花想一想道:“我真姓名是说不得的。” 因答道:“我婆家姓张,丈夫张仁,在许家庄住,离此地约有五百余里,只因遭了天火,合家具已烧死。只逃出我一人,我要赴娘家去,走的迷了路径,故来到尊府,暂歇片时,好赶路程。” 爱奇复问道:“你娘家何处?” 荷花道:“在荆州。” 爱奇道:“你家太远,不如在我舍下歇息二日,我备了驴子送你去。” 荷花道:“非亲非故,怎好取宿?” 爱奇道:“救人之急原是好事,有何不可?” 荷花也情知其意,故意的推辞了一番。 爱奇强扯他进去,到了自己的坐客书房里,背着爹娘买酒买肉,与荷花吃了。 到了晚间荷花假意相辞,被爱奇一把拉住道:“白吃我东西么?” 遂把荷花抱到床上,解去衣服云雨起来,那荷花是个久战疆场的,并无惧色,二人一枪一刀直战至天明方休。 如此住了几日,老两口也知道了。竟无可奈何,及看看荷花,果然俊俏,遂把荷花认做媳妇,叫他儿子与荷花拜了天地成亲,住了一年有余。 也是罗家该着倒运。忽然进去了六七个强盗,拿着罗彦,点着一个秫秸用火烧看,与他要银子。 罗彦本是个舍命不舍财的,大声叫道:“老婆子,他就烧死,总别对他说银子去处。” 老婆说:“我知道了。” 那贼闻言大怒,将老头一刀挥为两段,前去杀他老婆。 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三回 授故主天假机缘 结姊妹同享富责 话说那一伙强盗杀了罗彦,遂将他老婆杀害。跑至爱奇的门,又将门一刀劈开。 贼人进去,见是他小两口在那里睡觉,将爱奇一把提起问道:“你实对我们说,你家银子究在何处?我便饶你。” 爱奇吓得不能说出话来:贼人只道他不肯说,又一刀结果了性命。 荷花见他行凶,恐怕杀害自己,遂掌着胆道:“银子去处,我知道。” 贼人问:“在何处?” 荷花道:“在楼梯边。” 众贼闻言,叫他领着去找。 荷花浑身精光,拖着一床绫被披在身上,慌忙之中早把白生生的下身露出,荷花也顾不得羞耻,跑到楼上指着楼梯下坛子,众贼一齐打开,见是雪花的银子,即将绳捆了,加上杠子,抬了就走。 荷花见他们去了,方才到房中穿上衣服喊叫起来。众位乡家都跑到罗家来看,见罗家四口只落一个在那里啼哭。 众人忙问道:“小娘子,这是怎的?” 荷花应道:“夜间来了一伙贼人,把银子拿去将合家杀了。” 才领着众人去看尸首。原来荷花口甜,众人俱喜他。 遂一齐道:“待我们与你申冤。” 于是叫了地方达士报单官府,亲自来验了令。荷花具棺木将他三人成殓,众人帮他治办丧具。官府回衙,着捕役四外缉访不提。 且说荷花将他三口殡葬已毕,独守清闺,已觉寂寞,又夜间闻听鬼叫不胜恐惧。一日,在门前闲站,见门首坐一行路之人,见荷花出来,即使站起来道:“行人渴甚,望赐一杯水吃?” 荷花命往内宅取水。 遂问那人:“你是哪里去的?” 那人道:“我乃晋国申公巫臣的家将,往吴国小主人那边送字去的。” 荷花道:“昔楚国有个申公屈巫,怎么晋国也有个申公巫臣?” 那人道:“这个申公巫臣就是那申公屈巫。” 荷花道:“既是屈巫,他怎么又到了晋国?” 那人道:“娘子有所不知,他为私娶了个夏姬,不敢回楚,因仕于晋。” 荷花忙问道:“那个夏姬?” 那人道:“就是夏征舒的母亲。” 荷花惊问道:“那夏姬可还无恙?” 那人道:“我主母如今还壮健多哩。” 说着使女端了茶来,那人吃了,说道:“多谢了。”就要起身。 荷花道:“你是才往吴国去,可是自吴国回来?” 那人道:“自吴国回来了。” 荷花道:“我就是你主母的使女,我久访问主母未知去向,今天假其便,咱们同往如何?” 那人道:“如此甚好。” 遂把家中细软东西收拾收拾,装载一辆大车,与家将同往。 荷花问他姓名,他说:“我姓高名强。” 高强又问:“荷花,家中如何无人?” 荷花把被贼之事前后说了一遍,高强也叹息不已。晓行夜住,行不多几日,来到晋国。荷花下车,进了申公府内,见了主母,放声大哭。 芸香问他前后之事,荷花细说了一遍。 芸香不觉泪流满面,遂令人将他车上东西尽搬在内宅,就叫荷花仍归服侍他,遂叫荷花与巫臣嗑头。 巫臣问他的来历,芸香替他说了一遍,巫臣闻听,咨嗟不已。到了晚间,巫臣与芸香对饮,荷花侍立于旁,巫臣见荷花的容颜未衰,有意收他。 遂问夫人道:“荷花丈夫已死,下官欲给他招个女婿,不知夫人心下如何?” 芸香道:“招那个?” 巫臣道:“就是下官何如?” 芸香就叫荷花与巫臣嗑头,荷花尊命行礼,又与夫人行礼。芸香一手拉起,往后咱们莫论主仆,只以姊妹相称。遂叫荷花就坐,三人开怀畅饮,饮到许酣之时,遂与两个夫人同入帷帐。 巫臣道:“今夜要弄个明白的。” 遂将桌上烛合递于芸香,各将衣服脱去。用烛光一照,见荷花牝儿白生生的,耻毛稀少,因大动情兴不用分说,抱将过来推倒仰卧,高合两足腾身上,高挺矛直入。 芸香执烛在手,喜孜孜在旁观风,但见荷花酥胸微露,俏眼半斜,粉背横拖,柳腰频转,巫臣尽着本领,弄的荷花如风中摆柳,搂紧腰肢,扇摆叫快不绝。 芸香看了多时,不由春心摇荡,牝户内就如虫钻的一般,把两双腿紧紧夹住,尚然奈不过去,伸手将巫臣身上着实掏了一把,巫臣知他兴动。 遂发狠把荷花顶了一会,撒开荷花,又将芸香烛与荷花拿了,将芸香放倒,架起金莲,看清了那茶细的缝儿,挺着尘柄往里一耸,唧的一声已进去了,直抵花心,紧顶在牝蕊上研擦,遂浅抽深送,忽落忽提,芸香才觉津津自味,俏眼含情,玉臂伸舒,烛光之下,照得身上非常娇嫩。 巫臣十分兴动,佳趣倍增,捧掏酥乳两峰,软加糯润,拿起金莲看玩,见他穿着满花绣鞋,小的可爱,伸手摸人牝户。紧紧箍着尘首间不容发,妙不可言。 遂连顶几顶,又搂定粉项,伏于他身上,脸对着脸吐送舌尖,芸香吮了几吮,芸香又以舌答之,彼此含吮了一会,又叫荷花搁下烛台抓到床上,拔出尘柄又插在荷花牝内,左旋右抽,弄了百十余回,巫臣用上修炼之方,一夜也不泄,芸香尔用采战之术,通宵不疲,就是荷花也是常经大敌,丈夫死后一月有余,今日得了这个酣头,怎觉困倦。 到了次日已时,三人尚然高兴,因小娟窗外说话,方才各自起来,梳洗已完,巫臣遂外边去了。 芸香叫厨上做了一桌筵与荷花接风贺喜。 忽见一对燕子飞在梁上,如相识的一般,芸香道:“妹妹你看那对燕子呢喃畅和,咱二人诗思久废,今日何不作诗以畅情怀。” 荷花道:“姐姐先赋。” 芸香搦管写道: 绕梁燕子故飞飞,紫燕应期又入帷;图阁归巢犹仿佛,主人情兴尚依稀。呢喃苦诉经年别,飘泊欣逢此日归;待得秋深如客去,更期来岁莫相违。 写毕,荷花称赞不已,亦搦管道: 莺花斜日布芳姿,乙鸟春归朴影迟;若为主人寻旧约,肯从薄命幸新知。他年弱缕飞香处,此日班荆入幕时;为尔消魂三月暮,含情疑故说相思。 写完芸香接来一看:“呀!妹妹诗思高远,匪伊所息。” 二人正彼此称奖,只见书僮跑来道:“晋君十八公主明日请太太赴席。未知可否?” 且听下回分解。株林野史卷五终株林野史卷之六 第十四回 芸香栾府说风情 佳人潜地订私约 话说芸香与荷花正在彼此称赞,书僮跑来,手执柬帖,说道:“公主明日请太太赴席。” 芸香说:“你对来人说,明日即去。” 书僮去回覆来人不提。 荷花问芸香道:“十八公主是何人?” 芸香道:“他是晋君的妹妹,下嫁栾书为妻。昨日我曾请他,今日是还席了,明日我与妹子同去如何?” 荷花道:“使得。” 到了次日,二人起,打扮的如天仙一般,坐了轿子前去赴席。二人坐的原是亮轿,走到街市上,引得街房上的人争着乱看,都底声暗语的夸奖,二人以为得意。 不多一时来到栾府。公主打扮得如桃似玉出来迎接。 三人宾主而进,芸香、荷花来至后堂,一齐谢道:“蒙公主盛情只得取扰。” 二人裣衽拜了四拜,公主急忙还礼道:“今日接来一叙,何敢言扰?” 于是三人分宾主坐下,公主因指荷花问芸香道:“姐姐,此位是何人?” 芸香道:“此是愚妹子,咋日方才来到。” 公主说:“不知是姐姐的令妹,失敬了。” 遂命丫环献茶,三人同将茶吃毕,公主遂引二人道花园玩耍。二人进园仔细观看,只见群花争秀,百鸟和鸣,真一所好花园也。 园中有亭子一坐,朱红亮格,亭内八仙桌一张,椅子三把。二人走到亭子内坐下,时值春和天气,日色喧华,惠风和畅,花色夺目,百奔铺锦。 公主道:“二位姐姐公于赋诗否?” 二人答道:“知一二,未敢初言。” 公主闻言大喜。 即命使女取出笔砚来道:“今日来至花园望各赐一律,增辉此地。” 二人道:“既蒙见爱拙句。” 公主道:“二位姐姐请先,愚妹随后可也。” 芸香道:“还是主人先赋,愚妹妹方可出丑。” 公主道:“说那里话来,还是姐姐先作。” 芸香谦让不过,只得先赋一首: 九十韶叶面面通,南园绿绿复红红;定知行处心如醉,鸟雀争啼一径通。 荷花亦赋一首: 春来争得几时间,花使引人到此间;去去不知芳径在,多情好鸟又关关。 二人赋毕,公主接来一看,拍案叫好,说:“二位姐姐诗才出众,小妹甘拜下风矣。” 芸香道:“俚句何劳过奖,请姐姐赐教以开茅塞。” 公主也赋一首: 和日群芳逼锦城,乱红连络不分明; 鸟声断续来何自,知是花阴啭处清。 公主写完,递于芸香二人,接过看完,一齐称赞不已。 三人诗作已毕。公主遂叫人摆上酒宴在亭中,与二位小饮,叙起年庚。 芸香说:“我五十四岁了。” 荷花说:“我四十八了。” 公主道:“小妹今年二十一岁,容颜已觉渐改,荷花姐姐万不像四十八岁,还像二十七八岁的。惟有芸香姐姐今年已五十四岁,自小妹看来,不过像十六七的闺女,姐姐必有个却老还少的方儿,与小妹说说可乎?” 这芸香只因有了酒力,又见公主与他投契,因含羞答道:“姐姐有所不知,当初小妹为闺女时,梦见一个仙人,自称浪游神,与我交媾,教我以素女采战之法,交接之时采取阳精暗助阴气,故能容颜不衰,却老还少。” 公主道:“如此说来,男人一定吃亏了,巫大夫怎么却还如此健状?” 芸香笑道:“他也有个方儿,故能如此。” 说到此处就不说了。 公主被芸香一席话说的心痒,遂叱退左右问道:“巫大夫有何方儿,快与我说。” 芸香道:“他少时遇一道人,教他彭祖修炼久战,一夜能御十女,其精不泄。” 公主复问道:“令妹来此何为?” 芸香道:“他原是我从幼使女,因在他家被楚王将我拿去,他就跑到一个大户人家,后有人与他大谋,嫁了罗家。罗家被强盗打劫杀个精光,他又投了我来。昨日方到,就被我那不长进的勾……。” 说了个勾,往下又不说了。 公主道:“勾什么?此地无人只管说说咱听何妨?” 芸香笑道:“就被他勾上了,因此我二人就不论主奴结为姊妹。” 公主听他说道此处,越发难过。牝内滴滴水流。 又问道:“姐姐你三人今夜的事情说说我听。” 芸香不肯说出,荷花从旁插口道:“咱三人同是女人,就说也不妨,待我告诉公主听听。” 遂说道:“先是他把我推倒在床,叫我姐姐执灯看其出入之势,弄了一会,我姐姐情动,他就又把我姐姐推倒床上,叫我执灯也如前照看,怎么揉擦怎样抽捣……” 细细说了一遍。说的个公主下面淫水直流,遂向芸香说道:“不想巫大夫有如此本领,真是姐姐们修的。” 芸香道:“栾大夫本事如何?” 公主道:“差多了,交接之后只好两个时辰,也就泄了。” 于是向芸香耳边低声说道:“听姐姐之事,使我心神俱乱,何时将小妹提拔?提拔?也与小妹会合一次才好,姐姐幸勿见阻。” 芸香道:“那有忌妒之时,等到改日我下帖请你,就说还要住几日,姐姐可说与丈夫知道。” 公主道:“有理就是,多费姐姐请劳神的。” 说着时,厨上早已将菜做熟,山珍海味错摆的满桌都是,公主陪着二人用饭,已毕,出了亭子,往花园观花。 且说栾书清辰起来就上朝去了,知道今日请芸香,下朝时遇着申公巫就一把扯到他家去吃午饭,栾大夫吃的醉醺醺的,才方回家。正走到金鱼池边,见公主陪着二位女眷在那里赏花,就知道是申公的夫人芸香,那一个却不认的是谁?仔细端详那芸香,真是花容月貌,西子杨妃,那一个虽不若芸香,也自娇媚动人。 栾大夫看了会,竟坐在荷花池边,呆呆的看起来了。 谁知他三人赏花已毕,竟到池中来看金鱼,那栾书未及躲藏,早被芸香看见,遂叱道:“你是何人?在此探望?” 未知栾书何如回答?下回分解。第十五回 设巧计引鱼吞饵 栾娇娥易内为欢 话说栾书在荷花池边被芸香看见,吃了一惊,尚未回言。 公主遂接口道:“这就是你妹夫。” 芸香道:“原来是栾大人,适才不知得罪大人,望乞息恕。” 栾书遂立起身来问公主道:“这就是巫家嫂子么?” 公主道:“然也。” 遂又问道:“这位是谁?” 公主道:“是巫家二嫂子。” 栾书道:“未闻巫大夫喜纳宠,此位是何日娶的?” 芸香笑道:“是昨日娶的。” 栾书道:“若知巫大人夜日纳宠,早去扰喜酒了。” 四人遂同到亭子内坐谈了会,芸香就要辞别回家,公主再三款留,芸香道:“家中无人,只得早回。” 遂拜别公主,又拜别栾书。栾书连忙还礼,目下转睛,两个眼直看芸香。芸香的秋波也觉留情。 众位你道为何?原来巫臣年老,栾书才二十三四,生的眉清目秀,一表非俗,如何能不动情?不但芸香动情,就是荷花也是不消说。 他三人你我相顾,彼此有意,这光景早被公主看破,他却也不明言。 二人出外上轿,公主随后送出。 这栾书躲在公主身后偷观,二人早已看见,彼此又递个眉眼,然后上轿而去。 栾大夫见他二人去了,怅怅如有所失,走了多时,他还站在那里往外眺望,公主笑道:“美人走远了。” 栾书尚未听见,公主又大声说道:“美人走远了。” 栾书才回顾头来,若梦初醒。 公主道:“我们同进宅去罢。” 栾书方才呆呆的进去。后有诗为证: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试看栾书遥望日,世间那个不如伊。 且说栾大夫回到内宅,方才醒转过来,与夫人说道:“刚才我迷糊了,怎么芸香这般俊俏,直是人间未有之色,怪不得申公为他费许多心机,方能到手,我栾书若有福力与他睡上两三夜,就死也甘心。” 公主笑了一笑,伏耳说道:“我有一计使他与你会合。” 栾书道:“夫人有何妙计?” 公主又伏耳说道:“如此如此,即可使见一件。” 栾书道:“那一件?” 公主道:“必须我先在他家住上几日,他方不疑。” 乐书贪着芸香的美色,遂不顾好歹说道:“也罢,认个绿帽子戴了罢。” 夫人也笑个不了,说着说着,夜已起更,夫妇二人遂入房安歇。 这栾书脱衣睡下,想起芸香之美,不觉欲火上升,尘柄坚劲如铁,遂令夫人仰卧。将尘柄插入抽了一二百回,才觉爽快,用手摸着夫人的牝物,说道:“怎么一个好牝儿,为什么叫人家弄,我又舍不得了。” 夫人恐怕不叫他上巫臣家去,遂接口道:“你说我的牝儿好,你不知芸香的牝儿比我强多了,渠年过五十,不亚处女。” 栾书道:“他有何方法老而还少?” 公主道:“他为闺女时,梦见神人与他交媾,教给他采战之法,与人交媾吸阳补阴曲尽其妙,故能光而容颜不衰,他那牝儿就是生子之后不过三日,仍是这般紧凑。” 说的栾书好似断线的风筝,东狂西颠。提起尘柄尽意抽顶。公主紧紧的迎凑,淫水涓涓流出,扯的一片声水响,连床都恍的响了。 不多一时,栾书浑身酸麻,就把点子白东西泄出来了。按下栾家不提。 且说芸香二人回到家中,见了巫臣极称栾夫人之美,巫臣道:“这样好事你们细细说与我听。” 芸香道:“我唱个歌儿你听,便知他的人才。”歌道: 他白白的手儿,弯生生的眉儿,红馥馥的唇儿,黑真真个发儿,小点点的脚儿,鼓膨膨的乳儿,滑溜溜的肚儿,更有那紧紧凑凑正正软弄弄的一件好东西儿。 巫臣问道:“那一件好东西是什么?” 荷花道:“不用说一定是那双峰溪了。” 巫臣大笑道:“真个好美人也。” 芸香道:“接来与你睡睡如何?” 巫臣道:“那娘子岂肯依从。” 芸香道:“他有此心久矣。” 巫臣道:“既如此接来我睡。” 芸香道:“贼杀的,你好心急,等着茉莉花开了,我接他来看花,就便留他住几日,那时可成事。” 巫臣点首道:“夫人之言有理。” 说罢,三人脱衣共寝,一夜恩情如鱼水欢,不必细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多几日,那茉莉花早已尽开,花蕊芬芳,色香超绝,真个一院好花。有诗为证: 水姿荡漾散香芳,秀态珊珊逗珍妆;玉色分明无污染,而今直欲作冰郎。 且说巫臣见茉莉花开,遂摧夫人去接公主。芸香即具帖,著书僮去请,书僮连忙持帖至栾府。 栾书正在家中,见书僮持帖来请,即拿来与公主看。 公王久知就里端厎,就把书僮叫至内宅,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书僮道:“小人奉太太之命,请公主玩花,还要请公主住几日。” 公主笑着向栾书道:“叫我去否?” 栾书道:“你去是要勾了人来,不要叫人勾了你的。” 公主道:“那里这便易到你手。” 公主即命外厢伺候,座了小轿,不多时来至申公门首。 且说栾书见公主去后,细想道:“此去一定舍了本钱,不如把申公请来,明说与他换过夫人快乐几日,岂不甚好。” 主意已定,即命家将去请申公,家将闻命,即往申公衙门去请。 且说巫臣见公主到来,方欲在窗中偷看,忽见李福跑来,说道:“栾府着人来请,有要事相商,望老爷即同他去,恐怕迟误。” 巫臣只得穿了衣服,叫书僮备马,一同到了栾府,栾书接着让至后堂坐下,叫人献茶,茶毕。 巫臣即问着道:“有何见教?” 栾书道:“今日无事,特请兄来小饮,别无他事。” 遂令人在亭子上排酒,就让巫臣在亭子上坐了,饮酒中间二人提起风月事情,栾书即将易内之事慢慢说起。 巫臣本是个浪荡性情,一闻此事,遂呵呵大笑道:“有趣,有趣。小弟回去即把拙荆送来,咱二人要使尽本领,不要告怯。” 乐书道:“小弟是不怯的,只怕兄有几岁年纪,还要告怯是实。” 巫臣道:“不怯不怯。” 又痛饮了一回,方才辞别而去。 未知如何换法?下回分解。第十六回 晋悼公大怒奸淫 浪游神法脱三美 且说巫臣回到家中,即与芸香说知。不仅荷花一力赞成,芸香也是愿意的。方才叫李福抬轿,书僮跟着往栾府而来。到了栾府,即叫李福回去,自己往内宅去了。 李福书僮二人俱生疑惑。 李福问书僮道:“不是公主往咱家去了么?” 书僮道:“真个去了。” 李福道:“怎么咱家太太却往他家来?” 书僮道:“这事甚是闷人,回家问问李大嫂他或者知道。” 李福道:“是,但我问他便不言。” 他二人疑惑。 且说芸香来至栾府,已到掌灯时候,栾大夫接着引到秀楼上,叫众人俱各散去,独自与芸香饮酒。 饮到高兴之时,见芸香醉容红鲜,娇媚无比,遂把芸香搂将过来,亲了一个嘴道:“我娇娇妹子,可叫你想杀我了。” 芸香道:“自花亭一见郎君,奴也是如此想法,但不知今日之计出自何人?” 栾书道:“贱内先与下官说,你要会芸香,除非你假作出门远去,却只在家中藏匿,我请他来伴,那时申公不疑方可到手,谁知拙荆往巫臣去后,我请申公与他面说易内之事,他竟应允用委曲之计乎。” 说罢二人脱衣上床,栾书知芸香有些法术,大展旗鼓,立意要战败了他,谁知那女将利害,拿两把明恍恍钢刀左右冲挡大杀一阵,杀的他腰软骨麻。不觉洋洋而泄。 芸香道:“怎的如此,不奈长。” 栾书芜奈,只得告败而退。按下芸香不表。 且说巫臣与公主那边大战,那巫臣原是个长胜将军,公主那里敌得过,弄到二更天时候,就怯阵告退,荷花又迎住接战,巫臣使尽了本领,一连抽了四五抽,又把荷花战败。 那公主看的心痒,复又上马迎战。这巫臣见公主浑身白如玉,软如绵,那牝儿生的紧,暖不舍这口美味,复又策马赶上一枪,直刺花房,顶在花心以上,向公主说道:“我的亲亲,今日弄得你快活否?” 公主道:“可快活死我了,我的亲亲的哥哥,快拔出来罢。” 巫臣那里肯听,提起金枪,一连又是一二百枪,直弄得公主手足摊软,粉面不佳的摇摆,又苦苦央告,巫臣方把尘柄拔出,又与荷花弄捣。 如此一月,栾氏夫妇三战三北。 申公夫妇一月报捷,方才各回本家而去。 且说他两家情景,弄得上下人等俱各知道。一日,栾书在花园间游,见一个小厮与侍女私语,只道他议论主人的事情。遂动怒把小厮重打,小厮怀恨,即跑至赵孟家,将他主人与巫臣之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赵孟大怒,即刻写了本章奏上。 晋君阅过本章,不觉拍案大叫道:“气死我也。” 当命赵孟点起御林军,可去将申公巫臣宅第团团围住,尽与我拿来待朕亲问,诸将去拿栾书不提。 且说那芸香夜作一梦,见一青面红发的神人,手执大刀骂道:“你这个贱人,淫欲无度,害死多少好人。” 说罢,提刀便砍。忽然走出一个伟丈夫,知是幼年与他交媾浪游神,一手揽住道:“他虽有罪,奈小神与他交道一次,望上圣看小神分上,将他恕过,日后小神还该与他有缘。” 那一青面神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管了。” 游神又向芸香说:“明日午时,你有大祸,待事急时,我来救你便了,但此事不可泄漏。” 又云:“明日绝早,你把公主接到你家,连荷花亦不可远离,明午将你三人一同救去。” 说罢,将夫人推了一把,芸香猛的醒来,赫了一身冷汗。连梦三次俱是如此。芸香暗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到了次日,果然将公主接来同在一处,按下不提。 却说晋君亲自领兵围了驸马府,栾书被拿,又各处寻找公主。竟是再寻不着,遂问栾书:“公主何往?” 栾书道:“公主往申公衙门去了。” 晋君闻言,即领兵往申家而来,走至半途,方见赵孟兵来。晋君即与他合兵一处,不多一时,来至申公衙门,晋君传令把府第围了,众军得令,吵的一声把巫臣府围了个铁桶相似。 晋君问道:“谁与我拿出巫臣那个淫贼来?” 旁边过来一员将官,躬身施礼道:“小将愿往。” 晋君一看乃是中军副元帅之子名叫荀莹。 晋君道:“你到院内把他一伙男女俱要拿获,不得走脱一人。” 荀莹答应一声:“得命。” 即带领二十名兵将,走进巫府,只见巫臣在厅上睡,尚未觉。李福、书僮旁边伺候。 荀莹命众军上前将他三人捆缚。 巫臣正在梦中,觉得捆缚得紧,醒来一看,见浑身已上绳索,又见荀莹在旁指画军士收罗,忙问道:“小将军为何拿我?” 荀莹道:“你与公主私通事犯,主公亲来拿你。你的妻子并公主在于何处?快快说来!” 巫臣害怕,遂底头不语。书僮素日恶荷花不与他私通,遂用手指道:“在花园牡丹亭内。” 荀莹即命军士将他三人解至军前,自己向花园牡丹亭内奔去。忽然一阵妖风自东南来,飞沙走石,黑云四塞,对面看不见人,荀莹只得立住了脚,听得空中笑语之声。 一人说道:“荀莹不要拿他们了,我已救他也。” 荀莹睁目一看,只见黑云中一男三女冉冉往西北而去。荀莹急跑到牡丹亭内,毫无踪迹,只得回来复命。 且说晋君在外面围着,忽然一阵狂风将军士刮得七颠八倒,空中之言俱各闻见。 荀莹回来奏道:“公主等三人俱被妖风收脱。” 晋君也信以为然,却把栾书、巫臣带至朝中严审。二人受刑不过,只得从实说了。晋君命牵到市曹将二人处斩,李福打杖四十,令他归家。 书僮为他指亭之功,将他放了。 后来芸香等三人也杳无踪迹。间窗披史有此一段奇闻,故编以传云。 株林野史六卷终" }, { "text": "空空幻\n目录第一回 戒色欲苦箴良友 入幻境巧化才人第二回 寓名园初盟淑女 泊孤舟又遇佳人第三回 叩朱扉潜求绝色 宿绣衾始露其形第四回 赴文社一人压众 听琴声二美谐欢第五回 吮春丸鏖战群尼 遇天姿网图双艳第六回 一幅画巧谐美事 三杯酒强度春风第七回 幸中幸得美遇仙 才怜才惊诗赴考第八回 逢劲敌梦恋三更 会佳期图全十美第九回 访故人水流云散 观音书赐断魂消第十回 适维扬空怀旧约 至武林喜订新盟第十一回 吉变凶风波不定 怨装恩云雨怀仇第十二回 赋落花良明示鉴 叹偿淫佳偶失贞第十三回 欲拗法痴心割爱 愿为僧肆意狂淫第十四回 进忠言迷途不悟 败奸谋法网难逃第十五回 因诉冤刑加极恶 为报淫笔到投生第十六回 空幻中果报既昭 鹦鹉唤大梦始觉第一回 戒色欲苦箴良友 入幻境巧化才人诗曰∶ 富贵才子风流性,天下佳人欲罗尽,难了心愿憾陋貌,脱换形骸祈仙灵。良友苦箴祸为淫,偎香怜玉孤意行,幸得老僧鹦鹉唤,空空幻出梦中情。 古语云∶顽石点头,铁人下泪。人疑其言为诞妄,不知所以云者非真谓顽石可使点头,铁人可使下泪,不过谓振蒙警贻之言乃至理实情所发,虽以天下无灵性之物,如顽石如铁人者闻之尚感怀流涕,岂以有血气有心智之人与铁人顽石不如乎。 且说前朝浙江嘉兴有一秀士姓花名春字金谷,年方十七,颇渊通于诗学,擅美于丹青,才名流布无不企柳。椿萱已皆逝世,并无兄妹姐弟,家资巨万富称敌国。所居房屋尽是朱栏翠槛。所穿的衣服俱是锦绣绮罗,其享福之处自尔琐说不尽。 唯所抱憾者,尚有一则,看客们你道他负此才学,际此境遇,尚有什么不足,不知他才虽渊博,貌不风流。其平日立志,曾谓∶我若娶妻,不一而足,必尽天下之佳人罗而致之方快我意。而又自以容貌之陋,佳人未必能对我生怜。故常引镜自照,唯叹彼苍赋质不能给我全美,使难做得一个风流才子,诚恨事也。所以琴瑟蹉跎未谐秦晋时。 花春有一友姓柳名莺,字迁乔,其才学之美不多让于花春,若论其貌则又丰神秀雅。二人谊重金兰夙敦雅好,花一日无柳,无以罄引触醉月之欢,柳一日无花,无以尽玩景吟诗之乐。 而每花春一见柳,愈觉其好,难掩自惭,每每谓柳莺道∶“才子佳人四子本分拆不开,天生才子必生佳人,盖无佳人,不足以舒,才子之气也不足以显才子之奇,弟虽眷恋佳人唯有愧于才子,兄何既为才子而反忘情于佳人,此我所不解也。” 迁乔道∶“不看李白才人,陶潜才人其生平不过以诗酒怡情而已,谓其恋情于螓可蛾眉则弟未之闻。” 花春道∶“古来才子指不胜屈,兄何必以二人论哉,即如帘窥相如香贻韩寿,世之佳人且动情于才子,岂才子不留意于佳人,且不特与佳人有遇,即与仙子亦未尝无缘,如半勺琼浆裴子成缘于王杵,一餐麻饭刘郎迷路于天台,才子奇缘皆历历可稽,若我兄际此芳年,具此才貌,竟无情于韩寿相如之遇,其与世上庸夫俗子相去几何,亦徒负天工赋质之意矣,午夜盟思且禁为兄叹惜。” 柳莺道∶“我岂不知才子佳人往往有遇,然我所以略去粉白黛绿而不敢役志者,诚以万恶淫为首,古人屡屡言之。若以归夷赠牧之事,恋恋于中,是遇佳人而不逐,其欲则不快,势必至荡,捡逾闲,纵其所欲,而不知止,由是孽增,恶积天理,难逃阴司之罪,狱固不必言,即目前之报,应亦不网漏一人,只苟沽沽于女色,将毋蹈此迷途。” 花春道∶“弟非才子固不必论,但以造物之待才子自弄于待常人,天既赋彼以才子之质,自必有一翻奇遇与彼,古来才子之遇种种不合,未闻有责其淫狎而为之报者,兄何过虑之甚,我观兄潇洒不拘,自有雅人韵趣,略去脂粉不知所乐何事。” 柳莺道∶“富贵功名之念余,实淡然志。在离城数里起一别墅,约广十数亩,其间池塘曲绕,楼阁峥嵘,四季名花无所不植,春则有宴花楼,夏则有涤暑台,秋则有望月亭,冬则有香雪阁,郡中名人才士络绎而来。或雅爱琴台或性耽诗酒,或闲谈竟日,或秉烛夜游,为东道主者酒肴粗备,想与为欢,将终我身,以徜徉陶然,不知有世事之忧。弟之志如是而已。” 花春道∶“子之志则不然,唯愿美姬盈座,娇妾环回,歌声婉转,午袖翩迁,玳瑁之床,香透鸳鸯之被,扬柳楼头肉屏,围缓芙蓉院里,归帐肉妍直乐,此不疲有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他二人之志性迥殊,有如此故。花春虽常抚形自憾,其心终贪恋无已,即其平日所作之诗无非艳词丽句,所描之画亦不过是涂脂抹粉之观,清夜自思每谓我徒具才子之学,而无才子之形,空有风流之情而无风流之貌,即遇佳人焉能使之一见生怜相为勾引,心想得遇一个仙人,须将法水把我偏身一洒,使向来的陋相变为一个俏丽庞,我生平大欲遂矣。 却说花春一日在书斋静坐,见门公启禀道∶“外面有精严寺涵修和尚求见。” 花春即令请他进见,见伊手持一白鹦鹉,经入庭心与花春作揖道∶“贫僧无事不敢造府,这只鹦鹉贫僧正驯养多时,今日特来相赠。” 花春知此僧素有得道之称,闻有一白鹦鹉畜之已久,曾有人出重价与之相实而不得者,何以今日特来赠我,想其中定有隐情,说道∶“既承长老雅好须议价领赐。” 那僧人笑道∶“此鸟亦非凡种,遇合有缘,不日要破笼飞去又何价可议。” 花春听得他语言奇异,逐谨谨领爱,那僧人自作别而去。 就将这鹦鹉挂于帘外,举目细看,但觉仪光皎皎,素彩翩翩,异金精之妙质,喙不涂丹殊火德之明辉,襟非染翠洵如粉羽,看了一遍心窃爱之,但思此鸟畜于涵修,曾闻有谈经乱局之奇,为甚笼中寂寂不闻,又想涵修适才所言甚是不解。 寻思久之似有倦意,遂俯几而卧,卧未几,闻得帘前鹦鹉唤道∶“花贵人欲快生平大欲,脱换形骸,余日须速出门往西而去,自有所遇。” 花春闻唤不觉惊喜交集,忙起身自步出门外,也不带童仆,独自一人飘然行去。行许久到了一处,名唤桃花村,但觉树深见鹿,溪午闻钟,光动绿烟,影遮岸竹,粉开红艳,香塞溪关,四周碧树成丛,一带清流绕位。 俳徊良久见林中走出一道者,肩背葫芦手持鹿尾,足登云履,身服丝衣,童颜,白发,还疑跨鹤而来,道骨仙姿,见了花春遂上前起手道∶“贫道因与花贵人有缘,故特下长春岭而来,在此静候数日了。” 花春骇然道∶“小生与道长素不相识为甚知余姓氏。” 道者道∶“不但知你姓氏而,已即后来之姻缘遇合,贫道已一一知悉。” 花春闻言惊喜道∶“道长既知之,肯为我略言之否?” 道者道∶“有缘得会,何妨略泄其机,汝之功名福泽如在掌中,固不待言,至于抱玉偎香之乐事,则良缘美遇,尚要贫道小施奇术。” 花春道∶“如此敢乞道长指示,祈勿吝教。” 那道人就于葫芦内取出丹药两颗,付于花春道∶“这颗红的名曰醉心丹与酒杯中一浸,凭他海量,不消饮得数杯,便尔一醉如泥,只要将半杯冷水灌下,顿时醒转,另一颗红的,名曰补天丹,乃是房术之用,若将此丹吮入口中,就可通宵不倦,一心御千女,欲泄时消将此丹吐出,此乃贫道在长春岭上采仙芝异草提炼而成,不比人间丹药有耗肾损精之患,可珍藏之,自有无穷妙用。” 花春接过丸丹藏好,不禁挥泪道∶“天下唯才子爱佳人,唯佳人亦怜才子,以我生就陋容,既未得为才子,焉有佳人与我结绸谬之乐,若无众佳人盈盈满座,即有此妙丹亦苦于无用,未识仙师能为我脱换形骸否?” 那道者闻言微笑道∶“也罢,既要成全您的美事,须索成全到底。”逐携了花春的袖,一步步走近溪边,竟把花春一推,推下溪中。 花春在水中挣了多时,然后挨迈岸旁,慢慢爬起,那道人已倏无踪影了,身上水淋淋,衣衫尽湿,幸是暮春天气不至十分寒冷,只得向左近乡村人家借布衲衣衫换了,把身上的湿衣脱下,取了丹药,暗想这道人不知是仙是怪,他为甚将我推入溪中。 一路上疑疑惑惑来到自家门首,不料管门的竟上前拦住不许他进内,花春又气又恼道∶“难道本相公换得一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么?” 那管门的亦嚷道∶“你说什么?衣服一样可以冒得,难道我家相公的容貌都认识不出来么。”竟尔叱嚷不逊。 花春闻言暗想道∶莫是方才溪内这一浴,已将本来面目已改换了,不然他怎么认我不出。正在呆想,只见里边走出两个家僮来问道∶“张伯这是何人,你为甚与他嚷闹?” 门公未及回言,花春遂说道∶“本相公实因方才遇了仙人将我人形容貌改变了,所以你们皆认识不出,面目即非,声音犹是,你们若不信,可于我卧房中西边衣架上取一个折叠钥匙,将榻傍第二只皮箱内,取出粉红衫子一件,方巾一顶。” 内中有一童子,果然进去不多时取了出来,众人惊以为奇。花春进了书房,就将衣帽更换脱下,命家童往那乡村人家调转不表。单说花春换了衣服,遂引镜自照,见镜内的姿容直不啻日月,入怀琳琅,触目与向来的面目竟迥然不同,不觉欢然大喜道∶“诚哉!仙术多奇,造物已成之,形质且能化其本来,想这二颗丸丹自然灵妙无穷,自今我愿已遂可不愧风流才子之称,温香软玉自享不尽衾帐欢娱矣。”遂命家童去请柳相公到来。 无何柳莺至竟不相认识,花春遂将遇仙变容之事,详剖其,故言语之间喜形眉睫。 那柳莺闻言默然良久道∶“兄以此为喜,我实以此为兄危。” 花春骇然道∶“兄何出此言?” 柳莺道∶“以兄秉性风流素恋恋于朱颜红粉,准以陋质有憾,故未能尽情直行,观望今日这道人不知前生与兄有何债,故下此孽恨贻兄荼毒耳,兄颜一变恐后此欲海无涯孽冤层,积色途之,后患不可胜言矣。弟忝在爱下故敢斗胆直言,祈勿见罪。” 花春笑道∶“兄何拘执若此,人各有志不可相强,道学之谈,非余所乐闻,今日且开怀畅饮以博一醉为是。” 逐命家童暖酒备肴,豪饮尽欢直至夕阳西下,然后别去。花春闲步阶下一回,遂把双扉掩好倒在榻上,和衣而睡直至天明起身梳洗已毕,静坐书斋,暗想佳人不必多得只消十美环回朝朝为雨夜夜兴云,每于花朝月下美景良辰,各罄其欢诚,快事也,遂欲描画美人图十幅,每幅上画了十美,其间或弹唱或歌舞,或赋诗或刺绣,闺中韵事各尽其妙,而十幅上的描容布景又自各各不同。 不消数月早已功成,画上金佩玉艳之态自不必说。花春展图暗想道∶“自今以后,若遇姿容绝世佳人,就可以一幅美人图赠之,这十幅图画赠完,天下之佳人亦几几罗尽矣,但想天涯广泛,佳人自散布四方,若唯鞍守故乡杜门静坐且有佳人而遇,唯是驾一叶之偏舟游尽锦城绣市,历遇名胜古都,自有奇遇,倘今岁秋闱得提,不免要北上的,我就可一路留心察访。” 话休烦絮,到了秋试之时,花春与柳莺二人打点上省赴试,叫了船工搬了行李,又命两个家童随身服事,原来这两个童子为人聪明异常,一个是与他整叠诗笺的,一个是与他管理画幅的,是日一齐带去。柳莺亦带一童子又带一老仆,共主仆六人下舡径赴武林而来。 到了城中遂命家人去寻寓所,花春道∶“房金不论贵贱务要精洁雅静为主。” 家人应声而去,去了多时,欣然来复命道∶“此事真来得凑巧,二位相公今秋必定高中矣。” 花春笑道∶“我们若中,定是一元一亚,岂但中而已,且问你为何知道我与你家相公,是中的。” 家人道∶“老奴奉命而去,寻了许久不见有精洁租房,适巧遇见老奴的表兄,问我到此何干,我就将二位相公到省赴试命我寻寓之事,对他说了,因他在北很熟,托伊觅一寓处,却一时没有。他说道有一所在甚是精雅,但人不容多,若唯二位相公可以借寓,我问他在哪一处,他说此间告老红御史府中有一名园,屋宇颇多,他在红府管园,因主人远出不在,可略为作主,命老奴就将行李搬去。” 二人闻言不觉大喜,遂雇了脚夫挑著书箱琴剑随家人先行,花春与柳莺二人随了童子慢慢行来。行不多路已到红园门首,步进园门弯弯曲曲花径似为君开,千层曲槛,俯碧水似临风,缥缈桂枝,拂清香于静院,扶疏槐影,移翠盖于幽庭,溪树含芳,烟荡芙蕖之,晓亭,怡亭,畅亭,锦亭,亭亭环绕;凝香阁,栖霞阁,潜峰阁,摇碧阁,帘见半垂;芙蓉楼,翡翠楼,玳瑁楼,雨露楼,窗开四面风光娱日,还疑已入蓬莱,蹊径迷人,似暂游瑶岛,终终富丽之观,言难罄尽。 花柳二人遂在园内绿荫轩中寓下,相与谈今论古,赋诗饮酒为欢。 一日花春在阶前闲步,见一丛白秋海棠开的雅洁可爱,遂挥笔向粉墙上题道∶ 曾记东风睡海棠,粉痕依旧晕残妆,离魂倩女愁无主,新寡文君未有郎。小院月明香陡峭,空阶露重夜凄凉,可怜红粉都消尽,任是无情也断肠。 题罢,柳莺见道∶“兄欲题海棠则竟题海棠耳,又何必指东说西,牵缠到别处去,倘主人道学,见此艳词岂不嫌尔唐突乎。” 花春道∶“措语风流正是雅人深致,兄何反嫌艳丽。” 话不絮表二人在园过了数日,场期已近,各把进场物件端整,到了初八共赴头场,却说花春点名领卷,归号静坐,移时传题,头题是缁衣羔裘一节,二题是明乎效红之礼两句,三题是天时不如地利全节,毫不假思索,信笔挥了三篇,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把开讲细细咀味道,此讲精诚团结,笔气浑融已能横扫千军,即后亦觉经籍纷披令人目不暇给,竟欣然出场。 与柳莺来至寓所,二人共相贺喜不已,设酒肴对酌尽欢。欲罢,柳莺道∶“弟因在院中不能畅睡,此时意欲就枕,未知兄意如何。∶” 花春道∶“兄请先睡,弟还要略坐片刻。” 柳莺先去睡了,花春径自步出轩中,仰见一轮皓月万里无云,秋光正皎,走过几幢楼阁,但觉金风飒飒玉露零零,感叹道∶“春去几时,忽尔中秋矣,人生几何,须要及时行乐。” 遂一步步行过去,见一假山甚玲珑,花春依了这一条石路慢慢步上,足踞其顶,从空望下真是台上有山,层层碧楼,面面横秋。花春道∶“却不知此处倒有这一派景致。” 正眺望间,闻西南角上隐隐有笑语声,花春望下一看,只见一丽人同一待妾倚在栏杆望月,虽玉肌粉面看不十分明白,而绰绰之态已见一斑。花春想道∶“此二人莫非月魅花妖,人间女子那有如此姿色。” 错愕良久道∶“是了,这位美妹一定是红府的千金,想未闻箫史之笙,难觅宋朝之貌,空房寂历,倚枕无聊。未抛东阁之球,欲待西厢之月,故际此良夜缓步芳园,聊为消遣耳。我花春欲娶十美成欢,故描成十幅丹青为赠,今夜得见此佳人,乃平生第一良遇,正十美之始,不可错过。” 转想使彼得见我的貌,方可措词进说以图佳会。正欲思,见二人竟飘然进内去了,花春无奈只得步下假山回转。见柳莺与童仆数人正在熟睡遂解衣而眠,但闻得萧飒秋风,响飘桐叶,虫鸣不绝入耳,花春此时何能成寐,不觉境美有怀,口咕一律道∶ 剔罢银缸卧未曾,夜深犹忆曲栏凭,阶前佯拜三更月,帘底微明一点灯。隐约楼中人悄悄,迷藏远处影层层,不知可有蓝桥度,夜逢来合断魂人。 吟罢,辗转反侧,已听得远寺鸣钟,乱鸡报晓,东方渐白,见柳青已将起身,也只得披衣而起。梳洗毕,用过早膳,又要打点赴院听点二场之事,俱不赘言。 且说三场考毕,花春出帏归寓见柳莺未在寓,重又步出轩来,欲往前夜遇美之处,所行未几,见一使女警问曰∶“汝是何人,在此园中闲步。” 花春忙上前作辑道∶“小生乃嘉禾人氏,姓花名春为赴试而来,因与尊府园公相识,暂借芳园栖数日,姐姐毋得怪疑。” 使女见花春衣冠俊雅,丰致嫣然,不免垂盼留情,笑道∶“花相公寓此,婢子实是未得知,直言冒罪,祈勿见怪。” 说罢折了数枝桂花正欲进去,花春叫道∶“姐姐请转有话相问。” 花春意欲问及前夜在园中玩月是何人,又恐非即此女,她进去道起来,反为不美,只得问而不言。那使女见他唤转而无言相问,谓花春道∶“相公何戏妾若此。” 又笑了一声径自进去了,花春细视此女,身虽充为贱役,而其眉如远黛,肤如涂脂,竟不与闺阁佳人多让,毋论别的,即其一笑多情令我魂飞魄荡乎。 无何柳莺亦至,共以场中所作之策论,至晚掩扉就榻而寤。花春睡未几,心中想道∶“我今日有紧要心事未毕如何合得眼来,且起来完了这桩心事方可放怀安睡。” 未知他有甚心事,这心事可以完得来否,看官不用疑猜,自有下回分解。 评曰∶文贵乎奇,不贵乎平,贵乎出套,不贵乎宁,如野史中夸美风流学士者,潘安之貌欲其快人耳目也,花春独富于身偏陋于貌,未免稍留余憾,而不足快人耳目,孰知不足快人耳目处正可以快人耳目者,其之谓奇,斯之谓出套。 才子佳人四字,乃全书关键,盖天生才子佳人,钟情毓秀,实是超轶于匹夫匹妇之上者也,作者自之立准。而天下之不能为才子为佳人者,更无疑遇仙赠丹,亦野史中套习,特奇乎,改造面目,脱化丰裁也,既遇僧人,又遇道人,究不知僧人于花春何缘,道人于花春又何缘也,僧人何如人,道人何如人,此是疑阵,且至终篇自见分晓。第二回 寓名园初盟淑女 泊孤舟又遇佳人 诗曰∶ 碧天夜静思悠悠,一点芳心不自由,月浸珠帘留冷院,残烧银烛入朱楼。断金良友因疏远,如玉佳人可网求,塘上别离旅店合,迷途从此正无休。 却说花春方才睡下,陡然想起那月下美人,思道∶“这两日因伤事缠身误我的佳事,今夜月明如水,何不再到那边去眺望一回。” 遂披衣起来,但闻柳莺鼻息呼呼,正在酣美之际。因念道∶“乔迁真无情人也,当此年青竟无待月迎风之想,方才就枕,逐入睡乡,此我所不解也。” 遂轻轻启扉而出,心中想道∶“我看今日折桂的女子,殊有顾盼与我之意,料她进去心与千金道及,若此夜美人依旧出来,此事已谐八九。” 遂往那边行去,步上假山眺下,杳无佳影,停立良久,叹道∶“前日偶然闲步得遇仙姿,乃今夜有意重来寻访,竟杳乎莫接矣,岂不令人怆怀不已。” 无奈只得回下假山来再步将过去,只觉风吹詹马似玉人之,杂佩遥闻月映疏帘疑金兽之,连环忽动院沉人静,何来巫峡之缘,碧落香消难作银河之渡,遥知杨柳是门,似隔芙蓉无路。徘徊久之,景况凄然,遂口沾一五律道∶ 惆帐黄昏后,行上枉自劳,露浓香径湿。云淡月轮高,不见人如玉,空怜脸似桃。朱门深杏口,鱼钥锁牢牢,任尔敲棋子。何缘听剪刀,三更犹悄立,望断手频招。 吟罢正欲步归卧室,只听得院门呀的一响,就将身躲在梧桐树下,看走出其么人来。原来非别人,就是前夜玩月的俏美人,那婢子就是日间出来折桂的,她二人携手行来,过了小小木桥径往那边而去,就一时不见了。 那花春急得践迹而行,听那女子叹道∶“花郎啊花郎,你际此良夜,寓此芳园,不知寂寞否,奴红日葵未曾亲见芳容,据瑞芝之言说来已觉卫介重生潘安再世矣,故不禁静夜来园祈与一会,但恨为礼法所拘不敢投尔室,看来此事,指望瑞芝为我玉成了。” 那使女道∶“小姐不必费心,此事揣在婢子身上,明日就有佳音,此时月轮已午,恐凉风寒露小姐弱体难禁回阁去罢。” 花春只觉二个影子穿过回廊曲径而去,不由一步步接影而赶,又听得红小姐口中念唐人诗二句道∶ 月出西南露气秋,牵穿肠断为牵牛。 花春听罢忙遂续二句道∶ 须知化石心难定,韩寿香薰亦任偷。 那小姐听了这二句诗,惊谓瑞芝道∶“谁人在此和我诗句。” 瑞芝望后一望答道∶“此即是寓在我园的花相公。” 那花春不待说罢上前作楫道∶“小生花金谷因赴试暂寓尊园,今夜爱着月色溶溶星河灿烂,故尔闲步至此,耳闻佳句有动于衷,因逐集语以续其后,唐突之罪祈乞海涵。” 日葵闻言忽见眼前闪出一书生,月光下巾履翩翩,丰容秀美,正是如意郎君,慌忙倒退几步,闪影遮身,羞羞答答半掩娇容轻谓道∶“妾肺腑之言已渎君耳,不弃效频之陋,顾奉箕帚。” 花春道∶“小姐乃绣阁千金,小生乃篷门寒士,幸蒙青眼,愿谐琴瑟,此乃真是天赐之缘。” 言罢度步上前,深深一揖,又道∶“小生久慕芳姿,渴见一面,以续相思之情,今幸逢小姐,真乃平生之慰也,小姐如不嫌,我愿与小姐指月为盟誓结百年之好。” 言毕双膝跪下道∶“万望小姐垂怜。” 日葵初见花春俊美如玉,芳心大动,只碍着瑞芝,瑞芝早已窥出小姐胸怀,忙拉日葵道∶“小姐人家相公如此痴情,不如乘月夜了却了心愿罢。” 日葵顺势跪在了花春旁边,二人拜了月,红小姐解下一方白玉鸳鸯赠与花春。花春道∶“小生旅寓,别无他物相赠,唯有一幅美人图,乃是小生亲手描画的,明日交于瑞芝姐姐转致香闺。” 日葵道∶“君既专精于词赋,又擅美于丹青,真天下才士也,妾何幸焉得唱随佳偶。” 言罢遂欲分袂,花春忙拽住她,将她紧紧搂住道∶“既订百年之约,须尽一夕之欢,小姐毋得见外。” 边言边凑前亲日葵嘴,日葵忙推道∶“妾与君相逢月下,两订鸾俦诫以俊美如君者世所罕靓,故不嫌闺之羞,暂窬礼法,君岂可以视妾桑间边女哉。” 花春道∶“古来才子佳人又当别论,崔莺待月,贾氏窥帘先成巫梦之欢,后咏河洲之好,今日相逢洵非偶尔,岂可负此良宵,小姐请三思。” 花春见日葵默默无语,似有允意,忙用嘴对着樱唇亲一阵,双手伸向酥胸纤腰,抚一阵摸一阵。花春此时已欲火如焚欲褪衣求欢,日葵虽春心已荡,毕竟是大家闺秀,见状急以双手推住,娇声道∶“君何心如此,妾终身既属于君,岂敢自受,不过谓天成花独究效于飞,恐于礼有碍耳,如心欲一赴高唐之梦,君既多情妾岂草木,可至妾卧室聊叙绸缪,但与君同行恐多不便,妾且先往,请君暂立片时与瑞芝同至可也。” 言罢遂匆忙而去,花春想到,始则待我以礼,继则待我以情,吐同委婉,移步风流,如此佳人注可多得。遂同了瑞芝而来,谁知行至院门,院门已紧闭,瑞芝道∶“花相公今宵看来好事难谐,且请回去罢。” 花春见今夜无望,谓瑞芝道∶“小生自回寓矣,姐姐何以进去。” 瑞芝抿口笑道∶“婢子自有径路可通,相公不必虑及,只今夜小姐不知何故,待奴婢明日探明,定能逐相公心愿也。” 花春见其满面堆笑,含情不尽,玉质冰肌,雅趣天然,不让日葵几分,不由飘然,就把瑞芝搂在怀中,做了个吕字,含笑道∶“此时望陇不得,岂可弃蜀,只求姐姐将桃代李了。” 此刻瑞芝芳心已动,也不推辞,将花春引至傍边一座亭子内,半卸罗裙躺倒亭椅上,花春抚弄瑞芝一阵,下面那物儿突突而翘,霎时坚硬如铁,花春把那物儿对着瑞芝阴门一顿乱顶,不觉耸进寸余。瑞芝黄花为何甚快道,只因瑞芝对花春早已唾盼,适才见花春与小姐搂抱亲嘴已得动火,此时一给调弄已是骚水流出,那物又是坚挺,沾湿易进,待再进便觉赞眉退缩,花春初赴阳台情发如狂,又觉龟头被瑞芝牝户裹得紧紧,遍体通畅,不由挺身没根而入,肆意出入,弄得瑞芝娇啼婉转,弱不能禁,花春抽弄百余,自觉心醉神怡,爽快难言,龟头一阵酥麻,一阵突突,禁不住已春光漏泄。 瑞芝起来把云鬟整好,相视而笑,伸手轻捻那软软的玉睫,嗔道∶“相公这东西刚才真吓人,弄得我酥麻胀痛。” 花春笑道∶“不畅么。” 瑞芝双腮羞红,笑而不语,花春想到为何日葵既诺而去,又把双扉掩上却是何意,寻思半晌道∶“她与我萍踪猝合,遂欲同人香闺共眠鸳枕,此光景殊觉难为情也,怪不得她诺而复悔了,且待明日与瑞芝划一妙策,潜入香闺自可图美事。” 又与瑞芝温承了一会,嘱明日假山一会,是夜归寝不题。 明日花春袖了一幅画图,专待瑞芝出来付她,眺望未几瑞芝果至,二人共入假山洞内,见里边有一亭子名曰留云亭,四边俱是假山围住甚是幽静。花春拽住她手问道∶“昨夜小姐既许我又闭门不纳,姐姐可知其故否?” 瑞芝道∶“我亦曾问及,小姐谓非有意拒你,实是为赧颜故耳,密令婢子今夜潜引花相公入闺,不可说是小姐的意思,我既坦怀以告,切不可把语言泄漏。” 花春喜道∶“姐姐之意他日决不有负。” 瑞芝偎至于怀低声谓道∶“昨身已付于相公,别无奢望,唯小星之位愿相公留以侍妾。” 花春搂住瑞芝道∶“此事不劳姐姐挂怀,小生决非薄情之辈,逐出袖中之物,令伊转交红小姐。” 瑞芝藏好对花春道∶“今夜于双柳亭静候,初更妾当作红娘耳。” 花春喜极,再三至谢,二人嘻笑成一团,又在亭中聊尽欢娱之情。正是∶ 昨宵刚欲云雨场,今朝重开肉食庄,轻勾玉肩相偎抱,接唇呷舌欲火狂。颅肉突起探细缝,颠鸾倒凤翻桃浪,罗裙半卸承恩露,倾尽风流谢红娘。 二人云雨已罢,相别去。花春回至轩中见柳莺整理铺呈有行色之况,并谓花春道∶“兄在园中玩了多时,尚未汤乎,何不将物件收拾,以便捡发下船。” 花春道∶“兄何急以,且在此间游览数日,待放榜后赴了鹿鸣宴席然后归去未迟。” 柳莺道∶“既如此兄且留寓,弟因有小斡,遂欲返舍不得奉陪了。” 花春因与日葵有约,若柳莺先返,殊便于出入,故遂任其先归,二人握别。花春遂留了诗囊画箧在寓服伺,柳莺自同老仆童子回家不表。 且说那花春在轩中寂坐,唯恨那红日不肯西坠,因想那今夜赴约的景况,吟成一律道∶ 鸟鹊填风万里桥,朱门专待二更交,犬依篱舍迎人吠,门掩桐阴趁月敲。半点银灯帘外射,一声绣剪阁中抛,不知今夕为何意,春风何时送柳梢。 吟罢又闻陡一曲,侍至黄昏时候,用过晚膳步出轩来,见月色已渐渐透起来了。一路行来,想道∶“我昨夜未能久敌,殊不畅意,今夜且将仙人所赠之灵丹吮在口中,不知果有佳验否。” 行至双柳亭畔停立未几,见瑞芝已悄然出来,花春极得意,上前拥住瑞芝又是亲又是摸,瑞芝笑唤道∶“公子这会小姐只怕等急了快走罢。” 边推开花春,引路一重重转弯抹角,行至楼下,遂步上扶梯见日葵正在倚窗望月。花春作揖道∶“昨蒙金诺,深信玉言,谁料不纳,使小生怆惶无地,今夜特来践约,毋使天台之客徒问津而返也。” 日葵微笑道∶“夤夜入闺本该相拒,念君蓄意殷勤,妾不忍拘此小节,使君有凄清之感。” 遂令瑞芝暖酒相与合座,桌上别无他肴不过清洁果品,二人对酌瑞芝在旁斟酒,灯光照耀此在月下时尤觉风流尽现,那时传杯弄盏直饮至月影将开,日葵粉面晕红微有醉意,此际芳心荡漾,千般娇羞,面似桃花,真令人魂消也。花春见日葵酒后愈显娇媚,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内,按耐不住一腔欲火,拽日葵坐在膝上相搂,劝酒摸捏,抱着亲嘴。日葵虽假微拒之态,见花春俊美丰致,早已如醉如痴玉容无主,任凭花春吮唇呷舌摩其双乳。花春见她星眸含俏,轻吮一口酒擅口轻轻津送,手游到她小肚下,只觉细松毛下二瓣嫩肉中已湿乎乎,启开二瓣微捻其蕊,日葵蛮腰款摆身颤颤,瞑目口吐娇媚声,纤手紧勾花春颈,玉脸斜偎,羞笑道∶“郎君我们进房罢。” 言毕二人逐入闺房,笑解罗带拥入香帏,花春先将丹药吮口中备久战,谁知一经入口,遍体舒畅,口内生津,精强神旺,孽根猛暴,铁般硬,粗又长,日葵见花春那硬硬铮铮的一根肉棍,约有六寸余长,五指多粗,青筋漯历露着红润润的一个尖头,惊惧万分耳语道∶“此物可畏人也。” 花春见日葵肌如凝脂,双乳白嫩,香馥袭人,腹下稀松松毛丛,颅肉突起,缝细诱人,甚可爱,花春亦耳覆道∶“一经入内,可爱煞人也。” 随以手抚其妙处,吮其双乳,花春此时荡意悠悠浓兴叠叠,手把阳物放在软软腹下细逢阴户口,抹弄抹弄摩擦了半晌,只觉日葵阴户中流出许多淫水,知她兴动,把阳物颠了两颠,龟头认准往阴户内一耸,日葵往后一缩叫声疼,怎奈花春欲火难消,又着实往里一送,送进寸余,还有三寸多长直挺挺在外边立着。日葵觉得一个锥子剌在里头一样疼痛难禁,连声叫∶“疼,疼。” 花春怜其不胜,退身将阳物缓缓抽将出来,日葵见他将这个东西退出来,就像肉里去了根大刺,微觉快活,阴户也不疼了。待会又觉满里头骚痒无常,极想此物摩蹭,花春见状兴复燃,随以手架其足,以指拨其穴,复以唾涂龟头,缓缓浅进浅出,足足抽了百余。日葵觉又疼又舒畅,齿咬衾角强忍之,花春又耸进少许,才着点化,腥红已盈褥矣,日葵复觉体内若迸裂,不觉泣而啼,花春急掩其口。恐外人听之也,退身抽出阳物,日葵声亦寂然。 花春那阳物在日葵腿边不住的暴跳,日葵知其未尽其兴,娇喘喘言道∶“妾身有负郎君美意,郎君着实欲火难禁,妾冒死一承也,只求缓进怜之。” 花春闻言无奈,只因丹之妙欲火难消,轻抚其乳,捻其峰,复语道∶“非不知怜,实下体发胀,欲罢不得,我定轻进缓出,不负小姐之情。” 重用唾沫在龟头上着上,慢慢用手将其阴户往两边一分,把龟头缓缓的钻进二寸余,花春知她不能全受,便止用了二寸长缓进缓出,足有百十余抽,日葵不似先前麻疼,只觉痒痒愈愈快活异常,不由阴户淫水浸浸,淫声括括,声娇气微,屁股乱耸乱颠,腰肢乱扭乱歪。花春知她已得趣,复用九浅一深入之,日葵只觉疼一阵麻一阵痒一阵酥一阵,直觉入骨之妙,不觉忍着疼娇唤道∶“郎君弄我快活煞也。” 花春也觉浑身通畅阵阵麻爽,不由兴起,尽狠拨出,直头耸入,或缓或猛,一连五六百椿,椿得日葵身颤息微,口呻气喘,神魂飘荡,酥酥溜溜,痒痒痛痛,扭又不是,不扭又不是,眼闭手摊体颤,娇唤道∶“入杀我也。” 花春听此语,一发显手段,覆压其上,吮温双乳,将龟头钻在阴穴内一顿扭,扭得她不知如何方好,那根肉根在日葵牝中如蛆钻狗舔,花春又将她两腿拉开,阳物在日葵阴户中来回,一口气足足抽了五六百抽,抽得个日葵浪水直流,香汗沾沾,真是笑不得哭不得叫道∶“罢了,罢了,饶了我罢。” 花春此时抽得龟头胀麻,酥爽阵阵,那里肯罢,不由紧抽慢拽,愈进愈力,又入了五六百下还多,眼见日葵已被弄得晕死过去,忙口中吐出仙丹,方才欲火大泄。日葵被这一泄,只觉一股热流冲花蕊,魂飘飘,意荡荡,晕去移时方醒,道∶“弄煞人也。” 此时闻更鸡唱晓,花春意欲未尽,叹道∶“真是欢娱嫌夜短,转想今夜酣战,全仗仙丹,此丹真乃是兵戈九丹之妙,果如那道人所言,花春喜不自胜。二人一夜未曾合眼,遂起身叫醒瑞芝,一路往后园而去,引至院门,瑞芝自回楼去了。 花春出来见月朗星稀,东方渐白,一路花枝夹道寒露浓浓,不觉衣巾尽湿,步至轩中重解衣就寝,睡至午日当窗方起来,静坐轩中遂集句吟成回绝道∶ 半通商略半边字,莫到成荫却恨迟,才动眼波心便会,人间方信有相思。隔花何路可登楼,未见思量乍见羞,赖有软言堪入骨,笑谈时颇涉风流。珍重闲情莫浪痴,行踪唯许月明知,睡中唤起肩梢重,已是红窗日照时。歌唇尝酒湿珊瑚,笑压秋娥一世无,残烛解衣教缓缓,月穿衫楼见凝酥。 吟罢无事,又迈出轩闲步,待至黄昏依旧瑞芝出来引至楼上与日葵小姐重叙旧欢。此夜日葵已能承战,直弄得通身大畅而归。 此后是夜赴朝返,竟无寂寞之宵。 停日放榜,果然花春是元柳莺是亚。 那日谓日葵道∶“小生已居榜首不免要上都赴试,小姐请待数月,自有冰翁到府,小生决不会负情也。” 遂赋诗一律以赠日葵,云∶ 销魂怕见远山尖,话别殷勤酒更添,三叠阳关催去去,半年芳约更淹淹。秋残驿路风吹树,人倚雕栏月射帘,他日泊舟杨柳岸,晓钟梦醒韵重拈。 日葵见诗,亦和韵吟成一律以赠花春云∶ 离愁不合上眉尖,逼得乡家恨转添,才许东墙窥宋玉,那堪南浦赋江淹。鸡声茅店郎惊梦,月影回廊妾掩帘,惆怅鹧鸪留未住,无情无储酒先拈。 赠毕,二人相拥相抱,曲尽温存。是夜,双双入闱你贪我爱,你替我宽衣解带,我替你卸裙脱衫,熟客熟主,全无一丝惧怯之态。一个是嫩娇玉体阵横,叉双腿,金莲双翘;一个是粗壮玉睫挺硬,探肉穴,紧拽慢摇。情到浓处,只见那玉睫发威一柱到底,提抽顶揉,提得那淫水淋淋,顶得那哼哼叫叫,足足抽揉了二千余下,弄得葵小姐淫声乱发,死去还魂,这一夜乐事尽情恣意,几度香汗透胸,牡丹着露。 至晓临别,日葵殊有恋恋之意。 却说花春赴了鹿鸣,下落舟船,想道∶“我虽画成十幅图以赠美人,但图上美人不能与所遇之美人形容相肖,莫若一幅画图遇一美人,即将美人的姿度态,并遇美处之形景况细细绘上,使美人图十幅赠完,十美得以朝夕展玩,怡情岂不甚妙。” 遂命画箧启匣,取一幅素质的手页,遂将以与红日葵月下相逢,偷依树影遮面的光景画了一幅。 是夜舟泊河溏,因月光未上,无甚观玩,只得闷坐船舱中酌酒而已。又因一人独酌殊少兴味,命家童拾去残肴,把衾稠整好,和衣而睡,追忆在晚对楼中与葵小姐绣被香浓云雨合欢,何等快乐,此夜孤航独宿倍觉凄凉,略寐片时重又起来,步出舱中,推窗而望,只见明月已照耀得如水如银,观玩未几反增感慨。正是∶ 别离一日如三秋,怎耐孤舟泊渡头,酒醒愁多情脉久,月明江水隐朱楼。 正欲进舱,忽闻邻船有人吟诗道∶ 长途万里水淌淌,从此销魂暗自伤,两浆绿波冲断岸,一帆暮雨锁横塘。夕阳凄草悲人去,衰柳寒蝉惹恨长,南北睽违程正远,云山缥渺隔家乡。 听罢,举首回顾,见有一号大船停泊在江中,想道∶“此分明是女子声音味,她诗是感叹离别家乡,即景悲怀的意思,她诗才因俊逸可佳矣,未知姿容美否?” 盼望久之,听得莺声娇语唤道∶“小姐你看云敛晴空,月光清皎何不步出舱中,赏玩一回,以消愁闷。” 一会舱门呀的一响,步出一位丽人,因月光照耀过去,看得十分亲切,只见那丽人指着月光与侍女说道∶“一月普照万方,万方不齐,若乐使畅怀得志之人,玩月则月色清辉,欢乐之景象耳,若使离人,羁客,怨妾,弃姬,际此深宵玩彼孤月,觉月光惨澹,难解闷怀,玩之也愈增凄测耳。我想在家时,楼上之月与此夜江边之月犹是月也,而景况已大为之一变矣,能不凄然泪下。” 花春听她论得亲切不禁出声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频妙人奇论触予愁怀,不必听江上琵琶而,已使我青衫泪湿矣。” 那女子闻言回头见了花春,不禁注目良久,若欲相与接言,光景闻得舱内有人叫唤,只得向舱内步进,见她进舱时,回头数次,那花春见美人进去也,只得进舱安睡,心中想道∶“曾不多时,已遇着一位佳人,天怜才子信有奇缘也,此女姓氏未通,怎能与她作合,且待明日乘闲细盘舟人便知着落了。” 岂知明日绝早起身,只听得一捧罗声,那邻船己欲开去了,连忙出舱一望,那只船只离得数尺多路,见内舱纱帘之下,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命妇,与一位绝色佳人,就是昨宵月下相见的,对了花春秋波微转,眼角飞心有恋恋之意。无奈舟船渐渐离远,霎时间已望不见了。 花春此时唯是对着江心,呆呆盼望而已。既而回进舱中,想道∶“我若不见倒也罢了,既已亲见其人,而空使两厢无缘,人孰无情,谁能遭此,唐句云∶好树有花难问兴,御香闻气不知名。其予今日之遇乎?然此美虽在水月镜花,而画图上必须置彼一座,以表缱绻之情。” 取过画幅展开,于红日葵之下,又画就一幅舟泊河溏月夜遇美的图。 不数日到了家中,自有亲邻贺喜,络绎盈门。冗忙了数日,遂欲打点此北上,花春想道∶“我此去访美之事,急求名之意缓,若与迁乔同行,岂能任我沿途寻花问柳之事,不若辞彼先行,则途中欲行则行欲止则止,若遇佳人便可迟迟留恋矣。” 主意已定,明知这几日迁乔冗事未及动身,遂遣人去约迁乔,果然不及同往,花春将家中出入总账托总管钟炎管理,备好行李,多带金银,随画箧诗囊,两个童子,一径下舱开发。 舟至维杨,遂欲寻寓住下,寻到一个寓处,主人姓逢号社来,他家屋亦颇宽阔,安宿四方商客,热闹异常,花春因外边甚是嘈杂要寻一个幽雅清洁的卧房,房金不论多少,那店家踌躇道∶“小店宿客的房间多是这样,中中庸庸的,相公既要清洁,不论房金,里边有个小的坐室,可以下榻,却从不曾留宿商客的,今日在相公面上只得权且破例。” 遂引花春入内,举目细视,果然小小结构,甚属幽静,室中诗画虽非名人之笔,却也可观,庭外种着几盆名花秋色尚未凋零,缸内又养着几尾金鱼,倒是名种。花春道∶“原来里面有如许清洁所在,老丈肯容情宿,我真乃小生之万幸也。” 命家童把铺呈运进,那店主人宿与花春,细细盘问一翻,闲文少表,花春自寓在此,暗想维杨风土秀美,人物俊丽绝色美人自然此地多生,我留心寻访见这须庸庸妇女,俱是脂粉妆成,就从不曾遇着一个倾国的姿容,注不可叹,又转念道∶“红楼中处子,粉阁内姣娃,静守深闺,岂能易观,焉知此处无绝色女子,自古道∶蛇无头而不行,欲觅佳人,须要寻一个惯走大户的媒婆,与她串通计议,自有遇合。” 遂寻店主人问道∶“你这里近处可有走大户的媒婆否?” 店主答道∶“有就在那边百福街梅柳巷中,有一个姓梅的婆子,就是在下的姨姐,惯在缙绅富户人家出入,若有人托她干事,总无一件不成,为人倒也老成,办事颇属妥当。” 那花春问明店家,径望梅柳巷而来,问到梅家见一婆子在内,约有四旬外的年纪,见花春进内,遂启口问道∶“相公尊姓,今日特临贱地,有甚喜事作成老身干办?” 花春道∶“我姓花乃浙江禾县人氏,因会试北上,慕你贵处风景繁华,香生罗绮,故在此寻寓,那晓在城中遍访数日,却不曾遇着一位佳人,老妈妈耳目甚广必然得悉何处藏娇,可称国色,肯与小生作合一美,自有重谢。” 那婆子道∶“若说相公要见别的东西,老身不敢领教,至于红粉丛中唯老身的眼中见得多,耳内闻得广,妍丑美恶,直鉴别得分毫,不错,相公若要娶妾,只要肯出重资包在我身上,访几个绝色出来。” 花春道∶“我乃访求佳偶,以结琴瑟之欢,并非为抱衾奉帚计也,你城中不论乡宦富家,若有女子生得如巫山神女者,乞妈妈指引小生一一,日后事成决不有负于你。” 那婆子道∶“相公既非聘妾,这平寻人家的妇女,须一概略去,老身想起来我城中艳丽女子却也不少,若论超群拨萃的佳人,要算濮太守的小姐濮紫荆为最,因濮太守要访人才出众的佳婿以配千金,这须碌碌庸木皆不能入目,故紫荆小姐,尚在待宇。我看相公青年貌俊,雅度翩翩,若与赵太爷一见,定留一座东床以让相公,老身愿效其劳。” 花春道∶“妈妈的赏鉴谅无差谬,但须得与濮小姐一面,我心始放。” 那婆子笑道∶“相公既是访求正配,岂得如娶妾一般必先见其人,然后议价,况官宦千金森严闺训,府中童仆辈且谨守规矩,回避不敢相见,以相公陌路生人,焉得窥其半面,相公切莫作此想。” 花春踌躇许久,袖中取出三锭银子付与那婆子道∶“我闻得妈妈干事,无有不成,还祈你老人家与我画一妙计出来,玉成其事才好,事成后另有重谢。” 那婆子欢然接去,遂追内唤女烹茶,又与花春闲谈多时,用过香茗问明寓处,谓花春道∶“如此相公且请回寓,待老身慢慢留心,若有机缘得能相见,即来通达。” 花春遂别了梅婆,竟回寓处静坐移府,无甚消遣,欲握笔吟,忽听窗外姣声轻唤梅香,遂握笔步出,见一美人甚是艳丽,柳眉没扫,蓉粉轻涂,樱桃小口堪与樊素争妍,杨柳细腰直与小蛮比美,明肌绰约,几疑化月而来,玉骨轻柔还恐乘风而去,果然秀色可餐。若问芳年正欲启口,见一丫环走来,美人儿随即飘然离去,行时几番回首飞眉微笑,显而见了花春,殊有凝眸顾盼之意。 不知此女与花春有缘会合否,且看下回分解。第三回 叩朱扉潜求铯色 宿绣衾始露其形 诗曰∶ 访美痴心未肯休,维扬佳丽可贪求,已留客邸成鸳侣,又溷梨园缔凤寿。冤俩结因词丽艳,孳根种自貌风流,沿途更有萍踪合,盟社招贤阻北游。 话说花春见了这女子不觉魄荡魂飞,暗自想道∶“这丽人想就是主人之女,我曾遍城暗访数日未能如愿,真是踏破铁鞋难觅得,得来全不费功夫。巫山咫尺,竟有如许妙人在此,若非今朝一面岂不使佳人埋没。”徒叹于邂逅之无缘耳。 少顷用过晚餐,挑灯静坐因很想那美人的形况,题吟四绝道∶其一嫁王年纪最关情,额畔垂之覆绿云,非是司空偏见惯,否花衫子柳丝裙。其二闲来无事立回廊,玉手频频掠鬓傍,一点樱桃莺啄破,声声佯唤小梅香。其三新梳云发插金钗,淡抹浓装色色佳,裙底自怜莲瓣小,见人微露绮红鞋。其四似向傅源觅艳踪,未曾相识已相逢,春风万树桃花影,肯引刘郎路几重。吟罢,只听得轻轻有叩门声,暗想∶此时夜静更深,谁来叩门?那叩声又来得频甚,莫非即是日间所见之丽人乎?亦低声问道∶ “叩门者是谁?”外面又寂然无语。 遂个举烛启扉见槛外立一女子,果就是日间所见的。欣然引进,将门闭上道∶“适才得见芳容,渴望再逢,但恨糜饭无缘,洛水神姬不能与我兴阳台之梦耳,乃蒙芳卿垂眼怜我客的凄凉来通佳好,小生何幸如之。” 那女子轻撩裙掩面说道∶“今日与君一面不禁起怜,故不惜自惹之羞,叩扉相见,君勿以桑间濮上之女视妾也。” 花春道∶“芳卿何出此言,自古猩猩惜猩猩,怜美爱才人有同志,注得姻女,闺礼概以为真私奔之例论哉。” 两人比肩坐下相与通问一翻,知此女小字凌霄,略谈数句,遂相拥抱入帏。花春本就日间思念已久,如今飞来艳遇且不欢喜若狂。不由兴浓,未及温承,扯下那女子罗裙就乱摸,拨弄得女子嫩腹下细缝内湿淋滴滴。 凌霄推其手道∶“相公今妾自投而来,必求大畅而归,君不必心急,待奴妾与相公脱光了必能大畅。” 言毕时衣裙既除,一丝不挂,又将花春脱得够精光赤条。花春见此女子是个惯家,又见她白嫩嫩滑腻腻一身好肉,真个儿魂飞,两人抱着拈在了一起。 你看他两个∶ 淫兴俱发,朱唇紧贴,粉脸斜偎,鸳鸯交颈,鸾凤穿花。一头是∶喜孜孜笑吐舌头,呷呷津津唾甜。另一头∶怒冲冲狂送肉剑,刺杀杀阵阵颠欢。千般搏弄,妖娆万种情。柳腰脉脉,樱口气喘,香汗滴滴,酥胸荡漾,阵阵颠狂,通身舒畅。身颤颤,鼻喷火,元阳狂泄,热津津喜煞了骚美娘。 两人云雨罢,曲尽温承,凌晨别去,订以后期,于是潜来暗去约有数宵。 一日花春出外闲玩,偶在梅柳巷前经过,忆着濮小姐之事,未知可有商议否,遂欲进内一访。 梅婆正要出门,见了花春走来道∶“相公来得正好,老身正欲到寓相商前日所认之事。唯有一条计策可见千金一面,但不知相公乐从否?” 花春道∶“有甚妙策得见千金小姐,有甚不从。” 那婆子道∶“濮太爷曾奉吏部张大老爷之命,要选十数名俊俏女子教习梨园进献京师,今岁春间有一女班名曰月霓班,演习已久可以进献。不料前日忽有生角患病不起,现在空缺候补,濮太爷使我访一聪俊女子补入。我看相公聪明风流却也乔妆得过,若肯扮为女子混入梨园就可得见小姐一面,见过后即可见机而作,以图脱身金蝉之计,相公以为如何?” 花春鼓掌笑道∶“此计妙绝,就此乔扮便了。” 那婆子遂往里边拿出头钗环衣裙等物,将花春方巾除下,梳了一个时新的盘发,蓝衫卸去穿了一件鱼白飞花布衫,束上一条深色布裙,又把乌靴脱下穿上一双九寸长的板尖花鞋。 见梅婆笑道∶“幸亏老身的脚寸与相公相佛,故有这双不曾上足的新鞋,不然倒一时难觅。” 又拿些脂粉与花春敷好。梅婆道∶“相公如此一扮竟与濮小姐不相上下。” 花春闻言遂与梅婆借镜相照,也暗暗欣喜非常。 二人同出门来把门锁上。花春问道∶“前日闻得妈家呼唤烹茶是有一位令爱的,为何把门锁上。”梅婆道∶“小女昨日往母舅家中去了,所以不在。” 那花春同梅婆一路行来,傍人见者无不唧唧称赞。不多时到了濮太尊府,径入里边叩见,太爷细细盘问此女来由,自有巧言唐塞交银立契补入班中,花春即以身价银子赏了梅婆。 话休絮表,花春见这须梨园之女俱在十四五的青年,虽不十分艳丽,颇有一二分姿色,恐破露机关难成美事,故不敢现出本相与她们兴云布雨,唯是勾肩引颈相为戏调而已。 却说花春英姿灵敏,这些规模歌唱不消学得已是神而明之。一日太尊有事上省去了,内堂夫人传班演戏点了西厢正本,花春妆了生角做到游殿跳墙,见他丰裁俊雅举止嫣然,夫人与小姐皆喝采道∶“此女入班未久,而曲按工商雍容有度,如此心灵神慧,实属可嘉。”那花春暗中注眼紫荆,果然可称国色,梅婆之语不差吧。 少顷戏方演罢已是黄昏时分,赵小姐传令生角进房领赏,花春听了不觉魂飘天外,即随了使女来至小姐香房,见紫荆粉面微红醉倚杨妃榻上,愈增出一种媚态。 花春走近榻傍将身跪下道∶“小姐在上,婢子叩见。” 那小姐忙将手扶住道∶“罢了。” 遂命坐下,将方才演戏的妙处极为赞美,说他歌喉婉转舞袖翩迁,演习未久而遂能神化入妙诚兴事也,又将姓氏年庚细细问答了一遍。花春偶抬头见妆台上堆着无数书籍,其中有一纸花笺露出在外,遂身走过取出一看,红笺上有诗一首题是泳月韵,限搂头,休忧愁头,限敛云晴空冰轮,乍涌中坎西厢诗一首。 其诗曰∶ 云影花阴月半楼。敛容面望粉墙头。昨开王户风轻拂。容卷珠帘待不休。冰镜朗吟之子拜。轮波微动是人忧。乍来厢下疑瑶岛。涌到银河织女愁。 花春看罢赞道∶“情怀尔尔触手,生春下笔几忘限字之苦,有此奇才香闺增色矣。” 紫荆闻言欣喜道∶“你如何识解诗中意味,莫非也识得几个字会做两句诗的么。” 花春道∶“略知粗浅,小姐如若不嫌婢子僭越,敢题和小姐一首。” 紫荆道∶“文墨一道,乃天下之公不拘上下贵贱,可以题咏有甚僭越,但恐此题限拘字,未得挥洒如意,你若果能吟咏,待我另示一题以试笔你道如何?” 花春道∶“这倒不妨待婢子聊学,以博小姐之一笑便了。” 遂把香墨浓磨下笔于花笺上和就云∶ 云开月影下花楼,欣拜嫱西未卸头,晴夜迎郎来可是,空厢待约眼无休。冰寒绣户凉风拂,论挂急纱少妇忧,乍见半疑登玉宇,涌金波处动人愁。 吟罢递于紫荆,紫荆展见直惊喜得疑神注目半晌无言。 乃谓花春道∶“你有如此奇才,乃身充贱下,混迹梨园岂不是美玉沉埋深为可惜,不如待奴禀过父亲另觅一女补入班中,你且在我闺房中,日遂相伴你意如何?” 花春喜之不胜道∶“得蒙小姐垂怜,真是婢子万幸了。” 遂相与并坐言谈,更加怜爱。花春乘间问道∶“小姐如此青春为甚不与君子好逑调琴瑟,尚可鸳帷寂寞绣枕孤眠?” 紫荆道∶“只因人才难得尚待宇闺中,讵可致叹,使鸳寿误订。” 花春道∶“小姐意见要怎样的人才便可缔盟偕老。” 紫荆道∶“奴家静处深闺不能鉴别天下人才定其优劣,然自我揆度起来,若论貌,你演戏时之文采可观即当目之真,君瑞相亦不过如此也;若论才,你和咏月之评直,可谓阿堵传神,香坛圣手,即六朝名士之你亦可与之并座。但恨才则真才貌乃假貌,只可作绣帘之伴不能谐锦帐之欢,若世上男子才貌有如汝者,便可订百年之好,而遂我愿矣。” 花春见她言语来得凑巧正可乘间挑逗,遂说道∶“蒙小姐如此雅爱设婢子此时果是一个张生,未知小姐肯作崔莺莺否?” 濮小姐亦笑道∶“若使你果做得张生,奴亦何乐而不为崔莺莺哉。” 言谈久之侍女俱已静睡,花春道∶“此刻重门紧闭,人俱熟睡,婢子不能出去,只好在小姐房中安宿了,不知可许婢子与小姐共枕鸳帏否?” 紫荆笑道∶“我与你联芳于翰墨之场,当略去夫贵贱之迹,不久要禀过父亲与你缔为姊妹,此夜同衾正可共剖情肠,破香闺之寥寂有何不可,错认奴作崔莺以日间跳墙赴约之风流以加之于我。” 花春遂掩上朱扉,背着灯光把衣裙卸下,遮遮掩掩,光身入了罗帏。 紫荆笑道∶“此夜非佳期会也,你何故作此害羞模样?” 亦解衣宽带入帏就寝,花春将右手轻轻拨行,与小姐面上偎腮摸弄,觉遍体滑若凝脂,香如腻粉,抚了紫荆的胸膛双指捻其乳头说道∶“莫说别的,就是小姐这两颗嫩乳,亦觉温柔香软,妙不可言,婢子欲吟诗一首,以诗赞其美未识小姐容否?” 紫荆道∶“如此最妙快且吟来。” 花春亦不假思索信口吟成七律一首,以嘲调紫荆云∶ 酥娘年少最温存。生怕萧郎醉后扪。春盒双双花并蒂。巫峰雨雨夜销魂。几曲浴罢浮香露。一弱灯前映指痕。温软玉肌娇又畅,解衣羞与阿侯吞。 紫荆听道∶“情虽入妙,尚可未能贴切,你说萧郎醉后扪,问你萧郎在那里?” 花春道∶“小姐若果欲见萧郎,待婢子就当萧郎便了。” 言毕,双手且在她细嫩嫩的身上摸弄,戏调久之紫荆芳心已开,春情荡漾,不由伸手摸向花春嘻道∶“你不也和我一样的身子怎当得萧郎。” 花春搂住她道∶“说当的便可当的。” 边说边用下身紧贴紫荆小姐的嫩腹下摩荡着。紫荆只觉俩人紧贴的小肚下有一硬硬的热突突的东西,伸手一摸,触到一根粗粗大大长长的头园尖尖的肉棍子,吓得紫荆惊讶万分。 花春遂乔扮细情一一剖诉谓紫荆道∶“小姐曾经说过的,我若做得张生来,小姐白头为崔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佳期之会,小姐不得推矢也。” 紫荆无奈只得娇口说道∶“妾乃千金之体,相公如此恋我,勿使我白头吟可也。” 花春亲其腮道∶“小姐今肯见怜,小生敢不以心相报。” 言毕,吮其口将舌尖伸进她口中舔搅了一阵,手抚其一双嫩乳,捻其二颗鲜鲜红红的樱桃似的乳头,紫荆被花春这舌与舌一触,乳头一捻,顿感舒舒麻麻,一阵晕脑软绵绵似醉似痴。花春这时欲火炽如焚,不由吮其乳伸手摸其妙处和抠其阴户,只觉淋淋阴水已布,不由挺马跃进玉门关。 紫荆莺声道∶“妾乃初发的芙蓉,风雨难禁,乞相公护持。” 花春道∶“小生自会怜香惜玉,自有软软款款的手段,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其中乐趣无穷,小姐就宽心罢。” 花春前有红日葵数人之经历,驾轻就熟,肩架其双腿,用手拨开它的阴户二肉瓣,龟头放在肉瓣中磨蹭,缓缓浅进浅出,岂多温存,几多摩弄,亲个嘴儿舌尖相裹似糖粘,弄得个紫荆小姐舒舒展展欲罢不能。此正是∶ 鸳鸯戏水翻红浪,狂蜂采蜜花吐香。女貌郎才真可羡,春宵一刻脔禁尝。 且说花春用轻轻缓缓的手段破了紫荆小姐的身子,两人海誓山盟,恩恩爱爱赤身相抱而睡。 到了明日,起身梳洗已毕,紫荆惊谓花春道∶“君混迹于女优中数日,未知曾露本相否,倘已破露机关则昨宵在房一宿,难免他人暗中滋议。” 花春道∶“小生唯恐乔装事露,难与小姐相亲,故虽混迹于红粉之中,唯把春心捺住不露其形,小姐不消虑得。” 紫荆闻说中怀坦放,是日又留住花春在房道∶“奴家前日曾得两题,一是咏笑,二是咏影,却未曾赋就合,日闲意无事就将二题与你分咏,如何?” 花春见有待女在前,仍自称婢子道∶“既如此,小姐咏影待婢子咏笑便了。” 旁边侍女遂个轻磨香墨,各送云笺一纸。 花春先题就云∶ 曾闻一笑惑阳城,合阳相逢百媚生,偶尔解怀增绰态,嫣然愿我送微情。低头红晕春波脸,冷齿香消小口樱,绝世风流描不出,倩兮灯下伴卿郎。 花春题罢,见紫荆纤纤玉手轻执银毫,也在那边题写了其诗云∶ 相亲相近莫相离,乌有先生信有之,依约送君灯暗处,模糊伴我月明时。独来静夜何人捉,偷入深闺不尔疑,真个形骸同傀儡,循墙面壁一无知。 二人互看诗句,共相赞美不已。是夜,仍留花春在房安睡。 言语间问及花春混迹梨园,将来作何计较。花春道∶“我已得令小姐芳容恋盟缔,就此心可放矣,我此去北上,无论春闱捷与不捷,来岁春尽必至,此情媒求合其约,请小姐宽心等待我,明日趁你令尊不在就要潜踪遁天了。” 紫荆闻言踌躇半晌道∶“郎君虽欲潜踪上京,就难与家尊见面,然须请一冰人,将君姓氏一通,并君之青年才富秋幄争元,倍详其细,好使家父留东床一座,以待君耳。若使君径北上残月蹉跎,恐家君作主缔姻妾,将何以回挽?” 花春道∶“我在维杨亦无故旧相知可托,若就令梅婆前来说事,恐令尊未肯全信,必欲面见小生奈何,我想令尊既欲挑选人才为雀屏之射,一时亦未能得,数月之内谅无变故,小姐且请放怀。” 紫荆道∶“君家既如此说,奴且安心待约,令听春雷始发必再会君便了。” 花春道∶“小生无物为赠,唯带得一幅美人图佩之如珍,明日到寓取出,命梅妈妈带来潜交小姐聊表盟海之束。” 紫荆道∶“被梅婆识破机关奈何?” 花春道∶“乔装之宵出自梅婆,彼作事老成,岂肯把机谋泄漏,彼即知道我与小姐有约,这不妨害。” 遂过了一宵,明日起身与小姐握别一翻,遂入班中与众女优闲谈,竟日自然问及小姐何故留宿两宵之事尽不细表。 挨到黄昏时分,竟不与班中女伴得知,悄然遁出府门。 先到梅婆家中换了衣服,梅婆忙问道∶“濮小姐的容貌如何?可见老身说话并不虚缪么?” 花春点头称是,就将与濮小姐缔盟订约之事细细说明。 梅婆笑道∶“若非老身有此妙计,焉得相公皆其美事。” 花春道∶“小生自时时感念的,我今还有事恳求于你,我去了就来,你且在家等我一等。” 那花春匆匆来到寓处,取了画幅,又取白银五十两,命画箧张灯同到梅婆家中来。谓梅婆道∶“这幅画图烦你悄然带去,交与紫荆小姐,这五十两银子,若是濮太爷因不见了人,要你身上交还才价,可将此银还了他,若是免得,越发你的造化了,十两银子也赏了你,我明日消停一天,后日清晨就要长行了。” 那梅婆闻言大喜道∶“相公作事这等周到,老身与别人办事多年,从未曾有如相公这般慷慨的。” 那花春遂别梅婆,回到寓处,用过夜膳,命家人各自安睡。挑灯静坐以待美人,那知漏鼓频催,竟不见是人到来,只得解衣安寝了,明日与店主人弄清房金,命家童叫定船只,打点明晨起身。心中想道∶“今夜那人出来好赠与图,与彼相别了。” 等到了晚间,静候多时,见凌霄仍至,问及数日在何处掩留。花春饰词以对,也不述以真情,遂与凌霄盟誓一翻,嘱伊安心守约,后会不远。正在言语,忽听得外边叩门声,二人惊惶失色,谓定是败露机关是非难免了,只得令凌霄潜向榻底躲藏。 花春战抖抖持了灯火,启扉看来,却非别人,乃是梅老婆子。 便问道∶“夜静更深,老妈来此甚干?” 梅婆道∶“我奉濮小姐之命,有送别诗四首,赠与相公。命我于万叮嘱于你,必须早遣冰人为红丝之订,断不可延迟时日致叹惜哉,恐误一生。我恐相公明日早行,不及相会,故急忙到此通达。” 花春又问道∶“月霓班中之事,可曾发觉么?” 梅婆道∶“相公昨夜遁出,他们已着急差人寻访,只怕太爷来,尚要着老身追寻哩。” 花春道∶“小生感谢你的。” 那梅婆言毕别去,花春即把扉掩上,展开诗笺一看,见是四绝其诗云∶其一愁听清猿梦里长,几多深送断人肠,销魂事去无寻处,密讯红笺有几张。其二来时笑厌最堪怜,此夕回肠几万千, 眼底乍抛人一个,西风渺渺月连天。其三目断天涯倦倚楼,浅尝滋味透当愁,世间唯有情难说,溪水随君向北流。其四金炉香尽漏声起,相见时难别亦难,一曲离歌而行泪,更无人倚玉栏杆。看未毕,那凌霄在榻底步出,笑道∶“你原来,又与什么濮小姐有约,我家姨母与你作合的,故在外担搁这几日,适才问你竟尔不吐真情,可见男子负心,从古如是。你此去都中占鳌得意,自有贵宦千金选乘龙,奴凌霄之约,只怕要付诸东洋大海了。” 花春道∶“芳卿何出此言,实不相瞒,小生曾立志要访十位佳人,以谐琴瑟,尚恐美人难觅,未能如愿以尝,贵贱之迹岂所计哉。莫说卿是良家闺女,可订鸾俦,就是青楼少妇,若果有拔萃的姿容,小生亦甘与之为配,决不以其为逐水杨花,而情生菲薄也。实情剖告,愿芳卿谅之。” 凌霄道∶“妾以愿君不负约足矣,岂敢有妒心哉。” 花春遂取画图赠于凌宵,是夜欢爱尽情,巫山之梦曲尽交媾之道,直弄得凌霄浑身舒爽,几承雨露方才夜深别去。 到了明日,将行李发下舟船,一路行去,在船中取出画图增上两幅,一幅是美人秉烛正视的模样,一幅是华堂演戏,自己扮作张生,濮小姐在筵饮酒的模样,画毕细观,真觉情景活现。 那日到了一个地方将船停泊在岸,见城中风景甚是可观,也不带家童,独自一人上岸飘然行去。约行数里,到一静僻之处,遥望见一座园林,古树连云,层层绿荫,只见园门大开,有许多车马停驻在外。心中想道∶“此处莫非任人出入游玩,何妨进去赏览一翻,又道地陌人生不可造次。” 车马虽停不见游人络绎正在躇疑,见粉壁上贴一张银红单纸,上写的是结社招贤小启,遂念道∶“窃以东汉伦才共企文章之,盛西园载笔,群夸风雅之。” 尚未看完,从内走出一园公来道∶“相公来得正好,今日正是社期,里面请坐。” 花春欣喜,遂欣然步入园中。此时正是秋尽冬初,但见篱菊枝残,井棺色老,唯小之芙藻间斗艳,枫叶争红,观之靡尽。约待百步外见有两童子在前迎接,引花春渡过小桥傍一紫围栏处曲曲行去。 众人见花春衣带整齐,风度翩翩,不敢傲慢,尽皆起身道以姓氏叙谈,俱欲花春诗一首。 花春道∶“诸位先生在座,晚辈何敢献丑。” 众人合应声道∶“花兄少年英俊,自是才藻不凡,少顷笔走龙蛇,我辈定邀荣未照矣。” 遂送过一纸红笺有数题在上∶梅聘海棠赋,以占群芳,还求嘉耦为韵落叶七律诗四首∶其一得秋字,其二得红字,其三得深字,其四得株字;秋闺词一曲∶调限隔溪;梅令采菱歌四首∶不构韵。 看毕命童子引至一间书室,四壁图书尽社季风流之句,几呈玩好皆玲珑珍重之奇,自是目不暇接,见几上云笺铺就,童子轻磨香墨以待濡毫。 花春暗想道∶“一日功程要完就诗赋歌词四则,若非我花春已被他压倒矣。”也不假思索,信笔挥来,早已完就。遂袖了诗笺出外,这个童子也随出来通报主人。 谁知主人方为见面,花春不觉忽然吃惊。看官们你道花春与他们相逢邂逅并无宿怨,非有旧仇,为甚吃惊起来。 且把此情慢慢的揣度一翻,少停续下回便开疑。第四回 赴文社一人压众 听琴声二美谐欢 诗曰∶ 画楼寂寂客魂孤,水月风流且谩图,鸾语啼娇心半醉,熊声震响骨全酥。绸缪未恋三更久,生杀先惊一命无,人世风波何处险,温柔乡里是危途。 话说花春见了主人,你道为甚吃惊,只因他浓眉横竖怪眼睁,海下微须根根竖起,鼻间麻点密密成潭,额耸难堪,全形杀气。见他相貌不但丑陋,而且凶恶异常,且知接谈之中,甚觉吐词,谨恭无比。暗暗叹道∶“人不可以貌相者,有如此我意斯人,必然作事善良待人。” 二人各道姓氏,晓得主人姓水名澄,字石泉。花春递过诗笺,主人大惊,敏捷及至,阅毕不住的拍案赞扬道∶“花兄之才自是紫电前身,青缃后嗣奇情勃发,吐白凤于胸中逸韵横流,现青莲于舌上,有此奇才,我社增光万万矣。” 那同社人闻花春诗赋歌已完,皆惊讶不已,出座来观,先念诗道∶其一西风摇落岂无由,去逐枯叶交深秋,潘令花残思往事,吴女欲嫁百样羞。莫夸宫女能题叶,偏殿翩翩舞广袖,到此繁华归梦觉,淮河商女更添愁。其二岂与春芳斗艳红,淡烟疏雨扫应空,萧萧撼我三更梦,飒飒催人两鬓蓬。霜老园林无半树,秋深帘幕有微风,登山临水浑闲事,懒听寒蝉夕照中。其三毕竟人非铁石心,新愁旧恨积应深,生憎画砌堆红叶,无复珠帘倦绿阴。右径苔封樵罕到,空山云淡客闲寻,不堪回首春浓处,紫燕黄鹂尽好音。其四极目秋原景色殊,闲情不复恋间须,忽嗟柳树枝枝秃,偏觅芳华处处无。篱落风高空唤蟀,林荫月落欲惊鸟,争如陶令门前柳,春信先传到五侏。览毕,又念词云∶ 雁叫西风秋,复秋暮云稠,又见如如新,月下帘勾,断肠人倚楼。夜三更,蝶梦正悠悠,梦难留,为语楚娥。从此不须愁,虫声窗外啾。 看罢又念歌道∶采莲歌采莲歌罢唱菱歌,约得怜家姐妹多,侬采菱兮郎亦采,与郎同掉入平河。其二湖心采上过芳塘,两浆沿流桌艇忙,小妹摘来含笑剥,手攒菱壳打鸳鸯。其三紫睫含实偏溪东,小艇划来乘晚风,斜折纤腰低映水,美人图在绿波中。其四柔橹轻移顺水流,今朝满载采菱舟,归来笑向郎羊剥,一角青青一点愁。诸同人看毕,皆面面相觑道∶“花兄有此敏捷才华,我辈搁笔矣。” 石泉谓众客道∶“谅诸兄,此时俱未落稿,据小弟愚见今日之作,且不必完,可俟改日补入。夫以金谷兄之奇才世所罕观,今日萍水相遇,诚奇遇也。不如即命排宴畅饮尽欢,以庆千古一时之乐。诸兄以为何如?” 俱曰∶“石泉兄之言是也。” 遂邀入垂露轩,命家童暖酒进肴,共推花春以首坐,花春固逊。 众曰∶“小弟辈结社于此,乃客中之主,兄乃远客,因推席尊。矧今日之宴,乃为兄庆贺佳章,弟辈当洗邑奉敬,何而过谦。” 花春只得就座,但见罗列之物尽是山珍海产,凤屑龙肝,正是食费千金,富家气象。尔时酒逢知已话亦投机,虽然日色将阑,而座上倍添豪兴。正在欢呼畅饮之际,见一童子飞跪而至。 跪禀道∶“大爷不好了,赛燕娘方才悬粱自尽,幸亏小姐看见,传呼姐姐们关至房中救下,至今尚未苏醒,特此传话,命小人禀知大爷。” 花春见石泉听了家童的言语,怒气顿生,口中嚷道∶“这贱人如此做作,少不得身首异处,追悔无及。”竟不顾东客在座,怒目挺身而去了。 花春茫然不知其故,向众人问道∶“方才听云赛燕娘何人,为甚欲寻短见,而石泉兄又切齿痛言,若此想诸兄既在至交,谅必得悉其细。” 东人闻言,俱笑而不答,花春不好复问,只得满腹揣疑。 却说众人见石泉进去多时不复出来,而日已西沉,俱各与花春辞别言旋,唯花春一人在座,思欲归舟,尚有数里之遥,不早辞别,若欲权宿于此,则见主人如此气象,又是人心难测,然想我与他萍踪瘁合,一见我诗作而遂如此,款洽之殷,谅非无情也,借榻一宵,岂至见拒。 低徊久之,见石泉出来,颜色少解。 家童忙禀道∶“诸位相公嘱小的致意大爷不及面辞,各匆匆归去矣。” 花春不得不假意上前作别,石泉执手道∶“弟与兄机缘不偶,千里相逢,敢屈驾在荒园草榻数天,弟还祈赐教一翻,岂可遂言握别。” 花春遂欣然住下,意欲问及赛燕之事,想此中定有隐情,未可造次。斯时银缸已点,命家童重进嘉肴,二人对酌酒与倍豪,直饮至漏滴初更,见石泉渐渐醉态欲狂,竟扶入里边去了,石泉既去,即有童子引花春到那傍就寝。 约约望东而走有半里之遥,花春问道∶“为何只顾行去,将欲何往。” 家童禀道∶“西首楼阁虽多,却非卧室,唯前边近傍内园待月楼中,乃宾客往来,俱留榻于此。” 一头说不觉已至楼下:哪童见叫道,扫月哥。花相公在此,快些烹茶伺候,少顷小心服事就寝,我自去了。花春步入楼下,早有一童在彼接候,见花春进去,一童自去煮茶,一童引了抬级上楼,竟是金窗绣户珠箔暖钩的一座画楼,家童又把银缸放下,侍立在傍。 花春暗暗想道,主人既然爱客,虽入醉乡,何妨同榻,为何竟扶入里边,留我独寝于此,看起他来,毕竟有须佯醉模样却是何故。花春步到窗前,推开四望,望见月色朦胧,东风甚急,园中景色,望去不甚仔细。遂开了窗回身坐于榻上,早已送上香茗,花春移盏沾唇,觉清香可爱,味美于回,令二童各自下楼,不必在此伺候。家童领命下去,花春亦独坐无聊解衣就寝矣。 方朦胧合眼,忽听得隐隐有悲哭之声,从东而来,心中想道∶此莫非就是赛燕乎,想家童必知其细,悔方才不曾问得,重披衣起来,走至窗边,侧耳细听,又寂然无声矣。 假寐片时,已听昨楼下童子喃喃话响,披衣起来,童子已送上脸水,梳洗毕,推窗远眺,但见压树早鸦不散,到窗寒鼓无声,处处凝寒,重重叠翠,自有一瓢雨景。 少顷石泉出来,向花春问候道∶“昨夜弟因酣醉之极,不得陪兄同榻,促坐谈心,获戾已多,奈今日又值一俗事缠扰,要暂违晤对,故弟特自出来敬禀,祈兄宥谅,莫谦护客不恭,是则弟之知已也。” 花春一因致语甚殷,二因阻于风雨不便行走,故尔诺诺不复启齿言归。那主人又谓家童道∶“花相公在此须小心奉侍,我傍晚就归的。”说罢竟勿勿而去了。 是日上午雨止,西风骤作,到晚来地上已卷得干燥如旧,石径毫无雨痕,日方西下,重返照天晴。花春在园中闲步,只是望东而走,见一带花墙,双扉紧闭,只得在湖山石畔停立片时,早有家童寻到相邀,遂转身回去。 仍至待月楼下坐久,见童子捧上酒肴,饮罢撤去,殊觉寂坐无聊,因此日约在十月二十左右,月色未上,阶前黑暗,只得向架上抽着一本书籍,静坐观玩以破寥寂。少顷家童进来,见他吃得酣然皆有酒意。花春想道∶我日间问以赛燕之事,恐或他不肯细说,此时酒醉之后,自能吐露真情。因见扫月童,生来乖巧,谅他必知其事情细。就问道∶“管家我有一言问你,你若肯说明,重重赏你。” 那童子道∶“相公下问小人怎敢隐瞒。” 花春道∶“既如此,你晓得赛燕娘是你家大爷何人,为甚昨日欲寻短见,你家大爷又大怒进去。” 扫月听说,回看那探花童儿,已因沉醉不堪,先去睡了,遂细细说道∶“相公欲问赛燕娘之故,说也可怜,她本是良家女子,因生得落雁沉鱼,姿容绝世,被家大爷看见,归来就差人去说,要她送来作妾,他父亲惧畏我家老爷,位隆司冠,势焰滔天,倒也勉强允顺了。无奈赛燕娘抵死不从,家大爷大怒,就白日里叫弟兄们前去抢来,见她腰细身轻,赛过于赵官之飞燕,故取名曰赛燕。是夜遂欲成亲,她竟拼死不允,大爷怒发冲冠,就欲砍以一剑,幸亏家小姐极力解劝,方才住手。过来已有半月,日夜啼哭,终是不肯回心。此乃内院之传言,极未知其细。” 花春道∶“如此说业,你家大爷平日作事,大约不循良者居多矣。” 童子道∶“家大爷之罪孳,岂能胜数,房中二十四位美姬,大半是行强抢夺来的,因家大爷生乎所嗜好者,唯有二事∶第一是溺于女色,故见有俊美妇人,不论其为处女孀居总不肯放过∶第二是倒有志于文墨场中,凡有陶韦韩柳之才,必钦心起敬,不敢凌以傲慢,故开社于此,广给天下文人学士。除此二者之外,别无所嗜,故日间则诗酒谈心,夜来必归内寝,即有客在外必佯醉归房,此间来宾客,如识其性,夜间罕有留榻者,此乃管园的王伯伯常常说起,故小人知道。” 花春听罢不觉愀然生道小从来琴瑟之乐,必须两相爱慕,愿结同心,然后鸳鸯枕畔,翡翠衾中,若如胶似漆,自有一种乐境,若强逼相从,则泪粉含频之态,亦何乐于兴云布雨之举乎,可惜有此绝世佳人,不获一观,何缘悭至此。不禁感怀,口沾一律道∶ 百转回肠恨未消,愁眉懒向镜台描,孤灯寂寂空鸳帐,暮雨萧萧冷鹊桥。只是伤心怜碧玉,谁怀侠胆盗红绡,个人薄命应嗟尔,错遣东风送柳条。 吟罢倚桌挑灯,暗暗想了久许,见扫月也去睡了,偶抬头向窗外一望,见半轮寒月已早挂枝头矣,就趁着月光,依旧向东步来。直至日间所到之处,且喜篱门半掩,急急挨身进内见里面又别有一种境界。 正眺望间,见前面有人急急而来,口中自言自语道∶园门未知关上落锁否,多饮了两杯酒,竟忘怀了。花春听罢,只得向半边一座亭内避进。花春此时因欲见赛燕一面,已入魔境,故听了家人的言语,也不想一想,如何出来,竟一径穿出亭中,依着一带石栏,见有一清流阻住,这一边又是一座玲珑堆就的假山,高有数仞,意欲上去,又无层级可登。 停足多时,但觉月映寒潭,波光澄澈,风和树静,万籁无声,望见岸畔有一座小小石桥,因被树影遮住,所以一时不见。 花春渡过桥来,忽听得丝桐奏响,竟送出一飘琴声,侧耳细听,觉旋断旋续声,远撤于清霄乍抑乍扬,调倍凄于静夜,不堪听处几同别鹤之伤,几度悲来,似有离鸾之恨,妻弦重按还疑鸟舞失珠,痛调频弹,自令禽坠树,寄幽恨于弦中,忆尔泪沾红袖,听悲声于曲里,亦应泪湿青衫,欲抒愤恨。 花春听罢,不禁木然泪下,竟大着胆挨步进来,见抚琴的美人,生得腰肢细条洁白微红,细如羊脂,樱桃小口叫人爱怜,柳眉清秀,丽眼迷人,花姿月容,果似王娇再世,西子重生。但觉柳眉紧皱春山锁,杏厌含频秋水涌,千行之泪。 花春上前作揖道∶“小娘子莫非就是赛燕娘么?” 那美人惊然道∶“君是何人?为甚夤夜至此。” 花春道∶“我乃浙中过客,因见此间结社赋诗,故尔进园题咏,蒙水兄垂爱留榻于此,夜间独坐无聊,闲步至山,适因琴声惨切异常,闻之欲动,故尔冒罪与小娘子一谈衷曲。” 那女子道∶“妾姓云字素馨,赛燕二字乃水贼所辱我者,君何亦以此二字唤妾,至于妾之苦果,一言难尽,谅君既不能为妾解危,恐言之徒劳耳。” 花春道∶“小娘子之情事,我已一一二二不必细述,据愚之见,不如聊且顺从,俟后日再图良策,若执而不悟,恐残生莫保也。” 素馨眼泪道∶“言虽是,但妾难平,贱躯曾立志,欲访风流才子托终身,虽为列之小星而奉箕帚亦所不辞,若欲宦豪陋质共枕同衾宁死无怨。今见君丰姿俊雅异寻常,故不避嫌疑,坦怀以告,倘君能救妾脱离虎穴,愿以陋质相从,未知君肯垂悯否?” 花春闻言叹息道∶“蒙卿厚爱,人非草木,岂不动情,但此处重门深锁,非有昆客再世,焉能楮手,画虎不成事将奈何,卿若果有志与小生订约,不如留其身,以有待日尚可缓为图谋,我决不以伽茂残花败柳余憾于章台也,则芳卿今日之从彼,正以从我,不然身且莫保,何有于后会之订哉,劝卿不必守经,而暂以从权事可谐矣。” 素馨道∶“君既不以残质见弃,妾亦何惜辱身,但尔时之青盼虽殷,恐他日之白头易赋耳。” 花春道∶“卿不必过虑,我一言既出,永世不忘,幸带得一幅十美丹青在船,我明日取来赠卿以留表记。” 二人言谈已久素馨欲起身入内,花春道∶“小生客舍无聊,今夜欲随卿同进香闺,万勿见怪。” 素馨道∶“妾既以身许君,敢不从命,但妾幸得水贼之妹青莲小姐十分垂怜,因对其兄说过命妾在她后房住下,妾与水小姐日伴谈心,甚相契合,亏她时时解劝略感愁肠,今夜小姐本欲同妾到园玩月,因偶抱微恙,故倦于出园,倘同君进去,被伊知觉亦恐不便。” 花春道∶“即在后房安宿,亦不会惊觉小姐,此时一点春心已在芳卿身上,夜长梦短,何以为情卿其留意乎?” 素馨沉吟半晌道∶“此事必须通了小姐,方可成就。” 花春惊问其故。 素馨道∶“我与水小姐倾盖相逢,如同白首,言语间问及抛球射屏之事,彼云,门楣非所论,但得风流才貌,便可为琴瑟之调,其志殊与妾合,若令其见君定然垂爱,妾从中撤合,使水小姐得一佳偶,亦可云知恩报德矣。” 遂同了花春进内,原来小姐香闺,就在园中,故无门户闭隔,命花春在楼下站立片时,素馨独自上楼,但闻得隐隐话响,却听得不甚仔细,不多一回,见素馨同一侍女下楼道,事已谐矣,请君上去。 花春遂捷足上楼,见水小姐天姿国色,不减素馨,揖罢就坐。言语之间绝不装羞做势,欣然以终身相托,花春暗喜道∶一夜而遇二美,可谓奇缘福凑矣。 斯时月影当窗,夜已过午,素馨竟起身出房,将门反手拽上,花春已知其意,遂与水小姐解衣宽带,一效颠鸾之乐,花春此时也不叙话,搂着她做了个吕字,逐抱她至床上,宽衣解带,赤条条相依相抱,一阵亲吻抚摸,直觉她遍体滑腻腻细嫩嫩玉肌粉香,不由欲火冲身,阳物昂翘,忙轻拨她双腿将玉睫对准她小肚下掬进,且知嫩蕊犹合,未经风雨,枯涩难进,便以吐液涂抹,轻轻一耸,那水小姐玉体一抖颤,又是一耸进入寸余,不觉娇吊宛转,弱不能禁。花春忙抽出龟头,然水小姐伸玉臂纤手紧勾花春头,欲罢不得,花春只得复而直入玉门款款抽耸,数百下方有津津阴水流出,龟头顿觉滑润,又一口气耸了千余,只见水小姐细喘嘘嘘,双眸紧闭,浑身酥软,花春亦觉遍体通畅,一泄如注。 迨至雨收云散,青莲道∶“妾迟接芳颜,先沾膏露,请君披衣至云姐处,再度春风,毋使彼静恨更长,剔灯久坐。” 花春依言,遂至素馨房内,见素馨脱衣已倒在绣床,桌上灯火未灭,帐幅在银钩上,走近床沿,素馨问道∶“君何不枕畔云迷,以枕人乐,为甚得陇望蜀,复至此间。” 花春笑道∶“一点芳魂已早被卿摄去,讵可以李代桃,遂毕阳台之兴,二美联芳,被我一宵占尽,卿之德真铭感不浅矣,卿何得佯作此语。” 以是遂入罗帏,搂着她亲亲摸摸,翻身上马再兴云雨,花春以为本领高强,支持可久故不用丹丸吮口,讵知情兴正浓,龟头在牝中来回抽耸了百余下,便春光已泄。 二人正玉臂互勾,尚未睡去,猛听得下面厉声大喊,像是石泉的口气,嚷道∶“花春这厮,如此大胆无礼,管叫你姓命难保。” 花春听了吓得魂飘沧海三千里,魄散巫山十二重,急急起来穿了衣服,不及束好,将两足套入马靴,忙欲向外逃生。 素馨道∶“君若下楼定被擒拿,不如向后窗跳下,望西而走,尚有一线生路。” 花春情极无奈,只得拚死跳下,虽月明如镜,却因园中路途纡曲,又有许多树木亭台遮隔甚是难行,急飞奔至园门,已见锁上,只得重回旧路,望树影深处躲将进去,行至一座桥边,听得后面喊声渐近,因叹道,原来奸情近杀,岂真牡丹花下有风流鬼乎,我今悔之晚矣,遂向深溪跳下。 未知性命如何,下回自见分晓。第五回 吮春丸麈战群尼 遇天姿网图双艳 诗曰∶ 孤舟江上夜吹箫,孽事绵绵从此招,静院可堪谐月夕,云房无日不花朝。缟衣羡杀孀楼女,锦帐遥怜金屋娇,愿把红丝牵一线,深闺处处析奸刁。 话说花春情极望寒溪跳下,自分残生不保,不意身体欲着水,身轻如驾雾,似有神助,腾空而起,倏然坠下,睁眼一看,见一道人立在面前,轮巾鹤氅仙骨珊珊。定楮细视,却就是前日相赠丹药之道人。花春屈膝跪下,口称仙师救命,那道人忙扶起道∶“贫道知君今日有厄,故特来相救,今已踏破玉笼,何犹若此战栗。” 花春举目回望,见已在舟中矣,气喘喘略住。向道人哀恳道∶“幸蒙仙师援救,我花春虽获再生,俱恐二美在彼,定遭荼毒,还祈仙师再生慈念。” 道人云∶“汝不必过虑,待贫道略施妙术,保留二位佳人与君后会便了,有何言语,可代为通达。” 花春道∶“有手页二卷,赠于二美,恳仙师带去致言,金谷尚存有期后会,不必悲惨。” 说罢就去取画图,付了道人,道人拱手而别,花春铭感无暨。 是夜在船,愁难成寐。 到了次日,绝早开舟进发,遂尔取出图描画,画的云素馨手弄瑶琴眉峰锁眼模样,不数时完了一幅,欲画青莲不觉止笔道∶“我与她楼中一会,遂与成欢,并无别样景况可画,这更如何。” 沉思许久,遂画作珠帘半卷,银烛高烧,鸳鸯帐下,与她笑解罗裙模样。迨至画毕藏好,舟中无甚消遣,听得两岸蝉鸣不绝,山色苍茫,因忆着唐句有云,蝉敢驿路秋山里,即拈以为题,赋诗一律云∶ 关河万里客人寰,听到寒蝉住又还,艳艳夕阳却外路,萧萧古木道中山。片帆愁色过荒野,隔岸残声渡碧湾,向晚舟停人影锁,不堪望月无姻鬟。 又见孤姻寒碧,秋柳凋残不禁感怀,抒志赋诗一律云∶ 忆别离时又一秋,渡头犹见几枝留,风留旧事今何在,寂寞长堤泪暗偷。残月晓风幽梦冷,板桥芳店旅魂愁,舞腰消瘦凭谁问,羞与张郎话旧游。 一路在船上,非展书怡情,即题诗破寂,其即景感怀,必题咏也,毕难罄述。那时正在冬初时候,但觉蛞响家家,樵歌处处,残阳吹牧笛之声,寒诸挂鱼舟之网,无何停小艇于沙汀,泊孤舟于石岸。山高水落潺潺响,泻流泉,夜静静,江寒飒飒声传,飘落木尔。时玉兔渐升,约交二鼓金鸡待唱,尚未三更,花春在船,望见岸上有一座庄院,甚是高峻,四面却无房屋,但见古树荒却,清流一飘水光连月,寂无人声,乃取出碧玉箫,盘膝坐于船头,轻轻吹出柳杨之调,觉弱弱堪听。 吹之间忽听得庄院内,推窗话响,花春遂住了声望上一看,见有人在那边阁上,却于月光中,望去不甚明白,未知听箫的是佳人,是才子,依旧将箫吹动,那二人开出水门,走近船傍叫道∶“请相公上来云房少坐。” 花春闻言细视,乃是两个俊俏尼僧,喜不自胜,遂跳上河堞,同了尼僧竟至及里边,那尼僧说道∶“贫尼方才与师弟在房闲话,听得隐隐有吹箫之声,疑此间寂静荒柳,焉得有此佳调,遂尔到阁上,推窗一望,月光之下,见相公潇洒风流,超然绝俗,际止夜静更长,想亦难为消遣,故敢冒渎相邀。” 花春道∶“足感美情。” 问其法号,一名悟凡,一名慧源,那悟凡尤生得姣媚动人,向花春细盘姓氏,又问以舟停于此今欲何往,花春告以会试北上,悟凡道∶“此间名曰半桥村,乃乡僻静处,非官塘通径,想是舟人迷路故至此间。” 花春道∶“情实有之,然非舟子迷津至此,乌得与二位一面,此乃天借之缘也,我想人生于世,犹如草头之露,水上之萍,青春不再,足颜能有几时,以二位具如此之丽质,何不花开并缔,带结同心,以图琴瑟好逑之乐,乃反削发空门,徒使绣被生寒,孤帏耐冷,受那一种凄凉景况,是真可惜。” 那尼僧笑道∶“我庵中出家者皆是空门不空,色净不净,虽出红尘,心未除欲念,清磬数声,惊不断阳台之梦,尘柄长拂,卷不开巫峡之云,何待结鸳鸯之侣,时时交颈鸳鸯,不必谐鸾凰之欢,香阁佳人,乌得有此乐境。” 花春闻说,深叹其言之甚谬。是夜二尼置花春于卧房,宽衣解带,露出那一身粉捏似的细皮嫩肉,花春看得眼热,忙脱得精光赤条挨将过去,抄住两尼,搂抱于怀,四只隆起奶子就如新剥鸡子白嫩无比,贴在身上滑腻腻软温温。花春道∶“今日有缘幸得二佳丽,真乃天厚福于才子也。” 悟凡雪藕般的双臂勾住脖子笑道∶“庵里丽人甚多,不知相公本钱厚么。” 纤纤五指向花春脐下摸去,花春欲火如焚,阳物挺然冗竖,直往二尼嫩腹下左探右擦,不知欲往哪门户中息脚,二尼见状嘻道∶“相公未急,让尔来伺候你。” 言罢,不慌不忙,齐睡于榻,置花春仰卧中间,二尼坐起弯腰,四只手搓将那肉柱,交替把那龟肉含在口中,知吐吮咂,整个惯家老手。花春被吮吸得肉睫愈来愈粗大坚硬,阵阵酥胀,突突颤跳,欲禁不住,花春忙将丹药吮入口中,心神顿振,不由左摸右捏二尼阴户道∶“快,汝欲先上。” 悟凡兴浓腾身跨上,慧源伸手扶住那杆梗挺挺的肉棒,寻往悟凡阴户口塞去,噱道∶“小和尚请进去罢。” 真是老马识途,直溜至根,紧抵花蕊,悟凡攸然一爽,不由啊哟一声,臀动肢扭,阴户猛套,套得一片响,弄得花春龟头如被孩婴吮吸,阵阵酥麻酸胀,不由伸手抚捏悟凡双乳,抬身捧呷着,下顶上呷弄得悟凡四肢瘫软,呜声不绝。慧源见状以手扒开悟凡那粉嫩的阴户,中间蚌蚧肉儿似的两瓣,如唇一般紧含肉睫,吞进吐出,吞进无声,吐出欲尽时,便听得咂咂响,慧源看得淫兴倍炽,哀道∶“悟凡师姐好让我也。” 连说边从那阴户肉中挖出那硬卵,跨身欲上,悟凡睡倒一旁,喘吁吁嘤声细语道∶“师妹你再不替我,欲挡不住尔。” 慧源顾不得那卵头上沾满阴液,连尾插进自家阴户内,用力套,套得汩汩响,仰面摇首,双乳直晃荡,乳头似新剥鸡冠腥红逗人。花春兴起捧着捏着吮着,随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把她一只腿提起,跨合着阴户卵头至根尽力狂捣,直顶花蕊,慧源被顶得嗷嗷直叫,花春深响吸一气,狂捣猛抽千余,慧源欲死欲醉声渐无只管吁喘气。花春见状拨出肉卵,将二尼并睡一头,把身子横跨着,一杆肉枪这边耸耸,那边捅捅,二尼被捅耸得骨酥盘麻,魂飘灵散,花春仙丹在口,真是通宵不倦。二尼悦道∶“不料相公一瘦弱书生具此本领,乃色中之飞将,真可以一当千。” 迨至漏尽钟鸣,然后各自安睡。清朝起身,已是旭日当窗,花春用过早膳,步出外边,一殿殿瞻仰一翻,甚是精雅。但见苔封石径,露滴松枝,佛境客来,静无犬吠,芸房尼在僻有云持,帘影高低轻垂,斜日裹磬声缥缈徐出,落花间寂寂空廊,鸟啄花孰之缝,深深静殿虫绿玉像之尘。 花春看毕,步出内则,回视上面有一匾额,写着香莲庵三字,庵前一带清溪环绕,对岸有一丛林约广数亩,多是苍松翠林,蔽日于霄,傍岸篱笆结断,后面又有许多房屋,像是一个宦家的坟墓,遂渡过石桥傍岸行来,已是关锁在此,从花墙向内一望,里面似有一种阴惨惨的气象∶古窗积雨,昏残画之微光,枯树经阴,石马嘶风驾人欲泣丘畔,石猿啼月,过客生愁,岂是荒立院宇,应嗟寂寂纵非,古墓亭台亦觉寥寥,叹人生既归三尺土,有如许苍凉之景况。 方欲回步过桥,见一座大船泊近岸滩,有二个家人手提筐蓝上岸,又有众婢女扶了一位绝色佳人出舱,看她浑身素缟,香粉轻涂,朱唇不回,愈淡愈雅,态度难描。见了花春,自是壮重不挑,绝无顾盼流连之意,花春正在凝神注目,被家人厉声喝退,只得起身回步,暗想道∶“我北邀未久,所遇之佳人,尽皆国色,可谓天怜才子,自有许我奇遇,十美之愿可不虚所望矣,但思我自遇仙变容之后,见者无不动情,固不必勾引尔方,彼已魂飘魄荡,为甚此女于我绝不见眉眼传情,却是何故?” 又想道∶“要知此女住居姓氏,庵中悟凡自然知悉,进去一访定然分晓。” 一路步进山门,向悟凡细细盘问。悟凡道∶“据相公说来,这个淑女乃是告老风吏部的媳妇,现任窦察院的女儿,未至成婚,风门丈夫己身故,父母意欲芳选豪门,再择佳婿,窦小姐竟自未婚守节,父母再三解劝,彼却坚心从白首,则生为风家人,死为风家鬼,已联一姓之姻回来订百年之约,虽云琴瑟未调,注可琵琶再抱,宁守孤单于一世,绣被生寒,甘心寂寞于三更,罗帏影只,真是工度无瑕可堪,霜并洁冰心共澈,应与月同辉。故今岁春间已过门矣,数日前风公子出殡在墓,想今日特来祭奠,可惜一位绝色婵娟竟终身守寡,我想千载流芳,总抵不来一宵快乐,彼何痴心至此。” 花春听了这一翻话,不觉目定口呆,把一片热心,竟花作冰消无解,又转念道∶“事虽如此,使我前日在水园自分必死,讵知暗有仙人相救,是以探花问柳的芳心,做出天随人念之美事,天下事凭了一点如火之欲芯,将生抵死做法,那有不成之理,岂可以其贞志甚坚,遂尔不行交臂哉。” 遂向悟凡道∶“我有一事相托,未识师父肯为我出力办否?” 悟尼笑道∶“相公心事贫尼已经猜着,莫非在幻窦小姐身上么?请相公且把此情收敛,若要此事得成,如比日里擒鸟,月中捉兔,虽有奇谋良策无能为也。” 花春闻话沉思,亦觉难图成事,只得且至城中另寻机会,遂欲与别,悟凡道∶“千里相逢,喜出望外,正思盘桓数日乐境靡涯,何得递言离别,莫非急欲去访心上人乎,相公此去无论事不得成即,欲与窦小姐一面,待至马角生,鸟头白,亦无相见之期。” 花春闻言默想道∶“蛇无头而不行,若无可乘之机,而谩欲逞以攀花折柳之能,如青蝇带壳而飞,有何撞处。悟凡既细知其根底,自然在她门下出入,言语可通,犹可作乐中之甘草也。” 花春只得殷殷恳托,必欲伊画一妙计出来。悟凡凝神侧目想了半晌道∶“大凡窃玉一事不可乱顶,必有所妙策方可成功,或以财帛歆动之,或以言语引诱之,或以色欲迷恋之,或以局骗陷溺之,今风家缙绅门第,富比石崇,财帛既不足以动之,而窦小姐千金之体,静一端壮,非礼之言,岂能入耳,她未婚守志,铁石心坚,纵有宋玉潘安之貌,门于其前,岂能动念,日处深闺,重门高峻,局骗之计,又无所施除,此数项之外,计无所出。然在贫尼想来,唯局骗之计,尚有一线生机,但此时难以措手,且再延挨半月,此计可行,不知相公肯耐心等侯否?” 花春见说有计可施,便欣然进问道∶“师父方才既说她日处深闺,出骗之计无以行,何以又说此计尚可图谋,乞道其故。” 悟凡笑道∶“此时且不必明言,相公若能耐,半月后贫尼尤当效微劳,或者春风得度也未可知。” 花春暗想道∶“她若果有妙策,为何不肯明言,又要待至半月后,方可行事,莫非她无甚计策,欲留我在此,故以此言哄我,止莫论它是真是假,就在此担搁几日亦何妨碍。” 立意已定,嘱付船家将船停泊后河,命家童在船看守,自己在庵内安心守耐。是夜与众尼遂次取乐,因有补天丹吮口,所以百战不败,一杆五寸枪,战了这个又战那个,弄耸一班尼僧人人舒,个个畅,轮流上阵,弄了整整一夜。 到了明日不免罢戈,偶在殿上与尼僧问话,忽见外面走进一老年婆子,同一使女急急进来,花春以为此必是谁家妇女至此焚香,故有此妪婢随来,及至二人进内,不见后面有甚女子,且看那婆子发半苍,年近花甲,这使女约在二八芳年,虽无十分姿色,也有一瑕风流,向悟凡问道∶“师父为甚许久不来,我家安人命我问候师父,并众师父俱安好的。” 悟凡道∶“多蒙你家安人心费,近来员外安人与小姐多康健么?” 那婆子道∶“不要说起我家小姐,不知何故,忽然染成一病,憔瘦恹恹,饮食少进,员外遍请名医看治,只是无效,安人着急,命我同翠云姐到此,祈求观音大士,虔心许愿。” 就将香烛点了,伏在蒲深深跪拜,口中念祈不绝,复起身来持了签筒,求出一签,乃是九十九签,侍女在傍见道∶“呀这又奇了,我家小姐得病的根由,乃是九十九,为何签上的数目,也撞着了九十九?” 婆子也不听见,安放签筒,就将九十九签的密诀,请教悟凡详解,主何时出吉,悟凡道∶“密诀精奥,贫尼性拙笨,恐不甚透澈,幸有这位相公在此,请教他一详,自然明白了。” 花春步将过来,把签经一览,上写道∶ 要知心忧还非病,料得身危别有医,悟后方知灯是火,笑他枉费用心机。 花春道∶“细玩签句,你家小姐的病症,似非延医服药之所能为功,若能慰得它的心事,就勿求药,而求佛保佑了心愿。” 那婆子道∶“原来签上也是这等详解,前日员外特请名医李半仙到来按脉,他说此因心中有所思,而日夜积想,不遂其欲以致心神忧结染成此症,只要心事得完,就可痊疾,不然纵有神医妙药,难以挽回,药方也不定,竟自去了,安人在小姐跟前再三盘究,探不出其中缘故,看来凶多吉少,此事怎好?员外安人年过五旬,并无子息,单靠得半子收成,以娱晚景,唯祈佛有灵,保佑我家小姐渐渐脱体还好,我想员外安人做人极是忠厚,为何一个小姐都招不牢,竟生出这样怪症来?” 与尼僧略谈几句说话,同着丫环竟自出庵去了。悟凡道∶“闺中处子,有甚心情,想已入相思魔境矣,古来天之佳人从不予以完美之福,既有所娇,不能无所缺陷于彼,可叹也。” 花春问其故,悟凡道∶“方才所云染病的小姐,乃是西门满员外之女,小字池娇,其容貌实较胜于窦小姐,则染病恹世,竟难疗治,苦为半世佳人,空作一场春梦,既纵有绝世风流,却不使彼受一须风流欢乐,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花春听说容貌较胜于心上之美人,又触动了访偶的深心,忙问道∶“此女青春几何,曾受聘否?” 悟凡道∶“满小姐年方十七,尚在待字,因员外膝下少儿,要访一乘龙佳婿,赘入家中,所以婚事蹉跎,未曾受聘,若得满小姐病愈,当与相公玉成,此婚稳叫蓝桥得渡,但恐症已犯实,不免作泉下鬼,亦无奈何也。” 花春又问道∶“师父说她貌胜于窦小姐,此言可是真否?” 悟凡道∶“贫尼在城中穿家入户,大半是富贵豪门,缙绅大族,所见的香阁千金,亦指不胜屈,论其美貌,要推池娇小姐为元,瑞香小姐为亚,余外红粉虽多,怎能比数。” 花春见其一番话,谅非谬语,因想着方才使女的话,说小姐染病乃是九十九,甚不解意,那侍女既道此,只要问明白九十九之故,自然能医治了。遂向悟凡问道∶“今日来的奴婢可是满小姐贴身服事的么?” 悟凡告以正是,花春道∶“如此既承美意,为小生玉成好事,恳师父明日遂至满家,潜向今日到此的婢女,细问小姐得病之由,就知分晓。” 悟凡道∶“相公何以知满小姐的心事翠云丫头得知其细?” 花春道∶“大凡闺房作事,一动一静,未有不通于使女者,故女子善怀,在父母茫然不觉,而婢女已洞悉,其情况她今日明说小姐的病源是从九十九得来,但九十九之故,小生再详解不出,你只要将此语细细盘问,则真情吐露矣。” 悟凡允诺,待至明日,被花春催逼动身,只得用了早膳,遂进城中。花春在庵盼望佳音,甚是不耐,候至夕阳西落未见悟凡回来,在庵前停立多时,遥望到那入城这一条路上么,竟绝无人影唯见,那远近枫林夕阳返照过,直如染赤的一般,因口沾红叶吟道∶ 日落迷离暮色高,寒林霜醉尽萧骚,若教添个题诗女,错认仙源一树桃。 吟罢见天色渐渐晚下,庵中走出两个披发小尼道∶“花相公请到里边去,我们要闭山门了。” 花春道∶“悟凡师尚未回庵,如何就把山门闭上?” 那小尼僧答道∶“师父入城常常在城中人家歇宿,此时天色已晚,谅不回庵。” 花春无奈只得步进庵中,晚餐也不用,遂往悟凡房中睡下,将门紧闭,少顷有尼僧逐次来叩,托言身子困倦,今夜暂止戈矛。尼僧因闭门不能入,一个个都自散去,花春在房不寐。倚窗静坐想道∶“我在此等候消息,度日如年,你探知其故,自宜速即回庵,为何反在满家担搁,使我心中怏怏不快,日间纵已过了,今夜作何消遣。” 坐至更余,觉得倦眼朦朦,似有睡意,及至解衣就寝,想窦满二美虽云绝色堪怜,然一则耿节难移,一则病痊未卜,事之谐与不谐,尚难预定,何天工既生才子佳人,而又使才子佳人之遇合,如此其艰难,此我所不解也。 是夜恍惚朦胧到了天晓,披衣起来步出前殿,见门窗重重紧闭,花春遂重开了步至山门外。尚是绝早天气,只是宿雾朦朦,寒风凛凛,板桥重罩浓霜,尚无人迹,古树声喧,宿鸟渐见,鸦飞盼望,一回觉寒气逼人,难以久立,重回入庵,并将门虚掩,不一时见庵中众尼络绎起身。 少顷用过早膳,又步出庵前,远远望去,似那边有人行来却又看不仔细,渐渐近来,像是悟凡模样,花春遂急步迎将上去,见果是悟凡后,又走上前去急急问道∶“消息如何?” 悟凡道∶“相公如何这等燥急,且至庵中说也未迟。” 花春见四周无人,遂拐了悟凡的手,急急望庵中来。 花春又问,然后悟凡叹气说道∶“此事徒劳往返矣。” 花春惊问其故,悟凡一一从头讲道∶“我去见过安人,问安几句,说起昨日签诀,讲论一翻,随后至小姐房中,见小姐睡在牙床罗帏未起,我略走近床沿,见她玉容憔瘦春色全无,然而骨格风流犹然如昔,见了贫尼注目许久,然后说道∶悟凡师请坐。只因懒于启口,故此后别无言语,我见房中服事丫环有两三个在内,不便说话,适因翠云姐有事往外,我即随她出来,问以小姐得病缘由,她总支唔不说,我说你昨日在庵中明道着小姐病根,是从九十九来的,你只要说明九十九之故,则小姐心事,自然明白,小姐的症候方可医治矣,你家员外安人五旬无子,所以娱晚景于桑榆者只此小姐耳,你平日叨员外安人待你优厚,你不思图报,忍袖手闲观使小姐奄奄一息待毙旦夕,令员外安人痛苦交加亦,于心何忍。她听到这翻言语沉吟半晌道∶师父之言,真令人闻之痛苦肺腑,但小姐心事,我所以不敢言者,实因小姐切切叮咛,命我千万不可泄漏了一言半句,我小姐难有死无生,不欲苟活于人世,所以前日安人再三垂问,我只得隐忍不言,看来此事实为狼狈,今承师父数言开道,使我肝肠寸断,而已若欲明告其故,则又何敢哉。翠云之言如此,是我以真诚恳切之言动彼,彼固不得再推,而彼亦以缠绵悱恻之言答我,我又何可再问即,相公此恕亦无奈何也。” 花春听罢唯是抓首嘘欷,口不能语。悟凡笑道∶“相公且莫忧虑还有佳音在后。” 花春忙问道∶“究竟如何,切勿半吐半茹,使我愁疑满腹。” 悟凡道∶“随后用过中膳,与安人闲话许久,因天色渐晚,留我宿榻于彼,夜间翠云特来问我∶今日盘问小姐心事,却是何故,莫非你依得小姐的意来么?我道依得来依不来,此时焉能预定,你讲明其故或者有人医治得小姐的心病也未可知。” 未知悟凡此时,再说出什么来,且看下回分解。第六回 一幅画巧谐美事 三杯酒强度春风 诗曰∶ 已订丝罗已守孀,一齐贻玷破含芳,蓝桥杵折冰人斧,巫峡云销玉镜霜。秃毒从来为蛀齿,梅杳自古引蜂往,罪射毕竟归何局,料得奸谋怒上苍。 话说悟凡转述翠云的言语,说她挥泪而言道∶我本不敢对师父说明,一则感师父殷勤下问,情有难却,二则我右想左思,小姐的心病,唯师父肯多方谋画,为小姐留心,尚有生机可望,故只得把小姐嘱咐之言付诸流水。贫尼急问其故,她云家小姐闺中消遣女工针线,唯酷好丹青一道,师父你所深悉,故曾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古来豪荣之女,有以逞雄试武成婚者,文墨之女,有以联吟题咏订约者,大约物以类聚,即朋友之道可通于夫妇,今我之所嗜好者,绘画为先,诗词为后,我想天下才人工于翰墨者居多,善于丹青者实少,我立志要谓一风流才子,其绘画工于我者,方可与之为配。今岁春间,偶画一幅春宵百美图,其款样乃幅幅各别,画了九十九幅,欲再画一幅,凑成百幅,总凭你心思呕尽,只一幅究想不出。小姐谓谁人能别出心裁,再画一幅,以凑成其数,遂可与之咏好逑之矣。然仔细寻思,这幅美人图,只不过玩诸香闺,藏于锦匣,注得传扬于外,可使人见者,既不得使人见,则此幅画图竟无完美之日。所以小姐神思梦想,终要摹出这幅形像而后已,不料精神耗散,尔来渐渐娇瘦不堪,此病源之起,所以谓九十九也。为今之计,只得恳在师父身上,将此未成之画带去,我想师父庵中游人不绝,若有青年才子善于丹青者,请其完工此幅,真缴天之幸,事有凑巧,也难逆料,但不可说出家小姐之笔,此特我翠云无可奈何之极思,总祈师父相机行事,随处留心,则不特小姐感再生之赐,即员外安人,亦叨德无窃矣。即向袖中取出图画,双膝跪下送过,又说道∶我今以后若师父将画图取去,不为留意,则小姐残生莫保,空负我一片苦衷,而或者机关漏泄,贻拈香闺,则翠云之罪滋甚,望师父为我原谅。我听他语语真诚,言言恳直,实令人闻言叹服,但相公于丹青一事行否? 花春闻言大喜道∶“这段姻缘倒有八九分希望,绘画之事,是小生最所擅长,况既画了九十九幅,这一幅有何难画,直可以信笔挥就。” 遂向悟凡袖中索取卷页,悟凡连忙取出,递与花春接过一看,此页面上写着春宵美人图五个字,展开细玩,竟自一局春意图,幅幅上有七绝一首,题在后边,诗中意味皆与这幅形像相符,而画上意态,自尔慕神酷肖,未有前后重复者。花春求见之前,以为易事,及至翻阅数次,意中摹出来的形影,未有不在九十九幅中,已经有之者,因渐渐有须难意,然只是手不释卷,将那九十九幅翻来翻去,凝神定志,要摹拟出这一幅来,或俯首于桌,百端猜想,或踱步仰面寻思,搜尽九回肠,毕竟难成一幅画。 因是孟冬天气,不多时天光已晚,恐在庵中歇宿,有尼僧缠扰,所以就了此画,径往后岸船中安歇,少停悟凡来问道∶“相公今夜为甚不在上边下榻,竟下了舟船,莫不是图画不能成,把二条心事抛去,欲开船北上了么?这一幅不可带去,快交还了贫尼。” 花春道∶“师父何得多疑,吾有言告汝。” 遂跳上岸轻轻对悟凡道∶“我因在庵中宿了夜间有别事分心,不能细细摹想,故暂在舟中宿了一宵,今夜想就了这幅画,明日好交师父将好事玉成。” 悟凡闻言颠首而去,花春仍下了船,船家自端整夜饭用过俱安睡了。花春独坐在舱,暗想道∶“怪不得池娇小姐积想成病,人之心血能有几何,必为这幅画图呕尽也,看来满小姐之病不曾医得好,我之病又从此染矣,若想得就,则我生而满小姐亦生,想不就则满小姐死而我亦死,我与满小姐实两命相连者矣。” 想得神机恍惚。闻得岸上有吟诗声,模糊心中惊异道∶“这里乃荒僻野地,为何有人吟咏诗?” 几疑是鬼是神,遂移步向外开出舱门,举头一望,只见河耿星闪月光未上,四面又绝无影,正欲回去进舱,听得那边吟道∶ 画幅难描百样羞,任他鸳帐会风流,侍鬟立久斜眸视,摇拽罗帏动慢钩。 花春听罢,恍然醒悟道∶“是了,这幅可成矣,此非凡间吟咏,定是神仙来点化于我的。” 遂望空拜谢,进舱酣睡一觉,明日起身来到庵内,将手页展开,画上一幅,你道这幅形像是怎么样的∶画就一支牙床,鸳鸯帐低下翡翠钩空悬,床下放着一对绣鞋,一双珠履侧旁立,一侍女斜目视那帐钩摇动的模样。花春画罢,大悦道∶“若非仙人吟诗指示,未得有此妙想,只此一幅可以包罗那九十九幅的形像了,真画工之妙事也。”就将这四句诗题于后。 恰好悟凡走到问道∶“花相公这幅画可是画就了么?” 花春即遂醒悟着道∶“此画实有神助,你看毫不露一须亵态,而种种酥胸紧贴,二臂轻勾之状有可以意想得之,又蕴藉又风流,直匪夷所思,你今日带去与满小姐一见,实当欢悦非常,精神极爽,把平日闷上极忧的胸襟,竟一旦溶然消去,但其中美事玉成,则悟凡师促成小生当铭感不浅。” 悟凡道∶“这不消相公虑得,此画既成,管教你鹊桥得渡,凤侣成双,待我明日就去便了。” 一到明日,悟凡袖了画图,出庵而去,花春在庵只得按定神,巴望那好消息到来。待至下午,见悟凡回来是汗流满额,喘气呈呈,说道∶“相公缘悭,非关贫尼事也。” 花春方才入耳,不觉骤然惊骇,及转念一思倒把中肠放坦,以为此又是悟凡因我心肠太热,故将此语试我,因笑道∶“师父又来哄我么?” 悟凡着急说道∶“实非贫尼说谎,相公尚未知其委曲,前日满员外与小姐排八,说今岁红鸾高照,合当见喜,适有小姐之母舅来府执帖下聘,昨日已经定聘缠红,翠云姐也至昨日方晓,故前日付画之时,并不道及,贫尼一闻此信,只得将此画交于翠云收好,竟自来矣。” 花春听说,尚迟疑不信,及再三盘问,知是其,只是无限悼叹愤怒连声,此日心中闷闷,幸有众尼相交取乐,略减愁肠,又安心待与窦小姐谐欢一夕,且俟半月后,不知悟凡有何妙计。 一日,然念着池娇之事,以为伊父母虽因见喜而联姻汪姓,然池娇曾有志于丹青一事,遂选才人,则前日见了我续画一幅,未必不思慕其人,而有恋恋之意,我不如使悟凡再至满家,试探池娇心迹若何,或者此中尚有回挽,也未可知。遂将此意告知悟凡,悟凡无奈,只得又往满家。至晚回庵笑容可掬道∶“贫尼今日至满小姐外房见她,神清气爽粉颊微红,已非前日卧床形景,见我进去,似有一种含羞之态,既而问此幅画是谁人所续,贫尼就以相公告之,又将相公之品格风流,少年美貌细道其详,她听后只是叹息,自恨福薄缘悭而已,后又沉吟抑久,秉情欲吐,仍贫尼亦难以进问,只得辞别出去,与安人用过午饭,忽见翠云使女潜向我说道∶小姐后日欲到庵中来焚香,愿令那续画的人且慢起身。并问其故,她说小姐见了此幅画,虽然病已痊愈,然画虽在,而续画之人不得一面,又不免积思成疾,故令花相公在庵,与小姐一会,则此中参权行变或者尚有曲全之术。我就连声称妙,应诺而来。” 花春惊喜交集道∶“翠云道及果有此心事,非绝望的了,但后日须要见景生情,以图佳事。” 由是心猿意马,捱过了一日,这日在殿上等候多时,见满家小姐远远自外进来,就是前日这个老妪与那翠云使女在傍扶从,看来花容月貌,果不减于窦瑞香。及至回廊,满小姐亦斜凤目见了花春,然后花春避入后殿,嘱悟凡如此这般,径悟凡卧房住下相坐移时,听见外边有笑语之声,知是悟凡引那池娇进房来了,见只是悟凡与娇使女同来,那老妪却不在内,花春起身作揖道∶“前日发现小姐丹青妙笔,真是格精六法,飘授四家,工于写照,却裳传兴雨之神亦,既点楮启匣,恐乘风而去,唯因画幅款样只止于九十九,而缺其一,以致小姐用心太甚,而忧忧成疾,小生正欲续貂于后,以解小姐闷怀,不料构思终日,仍然搁笔,是夜实有仙人赠诗寓意,故得悟出此境,小姐莫将此幅画图等闲视之。” 那池娇两颊晕红,莺声低语答道∶“妾非不铭感君家厚德,但恨命薄如云,丝罗已订,此身又不能君矣。” 花春道∶“古来奇缘奇遇,亦自不少,贾氏以窥帘,而再从佳偶,崔莺以待月而重缔良盟,才子佳人之事,岂仅坚坚于礼法之间而被所拘束哉,愿小姐为之三思。” 池娇闻言竟然默默不语,悟凡恐老婆子到来,因令花春且自出房,花春出来信步行至慧源房内,慧源无事桌上放着二本金瓶梅,在那里观玩。花春假意问道∶“师父看的是什么经卷?” 慧源笑道∶“经卷看他则甚,贫尼看的是一部消闲趣书。” 花春遂挨身坐下,同她展玩,书中露一笺纸出来,上有诗句,花春意中以为此定是谁人相赠的情词,遂念诗句道∶其一思为多才误此身,红颜薄命恐非真,如何十二峰头女,便作三千界外人。忏悔佛前常伴佛,脱离尘境已无尘,不须重赋风流句,日坐蒲团洒泪频。其二大士坛前礼拜频,杨枝滴水属何人,霄施脂粉愁开镜,新试袈裟不染尘。一点法灯今日我,百年幻梦异时身,于今已作沾泥絮,且结来生未了因。后写俚句感赠悟凡师满氏也,娇草。花春道∶“这二首诗原来是赠于悟凡师的,不料池娇小姐既功于画又善于诗,你看诗中悲感叹息,说得前因后果种种俱非,言下顿开圆觉,真闺中之绝才,但以此二诗赠诸,悟凡师则未可云知己也。” 顺手夹好,依旧看书,看到情浓之处,不觉淫心动荡搂往慧源道∶“空摹其神,何如实傲其事。” 慧源此时也已春情炽,伸手勾住花春脖子,就亲了个嘴,莺笑道∶“那相公还不快合手,出那贼钻来,钻到我那下面桃花洞中玩一会。” 说罢,慧源就起身闭上房门,两个相搂相抱,吻唇咂舌,呜咂有声,你摸我,我摸你,双双宽衣解带,拥入罗帏风流一度,真正是∶ 金瓶得趣兴正浓,风流艳句欲火纵,才子誓作攀花手,恣情欢娱云雨中。 少顷花春出房,步至殿上,恰见悟凡送走了满小姐进来,向花春云∶“事已谐矣,方才翠云瞒着小姐,令我明日同你进城,我先至她家,傍晚你须在后门伺候,黄昏人静出来引你进去,径到小姐闺中,何虑阳台路杳哉。”花春此时不禁喜形眉睫。 是夜无话,到了明日,打点去赴佳期,又自思虑道∶“我若与悟凡同行,则傍观不雅,若使她先到满家,我随后自进城中,则径途不熟,又不认识满家后门。” 虑久却在心生一计,不如扮作尼姑模样,与悟凡同至满家,希言归庵不及,借宿一霄,则夜间潜入绣闺,又省一翻周折。诡计已定,悟凡进房取衣,花春将衣衫尽解,又脱下马靴,头上带一项妙常新巾,身上字一件半新不旧,紫檀色的袈裟,腰内束一条水墨禅裙,足上套一双四结方头僧履,众尼僧看见,俱掩口而笑。悟凡道∶“如欲同去借榻,此时早了,须午后进城方好。” 于是在庵耽搁许久,花春袖了一幅十美图画,遂与悟凡慢慢步出庵门。一路行来,但见人烟寥落,少有村庄,野村风飘,枝凋叶落,正是促冬的景况。约行五六里许,已进城中,转过数条街巷,已至满家门首,径入里边,花春举目细睁,虽不等缙绅门第,赫赫威威,而内参宇高堂,自有一种富家气象。 来到后堂,与安人见礼已毕,问道∶“这位师父,从不曾会过,莫不是新到庵中来的么?” 悟凡应道∶“正是。” 又问∶“今日何进城太晚?” 悟凡道∶“因上午在紫石街张老爷家,被大人留住,用过午膳,又闲谈许久,所以晚了,本欲径回庵内,因昨日小姐到庵简慢多多,未知昨宵可安睡否?贫尼心甚牵挂,故又特进来问候。” 满安人又回答多谢于师父,于是遂留悟凡花春在家下榻,不多时用过夜膳,已交初鼓,安人命她在小姐房外厢楼上安睡,花春闻言,喜不自胜。侍女移灯引至楼上,悟凡自进房中,与小姐闲谈去了,花春只在厢房坐下。房内设着两只铺,铺内枕衾齐备,虽非锦缎绫罗,却也精洁可爱,少顷,悟凡进来脱衣就寝,二人正在戏噱,见使女翠云进房,含笑丢眼举手相招,花春随了翠云步进小姐房中,池娇正在床沿,罗裙已解,只穿一件杨妃色花绫小袄,大红缎裤管上用片金?就,纤纤玉手,正把那一双双红菱样的绣鞋脱下,花春看见这一种景况,不觉魂魄俱销,趋身过去,池娇定楮细认,若为错哧道∶“你是何人擅敢乔妆改扮,深夜入我闺中?” 花春双膝跪下道∶“小生昨日在香莲庵中,曾与小姐会过的,难道就不相认了么,今夜万望小姐垂怜,我为了这幅画费尽神思,实指望与小姐一谐鸾凤,讵料萍水无缘,望梅竟难止渴,小生这一点灵犀已在小姐身上,若小姐竟弃于不顾,则无底之相思,此身不免向茫茫泉路矣,亦何忍至此乎。” 那池娇听他一字一声,俱从肺腑中流出,亦觉香泪交流道∶“妾非无意君家,故作此香阁态,况妾前日曾立志欲于丹青中访我佳偶,今君笔墨独灵,实妾之佳偶也,既而因美人图不能终幅,染成重症,赖君续完此幅,救妾残身,则君又妾之恩人也,但父母之命不可违,媒妁之言不可挽,即今宵不顾辱身,与君赴高唐之梦,然究不能终身奉侍箕帚,与君谐老,则一夕之欢,亦恐为君不取也。” 花春道∶“非也,若不图终身之计,而仅贪一夕之欢,是非爱卿,直欲辱卿耳,尔不虑终身之,就争在一夕之从,谓已订朱陈,不可再谐秦晋,则安心待嫁汪门,予与卿天南地北终身无相见之期矣,倘今宵一渡蓝桥,则后此必千筹百划,谋一万全之计,以了终身,是终身之从,实一夕之从之有以激之也,此中委曲,小姐殆未深思尔。” 池娇闻声不语似有允意,那翠云在傍察颜观色,竟把银灯吹熄,将房门反手拽上,于是花春将池娇搂抱在怀,朱唇紧贴,笑吐舌尖,探胸轻揉,松其衣扣,褪其缎裤,池娇半推半就拥入帐帏,顺手将鸳帐轻轻垂下,花春笑噱池娇道∶“子与邻此时,宛如与第百幅的画像无异,只少一个侍女在傍窥伺,未识几时得与卿夜夜谐欢,摹尽那九十九幅的娇态,则见才子佳人赏尽风流乐事,不为画上美人所嘲笑也。” 池娇亦无言功答,意任其鸾颠凤倒,雨覆云翻。正是∶香喷檀口,鸡舌初含,汗湿酥胸,凤膏凝滑,涓涓露滴花心,点点红流衾底。 花春见状,自有一种惜玉怜香手段,三更事罢,各自睡去。到日清晨直待侍女唤醒,然后披衣起来,池娇对镜,花春在傍细视,真是云髻一窝堆俏,双眉两黛横情,丽貌无双,屏上相形俱欲妒,花容罕匹,镜中对影暗生怜,池娇命使女把她平日所画的画幅,各各与花春观看,花春一一展玩,赞羡不已。 少顷饭后,悟凡必与花春同返庵中,池娇命翠云告禀安人道∶“请悟凡师先行,这位师父还要他盘桓数日,请教他几幅图画了。” 花春听说真感念不已,遂出房潜向悟凡道∶“我虽在此耽搁,窦小姐之事,你曾说俟过月余有隙可谋,我算来,其期已近,倘有所谋,却通信于我。” 悟凡道∶“不必通信,你俟三日后须到庵中,但不可贪于此,错过日期,则又无能为矣。” 那时花春自在满府一留,遂将池娇新画之山水人物,细细将诗句题跋,到晚来被底欢娱,自不必说。一日偶在绣床鸳枕边见得池娇睡鞋一双,甚觉香气扑人,尖织可爱,因口吟一律以噱池娇云∶ 绣枕鸳衾分外佳,洞房窜上睡时鞋,可曾踏破巫山路,无复经来洛水涯。半夜春风勾治梦,一弯暖玉透郎怀,暗中香气迷人醉,并蒂红莲称小娃。 池娇听后微笑而已,尽不烦叙。 且说三日已过,花春心中踌躇道∶“我今日若径回庵,则又舍不得此情此爱,若欲不去,则悟凡又说日期不可错过,我只得且到庵中,看她作何计较。” 因取出美人图赠于池娇,遂欲作别归庵。池娇道∶“郎君何不再住数天,递欲别去,未知何日,得再会芳容,倘君去后,家君竟选期赘婿,事将奈何?” 花春道∶“卿上无虑予,此去都中,倘春关失意,自即旋返此间,与卿图一万全良策,即幸而杏林侍宴,亦必告假出都来,此与卿了局,且莫紧念卑人,致旦晚百转肠回,有伤玉体。” 二人徘徊牵袂,珠泪暗流,愁不尽荒却雨露,客路辛劳,嘱不尽野店风霜,羁身爱惜。满家女子频频执手问归期,花姓郎君脉脉关情订后晤,这种别离景况,就是丹青上也描写不出的。花春无奈只在房中迟回许久,然后别了池娇,径自出来辞谢了安人,一路往香莲庵而来。将近庵门,隐隐有鼓钟铙拨之,暗暗奇异道∶“今日是其么道场,做须法事?” 行至庵前,见傍岸停泊着一号大船,标竿上样着一面姜黄旗,上写吏部正堂四个大字,舱内纱窗悬起,并无甚人在内,花春看见旗号心中甚是疑惑,移步走进庵中,见众尼俱在殿上,礼拜诵经,内中有一个年少佳人,拜伏蒲团,花春见她穿着一身素缟,虽未观面,已悟得此非别人,定是心上人窦瑞香,及至走近身傍一认,果然就是。暗想悟凡前日之言,原来计出于此,见悟凡不在殿上,遂急向厨寻觅。悟凡正在里边与佛婆整理素肴,待她整备已毕,约至芸房谓悟凡道∶“她今虽在庵,但不比池娇小姐,可以卤芬相将,进言挑动,你道计将安出?” 悟凡道∶“她因忏悔亡夫,在庵中礼拜粱皇,宝忏三日,要过了三日,方回家中,只说船中安宿,许多不便,留在贫尼房中下榻,晚间饮酒将她灌醉,倒在卧床,然后放相公进房来,与她轻解罗裙,慢松绣带成就鸾交,至醒后则含花已破,难矢志于终身,玉液初尝,已迷魂于一度,瑶池冰雪,定化为巫峡雨云矣。此贫尼前日所云,唯局骗一计,尚可为也。” 二人设计已定,专待晚间成事,花春步出殿间,也挨在众尼内,口中任意模糊也,若诵念经典模样,这一双俏眼注定在瑞香身上,看她形容举止,绝不似怀春之女,而丰神秀艳,自是娇媚动人,不多时天色已晚,殿上点起灯烛,照耀辉煌。直至法事毕,然后引小姐至芸房用斋,只有悟凡与花春在傍陪饮,悟凡满斟一杯,敬与瑞香满上饮下,又斟一杯过去,瑞香推谢道∶“奴不曾用酒,请二师父自用一杯。” 被悟凡苦劝,只得又饮下去,花春见不肯多饮,心甚着急,忽记起道人所赠之醉心丸,惜向身傍取出,撩入壶中,又斟过去,瑞香执意不饮,花春因力劝道∶“此酒味甚温厚,不比新酿的暴烈,可以多饮几杯。” 瑞香被劝不过,勉强饮下半杯,药性顿发,沉倒于床上,两侍女也因用酒沉醉,悟凡扶她们到别处安宿,花春就把房门掩上,拽起罗帏,忙与她解衣宽带,扯开衫儿,露出那臂儿白松松似雪藕节一般,胸前那白馥馥光油油香乳如莹玉一般,舒手摸弄紧紧就就,赛麻园滑腻,卸下裙裤,但见肚脐儿小省,脐下毫无一根毛影,生得肥净净,壮鼓鼓犹如白面蒸馒儿,园园突起,当中一条缝儿紧紧合着,洁白两腿好似无瑕美玉,烛光之下皓体呈辉。 此时花春魂荡意迷,看之不已,把个指头去她妙处拨拨儿挖挖儿,将中指进内款款动之,见缝儿有些开,伏身便将舌尖在上面乱舔得阴门湿搭搭,道不明是阴水是唾液。花春轻轻跨上身,凑着缝儿把如铁硬的鸡巴头向牝中一耸,插将进去,着实抽来。只觉瑞香突的一抖颤,忽然杏眼园睁,继尔惊叫起来,原来瑞香饮之不多,醉后只觉肚下隐隐作痛,攸尔如撕一般裂痛,方才醒觉。 未知惊觉后,作何光景,请览下回。第七回 幸中幸得美遇仙 才怜才惊诗赴考 诗曰∶ 从来恩怨未分明,不到头时认不清,自昔赠丸方感德,于今赐食又怡情。绿林风月羁人占,红粉词章过客惊,十美硕酬完大欲,不堪午夜问前程。 话说花春乘瑞香醉后,以成佳事,迨至情兴正浓,瑞香忽然惊醒,娇声大喊救命,意欲挣起下床,却被花春擎住,难以脱逃,只得口中嚷喊,把双嫩藕般的腿儿乱挣乱展。花春压住道∶“小姐且请息怒,容我细禀,方才陪你饮酒的尼僧,一个就是小生,因进都会试,于庵前得见芳容,甚是思慕,故在庵中耽搁至今,得与小姐一度春风,若小姐声张起来,则此事传入城中,人人谈论处处张扬,不能千载流芳,从此万年遗臭,况以小姐如是之容颜,世上何可多得,乃竞守寡终身,不图不爱,岂不负了彼苍赋质之意,我今与小姐一醒迷途,试令赏那风流妙趣,则回味寻思,必感念我恩人不浅矣。” 瑞香闻话,默然良久道∶“妾数载冰心,已一早被君污辱,将来仍守节终身,则碍于有名无实,欲改辕中道,又苦于有口难言,将来之计君其何以教妾。” 花春见他初醒觉时大声疾呼,心贞性烈,悍然有不肯允从之概,及听到此数语,已明知心回意转,迷情于高塘一梦中矣。花春道∶“卿且莫虑,我自有所以为卿图者,决不令卿孤帏守老,依然寂寂春宵也,于是重聚风流,更觉你贪我恋,与恣情浓,不比方才初举。” 花春暗想道∶“此今始信窃玉偷香之事,有志者事竟成,如彼未婚守志,虽坚如铁石,凛若冰霜的一个贞节女子,被我始以计限之后,以情趣赏之,终以言语醒悟之,已妥手而得矣,况普天下女子,如她者能有几人。” 此时与她二度巫山,遂合衾并枕,至明日朝旭,临窗犹是酣睡。迨悟凡叩门,花春朦胧惊醒始披衣起身,即问叩门是谁,知是悟凡,遂开了门,放她进来,径到床前问窦瑞香。瑞香道∶“你知罪么,不该如此无礼,与那人设计通谋,玷污我体。” 悟凡笑吟吟说道∶“贫尼实罪在不赦,但事已如此,目劝小姐含容忍耐了罢,想昨宵乐境,小姐亦享尽了。” 瑞香回嗅作喜,嘱以此事万万不可泄漏,花春忆看醉心九,一颗真乃仙丹至宝,昨宵撩在壶中,尚未取出,遂步过桌边,把壶盖启下,捞起丹丸藏好。 话休絮烦,到了三日,忏期已满。是夜花春遂取出图赠于瑞香,鸳鸯枕上,分外情浓,翡翠衾中,尽皆恣意,后期之约订在三春。花春以此处芸房深密,况众尼僧皆局内人,料无人窃听竞肆无忌惮,若忘其为私情密约者然,临别夜二人难舍难分,千叮万嘱,曲尽云雨之情,耍到畅处竟欢声大作,岂料隔墙有耳,千金之躯毁于旦也,此是后话。 一宵易过,明日瑞香下船归去,因碍得众侍女在傍,不能言语,只得四目互睁,各各暗泪而已。及至众尼送瑞香下船,回进庵中,悟凡谓花春道∶“你昨夜在房与窦小姐讲须什么言语否?” 花春惊间其故,悟凡道∶“贫尼昨夜偶然从这里行,遇见一丫鬟在房外窃听,见了贫尼,遂飞跑去了。” 花春听说,追悔夜间多言粗心实甚,只得回说道∶“并无什么言语,你不必过意。” 悟凡见说,也不以为意。那时花春在庵,取出图文续上二美,想道∶“我画窦瑞香是身穿素缟上墓祭奠,自己在岸上观看的模样,又画池娇是身坐床沿,手脱绣鞋,自己扮作尼姑,进房相噱的景状。” 画毕藏好,念今二美之事已谐,别无牵挂,遂欲与尼僧作别,顺路进都,再往别地访花问柳,无奈众尼苦留,只得再延一日。是夜在庵,与众尼个个尽欢,似饯行送别的一般。到了明日,花春就欲开船北上,嘱谓悟凡道∶“二美处恳你常去望望,倘有愁肠要与她宽解为妙,种种恩情感赏不尽。” 悟凡道∶“相公心事,贫尼自当留意,何言重至此。” 花春嘱罢下船,众尼送至岸边,俱有恋恋不舍之意。那时船上风帆拽起离岸渐渐远了,花春几次回头,见众尼尚在岸上盼望,正是∶ 堤前衰柳折难堪,杯里琼浆亦觉酸,催别西风何太急,不留挂揖再盘桓。 花春自离了香莲庵望北而进,在路待了几日,过了淮安一带地方,起陆而行,正是黄沙扑面,野雾迷空,北地苦寒,肃风凛冽,这一日偶因贪赴程途错过宿店,急急行来,已见金阳西落,望至前面只见崇山峻岭,路甚崎岖,不禁心中惶恐,回顾仆夫道∶“天色已晚,路险难行未知前途可安否?” 那车夫冷笑道∶“我方才已曾说过教相公早寻宿店,相公道∶天色尚早,再行数里以至于此,相公你还不晓得此间的利害,前面这座岭名曰擎天岭,岭上有一伙强人住,为首的姓巫,名镇海绰号飞山豹与他妹子巫梦樱,俱有拨山举顶之雄,官兵不能除巢,惯在岭下劫夺客商,相公前去,恐亦难保无虑。” 花春闻言,惊得手足无措道∶“你原来也不是好人,既然如此,何不早早计明,直至此刻方才说出,快与我推回旧路,多谢你须银钱。” 那车夫只做不闻,竟自望前赶去,花春惊嘱无已,画箧诗囊在旁解劝道∶“相公且免愁虑,凡为客商者,因有货物财帛带来,所以遭其劫夺,今相公赴试进都,又无财帛,又无物货,一车行李能值几何,即强人亦未必加害于相公也。” 花春听说略把愁怀坦放,又行了一二里,天气愈加昏墨,虽有月光却因寒雾迷漫,不能辽望,正行之间,忽闻前面有人喝住,赶上前来,竟不由分说,将花春与童仆二人并行李一齐劫去,那车夫就推了空车,径回旧路去了。此时花春有口难言,无门可遁,竟被众强人拿上山去,扭进厅房,见中堂坐着一位盗王,身长丈二腰大十围铜铃竖眼,睁晴处令人魂魄全消,霹雳惊声,启口来使我心胆俱碎,凹脸生成凶恶,戟牙爪出锋芒,面如染靛,奇须若涂丹,相貌比钟馗而更丑。花春见了此人,甚是战战兢兢,不料那盗王见了花春,定楮细观,遂令喽罗解缚,连忙出位相迎道∶“请问尊居何处姓甚名谁,为甚夜过此间,乞言始未。” 花春见飞山豹不为加害,反欢颜相问,遂上前施礼道∶“小生家住浙江禾县,姓花名春,字金谷,因秋闱徼幸上元,时赴京应试,途径岭下,还祈大王见怜释我下山,则再造之恩,卸感靡尽。” 飞山豹道∶“原来是一个应试举子,俺因见尊家一介书生,丰裁俊雅,故不忍加害你,且安心在草山住下,还有事商议。” 花春听他言词抚无慰,自分残生可保,只得安心住下,那飞山豹又令喽罗,将花春铺呈搬入后堂梅雪轩安顿,命画箧诗囊依旧服事主人。 是夜与花春雄谈畅饮,到半酣之际,飞山豹开口道∶“俺有一妹,名唤梦樱,二九青春,尚在待字,非是俺夸口,虽混迹于绿林实超群于红粉,故誓不嫁于庸夫俗子,今见尊家少年英俊真我妹之配也,愿奉箕帚,勿以为辞。” 花春骤闻此语,不敢吱唔,只得应道∶“恩感大王不杀,又蒙订以丝罗,安敢不允,但恐令妹有志英雄,视小生无缚鸡之力,未免鄙以懦弱而不屑相从耳。” 飞山豹道∶“天下有英雄,有才子,斯二种人虽判然有别,然所谓英雄惜英雄,才子怜才子者,朋友之道则然,夫妇之间又不可以概论也,故以英雄而配才子,则陶容得暴泪俱消,虽英雄亦有才子之风,以才子而配英雄,则磨练得迂腐尽化,虽才子而得英雄之概是二者实相资益,才子既不鄙英雄,岂英雄独轻才子哉。” 花春见他身为草冠,而议论颇关至理,心觉异之,二人饮至更深方才酣止,命喽罗提灯引路,到后堂梅雪轩安睡,回弯曲折行至后边启扉而入,见里边摆供精雅,有富贵气象,因有家童在房服伺,故喽罗自出去了。花春解衣就寝,暗想梦樱之容貌,未知恁样丑,随想兄妹之貌,谅来不甚悬绝,如何可与我花春为偶,同列于十美之中,但我方才若不受,又恐祸生不测,正是明知不是侏事,急且相随将来只好见景生情以图其漏网,彼云英雄可配才子,我思唯佳人,可配才子,英雄何足论哉,寻思许久,尚未睡去,只听得满街寻哨之声,时远时近不绝于耳,二三更方才合眼。 正在酣睡之际,忽闻金鼓声喧,骇然惊觉开眼看时,见窗上日光已照,那音声似近在窗外,花春起来推窗一望,只见窗外种着数株腊梅树,金葩初放香得清皎异常,树傍堆着玲珑小小假山,前面一带粉墙围住,俱砌就字花样,因听得外边喧嚷,遂步出槛外手攀梅树,起身于假山堆上,从墙孔中望外一观,乃是一座小小花园。那傍一个亭子外,齐列数十女子,手中各执器械,在那里演武,内中有一佳人∶腰系八幅战裙,头竖双根雉羽,柳眉无待画之痕峰,如远黛杏厌有含春之态,肤若凝脂,窄窄金莲步出花亭,身袅娜,纤纤玉手抡开画戟乃盘旋,舞袖飘杨,威凛凛吴宫教战,绣裙摇拽,勇抖抖远塞提兵,貌可倾城,几似浣纱女子,武堪卫国,还同舞列佳人,花春窃看多时,以为此必梦樱也,何玉容花貌异其兄之陋丑耶,然则此不独有英雄之品,而且不愧佳人之称矣,人求英雄于丈夫中易,求英雄于女子中难觅,英雄于女子中犹易,觅英雄子佳人中倍难,以彼方人而兼二美,真可为佳人之配矣,我想于香莲庵内欲与二美谐欢,不知费尽多少心思,只博得目前欢爱,而终身之计尚在遥遥,且知遇盗被擒,几谓委肉于饿虎之腹,多凶少吉,而竟以白虎齿临变为红鸾喜照,不烦一计谋求得此豪杰佳人,可谓三生有幸,心中不胜欣喜。 话删冗繁,书题紧要,单说花春在山择了吉日,就与梦樱洞房花烛,是夜恩情,真是如鱼得水,如漆投胶,笔难罄迷。 过了数日,已是腊尽春初时候,岭前岭后梅花竞放,花春信步出山,因玩赏梅花,忘路之远近,不觉曲折回环,只顾行去,行至一石洞边望进去,甚是幽深远远,及步入里边,几如桃花源之豁然开朗,洞中玉沙瑶草异树仙葩,别有一天境界。花春暗想∶“此非凡境,我几如刘阮迷路天台,麻饭之缘其在斯矣。” 行不多时,见那边石凳上坐一道童,见了花春,忙上前迎接道∶“来者莫非花贵人乎,家师因赴会瑶池,不及上洞候迎,盘中之物敢敬献于花贵人品之。” 花春接过,细细见是白粉捏就的牛虎,又有一物状如紫燕,心甚奇异,以为既系仙山品物,自然食之得沾仙气,遂把物件数咽吞下,又见童子在傍,举起一捍银枪说道∶“家师又命我传授贵人枪法。” 遂举枪舞弄,花春神慧心灵,早已领略,授法已毕,童子送出洞门。花春道∶“特求令仙师法号使弟子可铭心顶礼。” 童子道∶“家师法号紫云真人,今岁春间曾与花贵人会过在禾县的。” 花春知他非别,就是赠丹援命之道人,数蒙恩德意者,仙度有缘乎,仍慢慢寻回旧路,见两个喽罗慌慌张张说道∶“花大爷在何处耽搁了月余,使我们四野寻觅,受大王许多责罚,疑被豺狼吞噬,累小姐终朝愁虑。” 花春大骇道∶“我在山中只游玩了半晌时光,说什么一月余。” 喽罗闻言,俱疑感不信,一个喽罗一路随了花春同行,一个先赶入寨中报信去了。花春入寨中,喽罗报说大王在后厅梅雪轩中,花春步入梦樱也在,二人俱惊问其故,花春就将入洞遇仙赐食教枪之事,细细讲了一遍。 飞山豹道∶“此套西南角果有一长春岭,岭上紫云洞内闻有仙人居住,但与这座擎天岭,峰回崖断,人迹罕到,贤妹丈竟得到其间,未有一夕之宿,而此间已日逾三旬,诚哉仙境年光,不比凡间岁月。” 花春知年华已易,已交二月初头试期在节,到了明日,遂与梦樱作别。斯时夫妇情长英雄气短,未免洒下几点别泪,然不比诸美人恋恋之甚。到寨中又别了飞山豹,仍命画箧诗囊跟随北上,飞山豹又令喽罗,将他行李搬下山冈,送出此岭方回。 讵知在路耽耽搁搁,才到都中已是初八凑晚,不及入闱,心中虽然怀闷,然花春之赴试,半为访美而来,功名之念甚淡,故虽错过试期,而在都仍自欢畅,日日在城游玩。 一日闻泰国寺中梨花盛放,游人络绎,花春也不带童仆,独自一人慢慢访去,约有四五里之遥,已到寺前,只见绀园围日月之光,金刹矗虹霓之象,浮图疑海外飞来,法鼓听云中响彻,装成珠玉开色界,放诸天丽极雕镌,建梵宫于大地固,尔宝阶云灯直个绮壁霞鲜,那时进了大雄宝殿,绕过一带回廊,转入寺内见园中遍树梨花,果然开得清艳异常,芬芳扑鼻。 因是春光明媚,游赏人多,王孙勒马,公子扬鞭,也有放浪才人,移樽赏饮也,有风流学士,摘向抒怀,花春不觉诗兴勃发,与僧人索了笔砚,欲向那粉壁上题咏一律,正待挥毫,见这边壁上,已有数行字迹,遂住了笔,步过去一看,见题是咏梅,遂念道∶ 一片冰心挺异姿,风光全在岁寒时,不堪落落君芳互,肯望庸庸俗眼知。蝶梦只凭妆化耳,玉魂好倩宋招之,春风转盼归黄土,且索罗浮梦里诗。 又有一首题是咏梨念道∶ 罗衣偏惹粉痕弄,斜倚栏杆艳态慵,半树庭荫烟漠漠,一帘夜色月溶溶。春风送尽抛朱泪,白宁歌残瘦玉容,料峭不堪重着雨,好留幽梦伴吴侬。 花春细玩字句,真是风流潇洒,清挺不几,而体近香躯,过于艳丽,有似才女所吟,及看后边落款,学凤楼山绛桃题,乃知果是才女之作,吟神许久道∶“李白见五鹤楼之句,遂为之搁笔,今有此闺中绝唱,超轶前人,予何心复作效颦之态耶。” 遂向僧人问道∶“师父你可知山绛桃住居,那里何等样人?” 那僧人答道∶“莫非粉壁上诗句后题着学凤楼山绛桃么?” 花春颠首称是。僧人道∶“这就是山句马的小姐,素擅才名帝都震耳,来求聘者,络绎盈门,不好十分严拒,因设此选才之计,凡有求聘者,必须面考诗才然后许配,去岁春间,此信一传赴试者,纷纷不绝,却因山小姐诗才绝世,法行太高,宦家子弟大半为其嘲笑者多,故至终间赴考之人,渐渐廖落。” 花春道∶“山小姐之才,已见一斑,未知其貌何如信人?” 僧人又赞扬其貌之美。花春暗暗喜道∶“若去赴考未必遭其驱厅,倘此女有缘,则十美之硕数可足矣,我始以为世上佳人,不可多得,且知半载之中,奇缘频凑,天下佳人,一人罗而致之诚快事也,是世间不患无佳人,特患无才子以招之耳。” 是夜归寓不表,到明日饭后,更了新艳衣服,备一见司马的名帖,命家童随了竟望山府而来,门上知他来考诗的,不敢怠慢,引入后堂杞云板轻敲,遂有管家婆子启扉出见,闻说是赴考词章的学士,即引至里边,走出一对清衣女子,遂引了花春进去,那婆子自退入外厢去了。 花春步进内室,见匾额上题是五车书屋,典籍盈床笑签满架,画屏曲绕,绣幕低垂,那女子问明姓名籍贯,径自进内,少顷出来,见一青衣手捧笺纸,一青衣女手托琴,花春不解其故,想道∶“莫非山小姐爱琴,欲于诗成之后,倩予抚弄一曲,则流水高山,予亦非门外汉。” 接过香笺一看,题是咏新柳词四绝,不拘韵,暗笑道∶“这考规亦宽极矣,莫说四首就欲赋十四首有何难处。” 只见送题的侍女浓磨香墨,侍立几傍,花春正待挥毫,那抱琴的侍女,亦轻按水弦∶“听小女子琴终一曲,相公的诗就欲成矣,若曲终而诗不就者,即请出外,不敢屈留,此时家小姐考诗旧例,请相公速速构思为妙。” 花春道∶“如此请小娘子慢调五指,小生就此挥题矣。” 暗想∶“山小姐命题何太宽,而限制又何甚严,若非我花金谷,几被他这一语拘挛诗思。” 遂尔展开云笺搜搜落笔写道∶其一当墟少妇伴郎开,二月春风柳乍裁,纤弱不堪重系襟,却教张绪数钱来。其二秋千女伴态婆娑,柳外迁延目送波,欲挂采绳还怕断,纤纤一捏爪痕多。其三半含嫩芳半含青,婀娜纤腰倦未醒,毕竟小蛮羞对舞,几回愁杀女俜俜。其四杜鹃声里恨悠悠,一缕芳魂愁复愁,细雨微烟莺唤住,暗然送尽去来舟。花春诗完,即递于青衣女,那操琴的女子惊异道∶“往常人来考诗,有曲终而诗方成者,有曲罢而诗未就者,今小婢尚在工商初按,而相公之诗已成,真捷才也。” 那侍女将诗笺送入香闺未几,又命两题出来,一是燕语限空字,一是蝶梦限家字,俱欲赋七律,花春令青衣女不必另弹别调,就于方才未终的曲续弹去,先咏燕语道∶ 小燕子飞绣阁中,寻巢觅主语偏工,呢喃月下抒春怨,宛转花前诉晓风。说尽兴亡无限恨,记他歌舞已成空,不知欲自何人道,终日依依恋椅重。 又咏蝶梦云∶ 徘徊小院绿阴遮,沉醉南柯日已斜,忆昔漆园曾化汝,而今芳径且眠花。滇吏幻尽三春景,飘荡难归万里家,栩栩顿忘身是蝶,痴魂偏恋旧繁华。 诗成曲尚未终,仍命侍女传进,进去多时出来,又有一题是春闺,下注回文体,上下韵限三娇二字,花春暗想道∶“为甚诗愈出愈难,这一律确未能急就,因回文之难于命句慰贴也。” 吟哦许久,然后握管欲题,又恐琴音将绝,诗还未就,因对那抚琴的侍女说道∶“是题体限回文颇难,求其工稳,还恳姐姐慢按朱弦方得曲终诗就。” 未知花春。此题诗句若何。下回自见。" }, { "text": "浪史奇观\n目录第一回 云雨时今朝演说 风月事千古传流第二回 玉楼人中途相遇 小安童随后寻踪第三回 李文妃观阳动兴 张婆子拾柬传情第四回 春娇定计在桑间 婆子遣书招玉郎第五回 俏书生夜赵佳期 俊娇娘锦帐重春第六回 梅彦卿玉树轻颜 赵大娘翠眉勾引第七回 狂蜂儿既采红花 蝴蝶儿又思含蕊第八回 他那边双锦传情 俺这里连营独战第九回 大娘哄诱裙钗 春娇耍弄书生第十回 小妮子嫩蕴含葩 大娘儿生姜老辣第十一回 狂童儿书堂生春意 小梅香锦帐说云情第十二回 月下山盟海誓 花前雨意云情第十三回 神将单三入红门 女真主生还险地第十四回 娇娘子触景生情 小秀才贪花得病第十五回 巫山里玉人娇嫩 阳台上才子温存第十六回 李文妃春风得意 王监生一命归阴第十七回 梅生用金寻媒妁 钱婆定计谋贞女第十八回 潘素秋心烦意乱 钱婆子巧语花言第十九回 潘素秋戒指相遗 梅彦卿金簪赠答第二十回 潘卿一度一愁 梅生三战亡一败第二十一回 潘卿巳识郎君意 浪子难收玉女情第二十二回 梅生这番得计 娇娘两次魂消第二十三回 俊卿两路尽归伊 陆珠历遍桃花径第二十四回 佳人暗把宁王管 玉郎偷入销金帐第二十五回 这一个白骨将秋 那一个红雨重春第二十六回 潘素秋已死寄真容 梅彦卿遥祭哭情妇第二十七回 李文妃重婚娇媚 梅浪子愁饶佳人第二十八回 梅彦卿开门揖盗 陆闰儿暗里偷闲第二十九回 闰儿大闹销金帐 文妃十面用埋伏第三十回 陆珠儿今番输却 李文妃临别牵衣第三十一回 荷花池风流戏谑 濠州城故人相见第三十二回 酒兄若弟瑶池设宴 才子佳人月夜联词第三十三回 书厅内二女争艳 绣帏中浪子穿花第三十四回 彼此尽成欢 吾今亦连理第三十五回 瓶花相寄词话牵连 燕衣交赠比前着意第三十六回 佳人才子乍相逢 雨意云情两着意第三十七回 司农举意赠娇娘 浪子月下遇莺莺第三十八回 博陵崔氏洗耻明冤 铁木朵鲁弃世归山第三十九回 锦帐春风 计议归湖第四十回 石湖山同农度世 鄱阳湖彦卿显神浪史奇观卷一 第一回 云雨时今朝演说 风月事千古传流 诗曰∶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这八句诗,是唐朝李商隐题《隋宫》的诗。这隋炀帝,历丽慆慆淫情放志,荡营东宫,显仁宫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多实园苑。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余所。所在有留香草。又筑西园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余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岛,台观、宫殿,罗络山上,海北有龙鳞渠萦行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 楼观穷极奢华,宫树至冬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色变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煎彩为芰荷,菱茨乘与临幸则去,永面布之十六院。竟以声华精丽,相高求市,恩龙上好,以夜月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穷极奢华,后世莫及。 帝尝临境自照,曰∶“好头颈,谁当砍之。”后为宇文化及弑于江都,富贵终为他有。 后鲍容题一绝,以叹之。诗云∶ 柳塘烟起日西斜,竹浦风回雁美沙。炀帝春游古城在,旧宫芳草满人家。 又刘沧经炀帝行宫,亦题一律,以叹之,诗云∶ 此地曾经翠辇过,浮云流水竟如何;香消南国美人尽,怨入东风芳草多。绿柳宫前垂露叶,夕阳江上浩烟杷;行人遥起广陵思,古渡月明闻桌歌。 话说为何今日,说起这段话儿来,咱家今日不为别的说,只因元朝至治年间,钱塘地方有一小秀才。这个小秀才,不说他便休要说他,不打紧有分叫,不周山柱倒,钱塘水逆流,正是∶ 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 毕竟这秀才姓甚名谁,作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隋炀帝也为风流,这个小秀才也为风流。第二回 玉楼人中途相遇 小安童随后寻踪 集唐五言律∶ 寒食江村路,风花高下栽;江烟轻冉冉,竹日净晖晖。传语桃源客,人间天上稀;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话说这个小秀才,姓梅,双名素先,字彦卿。年只一十八岁。因他惯爱风月中走,自此人都叫他做浪子。今日且把他,来当做浪子相称,说这浪子父亲,他也曾做到谏议大夫。为因恶了铁木御史,奏闻英宗皇帝,罢归田里。不几年间,夫妇双亡。 这谏议大夫,在日曾抱一个侄女作继女,如今已年十六岁了,叫做俊卿,与这浪子如嫡亲姊妹一般,在家只有二口。 一日,正是清明佳节,你看乍雨乍晴,不寒不暖,遍树黄莺紫燕,满阶柳绿桃红,真个好景致也。 那浪子对着妹子道:“吾今日出去,闲耍一番便回。” 妹子道:“随着哥哥便了。” 浪子随即整了衣巾,唤陆珠、晋福两个跟随,别了妹子,出得大门,往东走来。 你道好不作怪,正是∶ 有缘千里相会,无缘对面难逢。 只见红红绿绿的一群走将过来,你道是甚色样人。这个是王监生家扫墓,许多妇人穿着新奇时样的衣饰,浓抹淡妆,走到梩这个所在,两边恰好遇着。浪子回避不及,站在阶侧,却又偷眼瞧着。 内中一个穿白的妇人,近二十多年纪,眼横秋水,眉插春山,说不尽万种风流,描不出千般窈窕,正如瑶台仙女,便似月里嫦娥。 浪子一见,神散魂飞,痴呆了半日。自想道:“世上不曾见这一个妇人,可惜不做我的娇妻好心肝,这一条性命儿,却遗在你身上也。” 晋福哼哼地暗笑,道:“吾们相公,今日又着好也。” 浪子道:“陆珠,你与我远远随去,打听一番,这是甚的一家,访问端详,得他拜了一会儿,便死也休。” 你道陆珠是谁?这陆珠年只十六岁,生得俊俏如美妇人,最是乖巧聪明。 浪子十分爱他,如夫妇一般的。 当下陆珠应道:“相公说的话,我便去。” 不多时,却早转来。 浪子道:“陆珠,你访的事怎样?” 陆珠道:“告覆相公,这起宅眷不是别家,是西门王监生家。这个年幼穿白的,就是监生娘娘。因去北门外拜墓,在此经过。他这跟随的小厮,曾与我做个同学朋友,说的是真。我又问他,这个老妈妈是谁?他说是女待诏,吾家娘娘平日极喜他,一刻也暂离不得的。吾又问他妈妈姓甚名谁,他道姓张,住在南湾子口。却又不曾与他说甚,不知相公怎的意思。” 浪子道:“你也道地。” 陆珠道:“依着陆珠说起这个关节,都在张婆子身上。” 浪子道:“你也说得是。吾且回去,再作区处。” 当时三人,即便回来。正是∶ 数句拨开山下路,片言提起梦中人。 毕竟后来不知怎生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好一个陆珠付为中军谋主,去得,去得。第三回 李文妃观阳动兴 张婆子拾柬传情 集唐五言二绝∶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欲识怀君意,明调访楫师。 却说浪子走到家中,妹子接着,讨午饭用毕,又讨茶吃。浪子对着妹子道:“向久不曾篦头,明日要唤一个待诏来。外边有个女待诏,倒也是好。” 妹子道:“哥哥,随便。” 两个各自归房。当日无事。 次日早饭毕,浪子着陆珠去唤张婆子来,说话间,早到,相见毕。张婆子便走到房中与浪子篦头,两个言三语四。 说话中间,浪子道:“西门王监生家,你可认得么?” 婆子道:“王相公娘娘叫李文妃,一刻也少不得我。昨日扫墓请我同去,怎么不认得,不知相公问他怎的呢?” 浪子道:“问他自有原故。” 婆子急忙篦头毕,又道:“相公问他怎的?” 浪子便取出五两重,一锭雪花细丝,摆在桌上,道:“送与妈妈的。” 婆子道:“相公赏赐,老身怎用许多,决不敢受。” 浪子道:“权且收下,有事相恳。倘得事成,尚有重谢哩。” 婆子即便收起道:“相公有甚事干,老身一力承当。” 浪子道:“昨日见了李文妃这冤家,魂灵儿都随了去,特请婆婆计议,怎能够与他弄一会儿,相谢决不轻少。” 婆子听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嘻嘻的道:“相公真个要他么?” 浪子道:“真的。” 婆子附耳低语道:“只是这般这般,便得着手。” 浪子首肯,再三道:“事成后,当重谢妈妈。” 那婆子话别去了。 当时浪子带了巾,穿了上色衣服。足踏一双朱红履,手拿一柄湘妃扇,挂了一个香球。叫了陆珠,飘飘飏飏竟到王家门首经过。 却说李文妃年纪不多,更兼是性格聪明,更好戏耍。 那时分还是清明节候,街中男女往来不绝,文妃便在门首侧屋重挂了珠帘,请着张婆子与几个丫鬟,看那南来北往的游人。正见浪子走过,生得真好标致,装束又清艳,心里却有几分爱,也便对婆子道:“这个小年纪的,想是甚家贵宦公子。” 婆子乘机道:“这个秀才,便是梅谏议的公子,年方十八,甚是有才,老媳妇也在他家往来,知他惯爱风月,见了妇人,便死也不放下。” 文妃道:“想是少年心性,都是如此。” 婆子道:“正是。” 文妃听罢,半晌不语,不知想着甚的去了。口问心,心问口,想到:“有这样可爱的小官家,娇滴滴的与他被窝里,搂一会、抱一会、弄一会,便爱杀了,我这丈夫要他甚的?” 婆子道:“他说认得你哩。” 文妃笑道:“秀才家要说谎,哪里认得吾来?” 婆子道:“便是前日扫墓见来。” 文妃道:“他可说甚的么?” 婆子道:“他说你标致,世间罕见没有的,可恨我没福,却被王家娶着了。” 文妃笑道:“不是他没福。” 婆子道:“不是他没福,是谁没福?” 文妃含笑不语。 少顷,文妃又道:“他可问我甚的?” 婆子道:“他问你性格何如,年纪许多?我道人家内眷,不好对他说得。” 文妃道:“就说也不妨。” 婆子笑道:“不瞒你,吾实对他说了,说你性格聪明,年止十九岁,他道可爱可爱。” 文妃道:“男子汉最没道理,不知他把我想着甚的去了。” 当晚收帘进去,一夜睡卧不着。想道:“怎能够得他这话儿,放在这个里,抽一抽也好。” 次日早饭毕,婆子也到。又挂起珠帘,两个坐定。只见浪子又走过去,今日比了昨日更不相同。又换了一套新鲜衣服,风过处,异香馥馥。 那妇人越发动火了,又自想道:“我便爱他,知他知我也不知呢?” 那妇人因为这浪子,却再不把帘子来收,从此连见了五日,也不在话下。 那帘子对门,恰有一东厕,一日,浪子便于厕中,斜着身子,把指尖挑着麈柄解手,那妇人乖巧,已自瞧见这麈柄,红白无毛,长而且大。不觉阴户兴胀,骚水直流,把一条裤儿都湿透了,便似水浸的一般。两眼朦胧,香腮红蒙,不能禁止。 浪子便了,临行袖中,不觉落下一物,他也不知,竟走了去。 婆子便揭开帘子拾了这物,道:“原来是甚书柬,却落在此。” 反复一看,却没有封皮。拿过与文妃,道:“娘娘,可看一看,若不是正经书柬,省得老媳妇,又到他家还去也。” 文妃接过手来打开看时,不是甚书,却是一副私书,就送与文妃的。正是∶ 故将挫王摧花手,来拨江梅第一枯。 当时有曲名《殿前欢》为证∶ 才出门儿外,早见了五百年;相思业债,若不是解裤带,露出风流态。这冤家怎凑满怀,更着那至诚书撒尘埃。拾柬的红娘,右针线儿里分明游玩。只见他素性聪明,那时节愁闷心变。 毕竟后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李文妃也是一个妇人,不知这婆子也是一个妇人,所云便成绝笔。 重痴云:“恨不得共枕同床也,在跟前站站儿也是好。”若云:“又恐站在跟前,那时共枕同床哩。”潘卿又为之妙。第四回 春娇定计在桑间 婆子遣书招玉郎 集唐: 人生争望四时景,看月连娟恨不开;世上农花和地种,日边红杏倚云栽。不是爱花如欲死,只恐花尽老相催;今夜书斋好明月,嫩芯商量细细开。 话说文妃接过一看。你道上写着甚的书,道∶素先再拜,奉达文妃:可人妆次,前往中途,遥接尊颜,恍疑仙子,猿马难拴,千金之躯,虽未连袂,而夜夜梦阳台,久已神交矣。幸唯不弃,敢走数字相闻。文妃看毕,自思道:“他也有我的心哩,不枉了我这番心肠。”便把书儿藏在袖中,对着婆子道:“没正经的。” 婆子笑道:“想是哄我。待吾再与别个一看。”便来袖中取那柬帖。 文妃抢任,死不肯放,道:“婆婆,这里不是说话去处,吾与你到房里去,那时还你。” 两个拖拖拽拽走到房里去。文妃却唤走使的都出去,只留一个心腹使女春娇,与那婆子三人立着。 文妃道:“我有心腹事对你两个说,你若成得,自有重赏。” 两个道:“你说出来,却是喜的。” 文妃道:“这个梅相公,吾也看上了他,他也看上了我。这封柬帖,是一封私书。” 婆子对着春娇道:“这事有何难处?但要重重赏赐吾两个,保你成就。” 文妃道:“干娘,只依着你便了。” 婆子道:“他既有这封书,娘子可写一封回书,约他一个日期。只是一件,没有门路貂来,是怎么好?” 春娇道:“不妨,后门赵大娘,只有女儿两口,便是藏得的,近晚留在房里,与娘娘相会,却不是好。况这赵大娘,平日又是娘娘看顾的,把这一段情由,与他说了,再把四五两银子与他,保着无辞。” 婆子道:“这个却好。” 文妃道:“既然如此,你便与他说。” 一到赵大娘家里,只见大娘手持银钗,一股坐在那里沉吟。 春娇向窗前叫一声:“大娘!你在这里看那钗何用?” 大娘说:“吾娘女二人,做些女工不能过活,谢娘娘时时周济,愧没甚相报,不好再去缠他。今日缺少鱼菜,要将此钗去当,所以沉吟。” 春娇就笑道:“凑巧,凑巧,吾有些银子,借你用何如?”便将五两银向桌子上一丢。 赵大娘忙说道:“你那里来的?” 春娇抱着大娘耳朵,轻轻说道:“如此如此。” 大娘思量了半晌,说道:“不妨,只是银子不好受得。” 春娇把银子向大娘袖中只一推,连忙便走回来。微微笑道:“娘娘他已应允。他道平日得了许多看顾,今日怎么好受这个银子呢。是我再四推与他,只得承受了。” 文妃道:“好个干事的丫头,后日好好寻一个丈夫与你。” 春娇笑道:“相公吾也瞧见了几次,也爱他几分。后来倘有一点半点,娘娘不要吃醋,便是赏赐了。” 文妃道:“小丫头,休要弄舌。”遂取金凤笺一方,写道∶妾李氏敛衽百拜,奉答彦卿郎君尊前:人生欢乐耳,须富贵何为,妾命薄,天不我眷,不以妾与郎君作佳儿妇,顾态俗子拈酸作对,岂不悲耶!一见芳容,不能定情,适读佳翰,惊喜相半,期约在后日十三夜,与君把臂谈心,莫教辜负好风光也。 谨奉香囊以示信。写毕,用着娇娇滴滴的手儿,去拿着风风流流莺莺烧夜香囊儿,并做一对,又取出白银四锭与那婆子,道:“这个权做买茶吃。你去对梅相公说道:‘你也有心,我也有心。后日吾相公入郡去友家祝寿,可来一会。’”婆子道:“感谢许多银子。我自去传付与他。” 话毕自去了。 文妃又买了春娇。自去睡着闭了眼。想道:“好冤家,得他来把那好卵儿放在屄里,再不许他停顿。直弄杀他便了。” 想了一会,把一个枕头儿拥定,亲一会。牝户发痒,着实难熬,又勉强按定。 那日王监生不在家里,在朋友家饮酒。直至二更方回。那妇人熬了半日,正待丈夫归来,扫一个兴。不意丈夫吃醉,行不得了。妇人把这柄儿含一会,咬了一口,自家去里床睡了。 方才合眼,只见浪子笑嘻嘻走将进来。妇人道:“心肝,你来了么?” 浪子应了一声,脱去衣服走到床上,就要云雨。那妇人半推半就,指着丈夫道:“他在这里,不稳便,吾与你东床去耍子儿。” 浪子发怒望外便走,妇人急了,双手连忙拥住,睁开眼看时,却原来一梦也。拥的便是痴醉不醒的丈夫。 文妃把丈夫摇了两摇,只是不醒。文妃叹了一口气,痴痴迷迷,半睡不醒的过了一夜。 次日监生备了礼金,吩咐了家里,竟下解去了。话分两头说,这张婆子拿着香囊柬帖,迳到浪子家里来,浪子领到他房中去问,道:“事体如何?” 婆子道:“只管取谢金,买喜酒吃去。” 浪子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说出,决不负你。” 婆子便把那细数根由,一一说了。道:“叫你到后门赵大娘家等候。”却把香囊书帖付与浪子,道:“这不是容易得的。” 浪子接得过来,如同珍宝。笑吟吟的,拆开看了。这个香囊儿,便爱杀了。 又看了这书,道:“生受婆婆了,谢天地,今日打扮着,做新郎去也。” 两个却就分别,不觉的过了一日,又是一日,正是十三日了。正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时移。 毕竟当期,可曾去也不去?且听下回分解。 积想成梦传神杂集云:“有一妇人,与所谓罗长官者密甚,一夕长官不至,妇人不能自己,乃以萝卜当长官自娱。呜呼!萝卜可以当长官也,枕儿亦可作浪子耶。”第五回 俏书生夜赵佳期 俊娇娘锦帐重春 集唐七言二绝: 满槛山川漾落晖,榴花不发待即归;中宵能得几时睡,又被钟声催着衣。起行残月影徘徊,苑路青青手是苔;自今以后知人意,一日须来一日回。 且说当夜,文妃吩咐奴仆,今相公不在家,汝等各自安歇。男人不许擅入中堂,女人必须不离内寝。毋得诹便私自往来,众皆听命。又吩咐众丫鬟道:“今晚只留春娇一个在房里住,你们都去厢房里睡者。” 入定后,婆子与浪子已在赵家等候,文妃叫春娇铺好衾帐,焚一锭龙涎香饼,自家也打扮得整齐,只见浪子已进来了。春娇闭了中门,又闭了房门,自去睡了。 却说浪子进得房来,叙礼毕坐定。浪子倒觉有些害羞。怎当这个妇人家水性杨花,见了这样俊俏书生,犹如饿虎一般,粉脸通红,说不出甚的言语,便要云雨。拥住浪子,把脸偎在浪子脸上,低低叫道:“心肝,脱了衣服罢。” 浪子也拥住了亲一个嘴道:“心肝,你也脱了衣服罢。” 只见那妇人急忙忙除脱簪髻衣服,露着酥胸。 浪子又道:“主腰儿一连除去。” 文妃也就除去了。 浪子道:“膝裤也除去。” 文妃把膝裤除下,露着一双三寸多长的小脚,穿一双凤头小红鞋。 浪子道:“只这一双小脚儿,便勾了人魂灵,不知心肝那话儿,还是怎的,快脱了裤儿罢。” 文妃道:“到床上去,吹灭灯火,下了幔帐,那时除去。” 浪子道:“火也不许灭,幔也不许下,裤儿即便要脱。这个要紧的所在,倒被你藏着。” 两个扯扯拽拽,只得脱了,露出一件好东西。这东西丰厚无毛,粉也似白。浪子见了,麈柄直坚约长尺许也,脱得赤条条的。 妇人道:“好个大卵袋,到屄里去。不知死也活也,不知的有趣也。” 两个兴发难当,浪子把文妃抱到床上去。那妇人仰面睡下,双手扶着麈柄,推送进去。那里推得进去,你道怎的难得进去? 第一件:文妃年只十九岁,毕姻不多时;第二件:他又不曾产过孩儿的;第三件:浪子这卵儿又大。 因这三件,便难得进去。又有一件:那浪子卵虽大,却是纤嫩无比,一分不移的。 当下妇人心痒难熬,往上着实两凑,挨进大半,户中淫滑,白而且浓的,泛溢出来。浪子再一两送,直至深底,间不容发,户口紧紧箍住。卵头又大,户内塞满,没有漏风处。文妃干到酣美之际,口内呵呀连声,抽至三十多回。 那时阴物里,刍了一席,这不是浓白的了,却如鸡蛋清,更煎一分胭脂色。 妇人叫道:“且停一会,吾有些头眩。” 浪子正干得美处,那里肯停。又浅抽深送,约至二千余回,妇人身子摇摆不定,便似浮云中。 浪子快活难过,却把卵头望内尽根百于送,不顾死活。两个都按捺不住,阳精阴水都泄了,和做一处滚将出来,刻许方止。此一战如二虎相争,不致两败俱伤者。幸亏文妃把白绫帕拭了牝户,又来抹麈柄,对着浪子道:“心肝,我自出娘肚皮,不曾经这番有趣。吾那三郎只有二三寸长,又尖又细,送了三五十次,便作一堆,我道男子家都是一样的。” 浪子道:“竟至死不见天日,不独姐姐一个。” 妇人道:“心肝,你甚的标致卵儿,又甚的粗胖,铁石也似不倒。却又白嫩无赛,柄根无毛,似孩儿家一般的有趣,正对着我的屄,倒进去处处塞满,又难得泄,真个快活死人也。吾那日见你解手,恨不得一碗水,吞你肚里去,连累我骚水,直淋至今。桃红裤儿,还不曾净。夜夜梦你,不能够着实。若当初与你做了夫妻,便是没饭吃,没衣穿,也拼得个快活受用。” 浪子道:“你这话又嫩又紧,箍得卵头儿紧紧的有趣。” 两个语到浓处,兴又动举,再把柄儿送进去,抽送四千余次,精又大泄,放了一户,两个没有气力,叫醒春娇拿着帕子,把两个都揩净了。 惹得春娇也便骚水直淋,可恨的是寂寞更长,欢娱夜短,却早鸡鸣了。 慌忙披衣起来,文妃道:“一有空隙便来请你,你须便来,不要走了别路。” 浪子道:“吾会的,不须叮咛。” 两个又不忍别去。妇人把玉柄,偎在脸上,吮咂一回,咬嚼一回,不肯放。又道:“你须再来,吾与你便是夫妻了。” 浪子也不忍去,只管把他来拥,又把牝户来捏。旁边立着春娇,向前道:“后会有期,天已黎明,别了罢。” 两个只得放了,文妃把一双红绣鞋,便是随常穿的,送与浪子。浪子接来袖了。 文妃又把那日淫水淋湿的桃红裤儿,送与浪子,浪子即便穿了。浪子却把头上玉簪一枝,送与文妃,含泪而别。正是∶ 两人初得好滋味,朝朝暮暮话相思。第六回 梅彦卿玉树轻颜 赵大娘翠眉勾引 集唐五言律: 长眉留桂绿,丹脸更加红;夜愁生枕席,春意罢如龙。乱云低薄暮,柔情已近迩;行云且莫去,留翠玉芙蓉。 话说浪子走到赵大娘家,谢了赵大娘,一迳归家,妹妹方起,接着浪子,道:“哥哥,昨夜怎的不归?” 浪子道:“友人留饮,不觉夜深沉醉,便留宿他家。” 话毕。浪子走到房中去,麈柄不觉有些疼痛。你道怎的疼痛不知?文妃的话儿小,浪子这柄儿大,他两个一大一小,又不顾死活的,弄了一会,不觉擦伤了些,所以疼痛。当下浪子便取甘草水来净了,把汗巾轻轻拭干,讨一杯人参汤吃了。自睡了一日。 不觉的日月如梭,又过两月。 这一日,浪子想起文妃不觉动兴,吩咐家里道:“吾往友家去,若是夜深了,或者留榻友家,不要伺候的来了。” 只见浪子打扮得齐整,走将出去。你道他到哪一家去,他不到别家去,竟到赵大娘家,打听文妃的消息去。 却说这赵大娘,是借王蓝生房屋住的,他也生得风流俊俏,三十三岁,没有丈夫,守寡在家。却有一个女儿,叫做妙娘,因他生得标致,都叫他做赛西施,年只十六岁。更有一个小厮与着那一个小丫鬟,别无他人。 当日浪子到了他家,由怀内取出十两银子,谢了大娘。 又问:“王蓝生可在家么?” 大娘道:“在家里。” 浪子道:“文妃可有甚的言语么?” 大娘道:“自那日别后,也不曾看见,只有春娇时常出来问相公,也没甚的话。” 两个言三语四说了半晌,不想这个妇人,也看上了浪子。 你道他怎么也看上了他,是三十三岁的妇人,一向没有丈夫干那话儿,见了这个俊俏小官人,又晓得他麈柄好处,更会风流,便十分爱他。对着浪子道:“感谢相公不尽,妾有一个小敬意,却不嫌了怠慢,千万款作一回。” 浪子道:“怎么生受大娘,却是不当。” 大娘道:“款待不周,千乞怨过。”便去叫小厮,买长买短。 不多时,天色晚了,酒肴已完备整齐,叫着女孩儿去下房坐地,自家来陪着浪子对面坐定。 一杯二杯,总无言语,第三杯酒,却是大娘亲手递与浪子,道:“多谢相公厚意,聊敬一杯。” 浪子饮过,也答着一杯道:“感承美意,特借一杯,权作答耳。” 两个又吃了四五杯酒,那妇人春兴不能禁止,却把酥胸半露,眉来眼去,带着笑颜,把了一杯酒,对着浪子道:“妙人,你在我手里饮一杯者。” 那浪子也有些动与,竟吃了一杯,接过杯来,斟了一杯酒道:“吾娘,你也在我手里吃一杯者。” 大娘笑嘻嘻也吃了一杯,浪子便走过来道:“吾与你并着生了罢。” 两个生了,便走去捻手捏脚,引得那妇人云情雨意,一时勃发难当,倒把浪子,便如拥儿子的一般,搂在怀里,浪子是个春风性儿,见了这个如花似朵的后生寡妇,也不能禁止,他两个搂拥做了一块,不顾甚的瞧见。正是: 色胆如天怕甚事,鸳鸯云雨百年期。 毕竟当下两个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人道年少的爱浪子,不像中年的更爱着浪子哩。第七回 狂蜂儿既采红花 蝴蝶儿又思含蕊 话说那妇人拥住浪子道:“心肝儿,吾闻得你年纪小小,却倒有本事,吾与你弄个高下。” 妇人放了手,发付小厮睡了,又叫女儿与小丫鬟去下房安置,自家闭了房门,与浪子脱去衣服,见了这张卵,粉腮通红。就是一口咽得下,便自家也脱精赤条条的,坐在浪子身上,淋了两股骚水。 浪子道:“你且仰面睡下。” 那妇人即便睡下,只见屄肉两边胀满,一吸一吸,动了浪子,却把舌尖舔刮。 那妇人那里熬得,叫着浪子道:“吾的亲肉儿子,儿子心肝,老娘熬不得了,你快把大卵送进老娘屄里去,肏我一个快活,便爱杀了儿子。” 浪子道:“儿子在这里舔刮娘的屄。” 却又舔刮了半晌,舔得妇人不能过活,舔管把身躯纽。浪子却才抹了妇人,连亲了四五个嘴,把卵在屄边乱擦,不放进去。 那妇人便似求告爹娘的一般,道:“吾的心肝,吾的亲亲性命心肝,你娘熬不得这苦,快些肏进去还好,再迟一会,便要死了。” 浪子只是不顾妇人,便咬了一口,骂道:“天般的!短命的!怎么不放进去。” 求告了一回,毒骂了一会,浪子把指头去摸那牝户,却如浓涎一般的,牵牵连连只管溜出。那时浪子方才昂起卵头,直肏进屄里面。那妇人大叫一声,摊了手脚,便如死的一般,只凭起干,口里不住的伊呀连声,吞进吐出,抽了四五百回,一泄如注,扑倒床上。 妇人道:“好心肝,真个会肏哩,自幼嫁了丈夫,没有这般快活,不想道守了几年寡,遇着心肝。这一张大卵,肏得我心痴意迷。” 两个拥了一会,坐起拭干了,听得外面已打三鼓。 浪子道:“你令爱却在那里睡?” 妇人道:“在下房睡,问他怎的?” 浪子道:“干了老娘一会,已自爽利,却得妹妹这香喷喷、紧俏俏的屄儿,在那卵头上戴一戴,一发爽利。” 妇人道:“你这张大卵儿,比了别起已大了一半,吾还经得起,吾的女儿是小小的雏儿,怎当得这个大风浪。” 浪子道:“不妨,差不多年纪儿,难道便欺了他。吾如今把这嫩卵与他开了黄花,却不惯了。” 妇人道:“吾却爱了心肝,就凭着你罢,你两个年纪又相仿,容貌又相配,你两个做一对小夫妻去,如今却要拜吾做岳母哩。” 浪子笑道:“好个岳母女婿。与女儿肏屄。岳母却来拾头。” 妇人道:“倒是先奸岳母,后娶其女有罪哩。” 又把卵来含了一回,道:“你尝了老娘的滋味,又要尝女儿的滋味,却不受用了你。” 浪子道:“服侍老娘,管待女儿,却不难为了他。” 妇人道:“你却有甚难为,只恐难为了我这女儿哩,若是难为了他,把他弄坏了,便是十个也陪不起。” 两人戏了一回,披着衣,浪子便走到下房来。那妇人随后起来听着。 毕竟两个不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他那边双锦传情 俺这里连营独战 话说这女儿妙娘,听得两个惊天动地,吓得心惊胆战,自家按了一会,不觉的睡去。 那浪子走到下房,不去惊醒那丫鬟,近到床上,揭开被盖,伏在身上,把香腮一口,那女子梦中惊醒道:“是谁?” 浪子道:“是你的心肝。” 妙娘见了浪子,便问道:“你来做什么?” 浪子道:“借我心肝的屄儿干干。” 妙娘把身子侧转,只管推开浪子,那妇人便走到床前道:“吾儿做了妇人,前后有一日的,从了罢。” 妙娘道:“他要做甚的,便有娘在,怎么又来缠我,我不去。” 妇人道:“痴儿前后有一日的,他这卵儿虽大,却倒棉花似软的,放在那个里也不疼,也不痛,预把这好卵儿弄惯了,后日嫁了丈夫,不受那硬卵的气。” 妙娘道:“羞人答答的,怎么好?” 妇人道:“有甚羞处,做了女子,便有这节,你娘先与他干了,我也爱他,把做心肝来叫。你却不爱这个标致书生,却不错过。” 妙娘方才翻过身来,对着浪子道:“你须慢慢来哩。” 浪子道:“吾自晓得。” 卵头上抹些津唾,推了半晌,进得寸许。 妙娘道:“忒急了。” 浪子便缓缓抽送,又进寸许。 妙娘道:“有些疼痛,住了手罢。” 浪子道:“住不得。” 又抽又送,却又进了三寸许,妙娘觉得难过,星眼朦胧,眉头双蹴,对着妇人道:“娘,叫我怎么好?” 妇人道:“吾那娇娇的儿子,吾当初头一次,也是这般的,熬了一会,后次就不痛心。” 浪子又抽又送,却到根头。 你说这女子小小东西,受了这张大卵,怎当得起,觉道里面迸急,对着浪子道:“好哥哥,饶了奴罢。” 浪子那里肯罢,又抽了百余回,星红点点,香凝满席。 妙娘道:“如今还不住手,直待怎的?” 浪子道:“未哩,直待屄来放水。” 妙娘道:“娘啊!我那里过得,代我一次。” 那妇人一则惜这女子;二来也是动兴,便走到床上,仰面睡着,竖起两脚,捧过浪子来到自家身上,去把卵插进屄里去,抽了五百多次,妇人又咿咿呀呀起来。 那女儿见了,也便发兴,不觉骚水出来,便渡浪子过去,浪子便移过身来,也抽了五百多会。 那女子初来动兴也,却熬过到后,终是难熬,推着浪子道:“你原过去。” 浪子正恐弄坏了他,没尽兴处,便走过去,极力抽送一千多次,方才泄了。你道这一次怎的甚是坚久,原来起手已干了一次,这是第二次了,却又不曾停实,自然难得出来。三次后,起来叫丫头烧了汤,净了脚,已是五更天气,三个一床睡着。毕竟醒来,还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第九回 大娘哄诱裙钗 春娇耍弄书生 闻鹌鹑: 小丫头家,口没遮拦,一味里的言语,伤残走了机关,好不羞惭。逞着这绿窗人静,云雨巫山。他做了半腰裹的饶头,你做了一怀儿的添番。 次日赵大娘,把浪子锁下房,或遇早饭中饭,开了门时,依旧锁了。你道他们作怪的事,也是春娇的造化。白白里拾一个好表子。 那日只见春娇急奔奔的跑到大娘家里来,对着大娘道:“借个泉钵用用。” 不想这个泉钵真是缘分,偶然却锁在下房。 那妇人自想道:“要说在下房,开门时,却不露了那人。要说没有,他决不信,那时也瞒不过了。索性把春娇也做一会罢。” 对着春娇低低道:“娇姐,吾有一句言语,对你说。” 春娇道:“说甚的?” 妇人道:“梅相公想你哩。” 春娇道:“想我甚的,莫不是想谢我也。” 妇人道:“想你云雨。” 春娇道:“这个怎么使得?” 妇人道:“你说那里话,正主儿尚然如此,何况走使的,吾此是没丈夫的,你也是没丈夫的,两个病则一般,你吾真人前说不得假话,逞着梅相公这个好主仪,大家干一会,却不是好。” 春娇低着头道:“梅相公像是标致的,但恐被人观破。” 妇人道:“此事只是你知我知,有谁观破。” 春娇道:“如今相公在那里?” 妇人道:“在这下房。” 春娇道:“怎么在下房?” 妇人道:“因为你走来,恐人瞧见,故此锁在下房,吾正欲寻你,你正来得好。” 春娇却不开口。 妇人道:“泉钵在下房,你去则屋等着,我把这泉钵与你便了,却与他相见。” 春娇点头便去等着,妇人开开房门,对着浪子道:“春娇来了,你也药他一药,不然走了风声,许多不好看相。” 浪子道:“正没消闲处,叫他进来。” 当时妇人把泉钵与春娇使了。 却送春娇到下房去,依旧锁了这门,走将出来。 话说这浪子,见了春娇,道:“多谢娇姐扶持,今日何缘得遇,小生特以白玉一枝奉酬。” 春娇道:“我们主人不是好惹的。” 浪子道:“休得撒清。” 便把自家裤儿脱下,只见那件东西,直坚起来,便似白玉一般的。春娇就按捺不住,把衣服都脱去,两个上床来。 浪子把麈柄送进去,不甚紧难,直到深底,想道:“李文妃时常弄的,倒也紧俏。春娇不过寻两个私偷偷,怎么倒也容易,这原故所不同的,不要怪他。” 却说这麈柄送了进去,着实抽送,送到得意处。浪子麈柄一送,女子牝户也是一迎,迎送了三千多回。 那女子头晕身乏,却迎不得,只凭浪子送了房中,滑腻如油,麈柄便按顿不住。把春娇两脚丢在肩上,又着实抽了二千多回,一泄如注。 春娇自觉困倦,咿咿的道:“怎般有趣,大卵儿怎么叫我娘不爱他,若是干了一次,凭你恩爱夫妻也都丢了,娘娘自从那日与你弄了一会,日日思想,夜夜做梦里,只是没有空儿会你。” 浪子道:“吾也是这般,只是怎能够再会一会?” 春娇道:“后日相会,不要说起看见相公,恐生疑虑。” 浪子道:“依你说得是。” 两个话了两刻。春娇穿了衣服,重梳着头儿,叫开了房门去了。那妇人依旧把门锁了,等晚开门不题。 正是: 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栽柳柳成荫。 毕竟后来,又有怎的异事出来?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小妮子嫩蕴含葩 大娘儿生姜老辣 歌仿古: 歌管楼台凝轻雾,碧月天心照古渡;深闺锦帐人不闻,幽怀悄悄两相诉。两人心意何双双,奇香缥渺满兰房;才过东来后西去,终宵达旦透芬芳。恩情母子深入骨,柔枝软干探重窟;酝藉风流多媚态,笑看绝色两倾国。倾国姿容皆世绝,枕边小语声切切;携手问郎谁个好,新蒲细柳难经雪。 却说当晚开了房门。 浪子道:“如今好回去也。” 妇人道:“再住一晚,待我女儿干一个满怀,明早回去罢。” 浪子应允,只见泉上摆着下饭,三人并坐吃了几杯酒。浪子却把妙娘儿坐在身上,捻着一杯酒,两个共饮了几日,妇人便东支西吾避了出去。 浪子与妙娘脱了主腰,把乳尖含了一回,戏道:“好对乳饼儿。” 妙娘道:“好对乳饼,却送在他手里。” 浪子又去摸那话,嫩滴滴的浮起,那女子道:“你这话儿,也用与我看看。” 浪子放下妙娘,便去脱了裤儿,那麈柄起初也是软绵的,被女子把尖尖的玉手儿,捻了一会,便硬发起来,上下一般粗大,光彩荧荧。 女子道:“这般大东西,我这小小的,却怎么放得进去,我且问你,男子都是这般大东西么?” 浪子道:“我比常人不同,那常人又瘦又短,又尖又蠢,纳在户中,不杀痛痒,引得妇人正好兴动,他到停了。我这卵儿又长又壮,又坚又白,放进去,没有一些漏风处,弄得妇人,要死不得,要活不得,世上没有这张卵儿好。” 女子不觉春心荡漾,道:“昨日见了他,却有些厌烦,今日见了他,却又堪爱,不觉这个里,有些不自在,你与我弄一回,等他爽利着个。” 浪子把手摸着牝户,却是出火的一般,淫水淋了一手,他这裙子也都湿了。 浪子知他果然动与,便搂到床上去,缓缓插进去,女子心忙得紧,只管把身子耸起来,道:“如今不痛了,你须实着实干吾一斡。” 你道他怎的不痛,这个不是不痛,他兴动到二十四分,就有六七分痛,也都不知了。浪子真个着实抽送,这番知味,比昨夜会时不同。昨晚是勉强承受的,今晚他却兴动,把一个身子儿摇幌不定,几时停了一刻,他也初得滋味,这也初得滋味。 只见一边鼓动,一边只手将住头颈,双双勾住腰间,那肯罢休。抽送不计其数,约至二更方才泄了,房中乱滚出来。却有星红间杂,这个不是别的,是妙娘身上的。 那时妙娘便觉疼痛,自去泉床上便了,觉这身子困倦,去下房安置不题。 话说那妇人窥见两个许多风月,也自按捺不住,吩咐丫寰把家里物件都收拾了,走到房中闭了门,抱着浪子道:“如今也要与我一个爽利。” 白浪子方才弄过,麈柄也软了,再不能举。 大娘便把口来含了,吮定了一会。浪子却过不得,渐渐硬起来,把妇人口都塞满。妇人却又双手握定麈柄,上下挪移数百下,浪子便觉忝不过。叫道:“我要泄了。” 妇人即把口来承受,放了一口,“咕的”都咽下去,道:“好个人参汤。” 那麈柄却又软了,妇人又把日来含吮一回。 浪子那里过得,不觉的又硬起来,那妇人便把牝户套上去。两个拥住翻过身来,抽送千五百多回,妇人叫死叫活,着实难过。 浪子把妇人两足勾在臂湾上,又拍几百多回,那妇人干到酣美处,声也叫不出,只管闭着眼,死搂的不放,那浪子也尽力抽了二千多次,却才泄了,只见那妇人喉咙也多哑了。他身子也都倦乏没有气力,把话儿丢了,坐在床上。 那更鼓已经五下,连忙披衣下床。不及叫醒妙娘,两个自经话别,乘着人静走归去也。正是: 仰着横星三四点,心忙移步出闻花。 毕竟后来又做出其事?且听下回分解。 童痴云:“免不得娘知也,定有一顿打。”余云:“娘是过来人,这顿打,决恕得过。”以对赵大娘可发一言罢了。第十一回 狂童儿书堂生春意 小梅香锦帐说云情 集唐七言二绝: 路人桃源小洞天,乱飞红处遇婵娟;且王误作高唐梦,却恨青娥误少年。侧垂高髻樟金钿,孤灯挑尽未成眠;云飞而散如何处,且将红叶寄天仙。 却说浪子俊卿妹儿体态,幽闭半神绰纳,娇媚百生,姿水俊雅,其妙处应心悟而言,不足以形之也,奈何陆珠久萌异心,时常要与他偷一偷儿,却无门路孰意,俊卿有一侍女,唤做红叶,最是伶俐乖巧,俊卿十分爱他。如姊妹一般的,时常同床合被,谈话心事,甚是相得。 陆珠便把自己心事,尽与红叶说知。 红叶道:“不可造次,且耐心等着,吾自有计较,包你成事。” 陆珠感谢不题。 只见一日,红叶假意对俊卿道:“小姐,吾才在门首拾得一卷,描花样在此,吾也不曾仔细看,也不知是什么花样?” 俊卿道:“在那里?” 红叶道:“在这里。” 拿来看时,却是春意交欢图,红叶接来道:“看吾也不知,却是怎的,小姐你不要看。” 俊卿道:“待吾看看何妨?” 红叶道:“妇人家看不得的。” 俊卿道:“吾两个私自看一看何妨,那里会有人晓得。” 那时红叶方才拿出来,细细一玩,却都走出像的风月事,也有交顾而戏;也有叠股而欢,神情意态活现,他是十六七岁女儿,又兼聪明俊俏,竟观这些事体,当时不觉与动,淫心满怀,不能按却。 红叶藏过了,自家回到房里去,惟有俊卿难熬,自言自语道:“多大年纪没有男子戏耍,可恨错过了吾的青春也。” 自此以后,心事杳杳,饮食有不下咽,日夜胡言乱语。 一晚,又叫红叶同睡,红叶即便上床睡去了,但见俊卿闷闷不乐,乘机道:“小姐日夜不宁,心神恍惚是何意故?” 俊卿道:“你管道你,管吾甚的?” 红叶道:“莫不是春心动了。” 俊卿怒道:“小贱人,你那里晓得?” 红叶道:“小姐,晚间睡着了,便胡语道青春难再,可惜错了好光阴也,因此得知。” 俊卿回嗔作喜道:“你倒也乖巧。” 低声道:“红叶,你枕边来睡。” 红叶依着便去枕边睡了。 俊卿道:“红叶,吾梦中胡言,委实不知,你早是吾的心腹人,是口稳哩,倘被别的觑破,怎的是好,红叶你知我心病么?” 红叶道:“怎的不知,吾与小姐便是一般的病,吾想人家女子只图快活,如今年纪渐大,没有一个男子倍伴,青春错过,诚难再得。” 俊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不是我们女儿家的。” 红叶道:“吾两个是心腹人,故以说起。” 俊卿道:“吾不瞒你,前日见了这个画儿,不觉情动,所以两日恍恍惚惚,语言颠倒。” 红叶道:“贞烈之女,非无怀春之性,人非草木,岂独无情,吾也是这般的。” 两个言言语语,无非说些真情,惹得俊卿心痒难熬,不能禁止。 红叶道:“小姐,吾两个就依画儿上的模样耍一回,何如?” 俊卿道:“你就做男子,可上身来。” 红叶应允,使与俊卿脱了裤儿,自家也脱裤儿。扑盖上去,如男子一般的,把俊卿着实送了一会。 引得俊卿心如火热,对着红叶道:“你可曾得男子滋味么?” 红叶道:“恐小怒,不敢说也,曾行来。” 俊卿道:“是谁?” 红叶道:“你猜一猜?” 俊卿道:“你的相知在外边,吾那里晓得。” 红叶道:“只在家里。” 俊卿道:“吾家里没有人,我实猜不着,你与我说了。” 红叶道:“便是相公喜欢的陆珠。” 俊卿道:“这小奴才倒也标致,你且说来,与他怎的耍子。” 红叶道:“陆珠的模样,是小姐看见的。不知他这卵儿还有妙处,嫩又嫩,大又大,吾爱他这张好卵,来把着实含了他一回,他使熬当不起,越便大泄,把吾泄了一口,被吾都吃了。” 俊卿道:“可不污秽?” 红叶道:“污秽人的,便污秽俊洁人的,不污秽他这一个雪白样的身子,轨绵绵把我拥住耍了子,小姐你不知他会温存得紧哩。” 俊卿道:“实是怎的?” 红叶道:“起初也有些疼痛,但见他标致,被他迷魂了,痛也不觉。小姐你不知弄惯了,有趣得紧哩。” 俊卿听罢,兴起难当,死活不得。对着了红叶,委实春心难遏,道:“吾也要他。今晚你可唤他进来耍一会儿,后日重重谢你。” 红叶道:“吾与你如何由此言,吾自有计,今夜不可唤他进来,待相公出去了,可唤他来。” 俊卿道:“他怎能够出去也?” 红叶道:“耐着心儿,自有一日,只要小姐一个印信儿,他方才敢进来。” 俊卿道:“吾晓得了。” 当晚俊卿熬了一夜,等候天明不题。正是: 越女含情已无限,俊卿幽闷倚栏杆。 毕竟后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但将自己描写,便荡漾了,小姐人情,好一个老世事。吴歌云:“梅香道:‘姐儿扯了沸,烧杓热汤来豁豁。’姐道:‘梅香呀,你是晓得个热汤,只浴得外面皮。’”可谓深知痛痒者。 浪史奇观卷一终浪史奇观卷二 第十二回 月下山盟海誓 花前雨意云情 集唐七言二绝: 六街晴色动秋光,寒蛩卿卿树苍苍;扫石焚香当夜月,深深再拜诉衷肠。明月婵娟照画堂,小语低声间玉郎;酒力渐消风力软,且谐云雨赋高堂。 却说明早,俊卿梳洗毕,拿一个香盒儿,对着红叶道:“你可用心着去对陆珠道,小姐送几凡香茶与你,叫有空便进来。” 红叶道:“是。” 拿了香盒去。 不多时,回覆道:“香盒已送去了,他道感谢小姐美意,又恐自家没福,陪不得小姐。” 俊卿笑道:“他陪得相公过,怎么陪不过我。” 两个话毕,自去房中消遥,等候浪子出去。不题。 却说浪子一日,独自在门首立地,却好张婆子正走进来,把一个小东递与浪子道:“李文妃写来的,道中秋夜,千万一至。” 浪子接过藏在袖中,便留婆子吃茶,那婆子又有别事,茶也不吃,竟自去了。 浪子当下回步,走到书房里去。拆开了封成,看这写书,对着甚的。书道:一别经秋,想多成恨,拙夫往京,未能即归家中。便无他人,花月之下,倚槛孤吟,妾实不忍。中秋夜敢祈光,荣相与数日,谅不我弃。妾李氏敛衽拜浪子看毕,隐在书房中,更不说起。 一日,已是中秋节了,假对着妹子道:“中秋佳节,钱塘尤胜朋友,约俺同往,不日便回。” 妹子亦应说道:“哥哥须是早归,省得家里没人。” 又问道:“不用陆珠跟去么?” 浪子道:“友家,省有差用的,不用陆珠。” 俊卿却便暗喜不胜,当下浪子穿了一套新艳衣服,竟到赵家来。 赵大娘按着,浪子叫妙娘相见。 妙娘却有三分赧颜,浪子道:“如今多是一家了,有甚害羞处。” 三人说了一会,却待坐地,只见春娇已出来,道:“请相公即便进去。” 浪子道:“进去可不妨得么?” 春娇道:“相公己往京中,有几个要紧的都跟随去,家中走使的,妇人非呼唤,都不敢进来,只有一人老妪,又是娘娘的乳母,却不坏事的,四五个丫鬟,己多买嘱了,中堂以内三尺童子,都不敢进去,门深似海,凭着相公在里边快活哩。” 浪子辞了两个,随了春娇,竟到房里。只见文妃素抹淡妆,硫吟吟的按着浪子坐定。 浪子道:“好久不见姐姐,比前更觉标致,只是我那一日,不思量你哩。” 文妃道:“吾心亦如之幸,彼往京却得抽空,实出天缘,哥哥此来,千万多住几日。” 道未罢,只见二个丫鬟,扛着小小菜儿,放在窗前,庭内排下果酒下饭,请二人去坐,那时月正当空,明如白昼,他二个便去对面生了。 文妃笑道:“自那日会你后,那人再看不上了,却把你来作丈夫,时刻放在心上,你不可便背了。” 浪子道:“说那里话来,如今二人,就把这月光菩萨,做了明证,拜他几拜,那一个先负思义,便是天诛地灭。” 二个随便起身,对着月儿焚了香,拜了四拜。 文妃斟过一杯酒,道:“你有我的心儿,饮这个满杯。” 浪子饮过,也把了一杯,文妃也便饮了。 二个饮了一回,言言语语,情兴溢浓,顾不得个丫鬟了,妇人拥了浪子,指着月儿道:“既有这个月老,亲亲可不叫他,亲见一个佳期,吾二个就在这里,道着这月明之下,弄一会儿,兀的不快活死人也。” 当时春娇把地扫了,就在湖山石畔,铺了绒单,上面铺了细凉席,放上一个锦绣鸳鸯枕,枕边放下一个宝鼎,焚下沉速香饼,那时月光横空,花荫满庭,香烟人气,氤氛不分。 正是: 千里关山如水雪,玉楼人醉伴花眠。 毕竟当下二人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语云:“花影纱窗人未眠,光景风情,津津有昧。”第十三回 神将单三入红门 女真主生还险地 集唐: 今夜鄜州夜,千门立马香;香雾云环湿,清辉玉臂寒。瑶琴多远思,高兴发云端;玉人情烂烂,流莺绕合欢。 当时月下二人,脱去了身子衣,穿着齐腰小汗衫,文妃先自扑他睡下,那个话儿被月光照耀,更觉白得无比。 浪子玉柄,也似灵粉,只见那春娇,把一件东西递过来,道:“相公使的角帽儿。” 浪子接过来,把自己的柄儿一比,差了一大半,道:“用不得。” 文妃道:“先把帽儿,空试一试,做个探子。” 浪子真个拿来推进去,没一盏茶时,只见里头出的一声,把那帽儿流星似也一般,直喷将出来,去了四五尺路,你道这是怎的?这是妇人兴动,难按淫水,涌发不觉的。把帽儿喷出来也。 浪子笑道:“原的不是发硕,硬出来了。” 文妃道:“休得取笑,快把大卵肏进去。” 浪子依着,便扑下去。捧住文妃,道:“许久不会,不知这话儿,又是甚的?” 文妃带着笑,把双手扶着麈柄,导引进去,挨他半晌,挨得到底,依旧把柄儿箍得没有一些松处,便如带丫头箍一般,也似紧紧塞塞的,抽了一个时辰有余。 文妃叫道:“心肝,被你点透了花心。” 也只见闭了眼,不住的道:“好心肝,好个标致,心肝大卵,心肝真个。肏得我快活也。” 浪子见他这样娇娇的声音,越发动兴,尽根抽迭不止。只见那妇人弄到细腻处,也不叫心肝了,恰似力气不接的,只管喘息。那浪子兴也溢浓,狠命的抽迭,准准的过了两个时辰,便觉精来。浪子却如忍小便的一般擒住,轻轻提放。 忽然间,一枝落叶正飘在浪子腰间,浪子猛然惊骇。于持不定,双双都泄了。 约有半盏多,从户中流出。春娇扶起,文妃抹干了,起来坐定。那时明月正在天心,万里无云。露滴满台,两个重整杯盘,望空沥酒,谢了月老,两个交杯对仗酒酣,将一张古琴,两个互弹了一回。 浪子道:“前日中途见了姐姐模样,几乎唬杀小生,不意今日与姐姐如此快活。想当初,那里如有今日。” 文妃道:“实出天缘,实预偶然。” 浪子道:“姐姐你那般姿色,不要说当今罕有,即古来也不多几个。” 文妃道:“吾不足数,吾有一个姐姐,他姿容绝世,胜过王嫱西子。” 浪子道:“你令姐姓甚名谁,如今却在那里?” 文妃道:“姓潘名素秋,他丈夫是秀才,就在聚仙坊,陆条巷便是。” 浪子道:“这个秀才,我曾识一面,他已死了。” 文妃道:“若说这素秋,是十七岁毕姻的,他丈夫爱他模样生得好,日夜耍子,不顾性命,十八岁上便坏了性命。如今这素秋,年已二十一岁,这个却便无赛的。” 浪子便牢记在心里,两个又说了一会,鼓已三更。 妇人道:“我身子有些困倦,大家睡着留些精神,明晚弄罢。” 浪子应允,两个脱了衣服,合着一个枕儿,手儿相抱,股儿相叠,话儿又硬起来。 在文妃腿上不住的动,文妃又发了兴道:“那里睡得去,错过好时辰。” 一看月影纱窗,蛩鸣四壁,佳人才子共逞风流,正其时道爬起来,颠扑倒在浪子身上,把麈柄着实含弄,浪子道:“把牝户舔刮,两个都熬不过。” 翻转来,调过身子,把麈柄推进一半,欸放抽送六七百次。那妇人正在难过之时,浪子狠命的把麈柄一送,尽力气着实又抽了一千多回。只见文妃,牙关紧闭,手足坠瘫,浪子仔细看时,文妃神已走了。 浪子连忙停了,双手扶起,上过接了一口气,讨滚汤喂了半钟,方才苏醒,朦胧着眼,邪视浪子。道:“心肝,这番比了前次,更觉美妙。干到不可知处,满身翻麻,脑后森然莫知所之,一条性命几乎丧了。” 浪子又把汤来喂了两口道:“如今睡罢。” 把麈柄便抽出去,妇人连忙拥住道:“吾身子还有些不自在,须是再干一会,方好过得。不然还要死哩。” 浪子道:“你也不尽兴,吾也不尽兴,却才被你一惊,卵也痿了。只恐你不耐烦,既是姐姐还要干,却又重干起,把前番工夫都弃了。” 文妃道:“随你的便,良火正遂吾意。” 两个起来,各自便了,复走到床上去,只见枕边有一个香茶盒,揭开一看,却是香茶饼儿。 浪子拿起一丸,纳入户中,留了半晌,文妃自觉里边有些热痒,浪子却把麈柄送进去,抽了一会,那妇人香气便从口出,道:“却又要死也。” 只见不住的手忙脚乱,便似按摩的一般,干得欲火牝内,热气烹蒸,阴精乱流。浪子觉得多时,才能泄了许多。把绢儿揩了,共枕同衾,才合着眼睛多睡去。 当下春娇见了两个,长长短短,也自动兴,却又不敢说出。只得收拾两个安置,乘着人静偷这帽儿,自去搂了一会,熬不得痒。但去拿着冷水,吃了两碗。自去睡着不题。 正是: 东风下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毕竟后来却又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或曰:“李文妃一死,真的着实一香痛痒者。”予曰:“否,否,失神而已。” 客曰:“波弄美人,有几件绝妙处。” 予曰:“甚几件?”客曰:“醉时好,睡时好,死时好。” 予曰:“三者俱好,但是不醒不好。”第十四回 娇娘子触景生情 小秀才贪花得病 集唐二绝: 小院闲眠微醉消,山榴海柏枝相交;水纹簟上琥珀枕,旁有堕钗双翠翘。《得兰字韵》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薛女不知本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得树字韵》 话说次日辰时,分两个起来,梳洗毕。过了早饭,把围棋下了几盘,又过了午饭,两个便从房后东廊下走去,有两个书房,中间有许多玩器古董,琴棋书画,无一不备,只见书桌上,有一轴春意。 两个指指点点,看到浓处,便眉来眼去,春兴动发。 文妃拥住浪子,将粉脸偎在浪子脸上,道:“亲亲,这个可不像我两人。” 也把那右边的小脚儿,跷在浪子身上,便要云雨。当下浪子脱裤儿,与文妃也脱了,道:“吾两个就在椅上耍一个罢。” 文妃依着坐定,椅上靠着身子。浪子把臂捧起了双足,文妃把玉茎沬了些津唾投进去,干了两刻。 文妃发痒难禁,道:“弄得不着实,不好过,须是卧了,着着实实弄二会,方才爽利。” 浪子便叫文妃勾在颈上,就把臂儿朝向榻上去,拿一个软枕儿,挨垫了腰儿,缓缓的抽了几百抽。 文妃道:“只是不爽利,着实弄了个罢。” 浪子紧了一会,却又慢了一会,只管紧紧慢慢,惹得文妃不痒不疼,文妃也故意,放出娇来勾引浪子。 把腰边颈上咬了几日,露出娇娇的声音道:“好心肝,好心肝,你曾这般难为人也。” 惹得浪子情兴独发,魂不附体。狠命送了几送,不觉的泄了。 浪子道:“吾还不尽兴。” 且上把麈柄惟出来,只管弄送这柄儿,又硬起来,尽气力抽了一千多回,口内咿咿呀呀,但觉骨肉都痒。熬接不过,却又泄了。这一遭比前更泄得多,那妇人还不煞痒,便把玉茎含弄。 少顷,玉茎又硬起来,放进去用力连抽了几百回,却又来了。浪子正在得意处,不觉快活难当,肚里拽拚死休,连连抽送,住手不得了。妇人又耸起来,浪子却身不自由,痴痴迷迷,怡然相感,走泄不止。 只见浪子不动了,那文妃便轻轻展过身来,紧紧拥住,按了一口气,半晌方醒。口中道:“有趣,有趣。” 文妃又抱了一回,把玉茎抽出。 浪子煞然,又道:“有趣。” 又泄不止,当时只有小莲、建兰两个丫鬟随身。 文妃叫一个扶定浪子,一个取人参汤来。文妃自把舌尖舐住龟头线眼,只见建兰,不多时又同着春娇,把一杯参汤拿来了。 文妃指着,春娇喂了四五口汤,那时便不出了。当下生了一回,几个丫鬟扶着浪子,走到房里,安置将息了一日,却走得动,只是精神歉少,那妇人虽是动兴,却也不敢惹他,权留在家调养不题。 话分两头说,这浪子妹子俊卿,见这浪子出去了,便对着红叶道:“今夜相公不在家里,可唤陆珠进来。” 红叶应允,便与陆珠打了关节。只等夜饭后便进来。 红叶回覆了俊卿,俊卿道:“这些丫鬟怎的发付他?” 红叶道:“吾去买嘱他便了。” 当时红叶便去买嘱众丫发,不觉的天色晚了,此夜也就是中秋节,但见月色穿窗,花荫满庭,真个好光景也呵。 俊卿打扮整齐,盼望陆珠不题。 正是: 秋月无云生碧落,人传郎在凤凰山。 毕竟当晚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昨夜文妃死,今日浪子死,客曰:“两恨死不觉。”予曰:“他两个不死不得。”或曰:“不痴不死。”予曰:“就是要痴,也是希奇处。”第十五回 巫山里玉人娇嫩 阳台上才子温存 集唐五律言: 白玉谁家郎,几度隔山川;怎见翻成梦,夜深人未眠。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今日把赠君,深恩重百年。 却说浪子家里有一座临月轩,轩后便是小姐卧房,当晚红叶已在临月轩等候陆珠,陆珠却早隐隐的进来。 红叶便将陆珠抱定,道:“陆珠,今晚这段姻缘,你晓得是谁的功劳?” 陆珠道:“全亏了姐姐。” 红叶道:“造化你了陆珠哩。” 陆珠道:“吾先与你弄一会儿,可不好也。” 红叶道:“这也使得,但恐分了精神,小姐处不能够满怀了。留在别晚与你要子罢。只是一件,这小姐嫩蕊儿,不比吾的,你须缓缓轻轻,不要弄坏了他。” 陆珠道:“吾自有偷香手段,不须你吩咐。” 当下走进俊卿房里,俊卿那时顿口无言。 低低叫道:“陆珠小奴才,你倒也标致,可不想杀了奴也。” 两个扯扯拽拽,便将陆珠拥定,亲了一口。 陆珠道:“小姐是天上嫦娥,陆珠乃人间奴辈,怎敢与主母长长短短。” 俊卿把陆珠脸儿咬了一口,道:“奴才子,你不要撇清了,快些脱了衣服,除了裤儿,把这卵与我弄弄。” 陆珠便都脱了,只见一张大卵比着浪子略小些,模样却也不输。 俊卿便十分爱惜道:“红叶说他曾含你这卵儿,曾吃你的精儿,果有的么?” 陆珠道:“有的。” 俊卿便骂丫头,你到先得趣了,又指着龟头线眼道:“陆珠,吾问你,你这精儿,便从这个里出来么?” 陆珠道:“正是。” 俊卿仔细看了一会,道:“吾的心肝也要含你的,也要吃你。” 道完,便把口来含这龟头。那知樱桃小口,却含不下,但舔了一回。 那时红叶在傍对着,红叶道:“你来含一个,但是要泄,即忙叫我者。” 红叶是旧相识,况且有些动兴,即便含吮一回。那时陆珠春兴正动,就把红叶的口儿,当了牝口,抽送了半晌。 叫道:“如今要泄了。” 俊卿连忙以口承爱,却放了半酒杯的多少。 俊卿道:“做两三口吃了,道是真个有趣。” 这般好滋味,又去把龟头舔刮,指望还要他泄,不肯便放。陆珠这柄儿,起初泄了,便有些痿,被这女子舔刮,不觉的又发狂起来,这女子刮了一回,自觉舌酸也便罢了,叫:“你且与我弄一回。” 那时便去自家脱了衣服并裤儿,走到床上去,叫陆珠也上床来。 当时陆珠见了这个好模样,又见了这番儿精致儿,并这一个娇娇嫩嫩的舔儿,却便兴发难当,道:“小姐的心肝,吾又来了。” 跌翻上去,一对小脚儿垫起,道:“心肝,你双手扶着卵,送将进去。” 俊卿道:“你须是轻轻儿来,不要急了,恐到其间不堪痛苦。” 陆珠道:“理会得。” 把些津唾沫滑了,麈柄轻轻投进去,却甚艰满,半晌仅抹龟梭。 陆珠却濡首逸巡,不敢即进。那女子情也熬不住,道:“再进一进。” 只见淫水滑溢,龟头却又有些活动,又进二寸许。 俊卿道:“里边有些疼痛,且缓一缓。” 陆珠真个也缓一缓。 俊卿道:“如今户内有些痒动,待我熬定,你索性送到根头去。” 陆珠真个深深浅浅,直送到根头去,花心拆动挑浪一香。 俊卿道:“再住一会。” 陆珠却又住了一会。 俊卿道:“户内虽有些疼,遍体却过不得,如今逞你本事弄一弄罢。” 陆珠又把麈柄整顷了,频频抽起。 只见那女子皱着眉头惺惺,若小儿梦中啼,既而知醉如痴瘫者四肢,凭这陆珠着实抽迭,抽了四千多回,温存良久,怡然而泄是交也。 女子二八男亦二八,两个年貌相当,共做一会,这个便是人间天上,当下俊卿抱着陆珠道:“心肝,吾爱你标致,故此不惜身子,吾令与你两个便是夫妻了。” 陆珠道:“恩蒙小姐厚意,陆珠生死难忘。” 话说间已鸡鸣了,当时即把汗巾揩了两次,这条汗巾也都染红了,俊卿就送与陆味道:“吾这个身儿已付你然,你且不可轻忽,若是相公不在家里,吾来唤你,你便进来,不许推托。” 陆珠道:“晓得了。” 俊卿又对着红叶道:“原是你送出去。” 红叶依允,即便送了出去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浪子在文妃家里,消遣两日一晚,浪子道:“吾在这里没有稳便,吾要回去。” 这文妃道:“正好快活,又有这病,是我连累你了,待你痊好再来相约。” 浪子点头道:“不妨,待我将息几日,疾忙好者,那时再图相会。只是你这番不曾欢聚几日,却是可恨。” 文妃道:“后边自有日子,只是你好好将息,自家调理,自家保重。不要损坏了身子呀,吾更靠着谁哩。” 便取人参一斤相赠,浪子受了,叫几个丫鬟送回,两人含泪而别。 正是: 从今一别人千里,未知何曰得相逢。 毕竟后来却又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又玄子曰:“记云有茫生者,与一妇甚密。一日晚赴约,为邻人所窥,集聚而挡,生骇驰超,房中一人,鼓噪而去。生犹意为捉奸之人,一时惊绝而倒,徐而察之,则又妻之奸夫也,大笑!大笑!” 或曰:“既为兄妇,复为妹夫,可不难为了这端。”予笑应之曰“东手接来西手去,何难之有。”一座大笑。第十六回 李文妃春风得意 王监生一命归阴 红衲袄: 梦儿里的相偎是伊,梦儿里的相抱是伊;却才舒眼来倒是你,又顾闭着眼去想着伊;凤倒鸾颠虽便是你,雨意云情都只是伊。你今便耐久儿,学吾乖巧也。我只图个快活儿,顾不得伤了你。 话说李文妃,自送别浪子,日夜思念,寐梦不舍,往来通问浪子消息,只恐浪子丧了性命。时常望空烧香礼拜,祝诵不题。 这一日监生归家,文妃外面接他,一心倒在浪子身上,到晚先自上床。不觉睡着了,却又梦与浪子云雨,那监生处,分了家中长短,脱衣上床。旷了许久,也要胡乱厮缠,又见文妃仰面睡着,露出雪白样的东西,越发动火了。也不去唤醒他,轻轻扶起两腿,把麈柄插进去,干了一回。 那妇人还道是浪子,梦中骚水流出,口里胡言胡语,叫道:“心肝心肝,着实迎上来。” 却便弄醒开眼看时,倒不是浪子,倒是监生。 那时文妃只得闭了眼,把监生当做浪子,两个拥住,抽了数百抽,便泄了。 文妃那里熬得兴来,问道:“你还干得么?” 那监生向以在外多时不曾弄这话儿,骤的一泄,也不在话下,道:“还干得。”即将麈柄搓硬了。 文妃道:“是这等弄也不爽利,带了帽儿精进去,或可良久。” 监生使与春娇讨这帽儿,带了放进去。那妇人又把监生来当是浪子意度,闭着眼道:“亲心肝,亲心肝,许久不见,如今又把大卵,弄的我不住的手舞足动。” 那监生抽了三千多抽,便没气力,除去了帽儿,用手送了二三十次泄了。 文妃彼时,虽不比与浪子一般爽利,那监生却曾没有这段本事,自觉略过得些,当下两个睡了,一夜无辞。 次日监生起身,自觉有些不爽健,他一来感了风霜,二来骤行了两次,便得了疾。 一日重一日,医祷无功,未及两月,可怜一命付与阎君矣。 文妃哀哀恸哭,备了棺材,殡殓完讫,独自孤守空房,不觉的金乌日促,玉兔如梭,又是清明寒食了。 那妇人虽有浪子,却也不是怜新弃旧的,念了夫妻的恩情,摆着祭仪,哭了几回,春娇与众丫鬟都来劝止。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浪子归家调养,几个月日,精神复旧,举动如常,那知偷雏猫儿性不改,闻得潘素秋好,却又思量潘素秋了,便着陆珠去访问根由,商量奇计,哄诱佳人。 正是: 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入去行云。 毕竟后来偷得着也偷不着,怎生计结?且听下回分解。 又玄子云:“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文妃可谓情痴极矣,噫,浪子知否?” 肯以阿夫作情哥还好,尚有厌其夫,岂徒厌之,且行将杀之。《亚之传》冯燕云:“燕与一归,偃寝中拒寝户,夫还,妻闭户纳夫,以裙蔽燕,燕毕脊步就蔽,转匿户扇后,而巾压枕下与佩刀近,夫醉且瞑,燕指巾令其妻取,妻取刀授燕,燕熟视,断其妻颈,逐持去。”或曰:“比摇之,复杀之。”燕曰:“彼将杀其结发之夫,吾又安用也。”第十七回 梅生用金寻媒妁 钱婆定计谋贞女 集唐五言律: 寒仓江村路,处处见花稀;湖里鸳鸯乌,双双他自飞。永怀愁不寝,佳人兴我违;不知清藏月,欢赏暮方归。 却说潘素秋,原是名门之女,与李文妃结拜的姊妹,生得体态,是如姿色艳丽,守寡在家,并无一点差讹,家中方不甚当,只有两个丫鬟,一个男仆与一个妇人,另有家人,各令自立门户,经营生意去了,门首侧边有一个那媪,也是寡妇。 这个便是朝暮出入的。那婆子已自访得也确,一旦走到钱婆家里去,问道:“婆婆在家么?” 只见婆子走将出来,行礼罢。问道:“相公贵姓?为甚公干?相辱老媳妇。” 浪子道:“俺是梅谏议的公子,欲寻一房姻事,相来拜问。” 婆子道:“原来是梅衙内,老媳妇有失迎候了。” 便请浪子坐定,托出一杯茶来,浪子吃了。 婆子道:“这房亲事,老媳妇已在心上。有了,老媳妇便来回覆相公。” 两个说了个回,浪子临别把一锭银子送与婆子,道:“权做茶费。” 婆子再三推却,浪子坚意与他,他便受了,致谢不尽。 隔了一日,浪子又到他家,只见婆子正在门首,按着坐定,浪子道:“可有好亲事?” 钱婆子道:“甚难。” 难得话讫,又托出一杯茶来吃了,浪子临别又取出两锭银子,送与婆子。 婆子又不肯受,浪子道:“些小薄意,何足推却。” 这婆子爱的是银,见浪子说了,即便领受。 又一日,浪子叫一个小厮,托了两疋缎,又自来送与婆子。 婆子道:“连次承收相公厚礼,今日又怎的受这缎子。” 浪子道:“是我专心制来送与你的,你今不受,可不枉了一番心意。” 婆子只得受了,自想:“他连次送与我这银缎,必有缘故,且慢慢待我留心,吃些酒缓缓问他。” 婆子便去买办东西,留着浪子。 浪子道:“这个真的便不得。”再不肯住。 婆子苦苦的留着道:“你不受我酒,我不受你银缎了。” 浪子方才应允,发付了小厮去,自家与婆子坐定,两个三杯四杯,言言语语说这姻事。 婆子道:“相公这姻事,必须门当户对,方才配得相公过。” 浪子道:“这也不论,只图着容貌便了。” 婆子道:“如今有姿色的绝少。” 两个聊说了一回。浪子道:“那个墙门里,却是谁家?” 婆子道:“是陆家,这官人与浪子同庚,十七岁毕姻,十八岁官人便无了,只留着一个娘子,守寡在家。” 浪子道:“吾前日在门首经过,见一个绝美的小娘子,年方二十多少,想就是他了。” 婆子道:“正是,也年止二十一岁。” 浪子道:“吾前日见了这个娘子,思思的想了一月,不想就是的,吾若娶了这个一般的,便死也罢。媒人谢仪一百两雪花。” 那婆子是爱财帛的饿鬼,见他说了一百两谢金,便动了心火,道;“似他一般的到少,相公准出一百两谢仪,待老媳妇就谋他来,与相公偷一下。” 浪子就写一个票与婆子,婆子道:“相公是真了。” 浪子道:“怎么不真,只是不知何能谋得他来?” 婆子道:“偷妇人要诀,却有那几件。” 浪子道:“甚的几件?” 婆子道:“第一件计较;第二件容貌:第三件钱钞;第四件货物,如今相公这三件都有,只是没有计较。” 婆子想了半会道:“有了。” 浪子道:“却是当的妙计。” 婆子附耳道:“只是这般这般便了。” 浪子大喜道:“不图今日复见陈平。” 正是: 虔婆排下牢笼计,那怕冤家不聚头。 毕竟不知甚的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言押衙天下有心人,然使王生吝一千金,终不为王生用,钱婆非押衙之流也,然财足以动之,则为吾用甚矣,钱之妙也。第十八回 潘素秋心烦意乱 钱婆子巧语花言 集唐五言二绝: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是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凭几着鱼乐,独坐草凄凄;三百六十曰,日日醉如泥。 话说钱婆定了计策,两个又饮了几杯,方终话别。次日,钱婆设一个盒子,拿进去,素秋按着道:“所承看顾怎的,又破费婆婆。” 婆子道:“些须薄敬,娘子何足挂怀。” 素秋叫丫鬟收了,便留婆子用饭。饭过,两个把些家常语,说了一会。 婆子道:“我亏有一亲眷,家里惯养牝猪,倒有利息,娘子何不也买几个,一年半载生长蕃息,便有诈多出来,寻些利息,却不是好。” 这素秋是幼年心性,被这婆子几句言语,说得有理,便去买了许多不题。 忽一日,婆子道:“猪儿打雄也有个法则的。” 素秋道:“甚的法则?” 婆子道:“把一个公猪与几个母猪,同拘在一间空房中,要这主人亲去门缝里观着,待他成交,主人便道,再迭迭,那公猪儿便是一迭,叫一声,使得一迭,但是一迭,便是一个小猪。” 素秋道:“叫却害羞。” 婆子道:“必要主人自叫方准,如今有一道理,但是老媳妇响叫一声,娘子便私自一送,这也当了。” 素秋夜允,便去赶着一个公猪与几个母猪,同在一处私自观着,只见雄猪儿,见了母猪,便如饿虎一般,爬上去只管乱送,婆子便连声叫道:“再送送。” 素秋也把身儿连送不止,闹了一会,那雄猪又去行着一个母猪儿。两个依旧叫,依旧送,那素秋是个守寡的妇人,更兼年少,送到良久,见着许多光景,春兴即便发作,淫水直流。 对着婆子道:“婆婆叫着。” 暗里去想也。 婆子肚里自揣道:“看了便道,你便吾便,吾也要回去了。” 两个话别,妇人走到房中,趴在床上,着实难熬;年轻的寡妇家,春兴不动便休,春兴一动八火气不曾煞得,便暗暗突起,无不能够定了。 这素秋晚饭也不用,脱却衣服,孤孤的独自睡着,思量着男子的好处,长叹了一声道:“肏兽尚然如此,况且人乎。” 叹了一回,可恨这话儿发痒难熬,把指头儿搂了一会,睡了去。便梦与丈夫交感,干得爽利,正好有趣,觉来却是一梦。只见满床多是水湿,却又咬着被儿,忍了一会,外边又倾盆也似大雨。 好不孤孤凄凄,不觉泪如涌泉,道:“吾这般苦命,就是这般死了,可不误了一生。” 自言自说,哭了一回,方才睡去了。 次日,婆子又进了来问道:“一夜可自在么?” 素秋叹了一口气道:“有甚自在?” 婆子道:“吾也经过的,寡妇人家没有丈夫,翻来覆去,那里得自在,吾今日年纪老大,就做鬼也罢了,只可惜娘子这样一个青春容貌,没了官人,错过了时辰,不曾快活得。” 素秋道:“这是人生在世,不如死休。” 婆子道:“吾想寡妇人家,守甚贞烈,暗里做了一班半点儿,那里有人知觉。我如今自家懊悔,后生时错过了,不曾快活,却又年纪大了,这便是有朝一日花容退,两手招郎郎不来。” 素秋道:“这个可不坏了心儿,可不忘了丈夫的情儿。” 婆子道:“娘子差矣!人生快活是便宜,守了一世的寡,只落个虚名,不曾实实受用,与丈夫又有何益。娘子说寡妇不守身,没了丈夫的情,怎的任般恩爱夫妻,妇人死了,便又娶着一个婆娘,即将前妻丢却,据老媳妇看起,可不是守寡的痴也。” 素秋道:“据着婆婆说起。守寡的果是痴了。” 婆子道:“正是。” 素秋低头半晌道:“只有一件,世间多有痴心女子负心汉,妇人真真的心儿对着他,他却中途背了,此所以妇人不肯,省得空丧了名节也。” 婆子道:“只怕妇人家不肯,不负心的却有,吾也曾见一个来,这人也是秀才,姓梅,是梅谏议的公子,最标致,最风流,妇人家见了,十个倒有十一个是爱他的。” 素秋道:“怎的一个模样,却是这般动兴。” 婆子道:“世上没有这白又白,俏又俏,娇又娇,趣又趣,话儿又大,娘子你不曾见他,他这双手儿,便是嫩算一般的可爱哩。” 素秋笑道:“这许多也可见的这话儿,婆婆怎的知他。” 婆子道:“他说到一个妓家去,这个妓女见他标致,便要与他不三不四,他使脱了裤儿,这妇人见他话儿,又大又白又嫩,急切要与他云雨,他那里放得进去,挨了半晌,挨不得进去,这妇人把他话儿,咬了几口,大家罢了,吾想妓家是经千经万,尚难进去,怎的不大?” 那妇人是扬花性儿,又且守了几年孤寡,昨夜又熬一会,今日又见他说这许多话儿,说这人儿好,话儿大。 他便又发起性来道:“他许多年纪了?” 婆子道:“他只十八岁了。” 素秋听了,自想道:“倒小奴三岁,越发可爱了。” 便问道:“他曾娶亲么?” 婆子道:“正是没有妻室,托老媳妇寻一个。” 素秋道:“婆婆却便怎知他不负心矣。” 婆子道:“吾也曾与他说了几遭心事,他说只图美貌便死也甘的,故此晓得他。” 素秋便低头半晌不语。 婆子乘机道:“娘子,他说曾见你来,你在门首做甚的,他正见了。却日夜想你,娘子兀的不是痴想?” 素秋道:“你便说许多妙处,不知真是那样的。” 婆子道:“老媳妇不是虚谎的。” 两个说了一会。 婆子道:“下午娘子可到吾家坐一坐,散散则个。” 素秋与这婆子是通家往来的,平日极信托这婆子,见婆子说了便道:“下午定出来者。” 两人话别不题。正是: 计就用中擒玉兔,谋成曰里掉金鸟。 毕竟后来这妇人出来也不出来,这事成就也不成就?且听下回分解。 又玄子曰:“你看婆子几句闲话,可不是一个聪明妇人。昔有一妇人,色甚美,为一游僧所窥,游僧乃重贿其邻妇,以一僧帽置之枕边,其妻不觉,其夫觉之,疑其有异心也,遂出之。越一载,此僧己蓄发为俗矣,复厚其亲戚,谋而娶之。呜呼!诚异事也,心遮难明。其夫不谅,或有谅放大,而不谅于卿,党者名节,亦遂以丧天下事,多如此冤哉!”第十九回 潘素秋戒指相遗 梅彦卿金簪赠答 集唐五言绝句二首: 耶溪拣连女,见客桌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一衣能倾座,虚怀只爱才;那堪两处宿,自到枕边来。 话说这婆子对着素秋道:“吾先自归去,娘子可便出来。” 素秋道:“晓得了。” 当下婆子别了素秋归去,报与浪子。不多时,着一个小丫鬟,从角门里走过来,婆子按着坐定,过了两杯茶儿,只听得门外有人叫门,素秋耳快,对着婆子道:“是谁叫婆婆哩?” 婆子开门一看时,却是浪子疾忙进来,对着素秋低低语道:“娘子,这个便是梅相公。” 婆子托了一杯茶,自出门前来了,素秋便在壁缝里偷看这秀才,只见丰神雅逸,顾盼生情,真个是世上无对,绝代无双。 素秋不住的道:“好书生,好秀才,果然话不虚传,他说话儿好俊,也是真的。这样标致人儿,话儿一定妙的,把这身子付与他罢。” 他两日正是心火难按,见了这个得意人儿,便不觉阴户账满,吸吸的动,骚水淋漓,不能禁止。便走到婆子房中,坐在净桶上,便了两行。 只见婆子进来,便问道:“婆婆他来甚的?” 婆子道:“昨夜在妓家弄伤了,今日打这里经过,消歇片时,娘子看他可标致么?” 妇人点着头道:“真个标致。” 婆子道:“娘子,认识了这样一个,也不空错了青春。” 素秋肚里自家算计,意要不允,一来恐杜绝了门路;二来恐错了这人。又要想他,怎的好说,但道:“却不害羞。” 婆子道:“有甚羞处,成夫成妇,也是羞的。” 素秋道:“倘被人观破,可不坏了名节。” 婆子道:“暗里事暗里去,哪个得知?” 素秋便低着头不语,停了半晌,叹一口气,道:“不图快活,衽生在世。” 婆子道:“这个表子,莫教错过。” 素秋便拿了一个戒指,递与婆子道:“叫他今晚来。” 婆子拿来交与浪子。 浪子道:“吾却没甚回意,仅有金簪一枝,权表寸意,多拜覆娘子,吾今晚便来也。”即便告回。 婆子道:“谢仪怎的?” 浪子道:“明日就来领去。” 两个话别,婆子拿着金簪付与素秋,道:“他回敬一枝金簪,多拜覆娘子,早须收拾家里,日落便来也。” 素秋笑道:“他来怎的?” 婆子笑道:“娘子晓得者,不须吾言也。” 两个笑了一回。 素秋道:“吾要进去。” 婆子道:“简慢,怎的明日来讨喜酒吃。” 素秋便道:“婆婆有重谢哩。” 婆子即便送了素秋进去,方随回家。当下素秋吩咐丫鬟,早些收拾晚饭,吃了罢,随叫丫鬟换了一床新艳的铺陈,把些香熏了,对着丫鬟道:“你不要坏得的事,我便抬举你。” 众丫鬟应允,这妇人也买嘱了,等了一回,谯楼已起鼓,只见婆子已送着浪子进来,婆子拽着两人的手儿,叫他并坐道:“你两人不要撇清我自去了。” 这些丫鬟把门闭了,自去安置不题。正是: 闭门不管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 毕竟他两个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花月中,才貌为第一,观此一段信然。第二十回 潘卿一度一愁 梅生三战亡一败 歌仿古韵: 昨宵偶听梅花语,尽道海棠堪风雨。晓来移步出兰房,玉壶即拣一枝凌。果然娇娇容貌好,如何倏忽便颠倒。佳人斜立笑吟吟,耳听不如一见真。玉壶还放枕儿边,空有娇客不耐烦。 话说浪子见素秋,果然艳媚无比,却就心痴意迷,不觉麈柄直竖,急忙脱了衣服。 那素秋是个久旷的怨女,又见了这件大话儿,怎不动兴,却又故意作难,不肯脱衣,道:“待两个丫鬟睡着,那时方可脱衣。” 浪子只得停了一回,素秋裤裆中,骚水暗暗淋漓,着实难熬,却又披住,到来摩弄麈柄,道:“好个大卵,好个光卵,好个白卵,好个嫩卵。” 把麈柄亲一会;摩一会;称一会,弄得浪子翻来覆去,着实难过,道:“心肝,快把屄来精一个,不然即便死也。”哀求了半晌。 素秋道:“衣服便去了,只是再停片时,不许就放进去。” 当下素秋脱了衣服,露着话儿,叫浪子抚弄,浪子看时,只见那话儿,果然生得有趣,白嫩无比,却是腐花儿,略有杭根短毛,户边却有一痣,素秋闭着眼,只凭浪子摩弄,那浪子熬当不过,便把麈柄望内着实一送,户中满塞得紧。浪子狠命送了二三十次,不觉大泄如注。 素秋道:“好没用也,却是一个空长汉子,怎么便泄了,我丈夫多则三五百抽,少只二三百抽,我尚嫌他不久,你却更没用哩。” 浪子道:“不干我事,却才被你担搁多时,姑此泄得快些,第二次管教你求和告饶也。” 素秋道:“便依着你,只看第二次,决一个胜负。” 说话间,麈柄又举,浪子推进去,着实又抽,那妇人被这大东西,点着花心,更觉饥渴。向久,一见奇男子,便如饿虎一般,把一脚勾在栏杆上,一足勾住腰,只望上乱挺。 噫!这个便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浪子道:“姐姐,只亏你孤了许多年也。” 那时浪子,一来兴浓,二来当他挺不过,却又大泄。这妇人那里煞痒,正好销时,只见上边浪子看了,素秋大惊道:“这又是怎的?” 浪子应道:“姐姐,我如今实在战你不过了,从来不曾狼狈,今日怎的却败了两次了,如今这一次,决然叫你出乖露丑。” 素秋道:“只是这般,怎能够煞,吾与你也罢,再看你第三次。” 浪子把话儿弄硬了,扶起素秋两足,架在臀弯上,着实抽送。这妇人咿咿呀呀,身体不时一抖,这时妇人干到酣美处,拟动了筋脉,便如冷水一浇,身体不觉一抖。当下浪子抽到四千多回,一泄直喷进去,这妇还不尽兴,先是浪子叫罢,也当他输了,那妇人正把话儿锁一回,纽一回,日内不住的唧呜呀呀,只见他卵儿一动了,惊道:“又怎么?却早三遭儿也。” 浪子道:“我弄实干不得了,待明晚叫你尽兴也。” 素秋却不肯住,把柄儿弄了一时,那柄儿却连败了几次,就把他当做亲爷,叫他也不硬起来,便硬起也就痿了。 素秋只得住了,道:“你明晚早些来,尽吾兴也,只是今日这一日,便如一年,怎的过得。” 两个正说间,不觉的鸡鸣了,浪子连忙披衣道:“你不消起身了。叫丫鬟起来开门,吾自去也。” 素秋道:“你慢慢哩走,你看外边风儿,谨慎些。今晚可早些来,莫叫失信也。” 彦卿道:“理会得。” 两个各自别了,丫鬟闭着门,自去安置不题。正是: 晓月暂飞千树丛,等闻候又送郎归。 毕竟次日又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两人至妓家,一云:“吾一晚,可十一度。”一云:“吾一晚,只一度。”妓云:“十度不如一度之妙也。”识者以为至言。 浪史奇观卷二终浪史奇观卷三 第二十一回 潘卿巳识郎君意 浪子难收玉女情 集唐五言律: 以我独沉久,愧君相见颜;金龟换酒处,客醉几重春。绿树闻歌乌,青楼见舞人;喜心翻倒极,呜咽泪沾襟。 当下浪子回去,自想道:“降伏了许多妇人,今日被他连赢数次,却不惹他耻笑。” 便去拿了一凡金枪不倒丸,金汤吃了,定要与他决个雌雄。不觉的夕阳西下,却早撞钟也,即便准备起身不题。 且说这素秋肚里想道:“好件话儿,却被我弄倒了。今夜整顿精神,再赢他几阵,那时笑他没用也。” 却又自思道:“昨夜赢他几阵,今晚莫非吃些春药来暗算我。” 使与一个丫鬟计较,道:“今夜梅相公来,只说这般这般便了。” 几个算计定,日未到西,便望他来,当晚按着浪子,叫丫鬟摆酒来,与相公洗尘。 只见摆下酒菜,两个饯了一会。素秋道:“吾不惯饮闷酒,两个猜谜饮酒,吾输便饮一小杯热酒,你输便饮一大杯冷酒。” 浪子不知是计,道:“也罢。” 两个猜了一回,却是浪子先赢,素秋饮了一小杯热酒,两个又猜了一回,却是浪子输了,叫丫鬟:“你大林斟起。” 浪子接过手来,咕的一咽牙,却是一杯冷水,那时放手,已饮了半杯,把这药沫都治了,原来这冷水,极是妙的,凭他甚的春药,一口便解了。 浪子肚里惊疑道:“不好了,怎么就知我吃了春药,把这冷水来弄我。” 却又不肯说出,只得强笑了一回,饮毕,两个走到房中。 闲话半时,素秋心心念念要弄倒浪子,就脱了衣服上床去。 素秋竖起双股,露着狠狠的话儿,两瓣吸吸的动,叫道:“心肝,把大卵弄进去。” 那浪子全倚着药力被他解了,已有三分惧他,只得把麈柄投进去,用着三浅一深的法儿,抽了三千多回,怎当这妇人把话儿锁住,着实锁了一回,不觉的泄了。 素秋这兴儿,又不能够尽,叫道:“心肝,快把卵儿再弄进去,把吾弄死了罢。” 浪子一时却硬了起来,妇人自觉难过,道:“心肝,把牝儿舔他一舔。” 浪子便去舔了一回,引得妇人湿痒难禁,死活不得。把双脚儿勾住浪子头颈,着实乱锁,引得浪子话儿又硬起来,便放进去,恨命抽送。约有二千多回,精却要来,浪子急急忍住,望后便退,却泄了一半,忍了一半。 那麈柄未经泄透,只是发狠停了一刻,又送进去,着实重抽,那妇人思思想想的,叫了一回心肝,道:“我直待弄死你,便休也。” 那浪子抽了许久,又觉精来依旧,忍住望后便退,又泄了一半,忍了一半,刻许又送进去,紧紧的抽了两个时辰,又觉精来。那妇人正干得酣美处,把脚儿勾紧着实。按捺不住,浪子不及抽出,却便泄透了。 素秋抱住道:“这回差胜昨夜,只是连泄了几次,也要当输两个。” 说了一回,素秋不觉愀然不悦,下泪如雨。 浪子道:“姐姐为何凄惶?” 素秋说道:“妾年十七,便嫁陆家,绝及一年,夫君随丧,当时是要举目无人,孤守空房,直至于今,已二十一岁,不能定情,致有今日之事,亦复何言。但世态无常,瞬息变改,今日虽乐,安知后日之悲,丧节随人末路难惴,是以悲耳。” 言项大恸,顿时又道:“败柳残躯,已付郎君,今日之事,将凭郎君作主,勿使妾名实两失,则虽死实所甘心。” 浪子亦为之泪下,道:“姐姐,俺两个情意,相得尚不知心哩。姐姐既以千金之躯相托,不才宁肯相负乎,心如金石,誓不再改,容缓图之。” 言讫,钟呜。 素秋道:“你须是夜夜来此,其勿负约,使我悬望也。” 浪子道:“不敢有间,毋须叮嘱。” 各道珍重而别。自后无晚不会,无晚不乐。 正是: 暮暮巫山惊洛浦,朝朝云雨乐阳台。 毕竟后来迁有甚的?且听下回分解。 又玄子曰:“你看又要弄死自家,又要弄死男子。这是快活难当,不舍得轻敌耳。”第二十二回 梅生这番得计 娇娘两次魂消 歌: 有美人兮湘之妃,体轻盈兮仙之姬;喜风流兮无比,乖心性兮堪奇。抱情郎兮兴遄飞,醉春霄兮何痴迷;云环坠兮衣玉弭,腕无力兮慵移。羡多才兮世间希,嘱多才兮莫停离;孰知红曰兮东升,明月兮垂西。 却说浪子,一日自思道:“前日这计儿被他说破,今有一凡想思锁儿,待吾服了,直至夜深方去,不用吃他东西便了。” 当他算计已定,等天晚不题。 却说素秋在家,不见浪子来到,恼恨不胜。自叹道:“好个薄幸人,这时分过了不见他来,莫不是有了别的。” 却听更鼓已经一下,素秋越添烦恼,道:“这时分就来,也不能够快活几时了。好个负心冤家,吾便十分对他,他倒冷淡。” 恨了一回,只见浪子来了。素秋含愠应言,也不采他。 浪子陪着笑脸道:“姐姐,莫非怪小生来迟么?” 素秋道:“不是怪你,只是怪我好好的一个名份儿,不能自守,如今反受人轻贱也,这不是自家有差。” 言讫,又叹了一口气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早晚间就是这般,还望日后终身之倚,兀的不是痴想也。” 浪子只便跪下,告求了一个,道:“今后再不敢了。” 那素秋是热心肠,不见他便有些恨,一见他来,也有几分喜。只是外面恼他几句,看见他跪了苦苦求饶,心里便爱惜他。 素秋扶起道:“今后再不许如此。” 浪子道:“再不敢了。” 素秋带着笑颜道:“你可用过晚间来?” 浪子道:“用过了。” 言讫,就去拥定,亲了一口道:“你几乎唬死了我也,夜深了,快些耍子儿便是正经。” 当下两个去了衣服,上床来将麈柄儿推进去。你道这药真是作怪,不到牝中便是如常一般,一到户中,阴阳相济,麈柄便胀起,牝户也过了药味,也胀将起来,二人已是一大一小,又却两边都胀起,紧紧的抽了四五千回。 只见那妇人不住的把心肝来叫。把腰儿着实闪,不顾闪断了腰,浪子又抽了一个时辰,素秋手足虽动,瘫在席上,凭浪子抽送,阴精只管带出,便如男子一般的浓白牵滞,流了一席。 浪子又抽了一个时辰有余,却要抽出去,那里抽得出,这妇人已干得痴迷,死也不肯放。浪子又抽了四五千抽,那妇人过了药气燥火,越干越起,干到此时,阴椅已泄得不止。浪子道:“心肝,住了罢,屄精不知流出了许多也,却不送你性命。” 素秋正在快活难当处,道:“死也做一风流鬼。” 浪子又抽了几千回。这妇人已昏昏的不知了。浪子便接过一口气,也不见醒。 浪子却慌了对着丫鬟道:“你快去钱婆家里,悄悄里唤他进来。” 不一时,钱婆来了,把他心头一按,只见不住的跳道:“没事,这是久旷了,要干得紧.被你弄透了,心花点了筋脉,他却十分快活,麻翻去了。你紧紧抱着,实力尽根再干他,却又要快活醒哩。” 浪子依着,便去尽根极抽,又几千回,只见素秋慢慢的醒了,口中呀约不止,开了眼,只见钱婆也在房里,对着钱婆道:“婆婆,吾须不得弄了。” 钱婆道:“看你这个模样,前日怎的守了许多时的寡,我把个标致小官儿奉承你,你却不要忘我。” 素秋道:“吾自谢你。” 说话间,不觉户中又痒痒者,对浪子道:“不要定了心肝。” 浪子正还动火看着他两人,便又抽了四五千回,这妇人又死了。 钱婆道:“快些接气,人番栖迟了,气便不醒也。” 浪子便接一口气,只是不醒,户中阴精流连不止。 钱婆道:“想是你服了春药。” 浪子也不敢瞒,即便实言。 钱婆道:“原来如此,你如今再用气力,重重抽送。” 浪子却便用力抽送,这妇人方才活了。 只管叫道:“有趣,你便不动,屄里只是有趣。” 当下钱婆便去私取一碗冷水,与浪子吃了一口,又抽了二十多回,精便大泄,麈柄方可出来,阴精也便不出。 素秋道:“你姐今泄了么?” 浪子道:“你泄了几次,吾泄得一次,可不是我赢也。” 素秋道:“吾十七岁嫁了丈夫,他爱我生得美貌,日夜干个不休。虽不能如今日,当时也作尽兴,将及二年,丈夫死了,守着三年孤寡,熬了许多时候,不意撞着心肝。这般妙卵儿,世上女子有得几个,尝着这滋味。” 钱婆道:“两个多是少年,正有日子,不在一日快活尽了,乐极生悲。自古有之,如今这番,两个都伤了神了,可停一晚。” 浪子道:“正是。” 素秋道:“你须时来而不干便了。” 钱婆道:“你两个都是少年心性,那里保得,还是依我停了一晚。” 当下两人依允,三人即分别不题。 正是: 乐极生悲自古道,酒色坑中莫夜耽。 毕竟后来又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水玄子曰:“你看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又活,这个便是弄到死去活来了。” 童痴云:“半夜里爬起来打丫头,牢夜里爬起来,皆个枕头儿,打得粉碎,怨天尤人,不能自己,潘卿!潘卿!可谓自养性者矣。” 童痴又云:“不知什么日子相逢也,又只管把今夜的凄凉讲。” 余云:“还好还好,只恐没日子相逢也,只是把今夜的欢娱讲。悲哉!”吾以此言,赠素秋然乎否。 对西风,愁清夜,灯儿挂罕,壁明灭,窗儿外,铁击呵,监题风击,凄凉玩味,对此者,自知之。第二十三回 俊卿两路尽归伊 陆珠历遍桃花径 集唐: 闻道闺门绿萼华,昔年相望向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内苑花。蝴蝶飞来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无限客愁今日散,双眼慵开玉筋斜。 话分两头说,这浪子每日出来,与这素秋云雨。不想这妹儿俊卿,也被陆珠弄惯了。 一晚,陆珠走进房里来,两个吃了几杯酒儿,眉来眼去,情兴如火,即脱了衣服,便紧紧抱定,把麈柄插进去。戛然而入,并无痛楚,这女子情兴发狂。凭着陆珠浅抽深送,准准的抽了二更减了。 俊卿抱定陆珠道:“不许抽出去,就放在屄里。” 陆珠道:“心肝,只依着你便了。” 俊卿道:“心肝,闻作与相公有一手儿,果有此事么?” 陆珠道:“有的。” 俊卿道:“相公与你怎的弄?” 陆珠道:“吾便像你扑在下面,相公像吾扑在上面,卵头擦些津唾推进去,抽了四五千下,相公便泄了,那时相公却又将吾捧住,重重再抽,这卵儿又硬起来,硬卵又着了许多精儿,滑腻无比,抽进抽出,我便有趣得紧,却就要死要活。相公也便有趣,也就叫死叫活。” 俊卿道:“相公这卵儿,是怎的模样?” 陆珠道:“比着吾的还大三分,白如玉,温润有光彩,放在屄里,有趣得紧里。” 俊卿便十分着了兴,牝户却又发狠,把麈柄紧紧的箍定,道:“可惜,这张好卵不生在你身上,等我受用受用。” 陆珠也十分动兴,硬着麈柄一边抽动,一边叫道:“心肝,不打紧。你要这个卵儿放在屄里也容易。” 这女子情兴极浓,闭着眼也不开口,凭着陆珠抽送,这陆珠是晓得运气的,他运了气,便难得泄了,当下陆珠运着气,把小姐一对脚儿,捐在肩上,逞着势,狠命抽送。 这女子被他抽浑了,似死不死,似活不活,也不叫定,也不叫止,只凭陆珠便了。那个陆珠抽到三更有余,欢娱得意,自家却也不能禁止,不觉误送了尻里去了。 女子笑道:“错了!错了!。” 陆珠却才抽出,己抽了百有余次,依旧推进牝户,着实抽了一会。方才泄得,两个抱定。 陆珠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动兴。” 俊卿道:“你说相公卵儿好,便不觉动兴,怎的放在尻里,搂一会,便死也罢了。” 陆珠道:“这事不难,吾便做个计儿,使你两个干一下。” 俊卿道:“羞人答答的,吾两个虽是中表,也是姊妹。” 陆珠道:“不打紧,吾与你计一个,也不知连着,相公与小姐干了,也不知是小姐哩。” 俊卿道:“怎般妙计,这也使得。” 陆珠道:“如此如此。” 俊卿点头应允道:“若是得相公这卵儿放在吾尻里搂了一回,那时要吾甚的,都凭你了。” 陆珠道:“吾不要甚的,吾也要心肝这尻儿,弄了一回,吾愿足矣。” 两个话到浓处,兴又动起,女子道:“吾尻忍着痛儿,与你弄一回。” 陆珠道:“好心肝,难得这个好心也。” 当下陆珠就待泄来的精儿,涂了一身,轻轻的把麈柄留将进去,不想柄儿又硬又滑,尻儿又嫩,不觉的直突了进去,那女子虽有些痛,却也爱惜陆珠,自家动兴,只得忍住,凭这陆珠抽送,陆珠抽到妙处,快活不可胜当。 道:“心肝,你这尻儿比着你这你屄儿,更浅更小,迭一迭便死一死,好快活也。” 那女子也不应,只凭他抽了,那陆珠起初也是浅浅的抽,抽到后来顺风儿,却直到里头去,你道这是甚的所在,这便叫做尻根,若是麈柄到了此处,便垂首丧气。尻内也是快活难当。 当下陆珠直干到根头,间不容发。 这女子起初也但觉臀口有些疼痛,干到这个所在,却到不知痛了,那陆珠抽到良久,屌儿却举愈加施威,道:“妙哉!此境界,吾死在心肝尻内,也着实猖狂一回。”却便才泄怡然,久之方才抽出,只见蘼妻前后泄的,不知许多。 当下陆珠把帕儿揩了,俊卿也起来便了,也把帕儿自家揩了尻门,疼痛倒在床上睡了。陆珠分别而去不题。 正是: 无端隋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 毕竟后来却又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一人恶龙阳,曰:“此粪门也,安用尔尔,由此言之,可谓谤臀矣。”第二十四回 佳人暗把宁王管 玉郎偷入销金帐 集唐七言律: 巫峡苍苍烟雨时,清猿啼却上高枝;秋风动地黄云暮,竹户云窗暗有期。峡听暗来将伴侣,不烦鸟唤斗雌雄;相逢相识尽如梦,暗上莲舟乌不知。 却说素秋自与浪子相别,不想素秋因着肯次,精神消减,淹淹成病。浪子得了这个消息,忧闷无己,只得自在家中消遣不题。 一日又与陆珠歪缠,陆珠道:“小姐房中红叶他到秀媚,相公何不干他一下。” 浪子道:“吾也有意,但碍着小姐,恐小姐得知不好看相。” 陆珠道:“此去暗来,小姐那里知觉。” 浪子道:“倘他不肯,却是怎的?” 陆珠道:“十六七岁的女子,春心正动,又见相公这个好半仪,有甚不肯。” 浪子道:“便依着你,只是没有门路。” 陆珠道:“不瞒相公说,我到与他有一手儿,约吾明晚再去。如今相公假装着我,到晚溜进去,只顾与他干,不妄言语,这事便成了。” 浪子道:“小奴才,你早不说来,却是如此。” 当下两个缠了一会,等至明晚行事。不题。 却说陆珠次早叫红叶与小姐打了关节,红叶倒睡在小姐床上,小姐倒去外房安歇,倒晚火都灭了,浪子走到房中去,轻轻的都脱了衣服,你也无言,吾也无语,两个拥住便将麈柄送进去,那小姐久慕浪子这柄儿,当日又动兴久了,临晚又捻着这柄儿,越发难禁,拥定浪子,凭浪子抽送。 那浪子意中,也不想红叶话儿又小又浅,况见他动兴,也不能禁止,把小姐舌尖儿紧紧合住,下面只管乱抽,抽到二更有余,不能得泄。 那女子初然经这大话儿,便觉爽利无比,神魂儿都荡了。瘫着手足,凭这麈柄抽送,又抽到三更时分,自觉快活难过,忽然将浪子拥住,道:“啊呀,吾的好哥哥,好快活也。”便不住的迎上来。 那浪子也弄浑了,只道是红叶叫陆珠,正不知是妹妹叫哥哥,浪子也不应他,但见情意浓厚,兴儿越发,把些津唾儿喂与小姐吃,小姐也把津唾喂与浪子,两个思思切功的,你也不顾性命,我也不顾性命,抽到四更时分,方才泄了许多。 那时两个定了身儿,只听得里房丫鬟叫道:“红叶,小姐叫你。” 吓得浪子两足不沾渥土,向外便走。自忖身险些露了风声也,当下小姐便去自家床上睡着。 叫这红叶闭了门,也去安置不题。 次早起身,浪子见了红叶,不住的暗笑,小姐见了浪子也不住的暗笑,红叶与陆珠也不住的暗笑,只道都是龙华会里的人,却不知令表兄榻了令表妹也。 那女子自从这次,便日日想这麈柄,但恐哥哥识破,不敢再举。浪子自经这次,也日日想这话儿,但恐妹妹识破,也不敢再往。 后来小姐自嫁了丈夫,红叶也陪嫁去了。陆珠虽有心意,也不能再会了,浪子却与陆珠同眠,同睡如夫妻一般,不忍轻离。正是: 楚王偏爱巫山女,汉主官中忆寿儿。 毕竟后来又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又玄子曰:“每见王仙客有古押衙,便得无双;梅彦卿有陆闰儿,使得俊卿。二子可谓奇计;二女可谓奇情;二生可谓奇缘,中表符合之机,世或有之,必无此数奇也。虽然押衙闰儿,已无优劣,若无无双之难合,不如俊卿之易合,而彦卿乏合而离,又不如仙客多离而合也,恨哉!”第二十五回 这一个白骨将秋 那一个红雨重春 集唐七言律: 云暗山横日欲斜,舞榭敉台处处遮;黄鹤楼中吹玉箫,江城五月落梅花。佳人一见寒珠箔,鸳鸯熟睡晓晴沙;感君恩重许君命,不许秋乘上海槎。 却说素秋自得病后,日重一日,浪子欲见不能,闷闷不悦,又自思道:“李文妃与素秋俱是我意中人,俱要娶他,如今素秋一病未能即痊,容缓图之。李文妃许久不会,且去走一遭,探听消息多少是好。” 当日浪子转弯抹角,已到赵大娘门首,却不见赵大娘,立了一回,只见一个小使出来,却不是赵大娘家的。 浪子道:“小哥,借问一声,你可是赵大娘家里的?” 小使道:“不是赵家,是新迁来的吴家。” 浪子道:“赵大娘迁移那里去了?” 小使道:“我们不知。” 浪子快快的走到门首,却过了春娇,便叫道:“娇姐。” 那春娇走来见了浪子,带着笑颜慌忙走来,一同走到后门去。 春娇道:“相公怎久不来,娘娘时常在家想哩。” 浪子道:“自从那日得了病,淹滞了几个月,方才得痊。后闻你相公身故,有避嫌疑,故此久阔。” 春娇道:“主人没了,正好来往,相公须时常来此便好。” 浪子道:“赵大娘那里去了?” 春娇道:“你还不知,真是疏阔甚了。赵大娘把这女儿嫁了一个富商,领他别处去了。大娘因思这女儿,得病身故。” 浪子听说,叹自不止,不觉流泪襟,道:“不隔几日,许多变动,物是人非,不觉离惨之悲。” 春娇道:“不要烦恼,我去报着娘娘,却来接相公。” 春娇进去。不多时,出来道:“请相公进去。” 浪子便走进去,见了文妃,愈觉姣好,道:“尊府之变,令人惊骇,欲图吊奠,稍避嫌疑,莫云情薄也。” 文妃道:“往事休论,你却如何向久不来?” 浪子道:“一病几月,又闻贤表函讣,恐来乡党之诮,是以久阔别无他意,走宛道言虽如此,却不道想杀了奴也。” 又道:“可有姻事么?” 浪子道:“前与姐姐已在月下订盟矣焉,敢复寻他盟,贤夫不亡,且无异心,况贤夫仙逝耶,今日之变,实天作之合也。” 文妃笑道:“可不伤了心儿,我却被他智也。” 少顷,房中排下菜酒,两个剧饮谈心。 文妃道:“吾已决意嫁你了,只恐族人不允。” 浪子道:“这个不打紧,送些金银与族长打了关节,要他立一笔儿,听凭你嫁谁便了。” 文妃道:“粒奁却是怎的?” 浪子道:“吾有一计,预说丈夫痊葬,做些功课斋几万僧道,把些田庄变卖,那时部份也用了些,存些细软物件,预先运去。” 文妃道:“此计甚妙。” 两个说了许多时,不觉天晚了。 文妃道:“此晚不许回去了。” 浪子道:“我也不肯便去。” 丫鬟撤去肴馔,两个说长说短,话到情浓处,就扯到房里,脱衣上床。 文妃道:“这几日月经见红。” 浪子道:“这是红鸾天喜了。” 文妃把一个白绫帕儿,铺石身上,两个干了一回。浪子兴儿猖狂,不惜气力,尽根彻底抽送不已。那文妃干到酣处,也不顾身命,两个掮动,只管套上来,干了三更多时,怡然而泄,坐起身来。只见一个麈柄儿,两边白膀儿,一个小腹儿,都染了胭脂色。看这文妃时,只见一个白白的话儿,一个嫩嫩的小腹儿,一个光光的臀尖儿,也都染了胭脂色。 两个笑了一回,取水净了,再去看那铺程时,只见绒单绣褥,白帕藤席,便俱是红温透过。 文妃道:“原的不是花落水红了。” 浪子道:“这又不是胭脂理数重。” 文妃两个又笑了一回,勾颈而睡。闻得鸡鸣,慌忙起来梳洗,两下含情无限,勉强话别而去。 正是: 曾从建业城边过,蔓草含烟锁六朝。 毕竟后来却又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或曰:“监生不死,当之如何?”浪子曰:“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李文妃这冤家,生死不顾者也。第二十六回 潘素秋已死寄真容 梅彦卿遥祭哭情妇 集唐七言律: 夜深闷到戟门边,却饶行廊又独眠;明月满庭池水绿,疏帘相伴宿风烟。伺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闺中只是空相忆,魂归冥漠魄归泉。 话说这浪子,一日在路上走过,忽有人叫道:“相公,哪里去?” 回转头来,打一看时,不是别个,却是钱婆与潘素秋侍女,道:“正没寻相公处哩,却好在此遇着。” 浪子道:“有甚言语,姐姐可曾好么?” 钱婆道:“且到相公家里。” 说话者三人即便走到家里,三个坐定。 只见婆子拿一副小丙儿道:“是娘子自家描写的真容,特地将此送与相公,叫相公收藏好者。” 浪子接过看时,却与素秋一般的,比着旧时,更觉清媚,带着病容执一枝红杏花,看着一双飞燕,上面有绝句,道: 为郎憔悴意难灰,懒看双双燕子飞;自古佳人多薄命,一枝红杏又相遗。 笔法清丽可爱,浪子看罢。道:“委实好像又好绝句,但是永诀之词,这是怎的?” 两个道:“相公不知,自那日与相公分别,使成此病。不觉日沉一日,忽一日打个镜儿一照,不觉泪下道:‘这般模样,怎好陪着梅郎也。’却便悲哀不止,那时还思陪着相公哩。隔了一日,不觉病体越重,自叹道:‘吾不能够见着梅郎也。’便讨描笔儿对着镜子,画这像儿,又自题这四句,叫吾送与郎君子。此永诀叫郎君收藏,时常展看,犹如见妾也。” 浪子闻言,泪如涌泉道:“不想一别,便是如此,不知可得一见否?” 两人道:“亲戚盈门,人眼众多,那得去得。” 浪子便放声大哭。这两个也自流泪不止。停了一回,各自分别。 却说两个回家,私自回覆素秋,道:“画儿已与梅相公收讫,梅相公道:‘自从一别,不想便是如此。’他欲又图一见,我说见不得了。他使放声大哭,吾等各自回来。” 素秋闻言,不胜悲哀流泪,连扼连宛而死。 临死对着亲戚道:“吾这金簪是吾平日所爱的,入棺时即将此簪为殉。”亲戚也共依他,殡殓不题。 闻浪子在家,挂着真容遥奠,大哭一回,方才收了。闷闷不悦,在家排遣不题。 一日只见春娇走来。浪子道:“你来必有缘故。” 春娇道:“娘娘叫我对相公说,族长处已打了关节,叫相公到晚领人,搬运物件。” 浪子道:“吾理会了。” 春娇便归去。当晚浪子领着数人,将细软物件尽数搬回。明日叫人到族长处求亲,就送二百锭银子与族长。族长受了银子,即便快活道:“这节事有吾在内,三力保成。” 奴人回覆浪子,浪子拣择吉日纳了聘礼,家中没有好卧房,便叫工匠动作,费几万钱,开进个宅第假山,看他楼台亭榭室中,耍玩无有不备,赛过玉锭禁钱,又买十个绝色女子,又时婢那十个女子名甚: 疏烟、轻雨、嬛嬛、如云、可人妙人、仙仙、庭道、楚玉、盈盈 不一日,娶这文妃归了。文妃又带着八个丫鬟,这八个丫鬟名甚: 倩倩、英英、风动、春娇、美儿、玉寿、媛妹、清扬 文妃父母又添了许多粒奁。王监生家中物件,族长作主也都送来。当下浪子喜喜献献,打扮做新郎也。正是: 留连城琴时时纲,看雾恰恰帝王相。 毕竟后来却又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水玄子曰:“死的旬把活的自姑,但不知浪子何以谢素秋耳。陆珠还进之后饼谆之耳,三棒甚坟墓刻。浪子少缘法耳,诚非无情者。”第二十七回 李文妃重婚娇媚 梅浪子愁饶佳人 集唐五言律: 风暖乌声碎,日高花影重;屏开金孔雀,褥隐绣芙蓉。门阑多喜气,女婿近乘龙;朋酒日欢会,千岁时时逢。 话说当下两个成婚,这些亲戚各自散讫,两个在房中歇息,浪子道:“姐姐前日途中相遇,就与你干一回,也是难得。如今却做了夫妇,这个不是弄假成真了。” 文妃道:“此乃天缘,实非偶然。” 浪子道:“你这话儿已被吾弄熟了,今日做新人,也要换一个新的,可将后面耍了一回。” 文妃皱着眉头道:“这个却难,后门比着前门小几分,你的比着别的大几分,一大一小,相形乏下,可不弄坏了。” 浪子道:“顾你不得。” 文妃便跪着哀告道:“千万饶我,我有一法儿在此。” 浪子带着笑脸,扶起道:“心肝有甚法儿?” 文妃道:“吾扑着身子,把臀尖儿耸起,你便爬上来,如龙阳一般,将柄儿斜插屄里去,你左右一般,耍子可不是好。” 浪子道:“便依着你。” 只见文妃光光的耸臀起尖,双膝倒竖,循而下之,便露娇娇的话儿,浪子着了兴,将柄儿望屄口插进,抽了一会,约有一更时分,这妇人把臀儿不住耸动。 那浪子又抽了一千多回,自觉难过,也就住了。 文妃道:“你便尽兴,我却不尽兴,还要仰面干一回儿。” 浪子道:“吾硬却不起。” 文妃笑吟吟的,将柄儿带上出来的精儿,都含吮吃了。 又将龟头含在口中含硬了,挨进牝户着实重抽。那妇人正在动兴,被这浪子抽得有趣,将双臂勾住。浪子颈项着实乱耸,浪子气也不换,尽数抽了二三千抽,精又来了。 文妃快活道:“心肝,吾两个今日做了夫妻,便是日日夜夜耍了,不去担惊受怕了。” 浪子道:“正是日夜与你快活了。” 当夜两个睡了,一宿无辞。 次日起身梳洗毕,亲友俱来庆贺。浪子也设席,相欲闹了几日不题。 话说家里陆珠,浪子十分爱他,因此叫他在后房小室里卧着。将他实做侍妾一般,那文妃是爱风月的,一则爱了浪子,二则见陆珠生得标致,也是爱他。因此不禁说逗小卧房与这大房,只隔得一重隔子,但是文妃与浪子耍弄,陆珠便在间壁偷看,浪子与陆珠耍弄,文妃也便侧身听他。 陆珠耍弄文妃,又恐文妃不肯,反惹个端,文妃要与陆珠耍子,又碍着浪子。两下都有意,两下多不敢说。 正是: 一度相思一惆怅,水寒烟澹落花前。 毕竟后来他两个,有甚言语,没甚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有步氏、水氏者两姓相好,为刎颈之交,步悦水之妻,然无以入也,乃诱其妻与水通,而己若为不知。一夕,乘水氏在寝,而归以挟之,曰:“吾两人情如兄弟,今而行若此,面日将安置之,虽然吾终不以一妇人伤旧日之雅,但使吾为尔以成通家之好,不亦美乎!”水既感其德,复欲永其谊,遂应之,曰:“然。”亦诱其妻与步过焉。噫!此二人者,互有所利也。浪子与陆珠,是耶!非耶!第二十八回 梅彦卿开门揖盗 陆闰儿暗里偷闲 集唐五言律: 玉树春归日,飞飞蜂蝶多;承恩恣欢赏,喜色如相过。笑出花间语,娇来竹下歌;莫教明月去,留着醉嫦娥。 话说浪子,一夜对着文妃道:“吾走陆珠房里去便来。” 文妃道:“你去便去,不要被他弄伤了。” 浪子道:“不打紧。” 浪子抽身便走去,那文妃便侧耳听着。说:“浪子走过房中未?” 只见陆珠正脱得赤精了,上床睡着。浪子见他雪白样好个身儿,雪白样好个柄儿,雪白样好个臀儿,十分兴动。 麈柄直竖,道:“你便仰面睡下,如妇人一般的干你,却不有趣。” 当下陆珠仰面睡下,竖起两股超在臂上,将麈柄投进去,闹了一会。 浪子道:“好快活,好有趣。” 引得陆珠这柄儿,也是狠狠的精水微流,道:“相公,如今有了贵人,陆珠不足数也。” 浪子正在兴动,便道:“他终是女人滋味。” 陆珠道:“相公不要不知足,这个强似男风的滋味哩。” 浪子道:“你那里晓得。” 陆珠道:“甚的看不出。” 浪子快活道:“委实这个话儿比你还紧一分哩。” 当下陆珠话到投机,精水即便直流,浪子见他模样十分爱惜,道:“吾两个热闹,你这里可听得些风声儿么?” 陆珠假道:“没有什么声。” 浪子又问道:“你委实听得也不听得。” 陆珠才说道:“也有些。” 浪子道:“你可瞧一瞧么?” 陆珠道:“你两个是贵人,我便是是使,我怎敢瞧着。” 浪子道:“他是吾妻,你是吾妾,瞧也不妨,你这个好模样,就让你耍,吾也舍得与你。” 陆珠佯惊道:“相公怎说这话儿,陆珠一死犹轻。” 浪子道:“难道你不动兴,不爱他?” 陆珠道:“纵使爱他,纵使动兴,也是没用。” 浪子道:“吾使与你一次。” 陆珠道:“感承相公美意,只是贵人不肯,反惹祸端。” 浪子道:“只是这般便了。” 两个一头说,一头干,乒乒乓乓的闹了一会,泄了,浪子起身便走上房来。 说那文妃侧耳而听,只听唧唧嚷嚷,咿咿呀呀,也不觉动兴,但不知两个说甚的言语,想道:“不过说些风流话儿便了。” 又想道:“这个陆珠,但见模样标致,不知话儿是怎的?” 想了一会,只见浪子拖着粗粗长长的麈柄,满柄滑润,文妃见了一把拉住,含在口中。 吮咂一回道:“你两个干了许多时,又说甚话儿?” 浪子捧住文妃,道:“心肝,你问吾怎的,吾自别了姐姐,走到下房去,只见他正脱衣上床,吾见他遍体雪白,如妇人家一般的可爱,便十分兴动。叫他迎面睡了。将双膝勾在臂上,插这东西进去,他也动兴,一张卵儿硬着不住的动,精水直流。吾道你这张卵儿,只少一个妇人干干,因此两个戏了一会。” 文妃道:“他卵儿怎的模样?” 浪子道:“他的小吾一分,却会运气,如运了气使大吾一分,吾也不知。一日说话里,他道:‘吾会运气,运了气便比相公的更大一分。’把妇人牝户胀满,通宵不倒,干得妇人死活不顾哩。” 文妃道:“却又强似你了。” 浪子道:“直个强似我了,心肝你这屄儿等他干一斡,只恐你快活死了。” 文妃着了兴,便闭着眼道:“不许说了,吾两个自弄一会者。” 那麈柄也自硬起,送进去恨命抽送,当下文妃快活,难过不觉的道:“陆珠好儿子弄得老娘快活哩。” 浪子只做不知,抽送不耳,抽了四千多回,便觉精来,疾忙抽出道:“吾去吹灭灯火来也。” 浪子起身吹灭灯火,走进下房去换着陆珠上来。 文妃道:“心肝,吾熬不得了,快些插进去。” 陆珠故意延缓不送进去,引得文妃没搔痛痒,反覆哀求,其个好光景。 正是: 云雨今归何处去,黄雕飞上海棠花。 毕竟这回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暗里偷关,昔陆珠以此奉梅生,今梅生亦以此答陆珠耶。第二十九回 闰儿大闹销金帐 文妃十面用埋伏 集唐五言二绝: 入夜秋砧动,千声四起都;乌啼花又笑,惊动洛阳人。御柳垂着水,花暗竹房春;年华已可乐,高兴复留人。 话说这文妃当下急切欲进,陆珠姑意不进。 文妃道:“浪子你真为难我么?” 陆珠也不做声,望内一送,尽力抽送两边,越弄越紧。 你道这是怎的?这是运气之故,不以麈柄越弄越大,牝户便觉紧塞也。当下文妃快活难言,但将此身迎套不止而已。又闹了许多时,身躯也不能够动了,阴精淫滑声儿,如行泥沼中。 少顷,只见文妃忽然又将陆珠拥定,道:“好好陆珠,心肝。” 陆珠也便应道:“好心肝,吾便是陆珠。” 文妃听着陆珠声音,肚里也道是陆珠。却又只当不知,道:“你不要假骗着我,只管弄便了。” 口中便随地说:“你知心里越发动兴,又骚着手足,只凭陆珠奈何了。” 当下两个干到四更时分,陆珠方才倒了旗枪。 文妃道:“心肝,你若再一会儿旁定,这条性命准准送坏了,正如您说的。” 只见浪子道:“陆珠好么?” 文妃道:“臭忘八,吾道是你,那知真个是陆珠,你怎的来智吾也,今叫我如何做人。” 浪子道:“陆珠便是吾妾,你便是吾正夫人,三人俱是骨肉,有甚做人不起。” 文妃道:“这不是妇人家规矩。你怎地却不怪我?” 浪子道:“你怎能地容,我放这个小老婆,我怎不容你寻一个小老公。” 文妃接道:“是寻来的不是我,寻来者自己如此,悔之无益,只是后次再不许了。” 浪子道:“一次两次也不拘了,只凭你一个便了。” 文妃道:“难得心肝好意儿。” 陆珠道:“只恐贱人没福。” 文妃道:“你倒不谦了。” 浪子道:“今夜吾三人同做一榻,你便中间,吾与陆珠睡在两下。” 文妃道:“如今两个都是我心肝了也,若要叫他陆珠。不好相叫。” 浪子道:“叫他闰哥便了。” 文妃道:“怎的叫他闰哥?” 浪子道:“闰如闰月之闰,十二个月又增却一个月,便叫闰月。吾夫妻二人又增一人,岂不是闰哥。” 文妃道:“妙!妙!姝者,妇人之称也。诗云:‘彼姝者,子无非赞美之词。’闰哥丰致如妇人,这名儿真不枉也,虽然陆珠之名,起是闰哥一人,闰哥之名已合。吾三人睹名思义,岂不美哉。闰哥,闰哥,你这名儿可好么?” 闰哥道:“甚好。” 浪子道:“闰哥,你今便称嫂嫂,称我哥哥便了。” 闰哥应允,三个同睡了,一夜无词。 自后三人同坐同食,不拘名分。那文妃是二十一岁的女子。闰哥是十七成的男子。浪子又是二十岁的花公子,怎的不喜风流也。 这文妃十分爱闰哥,一日将闰哥柄儿含弄,这闰哥熬当不起,阳精便泄。 文妃都吮咂干了,又去弄他,闰哥却又泄了。文妃却又吃了,如此不计其数。这闰哥是年少后生,文妃时常服其精华,颜色日渐娇媚,但是交战之际,文妃却便输了。 一日,与浪子道:“专怪闰哥不能即泄,我定一个十面埋伏计,定要决个输赢。” 浪子道:“怎么叫做十面埋伏计?” 文妃道:“他会运气,不过一时,吾把几个战他,他便输了。” 浪子道:“此计大妙。” 当夜浪子对着文妃道:“姐姐,吾两个耍一回,可不好也?” 文妃带着微微笑颜,道:“心肝,只依你便了。” 当下陆珠也在床上,文妃就坐陆珠怀里,浪子扶起文妃两股,将话儿投入牝户,送到根底,又抽出去,抽将出来又送进去,引得陆珠春兴勃发,麈柄直竖,狠狠的跳动,他两个干了一会,却才泄了。 文妃对着陆珠道:“闰哥,吾要与你弄一会,却一时没有气力,是怎的?” 即将麈柄摩弄一会,含吮一回,惹的阳精直泄。文妃即便咽下,又去含弄这麈柄,却又硬了。 文妃道:“心肝,吾十分爱你却无气力,春娇,你可代吾一次。” 陆珠正无泄兴处,使与春娇颠弄,这春娇是久旷的,又见许多风月事,也便十分动兴。 这陆珠将春娇泄兴,又不顾性命。两个翻来覆去,便是惊天动地。闹了一更多次,精便来了,却才完局。文妃身边立着一个丫鬟却是小雪。 文妃道:“你与闰哥弄一回。” 那小雪却与陆珠有一手的,他却故意推托,道:“羞人答答的,怎的好作这桩事也。” 文妃却骂文两声,小雪方才脱衣,在小小凉床上,招着陆珠。 陆珠道:“这小雪是旧相识。” 在那里骚骚的招手,却又动兴,即将小雪拥定,两个翻江搅海,便似二虎相争。噫!文妃不犹庄子之搏虎,而徐俟其怠者乎。 当下两个闹了许多时,陆珠愈加猖狂不顾身命。 正是: 赌不顾身贫,贪花死甘心。 毕竟当下两个怎生结果,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又玄子曰:“陆珠这畜生,便是浪子私情报应。”一商与一妓,相得甚,妓前顾托终身,有死无二如李亚仙。而商人则囊无储蓄如郑元和。盖老亦无以处也,乃从容为商人谋,商人曰:“吾有妇,色甚艳,愿以易之可乎?”盖老应允。商人遂盛其衣服而归,给其归,曰:“吾贾贩得数倍,今有舟数十,同往监视,幸毋舞。”妇喜便往,至一舟,遂失其夫,问之舟人,有一人从后而前,揖曰:“尔夫已将子货予矣。”舟疾如飞。妇号哭不能禁,至其客,强之献笑,不从遂挞之,身无完肤,阅敷月,复强之,不得已与客同饮。客疑其颜色有异,诘其故,遂兑之。实客大泣,曰:“尔吾妹也,远客二十年而归,归不见尔,夫妇孰知有此异事,遂诉之,官乃得归。噫!此异事也。”今见浪子与陆珠故事,遂并记之。第三十回 陆珠儿今番输却 李文妃临别牵衣 集唐: 莫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扬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故园此去千里许,出门妻子强牵衣;此时愁思知多少,暂时相赏莫相违。 却说当下文妃见陆珠猖狂,不顾性命,便知来意了。道:“闰哥你来吾床上。” 陆珠闻言即便走来,小雪怏怏不已。却说陆珠跳过床来,文妃又将麈柄含了一回,陆珠自觉难过,道:“心肝,我要泄了,你把屄来受了。” 文妃即便移身后受,紧紧的锁住,着实望上两锁。陆珠觉道欲泄,只望忍住,望后更退,那当这支妃紧紧箍定,却退迟了,那里忍得住,不觉泄了一大半。 陆珠当时意欲慢慢停一会儿,送进去,不想这妇人当时望上一套,将柄儿滑的套进去。陆珠自觉快活难过,身不自由,那里运得甚气,狠命再送。被这妇人将左筋一勾,不觉泄透了,滑都都的滚将出来。 文妃笑道:“你今番输了么?” 浪子道:“今番真正输了。” 陆珠道:“却被你用计智了。” 当夜陆珠不打紧,废尽筋力,连泄几次,病根已渐埋伏矣。是夜都自安置不题。 次日浪子梳洗毕,只见院子传报道:“淮西濠川司农老爷家,有书请相公。” 文妃道:“司农是谁?” 浪子道:“是铁木朵鲁,他父亲曾做到平章政事同知枢密院事,与俺先谏议结拜为兄弟,情胜骨肉。他父亲先亡了数年,俺父亲也便仙逝。这铁木朵鲁是平章的儿子,大我七岁,如今做到司农丞,我叫他哥哥,还是幼年相会直至而今,特来请我。” 文妃道:“你去几时便回?” 浪子道:“我去便回,就干些功名与他计议者。” 文妃道:“须是及早便回。” 浪子道:“吾急切便回者,须留着陆珠陪你。” 文妃道:“惶愧。” 当下浪子即收拾起程,文妃抱定浪子。道:“吾只爱你。” 便将浪子裤儿扯下,捧着麈柄连亲了四五口,道:“心肝,你一去,不知几时回家,今日与你送行者。” 浪子见他温温存存的,将麈柄摩弄,又见玉容丰丽也动了兴,硬着玉茎道:“心肝儿,你便脱去裤儿,待我弄一会儿。” 文妃即便脱却裤儿,赤着光光的屄儿,两个就抱上床驾起威风,一送一迎,文妃闭着眼,叫:“阿呀好快活!阿呀好快活!死也!死也!” 浪子弄得兴起,不能禁止,两个闹了一个时辰有余,阴精却来了许多,这些被窝衣服,都湿透了。文妃坐起,将麈柄舔刮干净,摩弄了一回,道:“你割这卵儿放在屄里,你便去罢。” 浪子道:“活的便有趣,死的要他何干?” 文妃道:“死的强如没有。” 浪子道:“陆珠陪你,便陪的过了。” 文妃道:“吾只爱你不爱陆珠,你在家里,吾便与陆珠耍子,你去后吾再不与他弄了。” 浪子道:“你不要撇清了这分甚眼前,背后吾自有日回,耐忍不得,陆珠也好用用。” 二人笑了一回,换着衣服。 文妃道:“千万早早回来,吾朝暮盼你者。” 浪子道:“吾疾忙便回者,不须叮咛。” 话毕,自收拾行李,起程不题。此一去有分教,翻江搅海,再弄风月。 正是: 千杯绿酒何辞辞,一面红妆恼煞人。 毕竟此去做出其事,家中又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浪史奇观卷三终浪史奇观卷四 第三十一回 荷花池风流戏谑 濠州城故人相见 集唐七言律: 江南风景复何如,柳边风去绿生波;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文荷。花迎喜气皆如笑,鸟识欢心亦解歌;共君今夜不须睡,待月西楼卷翠罗。 话说浪子,宅后有一园名:集翠园。园内有荷花池,池内有四五处石楼,夏天荷花盛茂,绿叶高耸成荫,台上可以洗澡。一日,文妃同着春娇、小雪走到园上,关着园门,遮遮掩掩走到荷花池边。水阁风亭,只见缘荫中有人洗澡,叫春娇打一看时,不是别的,正是陆闰儿。 文妃便去看他,只见满身识白,玉茎倒垂,在石台上弄水耍子。 见了文妃,即便把手招道:“你可来也。” 文妃一见,心忙便道:“吾也要来。” 陆珠便撑着小小的采莲舟儿,仿到半边。文妃脱了衣服便登莲舟,陆珠又撑到石台,文妃也去了裤儿,靠在石台之上。 那陆珠道:“我来与你洗个浴儿。” 陆珠便将水儿撮上来,即向牝户摩弄,戏道:“多渑一渑。” 弄得文妃阴处胀狠,骚水颇流。笑道:“心肝,乘着这好去处,俺两个做一满怀。” 陆珠便取湘妃椅,摆在台上,叫文妃仰面椅上,肩架两足,投入麈柄,两人大闹,弄得遍体汗流,忽遇一阵香风,清凉可爱。 文妃笑道:“好个热卵,少不得有阵凉风。” 说罢,两个欲兴如火,一来一往,狠命送迎。文妃快活无比,阿呀连声,陆珠遂将津唾送过口去,道:“放尊重些。” 文妃道:“吾要死了,性命尚不知怎的,那里时得尊重也。” 两个热闹多时,文妃口中胡言乱语。陆珠也不问他,狠命抽了一会,也觉快活难熬,阳精大泄,流到池中许多。金色鲗鱼乱抢,吃了都化为红白花鱼。如今六尾花鱼即此种也。 文妃笑道:“这些鱼儿也多爱你,怎的却就化了花鱼也。” 陆珠笑道:“嫂嫂,你便不知,人有不同,若是风流俊俏的人,他这一点精液,凭你丑妇吃了也多化为艳女,况这鱼儿。” 文妃笑道:“心肝,这精儿真个好妙药也。” 便去含弄龟头,弄得陆珠死去活来。大叫道:“来了。” 不觉放了文妃一口,文妃都咽了。笑道:“如今吾也化为艳女子。” 两个戏罢,将水净过,拿这汗巾抹了,文妃又采着一枝荷花,笑吟吟的坐在莲舟,依旧叫陆珠撑到亭边,去到亭上,穿好衣服,倚着栏柱坐定。自吟一绝道: 妾是杨花性,随风逐浪头;但爱风流子,安知名分严。 吟罢。自笑道:“此吾风流罪案也。” 又叫春娇取脚带来换过,只见鹦儿又把一壶香茹饮来。文妃自吃了,望陆珠也吃了些,余的都是春娇、鹦儿、小雪分吃了。 文妃将这荷花与鹦儿,道:“先会去供在房中,吾即便来。” 鹦儿自去不题。 文妃又叫小雪去栏杆下探几枝莲实,两个剖两食之。分些与两个丫鬟。 陆珠道:“这个便叫分香。” 文妃道:“不是我分香,前日你两个没有到手了。” 少顷,文妃自进去,那知陆珠精神渐损,得病死了。文妃也自疼他,好好断送了出去。不题。 噫!陆珠快活了半年,到此终无结果,可恨!可恨! 话分两头,却说浪子闲游一月有余,到了濠州,铁木朵鲁迎着叙礼毕。铁木朵鲁道:“自二翁仙逝:的信辽隔,弟兄之情,日渐疏远,今乘不肖休职之余,同弟暂住几月,幸勿相鄙。” 浪子道:“向久阔别,思慕之情形之梦寐,安可胜言。今蒙贤兄厚情,敢叩言旋乎。” 使唤院子呈上礼物。 浪子道:“此寒莉薄仪,致肴尊嫂菲薄,不足以见意也。” 铁木朵鲁致谢不胜。有顷侍女数人,皆着青衣拜迎浪子,道:“请贵人与夫人相见。” 浪子便整理衣冠。铁木朵鲁导引而进,走入数门,直至便宜堂,却见数十侍女,拥着一个年少女子,降阶而迎。你道这是谁?只此司农夫人,便是大学士阿沙不迭之女也,字安哥,生得秀媚,自喜性拓,落极爱才,为司农丞续弦夫人,年只二十二岁,真个好一夫人也。正是: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毕竟他两个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活活一个闰儿,被文妃弄死了。就闰儿本坏死也无恨,独恨浪子失一小老婆,文妃失一小老公也。有歌云:“思量家公真难做,不如依旧做家婆。”闰儿!闰儿!何不早早商量。第三十二回 酒兄若弟瑶池设宴 才子佳人月夜联词 集唐七言律: 待月东林月正圆,广庭无树草无烟;中秋云静出沧海,半夜云寒当碧夭。算辞达意殷勤望,唤取佳人舞绣筵;兴来促庶唯同今,词后狂歌尽少年。 当下接着礼毕,掩了中门,三人坐定。浪子再致殷勤道:“谨有菲仪轻亵嫂嫂,幸恕。” 夫人道:“多蒙贤夫人厚意,共以酬报,敢嫌轻亵。” 夫人口内虽是言语,肚里又自想道:“这秀才人物清标,语言爽亮,韩天子岂长贫贱者乎。” 铁木朵鲁虽是不言,心里见他人物也十分重他。少顷,摆着两果酒儿,揖浪子就坐。浪子再三堆让,方始就坐。 铁木朵鲁对着夫人道:“如今都是铁木自家兄弟,夫人也在这里一坐。” 夫人便坐司农侧首,命文如、月贞、惊洛,三个侍女进酒。半酣又命如云、鸾仙二侍妾度曲,两个轻展喉咙,唱着几套新词,摆摆舞了一回,只见金鸟西走,又玉兔东升,三人正在月中小饮。 司农道:“吾三人何不作一词,以写今日之乐乎。” 浪子道:“领命。” 词云: 香风引到大罗天,诗赋瑶池宴,人在月明间。把臂谈心,壶觞流连,沥酒叩青天,不知今夕是何年。 铁木朵鲁听了道:“锦心绣口,非才子而何,不肖亦联此韵,献丑君耳,休得取笑。” 浪子道:“不敢。” 铁木朵鲁道: 人生不饮也徒然,况此月明间,故人才相见。斗酒莫辞,屡奉君前,相对饮无言,醉倒湖山石畔边。 浪子听了道:“妙哉!妙哉!蠢子安能仰步也。” 司农道:“汗耳!汗耳!安得谬赞若此。” 又对夫人道:“安哥,尔亦为之。” 夫人道:“二人是天上仙品,连观两件,字字锦绣,妾妇人耳,敢此唐突多见,其不知量也。” 浪子道:“敬求珠玉,幸勿吝教。” 司农道:“如今都是自家骨肉,何必如此。” 夫人道:“愿求教。”词曰: 月正天心如镜圆,映照天涯远,花荫曲树间。翩翩公子,何修得见,磊丰神艳,韩天子岂长贫贱。 浪子道:“一阅佳作,神气俱爽,但谬称不肖,何以克当。” 铁木朵鲁道:“好个韩天子岂长贫钱,夫人爱才之意,亦见于此。” 夫人道:“惶愧惶愧。” 旁有侍妾素兰,赞道:“三作同品,可成鼎立。” 三人又畅饮了一会,直至四更方散。正是: 今夜奏城满楼月,故人相见一沾衣。 毕竟后来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才一开门,随身便进,此花柳中妾诀,噫!安哥开门矣,使浪子不早入脚,宁有后日之事乎。日惜花居士来,问余曰:“偷香窃玉,宁有诀乎?”予曰:“要大胆。”居士点头,大笑而去。一日又问,予曰:“要痴心。”居士曰:“然!然!”噫!其居士有会心乎!第三十三回 书厅内二女争艳 绣帏中浪子穿花 集唐五言律: 楚山明月满,淮甸夜钟微;奏地吹箫女,湘泉鼓瑟妃。与尔情不浅,巫山云雨飞;更有欢娱处,人间此会稀。 却说当下酒散,浪子在西厅安歇。跟随的院子,俱拨在外闲宅安置。夫人自进房中,铁木朵鲁自在书房安歇。你道他怎的在书房安歇?他性好幽闲,时玩丹书道经,故此在书房安歇。 却说浪子走到西厅,谁不尽那景致,即便安置不题。 次日,又宴了一日,至夜方散。走到西厅,几个安童分侍完毕。各自安歇,浪子生了一回,正待睡,忽闻叩门声。 浪子开门看时,却是一个美女,仅可十八九,浪子问道:“姐姐是谁,从何而来?” 女子道:“妾名樱桃,为司农侍女,窃见郎君秀俊丰容,不忍错过,愿求枕席之欢。” 浪子道:“却不有人知觉来?” 樱桃道:“那有知觉者。” 浪子见他俊俏媚丽,甚是怜爱,便与女子除去衣服,遍身掩映有光。浪子也脱了衣服,露出粗粗的麈柄。 那女子见了,春兴发动,道:“这件东西,世间罕有,弄进户中扯送,赴有一个死活不得者。想我夫人,虽都十分满意,却没有这件好东西受用也。” 浪子笑道:“送与他罢。” 女子道:“心肝,就要送与他,也须先吾这屄里干一会者。” 两个心神荡漾,正待成交,却又闻得叩门声。 浪子问道:“是谁?” 应道:“是我,你两个不要瞒我,我都见了。” 樱桃听道:“是文如姐姐,相公可开了门。” 浪子便系着单裙开了门,定晴看时,正是日间歌舞的文如也。 浪子道:“姐姐休得取笑,一定入会也。” 文如道:“日间虽是歌舞,因你标致,眼光只是瞧你,心儿只是想你,故此时来偷你。不想樱桃姐已先下手。” 即便脱衣抱定。浪子道:“如今先与我耍一回者。” 樱桃怒道:“没个先后,怎的欺负我。” 文如也怒道:“要是你先,吾便出首。” 两个争辩不已。 浪子道:“如今都是一会,人不要伤了和气,吾与你拈阄便了。” 却是文如拈先,文如道:“如今却是我了。” 樱桃道:“而今便让你先。” 文如对着浪子道:“心肝,吾爱龙阳,你与我弄一个罢。” 浪子道:“只此极好,不知你惯也不惯的。” 文如道:“此奴生性喜欢这节,吾与司农只是如此,怎的不惯。” 樱桃笑道:“你抢了女人的风情,又夺男子的门户。我且看你怎的。” 只见文如扑着身,见耸着臀儿,娇滴滴的可爱,浪子将牝户一搂,却有些淫水牵带,浪子抹在柄上,直送进去。文如也不觉疼,浪子捧住,只管抽送。 这文如弄到酣美处,连连反送套弄,送得浪子七颠八倒,只见柄根有些白的带出来,这个便是精了。俗语唤做了油,即此谓也。 这麈柄滑腻捉摸不定,乱抽了二三千多次,浪子熬得不起,忽然大泄,引得心痒难挠,叫道:“如今送与我罢。” 文如道:“如今便让与你。” 樱桃笑道:“你便后门进,我只是前门来。” 浪子道:“正是快未尽一个兴也。” 当下樱桃仰着身儿睡下,只见户中浓精牵带不断,你道这是怎的?不知他已兴动久了。又见两个浓浓切切的,弄了这半晌,便熬不起。所以阴精直滑。 当时浪子在后面干了这回,终不比前面爽利。当下进了牝户,便愈加施威,一个熬了半晌不顾生,一个才得地步不顾死;一个恨命仰套不顾户儿透穿;一个狠命抽送不顾柄儿闪折。正是: 挑逢敌手无高下,两个将军做一堆。 毕竟他两个怎地方绝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二姬可谓抢先,夫人你却成呆当矣。第三十四回 彼此尽成欢 吾今亦连理 集唐五言律: 人闲佳花落,夜尽春山空;令夕知何少,花枕锦帐中。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丛;云藏神女宿,雨别楚王宫。 话说当下两个抽至四千多回,方才泄了。 两个坐起,文如笑道:“好个前门进约。” 樱桃道:“大家一般的人,休得取笑。” 文如道:“好心肝,如今拿卵儿放在屄里。” 一会将浪子麈柄弄了一回,浪子麈柄却又发狠,浪子叫樱桃与文如并肩睡了。将麈柄插入文如户中,却横捧住樱桃身上。一边与文如迎送,一边与樱桃搂抱戏谑,三人开了一会,浪子方才泄上,三人披衣而起。 临别浪子各送金扇一把,权表寸意。二姬各剪青丝一偻答赠,两相分别,浪子也自睡了。 先是当晚黄昏时候,安哥夫人在房中自想道:“少有这个俊俏书生,却又才高,今夜乘他睡了,悄悄里去,看者如何举动?” 使唤春莺随了,叫众丫鬟关了房门自睡者,两个人往院而来,只听书所内中,私语喃喃,便从窗户向内看时,只见那个浪子,赤了身儿,露着一张粗柄儿,纤白长大,便觉春兴勃勃,恨不得将来一口咬下,咽在肚子里去。 只见樱桃与文如,也都赤着身儿,正在那里争夺浪子。 自思道:“好不作怪,他两个怎的到先来下手,却要叫他又爱惜了浪子。又恐惊了他,发觉出来,怒了铁木朵鲁,反了面皮。吾这一段姻缘,却不打散了。” 便慢慢里看他,只见浪子先与文如两个龙阳光景。却自家也按不住,即便转身打从书房中过,房中门尚未闭,即便走进书房,司农已自卧着,这些安童见了夫人,俱各回避出去,春莺闭却书房门儿,夫人便脱了服,赤剥了身儿,把司农双手拥定,道:“心肝,你好睡者。” 司农梦中惊醒,看时却不是别的,便是夫人。 笑道:“你怎来了?” 夫人将粉脸偎来司农脸上,轻轻道:“在房中思量你,不觉兴动的难熬,因此来也。” 司农笑道:“莫不是见了那生?” 夫人佯怒道:“这是怎的言语?” 即便抽身而起,司农连忙拥住道:“这是戏言,你当了真言。” 夫人道:“虽是戏言,也是不可。” 司农即将麈柄插入牝户,这夫人正没有发兴处,被司农用力一弄,弄得魂不附体,又想自那浪子柄儿粗大可爱,却便恨命迎送,搅了一会,阳精已泄。 司农又笑道:“韩天子岂长贫贱乎!院然以柳姬自待乎!” 夫人道:“此乃偶然之言,见他才高气宏,便言之及耳。” 司农笑道:“他也做得韩天子;你也做得章台柳;吾也做得李王孙,吾见他一表非凡,日后当有大贵,吾异日弃职归山,便将你托付与他。” 夫人道:“说那里话来,吾只爱你,你便将吾与他,吾只是不去。” 司农道:“你不爱他?” 夫人道:“吾便爱他,不过才貌耳,不是有怎私心私意爱他。” 司农道:“吾也不怪你爱他,只是我欲入山,便将你托付与他,才子佳人正好做一对儿,不使埋没也。” 两个说了一回,当夜同在书房安歇,直至天明。正是: 毕竟夫人后来与浪子,果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噫!安哥!安哥!当下若无司农,便是第二个潘素秋矣。乃知丈夫虽不中用,留他在家煞火也好,凌辱丈夫者闻之,子言当何如?第三十五回 瓶花相寄词话牵连 燕衣交赠比前着意 集唐七言律: 菱透浮萍绿锦地,夏莺干啭弄蔷薇;潮头望人挑浪去,鸳鸯相对浴红衣。喷香瑞兽金三尺,舞雪佳人玉一围;折柳且堪吟晚槛,重将歌舞送郎归。 话说安哥,一日在房中与春莺计道:“吾爱梅相公,有心对他,却自害羞,必得一计等他来偷吾,兀的不好。” 春莺道:“只是如此便了。” 安哥便叫春莺去采一朵荷花来。不一时,春莺采得荷花来,安哥接在手中,插于银瓶内。便写一词道: 娇嫩鲜妍,霄清十里,游蜂恋。聊借一枝,赠与幽人件。 写毕付与春莺持去。春莺领命来到面厅前,只见浪子立在池畔竹林石栏边,捻着一根竹枝在那里激水,口中吟着,流风入坐飘歌扇,瀑水侵阶溅舞衣之句,捻着春莺微笑道:“姐姐从何而来?” 春莺道:“夫人令贱妾,送得一枝荷花在此。” 浪子闻说夫人送的花儿,便喜喜欢欢邀春莺同到书厅里去,春莺将花供在桌上。 浪子道:“夫人还有甚的说话?” 春莺道:“还有一词在此。” 浪子接过一看,自思道:“夫人有我了。” 便对春莺道;“夫人书作俱高,姿容绝世,岂非仙子乎,今蒙惠我荷花,岂非怜小生寂寞,赠此作伴耶。” 春莺道:“夫人最是爱才,前日见了相公甚有怜爱之情,今日此花非无意也。” 浪子笑道:“吾亦有意,只是不敢说耳。” 春莺道:“乘此机会,何不写一回词,探他情意若何?” 浪子道:“夫人词中,十分有意。” 便写一回词去。词云: 王容嫩蕊,棒续新词,已相许。斜插银瓶,便似巫山里。 写毕付与春莺,春莺领命走回房中,递与安哥。安哥看了,笑道:“亲心肝儿,好个斜插银瓶,便似巫山里。只此两句,便勾了人魂灵。” 又道:“你去时,他在那里做甚的,见着你别有甚的言语?” 春莺道:“吾一去时,他在竹林中,斜倚着石栏杆,攀着一根竹枝,在那里激水,吟着唐人宋邕,流风入坐飘歌扇,瀑水长阶溅舞衣之句。春莺一见,便如仙子婉转可爱,他使邀吾到书厅上去,看了这词,说道:‘他也有意吾,吾也有意他。’那时一笑,百媚香腮,如桃花艳色,夫人据着春莺看起,凭他甚的贞节,女人见了,无有不动情者。” 安哥道:“不要说了,据再去走一遭,今夜叫他使来。” 春莺道:“没有甚的印信,他怎肯便来?” 夫人道:“也说得是。” 便去脱下粉红裤儿,与春莺,道:“你快去送与他,也要他随身的裤儿回答。” 春莺便依着安哥言语,走到书厅里来,对着浪子道:“这个裤儿,是夫人随身的,特地送与相公。叫相公也要将随身裤儿作答,相公今夜便来。” 浪子见着裤儿,便十分兴动,接来便紧紧拥住怀里,道:“心肝,好喷香呀!好恩爱也呵!” 将裤儿着实亲了一回,脱下自己一条白纱裤儿付与春屧,浪子将红裤儿,即便穿了。 春莺笑道:“你两个虽不能着手,已先着意了。” 浪子便将春莺拥住道:“吾这裤儿是卯上戴的,他这裤儿是屄上戴的。如今掉转,怎不着意也。呵,姐姐,事成后,少不得你也受用一杯儿,烦你去对吾心肝说:‘好一个标致书生,今夜便来与心肝屄里弄哩,只恐你经不起这样大卵,吾倒屄你忧哩。’” 春莺道:“你两个也做得一对也。” 浪子又道:“吾闻司农在书房里歇,夜间可不进来么?” 春莺道:“俺老爷性喜修道,不喜风月,便是夫人,请他便进来。不然再不进来的,一年只得一二次,也正如您说……” 只见一个安童走来,春莺拿着裤儿自去。 那安童禀道:“今日老爷请各位名士与相公会席,须是早去。” 浪子道:“吾就来了。” 当下浪子收拾,开了书厅,打扮赴宴不题。正是: 满座诗人吟送酒,离城此会亦厅希。 毕竟当夜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你看走来走去,都是春莺这丫头。噫!世间丫头未有不好事者。故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决甚矣。闺门之谨,也先谨其婢。”第三十六回 佳人才子乍相逢 雨意云情两着意 集唐七言律: 府中年少不如君,一见清容面素闻;客散酒醒深夜后,气味浓香幸见分。舞莺镜匣收残黛,睡鸭香炉袅夕阳;窗下斫琴跷凤足,柳暗朱楼多梦云。 却说春莺拿着裤儿走到房中,递与夫人,道:“也是梅相公的随身物儿,叫春莺送与夫人。”又将他一段话儿,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安哥带笑接了道:“真个好心肝,这保裤儿,那知他经了许多云雨风情。” 又道:“吾即穿了,就似他常在吾裤当内也。” 当时即使骚水淋漓,却又熬住,把裤儿穿了。 春莺道:“吾见请梅相公,东园赴宴哩。” 夫人道:“却又不知我,何时能够散了。” 过了半日,已是黄昏时分。 院子传道:“客都散了。” 夫人道:“如今却好也。” 便吩咐众丫鬟,在闲房安歇。只留着春莺、文湘伏侍。人静后,春莺已同浪子来了。夫人仔细看这浪子时,便如美妇人一般,逊白俊俏,却带着醉子醒的酒颜,微笑而来。 夫人情兴难按,对着浪子道:“盗嫂偷金供做贼论。” 浪子道:“开门揖盗,嫂嫂亦不能无过。” 夫人笑道:“休得弄舌。” 便叫文湘取人参酒来,只见文湘取出两只金杯来。 夫人道:“心肝,吾两个脱了衣服,吃一交杯。” 两个着即便除衣,脱到裤儿去处。 夫人道:“吾两个虽不曾下手,已先着意了一日。” 浪子道:“便是。” 只见一个露着光光的大柄儿,一个露着一张娇娇的白嫩话儿,这夫人却兴动,良久阴水淫滑,流淋不止。浪子叫他仰身睡下,掮起一双小小金莲,将一杯儿承在下面。取一杯酒儿,冲将下去。这些淫水儿干干净净,和酒儿都冲在杯中,浪子拿起一饮而尽。 这牝户被酒味一浸,便觉不痒不疼,有些热闹麻胀难禁。夫人也去斟了一杯酒,将柄儿洗浸。半晌,自家饮了。那麈柄浸了酒味,也自发狠道:“好心肝,吾熬不过了,放了进去罢。” 两个即便睡下,将麈柄戛然而进,柄未进完,这夫人已自阿呀连声道:“有趣!有趣!” 浪子道:“做嫂嫂的尊重些,卵也不曾进完,怎的便是出乖露丑。” 夫人道:“好心肝,一半已是有趣,全进便要死也。快些着根进去,里边热痒难熬哩。” 那浪子也自热痒难熬,即便着力抽送。 夫人道:“死也!死也!” 那两件东西真是作怪,越抽越热,越热越痒。直抽到四千多回,这妇人悠悠拽拽的,他也不知怎生一双手儿,揪紧一条汗巾儿,双膝竖起双足,蹲在席上,如忍小便模样,只管哼哩。 那浪子既借了酒势,柄儿又得了酒力,用力抽送再不能泄,又抽了二千多回。 夫人大叫道:“如今真个要死也。” 这浪子阳精不觉喷了出来,这夫人停了半晌,方才叫道:“好心肝,好叔叔,好亲夫,胜你哥哥千万倍矣。这个才是真夫妻,如今就死也舍不得你了。定要与你做一对夫妻儿,方称吾意。” 浪子道:“叔嫂之分,怎的做得夫妻。” 夫人笑道:“大元天子,尚收拾庶母、叔婶、兄嫂为妻,习以为常,况其臣乎?” 浪子笑道:“君不正则臣庶随之,今日之谓也。” 两个说了一会,夫人便朝着里床睡下。浪子也朝着里床,捧了夫人似龙阳一般的,将麈柄从臀后抽入牝户,着实抽了二三千下,却又泄了。 夫人道:“这个可不像个肏兽交媾也。” 两个笑了一回,只恐天晓,披了衣服分别不题。正是: 不须庭雪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毕竟后来做得夫妻也否?且听下回分解。 或曰:“元绕尚一其臣,遽有君不正等语。且形之书集,沈婆儿作,天子用秦行纪,宁无祸欤。”予曰:“代有国史、有野史,使无野史,则历代之非孰,从而知之。”况此书原系抄本,则为野史无疑。第三十七回 司农举意赠娇娘 浪子月下遇莺莺 集唐七言律: 高窗曲栏仙侯府,卷帘罗绮艳仙桃;织腰怕未金钟断,鬓发宜春白雪高。愁傍翠蛾深八字,笑迥丹脸利双刀;无因得荐阳台梦,愿拂余香到蕴袍。 话说一日,铁木朵鲁走进房来,对着夫人道:“吾如今百万家赀也都要与梅生,连你也要付与他了。” 夫人惊道:“这是怎么意思?” 铁木朵鲁道:“吾欲辟谷入山,以修黄老之术。前日吾辞官谢职,即此意也。” 夫人道:“小小年纪说甚的话儿,吾只是生死也随着你便了。” 铁木朵鲁道:“你青春年少莫错过了,吾已看破世情,夫人你比我不同。况我此意己坚,其勿推阻。” 便叫丫鬟请着梅相公来。 不一时,梅相公来了。二个坐定,左右献茶毕。 铁木朵鲁道:“吾弟年少才高,人后必然大贵,可掌我家赀。这个夫人也随着你,不肖愿弃人世,事从赤松子游。你付连贤弟妇请过来一齐交付。” 浪子惊谢道:“兄长怎的举此念头,更有相付贤嫂之意,这事决不敢奉命。” 铁木朵鲁道:“贤弟不必违吾此意,吾己决矣。” 当下推托不过,浪子只得应允。铁木朵鲁即便点下船只,着几个院子侍女跟随浪子回家,接李文妃。当下浪子回到家中,李文妃接着,两个寒温过了,浪子将那铁木朵鲁要把家赀与夫人交付,着几个院子侍女迎接,说了一回。 文妃笑道:“这事最好,更有这夫人,你也有趣,吾也有伴,岂不美哉。” 浪子道:“难得!难得!吾只恐你醋酸,倒欢喜真个可敬。” 文妃道:“妇人作醋是欲独占男子,只恐分却云雨去耳。” 又道:“陆珠己死了。” 浪子打一惊道:“怎的便死了,可惜!可惜!” 当下便叫随来的院子侍女拜见毕,禀道:“便请相公、娘娘择日发船,恐老爷家里盼望。” 当下即即收拾行李下船,家中留几个院子管家,吩咐道:“吾不日便回者。” 即时登舟发行不题。 一日天色已晚。驻札舟下,说这旁岸只有二三十多人家。是日正八月十三,夜也秋月正圆,万籁供寂,浪子对着文妃道:“好个明月,吾到岸上一步便回。” 语毕随步上岸,兴致遄发,不觉的独自走了里许,却过一大石桥,巍然高耸。 浪子道:“好大桥!不兔登临玩耍一回,便归舟也。” 浪子移步上桥,只见对桥有一大树林,稍俱出云霄。树中有一庄门张着一对红灯,浪子道:“这里却有人烟,但不知是甚的人家,好风景也。” 呵道未罢,只见两个安童走近前来,问道:“来者莫非钱塘梅相公乎?” 浪子自疑道:“怪哉!怎的认得咱家?” 便应道:“只俺便是,你是甚人,问我怎的?” 童子道:“主人翁候之久矣。” 浪子道:“你主人翁是谁?” 童子道:“请相公进去便知端的。” 浪子举步走进庄门,见一妇人与一老者出迎,过了重门至中堂,行礼分宾主而生,茶再献。 浪子道:“不肖不识尊颜,不知老翁姓氏,有失瞻仰,今蒙呼唤,不知有何台旨?” 老者道:“某非元人,乃唐时人也,老夫姓郑名恒,字行甫,任职太常寺协律郎。” 指着妇人道:“此寒荆乃博陵崔氏,即俗所谓莺莺是也。” 浪子久闻莺莺之名,便举眼偷看。姿容丰美,真是奇艳绝伦,年似二三十多少者,便问:“夫人青春几何,乃尔归仙。” 夫人道:“氏年七十有六,大中九年正月十七日病终,与行甫合葬魏县。” 浪子惊讶不已,又思道:“奇哉!怪哉!怎的许多年纪,恰似三十多岁者。吾闻武曌年八十一岁,还似三十多的,大抵尤物相类如此。但今复与郑桓称夫妇者,何也?” 心里惊疑不定。正是: 可怜维岭登仙子,岂是吹笙醉碧桃 毕竟这是甚的缘故?且听下回分解。 文妃曰:“妇人,你醋是欲独占男子,可谓不醋矣。”如今有一男子亦不醋谓妇人曰:“尔之欲,犹吾之欲也。”噫!这男子配得这妇人。第三十八回 博陵崔氏洗耻明冤 铁木朵鲁弃世归山 集唐七言律: 起看天地色凄凉,人间准有鼠拖肠;汉朝冠盖皆陵墓,魏国山河半夕阳。无情不似多情若,尘梦那知鹤梦长;而今踏破三生路,莫向人间恋火坑。 当下浪子虽是疑异,却不敢问,那老者道:“今晚屈过先生,非有别故,只为拙荆明冤故也。” 浪子道:“愿闻。” 老者便对着夫人道:“夫人有心迹,今可说明。” 夫人不觉泪下再三,若怨恨自羞状。 行甫道:“你须言之,何必泪下。” 夫人道:“妾身自幼颇识几字,粗能诗赋,略有姿容,与元禛从母兄弟也。元禛窃见,心甚喜之,便多方谋我,我守坚贞,严拒绝之,便与老母求姻,老母已许行甫矣。彼时不可,回元禛,含怒便作《会真记》,有所谓莺莺张生事,遂使妾德行丧败殆尽,至有崔氏寄书往京,张生目之为妖怪为尤物,以相拒绝。呜呼!时崔氏不欲耳,汝且谋之不暇,肯忍拒绝乎。诬妾不经言之可笑,传至于今,王实甫编成西厢杂剧,关汉卿续上成亲一段,置行甫于死地。伶工戏俚,略无廉耻,文人之言安可胜穷冥司。此戒甚严,业已付之狱矣。但世人传说,习以为常。盛谈张生莺莺故事,贱妾不无含愠,谨此相闻,敢求明冤。” 浪子道:“闻夫人之言,洞明肺腑,此真千载不白之冤,不肖当为明之,但不知后土之韦郎,洞宾之牡丹,信有之乎?” 夫人道:“后土隐讽目天,牡丹渔堆浪言,彼曰神仙,岂有此习乎。” 浪子道:“敬闻命。” 行甫道:“先生名登仙府,屡有奇缘。先生当为状头,不无折损,但可至出身。今为拙荆剖明心事,当令君,世世爵禄无穷。” 言讫,茶三献,浪子告别。 夫人道:“本当款留先生,但阴阳具路,且舟中盼望良久。谨有玉凤簪一枝,聊以见意。” 浪子接过视之,约有尺余,即便拜受相别。 至桥回硕庄院,倏隐不见。浪子惊讶不已,自觉香气满衣,走回舟中。 文妃道:“你那里是来,四路没有蹂迹处。” 浪子把遇莺莺的事,与莺莺的言语,述了一回。拿这凤头簪递与文妃看了。文妃亦自惊讶,当下月已坠西,即叫众人开船望淮西进发。 不一日到了濠州,铁木朵鲁与安哥夫人登舟迎接,回到家中,分宾主坐定。 当日大备筵席,铁木朵鲁举酒道:“谨告贤弟婶,不肖欲弃家入山,持以家业与这夫人付托舍弟,不知尊意若何?” 文妃道:“只凭尊意裁处,妾妇人耳,不敢知。” 铁木朵鲁道:“可谓贤良极矣。” 便着安哥在文妃肩下与浪子行夫妇礼。浪子推让再三,方始应允。 当下李文妃又推安哥在肩右,安哥道:“以先为正,妾乃后进,愿居次室,情理俱安。” 文妃道:“此尊嫂也,当居拙夫之上。今拙夫既为夫妇,已僭妄矣,妾又安敢居上,况夫人为贵人,妾寒微卑陋,宜居次。” 两个推让不决,铁木朵鲁道:“如今不要分正次,但以姊妹相称便了。” 当下写出年庚,却是安哥为姊,文妃居右,其余侍妾分列两旁,众人抬出两箱,俱是账目;又二箱俱是金银、宝玉、珍珠、琥珀、应有古器。账目交付毕,左右进酒。酒酣,浪子把过一杯,司农饮了。 安哥也把一杯,不觉泪下如雨,拜道:“司农,你竟放我去也。” 司农道:“非不欲与夫人共手百年,奈吾立志已定,你好好服侍吾弟,日后决然大贵,切勿悬想吾也。” 言讫,饮了这杯,安哥泪如涌泉,左右亦皆饮过。文妃次后也把一杯,司农即饮离席。头带道巾,身穿皇衣,腰束黄绦,足踏布履,骑着一匹奔云马,长揖而别,飞奔西去,莫知所之。 浪子、安哥、侍妾无不流泪沾巾,当下有几个着娘,俱来劝止,收了筵席。众院子俱来参见浪子,一一吩咐。不隔几日,浪子将家资尽数收拾,回原家不题。 正是: 惆帐溪头从此别,碧山明月照苍苍。 毕竟三人又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因此书,莺莺方有起色。 司农出赠娇妻,可谓难得矣。夫人谦逊居下,不可谓非难得也。至于文妃不醋,非亦难得,而何三个难得,总成浪子受用。噫!难得者可多得。第三十九回 锦帐春风 计议归湖 集唐七言律: 巫峡超超旧楚宫,百叶双桃晚更红;落月低轩窥烛尽,故伴仙郎宿禁中。浮生尽恋人间乐,春光懒困倚微风;仙家未必能胜此,何事吹箫向碧空。 话说浪子回家,两个夫人各自一房。这些侍妾也各有房,每夜轮流,三人如胶似膝。安哥、文妃也胜似姊妹一般,不觉又是一年有余。 这日正是暮春天气,不凉不热,至晚安哥春色困倦,脱了衣服盖着被,已先睡着。文妃揭开帐幔,轻轻的去了被儿。只见雪白样可爱的身儿,便去将一个京中买来的,大号角帽儿,两头都是光光的,如龟头一般约有尺来样长短,中间穿了绒线儿,击在腰里,自家将一半拴在牝内,却盖上去,轻轻插进安哥牝内。便叫丫鬟吹灭了灯烛,尽力抽送。 安哥梦中惊觉,口中骂道:“浪子你真忘八,你兀的夤夜劫人。” 文妃也不应声,只管拥住,一便亲嘴,一头抽送。两个俱各动兴弄了一更。 浪子叫小丫鬟,拿着烛儿揭开帐幔,安哥方知是文妃,道:“妹妹,你莫不是夺吾风情。” 文妃拥定挪安哥腮边一口,道:“心肝儿子。” 安哥笑道:“兀的倒是你,弄得我好也,你是女人倒像男儿好。” 文妃抱着浪子道:“你如今真男子去弄他一会。” 浪子便兴安哥两个大戟。这安哥一会不能煞得情兴,却被浪子将真柄儿一闹,四肢却不能够自定了。叫道:“还是心肝真卵儿有趣,弄死奴也。” 两个开了二更才泄了。 文妃道:“你如今也与我做一会儿。” 将浪子麈柄弄硬了,安哥坐起,文妃跌在安哥怀里。把一对金莲竖在浪子肩上,将麈柄投进去,进势抽送。文妃干到妙处,将脑儿向后横钻去,安哥抱着文妃,也亲了一个嘴,道:“妹妹,兀的熬不过,放尊重些。” 浪子对着安哥道:“你不要笑他,也叫你一个不脱空。” 便取一个水银铃儿,推进安哥牝内,依旧如前坐了。文妃也依旧坐在怀中,将腰背儿推住铃儿。那时浪子将文妃双脚也依旧竖在肩上,着实抽送。 那文妃干得有兴,一个身腰不住的摇纽,这铃儿内,却是水银,最活动的。但是文妃腰儿一动,这铃儿定也在安哥户内,就如麈柄儿不住的摇动。当时三个人连浪子也咿咿呀呀;文妃也咿咿呀呀,安哥也咿咿呀呀,三更闹起,直闹到五更方止,三个扭做一堆。 问那执烛的丫鬟。道:“易了几根油烛?” 丫鬟道:“自始至今,已三换手矣。” 浪子笑道:“兀的便许多时也,吾三人好不快活也呵。” 安哥道:“这个极好。” 文妃道:“姐姐没有妹妹起首,也没有这般快活事。” 当日三个一决睡着不题。 自后时常如此,不觉又过了两年。这浪子也登黄甲,赐进士出身。浪子也不听选,告病在家受用,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无日不饮,无日不乐,又娶着七个美人,共二个夫人与十一个侍妾,共二十个房头。每房俱有假山花台,房中琴棋书画,终日赋诗饮酒快活。过日人多称他为地仙。 一日浪子对着两个夫人道:“吾如今百千万家资,身为进士,富贵极矣,美色当前,丝竹满耳,色备矣。物极则反,安能终保,其有今日,不如聚了金银,从舟而去,做个范蠡,岂不美哉。” 文妃道:“还兴朝廷建功立业,受享荣华,庶不枉了这一生。” 浪子道:“咳世昧不过如此,天下事已知之矣,何必吾辈玄持。另云:‘君子见我而作,不俟终日。’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达人命炳几先,愚人濡首入祸,庸人临难而走。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文妃首肯再三。 安哥道:“尝闻之司农云:‘千古以来,未有今日,不成世统,吾做甚官,但我亦元上人也。岂得有所议论,今谢印归休山林,养僻庶成吾之志。’妾闻此言,心甚服之。为今之计,从舟而去,此为上策。挂冠归乡,日置歌儿舞女,以自欢娱,如唐之乐人。然留姓氏,于人间杨恽之祸,人所难测中策也。不然鞅掌王事,奔走风尘,受制千人策最下。” 文妃道:“一人而蓄千金,则千人谋之。一人而蓄万金,则万人谋之。世态炎凉,不肖有势而进,贤才无势而退,不肖幸进而欺人。贤才偶屈而受辱,何不高蹈远举,省得在世昧中走也。” 浪子道:“成吾志者,汝二人也。” 便谋归湖之计不题。 正是: 脱却朝衣便东去,青云不似白云高。 毕竟后来怎的归结?且听下回分解。 贤哉!二夫人可谓千载哲妇;卓哉!铁木朵鲁可谓豪杰之士。赵孟愿以宗室事夷狄,观此当愧死矣,余不必言。第四十回 石湖山同农度世 鄱阳湖彦卿显神 集唐五言律: 世事终成梦,生涯半欲过;白云心已矣,沧海意如何。藜杖全吾道,榴花养太和;悠然小天下,清碧隔微波。 话说浪子计定归湖,吩咐家中安童院子、梅香使女,愿从者去,不愿去者听之,积聚金银宝物共有四舟,望湖中去拣择深山藏迹之所。一日却过一山,幽僻绝伦。 浪子道:“此山甚雅,可以藏身,但不知此名何山。” 正说间,只见一仙翁,纶巾羽扇,飘然而来。这不是别人,便是铁木朵鲁,各各相见毕。 浪子道:“久别尊颜,不意复遇。丰容神采,比前更胜,岂非得道者欤。但不知为何却在这里?” 司农道:“这山是我修行的所在,理乱不闻红尘,远隔真仙境也。某今功成行满,且飞腾上界,故使贤弟来此,你原名登仙籍,这些夫人侍妾都是天上仙姬,共是一会,你在这里可以僻祸乱,出死生矣。后会有期,慎宜珍重。” 言讫而去,浪子即居是出,自号石湖山主,称两夫人为石湖山君,遂与尘凡相隔。 至顺九年,浪子有族侄后适鄱阳,天清地宁,忽然波浪汹涌,舟人惊恐,不知所止,自分必死。顷之,推一山来,万仞壁立境界,非当中有楼台殿阁,奇葩异树,见一少年,披锦绣纶巾,挟数十妃嫔,俱袅袅飘然御风,少年执拂而指,道:“舟中子岂非钱塘梅生呼?” 应曰:“然。” 少年道:“吾乃石湖山主杭越所称梅生于是也,汝为吾族侄,吾为汝族叔,汝知之乎?” 梅生方始醒悟,宁神定志,跪而告曰:“不识大人仙降有天,曰避求赧残生。” 山主道:“非有所难,吾有言语嘱汝,钱塘之北,有一孤冢其碑曰:‘潘氏之基。’白有兵戈所残,棺角已露。子归掩之。” 左手走过一妃,年可二十多少,俊容绝世。 付下白上笔管一枝,道:“子为我掩其棺木,以此酬君也。” 言讫,风雨迷昧,不知所之。有顷,澄定,梅生归寻其墓,果露棺角,便拨人从掩之,更立碑为记。 视其管铭云:“笙管溶溶,可以定风。” 后有胡僧见之,曰:“此定风石也。” 谨宜宝之后为强人所窃。不知所终惜之。正是: 碧树如烟覆晚波,清秋欲尽客重过;故园中有如烟树,呜厢不来风雨多。 度玉管者,潘素秋也。所谓生难配合,死得相从,潘素秋欤。 浪史奇观卷四终" }, { "text": "碧玉楼\n目录第一回 王百顺出门访友 张碧莲房中饯行第二回 百顺进京访妙术 吴能私通张碧莲第三回 有情郎堂前畅饮 俏佳人夜晚偷香第四回 百顺京城闲游玩 命馆老人传妙术第五回 客店夜战俏佳人 胡山报仇杀奸夫第六回 张碧莲闺房闷坐 王百顺牙床试新第七回 冯婆王宅卖玉簪 百顺绣房战碧莲第八回 盘使女叹惜故友 爱美人夜战多娇第九回 百顺央媒提亲事 冯婆勾引俏佳人第十回 黄玉楼房中定计 王百顺暗里偷情第十一回 百顺夜赴合欢宴 云英牙床会新郎第十二回 云英预定合欢约 百顺初破玉簪花第十三回 黄玉楼绣房卖俏 小云英当面求情第十四回 背前盟雷击狐女 借白银殡葬老母第十五回 百顺卧房战美女 黄德回家审玉楼第十六回 黄德见物想捉奸 云英借刀报前仇第十七回 玉楼厨房内避难 碧莲绣房中被奸第十八回 有义拐卖张碧莲 黄德买妾见循环碧玉楼原序 尝观淫词诸书,多浮泛而不切当,平常而不惊奇。惟有碧玉楼一书,切实发挥,不但词藻绚烂,而且笔致新鲜,真足令阅者游目骋怀,解其倦而豁其心。其尤有可取者,劝人终归于正,弗纳于邪,殆警半之奇文也。是为序。新刻碧玉楼卷之一 诗曰: 世人迷途不知还,终日奔波是枉然;若能跳出红尘外,便是长生不老仙。 第一回 王百顺出门访友 张碧莲房中饯行 四句提纲叙过,生出一部野史。话说河南汴梁城中,有一家富豪,姓王名百顺,祖居汴梁。年方二十,相貌出众,一派风流之概,人品超群,不是寻常之辈。娶妻张氏,年方十九,名唤碧莲,美貌无双,令人可爱。 张氏初过门时,性情温柔,极其贤慧,夫妇之间,百般和顺。既至后来,渐渐生心,常不如意。 凡行床时,就嫌其阳物微小,遂怨恨道:“奴的命薄,摊了你这不中用的人。自从奴嫁于你,一年有余,行房从没得个快活。你怎能够将阳物养得长大粗硬,教奴受用受用,也不枉奴嫁你一场。” 每朝每日常说,说得王百顺也动了心了,一心想要阳物粗大。其实无方可治,因而想起朋友吴能来,说:“他为人极其能干,不免走到他家,向他商议商议。倘然有方可治,岂不如妻子心头之愿?” 于是换上一套新鲜衣服,走至其家。 适吴能在家闷坐不乐,一见王百顺来,满心欢喜。迎至书房,分宾主坐下,书童随即献上茶来。二人闻谈了几句,王百顺随即将心事向吴能说了一遍。 吴能随机应变,顺口答应说:“此事非到京城中不能办理,吾兄若要如此,须得到京城走走。” 王百顺听说,满心欢喜。又说了几句闲话,遂告辞而去。来到家中,急忙收拾行李,明日就要起身。妇人碧莲闻听此事,甚是如意,随即叫梅香到厨房收拾酒肴,与丈夫饯行。 不多一时,梅香收拾停当,托在上房,放在桌上,俱是山珍海味,好不齐整。夫人满斟一杯,递与丈夫百顺。 百顺接过酒来,一气饮干。又斟一杯,亦是如此,一连三杯。 碧莲开言说道:“官人上京,一路上须要保重身体,不可贪采野花。到得京城中,赶紧访问能人,办理此事,速速回家,以慰奴望。” 百顺回言说道:“夫人放心,不必过虑,一到京城,即速办理,断不肯久居于外,使妇人孤枕单衾,久受凄凉之苦。” 说罢,二人又饮了几杯。 天已三鼓,随即令梅香折去肴馔,进入内室,各自宽衣解带,同入罗帐,共枕同衾而卧。 百顺乘着酒兴,欲火烧身,又在灯光之下,看见碧莲那般娇媚之态,随即双手搂在怀中,不住的亲嘴,用手摸其阴户,早已流出淫水来了。碧莲亦用手戏弄其阳物,虽然微小,却是直挺挺的,如小棒槌一般,满心欢喜。 此时碧莲淫兴大发,不由得口吐舌尖,与百顺亲嘴,遂叫道:“我的心肝,快与我弄弄罢!” 百顺亦知其淫兴发作,禁止不住,随即爬将起来,将他两腿分开,把两只小小金莲架在肩头,底下的阳物凑进牝户,往里直入。忽高忽低,抽了百十多下,抽得碧莲哼哼唧唧不住的只叫:“心肝我儿,受用死我了!” 于是双手将百顺搂在怀中,下边挺着身子,泄了一股。少停片时,碧莲爬将起来,又叫百顺仰卧于榻之上,妇人爬在身上,两手扇着牝户往里放。 龟头昂大,揉搓半晌,一高一低,唧唧有声,淫水直流,抽了有二百余下,抽得百顺心中畅快,妙不可言。又叫百顺将奶头衔住,咂得妇人一阵昏迷,淫精大泄,四肢酸软。百顺此时阳精亦至,那龟头在牝户中,跳了几跳,方才对泄。二人相搂相抱,共枕而睡。 睡到次日天明,二人连忙穿衣束带,下得床来,梳洗已毕,用了点心,就要起身。不知如何?下回分解。第二回 百顺进京访妙术 吴能私通张碧莲 话说王百顺夫妇二人,起得身来,梳洗已完,用过点心,随即收拾行李,叫家人王忠上车行雇车。 不多时,将车雇来,遂叫王忠往车上搬运衣箱。又兑了二百两银子带在身边,百顺同王忠主仆二人上了轿车,离了汴梁城,顺着大路,一直往北京而来。这且不题。 却说吴能那日闻听百顺之言,早已有心勾引碧莲上手。既至到了次日,打听着百顺同王忠去了,满心欢喜。随即买了些果品肴鸡肴肉,提着两瓶金波露酒,一直往百顺家来了。 走至前厅,问:“有人没有?我来与王大官人饯行哩!” 碧莲闻听外边有人,忙唤梅香出来一看。原来是吴大爷来了,遂禀知碧莲奶奶。 碧莲说:“请进来罢!” 梅香急忙出来说:“奶奶有请。” 吴能遂将果品酒肴递与梅香,梅香接过来先往后走,吴能随后紧跟。 走至后房,碧莲笑嘻嘻的迎着吴能,说道:“又叫吴大爷花钱买这些东西。” 吴能说:“些须不腆,以表寸心,特来与大官人饯行。” 碧莲说:“今日早晨已经走了,代官人谢谢罢!” 说罢,让坐。 梅香捧上茶来,吴能吃着茶,不住用眼瞟着碧莲,上下观看。只见他鬓儿黑东东,眉儿弯生生,眼儿水零零。香喷喷的樱桃口,粉浓浓的脸儿红,杨柳细腰,又软又细,红缎花鞋,又尖又瘦。把一个吴能看得浑身酥麻了。 碧莲也将吴能上下端详了一遍,见他相貌魁梧,身体胖大,一派风流之象,想是个风月魁首。 因说道:“今日吴大爷既是费心,将束西买了,就在这边吃酒罢,不必走了。” 吴能听不得这一声,随口答应道:“既是留小弟在此,我也不好推辞。” 言语之间,二人眉来眼去,彼此都有了意了。 碧莲遂叫梅香往厨房收拾肴馔,他单陪着吴大爷说话。说来说去,以目送情,遂转身向卧房以内撒尿,起得身来,坐在床沿之上,用手脱了红缎子绣花鞋儿,手捏着金莲,直说:“奴好脚疼!” 吴能一见,知其有意勾引他干事,随即起来,走到卧房里边,手捏其脚,便与他亲嘴,遂叫道:“我的娇娇,好小脚!”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就要解其裙带。 碧莲故意的将脸一变,骂道:“小天杀的,真来大胆,我家官人不在家中,你竟敢来欺我。” 说罢,用手一推,将吴能推倒地下。 吴能随即起来,跪着央求说:“娘子暂且息怒,我今日见娘子容貌十分出众,不觉浑身痲了。求娘子开一点怜惜之恩,就死也甘心。” 妇人见他苦苦央求,遂回嗔作喜,用手将吴能扯起来,搂在怀里,亲了个嘴,叫道:“我儿!你真来好乖嘴,奴实在没法缠你了。” 说着说着,用手解去罗裙,脱下中衣,仰卧在床上。吴能也就连忙宽衣解带,赤身条条上在床上。两手提起两只小小金莲,留意观看,只见白生生的两条腿。又往下看,只见高高耸耸,当中一道红缝,真来是妙屄春湾。 吴能看罢,那件东西不由得直挺挺的,登时立将起来,又粗又大,坚硬如铁。碧莲一见,吃了一惊,说:“好个东西!有这般粗大。这才是我的对头来了,比我家官人那件还大好几倍矣!” 遂用两手戏弄,说:“我的好心肝,你可千万慢些,不要性急,奴这阴户窄小,恐不能容下。” 说时屄内淫水直流,遂自己拿着七八寸长的那阳物,对准牝户,往里便放。吴能挺着身子,往里一顶,顶得碧莲哎呀一声,觉着阴户疼痛,堵塞得难受,不知进去多少哩。及至用手一摸,龟头刚刚进去,下余的还有六七寸没进去哩。 向吴能说:“我儿,你且拔出来,叫我喘喘这口气再弄。” 吴能看碧莲这等光景,不敢过于勇猛,随即拔出来。 少停片时,只见那牝户中淫水汪洋,吴能欲火烧身,遂将龟头对准牝户,用力直顶,双手搂着碧莲,不住的亲嘴,只叫:“乖乖!”下边龟头渐滑,已弄进大半去了。 碧莲说:“且慢着弄,里边甚是难受。” 吴能此时到了乐境,那里肯听,全身摇动,抽将起来,抽了百十多下,抽得碧莲也不觉疼。 到了美境,遂叫道:“我的心肝,你是有本事的,将奴的花心都揉搓碎。” 仍是不住的亲嘴,下边抽得唧唧有声。碧莲一阵昏迷,阴精已至,浑身酸麻,吴能的阳精欲泄,随即用手紧紧搂住碧莲,只见碧莲口吐凉气,神魂飘荡,犹如死人一般。 二人对泄,搂着睡了一会,碧莲才醒过来了,说:“你可肏死我了。” 二人起得身来,齐整衣冠。刚刚下床,只见梅香走来,说:“大奶奶,厨房中收拾妥当了。” 不知碧莲怎样吩咐?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回 有情郎堂前畅饮 俏佳人夜晚偷香 话说梅香在厨房将肴馔收拾停当,走到上房一看,不见有人,只听二人在卧房里说话,就知他二人干那勾当。故意的高声叫道:“奶奶,肴馔俱各收拾齐备了,收拾桌子罢!” 碧莲与吴能云雨已罢,刚下床来,羞答答的出来,说:“天不早了,肴馔既是妥当,端来罢!” 梅香听说,转回厨房,登时端来,摆得桌子上齐齐整整。 将吴能让在上座,自己在旁边陪着,满斟一杯,双手递与吴能。吴能也满斟一杯,回敬碧莲。二人推杯换盏,饮过数巡,面发红光,说说笑笑,不觉天色已晚,忙唤梅香秉上银灯,二人猜枚行令,酒勾八分。 吴能在灯光之下看碧莲,更添娇姿,十分俊俏,遂将碧莲扯过来,搂在怀里,一递一口饮酒,一面解怀,露出白馥馥酥胸膛,手揣着奶头,笑道:“好似白馒头一般,真令人可爱。” 一面说着,一面饮酒。此时酒勾十分,淫兴又发,又用手摸其牝户,早已淫水汪洋,将裤子湿了半边了,遂令梅香折去残肴剩馔,拭了桌子,打发梅香出去,闭上房门。 二人进入卧房,宽衣解带,精赤条条,上得床来。碧莲坐在吴能怀里,换上绣花软底睡鞋,头对头儿,又饮了几杯香醇美酒,仰在床上。相偎相抱,用手捏弄阳物,又喜又怕。 两个口吐丁香,交媾在一处。 吴能手执其双足,极力抽提,抽得碧莲春欲钻心,也不觉其堵塞,比着先前,受用多了。口里不住的哼哼,喘吁吁的叫道:“我儿,你实会弄,你再往里顶项,项着花心,才更受用哩!” 吴能听说,用力一顶,连根都尽去了。吴能伏在碧莲身上,不住的亲嘴。碧莲在下边,颤声柔语,无般不叫。顽了两个时辰,方才精泄。两个搂着睡到天明方醒,二人又在被窝里顽耍了一回,方才穿衣而起,开了房门。 吴能才待要走,碧莲上去一把搂住,不知碧莲要做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新刻碧玉楼 卷之一终新刻碧玉楼卷之二 第四回 百顺京城闲游玩 命馆老人传妙术 话说吴能起来开开房门就走,被碧莲一把扯住,说道:“情郎不要走,奴与你前世有缘,今日初会,甚合奴意。留你在我家住着,常好交合之欢,岂不彼此便宜。俟我家官人回来,再回你家不迟。” 说完,泪珠儿往下直滚,吴能说:“娘子有所不知,我家妇人原是个醋客,若常不回家去,断断不行。娘子待我这番恩爱,我岂肯舍你?从今以后,常常走动就是了。” 妇人又叮咛几句,说是:“须要勤来,不可失信。” 吴能答道:“总要常来,决不食言。” 说罢,吴能转身回家而去,这且不题。 且说王百顺主仆二人进京,一路平安。那一日,远远望见京城,心中欢喜。不多时,来到张仪门关上,查明车中物件,报了官税,开车进城。 不多时,来在寓客店前,主仆二人下车,往店里搬运行李衣箱等物,来到上房安置停当,将车夫开发清白。店小二端了一盆净面水来,王百顺洗了脸,店小二遂又提上茶来,王百顺吃茶。 吃茶已毕,少顷用饭。用饭以后,天色已晚,随即打开行李,收拾床铺,主仆二人关门就寝。歇息一刻,到得次日天明,起得身来,梳洗已毕,用过了早饭,带着几两散碎银子,上街上游玩去了。 正走之间,忽见一座命馆,抬头一看,见招牌上写着一行大字:善看生辰八字,能卜吉凶祸福。旁边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秘传房术奇法。 百顺一见,心中暗喜道:“吴大哥说的不错,果然京城中有能人,待我进去领教领教。” 百顺随即走到里边,见一位老者端坐,正坐在那里看书。 百顺上前恭身施礼,说:“老先生有请,学生特来领教。” 那长者见百顺恭而有礼,随即欠身离坐,说:“有礼相还。” 二人分宾主坐下。只见一个茶童捧过一杯浓茶,递与百顺。 那长者便开言问道:“相公是那里人氏?贵姓高名?到京有何贵干?” 百顺答道:“学生是河南汴梁城人氏,姓王名百顺,特到京城来领教先生。” 长者说:“既然如此,相公有甚事情?何妨说来。” 百顺说:“因阳物微小,行房时不能取妇人之乐,特求先生赐一妙术,能使阳物粗大,学生自当重谢。” 长者闻听此言,说道:“这却不难,须得一百天的工夫,方能养成。不知相公肯与不肯?” 百顺说:“只要老先生肯施妙术,学生多住几天,有何不肯?” 长者又说:“相公在店里住着,一来路远,二来也不素静。不如挪在小铺后边,彼此便宜。” 百顺说:“既是先生见爱,学生今晚就挪过来。” 说罢,遂向腰中取出二两银子,递与长者,说:“些须薄敬,买杯茶吃。” 长者接在手中,谢道:“又叫相公费心!”百顺遂告辞而去。 回到店中,用了午饭,随即雇人担着行李,一直往命馆而来。安置妥当,遂叫王忠到外边治办酒肴,与长者饮酒闲谈。饮至鼓交三更,彼此安歇。 到了次日,长者叫他身体沐浴洁净,与他一个锦囊小袋,叫他将阳物装在里头,终日静养,不许胡思乱想。若要胡思乱想,阳精走泄,其法就不灵了。又与他一丸增阳补肾丹,用白水送下。到夜晚三更时分,又与他一道灵符,烧化成灰,用黄酒送下。 每日如此,及至到了一百天整,果然阳物粗肥,又且长大,约有尺许,而且是用则能伸,不用仍屈。百顺满心欢喜,便叫王忠置办礼物,又封五十两银子,重谢长者,便要回家。不知长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客店夜战俏佳人 胡山报仇杀奸夫 话说长者见他礼物甚厚,颇觉如意,又与他一包妙药,说:“凡行房时,用唾沫和上一厘,调涂龟头之土,能以百战百胜,切记在心,不可多用。” 百顺遂叫王忠雇了一辆轿车,装上行囊,辞别了长者,出离京城,扑着大道,往汴梁而来。 一日,宿在旅店之中,正当四鼓时分,忽梦见一妇人,年不过二十多岁,头挽着乌云,身穿着青衣,腰系着罗裙,眉清目秀,杏眼桃腮,笑盈盈的迎着百顺,说道:“郎君,你在这里了,你可想杀我了!” 说着说着,跑到怀里来,便搂着亲嘴,遂叫道:“我的心肝,我与你久未云雨,今日在此相会,实三生之幸也。” 说罢,便脱了衣服,赤身条条,只叫:“郎君,快来与奴解解渴罢!” 百顺一见,神魂飘荡,淫兴勃勃,便脱去衣裳,上得床来。手提着金莲,那阳物对准阴户,用力抽掣。那妇人在下边,燕语莺声,百般娇态,无所不至。 百顺遂又伏下身子,搂着妇人的脖颈亲嘴,叫道:“心肝乖乖,我肏得你受用不受用?” 妇人颤声柔语说:“实在受用,我的儿!你再往里顶顶,顶住花心,还更受用哩!” 百顺于是全身晃动,加力抽顶。 抽得妇人一阵昏迷,阴精已泄。此时百顺阳精已至,又在花心里揉了几揉,方才对泄。二人相搂相抱,共枕而眠,及至醒来,乃是一梦。 此时漏尽更残,天色将晓,遂唤起王忠,收拾行李,登程而去。这且不表。 且说碧莲自从那日与吴能干了那勾当,甚合其意,又因官人不在家中,所以大肆其淫行,常常与吴能交好合欢。吴能亦爱其俊俏可人,常往他冢走动,街坊邻舍看着不雅,渐渐风声传于满城。 有吴能的一个仇人,名唤胡山,外号扒山虎,此人年方二十五六,武艺精通,常在街上打抱不平。一日闻听此事,心头火起,要报前日之仇。 于是腰中带了一把短刀,在黑暗之中,单看着吴能往那里去。这日吴能也是该死,果然手提着酒肴,往王百顺家去了,胡山暗暗跟将进去,藏在一旁。 只见吴能进去,先搂着碧莲,亲了几个嘴,碧莲说:“我的心肝,你才来么!” 随即摆上碟,二人饮酒,推杯换盏,饮了数巡,还嫌不乐。又将碧莲搂在怀狸,一递一口,饮了一会。二人酒勾十分,乘着酒兴,二人进入卧房,各自宽衣解带,赤身露体,搂在一处,干起来了。乖乖心肝,无所不叫。干有良久,吴能爬将下来,站在床前。将碧莲白生生的腿儿,一分两开。 两手捏着两只金莲,说:“娇娇,我与你干个霸王推车罢。” 说着说着,那阳物直挺挺的,就肏进去了。 紧抽慢送,百十回合,抽得碧莲哼哼唧唧,燕语莺声,无所不至。 二人正在情浓之际,胡山手执短刀,走进房来,照着吴能脖颈里,就是一刀。吴能觉着一阵凉风,头已落地,作了花下之鬼,吓得碧莲也昏迷去。 胡山提着人头,跑到县里,亲自击鼓,老爷登时升堂,问是何人击鼓,两边答道:“是胡山!” 老爷吩咐两边:“与我带将上来。” 老爷问道:“你有何冤枉?从实说来!” 胡山即将吴能与张碧莲通奸之事,一一说了一遍。老爷登时出签,将碧莲锁来一问,果然不错。 又差人到吴能家里,将吴能的老婆周氏力拘到案。 周氏据实禀明,说:“他原不安分,被人杀死也不屈。” 老爷说:“既然如此,将尸首速速收殓起来,将他殡葬,不可迟延。” 又说:“碧莲,本当重责于你,为你是宦家女儿,与你留个体面。从今以后,改邪归正,再不许如此。” 碧莲说:“是!” 老爷吩咐已毕,说:“周氏与碧莲,你们去罢!” 周氏、碧莲朝上叩头,谢过老爷,扬长而去。单留下凶手胡山,不知怎样发落?下回分解。第六回 张碧莲闺房闷坐 王百顺牙床试新 话说老爷将周氏与碧莲吩咐去后,遂叫胡山朝上跪,老爷说:“胡山!杀人本当偿命,但本人不究,老爷也不肯置之死地。再者你是条好汉,敢做敢当,不叫老爷费事,这是你的好处。虽然如此,不能不打打凶气。” 吩咐青衣将胡山扯下去,重责二十头号。老爷又赏银五两,徒罪一年,当下将胡山发落去了。老爷吩咐已毕,打点退堂而去。且说周氏回到家中,买了棺木,将吴能盛殓妥当,抬到家中,放了五天后殡葬,不题。 再说碧莲回到家中,满心惊惧,又是羞惭,闭门度日,静养起来了。一日,王百顺从京城回来,碧莲正在家中闷坐,忽听有人叩门,便叫梅香出来一看,乃是家主爷爷回来,急忙将门开开。 百顺走进房来,妇人一见,满心欢喜,请安问好,将丈夫让在上面坐下,双手捧过一杯香茶,递与百顺。随即叫梅香去打盆净面水来,与丈夫洗脸。王忠随后将行李都搬运进来,打发车夫走了,收拾完备,随即端上酒来,碧莲满斟一杯,双手递与百顺,说:“官人久居于外,受了风尘之苦,请官人饮此一杯,以伸奴寸心之敬。” 百顺接杯,一饮而干。妇人又斟一杯,也是如此。一连三杯,妇人便开言问道:“官人在京数月有余,办的事情怎样了?” 百顺见问,遂将在京遇着异人的事情,告诉了妇人一遍。妇人闻听,满心欢喜。二人饮够多时,方才用饭。用过了饭,天色已晚,忙唤梅香秉上灯烛,二人又在卧房之中开怀畅饮,以叙离别之情。 说话之间,百顺遂将碧莲搂在怀里亲嘴,一递一口,饮酒咂舌。又叫妇人解脱罗衫,露出香馥馥的酥胸,紧抽抽的香乳,玩至良久,用口咂之,咂得碧莲浑身痒痒,淫儿大发,牝户中水往外流。 遂用手去摸百顺的阳物,说:“叫我看看养得有多大了!” 说着说着,解开裤带,伸手一摸,吃了一大惊,说:“我的心肝,你这阳物果然养成了。真是京城有能人。但只是太长了,恐奴这阴户窄小,容他不下。” 说着,又与百顺亲嘴,叫道:“我的儿,咱快试试新罢!” 随即脱了衣服,换上睡鞋,仰卧在床。此时百顺如干柴近烈火,一见妇人这番光景,刻不容缓,随即解衣上床,搂在一处亲嘴。底下阳物对准了妙品,加力直顶,幸有淫水汪洋,紧紧容下。百顺由浅而深,抽送起来。 抽得碧莲阴户觉疼,说:“我儿,且慢些,不要心急,奴这阴户窄小,怕弄坏了奴的身子。” 说着,只是哼哼。百顺那里肯听,仍然加力抽顶,唧唧有声。上边搂着不住的亲嘴,只叫乖乖心肝,遂问道:“这阳物比从前怎样?” 碧莲说:“比先强多了,又粗又长,顶得奴这花心里都疼起来了。” 虽是说疼,仍然哼哼唧唧,娇声媚态,不住的亲嘴,说道:“你可肏死我了!” 不觉一阵昏迷,阴精已泄,百顺亦禁止不住,搂住对泄,相搂相抱,各自睡去。睡到天明,二人起得身来,梳洗已毕。才要用饭,只听有人叩门,不知是谁?下回分解。 新刻碧玉楼 卷之二终新刻碧玉楼卷之三 第七回 冯婆王宅卖玉簪 百顺绣房战碧莲 话说王百顺与妇人碧莲梳洗已毕,刚刚用饭,听得外面有人叫门,忙叫梅香去看。乃是媒婆冯妈妈来了,走至后宅上房里。一见碧莲,请安问好,一傍坐下,百顺问道:“妈妈有何事情来在我家?” 冯妈妈说:“有一小女要责,不知奶奶要否?” 碧莲与百顺商议,百顺说:“不知多大小?要多少钱?” 遂问道:“妈妈,此女是谁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了?” 冯妈妈说:“这是南门里李老爷的丫头。只因当下不做官了,家中使女太多,用不清了,故此要卖。年方十二,名唤玉簪。” 百顺道:“要多少钱?” 冯妈妈说:“要十两银子!” 百顺说:“领来看看再说。” 冯妈妈去不多时,将女儿领来,百顺一见,甚觉如意,随即兑了十两纹银,将女儿买下。这且不题。 且说王百顺一日闲暇无事,换上一套新鲜衣服,出门闲游散心。穿街越巷,游玩多时,忽见一妇人站立门首,头挽着乌云,身着青衣,腰系着罗裙,手拿着一枝鲜花,不住抿嘴只笑。 百顺看了多时,甚觉面熟。想不起在那里会过,正在纳闷之际,忽然想起:“在客店之中,夜梦与妇人交媾着,就是此人,真真奇怪。莫非此人与我有缘,不然怎么梦中与我相会,今日凑巧又遇在面前,但不知这是谁家女子?待我着人再来打听。” 心中正然寻思,只见妇人转身向门内而去,丢下鲜花一枝。百顺过去把花拾在手中,向鼻上一闻,香气扑人,真令人可爱。青顺在此站立多时,方才转身回家而去。一路行走之间,鼻闻其花,心思其人。 及至回在家中,碧莲笑嘻嘻的问道:“今日上那里游玩去来?到如今才回家中。天不早了,快吃饭罢!” 忙令梅香摆上酒肴,二人对坐饮酒,饮酒中间,百顺遂将路遇妇人,与梦中相会妇人一样之事,一一说了一遍。遂将鲜花一枝,递与碧莲,说:“此乃妇人所赠。” 碧莲接在手中一闻,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可爱。碧莲遂把此花插在头上,仍与丈夫饮酒。二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饮得酒勾十分,醺醺大醉,也不用饭。 手扯着妇人,向卧房而去。走至床前,令碧莲与他脱衣,脱得精赤条条,坐在床上。先把丹药取出来,用唾沫和了半厘,抹在龟头之上。然后碧莲自己脱去衫儿,解下裙儿,又褪去中衣,上下脱得光光的,坐在官人怀里。 换上大红缎子绣花软底睡鞋,便与百顺亲嘴,又用手戏弄其阳物。低头一看,真有一尺多长,心中甚是欢喜,不觉阴中淫水直流。 百顺用手摸其阴户,淫水汪汪,早已把褥子湿了一大片了。遂叫碧莲仰在床上,将两腿分开,手提着金莲,将龟头往妙屄上凑了一凑,就进去了半截。又用力一顶,连根都进去了,紧抽慢送,行九浅一深之法,或高或低,作蜻蜓点水之势,抽得唧唧有声,浪得淫水直淌,只听碧莲颤声柔语,哼哼唧唧。心肝乖乖,不住的乱叫。 百顺遂将身子伏在碧莲身上,搂着碧莲亲嘴,叫道:“娇儿达达,肏得你快活否?” 碧莲说:“肏得快活。” 百顺又叫道:“乖肉达达,肏得受用否?” 碧莲说:“肏得受用。” 遂又亲了几个嘴,说道:“我的乖乖心肝,你与我玩个羊油倒浇蜡罢。” 百顺遂将阳物从屄里拔出来,仰在床上,叫碧莲起来,骑在百顺身上,将牝户对准龟头,往下坐,忽高忽低,揉了又揉。此时碧莲到了乐境,用力往下坐。 那龟头项住花心,柳腰摆了几摆,摇了几摇,一阵昏迷神魂,正在情浓之际,玉簪走来,问道:“大奶奶,天不早了,用饭罢!” 不知碧莲回答什么?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盘使女叹惜故友 爱美人夜战多娇 话说碧莲与官人弄得正在情浓之际,被玉簪看见赤身条条干在一处,也顾不得羞耻,用手将帐子一把放下,说:“你看我做着什么,得闲吃饭么?少待片时再吃罢。” 说罢,又用力揉了几揉。揉得花心里痒欲难禁,一阵昏迷,便伏下身子,搂着百顺的脖子,亲着嘴儿,将身子丢了。 百顺底下被碧莲揉得浑身畅快,魂不附体,便紧紧搂着碧莲,叫了几个心肝,与他对泄。二人仰在床上,歇息了一会,方才起来穿衣,下床走出房来,叫了一声:“玉簪,端上饭来!” 不多时,将饭摆在桌子之上,二人对坐,笑嘻嘻的吃起来了,遂又把玉簪叫到跟前,嘱咐道:“好生事奉大奶奶,从今以后,凡大奶奶在房里睡觉,不许惊动他。如若不改,定打你一顿鞭子。” 玉簪说:“知道了。” 又问玉簪:“那里人氏,你爹叫什么名字,几时卖在李老爷家?” 玉簪说:“姓吴,就是本城人氏,父亲叫吴能,父亲已死,母亲改嫁,家中无人,所以把我卖了。” 百顺闻听,心吃一惊,说:“原来你是吴能的女儿,你父亲几时死的?” 玉簪说:“才死不久。” 百顺不由得叹息了一会,因向妇人碧莲说道:“好生看待此女,不可与梅香一样。” 说话之间,饭已用足,遂叫梅香收拾桌子,将桌子拭得干干净净。玉簪捧过香茶,遂与妇人下棋,下了会子棋,天色已晚,闭上房门,各自宽衣解带,上床就寝。又玩耍了一会儿,各自安眠而睡。 到了三更时分,正在蒙眬之际,只见那妇人走到床前,手指着百顺,说道:“你岂有此理,为何把我的花儿,拿来与傍人戴在头上?” 说罢,宽衣解带,钻在被窝里,与百顺交媾起来。二人你亲我爱,如鱼得水,似胶投漆。 那妇人紧紧把百顺搂在怀里亲嘴,喘吁吁的向百顺说道:“我的郎君,奴与你前世有缘,须得烦媒婆过去与我家大娘说明此事,便能成就。” 百顺因问道:“娘子贵姓,叫什么名字?” 妇人说:“奴家姓黄名叫云英。” 百顺说:“既然如此,明日我自有道理。” 说罢,搂着妇人亲嘴,下边加力顶抽,抽够二百多下,抽得妇人百般娇态俱献出。干有良久,二人对泄,云雨已罢,妇人便穿衣而去。 百顺醒来,摸了摸下边,却湿了一片。 看看碧莲睡在那里,动也不动,心中纳闷,说:“这也奇怪,昨日在旅店之中梦见此人,今日在家又梦见此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好不叫人心中疑惑。明日一定叫媒婆打听打听。” 百顺正然心中说话,只见碧莲醒来,又向碧莲说了一遍。 正说之间,忽听鼓打四更。 碧莲此时欲火烧身,只向百顺亲嘴,又用手戏弄其阳物,却不与他云雨,便马上爬在身上,双手捧定那话,在口里吞放品箫,玩其出入之妙。 吮咂艮久,淫兴发作,随即骑在百顺身上,用牝户对准龟头一揉,把龟头坐进去了。柳腰软摆,忽高忽低,任意颠狂,玩耍了一回。 爬将下来,仰在床上,搂过百顺来,叫道:“我儿,你上在我身上,再干一回。” 百顺起来,伏在碧莲身上,对准了美品,用力抽将起来。上边不住的亲嘴,下边抽得唧唧有声。一霎时,二人皆泄,并头而睡。睡到次日天明,起得身来,梳洗已毕,百顺便要出门。 不知何如?下回分解。第九回 百顺央媒提亲事 冯婆勾引俏佳人 话说百顺早晨起来,刚刚梳洗完备,百顺就要去找冯妈妈打听妇人的消息。 碧莲说:“官人,你心也太急了,事之成败,自有定数,何必心急,吃了饭去不迟。” 说罢,随即吩咐厨房快些做饭。不多时,梅香将饭端来,夫妇二人用饭已毕,百顺随即出门而去。 走到冯妈妈家中,正当用饭之际,冯妈妈一见百顺,便笑嘻嘻的说道:“官人轻易来不到这里,屋里请坐!”随后斟茶。 冯妈妈便问道:“官人有何事情?” 百顺就将在某街某巷路遇妇人之事,告诉一遍,说:“特来托你打听打听,速速就去,不可迟延。” 冯妈妈说:“这个不难,老身自然会办。” 百顺说:“再听妈妈信罢!”说罢,转身而去。 冯妈妈打发百顺去后,随即用饭,出门而去,穿街越巷。不多时,来到黄家门首,外面无人,随即进去,来到上房,见一个老妈妈,约有七八十岁,在上边坐着。傍边有一位年幼的妇人,约有二十多岁,陪着说话。 冯妈妈进去,便道了个万福,一傍坐下。 老妈妈便问冯妈妈道:“姓什么?” 冯妈妈说:“姓冯。” 老妈妈又问:“来在我家,有何事情?” 冯妈妈说:“闻听咱家有位姑娘,特来提媒。” 老妈妈说:“有位姑娘才死不久,如今就落了我婆媳二人了。” 冯妈妈便问:“你家大爷作何生理?” 老妈妈说:“我的儿出门在外贸易,三年有余,不曾回冢,也无音信,好不令人纳闷。” 说着说着,泪珠双垂,哭将起来。 冯妈妈劝道:“老太太不必啼哭,想是买责茂盛,不得脱身。俟他安置妥当,自然回来,老太太暂且宽心,不必过虑。” 老太太见他说得近理,随即止住泪痕,说:“妈妈,你甚会说话,不要走了,与我说会子话,与我解解闷,用过午饭,再走不迟。” 冯妈妈闻听姑娘不在,便不高兴,遂辞谢说:“改日取扰罢!今日不得闲。”说罢,转身便走。 老太太再三恳留,冯妈妈只得从命,遂坐在一傍,又与老太太说了会子闲话。刚刚端上饭来,忽然风雨骤至,登时下得遍地是水,将冯妈妈隔住,不能回家,只得是在此住下。 及至天晚,点上银灯,老太太便安歇就寝而睡,落了冯妈妈与少妇人两个细谈起来。 说话之间,冯妈妈心生一计,说:“他家姑娘死了,事情固然无成。我看这小娘子,颇有几分姿色,也是那人的对手,但不知小娘子肯与不肯?待我先用几句言语探探消息。” 主意已定,才待开言,那少妇人说:“天不早了,咱们睡罢!” 冯妈妈说:“我最怕睡觉,独自一人仰在被窝里,冷冷清清,翻过来,转过去,睡也睡不着。” 那妇人说:“果然不错,独自一人实在是难睡。” 冯妈妈又说:“大娘子你不会法,我那年轻时乍没了丈夫,成几夜家睡不着。后来叫我买了个广东人事,到想起丈夫来的时候,拿出来用用,便睡着了。” 那少妇人听得此言,脸上红了一阵。 不知妇人说些什么?下回分解。 新刻碧玉楼 卷之三终新刻碧玉楼卷之四 第十回 黄玉楼房中定计 王百顺暗里偷情 话说玉楼闻听冯妈妈之言,脸上红了一阵,说道:“那样东西,我们如何能买?” 冯妈妈说:“大娘子若不弃嫌,待我与你买一个来。” 玉楼说:“你就与奴代买一个,但不知得多少钱?” 冯妈妈说:“这样东西,不得一样。有长的、有短的、有大的、有小的,不知大娘子用那一等?” 玉楼听到此处,笑道:“这却叫我没法说了。” 冯妈妈说:“怎么没法?到明天,我把卖广东人事的叫到咱家里来,大娘子试着买,也买个如意。” 玉楼说:“就是如此。”说罢,二人脱衣,各自睡去。 到了次日天明,冯妈妈起来,便要回家,玉楼又嘱咐道:“妈妈不可叫那人来早了。青天白日,倘被老太太看见,彼此落得没趣,不如到晚上来为妙。” 冯妈妈说:“是了。”说罢,扬长而去。 冯妈妈出了黄家大门,兴致勃勃,一溜烟,来在王百顺家中。百顺一见冯妈妈,便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冯妈说:“事有八成。” 遂将昨日被雨隔住,怎么与妇人说话,怎么用言语挑动他的春心,托他买广东人事,一个说了一遍。 喜得百顺了不得,遂夸奖道:“妈妈,你真能办事!” 留他吃饭,又赏他五两银子。 妈妈谢道说:“又费官人的清心了。”说罢,告辞而去。 百顺又嘱咐道:“晚上我可与你同去。” 妈妈说:“自然。” 打发妈妈去后,百顺回在家中,走出来,走进去,只觉着天长,恨不能金乌早归西山去,玉兔速从东海来。盼望多时,只见妈妈走来,百顺喜上眉梢,说:“咱们快去罢!” 妈妈说:“天还早哩!吃杯喜酒,再去不迟。” 百顺吩咐梅香,快提壶酒来。梅香听说,不敢怠慢,连忙提了一壶热酒,送到上房,你看他两个,你一盅,我一盅,一霎时,把壶酒吃得干干的。 冯妈妈说:“咱去罢!” 于是同百顺出了大门,直扑黄家而来。 不多一时,来在黄家门首,妈妈说:“官人,你且在此等等,待我先进去看看。” 百顺说:“不错。” 冯婆走至一房,见玉栖正在那里盼望,妈妈说:“我叫那人来了,大娘子怎么个试法?” 娘子说:“怎么试?” 妈妈说:“你不如在卧房里面,褪去中衣,坐在床上等着,我去拿来你试,也不必点灯,省得傍人看见不雅。” 玉楼说:“妙极,就是如此。” 妈妈与玉楼计议已定。随即走到外边,将大门关好,领着百顺,轻轻脚步,走将进来。 百顺留神一看,只见那妇人坐在床上,百顺用手解去腰带,拿出那尺八长广东人事来,走到玉楼面前,递在他手里,低低说道:“你试试罢。” 玉楼此时正在渴想之时,也听不出是谁的声音来了。 将阳物接在手里,往牝户里一插,百顺趁着他那一插,便往前一凑,就插进去了。随即双手搂着妇人亲嘴,玉楼此时明知是个男人,无奈干柴近于烈火,欲退而不能退,想舍而不肯舍,只得将机就计,任他抽送。 但只是阳物粗长,阴中作疼,幸有淫水,其滑如油,抽到百十多下,便不觉疼。只觉着痒欲钻心,就有无限的骚状出来,玉楼便哼哼嗳哟,用手搂住百顺的脖子亲嘴。 月光之下,照着百顺的脸儿,白生生的,又滑又嫩,便问道:“你是谁?” 百顺说:“我是王百顺。” 玉楼说:“原来是王相公。” 又问:“多大年纪?” 百顺说:“今年二十三岁。” 妇人听说,心中暗喜道:“人品聪俊,年纪不多,真来是我的对头。” 百顺又问玉楼说:“小娘子青春几何?名叫什么?” 玉楼答道:“奴家今年也是二十三岁,名唤玉楼。” 百顺闻听,心内疑惑,说:“此人与昨日夜梦者名字不对,莫非不是昨日路过之人?” 趁着月光,仔细端详,却是一位美貌女子,原与昨日所见不同,更觉新鲜。 于是手提着金莲,平空振作起来,连抽了几百抽,抽得妇人颤声柔语,低低的叫道:“亲哥哥,你可受用死我了,我可丢了,经不得再肏了,搂着歇歇罢!” 百顺搂住妇人,那龟头在牝户中揉了几揉,阳精大泄。刚刚云雨已罢,只听门外有脚步之声。不知是谁?下回分解。第十一回 百顺夜赴合欢宴 云英牙床会新郎 话说百顺与玉楼刚刚云散雨收,还未整齐衣服,只听得外边有人走动。 百顺只当是冯妈妈来叫,走出房来一看,却是一对丫鬟,手执灯笼,向百顺说:“姑娘有请,速去莫迟。” 王百顺一见,心甚模糊,欲待问个明白,此处不便说话,欲待不去,两个丫鬟站立不走,只得跟他去了。 走至后边,只见高楼大厦,悬灯结彩,走到上房一看,满屋里灯烛辉煌,扑面异香。见一位年老的妇人恭身施礼,让在上坐。 四下里观看,只见琴棋书画摆列得甚是整齐,丫鬟捧过茶来,那年老的妇人说:“官人请茶。” 百顺端起茶来,清香扑鼻,一气饮干。 那妇人开言说道:“王官人,你与小女有姻缘之分,昨日既蒙恩爱,今日礼当合婚。” 少顷,环佩叮当,从屋里将帘子一掀,走出一位女子来。向着百顺拜了四拜,道了万福,坐在一傍。百顺一见,面如桃花,牙如碎玉,弯生生的两道柳眉,水零零的两只杏眼,杨柳腰又细又软,小金莲又瘦又尖,好似天仙一般,与昨日所见的一样。 只听妇人吩咐,快摆香案,叫他二人拜堂成亲,完其大事。慌得两个丫鬟忙把香案摆上,请新姑爷与姑娘拜堂,百顺果然与云英拜堂。 拜堂之后,随即吩咐,收拾桌子,与新姑爷饮酒。丫鬟连忙收拾桌子,摆上果品肴馔。百顺一看,只见桌子上摆的仙桃仙果,山珍海味,样样都新。 收拾齐备,把百顺让在上坐,老妇人与女儿两傍相陪。丫鬟斟酒,老妇人让道:“姑爷请酒。”百顺一气饮干。 丫鬟又斟一杯,妇人又让。百顺又是一气饮干,一连三杯。少顷,老妇人又亲手执壶,让了三杯。 少停片时,酒过数巡,茶过五味,老妇人告辞而退。单落了百顺与云英二人对饮。 百顺便开言问道:“前边那位妇人,是你的何人?” 云英说:“那是奴的嫂嫂,一宅两院,居住多年。那年老的妇人,是奴的伯母,哥哥常不在家。侄女才死不久,所以只落他婆媳二人。” 百顺又问:“娘子家中还有什么人?” 云英答道:“父亲去世已久,又无兄弟姊妹,单生奴家自己一人。” 说罢,亲手提壶,让百顺又吃了几杯。此时百顺酒勾八分,看见云英那般娇柔体态,不由得淫兴发作,只想和妇人云雨。云英此时酒已足量,眼望着新郎,观其风流体态,不觉以目送情。 于是二人走进内室,坐在牙床之上,相搂相抱,嘴对着嘴儿,又饮了几杯香醪美酒。于是宽衣解带,同入罗帏,只见云英仰在床上,浑身雪白。百顺赤身条条,手揝着金莲,闻了一闻,香气扑鼻。此时把丹药早已调涂龟头之上,那阳物直挺挺的,对着妙屄一顶,只听得咕唧的一声,那龟头就进去了。 抽了几抽,云英觉着堵塞难受,便叫:“郎君,且慢慢的弄。” 说着说着,淫水流出,少觉滑溜。又抽了几下,渐觉痒痒,又淌了一股淫水,更觉着阴户里边宽润,于是摆动柳腰,喘吁吁的叫道:“新郎,我的心肝,你肏得我怪快活!”于是搂过百顺的头来亲嘴。 百顺也搂着云英的脖子,娇娇心肝的叫将起来。 百顺又用手摸其肉峰,云英说:“情郎,你与我咂咂才好。” 百顺遂用口衔住,用力频咂,咂得云英一阵酸麻,丢了身,说:“郎君,奴丢了。” 百顺也挺住身子,紧抽了几抽,与他对丢,两个搂抱在一处睡起来。少停一会,只听得有人喊叫。不知是谁?下回分解。第十二回 云英预定合欢约 百顺初破玉簪花 话说百顺与云英正在睡梦之际,听得有人说:“姑爷起来罢!外边冯妈妈叫你哩!” 急忙睁眼一看,只见一对丫鬟站立两傍,说:“冯妈妈外边立等回家,请姑爷起来罢。” 百顺连忙起来,穿上衣服,云英也穿衣起来,说:“郎君今日要走,奴也不敢强留。求郎君明日早来。” 说罢,挟手相送。 仍然一对丫鬟,手提灯笼,在前引路。及至到了前院,百顺辞别云英。 刚刚往前走了几步,逢着冯妈妈来打听消息,百顺说:“妈妈,咱回家去罢!” 说罢,二人一同而去。这且不题。 且说吴玉簪自从卖在王百顺家,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不知,已是二三年。玉簪渐长成人,颇有二分姿色。一日,百顺在书房里闲坐看书,玉簪手提着茶壶,走到书房里,放在桌子之上,才待要走,百顺用手扯住,搂在怀里亲嘴,遂用手去解其裤带。 玉簪不从,忙从腰中解下一个香荷包,递与玉簪。 又许着与他做一套好衣裳。玉簪被百顺哄得喜欢了,这才解去裤带,褪了中衣,仰在春凳上。 百顺也脱了裤子,把玉簪的白生生的两条腿一分。只见小肚子下边那个东西,与新蒸的馒头一般,就是多了一道红缝,又白又嫩,真令人可爱。百顺那件东西,不由得直挺挺的立将起来,对准了美品一顶,那玉簪就嗳哟起来了。 百顺低头一看,连龟头还没进去哩,又顶了一顶,仍然不进,玉簪说:“大爷!饶了我罢!可疼死我了。” 百顺说:“不妨!我自有法。” 遂把灯油取过一点来,抹在龟头上,又取过一点来,抹在牝户里面。遂将龟头对准阴户,往里一顶,龟头进去了。 玉簪觉得阴户里边堵塞得难过,将身子往后一掣,把龟头又挤出来了,如是者几次。 百顺心内着急,遂吐了口唾沫,抹在龟头上,又用手擘着牝户,把龟头放进去。恐怕玉簪再掣身子,用手搂他的脖颈,轻轻的抽了几抽,抽得玉簪连声嗳哟,只是说疼。 百顺此时淫兴大发,欲火烧身,那里肯听,仍然任意抽送。 玉簪是未经破瓜的处女,阴户总禾窄小,任凭百顺怎样的抽送,不过仅能进去点头。 百顺总是觉着不快活,恨不能连根都进去才好,于是加力一顶,只听得玉簪嗳哟了一声,说:“可不好了!你可肏死我了!” 不知玉簪的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新刻碧玉楼 卷之四终新刻碧玉楼卷之五 第十三回 黄玉楼绣房卖俏 小云英当面求情 话说玉簪被百顺弄得过于猛勇,大声嗳哟,说:“不好了!你可肏死我了!”说着说着,目瞪口呆,昏迷过去了。 正值妇人碧莲出来看花,只听前边书房里一片喊叫之声,急忙走到书房里一看,只见百顺搂着玉簪,口对着口儿换气,便指着百顺说道:“你好没正经,这女儿是未经破瓜的,如何招架得你那大家伙?还不过去,叫我看看是怎么了?” 百顺刚刚过去,玉簪苏醒过来,妇人一看,只见阴中鲜血流出来的不少。随即用绵子与他拭得干干净净,手扶着玉簪,又叫他歇息了一会。碧莲这才领着玉簪,慢慢往后边去了。 落了百顺独自坐在那里,好没意思。于是走出门来,往街上闲游去了。 正走之间,遇着冯妈妈笑嘻嘻的走到跟前,伏耳低言说:“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百顺闻听,喜不自胜。遂与冯婆同回家去。用过了午饭,又换了一套新鲜衣服,带了几两银子,同冯婆一同去了。 走到黄家门首,仍叫冯妈妈往头里走,百顺后边跟着来。到上房见了玉楼,便恭身施礼,玉楼也有礼相还,让百顺上坐,玉楼一傍相陪。冯婆端过茶来,彼此说了几句套话,百顺遂将腰中掏出几两银子,叫冯婆去治办酒肴果品。 冯婆手拿着银子,转身往外边去了。落了他两坐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一个爱的是红粉俏佳人;一个爱的是白面小书生。 彼此以目送情,不觉高起兴来,两个走进内室,各自宽衣解带,云雨起来,如鱼得水,似胶投漆,百般娇态,无所不至。 二人刚刚云雨已罢,冯婆治办了东西回来,将果品肴馔,摆列桌子之上。把百顺让在上面,玉楼与冯妈妈一傍相陪,冯婆执壶,先与百顺满斟一杯,次与玉楼斟上,随后自己也斟一杯,彼此相让。 酒过数巡,百顺便开言问道:“娘子家中都是何人?” 玉楼说:“丈夫出门贸易多年,不曾回家,如今只有婆媳二人度日。” 王百顺又问:“这后边是你的什么人?” 玉楼说:“这后边不过是几座闲房子,不曾有人住着。” 百顺遂将昨夜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甚觉惊疑。玉楼说:“后边房子,久已无人居住,想来是狐仙在里边住着,也是有的。” 百顺说:“这便怎处?” 玉楼说:“这也没法!” 冯妈妈说:“与狐仙配夫妇者,不是没有,这又何妨?” 说话中间,酒尽肴残。冯妈妈故意的装醉,告辞而退,上到房里歇息去了。落了玉楼与百顺两个,又饮了几杯酒,说了几句调情话,说得彼此情浓,淫兴勃勃。走进卧房,搂在一处,亲了会子嘴,摸了会子脚,妇人脱了衣服,仰在床上,说:“我的郎君,你快和我干干罢!” 百顺才待解衣,只听外面两个丫鬟说:“请姑爷上后边去饮酒哩!” 百顺说:“等等再去罢!” 丫鬟说:“姑娘等得心急了,你要不去,姑娘就要亲自来了。” 说得百顺没法推辞。 遂向玉楼说:“我的心肝,你暂且等等,待我到后边应酬应酬就回来。” 玉楼再三不肯舍他。外边两个丫鬟直催,催得百顺没法,只得随他两向后边而去。如是者数次,百顺心中就有些不悦。 一日,百顺与云英饮酒,云英两眼泪汪汪的说道:“到六月二十三日,天将大雨,让我遭劫,求郎君念夫妇之情,救奴蚁命。” 百顺说:“怎么救法?” 云英说:“到那一天,你坐在书房里,若有黄狸猫去,便是奴家,你把我收在书箱里,你老倚著书箱看书,俟雷过天晴,可以没事。” 不知百顺如何?下回分解。第十四回 背前盟雷击狐女 借白银殡葬老母 话说百顺闻听云英之言,便慨然应许,说:“这也不难!我与你既系夫妇,焉有不救之理?” 云英见百顺允了此情,便叩头致谢。百顺说:“娘子请起,些须小事,何必如此?” 说罢,二人又饮了会子酒,云英酒勾八分,淫兴发作,便扯着百顺,走进绣房,各自宽衣解带,上在牙床之上,交媾起来。 他二人你亲我爱,似胶投漆,百般娇媚之态,全现出来。干有良久,云散雨收。百顺起来,穿了衣服,出门而去,不题。 及至到了这一天,忽然层云密布,凉风徐来,百顺想起云英所求之事,走到书房,把书箱腾出一个来,放在那里,单等着黄狸猫来,好救他的性命。 又一思想,说:“此乃狐也,我与他交媾久了,怕被其害,反倒伤了我的性命。我不如将计就计,把他除治了,以免后日之患。再者将他治死,我与那玉楼娘子也通泰通泰。” 主意已定,单等着他自投罗网。 一霎时,风雨骤至,闪电生光,雷声不住的咕噜噜直响。只见一个大黄狸猫,慌慌张张跑在书房里来。百顺一见,忙把书箱掀开,那猫就跳将进去。 王百顺见猫儿跳进去,遂将盖子一放,用锁锁住,及至到了时辰,大雨盆顷,雷声振地。百顺两手把箱子捧定,往天井里一舍,呵哎一声,把那黄猫击死。 不多一时,云散天晴,百顺从书房中走出来一看,只见那箱子里边,只落了一个猫皮布袋,遂令王忠把箱子拖在书房之内,高高搁将起来,不题。 且说黄老妇人年纪大,常常有病。一日,旧病复发,用药不好,呜咽而死。黄玉楼手中无钱,甚是作难,随即叫冯妈妈去请王官人来。 不多一时,百顺到来,玉楼一见,连忙叩头,说:“老妇人去世,手中无钱,不能办些大事。求官人挪借白银五十两,打发老妇人入土,日后自有重报。” 百顺用手把玉楼扶起,说:“有有有!” 随即回到家中,兑出五十两白银,打发王忠与黄宅送去。玉楼接过银子来,连忙治办衣食棺椁,化了七天纸,打发老妇人黄金入了柜了。 出殡以后,玉楼治办酒肴果品,叫冯婆把王官人请来酬谢酬谢。 冯妈妈走来,一见百顺,说:“玉楼娘子有请,要酬谢你哩!” 百顺听说,满心欢喜,说:“我这几天没得与娘子会会,今日来请,正合吾意,咱们一同去罢!”说罢,随即同冯妈妈走来。 玉楼一见百顺,便叩头致谢,说:“昨日幸亏官人助一臂之力,才打发老母入土为安。” 百顺说:“些须小事,何足挂齿。” 遂把百顺让在上坐,冯妈妈斟茶,玉栖一傍相陪,说了会子闲话。随即收拾桌子,摆上果品,三人饮起酒来。少停片时,酒过数巡,冯妈妈告辞而退,落了他两个。 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百顺说:“如今你家老太太不在了,后边那狐仙也被雷击死了,咱们可通泰通泰。” 说着说着,搂过来就亲嘴,说:“咱们往里边去饮罢!” 玉楼随即关上房门,走入卧室,脱去衣服,精赤条条,坐在床上。百顺也脱了衣裳,搂着玉楼又对饮了几杯,百顺乘着酒,把丹药抹在龟头之上,手揝着金莲,往两傍一分,露出白生生的一个妙屄来。百顺低头一看,只见当中一道红缝,真令人可爱。 遂把阳物对准美品,往里直顶,顶得玉楼觉疼,说:“我的心肝,慢慢的顶。” 百顺往外一抽,咕唧的一声,淫水淌出来了。百顺趁着淫水,又往里顶,便觉滑溜。于是伏下身子,连抽了几抽,抽得玉楼痒痒上来,便叫道:“我的达达,你好会弄,弄得我受用。” 遂搂住百顺的脖子亲嘴,只是哼哼,下边弄得唧唧有声,骚水直淌,百顺遂用力抽顶,顶住花心,揉了几揉,只听玉楼嗳哟一声,丢了一股,说:“不好了!” 不知甚事?下回分解。第十五回 百顺卧房战美女 黄德回家审玉楼 话说百顺刚刚用力一顶,玉楼便说不好,吓得百顺便搂住玉楼,动也不动,只当和玉簪一样,被他一球肏死了。连忙问道:“我的娇娇,怎么样了?” 玉楼说:“我丢了一股。” 百顺放下心去,又抽顶起来。玉楼说:“我那花心里只痒痒,你再用力与我揉揉。” 百顺这才知道他阴户深大,是个浪货。于是架起身,用力频揉了又揉。上边不住的亲嘴,只叫乖乖。抽得玉楼喘吁吁的,情声只放,一阵昏迷,阴精大泄。 百顺见他那般娇柔体态,锁不住心猿,拴不住意马,只觉着阳物在里边跳了几跳,与他对泄。二人相搂相抱,共枕而眠。 到了次日天明,百顺起来,穿上衣服,才待要走,玉楼说:“不要走,今日我请你吃早饭哩!” 随即叫冯婆治办东西而去。玉楼慢慢起来,梳洗打扮。百顺见他人物标致,俊俏可人,一时高兴,随即搂在怀中,又与他云雨了一回。 不多一时,妈妈把饭收拾妥当,二人用饭。 百顺说:“娘子家中无人使唤,甚不便宜。” 遂托冯婆,说:“速去帮大娘子买个丫头来。” 冯婆说:“是了。” 二人用饮已毕,百顺回家而去。自此以后,日日往来,夜夜交欢,遂认成姑表姊妹,免得傍人疑惑。 住了两天,冯婆果然与他买了个丫头,名唤秋香,百顺又与他做了几套新鲜衣服,又与他买了些头面首饰,玉楼十分如意,看看百顺,就与自己的丈夫一样,那里还想得起黄德来呢。 不想黄德在外做了几年买责,颇觉顺当,积下了几百银子,一心想到家里走走。及至来到家中,走进房来一看,只见玉楼与百顺,坐在那里对面饮酒,不觉心头火起。 便向玉楼问道:“这是何人?在咱家吃酒。” 玉楼说:“这是表弟王百顺,轻易不来。也是在外生理,昨日方回家来,今日看我。打杯酒与他吃吃。” 黄德说:“我怎么不认得你这个表弟?” 说罢,就要用手去抓。百顺见事不好,假装生气,说:“既不认得,我就走!”一溜扬长而去。 玉楼又用巧言花语,将丈夫安慰了一番,黄德方才息怒。又问:“母亲与女儿在那里?” 玉楼答道:“俱不在了。” 黄德闻听,痛哭流涕。玉楼也陪着哭了一会,方才止住泪痕。玉楼遂吩咐秋香端盆水来,与丈夫洗脸,黄德洗脸已毕,随即斟茶。 黄德坐定,玉楼一傍相陪,夫妇二人说了会子闲话,吩咐秋香重整酒肴,与丈夫接风。 二人对坐饮起酒来,饮至天晚,二人宽衣解带,搂抱在一起,干起来了。 黄德久不在家,乍近女色,就如饿虎扑食的一般。用力抽顶,总觉着阴户深大,不济其事,愈觉其有奸情。 玉楼故意的害疼,假装了一个处女之状;黄德也假装了一片亲热之情,与他草草了局,各自安眠而睡。 到了次日起来,黄德又各处留神细看,只见箱子里有几套新鲜衣服,盒子里有几件金银首饰,便问道:“这东西是那里来的?” 不知玉楼回答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新刻碧玉楼卷之五终新刻碧玉楼卷之六第十六回 黄德见物想捉奸 云英借刀报前仇 话说黄德见了衣服首饰,便问道:“这是那里来的?” 玉楼只得用巧言哄他,黄德虽然不信,也不深究。及至住了几天,耳闻外边也有些风声,于是买短刀一把,带在身边,常留玉楼之神,一定要把他捉奸,不题。 且说百顺自从那日,在玉楼家中饮酒,被他丈夫回家撞见,跑回家中,吓得惊疑不止,一连几天,也不敢出门,常常着人打探消息,不见动静,渐渐的放下胆来,不住的出门走动。 谁知道云英那天被雷击死,落了一点灵魂,仍归深山修行而去。 一日,出洞闲游,忽然想起百顺来了,说:“他忘恩失义,把我治死。” 说着说着,心头火起。不报此仇,誓不与他干休。于是驾起妖风,不多一时,来到汴梁城中,直扑黄家而来。 早有小狐迎接进去,就把百顺与玉楼常常交媾,黄德回家定要捉奸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云英说:“既然如此,报仇不难矣!” 到了这一天,也是该百顺死哩。只见他穿着一套新鲜衣服,从那厢摇摇摆摆而来。走到黄家门首,抬头往里一看,只见玉楼从里边走将出来。 列位有所不知,这玉楼原是云英所变,非假装玉楼,如何能把王百顺置之死地?所以变作玉楼模样,从里面走将出来。 照着百顺笑了两笑,说:“王官人来了么?家里去罢!你这些时不来,可把奴想也想死了。” 说着说着,两眼滚出泪来。 百顺见这光景,满心里愿意同进去,又怕他丈夫看见。说不进去,又舍不了他。因说道:“我不是不进去,是怕你丈夫看见,彼此落得没赳。” 玉楼说:“今日我丈夫出门去了,还得几天回来,你同我家去,住上一宿,叙叙离别之情,有何妨碍?” 说罢又哭。百顺才待进门,复又回去,说:“俟异日再会罢!” 玉楼伸手扯住,说:“奴实在舍不得你,恨不能刻下交欢,那里等得异日?官人好歹别走,在这里权住一宿罢!” 百顺被他缠得没法,只得跟他进去。 云英把百顺引进上房,他又指引着玉楼和百顺亲热起来,把百顺拴得结结实实的,不能走了。 云英又到了外边,把黄德指引到酒店之中饮酒,俟他二人交媾之时,再叫黄德来杀他不迟,把黄德安排停当。 单看着他两个的举动,玉楼果然见了百顺,连忙让坐,叫秋香收拾酒肴,摆在桌子之上。二人对饮起来,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推杯盏饮到二更时分,彼此吃得醺醺大醉,欲火烧身。 搂过玉楼的头来,连亲了几个嘴,说道:“乖乖,咱们睡罢。” 二人随即起来,走入卧房,各自宽衣解带,脱得赤身条条,搂抱在一处,弄起来了。 云英见他二人睡在一处,急忙来到酒店里,把黄德引了家去。黄德一心想与玉楼捉奸,只得是轻轻的脚步,慢慢的走来。侧耳细听,屋里是两个人说话,于是更加小心,轻而又轻的,一步一步,慢慢的溜在床前。细听一回,只听得他两个搂在一处亲嘴,不住的只叫乖乖心肝,下边弄得唧唧有声。 少停片时,听得玉楼说:“我的乖儿,你这家伙又粗又长,比我丈夫的家伙强多哩,你爬起来,用力与我抽顶抽顶!” 百顺说:“使得。” 刚刚爬将起来,黄德过去,用手揪住头发,往外一扯,只听得“呵哎!”一声。 不知百顺性命如何?下回分解。第十七回 玉楼厨房内避难 碧莲绣房中被奸 话说黄德把王百顺从床上扯将下来,就是一刀。 “呵哎!”的一声,人头落地。吓得玉楼爬将起来,赤条条的跳下床,往外一溜,藏在厨房柴火里边。及至黄德又用手来抓玉楼时,玉楼早已跑了。 黄德遂用火点上灯烛,往四下里一瞧,踪形不见,心甚疑惑。急忙走出房来外面寻找,找了多会,总不见面。走到屋里,坐在椅子之上,喘息了一会。心中甚是纳闷,复又出来,各处细细搜寻,及至寻到厨房柴火以内,只见玉楼赤条条的在里边藏着哩。 玉楼见丈夫找着,急忙爬出来,跪在那里苦苦的央求饶命,说是从今以后再不敢了。 黄德此时怒气渐息,又见妇人苦苦哀告,也有二分怜惜之意,便不肯杀他了,说:“你既是从今改过,饶你不死,起来到上房穿上衣服再说。” 及至玉楼穿上衣裳。黄德说:“这便如何是好?” 玉楼说:“把他尸首丢在后园井里,咱逃走了罢!” 黄德常在广东生理。听说妇人愿意逃走,暗暗思想道:“我不如把他带在广东,免得在家生事。” 因向妇人说:“如此甚妙!” 随即把百顺尸首扯在后园井里。回来与玉楼收拾行装,到得天明,雇了车子,装上行李,与妇人玉楼向广东逃走而去。不题。 且说碧莲那日见百顺出去,到晚不见回来,心中纳闷。等了一夜,到得次日,仍不见回家,一连几天,碧莲心内惊疑,着人打听消息,也不见音信。自己不住的在门首盼望。 忽见一人,年力精壮,约有三十多岁,走在门首,把碧莲看了几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便不住的以目送情,碧莲见事不好,就转身进门而去。 这是何人?这是本城光棍张有义,终日赌钱,不做好事,惯会勾引人家妇女。 碧莲被他一见,早已看到他眼里了。又打听着他丈夫披黄德杀死,家中无人,正好调情。 到了二更时分,跳过墙去,走到碧莲窗户外边一听,只听得妇人房中长吁短叹,说:“你可到几时回来?” 张有义闻听此言,便壮着胆子过来,把房门一敲,说:“开门。” 碧莲此时盼望已极,只当是丈夫回家来了。便把门一把开开,说:“你来了么?” 张有义说:“我来了!” 及至到了屋里,碧莲一看不是百顺,原来是白天在门首所见之人。 碧莲说:“你是何人?来在我家?” 有义答道:“我是张有义。” 碧莲说:“你来做什么?” 有义说:“我来和你办办那个事。” 说着说着,就把碧莲两手抱住,放在床上。解去罗裙,扯下中衣。 碧莲口中能骂,而身子绝不能动。张有义把家伙从裤子里掏出来,对准了美屄,往里直顶。连抽了几抽,抽得碧莲痒痒上来,便不推辞,心中暗说:“管他是谁,我且受用受用再说。” 于是把有义搂在怀里亲嘴,哼哼唧唧的浪起来了。有义见碧莲这番光景,遂用手往两傍一摸,揝着他那两只小小金莲,用力抽顶,抽得碧莲淫水直流,其滑如油。干有两个时辰,方才浑身痛快,二人对泄。 两个又搂抱在一处,歇了一会。碧莲这才起来,提上裤子,系上罗裙,与张有义又说了几句闲话,有义便跳墙而去。自此为始,常常往来,夜夜交欢,不以为事。 到了这一天,有义输了人家五十两银,没法可使,心生一计:“我把碧莲拐去卖了,挡了这账,岂不好呢!” 主意一定,便雇了一乘小轿,抬到碧莲门首。不知碧莲去与不去?下回分解。第十八回 有义拐卖张碧莲 黄德买妾见循环 话说张有义一心想拐碧莲,雇了一乘轿子,来放在门首。他就进去与碧莲说:“今日我家有事,特来请大娘子到我家走走。” 碧莲再三推辞,有义不允。碧莲只得收拾收拾,上轿而去。一直出了南门,张有义预先早雇了一辆轿车,在南门外等着哩。及至轿子到了车前下轿,就叫他上车。 妇人心内犯疑,不欲上车,有义催得甚紧,碧莲只得应允。有义同他上车,直往清江浦而来,及至到了清江客店之中,住了几天。 打听着有位广东客人要买一人作妾,张有义即托媒婆与这客人商议此事。这客人同媒婆到店里,把碧莲看了一遍,甚是如意。遂叫媒婆问张有义要多少银子,有义要白银三百两,客人还了一百五十两,媒人说着,又添了五十两,张有义这才答应了。 媒婆叫客人兑了二百两白银,当面交代明白? 有义得了银子,迳回汴梁而去。不题。 且说黄德与妇人玉楼来到广东,买了一所房子,就在门首收拾了几间门面,开了一座广货铺子,买卖茂盛,三五年的工夫,就有巨万之富。 妇人玉楼也安生乐业,极其贤德。生了一子,名叫永福,夫妇二人看待此子,视如掌上明珠,甚觉珍重。不题。 且说这位广东客人,自从那日买了碧莲,见他人物标致,俊俏可人,不由得与他朝朝取乐,夜夜合欢,又搭上碧莲那个浪货常常勾引,不上一二年的工夫,把一个广东客人弄得骨瘦如柴,面似淡金,常常服药,总不见效。一心想回家去,随即与碧莲商议妥当,收拾行李,把那些细软东西,打了几个箱子,雇了一只大船,同碧莲上船,一同回家而去。 及至到了广东,病体日重,月余的工夫,这客人便呜呼哀哉,命归阴曹而去。 这碧莲是个醋客,离了男人不行。自从这客人死后,不住打鸡骂狗,常与长妇人吵嚷,闹得长妇人没法,只得是叫媒婆来与他找主。 媒婆听说,就来在黄德家中,与他商议此事。黄德又与玉楼商议妥当,遂问媒婆要多少银子,媒婆说:“我回去问问再说!” 随即走来,问长妇人要多少银子,妇人说:“三十两也好,二十两也好!” 媒婆遂又回来,把长妇人的话,说了一遍。 黄德说:“既然如此,就兑三十两白银与他。”当日交代清白,随即把碧莲抬过门来。 黄德一见,满心欢喜,遂叫他与玉楼大娘子叩头。 玉楼也是满心欢喜,向碧莲说道:“咱两个不分大小,姊妹相称。” 碧莲闻听此言,甚觉如意。随即叫秋香收拾桌子,摆上菜品佳肴,大家饮合欢酒。 黄德坐在上面,两个妇人两傍相陪,酒过数巡,黄德便开言问道:“你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 碧莲说:“祖居汴梁,姓张名唤碧莲。” 黄德说:“原来咱是同乡,我迁居到此不久。” 又问:“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碧莲说:“姓王名唤百顺。” 玉楼听他说了个王百顺,不由得心吃一惊,黄德又问:“你怎么来到这里?” 碧莲遂把不见丈夫,不知下落,被人拐出之事,说了一遍。 黄德听了碧莲前后言语,心中暗想,不由得叹息了一回,说:“世上之事,竟是如此。淫人之妇者,人亦淫其妇。奸人之女者,人亦奸其女。报应如此,可不戒哉!” 遂作诗一首,以劝世人。 诗曰: 世上之人当戒淫,报应循环理最真;从今若能皆归正,何惧鬼来何怕神。 新刻碧玉楼 卷之六终" }, { "text": "汉 杂事秘辛\n编辑前言: 编辑古文首重存其真,使吾辈得以一窥古人所谓‘箧中书’之原貌。论其价值乃取其意境之优雅固非专以官能之刺激取胜也。 本文于既已楼主所贴姚灵犀《思无邪小记》中列为上上之首选,于网路早有所存。惟其文字间有脱落,久而恐其佚失,更有鲁鱼亥豕之讥。今依所本,重新编排本文,除依语意断句,并辅以新式标点用以增其可读性外,未敢妄置一词以窜文,依凭旧观,以飨网友。 古艳稀品之重刊,除因其内文有违公序良俗致抵触当政者之律法外,无关乎著作权之争议,任何人皆可自由征引援用。惟编者得专属享有其制版之权利也,是此为网友所当知矣。 又及:编辑古文而以英文名义发表,深感不伦不类,故书‘风月无边’以兹见闻。 网路原文,附有【老猫赘识】一文,言简意赅,可兹参考。 风月无边 谨志建和元年四月丁亥,保林吴姁以丙戌诏书下中常侍超曰:“朕闻河洲窈窕,明辟思服,择贤作俪,隆代所先。故大将军乘氏忠侯商所遗少女,有贞静之德,流闻禁掖。其与姁并诣商第,周视动止,审悉幽隐,其毋讳匿,朕将采焉。” 姁即与超以诏书趋诣商第。第内讙噪,食时,商女女莹从中合细步到寝,姁与超如诏书周视动止,俱合法相。 超留外舍,姁以诏书如莹燕处,屏斥接偫,闭中合子。时日晷薄辰,穿照蜃窗;光送着莹面上,如朝霞和雪艳射,不能正视。目波澄鲜,眉妩连卷,朱口皓齿,脩耳悬鼻,辅靥颐颔,位置均适。 姁寻脱莹步摇,伸髻度发,如黝髹可鉴;围手八盘,坠地加半,握已乞缓私小,结束,莹面发赪(注)抵拦。 姁告莹曰:“官家重礼,借见朽落,缓此结束,当加鞠翟耳。” 莹泣数行下,闭目转面内向。姁为手缓,捧着日光,芳气喷袭,肌理腻洁,拊不留手。规前方后,筑脂刻玉。胸乳菽发,脐容半寸许珠。私处坟起,为展两股,阴沟渥丹,火齐欲吐。此守礼谨严处女也。 约略莹体,血足荣肤,肤足饰肉,肉足冒骨。长短合度,自颠至底,长七尺一寸;肩广一尺六寸,臀视肩广减三寸;自肩至指,长各二尺七寸。指去掌四寸,肖十竹萌削也。髀至足长三尺二寸,足长八寸;胫跗丰妍,底平指敛,约缣迫袜,收束微如禁中,久之不得音响。 姁令摧谢皇帝万年。 莹乃徐拜称皇帝万年,若微风振箫,幽鸣可听。不痔不疡,无黑子创陷及口鼻腋私足诸过。 臣妾姁女贱愚憨,言不宣心,书不符见,谨秘缄昧死以闻。 时夜漏三下。太后犹御寿安殿,发缄欢喜,顾语帝曰:“吾入宫后,知有幼妹。然中外隔阔,目所未见。不谓争达如尔。” 明日诏下,有司议礼。有司奏曰:“谨按春秋迎王后。于纪,在途则称后。故大将军乘氏忠侯商女,今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侯冀女弟,膺绍圣善,旧协潜邸;结婚之际,有命既集,宜备礼章,时进征币,请下三公太常案礼仪奏可,一准孝惠皇帝纳后故事。” 于六月癸未,皇帝制诏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侯冀:“干施坤受,实始人经,不有配俪,曷奉天地宗庙?爰谋公卿,咸谓宜率前典。今使使持节太常弘宗正千秋以礼纳采。” 主人曰:“皇帝嘉命。访婚陋族,备数采择臣父故大将军乘氏忠侯商之遗女,未闲训诫,衣履若而人。钦承前典,肃奉仪制。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冀上。臣冀,顿首再拜承制。” 乙酉。皇帝制诏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侯冀:“两仪配俪,承天统物。正位于内,必敕令族,重申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弘宗正千秋以礼问名。” 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弘到。重宣中诏,问臣名族。臣女弟女莹,父母所生,先臣故九江太守定陵乡侯统之遗玄孙;先臣故褒亲愍侯竦之曾孙;先臣故少府特进乘氏侯雍之孙;先臣故大将军乘氏忠侯商之遗女。外出自先臣故侍中鲖阳侯万全之外曾孙;先臣故大鸿胪鲖阳侯桂之外孙。年十六,钦承前典,肃奉仪制。” 戊子。皇帝制诏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侯冀:“人谋龟从,佥曰贞吉。敬从典礼。今使使持节太常弘宗正千秋以礼纳吉。” 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弘,重宣中诏。太卜元吉。臣陋族卑鄙,忧惧不胜。钦承前典,肃奉仪制。” 辛卯。皇帝制诏:“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侯冀之女弟,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姿。如山如河,宜奉宗庙,永承天祚。以黄金二万斤、马十二匹,玄纁谷璧,以章典礼。今使使持节司徒戒太常弘以礼纳征。” 主人曰:“皇帝嘉命,降婚卑陋。崇以上公,宠以典礼,备物典策。钦承前典,肃奉仪制。” 甲午。皇帝制诏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侯冀:“谋于公卿,大筮元龟,罔有不臧,率遵典礼。今使使持节太常弘宗正千秋以礼请期。” 主人曰:“皇帝嘉命。使弘,重宣中诏。吉日惟今月庚子可迎。臣钦承前典,肃奉仪制。” 庚子。皇帝制诏大将军参录尚书事乘氏侯冀:“岁吉月令,吉日惟庚子,率礼以迎。今使使持节太尉乔司徒戒以迎。” 主人曰:“皇帝嘉命。使使者乔,重宣中诏。令月吉辰,备礼以迎。上公宗卿,兼至副介,近臣百两。臣蝝蚁之族,猥承大礼,忧悚惶悸。钦承前典,肃奉仪制。” 后服绀上玄下,假髻步摇;八雀、九华、十二锭,加以翡翠朱舄袜;乘法驾,重翟羽盖,金根车驾青交路;青帷裳,榩画辀,黄金涂五末,盖蚤施金伞;驾驷马,龙旗九斿。 大将军妻参,乘太仆妻御车府。令设卤薄、属车四十六乘。前鸾旗,车皮轩凤皇闟戟,九斿云罕,金钲黄钺。 洛阳令奉引,公卿五官校尉。司隶校尉、河南尹妻,皆乘其官车,带夫本官绶以从。置虎贲、羽林骑。戎头黄门鼓吹。 五时。副车女骑夹毂,执法御史在前。五将导骑,千乘万骑,引至阙下。 自皇汉迎后,未有若斯之盛也。 至八月乙未。诏曰:“维建和元年八月乙未,制诏故大将军乘氏忠侯商女女莹:朕闻任姒佐周,绵运八百,良以德重黄裳,足奉宗庙也。朕以寡昧,承嗣历服,爰求英淑,共临海内。惟尔夙闲内戒,德冠后庭,有夭桃之宜,协和鸣之祥;宜升尊位,母仪天下。今使太尉乔使持节奉玺绶宗正,千秋为副,立尔为皇后。其敬慎中馈以践乃位,无替朕命,永奠坤维。” 后即位于章德殿,太尉使持节奉玺绶。 天子临轩,陛设虎贲旄头五牛旗,百官陪位,皇后北面,太尉往盖下东向宗正;大长秋西向宗正。 读策文毕。 皇后称臣妾,皇帝万年毕。住位,太尉乔授玺绶。中常侍超,长跪受玺绶,奏于殿前。 女史授婕妤,婕妤长跪受。以授昭仪,昭仪长跪受。以带皇后,皇后伏起,拜称臣妾,皇帝万年。 讫。黄门鼓吹三通。鸣鼓毕,群臣以次出,后即位,大赦天下。跋: 汉杂事一卷,得于安宁州、土知州董氏。前有义乌王子充印。盖子充使云南时箧中书也。 然御览诸书,亦有汉杂事而略不见收。此特载汉桓帝懿献梁皇后被选及六礼册立事,而吴姁入后燕处审视一段,最为奇艳,但太秽亵耳。 不谓冀威赫震人,犹得渎选如此。卷首有‘秘辛’二字不可解。要是卷帙甲乙名目,予尝搜考弓足原始不得。 及见‘约缣迫袜,收束微如禁中’语,则缠足后汉已自有之。言脱于口,追驷不及,聊志于此,用塞疏漏之诮。 成都杨慎注:原作(赤页)者当系笔误。赪字,赤色也。如“赪茎素毳”一词。见颜延之.曲水诗序。增录【老猫赘识】一文谨供参考: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四三“子部.小说家类存目”:“《汉杂事秘辛》一卷,内府藏本,不着撰人名氏。杨慎序称得于安宁土知州董氏。沈德符《敞帚轩剩语》曰:‘即慎所伪作也。’叙汉桓帝懿德皇后被选及册立之事。其与史舛谬之处,明胡震亨、姚叔祥二跋辨之甚详。其文淫艳,亦类传奇,汉人无是体裁也。” 鲁迅《由中国女人的脚,推定中国人之非中庸,又由此推定孔夫子有胃病》:“前明才子杨升庵先生,他甚至于替汉朝人做《杂事秘辛》,来证明那时的脚是‘底平趾敛。’” 鲁老爷子的依据是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二十三:“近日刻《杂事秘辛》记后汉选阅梁冀妹事,因中有约束如禁中语,遂以为始于东汉。不知此书本杨用修伪撰,托名王忠文得之土酋家者。杨不过一时游戏,后人信书太真,遂为所惑耳。” 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谓此篇“殊害风教,聪俊子弟尤不可观”,自然是指“体检”一段。至如其后册立问答之类,通篇宛如懒婆娘的裹脚布,“聪俊子弟”是绝不喜观的。:-)" }, { "text": "闹花丛\n目录第一回 看金榜天赐良缘 抛情友诱入佳境第二回 赴佳期两下情浓 谐伉俪一场欢喜第三回 梅香园内破花心 安童堂前遗春谱第四回 闹街头媒婆争娶 病闺中小姐相思第五回 表姊弟拜寿勾情 亲姑嫂贺喜被奸第六回 新郎邀欢酬娇妻 书生受侮效鸾凤第七回 假医生将诗挑病 瞽卜士开口禳星第八回 天表拿奸鸣枉法 学宪观句判联姻第九回 恨前仇纠党雪耻 苦读书独立登科第十回 长安捷报状元郎 金陵锦衣归故里第十一回 假满还朝携众妾 难逢前途仗一仙第十二回 历久言尊富贵足 阅尽尘埃仙境高新镌小说闹花丛卷之一 姑苏痴情士笔 闹花丛 序言 《闹花丛》四卷十二回,存世有本衙藏版本,藏北京大学图书馆,名为《新镌小说闹花丛》,署“姑苏痴情士笔”,书未有“情士自跋”,跋中又称此书为《庞刘传》,作者姓名与生平均不详,据推测,此书为清初苏州的书商所作。 书叙明弘治年间,南京应天府上元县官家子弟庞国俊,宇文英,赋性聪明,才高学富,貌美年少,其父为刺史公。文英十四岁时,便取宗师考第一名进学。他自恃才貌双全,欲娶绝色为妻房,憎长嫌短,不肯轻允。到十七岁尚未婚聘。 庞文英偶梦神人告知:婚姻良偶,该在看金榜之日。科试放榜之日,文英记事中秋之梦,便邀两同窗密友上街看榜,偶遇戊午科刘状元之女玉蓉,一见钟情,两相心系。玉蓉赠以玉鸳鸯约定九月中旬再会。归家后,文英日夜思念,寝食不安。至期,文英赴约刘府,两下成得美事。文英答应小姐央媒作伐,且又私通玉蓉丫鬟秋香。 玉蓉婢女春梅,与安童私会于芙蓉轩内,被秋香撞见并报知小姐、夫人,东窗事发。文英与小姐无法相见。玉蓉思念文英,积郁成疾。 文英之母李氏六十寿辰,李氏接其外甥女亦即文英之表姐桂萼至家。桂萼年轻美貌且又寡居,见到文英神魂已荡,文英见桂萼则缠绵不舍,十分怜爱。桂萼归,遣人接文英妹娇莲玩耍,娇莲思病不能前往。文英貌酷似娇莲,便央求母亲,男扮女装至桂萼家,与桂萼私通,被桂萼之小姑琼娥及丫鬟圣女发现,文英私通圣女且意欲通琼娥,琼娥虽已配于陈家,但见文英貌美年少,便两下成其好事。 琼娥嫁于陈次襄,被陈瞧出破绽,便道出实情。次襄有龙阳之好,便令琼娥设计招文英而至,琼娥以思念并教子为名,将文英招至。次襄备酒招待,醉而奸之。此后,文英以教子为名居于陈家,三人常同床淫乐。奸棍五二与次襄有隙,设计陷其入狱,琼娥、文英都各自回家。 文英归家,闻得玉蓉病重,便假扮医生入府探望。玉蓉见文英,病日见愈痊,刘夫人便将文英留至府中,如至亲相待。孰料,文英与玉蓉私会有情之事,被玉蓉之叔刘天表发现,天表本与文英不和,便状纸一张,送文英进官府。宗师怜爱才子佳人,非但不罚,反而判文英、玉蓉为夫妻,当晚成亲。科试,文英喜得一等第一名,而天表被宗师除名。天表因告官、科场均失意,怀恨在心,纠集五六十村夫,欲殴文英。文英求助于王乡宦,王设计以小轿将文英救出刘府,并勉励文英刻志攻书。至此,文英与同窗二友居于古寺内苦读,以备应试。 乡试中,文英中第二名亚元。天表遂奉承夫人及玉蓉小姐,遭其痛斥笑骂。后,文英又捷报连连,状元及第,被选了翰林院编修。宰相方之杰欲将爱女许于文英,文英百般推却,却娶国色无双的美娘为妾。 文英衣锦还乡,省亲祭扫,又娶桂萼为妾。后得知次襄被陷系狱,文英遂救其出狱,次襄即将琼娥及家产赠于文英以报答其救命之恩。文英连娶三姬,玉蓉难免酸溜溜,文英发誓再娶秋香后,就心满意足了,王蓉只得答应,自此,文英一妻四妾,欢乐美满。 文英还朝后,被点了盛京主试,悉取少年英迈之才,颇合圣意,后来一直升至兵部尚书。最后,已经出家得道的陈次襄奉赤松道人之命,点化文英,文英顿悟,携二老夫人及一妻四妾告病还乡,皆入仙境,尽成地仙。 《闹花丛》整个作品写的便是庞文英与五个女子的恋爱婚姻、风流韵事。他与一妻四妾的爱情婚姻,皆是因貌生情,才貌结合,并未突破历来才子佳人小说的模式。庞文英对一妻四妾的恋情,犹如《莺莺传》中张生对莺莺生情一样,决非因为对方会吟“待月西厢”,而是见莺莺“颜色艳异,光辉动人”,才是如此痴狂。或有人说:文英对玉蓉的“情”,既因貌也因才,因为他对小姐的才气十分夸奖、欣赏。但是,文英只是赞赏小姐的才,而并未把“才”放入他的择妻标准中去,他只是要娶一个绝色妻房。对于“才”却并未做要求。 因貌生情,这个“情”字,并非为“爱情”,实为“性爱”。有人曾经讲过性爱是由“体态的美丽、亲密的交往、融洽的旨趣等等”所引起的异性间的欲求。本书中的性爱,更多的是因貌美而引起的对异性的欲求,而“亲密的交往、融合的旨趣”是比较淡薄的。小说肯定了人的本能冲动,这种自然之理对于桎梏人的灵魂,压抑人的本能欲望的封建观念、制度等,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和抵触。但是,小说在具体的描写中,对男女的交观、性爱等。有过多的下流、肮脏之语,讲来并无给人以美的享受,也使小说中男男女女的性爱活动,泛为色情的描绘。 小说中,文英与小姐偶然相遇,便私定终身并成得美事,见桂萼美貌、风流,文英竟当着母亲、桂萼等人的面,说:“我要睡了,姊姊可同我睡。”并哭着恳求母亲,假扮其妹至桂萼家,与桂萼私通又与其丫鬟圣女,小姑琼娥私通。这些女子呢,又皆是欣然同意,毫无恐慌惊惧之感,男女之间的接触、交往、爱恋都十分自由,乃至于放荡;什么少女的矜持、处女的贞操,在那些女子眼中,都仿佛不复存在。 要知道,那是一个封建家长制度严厉、伦理道德观念十分强烈的时代,众美女纷至沓来,主动投入主人公的怀抱,实在是匪夷所思。更何况,这位主人公并非大富大贵之人,只是一介书生而已,之所以会出现如此美妙的场面,说白了,只是文人的一个白日梦、一次渲泄罢了。这些穷酸文人,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得到物质与精神的满足,更难得到年轻美貌女子的青睐;在他们的观念上,又始终忘不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古训。久而久之,这个仅有极少数人侥幸成功的良好愿望,竟成了流行的“格言”,竟被演化成文人的必然结局,夸大为普遍真理。庞文英的如此艳遇,就是这类落魄文人画夜的具体显现。 有趣的是,一个文人成功猎艳的数目,往往是个定数。数量最多的当数《浪史》中的梅素先,共拥有二十位美人。《杏花天》中的封悦生屈居其次,拥有十二房妻妾。《天缘奇遇》中祁羽狄、《空空幻》中花春梦都拥有十美。但是,最常见的似乎是“五美”。且不说《五美缘》、《五风吟》直接标以“五”之数目,即如《绣屏缘》赵宴客建五花楼储王美,《梦中缘》吴子玉聚五美以应梦兆,《金瓶梅》西门庆和《桃花影》魏玉卿皆一妻五妾,妻是摆摆样子充门面的,真正玩弄的是要,亦为“五美”。 妻妾成群,众美集身,可以说是男子天然的欲求与美妙的梦幻,尤其是那些穷酸文人,生活中连一美都难得,便在小说中画饼充饥。反正是涂鸦作文,聊以望梅止渴,自然是多多益善,以充分发泄压抑已久的情欲。但是,五美竟成了一个相当常见的数字,应该说必有其理。中国传统文化中;“五”这个数字,一般代表“东、西、南、北、中”的全方位,从而“五”成了“全”的代名词,凡标举“全”,多用“五”。如五行、五方、五气、五毒、五味、五辛、五色、五彩、五音、五畜、五马、五谷、五仪、五德、五岳、五体、五脏等等。“五美”实质上也隐含“全”的意思,至少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全”的感觉。因此,众多艳情小说,包括本书中的“五美”,也就不奇怪了。 本书虽有不少污秽之处,但也不乏诙谐生动之笔。文中,玉蓉小姐因相思而积郁成疾,请了许个医生,也却治愈,后请来一个瞎子并让其请神替小姐治病,那请神送神的场面描写,便是十分的生动有趣。“那瞎子打起油腔跪在神前祷告,聚人吹打响落一场,后来十供养中却念得可听,都是打觑的话”,以诙谐之笔写出整个请神场面。“这把剪刀,好像如今的生青毛,口快舌尖,两面刀”,“这只玉蟹,好像如今做戏的人,妆成八脚是为尊,两只眼睛高突起,烧某浇水就横行”,“这朵纸花儿,好像如今的老骚头……”打油腔似的口吻念着顺口溜一般的十供养,甚为滑稽可笑。本是一个十分肃穆,令人望而生畏的请神送神场面,经过作者的这一勺勒,读来非但毫无紧张,沉重之感,反甚觉幽默、轻松,作者似乎是用轻蔑,嘲弄之笔,描述封建社会令人敬畏的陈规陋俗,给人以轻松、快感。 小说以文英与王蓉小姐的爱情婚姻、曲折磨难为主轴,而以文英与桂萼、琼娥等的关系为副线,两者交叉并进,使整个故事在完整之余而又脉络分明、清晰。 小说在结构模式上,承袭了才子佳人小说的基本模式:相爱--波折--大团圆,从文英与小姐私定终身,到刘天表等人对两人爱情婚姻的干涉、扰乱,及至文英科举得名、状元及第、全家团圆。尽管小说最后是以庞文英等八人的成仙作为结束,但并未突破这一基本的格套。而这样的理想主义的典型结构,也是适应理想主义的主题而形成的。 然而,《闹花丛》的艺术性是不强的,作者在“自跋”中称:“今岁孟秋,友人有以庞刘事请予作传,予逐援笔草创而为句才就其事。”似真有其事,实则是抄袭《鼓掌绝尘》雪集之故事框架,丢弃其中的高雅志趣,而添上些枕席床第情节。书中不过将原主人公文荆卿与李若兰,改成庞文英与刘玉蓉,又加进桂萼、琼娥与美娘等人及后成地仙的事,地点由苏杭改为应天府上元县。由于抄袭并凑,破绽百出。另有文英乔装一节脱胎于《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文英与次襄、琼娥之关系明显受《桃花影》、《浪史》等小说人物的影响,全书拼凑之痕迹亦很明显。 由于本书颇多淫秽描写,所以在清朝期间屡遭禁毁,道光十八年、廿四年和同治七年江苏、浙江的禁毁书目中,均有《闹花丛》一书名列其中。第一回 看金榜天赐良缘 抛情友诱入佳境 诗曰: 刘郎慢道入天台,处处桃花绕洞栽;贾午墙高香可窃,巫山云杏梦偏来。诗因写意凭衷诉,户为寻欢待月开;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编新语莫疑猜。 说话明朝弘治年间,南京应天府上元县有一官家子弟,姓庞名国俊,字文英。其父刺史公,名栋,号良材。伊家世拥簪缨,原系苏川府当熟人,年已逾艾,止生一男一女。男即国俊,年十四岁。女名娇莲,十三岁。 文英赋性聪明,凡所读之书,过目成诵。十二岁时,不但时文捉事立就,兼之诗词歌赋,下笔成章。亲眷朋友,谁不羡服他,父亲十分欢喜,以为吾家千里驹。 是年,文英十四岁,适遇宗师岁考,先行文县考,文英入场赴考。是时,知县是个少年科甲,原籍嘉兴人,到了试期,入场出题甚晏。文英研墨濡毫,略不构思,头刻做完,日色未斜便去交卷。 县尊看他貌美年少,文机敏捷,定要当堂面教。取卷展开细看,就啧啧称赞道:“文词冠冕,笔致秀丽,本县句当首荐。”遂取第一名送府,府又取第二名送道。喜得文英志高意满。 过了几日,又是宗师考。则文英进场做得两篇文字,如锦绣一般。候至发案,竟取第一名进了学。到簪花这日,一路迎来。只因人物标致,年纪又小,所以男妇大小无不拥挤观看,便有豪门嘻成许多来说媒的。 他自恃才貌双全,要娶一个绝色的妻房,只是憎长嫌短,不肯轻允,他父亲也只得听他。不料十五岁上,庞刺史染病身故,居官清正,遗产甚微。幸有母亲李氏主持家务,遂勉文英苦志攻书。若无正事,闭户不出。就有那同进学的朋友,见他父亲去世,哄诱他去做歹事的纷纷而来。 只因李氏治家严肃,不敢入队,止与同窗两个密友,一个名张子将,一个名任伯衢,朝夕伴读。那二子虽是肯读书,说到才貌二字,如何及得文英,偏是髭须满颊,黑面黄麻。 有时在街坊上同步,那些妇女看见张、任,无不掩面而笑,以为钟馗现世,及看文英,无不眼光四射,以为仙子临凡。不要说男子中没有这样俊俏,就是妇女中也寻不出这般丰姿,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里去。那文英仪表生得:身躯袅娜,态度娉婷。鼻倚琼瑶,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发尽堪盘,云髻一窝天与。娇姿最可爱,桃花两颊,假使试舞袖子,吴窝也应倾国。抑或曳长裾子,汉殿定室专房。红锦当中方有风流戏窟,白绫袜底何须随步金莲。正所谓杨柳春柔萦别绪,芙蓉秋艳妒娇娃。又道是,谩夸洛水中宾梦,直抵巫山一段云。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文英已是十七岁了尚未婚聘。这年适当大比,文英服制虽满,奈科试已过。时值中秋,是夜天清月皎,文英正欲与嫦娥作伴,因母先寝,只得归房。怎常那月光照人,俟至更余,方才睡去,梦见有一神人,头戴唐巾,身骑白骡,云是梓潼帝君,枉梦与文英道:“汝勤心读书,上帝不负汝,日后鼎甲成名,汝婚是良偶,该在看金榜之日。汝宜留意。”醒来乃是一梦。 及到了八月尽头,是日,文英闷坐无聊,忽听见外面人声沸腾,便记起中秋之梦,对张、任二人道:“今日是寅日,想是放榜之期,我们可往外边观看。” 张、任二人道:“好!好!” 三个一齐出门,转到闹市榜亭之下,看完了榜,张、任二人道:“此地已是布政衙门,何不随队登堂看一看宴,也是一场乐事。”竟由大门进去,看完了宴,便出大门之外。 只见看迎举人的男女,簇肩擦背,推来推去,都说道:“今科迎举人自然盛的。” 你道今科为何更盛?是奉朝廷恩诏,广额各省举人额数,所以看的人越多。 文英正在徘徊看玩,忽听人人喧嚷道:“站开!站开!举人来了!” 听得鼓乐喧天,拥挤而来。但见旗振绮绕,笙管接续。那些新举人,也有骑马的,也有乘轿的,扬扬得意之状,不可言尽。都是亮闪娴的金花,簇新的蓝袍,二名一名序次而来。正是: 折桂子兢赴鹿呜宴,解元郎喜争及第先。 三人正看得高兴,只见两边竹帘内女人,生得十分娇艳,推起竹帘,露出半身伸头张望,却不看那些举人,倒把眼睛一瞬一瞬都注在文英面上。有词为证: 两缝细姐纤玉,双眸堪比寒晶。瞳人黑白太分明,光焰常流不定。遇见女子似白,一逢男儿偏青。常嫌阮藕欠多情,不作红颜水镜。 那些女人就思量在眼角上递了情书,凡是楼头上的互相指搠,有说文英标致可爱,有说张、任视陋可憎,各人议论不绝。时已下午,天色将晚,看举人的亦渐渐去了。文英三人尚站在一家门楼之下,正在闲絮,只见里面有个美艳女子,年纪约有二八,端坐帘内,又有一小青衣女,轻移莲步,娉娉婷婷,乃向文英凝眸遥望,把那纤纤玉手相招。有诗一绝为证: 面如冠玉体含香,能乱闺中少妇肠;邂逅相逢情自热,纤纤玉筝岂容藏。 文英平日闭户读书,何曾亲见女色?今日一见,不觉神魂飘荡。尾在女子门首,见那青衣女子依旧半身露出,又把一双脚儿故意跨门限露出,那小脚尖尖约有三寸长。文英此时,恨不能即时走进去,便立住对看。只有张、任两人闪在侧边,忍笑不住。 忽见帘内坐的美女,把那青衣女连声呼唤,霎时间一齐都进去了。文英恋恋不舍,却见张、任二人在旁就如眼中钉一般,遂心生一计,对二人道:“小弟出恭甚急,二兄请先行几步,小弟即当赶上同行。” 两个只得先走,等待多时,竟不见至。心下殊觉疑虑,及至转来寻觅,又不见影。谁料文英抛了二友,即便挨了进门。刚欲步入中厅,听得门左有一大汉,絮絮叨叨的从旁走出,吓得文英魂不附体,蹲在花苔石畔待了一会,方敢立起身来。 想道:“今既来到此,终不然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又转念要回家,无奈重门锁闭,不能出去。 此时日影沉西,天色已黑,忽闻厅侧有人低声唤道:“这里来!” 文英视之,看见一女子,即是日间跟随那女子的青衣女,手提一灯,唤他进去。 他使随身过来。弯弯曲曲引到一座大园内,花厅数橡上悬一匾,名曰:“桃源佳境。” 望见一女子坐在石条上背面而坐,见了文英满面通红,欲前又却。文英竟老着脸向前一揖,低低问道:“邂逅多承贤卿见爱,启闻上姓芳名,谁氏宝眷,莫不是月里嫦娥下凡么?” 这女子听说,便低头娇声答道:“妾名玉蓉,乃戊午科刘状元之女,不幸先君早已去世,上有母亲王氏、二叔刘天表在家,敢问郎君尊姓贵名,家居何处,曾有室不?” 文英道:“小生姓庞,名国俊,字文英。先父名栋,号良材,也曾做到刺史。敝居即在城内县治南首。今年十七岁,尚未授室,今日得与小姐相会,实是三生之幸。” 且说小姐,年虽十六,性颇贞贤,然自十岁便能吟咏。每值刺绣工饮以至晓花欲开,夕月正佳之际,时时攒眉不语,若有所思。其意欲得个有才有貌的儿郎,以作终身佳偶。 不料遇着文英逼联姻契,故说道:“今妾重郎人品,顿涉私会,虽庸贱之躯,自知非匹。然郎年十七,妾年十六,鄙陋之私,愿侍思栉。” 文英笑道:“只是斗转星移,玉漏易过,深怜良会之难,何不为欢此夜。” 遂近前搂抱,将手去摸那人人爱的东西。文英摸着这好东西,十分火动,暗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便动手动脚要侮弄起来。小姐急以双手护住,勃然正色道:“妾黄花未开,心之所虑的是为终身大事,岂肯图顷刻之欢,以丧名节。常闻自媒非淑女之行,淫奔为贞士所羞,愿郎爱人以礼,勿萌此心,不然白首之叹,其能免乎!” 文英道:“令夕之会,可谓宿缘非浅,苟有异心,身首异处!” 那小姐蓦然惹起闺怨之情,遂吟一绝云: 一赌清光思栽然,风流才子信翩翩;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 文英听罢,暗自夸奖道:“不意闺阁裙钗,有此佳咏,好一个才女的小姐。听他纫语娇声,犹胜新鸯巧啭,藻词秀润,还过绝藻初开。那诗中语句分明,默露春情,倒有九分见怜我庞生的意思。不免也吟一首回他。”遂吟云: 天赋情根讵偶然,相逢那得不相怜;笑予恰似花边蝶,偷香窃玉待何年。 是时小姐听罢,叹道:“好诗!好诗!非是饱学郎君,何能以诗自媒。” 言未了,忽见一侍婢忙来报道:“夫人尚未睡着,问道小姐在那里,这时怎还不睡?” 小姐正欲漫谈心曲。听见此话,仓惶无计,无奈只得进房而去。文英却闪在花荫之下,站了一会,小姐方才出来,将条酒线汗巾内包一个玉鸳鸯,递与文英,示以不忘。 又道:“九月中旬二叔叔往齐云山进香,妾欲于此人深相会,万勿以寒陋见却。” 文英道:“承订佳期,请俟萧寺钟残,则小生至矣。” 小姐令青衣女持灯送出后园。时已更余,途中无人,走回家去,未知文英别后九月中旬得相践佳期否?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赴佳期两下情浓 谐伉俪一场欢喜 诗曰: 女貌郎才两相宜,从天分下好佳期;拨雨撩云真乐事,吟月咏风是良媒。襄王已悟阳台梦,巫女徒劳洛水悲;锦帐一宵春意满,不须钻穴隙相窥。 且说庞文英到了自家门首,已是二更尽了。母亲李氏尚在中堂坐等,及见文英归来,李氏大恼道:“我做娘的,晚年所靠惟汝一人,汝乃以看榜为由,在外游戏,直至此时方回,使我倚门而望,怎生安心?” 文英不敢实说,只得假托友人赵子舆款留不放,说罢,进房而睡。心上思想小姐不能合眼,直至天明,方才睡去。睡到日中方醒,但见双眸倦开,语言恍惚,张、任二友见了,各取笑一回进书房去。 文英自得了那个玉鸳鸯,心中大喜,就如珍宝一般收在锦襄之内。每到黄昏,取出来在灯下展玩。整日废寝忘食,一刻不能放下。 叹道:“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若娶得刘小姐那娇艳,便情愿朝夕焚香拜跪。” 忽一日,揭开《西厢记》,见莺莺订张生的诗道: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文英看了,遂大笑道:“张君踹跳粉墙,至今传为风流美谈,我那刘小姐亦曾订我佳期,云是九月中旬,捱到此际,做一番佳会。”遂占七言诗一绝云: 孤枕孤衾独奈何,几宵孤梦入姑苏;醒来怕对孤灯照,关得弧形分外孤。 文英正朗朗吟诵,却被张子将听见了,道:“淫词艳曲,予所厌观,而况张生无耻苟合,尤非读书人所宜欣美。” 文英道:“崔张之事千古乐闻,不谓仁兄亦执此迂腐之见,弟若做张生遇见莺莺,决不把他放过。曾有一个俚对,举以求教。”即念云: 张拱游殿而赌崔鹡奇缘奇遇。 子将不假思索应声对道: 许行衣褐而说神农异言异服。 二人吟毕,各谴笑散去。到了九月十五,正是小姐相订之期。文英这日看见日光,恨不得日坠西山,到了天晚,月明星朗,饮酒半酣,踱出自家园门。过了花街柳巷,行到刘小姐后园门首,就是前吹送出来的去路。 轻敲几下,里面果然有人出来,即青衣女名唤秋香。 悄悄引进柴扉,秋香附耳说道:“今夜若非贱妾引你进来,怎得与我家的小姐相处!你休忘了我?” 文英转身捧住,连连亲嘴道:“不待汝言,我已有心久矣!决不使汝作蒲团上人。” 随步进花厅,看见小姐,便整衣向前深深一揖。小姐一时满面娇羞,闪身无地,只得答了一礼。 文英笑笑道:“小姐,小生自则日俄闻佳咏,恍从三岛传来。今亲芳容,疑向五云堕下。令人役梦劳魂,不知挨几朝夕?亦有怜余念否?” 小姐低声答道:“君既钟情于妾,妾敢负念于君!但虽有附乔之意或无系足之因。奈何君知不弃,且随妾到那厢玩一玩花去。” 文英笑道:“深蒙小姐垂爱,没世难忘。但名花虽好,终不如解语花。趁此园空人静,今日愿得与小姐一会阳台,铭心百岁。” 小姐道:“妾便与君同好,芝兰共咏,但闺中老母户外,狂且一玷清名,有招物议。” 文英道:“小姐说那里话,岂不闻柳梦梅与社丽娘、张君瑞与崔莺莺故事。先以两意相期,后得于飞百岁,至今传闻。况小生与小姐俱未婚姻,今日若使事露,老夫人必当自为婉转成婚,岂不更妙!” 小姐听了,微笑道:“羞人的事,怎么去干?倘有人撞见,却不稳便。也罢!且随我到楼上来。” 文英甚喜,遂携小姐登楼。 只见秋香又把酒肴摆上,小姐深以秋香凑趣,怎知秋香亦为着自己的心上人。 两个就在楼头对酌,文英饮了数杯,禁不住春心荡漾,便扶小姐到榻上,趁势一搂,连亲数嘴,与小姐松玉扣、解罗襦,两情正浓,把小姐通身摸遍。但见: 肌理腻洁柎不留,手规前方后,刻玉筑脂脑,乳菽发脐,容半寸许,球私处愤起,沟似一粒许,彩为展两股,阴井渥,丹火齐,欲吐旋起,双足风头半钩,兰香徐喷,真天上垣娥,讵人间仕女。 文英摸了一会,便挺着阳物要长起来,小姐对着阳物皱眉道:“我不弄了,这样大东西,我如何容得?” 文英不由分说,欲把小姐裤子脱下,小姐终是处女,决意不从。文英坐在床沿,连忙把那鼻孔向着玉体乱嗅,只觉气味如兰,芬芳扑鼻,原来小姐佳性好洁,常以香汤洗濯。 临睡时,又以香囊夹放被窝。所以木质既系劳洁,更加兰麝薰透,自然香气袭人。文英等待多时,再三哀恳不已,小姐猝不及防,被他把裤儿扯下,双手摩弄牝户,连声唤道:“活宝!活宝!” 就将舌尖放进,周围吟了多时,舔得小姐酸痴难忍。 小姐道:“只管舔他做甚?妾乃嫩蕊,须要怜惜。” 文英爬起身来,先操些涎吐,一顶一顶的倒进了半根,小姐道:“轻些!有些疼。” 文英拔出来,又搽上好些涎吐,再插进去,不觉都进去了。只是牝户内有好些浓水,谁知都是鲜血。 小姐把手推住道:“且不要动:我里头着实疼,今日熬过,亦明日恐怕如何?” 初时牝内甚干,十分艰涩,如今淫水泛滥,汨汨有声。小姐到此时,亦乐承受。也不管云鬓蓬松,竟把鸳鸯枕推开一边,锦褥衬在臀下,双手抵住了文英的头颈。 文英捧起金莲放在肩上,自首至根着实捣了数百,小姐遍体酥麻,口内气喘叫唤不绝。 文英觉看龟头顶进花心,甚是有趣,捧了粉颈,低声唤道:“垂垂亲肉,我己魂灵飘散了。” 小姐挣出一身冷汗,吁吁发喘道:“头目森森然几欲晕去,姑且饶我。” 文英遂轻轻款款一连抽了五六百抽,香汗如珠,阴精直泻,遂胜身而起。 只见侍女秋香送进茶来,文英戏道:“夜来撮合之功,皆赖此婢。姐姐苦不弃嫌,愿以鄙躯酬报。” 小姐笑道:“得陇望蜀,郎何贪耶?”秋香垂头偷看文英,微笑而出。 原来小姐身边有两个侍女,一名春梅,年二十余岁,生得粗陋。其一即是秋香,年方十八岁,面貌如花。二人吃完了茶,只见月皎花香,携手步入园内,各处玩了一回。 回到楼上并肩而坐,文英道:“小生前月中秋夜,梦见一神人托梦,说:‘汝勤心读书,上帝不负汝功,他日鼎甲成名,汝婚姻良偶,该在者金榜之日。’谁想今夕得与小姐欢会,正应此梦。” 言未已,只见秋香走至面前,文英微笑把手插入裤裆摸那光光肥肥的牝户。秋香恐小姐妒忌,满面通红,反跑了去。 小姐自去拉他道:“想是你不肯周全我的事,要对夫人说。” 秋香赌咒道:“死人便对夫人说,只是我未开黄花,怕当不起。” 文英霎时间欲火上炎,思耐不得。小姐见此光景,竟去睡了。 文英便把秋香裤子去下,露出雪白两条玉腿,那件话儿含紧,止有一条细缝,就将他横倒在榻,跷起双足,忙把玉茎塞入,只因阴户四旁俱被涎津添满里面,又有骚水留出,慢慢尽根。 文英兴发如火,用力抽送,弄得一片声响,弄到要紧之处,秋香也觉痛苦,那埋管小姐碍眼,时开时闭,秋香下面臀儿不住的掀起相凑,文英笑问道:“你这东西里面怎样?” 秋香道:“里面火热,进进出出,自内以至外,有些酸酸痒痒,更有一件可贪可爱而不忍割舍,竟浑身绵软,即妾亦不自知其故。” 文英听说,俞觉情兴勃然,遂推开双股,一气抽了数百,原来小姐尚未睡着,听见文英笑声吟吟,又听见渍渍声响,连那床沿俱已摇动,一时欲火难禁,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听了一会已无响动。 但见窗上月光照进,两个相抱睡熟时,已五更漏下矣。 小姐听得鸡鸣,自己披了衣服,推醒二人道:“快些!怕有人看见了,起来吧!” 又笑对文英道:“妾终身之事已付与君,可作速成亲,勿使妾有白首之叹。” 文英道:“既蒙雅爱,没齿不忘,自当央媒作伐,不致有误。” 小姐便令秋香送出后门之外。秋香回到花廊之下,听得外边房里那老婆子淫声浪语,恰似与人交媾的一般。这正是: 春风只合酣罗帐,老蚌谁知兴亦高。 秋香不胜骇异,难道有汉子与这临死的老妇人睡着不成?迨至看时,被内虽则响动,却不见有人在床,便嘻嘻笑道:“老妈妈,你有什么妙法,会泄一泄火,独自取乐!” 随向他那软囊囊的肚子下摸了一把,不觉笑倒。你道是什么?原来是一根去皮的萝卜,放入在内,急急顶送,不料秋香将手捞进。 婆子笑道:“秋香姐,这时节还不睡,反来与我混账,想必你看得高兴。有些要了,怏爬上来等我与你试一番手段。” 秋香推阻,出房静听,房内如鱼嚼水,欢声不息,抽了千余。 秋香叹道:“人言妇人欲念入土方休,不为虚语。” 遂急急回到楼上来见小姐,谁知小姐欢畅情怀,沉酣睡去。梦见闲步园中,见那生复来花下,遂携手登楼,颠鸾倒凤。 待云雨事毕,那生道:“小姐,今宵此会,无人知觉,何不就把春兴试共一谈。” 小姐道:“起初时,好似望雨娇花,我着一点,滋荣一点。” 那生道:“我好似奔泉渴马,饮一分,通奉一分。” 小姐道:“后来时,我好似含一粒金丹,俗骨从半空化去。” 那生道:“我好似入九天洞府,仙凤自两协生来。” 小姐道:“君可谓得个中趣矣,我们且下楼去观玩景致。” 那生欣然携手下楼,行至池畔,见池内双凫戏水。那生遂将石子与小姐赌打,偶然失足堕落水中。 那小姐方才惊醒,见秋香站在身边,忙问道:“秋香,我刚才睡去,你将我说些什么?” 秋香道:“一句也没听见。” 小姐道:“你去吩咐春梅,到晚间叫安童看那开得好花,折两朵来与我。” 秋香听了便走出房来,未知春梅到园中见了安童若何?下回分解。第三回 梅香园内破花心 安童堂前遗春谱 诗曰: 可惜月年易白头,一番春尽一番秋;人生及时须行乐,漫教花下数风流。梅香有意觅鸾交,安童何福可能消;窃得云雨无限趣,乐极悲生也断肠。 话说这丑梅香,是小姐房中使婢,名换春梅,眼大眉粗,十分粗陋。小姐嫌他粗蠢,凡一应细事,件件唤着秋香。只那粗夯用力的,便叫他做。这春梅又看不出丑陋中都带几分风趣,每至秋凉,便有些恹恹鬼病,攒眉咬指,就如西施效颦一般,便敖不过。有诗为证: 几度伤情不自由,投桃无计枉僝僽;谁知传令宣花使,顷刻推门指点头。 秋香走去换他,走到门首,只听得他在里面唧唧哝哝,句句都是伤情话。秋香听了推门进去,掩口笑道:“春梅,小姐着我来吩咐你,到园中唤安童采花。” 春梅道:“瞒你不得,正花心动,在这里一步也走不动,你替我走一遭吧。” 秋香道:“不要体面的丫头,亏你说这话。” 春梅道:“你不要这般说,我的心就是你的心。如今秋凉天气,那条狗也是动情,何况你我。” 秋香道:“不要多言,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若是夫人听见,决不饶恕。” 春梅笑道:“言之有理,今后疼痒只自知罢。” 秋香道:“小姐要花,我先去伺候梳妆,你快去吩咐安童来。”便转身先去服侍梳洗。 你看这春梅慢慢行到园中,四围一看,却不见安童的影,便大声四道:“管园的安童那里去了?小姐等着要死,你快去折来。” 你道安童在那里?这安童恰恰脱去衣服,赤身露体在池边洗澡,远远听见有人唤他,心下惊疑道:“这个娇音却是何人?” 站起身来一看,又不见人,便大声应道:“安童在池边洗澡,叫我做什么?” 春梅听说洗澡,便要想看看他那话儿,忙走到池边,只见他那话儿见了,春梅便大发起性来了。真是: 坚若钢针,巨若木杵,赤条条恰正是去头发的沙弥,乱丛丛就是那没眼睛的胡子。逞威风,冲开肉阵,不须丈八长矛,凭急性捣破皮营,便弃一层灶甲,乌将军虽系旧名,角先生总其化体。 春梅看了,假意掩口笑道:“臭贼囚!好不识羞,青天白日露出这铁杵一般的东西,倘是夫人小姐游花玩景一时走到,反说我们干什么歹事。快些起来揩干了身,折花与我去!” 你看这安童却等不得揩干了身,披上衣服,束了暖肚,含笑向前一把抱住亲了几个嘴,说道:“春梅,我的心肝,我为你害了一场相思病,今日该是天缘凑巧来得正好。何不既在这芳草坡上做一个快活去。” 春梅道:“不可!倘若夫人得知,不说你要偷婆娘,例说我来拐小官,这怎么好!” 安童一把拉住不放,迎着笑脸说道:“春梅,你且听我说一个正理,前日夫人有言在先,说道:‘安童,园中花木你若浇灌的好,我拣个好日子把春梅与你做了老婆。’后来夫人、小姐同到园中看了看,这些红红绿绿、娇娇嫩嫩的花朵,果然茂盛,心中欢喜,又对我说道:‘安童,你小小年纪倒也中用,那春梅快要给你做老婆,看官历上择个好日子,便好做亲。’我当下便磕头谢过了。我想咱们两个终久是夫妻,莫若今日先结了亲,以快情意。” 春梅半推半就,说道:“这都是你的花嘴,夫人决没有这话,我今年二十余岁,不曾经过这风霜,难道我娇娇嫩嫩一点花心,被你这游蜂采去了不成?” 安童喜道:“你是个黄花女子,我也是一个黄花小官。今日黄花对黄花,大家耍一耍。” 遂上前亲了一个嘴。 春梅假意道:“要说便说,亲什么嘴,调什么情?” 安童笑道:“恐怕你嫌我不爱惜你。” 就将他一把拉倒。 春梅也乐于承受,低声说道:“安童哥,我也没奈何了,今日遭你手里。只是我来多时了,若是小姐要花,着人来唤我,便出乖露丑了。还到芙蓉轩后地板上耍一耍去。” 安童依他言语,就起身两手扯住春梅,又恐她跑了去。及到芙蓉轩后,安童替她松衣解带,才自己脱了下身衣服,伸出那件东西,更比方才洗澡的时候,愈加坚硬。硬帮帮的粗如葫萝约六寸余长,春梅看了,十分惊怯,惊的是恐有人亲见,吹到夫人耳内,怯的是自己不曾尝这件滋味,甜酸苦辣,怎么晓得? 忙道:“安童哥,我怕当不起。” 安童见她模样,更觉兴发,便道:“春梅,今日这好事不要没与,我前下南左来,买得一本《春意谱》观玩,要睡时欲火如焚,如何熬得过,一向藏在身边,我今且取出来和你照依上面的做个故事罢。” 便向腰间取出来,果是一本《春意谱》。 春梅斜眼瞬道:“安童,我怎比得那经惯的,只是尽兴弄一会便了,做什么故事?” 安童依言,腾身跨上,用了些花言巧语,殷殷款款,也不顾她疼痛着力,送进少许,安童年纪虽止十七,因平日被人刮那后庭是弄惯的了,说到女色,实是初次,那春梅人虽粗笨,这件东西生得肥肥嫩嫩,就如初蒸熟的馒头相似,任他往往来来,只得咬住袖角承受,安童见他不做声,谅她已谱滋味,便紧紧抽送,共有百余,弄得春梅咬牙合眼,偏体酥麻,就如迎风的杨柳,身子东摆西摇。 不料小姐梳洗定多时,不见春梅拿花到来,便着秋香来园中寻觅。那里见春梅,又那里见安童!走到芙蓉轩后,远听得他两人咿唔声响。 轻轻向壁缝里张一张,只见他两个正情浓意密。一个就如饿虎吞羊,一个似娇花着雨。又仔细听了一会,两个说的都是有趣的话。有请为证: 蜂忙蝶乱两情痴,啮指相窥总不如;如使假虞随灭虢,岂非愈出愈为奇。 这秋香却熬不过,紧紧咬着袖口,站在芙蓉轩后,看一会,听一会。欲叫他一声,恐扫他兴,欲待他事毕,又恐怕小姐亲自出来。 左思右想,只得轻轻走到轩内,把两指向软门弹了一弹,叫道:“春梅,你好受用,小姐正等得心焦哩!” 安童听见管不得,慌忙爬起扯上裤儿,并拾了那本《春意谱》,竟往外面一走。秋香便走至轩后,只见春梅还睡在地板上。 秋香笑道:“你两个做得好事,备我不得了。小姐叫你来着安童采花,你倒先被安童采了花去!” 春梅满面羞惭,翻身起来,只见鲜血淋漓,勉强走出轩外,见花甚茂盛。正是: 百花竞秀,万卉筝妍,红紫闻劳兼。拴不住满园春色,妖妖争艳冶。扫不开,边地腿脂。几阵香风,频送下几番红雨。一群啼鸟,还间着一点流莺。觅蕊游蜂,两两飞来枝上,寻花浪蝶,双双簇列梢头。数不尽,半开半放的花花蕊蕊,捎不来,又娇又嫩的紫紫红红。惟愿得夫人心中欢喜日,恰止是安童眼下运寒时。 那春梅秋香步出亭外,拣那娇艳的采下,安童嬉笑取一朵,与秋香簪在头上。 秋香正色道:“别人与你戏耍,难道我也与你戏耍?” 安童又将花去簪春梅头上,春梅道:“姐姐在萌,还要调什么情?” 推他一跌,倒在地上,春梅忙忙折了那些花与秋香来见小姐。小姐见春梅鬓发蓬松,便问道:“早间使你去采花,怎么这时候才来?在何处做什么勾当?” 春梅无言回答,秋香只是微笑。 小姐心疑,指春梅道:“事有可疑,快忙说与我听,不然与夫人说知,你便活不成了。” 春梅道:“并不到那里去,只问秋香就是了。” 那小姐心内多疑,见秋香暗笑,便把眼看住了他。 秋香道:“这事与秋香无涉。去唤安童来,一问便知。” 春梅晓得事体败露,实说道:“恰才到园中去唤安童采花,那厮胆大,把我抱定说了无数丑话。亏得秋香走来,方能挣脱。禀上小姐,那谱儿只是不好开口。” 小姐道:“原来你两人同谋做事,东遮西掩。日后弄出事来,夫人岂不责在我身上。倒是我防守不严,玷了闺门清白。待我先去与夫人说明。” 秋香道:“这是春梅做来的,其要错罪在秋香。” 春梅磕头道:“情愿受罚,不愿到夫人那里去。” 小姐道:“这件事想与秋香无涉,是这贱人做出来的。快随我去见夫人。” 春梅不得已,跟小姐走到堂前。恰遇夫人在堂,她便跪下。 夫人不知分晓,笑说道:“敢是这丫头服侍不过,把我儿触犯么?” 小姐道:“这贱婢做不识羞的事,不得不来禀明。” 便把始末根由一一细说。 夫人听了,着院子快去唤安童来:“待我问他个明白。” 园中安童听见叫他,只道有配春梅的好意。走至堂前还嘻嘻笑脸,夫人喝道:“这厮该死!你知罪么?” 安童放下笑脸答道:“有什么罪?” 夫人道:“我且问你,那芙蓉轩后的事,可是有么?” 安童道:“这事是有的,虽说这是安童的罪,却因为是夫人错了主意。” 夫人怒道:“胡说怎的?倒是我主意错了?” 安童道:“当日夫人有言在先,原要把春梅许我做老婆的。那时节若不曾记过,今日安童怎敢先奸后娶不成!” 夫人喝道:“我看你这该死的奴才不自认罪,还敢在我跟前弄嘴,提起板了来,便要把这两个奴才淫婢,浑身上下痛打一顿,方消我恨!” 小姐连忙上前劝住,扶了夫人坐在椅上道:“他两个无耻丑行的奴婢,就打死了也不足惜,还要珍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安童见小姐劝住了夫人,满心欢喜,手舞足蹈。正要辩几句,不想袖里那本《春意谱》抛将出来,夫人一见便唤秋香拾取土来,看是什么书。 秋香拾在手里,翻开一看,见是一本《春意谱》,又不便替他藏匿了,只得送与夫人。夫人揭开一看,见上面道: 女子仰天而卧,将那脚儿挑起臀尖相合,男子俯伏胸膛,以肉具项入花心,一抽一迭,图个欢畅,这谓之顺水推船。男子仰天而卧,将那两腿跷起臀儿相凑,女子俯伏胸膛,以牝户套上玉茎,一来一往,尽个快乐,这谓之倒浇蜡烛。女子俯身而卧,将那后庭掀起两股,推开男子,俯伏肩背,以龟头塞入阴户,一进一退,弄个爽利,这谓之隔山取火。 看完了愈加焦躁,将一本《春意谱》登时扯得粉碎。提着板子大骂道:“好奴才!你快说这本书是从何处得来的?若要支吾遮掩,这板子却不认得你。决不与你干休!” 安童道:“夫人在上,听安童分剖,这本书原是南庄上二相公买来醒磕睡的。那一日被安童看见,悄悄藏了他的,放在随身肚兜里收着,恰才洗澡摸将出来,正要拆拆了,不料夫人呼唤,便收拾在袖中,原与安童无干。夫人要见明白,只差人到南庄去与二相公计议就是了。” 夫人道:“你这样的人,我这里断容你不得!若再容何你时,可不把我的家声玷辱了。” 遂着院子立时往南左去,吩咐道:“须对二相公说,这样的人,家中要他不得,把那小心勤谨老实的人换一个来,早晚园中使用。再唤秋香将这贱婢春梅剥了他两衣服,锁在后边空房内,明日寻一个媒婆,打发出门便了。” 你看这小姐果是个孝顺的女儿,见夫人恼得不住,便迎着笑脸,扶了夫人进房。那春梅安童方才起去。未知后来安童回到南庄,刘天表有甚话说?下回分解。 总批: 春梅年始破瓜,安童初番云雨,中段一问一答,其说得俏俐。秋香幸得推脱,不然几乎不能终事,小姐亦不能日后有荣耀之期矣。 闹花丛卷之一 终新镌小说闹花丛卷之二 第四回 闹街头媒婆争娶 病闺中小姐相思 诗曰: 瞥见英豪意已娱,几番云雨入南柯;芳年肯向闺中老,绿鬓难教镜裹过。纵有奇才能炼石,不如素志欲当鑪;咫尺天涯生隔断,断肠回首听啼鸣。 当日院子押了安童来到庄上,刘天表竟不知什么来由,连忙问道:“这安童是夫人着他回去灌园的,闻他在家里办事倒也勤紧,怎么发他回来?” 院子道:“二相公有所不知,这个安童生得胆大。” 刘天表道:“敢是他做鼠窃狗偷之事,触了夫人的怒么?” 院子欲把前事细说,因见有几个做工的站在面前,不好明说,便答道:“夫人说:‘这样小厮,家中容他不得,还要换个心务实的回去园中使用。’这安童做的事不便细说,明日二相公回家自然知道。” 你看刘天表千思万想,决不想出这件事,便对院子道:“我多时不曾回家探望夫人、小姐,今日就同你回去问个详细。” 且说这刘天表就是刘状元亲兄弟,性最贪财。若有一毫便宜事,便千方百计决要独得,那状元在日,吃了安闲饭,一些事务不理。专一倚仗官势,在外寻是争非,欺负良民。那乡里中,大家小户,无不受其荼毒。若说起“刘二相公”四字,三岁孩童也是心惊。后来状元闻他在外生事惹祸,诈害良民,恐怕玷了自己的官箴,心中不悦,把他大叱一场,遂立刻打发到南庄去交付些租田帐目掌管。他便与状元斗气,从到南左见有两年不回。 不料状元逝后,想家中只有嫂嫂侄女,遂回心转意,每隔一月回来探望一次,那夫人也待他不薄。 此时院子把安童的事不好明说,天表便走进帐房,把那未弄完的帐目收拾明白,又唤那做工的吩咐一番,仍着牧童牧牛羊,便带一个精细办工的人,与院子同回家来。 天表走进中堂见了夫人,把安童的事仔细询问。夫人细说一遍,天表听了心中焦躁,含怒道:“嫂嫂逐出这安童也是,若是这安童暗暗苟合不使人知,岂不把闺门都玷辱了?将来不惟是侄女亲事没了好人家,就是叫我也难做人,你那时把两个活活打死,方才正个家法。” 夫人道:“彼时我意欲打死他,只虑女儿未曾许聘,吹到外面去,只说我闺门不谨,做出这件不清不白的事,便招人谈论。今安童既赶回庄上,就是这春梅亦未必可留在家。欲速寻一个媒婆,我并不要分文,白送与人去罢。” 天表听说不受分文,又惹起爱便宜的念头来了,想了一想,便应道:“依我愚见,还是侄女婚姻事大。就该把这贱婢登时赶了去罢。” 夫人道:“我主意正要如此,因女儿劝我慢慢寻个的当媒婆,配做一夫一妇也是我的阴德。” 天表点头道:“只是有一事,近日街上媒婆比往常时甚是奸险了,没有一个不会脱空说谎的,全是那张口舌赚人钱钞。假如贫苦的人家,他说田园房屋甚多,金银车载,珠玉斗量。本是至丑至粗的女子,他说极标致,生性温柔。本是最愚最笨的男子,他说得文章秀丽,诗赋精通。人若听信他花言巧语,往往误了万千大事。他只望人厚礼,不管什么阴德。当日婶婶在时,结交一个卖花张秋嫂,我去寻他来商量,他作事忠厚。” 夫人喜道:“如此甚好,只是这事一时不能就绪,还要二叔在家几时,调停个下落,方可回庄。” 天表许允。夫人道:“事不宜迟,倘若贱婢寻些短见,反为不好。今日就与张秋嫂说便好。” 天表满口应承。话毕,那小姐打点酒饭出来。 天表吃过了饭,暗想道:“我一向要讨别人便宜,难道自家的便宜倒被别人讨去?且去寻张秋嫂打点话儿去,赚他落得拾他一块银子,有何不可?” 计较停当,遂出大门。走不数步,恰好张秋嫂同一个卖花的吴婆远远而来。 走到跟前,天表叫道:“张妈妈好忙得紧?” 那张秋嫂听见有人唤他,忙转头来一看,认得是刘二相公,便笑脸道:“二相公几时娶一位二娘续弦,作成老身吃杯喜酒?” 天表道:“喜酒就在口头,今日说过,明日怎么谢我,便作成你吃。” 张婆听见肯作成,恐吴婆在旁听见,忙把他抛开,扯刘天表走过几家门首,微笑道:“二相公,你有何事作成老身?” 刘天表道:“你唤吴妈妈来一同商议。” 张秋嫂道:“你不晓得,这吴婆前月里到富家去说亲,见没人在面前,窃他几件衣服。过了数日,被富家访出来,吃了一场没趣。如今各处人家晓得他手脚不好,走进门时,人就以贼提防,那个肯作成他。不瞒二相公说,老身做了多年花婆,靠人过了半世,没有一些破绽被人谈论。” 刘天表道:“张妈妈你走千家串万户,若不老实,那个肯来照顾。我今有一桩事和你商量,只在两三日就要回覆。” 张秋嫂道:“怎么有这样性急的事?” 天表低声道:“我家夫人身边有个使婢,是老爷在时得宠的。只因出言唐突触犯夫人,夫人一时着恼,着人到南庄接我回来商量,要嫁与人去。只是一件,讨着他着实一场富贵,身边都是老爷在时积下的金银首饰,足值二三百金。你去寻个好人家,接他四五十金聘礼,你也有一块赚哩!” 张秋嫂道:“果然是真。” 想了一会,欣然答道:“这也是老身时运凑巧。府中王监生因断了弦,前日对老身说,要我替他寻一个通房,我明日领他家的人来看一看,果是人物出众,便是五十金也不为多。” 刘天表听说有人要看,然后成事,心下又想了想道:“妈妈,我府中出来的比别人颜色不同。若是明日有人来看,只说那丫鬟是老爷亡后,情愿自守不嫁,终日随小姐在绣房做针指。我有一计策,你明日同着人来晋见夫人,不要说我知道,只说来求小姐姻事,那春梅决随小姐出来相,暗暗把他看了。” 张秋嫂道:“说得有理,只要夫人心允,难道怕他不肯?” 刘天表道:“妈妈又有一件,他家若得遂意就要行礼,不必送到夫人那里去,就送在你宅上,待我悄悄送与夫人,省得那丫头疑虑。若拣定吉时起身,再设一计赚他去便是。” 张秋嫂道:“二相公与夫人做主受礼,这样大头脑,怕这丫头不肯嫁么?” 言毕,遂与天表作别。回身不见吴婆,只道他先行。那知吴婆闪在人家窃听两人言语,被他听得明明白白。 见张秋嫂转弯去后,忙赶上前问道:“二相公方才商酌的事体,撇不得老身的。” 刘天表回头见是吴婆,站住了脚。 吴婆道:“这主钱儿挈带老身赚了吧!他说的是监生人家,我明日便寻的乡宦人家,他说是五十金聘礼,我便送你一百金。二相公,你还要许那一家。” 刘天表听了这话,更加欢喜道:“妈妈若是这样说,自然许你,只是不可迟缓。” 吴婆道:“我明早便去着人来看,早晨行礼到我家,晚间便到我家上轿何如?” 刘天表道:“这样更好,请问吴妈妈住居何处?” 吴婆道:“我住居在城头,衖里第一个楼房便是。” 天表道:“吴妈妈,我回去与夫人商议,你不要失此机会。” 遂别,去见夫人,把春梅的话儿说了。夫人听信,待至次日,吴婆同一个奶娘竟与夫人相见,假以小姐亲事为因。 夫人只道这两个媒婆果与女孩儿说亲,两个婆子又只道夫人晓得其中情迹。谁知是刘天表的计策,使这两个婆子来看秋香。这奶娘把秋香仔细一看,见他生得齐正,便也欢喜,起身与吴婆别了夫人、小姐。 走出门首,过了几家,只见张秋嫂领着一个婆子要到刘府,看见吴婆心上火怒,厉声骂道:“你这老泼贱,来抢我的主顾。” 吴婆道:“露天衣饭可是让你做的?” 张秋嫂恼得眼睛突出,扭了吴婆劈头乱撞,那两个婆子劝解不住,两个在街上一个爬起一个扑倒,也不管出乖露丑。 街坊的人围住来看,见是女人厮打,不好上前劝解。恰好遇着月上卖花婆子走来解劝得脱,张秋嫂对几个婆子告诉一遍,这几个总是一伙人,便说道:“不偏护着你,也不偏护着他。如今依我们说,这一头媒让与吴妈妈做,两家的媒钱让一半与张妈妈罢。” 吴婆依允了,方才散去。 次早,刘天表来到吴婆家裹,吴婆便去通知那乡宦家送了一百两聘礼,又是四疋彩缎,一一收下。 张秋嫂知道天表收了聘礼,连忙走到一问。 天表道:“这桩事我与你讲起的,待打发他们出门了,我当重重谢你。” 天表得了那些银子,回来向夫人说:“令夕可遣春梅去。” 夫人闻知,当夜将春梅打发到吴婆家去上轿。抬到乡宦家去,众人一看,见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便唤与吴婆同去看的奶娘一认,也说何曾是这嘴脸。 原来刘天表得了这百金聘礼,四疋彩缎,遂别夫人回南庄去。这乡宦人家待要争讼,见这边也是乡宦,只得忍气把吴婆凌辱一场方休。张秋嫂乐得媒事无与,刘天表乐得赚了银子。 吴婆欲诉见夫人,又怕夫人着恼,只得忍耐。 这玉蓉小姐自吴婆设言求亲之后,终日闷闷信以为实,只道就花园中订约的那生。 过了几日不见影响,心下暗想道:“春梅一侍婢耳,做出事来尚然如此,何况我是千金不换之身,被那负心贼玷了清白之体,这怎使得?” 每日针线慵拈,茶饭懒吃,不免害了那水边之日,田下之心了。终日容貌憔悴,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态,害得肌庸消瘦。只因音信杳然,无由一面,只得作闺怨四首,以自抒其志云:其一:晓来扶病镜台前,无力梳头任髻偏;消瘦浑如江上柳,东风日日起还眠。其二:孤灯才灭已天明,窗雨无声鸡又鸣;此夜相思不成寐,空怀一梦到天明。其三:几句花可理旧踪,徘徊花下向谁逢;可怜多少相思泪,染得名花片片红。其四:手折花枝过绮窗,忽闻燕子语成双;晚来惟有孤灯照,清减精神瘦满腔。夫人见小姐病势沉重,亲自探望道:“我儿,我看你病症非朝夕所致,怎么秋香不早说?”便唤秋香来问。 秋香跪下道:“小姐病症自从看迎举人之后染成,在身如今已经过多日,况且夫人跟前小姐还不肯实说,怎肯与秋香得知。” 夫人道:“都是你这贱婢早晚茶饭失了检点,以致大病具既。你今日若后有些疏虞,把那春梅做个样子。” 秋香大惊,站起身来。 夫人道:“这个病症甚危,着院子往南庄接二叔来寻医生看治。” 小姐道:“那些煎剂自幼不曾服惯,郎中手赛过杀人刀,侥我迟死些吧。” 夫人爱女心切,着人到崇祥寺许了愿,便往南庄接天表回来。不知如何?下回分解。第五回 表姊弟拜寿勾情 亲姑嫂贺喜被奸 诗曰: 古时男女说亲迎,来世风流妄缔情;桃花星是命中照,故今才郎打扮乔。任尔说明多不忌,阳台暮暮与朝朝;嫂既多情非更妖,羡君何福可能消。 话说文英自赴约归来,只见家中什物并妹子娇莲的衣服首饰窃去。那娇莲的面貌与文英一些不差,又因长成得早,身材也恰与文英一样,只有脚儿大小不同。 这年十月初四日,他母亲李氏六十寿诞。李氏有个外母女,小名唤做桂萼,嫁在王进士家做媳妇。他的标致与娇莲差不多,其年是十八岁。阿婆是个寡居,只生得他夫王元炳一个。 姑娘唤做琼娥,十七岁了,已曾许了陈家。姑嫂甚是投契。桂萼甫与元炳结褵半载,炳即患弱症而亡,媳妇也是寡居。及至十月里文英母亲生日,李氏叫人去接桂萼,桂萼禀知婆婆要到姨娘家去拜寿。 陈氏道:“只好去一两日,姑娘许我家侄儿,过了五日就要行聘过来,须要你一回料理事务。” 桂萼道:“晓得,今日去,后日就回。” 遂上轿来到庞家,见了姨娘,又见过表妹,问道:“表弟那里去了?” 李氏道:“今日知府考试,他去入考,天幕方回。” 桂萼道:“妹子越长大了,与表弟模样相似,曾有人来求亲么?” 李氏道:“城内周举人来求了,只不曾下聘。” 言讫,唤金菊捧出菜肴,三人坐下吃了酒饭,至下午文英出场回家。 桂萼一见,神魂已荡,便赞道:“谁家才子聘得我家表弟,恐嫦娥见了也动情。” 文英笑道:“姊姊的标致比得嫦娥,可不动情么?” 桂萼红了脸,因李氏并娇莲在面前,不便多言,只得住口。 是晚,文英被窗友张子将邀去饮酒,吃得烂醉回来,见母亲妹子还陪表姊饮酒。 桂萼道:“一个表姊在你家饮酒,何不来陪?” 文英就挨在李氏身边,与桂萼说笑了一会。 文英乘着醉了便说道:“我要睡了,姊姊可同我睡。” 李氏道:“胡说!姊姊是寡居,在我房里睡,不要你管。” 文英只得往书房去睡。 是夜,李氏着娇莲引桂萼同睡。桂萼上了床,心思不畅,不能即睡,到了漏尽方才睡去。文英天明起来到李氏房里,不见桂萼,明知在妹子房里,又不好进去。徘徊半晌,娇莲到李氏房中来。 李氏问道:“姊姊起来么?” 娇莲道:“姊姊一夜没睡着,如今却睡着了。” 文英听说,便抽身走到妹子房中,揭开罗帐一看,那桂萼正沉沉熟睡。 文英想道:“他昨日的话有心勾情,表姊表弟有何名分关系?” 欲近前去云雨,又恐母亲妹子走来。 也只得大胆坐在床沿,把被轻轻挑起,低头看那雪白臀儿、细细缝儿、光光肥肥那件妙牝,鸡冠微吐如初发酵的馒头。文英不胜动情,听有脚步响,慌忙走出帐来,却是妹子。 娇莲笑道:“哥哥要来做贼么?” 文英道:“不见姊姊,特来一看,岂就是做贼?” 桂萼正在梦中,不觉惊醒,见下身的被都不盖着,问娇莲道:“妹妹和谁说话?” 娇莲道:“是哥哥,我在娘房中,他就趁势来瞧你。” 桂萼明知被他瞧了身体,只不则声,就起来缠了小脚,又向便桶小解,馋穿了上下衣裳。那雪白身子酥润香乳,全不遮掩,被文英闪在门外一一瞧见,欲火勃发,恨不得立时到手。因李氏当时寿诞,无暇及此。 你道桂萼此来,专为拜寿么?也是要趁此行与文英一泄心火。谁料娇莲碍眼,曲全了他的节操。桂萼、文英、娇莲各拜了寿。又见乡人亲朋拜寿的纷纷,文英迎接款待尽礼。止有张子将、任伯衢二子各作诗一首来奉祝。 文英看子将的诗道: 早闻首案重深闺,出守各邦内政齐;西子河边襄吏治,束当现里共燃藜。德感一朝民卖剑,恩施到处虎迁移;伊周更喜筹添屋,应见兰芬绕腾宜。 又看任伯衢的诗道: 丹德真堪继大家,徽柔壶范炳彤华;鸣机有操贞黄鹄,锉荐何惭起玉騧。色养不难毛令檄,含饴已种邵平瓜;此堂燕喜齐松柏,为舞霓裳进九霰。 这日,文英听一班昆腔戏,开筵款待,直到二更方才席散。 桂萼道:“我明早就要去了。” 把要接娇莲耍几日的话说了,李氏应允。 文英道:“姊姊明早去,我要跟你去。” 桂萼笑道:“这妙了!” 到了次日,王家叫轿子来接,说道:“王太太等大娘回去。” 桂萼连忙梳洗,临去时,桂萼对李氏道:“明后日我着人来接妹子。” 娇莲道:“不知什么缘故,忽然头疼起来,只怕来不成。” 桂萼上轿去了。 隔了三日,便着人来接道:“明日姑娘受聘,特来接你家姑娘并大爷去耍。” 谁知桂萼去后,娇莲思病不能起床。 李氏正要回他,文英道:“我与妹子一样面貌,一样长大,只是脚儿有些大小。可把妹子新做的绣花衫裙并将簪饰,与我穿戴起来,也像妹子的模样。” 李氏不允,文英便泪珠垂下。李氏只得开了梳匣,与他改作女妆。梳了牡丹头,燕尾鬓傍插上首饰。把一件红绉纱袄儿穿上,又着一领鸦青锦绣花衫子,下面系着八幅红裙,把脚儿遮掩。 打扮停当,宛然是个娇莲。 娇莲相了,叹道:“所惜者,单少步步莲耳。” 文英把镜一照,笑道:“天既生我以如是之容,何不使我变为妇人。” 李氏道:“你去去就来,不要被人看破,亲情体面上不便。” 娇莲道:“哥哥此去,姊姊如何肯放他就来,我是看来的。” 文英遂上轿去。 到了王家,陈氏与桂萼、琼娥接出中堂,在桂萼房里坐下。吃过晚膳,陈氏琼娥就退入自己房去。 桂萼道:“妹子,同你睡罢。” 文英道:“姊姊先睡,我就来。” 桂萼道:“你哥哥今夜在家么?” 文英道:“一个美女接他去了。” 桂萼道:“娘肯放他去?” 文英道:“前月十五去了一夜,次早方回。他与那女子十分有情,娘不肯放他去就哭,只得放他去。” 桂萼道:“可惜!可惜!这样美郎君,不知那个小骚货今夜受用。” 文英道:“我明日叫他来陪姐姐睡可好么?” 桂萼微笑,竟卸除衣裳钻进被窝去睡。文英意荡神飞,吹灭了灯,捱身进被,不由分说爬上身去。桂萼不知何意,文英推开两股,把那玉茎紧紧顶进花心去了。 桂萼是个久旷的,忍耐不住,将脚双双搁起,引得文英兴发,尽根送入,有五百余抽,桂萼紧紧抱定,下面乱颠相凑,文英故意把肉具拖出牝口不动,桂萼骂道:“短命贼!为何作弄人?” 文英不动如故,桂萼哀求道:“你也可怜人疼痒。” 文英道:“我知你久旷,故徐徐含养,何须着急。” 遂尽根顶入乱抽,文英道:“我之本领何如?” 桂萼道:“我从结褵以来,从未历此妙境。你为何扮了妹子来?” 文英道:“我贪你色,你爱我貌,不得已改妆来会。” 二人说了,欲念又发,抽送一时,连呼有趣,又怕琼娥听见,只得草草完局。 到了次日,日光高照方才醒来,文英下床,穿了衣服,提起裤腰,因龟头坚举,不能贬入,不料被丫鬟圣女暗暗瞧见那个东西。既而两人梳妆完,用过早膳,只见媒婆同盒子进门。 文英、桂萼看了一回,遂进中堂,大家陪那媒婆坐席饮酒。席罢而散,打发了回盒出门。李氏便令人来接文英,明知儿子与外甥女弄上了,好不难处。 娇莲道:“不如待我去换他回来。” 李氏道:“撞破了网,叫你桂萼姐姐怎做人?” 只得隐忍了。 谁知琼娥见了盒子,便等不得做亲这夜。便觉牝内作起怪来,恰似有百十条疹咬痒的难禁,桂萼因多吹了几杯,未上床先己情与勃勃,及摸着文英那物,坚硬如铁,便举身相凑。 文英爬到腹上,那物便把插进去,不上几十抽,牝内骚水唧唧声响不绝,桂萼附耳低言道:“且慢些,恐姑娘听见不好遮掩。” 文英不听,只管抽送,不料琼娥果未睡着,侧耳一听,心下想道:“这也奇异!怎么女人对女人,倒像一男一女,莫非这姑娘是他表弟假扮的么?” 又想道:“嫂嫂污了名声偷汉子,我们独寝孤眠,何不也寻个美貌的郎君取乐?” 及抚那牝户湿腻腻的流水,好些精水,遂起身小解,揩抹干净,再侧耳听时,两人沉酣睡熟矣。 又想道:“待天明起来,我且不说破,看他怎么隐瞒?”只得纳闷睡了。 次日,琼娥走进桂萼房中,桂萼尚未起床。 琼娥道:“特来看庞姑娘的小脚。” 不要说桂萼又羞又怕,把文英几乎吓杀。 文英道:“姊姊,你姑娘恼我了,叫轿子我回去吧!” 琼娥笑道:“不消轿子踱你去,我没有哥哥,谁来恼你?” 桂萼忙扯文英走到床后,埋怨道:“我何等的嘱你,你全不顾忌。适才我家姑娘窥破机关,语带戏谑,叫我置身何地?须与他见个意儿,省得生出口面来。” 那琼娥也暗把圣女唤过,备述夜间所闻。圣女也把昨早在暗地偷看见庞姑娘下床,提着裤腰,因龟头坚举,不能贬入,难道世间女人也有龟头的么的情形讲了。过了午后,琼娥与桂萼下棋。文英步到花边,四顾无人,即去小解。 不料圣女有心,早已闪在花阴偷看,望见那个东西,大笑道:“我道是个庞姑娘,倒是个庞大爷哩!” 文英抬头一看,认是圣女,便如飞赶过花屏,拦腰抱住。圣女并不推诿。 文英道:“姐姐若肯总承我,感恩不尽。” 即于花下解裙松带,搂住体乐。 圣女勇于承受,浪声叫快道:“你有这手段,怪不得大娘与你通奸。” 文英道:“你家姑娘十七岁了,只怕也动情。我要央你做个撮合山,你可肯么?” 忽闻疾声呼唤,圣女起身应道:“你有心,他也未必无意。你用花言巧语动他,自然着手。” 说罢,疾忙进内,乘间以告琼娥,琼娥为之首肯。 到晚饭后,文英朗吟昔贤诗句以引琼娥,道:“谁看梅花殊有意,安排清梦到罗浮。” 琼娥默喻其旨,亦以旧诗答道:“雌兮得雄愿已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桂萼虽聪敏,竟猜不出他两人心事,解衣就榻。 文英虽意在琼娥,少不得也要应付桂萼。过了更余,见桂萼睡熟,即悄悄下床,走过琼娥房里,遂爬上床。 琼娥害羞道:“我是黄花女儿,已许了人家,因见你人物风流,不舍错过,要被你破身了。” 文英把些涎吐送那牝户,又把阳物向牝户一插,琼娥觉得有些疼,文英两手扳住纤腰,一抽一抽的乱搠。桂萼忽然惊醒,不见文英在床。 只听隔壁房内床脚摇动,带着笑声叫快不绝。 桂萼也不及穿上衣裙,赤条条走过琼娥卧房,只见两个正在酣战,假意作怒道:“好个闺中女子,偏会偷情,岂不羞耻!” 琼娥应道:“恩贤嫂善于偷汉,姑姑不才效尤。这庞郎既非我哥哥,又非你丈夫,可以私于你,何不以公于我!” 文英见桂萼赤身露体,便扯进被内道:“我的姊姊,不要冻坏了,快上来同睡。” 桂萼道:“你有了人,何消忧我?” 文英道:“两人依我便罢,不然明日即要告别。何苦为我一人伤了你姑嫂和气!” 便乘势扯进被内,爬到腹上,大战起来。桂萼十分爽快,那琼娥窥他两欢恋之状,好不难过,便道:“你们只管快活,怎忘了我?” 文英遂丢了桂萼,重与琼娥交合,兴尽而寝。 次日,文英只得告辞而回。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第六回 新郎邀欢酬娇妻 书生受侮效鸾凤 话说桂萼自文英回家,思欲重赴阳台,又无事端可假,常与琼娥叙话,撇放文英不得。 琼娥一日把桂萼的淡红被翻了翻,又把绣花枕看了看,笑道:“这样香喷喷的被儿,可惜哥哥去世太早,丢与嫂嫂独眠。” 桂萼微笑道:“姑姑新婚在迩,日后夫妻如鱼得水,正好受用。” 两人絮烦不题。 且说琼娥母亲看他声音笑貌不像处子,心中不乐。过了数月,陈家要来娶亲。 陈氏唤琼娥道:“婚期已定,只有一件大事却怎么好!” 言讫,容貌变色。 琼娥未喻其意,问道:“母亲有何心事?不妨明言。” 陈氏道:“女子守身深闺,专为生平大事,岂肯受狂狙之辱,以玷清白?细看我儿动静,并非处子,所以中怀怏怏也。我有一计,到那官人缠你的时节,两腿交紧,再把手捻了牝户,做个怕疼的模样,等他的东西进去,我藏些鸡冠上的血在草纸包里,等他完了事,你悄悄把来抹在阴门口,他拔出肉具,自然有血迹在上面,还好遮掩得去。” 琼娥口虽怕羞不言,心中倒不忘记。 到了吉期,陈次襄把娶亲杂项一一完备,结了花轿灯笼火把笙琴细乐,次襄头巾圆领,骑着骏马,一路吹打娶了回来。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坐床散帐吃过合卺,至夜分方就寝,解衣上床。 琼娥便伸手捻他肉具,吃了一惊道:“你的东西如何生的短小?” 次襄心中虽有些疑,怎奈欲火难遏,分开两股,把五寸长的向那小便处插进去,一顶进根,次襄遂轻轻款款行九浅一深之法,只见牝户宽绰,淫水太多,凑合之余,挡不得琼娥淫声屡唤,肾尖乱耸,亦觉直顶花心,并无怕疼之状,未及五六百抽,即便泄了。 急得琼娥捧着肉柄,双手摸弄,复以舌尖吮咂。不移时,那物又昂然直举,把双股放开,大肆出入,又有百余抽。 次襄忍不住又泄了,琼娥情更浓,竟忘了陈氏之言,及至记起将鸡冠血抹在上面,次襄已翻身起来将帕揩抹矣,取向灯前试之,只见白水乱滴。 次襄大怒道:“这般淫货!被谁破身?可实说来。我曾娶过妻室,如何瞒得!” 琼娥不觉泪下道:“我们下聘之日,嫂嫂有个表妹接来看盒,谁想竟是表弟乔扮。我看了这样如花似玉的郎君,年纪又小,才学又高,因此我怀着权时救急的意思。” 次襄听了喜道:“此生姓甚名谁?家居何处?” 琼娥道:“姓庞,名国俊,字文英,家居县治南首。” 次襄道:“你若为我诱他来,便将功折罪。” 琼娥遂放下心。到了次早,次襄捧文房四宝跪下道:“今日欲晤庞兄,望芳卿为我作一华札,持此往见。” 琼娥含笑挽起道:“君何必作此状?” 遂取白楮写下数行道:自从别后,渴慕芳姿。匪朝伊夕,顿觉神魂飘荡。不识郎君亦曾记念妾否?妾虽新婚,未尝片刻忘怀。昨于枕席之间道及郎君才貌,拙夫久仰大名,特命妾修书一行持上,竭诚请教。若驾临舍,妾当迎接,少伸鄙悝,不胜欣幸之至!文英先生契阜 贱妾王琼娥裣衽拜写毕递与次襄,次襄看了笑道:“我未与他弄上手,你便又属意于他。也罢,我有件毛病,不喜女色,端好龙阳。你若代我哄得到手,任凭你便了。” 琼娥道:“妾有一计为君商之:儿子读书缺少西席,不若开书相请,方可朝夕邀欢。如此好否?” 次襄以琼娥凑趣,便欣然写一个拜帖,一个关纳,二面道:敬启文翁庞老先生大人台下不佞子今岁敢屈诚诲小儿启元一载,谨具修仪六十两,薄膳一载 眷教弟陈次襄顿首拜次襄拿了拜帖去拜文英,文英将帖一看,想道:“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为何先施?” 只得出迎,宾主坐定。 次襄一见文英,心下喝辨道:“怎么男人有此美色?” 只因平日短于词命,默默无言,把手向袖中取出一个寸楮,递与文英道:“贱内王琼娥之札,托弟贡上。又有一关约,敢屈台兄赴舍训诲小儿,弟亦得朝夕请教。” 言毕,抽身告别。文英送了次襄出门,展开鸾笺并关书一观,不胜欣异。 再说次襄到王家拜岳母,其余诸亲众友,一一相见,少不得开筵款待。迨宴罢归来,次襄十分沉醉,遂与琼娥兴云雨。虽不喜这件话儿,也只得做个应急铺户。 这一夜两人乐趣又比前夜不同。但见琼娥欲火更炽,金莲斜挽,粉颊相偎。 次襄抽送不倦,琼娥遍体全酥,既而次襄高道:“其乐何如?” 琼娥答道:“内中酸痒,妙不可言。” 次襄听说,兴念愈狂,又抚弄多时,云收雨散。过了三朝,文英便来回望。 次襄听说,急出相见,如拾至宝,笑道:“小弟不才,获赌芝眉,昧为欣幸!” 文英道:“荷蒙过誉,深为感激!不知尊夫人得容柳见否?” 次襄道:“夫求夫一言契合,便当肝胆相孚。况一女子,岂复吝惜乎?” 便唤琼娥出来。 及相见毕,次襄遂令备酒书房,三人对酌饮了一会。 次襄暗想:“我平日不曾见有这般形容,今见了庞秀才,实放心不下。” 沉吟半晌,忽想道:“是了,我想庞生酷好女色,他与我妻原有夙好,不若以此局诱之,事必谐矣!” 遂笑容可掬,连声赞道:“庞兄高才,定要款留在舍,启迪小儿。所以特设并觞,幸勿见哂。” 文英道:“小弟才疏,何足以当大任扬” 乃举起巨觞,掷色再饮,连吃七八大杯。文英沉醉,把两手搂定琼娥,亲了几亲,琼娥羞惭满面。 那次襄要侚自己之所欲,管什么妻小,又满斟一杯,文英一吸而尽,竟头重脚轻,倒桌边昏沉睡去。 次襄同侍婢扶到床边,移灯照时,但见两腮红如胭脂点染,又把裤子脱下,露出雪白臀儿,次襄一见,魂荡意迷。把后庭唾沐,将阳物插进,幸阳物短小,又喜文英大醉,所以耸动移时,不觉尽根,抽到百余,不觉泄了。 琼娥看到出神之处,不禁淫水流出,扯住次襄求欢,次襄道:“你有旧情人在此,何须寻我。少待片时,自有乐处。他若醒来有言,幸汝为我解释?” 琼娥含笑许诺,次襄遂走进房去睡了。 俄而文英翻身醒来,觉得便门隐隐作疼,忽然想起道:“我被那厮侮弄了。” 心下勃然大怒。只见琼娥忙以杯茗递至,便回嗔作喜道:“琼娥姐,你为何还在此处?汝夫辄敢以酒哄醉,侮辱斯文,明日与他计较,不知该得何罪?” 琼娥移步近身而解道:“拙夫只因醉后触犯,罪事有逃,所以特命妾来肉袒以谢。” 文英虽则万分着恼,然以琼娥低声俏语,态度风流,禁不住春兴勃然,向前抱住。 那琼娥并不推辞,即解衣就榻,以巨物直顶香户,只管一耸一耸迎凑上来,文英觉牝户有趣,极力狂抽,就有千余,琼娥已连丢两次,匆匆失笑道:“弱质难禁,愿姑饶我。” 文英遂拔出来,低头细看,只见嫩毫浮翠,小窍含红,再以绣枕衬腰,高招金莲,直捣重关,往往来来。 琼娥以手抱住文英问道:“君乃践踏至此,不识可以偿拙夫之罪乎?” 文英笑道:“卿既纳款于我,我当姑恕其罪。” 既而罢战,漏声欲尽,琼娥不复进去,竟与文英同睡。 次日早膳后,次襄趋入谢罪。 文英笑道:“既有尊嫂情面,罪当消释。” 次襄又把关约之事说了一遍。 文英回到家中,收拾书箱什物,别了母亲,来到陈家外馆,一日次襄出门闲步玩景,及回进书馆,不见文英。远听得内厢有人言语,又闻笑声吟吟,便悄悄潜步进房,把身闪在一边,见其妻伸出玉指捏了文英的肉具,看弄一回,又把脚儿挺起,文英将肉具向阴处塞进,一抽一抽的。 次襄看得动火,不由分说亦爬上床,将龟头向文英大便处,再直乱顶,文英不胜退缩,直至抽弄不已,三个一串,被往此来,足足有两个时辰方止。 过了满月,一日监盐院发下牌来,亲临松江巡行盐课。次襄祖家原系商籍,闻这消息,收拾起身而去。是夜,文英就在内室与琼娥对饮,情浓之后,又在床上颠鸾倒凤。自此文英昼则外厢教启元,夜则内房同宿了。 且说次襄起身行了数日,遇着顺风,一直便到松江。原来,次襄有个母姨住在府城内。其夫唤做朱敬中,是开粮食行,与次襄有年余之隔。忽一日相见,十分欢喜,备酒款待留寓在家。 次襄住了数日,心中闷闷。候至盐台行事毕,已是半月有余。别了敬中夫妇,急回到家。是夜,文英如鱼遇水重整战欢。 不料次襄闭门家襄坐,祸从天上来。谁知奸棍王三与次襄有隙,竟以盐引钱粮一项累年藏患不解救,叩九重伸诉。 钦命官长出京查理。这夜恰值云雨之际,只听得身边打下门来喊道:“不要放走了陈次襄!” 那次襄只道是强盗,慌忙蹲倒床下,被几个大汉穿青衣的一把扯出,将铁索系于颈上。取出牌来,次襄方知此事发动。 文英为他款待公差,将厚礼打发众人。竟一步一跌扯了去。琼娥放声大哭,陈氏恐琼娥哭坏了身体,并外甥启元一齐接回家去。 这文英不能住身,含泪而归。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总批: 陈次襄豪荡不羁,把个娇妻与人,被弄之际图得数次欢娱。又自然陪伴别人。然则文英不是偿债,倒是放债起利已已。 极意摹写,又极流宕。前后点映,无限波澜。近时小说,那有如此神笔。 闹花丛卷之二 终新镌小说闹花丛 卷之三 第七回 假医生将诗挑病 瞽卜士开口禳星 诗曰: 千里姻缘仗线牵,相思两地一般天;鸾信那经云引报,梅花诗句陇头传。还愁荏苒时将逝,只恐年华鬓渐翻;此画俄闻应未晚,忽忽难尽笑啼缘。 却说文英归来,心事忽忽,如有所失。他是酷好女色的,如何放得过。又晓得门内侨寓一家姓余的,有一闺女,名唤顺姑,年纪有十五六岁,尚未受茶。文英一日在他门首盘桓,只见他上穿一领桃红线绸锦袄,下着一条紫锦绅湘裙,金莲三寸,站在门首。这还是他通身的俊俏,不过言其大概。独有一双眼睛生得异样,这种表情,就是世上人所说的色眼。大约不喜正视,偏要邪瞧,别处用不着,惟有偷看汉子极是专门。 他又不消近身,随你隔几十丈路,只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丑。遇着好的,把眼色一丢。那男人若是正气的,低头而过,这眼丢在空处了。若是一何色眼的男子,那边丢来,这边丢去,眼角上递了情书,就开交不得了。 文英是个色中饿鬼,看了这个女子虽不及刘小姐诸人,也可以权时应用。便飞步向前,一把搂定,亲了他一个嘴。到了天晚,大肆云雨,聊以泄泄欲火。终须系恋的心在刘小姐,而不在顺姑。 且说刘小姐得了病症,忙接天表回家。那天表为春梅的事,终是虚心,见了夫人将几句官样话诲在前。夫人因小姐病重,哪里有心提这件事。 天表道:“哥哥在日,多少贵戚豪门求聘,是你不肯应承,以至纷纷退阻。只道留在家中送终养老,不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这般年纪尚未婚姻,女儿这话可是自对人说的么,都是你耽误他,我今同你到房中一看。” 悄悄推进房门,看见秋香,夫人问道:“小姐是睡着醒着?” 秋香道:“睡着也是醒的言语,醒着也是睡的光景。” 夫人揭开罗帐,小姐看见天表,含着泪儿叫声“叔叔”,仍旧合眼睡去。 天表道:“侄女病重,快请明看视。” 夫人道:“我儿说吃不惯煎剂,再不要吃。” 天表道:“只要病好,哪里管得吃不惯。近日新来了个儒医,专治女科病症,只一贴药,两三日,便得除根。” 夫人道:“如此恰好。” 便当下着人请来那医生看了脉息,再想不出是何病症,连下几副药不效,病愈沉重。 夫人哀痛异常,天表道:“嫂嫂待我先往崇祥寺去祈个吉祥,你可着人去接乳侄女儿的奶娘来,早晚陪伴。” 夫人依言,着院子去接奶娘。 你道这乳娘是谁?就是文英门首住的余五之妻,是顺姑的母亲。 那院子走进门来,见了余婆,先叙小姐病源,再将夫人接他的话说了,余婆吃了一惊。 余五满口应承道:“就到府中来!” 院子先回去,恰好文英站在余家门首,听见这句话便也关心,遂问余五道:“恰才那个人是哪家来的?” 余五道:“是刘府中来的。” 文英道:“接你妻何干?” 余五道:“日下小姐得病在床,夫人要我老妻去相伴。” 文英听说,吃了一惊,便问道:“你家与刘府是什么亲?” 余五笑道:“他家小姐从小是我老妻看大的,幸得夫人欢喜,怜我没甚经营,将一百银挟持我们。开这毛皮铺。那小姐至今舍不得老妻,时常接了去。” 文英不胜懊悔道:“我与他同住一年,无日不思小姐,哪晓得有这条门路!” 遂又问道:“那小姐曾受聘么?” 余五道:“小姐自幼失父,母亲爱如珍宝,刘老爷在日,多少贵族求亲只不肯应,如今十六岁尚不肯轻许人家。” 文英道:“小姐这病皆是平日忧闷起的,我先父遗下一个良方与医家不同,专治女人一切疑难怪病。何不对你妻子说,到夫人面前,把我吹虚了去,定有效验。不独我有光,连你都有功。” 余五将此话对余婆说。余婆到了刘府,把文英治病的话与夫人一说,夫人喜道:“既有这个异人,怎不同你来。” 余婆道:“此人就是我们房主,要去接来甚易。” 遂回家来见文英,接他同去。 文英见他来接,心中甚喜。遂换了衣冠,同余婆来刘府。 夫人留在堂上,坐下细说得病根由。文英假意道:“夫人可晓得书上望闻问切么?大凡医人治病,先望其颜色枯润,闻其声音清浊,问其得病根源,然后切其脉息,迟速斟酌下药,无不取效。” 夫人听了这些正经道理,自然信从。引文英同到小姐房中,夫人掀开罗帐,迎着笑脸道:“接一位名医在此。” 文英把眼睛不住的向帐中偷看,这小姐在床上把秋波向外一转,霎时怎么认得文英,便将纤纤玉手伸出来。 按了一会脉息,欲说几句话挑逗小姐,见夫人在旁不敢启齿,只说道:“小姐满面邪气,却是鬼病相侵。若不经我看,十有八九将危。速往神前祷,方保无虞。” 你看那妇人听说这话,无有不信的,哪晓得是计,便齐往神前祷祝去了。 这文英赚夫人出去,还瞻前顾后,恐有人瞧见,便把言语挑逗道:“小姐的病症,都是那一赌睛光,见了风流才子染成的。” 小姐听了暗自惊疑道:“这两句是我昔日对那生吟的诗句,他怎将我心病看出?” 便在帐里凝眸遥望,却有些记得起来,又想道:“此人与那生相似,莫非就是那生知我病重,乔作医人进来探访?我今也把他回我的诗句挑他,便知真假。” 小姐道:“笑予恰似花边蝶,偷香窃玉待何时。” 文英道:“可怜夜长谁是伴,这是得病的根由。” 小姐见念的又是那诗上的,明是那生,十分病减去五分。此时,他二人眉迎目送,正要说些衷肠话,不料夫人突的走进房来,文英忙又正言作色,低头思想。 夫人道:“神前已经祷过,小女的脉息看得如何?” 文英道:“小姐脉息看了多时,尚没头绪。” 余婆道:“待瞎子来把小姐八字一算,看是如何?” 忽听有瞎子走来,余婆唤入,请到堂上坐下,念出八字道:“辛卯年辛卯月戊子日壬子时。” 瞎子向袖内取出一个小算盘,轮了一回道:“据我看来,此造格局清奇,若是男命必是腰金衣紫,若是女命定然凤冠霞帔。” 夫人道:“这是女命,求仔细推详。” 瞎子道:“这八字里边将来虽有大贵之局,只是目今邪魅生灾,实是难过。依小子看来,倒是至诚禳解,方保无虞。” 夫人听说,面色如灰,问道:“这重关煞,若是解禳,可过得么?” 瞎子道:“如今的神课,都是要些水,若今日禳祭,明后日便好了。” 夫人便唤院子买办牲礼,可接阴阳来禳解。 瞎子道:“不可!那阴阳生饮酒茹荤,不若小子吃长斋这样至诚,他不过把旧话念几句就要送神。如今必要动响器,神鬼才喜。况且小子口中许出的,若寻阴阳生来,反生灾惹祸。” 夫人道:“就借重你禳解吧!” 瞎子道:“非是小子科派那鬼神,也是看人家的假,如贫家不过一碗羹、一碗饭,便送好了。你们乡宦人家,若不用付猪羊,做个半宗愿心,那神也看不在眼内。” 余婆在旁撺掇道:“是了,今晚借重过来,便当重谢。” 瞎子作别出门。 夫人吩咐收拾空房与文英住,又吩咐把禳解之事一应买办完备。待至天晚,见那瞎子同一斑歌司,挑着箱子在堂前铺设起来,吹打一番,发过了符,接过了神。那瞎子打起油腔,跪在神前祷告,众人吹打响落一场后,将十供养中,却念得可听,都是打觑人的话。 只见瞎子捧着一副骨牌献上神前,道: 这副骨牌,好像如今的脱空人,转背之时,没处寻。一朝撞着格子眼,打得像个拆脚雁鹅形。 念毕,又将剪刀献上,道: 这把剪刀,好像如今的生青毛,口快舌尖,两面刀。有朝撞着生摩手,摩得个光不光来糙不糙。 念毕,又将算子承上,道: 这把算子,好像如今做蔑的人,见了金银就小心。有朝头重断了线,翻身跳出定盘星。 念毕,又将银锭献上,道: 这个银锭,好像如今做光棍的人,面上妆就假丝纹。用不着时两头跷,一加斧凿便头疼。 念毕,又将玉蟹献上,道: 这只玉蟹,好像如今做戏的人,妆成八脚是为尊。两只眼睛高突起,烧茶烧水就横行。 念毕,又将纸花献上,道: 这朵纸花儿,好像如今的老骚头,妆出形香惹蝶偷。脚骨一条铜丝颤,专要在葱草上逞风。 念毕,又将簪儿献上,道: 这只通气簪儿,好像如今的乔富翁,外面妆成里面空。有朝一曰没了法,挠破头皮问他通不通。 念毕,又将镜子贡上,道: 这面镜子,好像如今说谎的人,无形无影没正经。一朝对着真人面,这张丑脸现了形。 念毕,又将算盘贡上,道: 这个算盘,好像如今做经纪的人,毫厘丝忽甚分明。有时脱了钱和钞,高高搁起没人寻。 念毕,又将金针贡上,道: 这枝金针,好像如今老小官,眼儿还要别人穿。一朝生了沿釭症,一挂线寻衣难上难。 众人把十供养念完,便吹打送神。瞎子一个徒弟就去并了神前油来,一个去收了马下三牲。迨至吃过酒饭,天表将一封银总送众人。那瞎子接了,同众人散去。 且说文英留寓在家,托言看病,不时进房与小姐见面。夫人紧紧陪着,总不能交一言。那小姐见了文英,也足慰相思一念。未及六七日,十分病去八九。夫人大喜,便留文英在家,如至亲相待。 不知后来如何?下回分解。第八回 天表拿奸鸣枉法 学宪观句判联姻 却说夫人留文英在家,过了旬余,小姐病体全愈。 一日,文英在花阴间步,忽见小姐仍是旧时打扮,秋香随后,踱出中堂。文英在屏后看见,正欲近前相亲,忽听脚步响,见夫人出来,忙自退去。 文英十分不悦,自己暗解道:“我住在此,自有机缘,何必介怀。” 惟有李氏等了旬余,不见文英回家,心下着忙,急唤家童探听,恰好遇着余五,余五便把文英看病的事说了。 家童将此信报与李氏,李氏又气又恼道:“他不谙练医书,怎敢大胆看病?倘惹出祸来,也叫他自受。” 又唤家童道:“既是余五对你说,你可再去见他,问是谁指引?” 家童便又去问余五,余五道:“前日刘府来唤我妻,却值相公在我门首听见刘小姐染病重,因说我有一个良方是先父遗下的,专治女科疑难诸症,因此老妻特去吹嘘。夫人闻知,令老妻接去。” 家童听了,就央余五接文英回来。余五因记念老妻,就抽身来到刘宅。只因人声杳然,径造厨房去寻老妻。是时秋香捱到书舍,听见笑声吟吟,帐勾叮当。 秋香惊异,便向板缝瞅了两眼,看见小姐金莲勾在文英腰里,文英紧紧抽送不住,秋香看到出神,不觉精水从阴门流出,与小便无异,就把手插入裤中摸那物,骚痒非常。 抬头一看,忽见余五趋至,秋香连忙闪避,急得余五双膝跪下道:“我正高兴在这里,万乞姐姐垂怜,为我泄泄欲火。” 秋香啐了一口,把他推倒,向前急急走入,余五一场没趣,走到厨下往见其妻,把那话说了几句不题。 且说秋香推开余五,闪在一旁等得雨散云收,悄向小姐耳边,将余五勒他要奸的话说了。小姐惊得面如土色,连忙整衣捱进绣房去。 你道他两人何幸得此一会,只因小姐病痊,夫人欣幸熟睡房中,又因天表回庄上,所以无人碍眼,成此美事。文英端坐书房,忽闻窗前脚步响,趋出一看,见是余五。 余五向文英道:“相公府上有事,特挽老身相请。” 文英不肯回家,却以他往为词,托余五回覆母亲。 又过数日,值剖文新到科岁,相兼督学道坐在江阴发下牌来,吊孝江宁。文英探知,便与夫人告别。夫人再三致谢,置酒作饯。饮毕回家,宿了一夜,次早约了天表一同赴试。 到了江阴,幸喜宗师挂牌,明日就考上元几县。文英点进按号坐下,题目到手,把两篇文字一挥而就。远远望见天表目定口呆,搜索枯肠。 文英先去交卷,宗师面谕道:“诸生且回省城,待本道试毕回到江宁,方行发放。” 文英第二日即同天表起程,迎着顺风。不多时,就到天表家下。文英家下隔有一里远,天表就留住文英。只见摆开椅桌,罗列珍馐,天表殷勤相劝。酒饭已毕,文英致谢,竟欲回家。不料夫人趋出,十分款留。文英过了一夜,明早回见母亲。 李氏正在愁闷,因他妹子娇莲忽染痢疾,服药无效,过了数日,竟一病而亡,举家悼伤。 待诸事已毕,文英道:“今幸得有地主,正欲打点举业。不意刘夫人感我医功,谆谆款留,以致母亲有失定省。” 说罢,便又回到斋中。是晚,月影朦胧,文英正在花下盘旋,只见秋香走至,把个小东西递与文英拆看,上有五言诗一首,道: 天上有圆月,人间有至情;圆月或时缺,至情不可更。羡君安玠貌,爱郎至诚心;愿为箕扫妾,终身奉侍君。 文英看完,沉吟不语,秋香在旁,文英正去搂住亲嘴,秋香虽则久旷,也只推辞不允,连忙要走。 文英扯住道:“我有回诗一首,烦你带去,可少坐片时。” 便促笔立就五言诗一首,道: 金屋贮婵娟,富贵咸仰瞻;百计每攀援,媒妁不能纤。不惜千金躯,愿结鸾凤侣;乡贤如孟光,裙布毋怏怏。 写毕,付与秋香带去不题。再说夫人因愿心未完,念念不忘,择八月初一日往酬神愿,接天表归来。到这日备礼请神叫几乘轿,带几个使婢一齐都出,惟有小姐在家。 文英探知,锁了自己房门,步入小姐卧室。一见小姐,百般哄诱,便与小姐解衣就榻。扳起腿来,急急插进,抽送百余之外,正在极乐境界,肉肉心肝不绝于口。 不想天表先回,看见文英书房静锁,又见内厢房门紧闭,两人不见影响,惟秋香在面前。 天表心疑,遂问小姐那里去了? 秋香道:“方才用过午膳进房去了。” 天表道:“那庞生何时出去?” 秋香道:“不知。” 天表道:“必是二人有私情。” 便令秋香看看守堂前,就勿勿走到小姐门首,寻条板缝去张,不是铺床之处,看不明白。 少顷,闻得男女音声,只见文英与侄女携手开门出来,天表大怒,喝道:“干得好事!” 吓得小姐掩面复进房中。天表把文英挥了几拳,道:“汝是秀士,必知礼着。这不是贾氏私衙,突入内室在此何干?今我问汝,送官好否?” 文英道:“惟愿送官。” 天表道:“依你说来,我怕送官么?我同你就去。” 忽夫人下轿,惊问何事?天表将丑事说了,又道:“闻得宗师考完已回省城,这光棍带到宗师那里去,先除了名,再问一个大罪。” 文英自揣有愧,并不分剖。天表拽了文英出门,一路“奸贼”二字骂个不歇。街市人询问,天表便将此事细说。那余五也知了风声,欲往刘家观望,又想道:“前日原是我指引去的,若惹到自己身上,便不得清净。” 天表一到道前,央人写了状纸,将文英拉进道门叫屈。 宗师正在堂上,听得叫喊,着人唤进便问:“何事?” 天表道:“为强奸室女的。” 就把状词呈上。宗师展开一看,状上写道:具呈生员刘锦为强奸室女事:侄女玉蓉,宦室名姝。劣生庞国俊,色中饿鬼。东家墙楼其处,千不思隔墙有耳。章台柳已折他人,漫道无心插柳。绣房中强奸鸾凤,孽镜台前叩除袅獍。上告。宗师至廷颇大有才能,决断如神。兼之清正慈祥,宽宏仁恕。 将状词看了,见是宦家子女,先人体面,心中便有宽宥之意。遂唤过文英问道:“汝名庞国俊,是上元县生员么?” 文英道:“是。” 宗师道:“前日试卷我已超拔,看你堂堂仪表不像下品。当知礼法,何乃强奸宦家室女?当招律问罪。” 文英哀告道:“刘宅墙高数仞。若不是开门延纳,生员岂能飞入?此是私奸,实非强奸,况生员也是宦门旧商,可怜两姓俱系宦家子女,尚未婚娶,与其打死案下,无宁笔下超生,望大宗师怜宥。” 王宗师道:“强奸当拘刘氏执证,便见分明。” 随唤公差拘小姐到案前。 公差拘到,宗师道:“你叔子看你奸情是真是假?” 小姐跪着赧颜无话。宗师喝道:“奸情必有!想是和奸非强奸。” 小姐把楼前相见,两下传诗后又乔作医人探病的缘由告诉一番。 宗师道:“你两人该谨持理法,何为此非礼之事?” 小姐道:“望老爷仁慈曲庇,虽死不忘恩!” 天表跪在丹墀下,正欲上前强辩,被两个皂隶依旧扯下去。 宗师道:“你两人既能作诗,就此面试。文英将檐前蛛网悬蝶为题,小姐将堂上竹帘为题,各面试一首。” 文英遂信口吟道: 只因赋性大颠狂,游遍花间觅采香;今日映投罗网内,翻身便作状元郎。 刘小姐亦遂吟道: 缘筠劈破条条节,红线轻开眼眼奇;只为爱花成格段,致令真节有参差。 王宗师听了赞叹不辍。见其供称俱未议婚,便道:“今日若据律法,通奸者杖八十。姑念天生一对才子佳人,孔子道:‘君子成人之美。’吾今当权,何惜一屈法不以成人美乎?”就当下判道:审得庞国俊青矜才子,刘玉蓉红粉娇娃。诗咏楼前,欲赘相思寸念。病捱阃丙,谁怜儿女私心。兼母民之酬愿,遂缔约于绣房边。叔子之归家,即遍访于户外,打散鸳鸯,不过直清理法,配成鸾凤,无非曲就名门,欲开一面,直还假三分法,从此两家偕姻眷,不须逾墙错穴隙。天表禀道:“大宗师如此垄断,则萧何法律何在?但非礼成婚,后人何以为训?” 王宗师道:“岂不闻,卓茂云律设大法,理顺人情死。他二人才貌双全,正是天生仙种。就令今日归家遂缔良姻,成一场美事。” 天表不敢再执,一齐叩谢出来。众人见学道不问奸情反判为夫妇,皆以为异事,遂编成一个词儿道: 江南学宪王方便,首奸不把奸情断;当堂几句撮空诗,对面两人供认案。判成夫妻成姻眷,这样奇闻真罕见;悔杀无端刘天表,不做人情反招怨。 《右调 鹧鸪天》 当晚文英就与小姐成亲,惟有天表十分受气,对夫人道:“他两个做了夫妻,有何荣辱?我与你却脸面不光。连那门首状元及第匾额,也玷辱了。我明早回庄去,永世不来。家中事体,让与这光棍主持罢。” 夫人道:“女婿是别姓,也不能代管事体。” 天表道:“既拜你做岳母,便是半子。你的私蓄日后自然与女儿女婿,终不肯分些与我。”不题。 且说文英甚感宗师之德,又闻试卷已经超拔,又得了娇妻,心中大喜。次早家中闻知,命余婆家僮挑行李一同进来。有诗为证: 昨是偷香侣,今为坦腹郎;行迹从此定,书剑尽收藏。 家僮歇了担,站在阶前,余婆见夫人道:“特来贺喜。” 天表听见大怒道:“今后你这老泼贱再进门来,把腿来打拆。” 家僮见他着恼,把舌伸出道:“新亲新眷就装出这副嘴脸。” 夫人劝开天表,家僮赶到夫人面前叩头,夫人起身把行李仔细一看,却是: 几卷残书,一方古砚。锦囊中三尺瑶琴,铜鞘里七星宝剑,一柄玉壶,半箱残简,紫毡包装几件精致衣裳,红绒毯裹一床半新铺盖。 未知天表后来有甚话说?下回分解。第九回 恨前仇纠党雪耻 苦读书独立登科 诗曰: 书生未遇时,受人无限欺;奸计纷投至,凶徒难展奇。惟有苦攻书。预期折桂枝;穹苍不负人,一举便成名。 话说宗师发案,文英是一等一名,天表是六等六名。文英听得案发,亲自往看,见自己高取,又见天表是末等,心中欣喜。天表意气扬扬亦自去看,见文英是批首,自己六等,心内怡然,以等多者为高,只道有了科举。 又道:“我平日不肯读书,今突出一名科举偏是难我的事。” 你道天表为何等数不识优劣,只因他的秀才是乃兄在日所荐,自来专以告病游学为名。不想此番兴高,定要赴考,依旧把衣巾送还。过了数日,宗师挂出牌来,限十六日发放江宁一郡秀才。 这日秀才齐集,取在前列者扬扬得意,取在后等者面如土,俱在堂前伺候发落。少刻宗师升堂,先发放府学毕,随发放上元县第一。 便叫文英,文英上去,宗师展卷赞道:“你文章根极性理,禀经酌雅,开合起复,悉归于法,特为首拔。前日之事,若非本道开例穴就,恐你大有不便。今后须要珍重,努力攻书。” 文英再三致谢,领了花红纸笔迎出大门。 天表等待多时才叫着他,他迎着笑脸过去,宗师见了大怒道:“为人轻狂,何曾亲见诗当。怪道你的文字就如乌龟尿也比你还长。话不成话,字不成字,有腼面目列在学校,惟有捉奸事体是你惯家。” 随唤教上把他除名,立时逐出。此日天表被逐回家,十分忿恨。 前日因文英之气,今日受发落之辱,心上愈加怀愤。想了一夜,天明起来,请出考卷并银八钱,付与梓人刊刻。两三日板成刷印起来,又作几句不平的批语一并刻了,送与诸友。那批语上说道:善相文者,必知文实可嘉而后嘉之,文实可贬而后贬之。不知相文者,大不然。如锦之试整文总不试四百,其字句句皆精,字字皆通,竟以六等见赐,锦其其心乎?今特梓而出之。广送在庠诸友一观,以扶公道。庶几夭理人心犹存一脉耳。刘锦自识印完逐帖分开,写下几百张,着人沿路散去。有与他相好的,都来劝道:“吾兄此试其贫有屈,只是批语其伤当事,万一宗师闻之,未必无事。” 天表心中犹愤愤不平。后来宗师果然知道了,出了火签立刻拘到案前。 宗师喝道:“不知死的,你自己胡言乱语还不知羞,反又刊刻广送。” 叫皂隶打了三十板赶出。有些班役随他到家索包,只得对了一两二钱送他,才各散去。明早叫了一乘轿,抬回庄去。也觉痛疼异常,将息了两月,方能如故。自觉无颜见人,只得静坐庄上,吃些清闲酒饭。 且说文英自考了批首,天表六等,心中称意。不料刻卷广送惹出祸来,更觉奇异。时桂花盛开,文英与小姐步到芙蓉轩后花间赏玩。有词为证: 花则一名种分三色,嫩红娇白妖黄。正清耿佳景,旖旎非常,自然丰韵,开时不惹蜂乱蝶狂。把酒独酌蟾光问光,神何属离光中央,引骚人乘兴广赋诗章,几多才子争攀折,桓娥三种清香。状元是红黄,为榜眼白探花郎。 《右调 金菊对芙蓉》 二人向芙蓉轩后看看,日色将午,方才回房。夫人唤秋香接文英、小姐去用膳。 夫人对文英道:“我之倦倦相留者,意欲从容就此祖争,只为那厌物妒忌,不期宗师有此雅爱,不论奸情反为媒妁,其仁人君子。可钦可敬。” 文英道:“这事也因文章之力,宗师先已属目,边值此事到前,便开恩于我。” 你看夫人见女婿取一名科举,领出花红纸笔,又见天表做出这丑事,愈敬重文英。 一日,文英往街上闲步,见一家门首撑起布篷,挨挤多人。文英看是相士。只见那壁上挂华两句诗: 识天下隐名宰相,如世上末遇英豪。 只见那相士又口中念着四句道: 石崇豪富范丹穷,早发甘罗晚太公;彭祖寿高颜命短,六人俱在五行中。 这四句原是相士开口拦江网,指望聚集人来,便好得纸包骗分文。那相士也有眼力,在人丛中独向文英,把他自上而下仔细相了道:“尊相眉目生得清秀,气宇轩昂,况又贵骨非凡,应在少年科甲,还有鼎甲之荣。只是尊面有些黑气,日下恐有小人暗算,过了今年便交好运。” 文英欣喜,包二钱银送他,欣欣回家。看见天表在厅前小遗,文英只得近前唱喏。他虽回一揖,其实愠见于面。自此一来,再无回庄之念。想在家要与文英寻非生事,竟在家中往下。 那文英是个聪明人,见他颜色不悦,便逆来顺受,分外小心谦敬。这天表包藏祸心,只是要害文英。 适有一人来拜,道是天表密举是上渠虎山。天表出迎,竟携手到静密之处坐下。 天表道:“弟与你无有不解之仇,意欲设计害他,兄可为弟谋之。” 虎山道:“他有了科举,若不及时下手,此气何由得出?不若纠集党伴,在门首伺候,待他出来打得半死便了。” 天表道:“此计大妙。” 两人计定,天表就回庄上。凡是牧牛牧羊种田种园的村夫,一齐唤来。顷刻聚了五六十人,天表取银二两买了酒肉佳肴款待众人。 酒至半酣,天表道:“我与小庞仇深切齿,明日你们随我入城守在我家门首,看他出来着实打他一顿,我才少息其耻。” 众人满口应诺。 次早,天表领众人来到城中,又去寻那卖肉的王八、杀狗的朱七、卖俏的顾阿祖,皆是无徒光棍。 朱七道:“既有此事,须多邀人日夜把守。” 天表道:“我昨日在南庄带五六十人在此,今欲借重三位为统领。” 就取出三封银送与三人。朱七就挺身如报父仇,派三十人管大门,又派三十人管园门。排列已完,天表趋进家中。听得书声,天表心生一计诱他出门,就走到书房。 见了文英,两人坐下,天表道:“今日是迎城隍会,我进城来一路真正好看,特来约你去看。” 文英道:“侄愿闭门读书,不喜路途挨挤,不敢相陪。” 天表见哄不出,只得到夫人里边去了。文英馆中一个小厮名阿王,他偶然出门,见四下俱是人排着,悄悄来说。 文英想道:“莫非这奸棍要来害我?” 又见秋香来说道:“我在月台上,望见园门外排三十余人,不知何故?” 文英大惊,急入内厢,把前后门之故与小姐说了,便道:“定是天表要来害我,我今远遁几时,待秋闱得意,他自然顺从。若只尸庭不出,万一夜间捱入,其奸谋来侍。我想王年伯现今告假在家,满城皆畏惧他,不如修书一函达他。” 遂举笔写道:旬余不及走候,鄙衷负歉。兹有奸棍刘天表毒如蛇蝎,聚集六十余凶,把持前后门来害小侄。恐黑夜潜窜入内,便堕其术中矣!敢求年伯尊舆黄盖并盛,使三四人来到妻家,小侄闪身而出,庶可免此厄耳。特此走恳王老年伯大人尊前。写完即忙对园唤人持去。文英把衣服书籍收拾了,进与小姐相见。 小姐含泪不舍,文英道:“我今一去,那光棍自扫兴而退,日后我偶来仍可相亲,只是权作躲避之策。” 忽见一人步入,文英伸头一望,却是轿伞到了。 忙与小姐挥泪作别,趋走出来,将书籍衣包放在轿内,文英便入轿坐下。轿前黄盖,轿旁家人随行,抬出大门而去。那班奸棍晓得是本城王乡宦,眼睁睁不敢动手。 再说天表坐了半日,又到书房来寻文英,却是锁扣。进门一问,并不见踪影。慌忙赶出门首问那些人道:“你们守了多时,曾见一后生溜出么?” 众人道:“但见王乡宦抬进抬出,何曾见是后生?” 天表道:“毕竟这乖贼放走了,你们且散去,只是空劳众位。” 那文英坐了轿,来见年伯,王乡宦正色道:“年侄前程万里,怎把身置在险地,况秋闱在迩,尤宜刻志攻书。” 文英致谢道:“若非年伯雅爱,几为棍徒所辱。” 话毕就回家,见母将前事一说,母亲大惊。 文英道:“科场在迩,欲把经书时文二三场之类,预为温习,只是没有幽静之处。忽闻得张、任二友俱有科举,在一个古寺内肄业,我不若往昭二人,同他们作伴。” 便寻到古寺内,见垂杨清溪,果是个幽静寺院。有唐诗一律为证: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有钟磬音。 文英便往房头访问,长老随指引张、任书房之内见了张、任。即将伴读之事与张、任一说,张、任应承。 文英遂回家,唤家僮挑了行李并衣服书籍即刻挑来,三人切磋琢磨。 你看天表见文英一去,便对夫人道:“文英前日同我到江阴去,我把几个笔画多的字问他,就不认得,还去进什么场?” 夫人道:“他吟诗作赋,俱是来得。” 天表道:“如今世上人谁不晓得做几句打油诗,这折油诗能骗别事,难道举人进士也是骗得来的?如今把侄女另觅佳婿,不然那旧病又要发了。” 夫人听说,与他争闹,放声大哭。他只得仍回庄。 自此文英一月一回与小姐一会,其余在寺中苦读。俄而冬尽秋来,又是一年光景。与试官已到,初六日进帘。到了头场,文英喜得题目凑手,七篇文字尽皆称意。二场、三场,无不中式。 过了十五,文英与张、任各写出闱牍,互相赞诵。候至出榜,文英果中第二名,张子将中在二十名,唯有任伯衢落在副榜第一名。 文英欢喜之极,那些亲友莫不馈送贺信,登门求见,真个一时荣耀。文英吃过鹿鸣宴,迎将回来。比那案省进学更加百倍。拜了祖宗母亲,次早便去拜夫人并见小姐。 你道房师是谁?原来就是上元县知县赵公。因他是诗经都好,文英也习诗。 进见之时,再三致谢。赵公笑道:“当日进学是我超拔,今又是我首荐,终久在我门下做门生。” 文英别了赵公,便去谢大座师,会诸同伴。赵公便将旗杆牌匾吹打送来。 文英着人把旗杆竖起,牌匾高悬。来往之人看了,谁不钦敬?天表再敢纠党毒害文英吗?恐未必然。不知春试更得联捷否?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天表高高兴兴费了数两银子,纠集无数棍徒,卒不能少害文某一场,没趣而散。文英乃能介然独立,一举登科,后又幸叨鼎甲,自不足以挠之也。 闹花丛卷之三终新镌小说闹花丛 卷之四 第十回 长安捷报状元郎 金陵锦衣归故里 词曰: 藜大映寒膻,铁砚磨穿,春雷忽向禹门喧。嚼尽黄齑商征韵,选中青钱。御试绿袍鲜,丰辨翩翩,紫骑嘶到杏花边。十里玉楼争注目,魂煞婵娟。 《右调 浪淘沙》 再说文英中后,心中快乐异常,取出闱牍速刻朱卷,写下许多拜帖,以待朱卷完工,便可往拜亲友并诸同年。将及十余日方才板完。连忙完得印订事务,又是十多日,文英才得出门拜客。文英家中向来原是乏价的,此时竟有三匹人跟随。 不知世俗恶薄专有一种人等,一科新举人出,便去投靠着,名曰:“靠新贵。”待得官高位显,家主有了势力,他便虎视眈眈择人而食,岂是些贤良人物! 却说天表是个势利人,起初谋害文英,又要转嫁侄女,一见文英中了,便备下许多盛礼致恭伏罪。 文英拜客回家,他便伛偻足恭出外相迎,笑容满面,如坐人于春风和气之中。文英见他礼物乐得收下。 又看此鞠躬之状,前日之事就消释了。及至见了夫人,甜言美语,百般奉承,嘻嘻笑道:“嫂嫂今日有了好女婿,连我脸上加了十分光彩。” 夫人道:“前日被你捉奸到官,使我女儿出乖露丑,就有些光彩也与你无涉。他今日举已中了,你快去做怎样的大官,在此何干?” 天表满面羞惭,坐立不安。少顷小姐出来,又假意说道:“侄婿之中,只因我前次激励得紧,他方肯苦志寒窗,今日幸登金榜,你看这次叔叔有功么?” 小姐背面不应,他又笑戏这:“做了举人奶奶,把阿叔都不瞅不睬了!却无是理。” 小姐勃然怒道:“前后门拦埋伏多凶,不知谁人毒策?若非巧计脱身,怎有今日,忍心害理,其此为甚!” 天表甚觉没趣,怏怏而出。 文英为着大座师在馆,日日清晨要去参见。那些同年都来同谒,参过座师,又要往谢按台并各房师。众人随自散去。文英拜完同年,那回拜送朱卷的纷纷到来,文英应接不暇。 亲友中,有当日未曾送贺信的,如今又来补送。文英只得将前番的、现今的,一一请来看戏饮酒,以了此局。那张子将与文英同在赵公门下,他家贺富厚,便捐贺请一房年友相接,文英只得也去赴席。 那赵公一房,取得八卷门生,其首即是文英,特荐经魁,主司准之。到张子将已是第三卷了,赵公心中最得意的是文英。忽一日,见报到钦召赵公,说是钱粮催征得足,居官清正,颇有才干,不畏烦剧,特召进京考选。 赵公喜不自胜,把科道官职就稳拿在手里。连忙打点行囊,交割钱粮并名样册籍,辞别上台,文英置酒作饯。到了明日赵公起身,文英远送到二三站路外,方才回家。 是日就与小姐商议,道:“我们二人今日成全夫妇,皆赖王宗师之功。闻得初三是他诞辰,不可无礼往庆。” 文英立时备下一副盛礼,以酬当时作合之恩。那礼单上写道: 谨具 寿币肆端 鲜鱼肆尾 寿烛一对 寿仙一座鲜肉二方 寿面一盘 生鹅一对 寿糕一盘生羊二只 生鸡四只 寿桃一盘 春酒二壶 奉 申 祝敬 门生庞国俊顿首拜 到了初三,文英将礼帖交与从者,坐了大轿往见宗师。文英一至,宗师当堂相见。文英即将视帖递上,宗师展开细看,殷殷致谢。便把寿币寿仙寿酒收了,余皆返璧。 文英抽身告别。回到门首,只见张子将的轿也到了,文英邀入坐下。 张子将道:“年兄何来?” 文英道:“特去拜王宗师生日,不期兄来赐顾,刚刚相遇。” 张子将道:“如今已是十月外,我辈同年起身会试者,足足去了一半。小弟拣定十五起程,年兄可整束行装与弟偕往,不可迟延。” 文英道:“月半边,再捱不去了,领教!领教!” 及送子将出门去,便与小姐言之,竟接母亲一同居住。惟候十五日下舡。收拾衣服铺盖,带了二百金盘费,三个僮仆。 到了十四晚,夫人备酒款待。明早把行李先发下船,自己别了母亲并夫人,文英与小姐依恋不舍,只得挥泪而别。幸有子将同行颇不寂寞,出了南京,一路上便勤心读书,将有两个月才到都门,赁下寓所,子将、文英互相砥砺。只听得前后左右皆是吟诵之声,愈加兴高。 到了二月十五日,三场已过,文英闱卷又做得清新可爱。 等至揭晓,文英中在第十二名进士。那张子将竟遭点额,连茸嗟叹,便与文英作别道:“年兄今日已作天上人了,小弟情兴萧索,准在明早就要回家。” 文英置酒作饯,又将十二金作赆,张子将带领童仆,先自回去不题。 再说文英到了三月初三日殿试,此时尽挟生平抱负,竟吐胸中锦绣。献策金门,皆欲夺取天下大魁。不料文英中了状元,侍胪唱时,竟选了翰林院编修。 文英步进殿前,谢过了圣恩,钦命游街三日。 辞朝出来,宫花宫袍,闪闪烁烁。到得丘凤楼前,府尹将轿来接。抬到堂前,府尹备筵款待文英,此时荣耀无比。那些在京大小官员,无不厚礼申贺。 便差报子往江宁府刘状元府中报捷,报人禀道:“老爷姓庞,为何要报到刘状元家去?” 文英道:“我因赘在刘府,太夫人亦在彼处,所以先要打头报去。” 报人星夜飞奔来到江宁,竟往刘府报捷。举家听得文英中了状元,真是喜从天降,便把报人留在家中住了,忙接天表回家打发赏赐。 天表与夫人争竞出门,文英进京几时,并不回家一次。听得文英中了状元,追悔无及。又自拨量道:“当今之世,倒是势利些方行得通。我今回去说几句势利话,断没有怪我之理。” 趋将回来,但见喧阗闹吵,俱是宦家来贺的。 天表见了小姐,深深拜揖道:“状元夫人,愚叔特来贺喜。” 小姐连夸叔叔深谋奇计,致有今日之荣。 夫人道:“前日招了庞生为婿,你说是玷辱匾额。今已得中状元,便翁婿一般,并不见玷辱之处。” 只因报人催促起身,遂命天表酬谢送出。 次日,江宁太守得了试录,恭送旗匾以表其门。又建状元牌坊,母子婆媳喜出望外。又把门墙改得齐齐整整,凡是天下之人,谁不记得庞状元。正是: 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文英授了翰林官职,虽欲请假还乡,奈非三年例假焉得告归?京中官长看他年纪幼小,姿容如玉,谁不赞美。有一当推阁下姓方,名之杰,生得一女,年已十六,只因不肯轻配,以致尚未许人,必择少年状元便谐伉俪。 一见文英,心中如得至宝,不忍撇下,烦通政司孙相德作媒。 文英正静坐中堂,只见一人报进道:“通政司孙爷来拜!” 文英连忙出迎,请到堂前坐下。 文英道:“有何见教?敢蒙下顾。” 孙公道:“阁下方彦翁仰慕大才,有一爱女欲以庞兄为婿,特托不佞做媒,幸勿推却。” 文英道:“晚生名微德薄,已有妻室,只是未曾送进,此事万难从命。” 孙公道:“既然如此,也不敢相劝,容俟回覆彦翁,再当请教。” 言罢起身别去,便见方彦翁,将文英之言细述。彦翁不悦,又烦孙公再三致意。孙公只得又见文英说道:“方才转述尊意,彦翁大有不悦之色,只怕这亲事不能固却说合。坚执不允,只恐日后变生不测,还要三思,勿贻后悔。” 文英复如前言,那孙公也有些厌烦,一去竟爰彦庵,云是不谐。 彦庵正在大怒边,王敬斋来望问道:“先生何故不悦?” 彦庵道:“我将爱女愿与庞状元作配,他只云有妻不从。” 敬斋道:“那庞生是我年侄,他原娶妻二年。今科新探花李元,此人才貌与庞生不相高下,且仅十八岁,尚未有妻,先生不若招为佳婿其相凑合。” 彦庵便又烦敬斋作媒。不想敬斋一说,他便应诺。文英要接家眷进京,因无正人可托,止天表是个呆物,只得中止。 忽一日余五求见,文英邀入书房,亮明道:“前日匆勿造贺,尚有一事未及细谈,不知庞爷要纳如夫人否?” 文英欣然道:“若荐倾城佳丽,愿求执柯。” 亮明道:“有一舍亲周生取妻美娘,成亲未久,出外而亡。此女既无所归,应须改嫁若朽,忝在通家。只因此女国色无双,为此造府通知。若庞爷肯纳,不须聘礼,便当送至。” 文英道:“既承厚爱,怎有不其聘之礼?” 备下彩缎四端,聘金六十两,遣人随着亮明送到周家。亮明因为趋奉文英,把那礼物一概返璧,反添上尺头四疋,皮箱二对。那夜成亲,文英满心欢喜。自后,两人云雨之情,无暇细述。 过了两年,文英便要请假还乡葬父。一本捴呈,已蒙爷允。文英遂择好日起程,有此表班,又新收些仆从,共有三四十人,雇了两只座船。文英辞朝,别了同僚各衙门官府,赶着黄道吉日,齐上船去。把钦假牌挂在船头上,不住的吹吹打打,一路上往来舡只望之,无不趋避。 每到市镇上,三声大炮,地方官府无不出迎。凡是同年故旧一拜留酒,就住下几日。路上捱停了日子,至数月方到金陵。先唤人通报家中,把两套凤冠霞帔,送与母亲、小姐,天表并亲友一齐出郭相迎。正所谓: 贫居闹市无人问,贵在深山有远亲。 次日,文英进城,向府某取了四十名皂快,排列执事,乘着大轿,三班吹打,鸣锣响道,一径抬到门首。但见门闾轮换,鼓乐喧阗。一进中堂,走下轿来,拜谢母亲,又拜夫人。随与小姐会礼,又唤美娘出轿,逐位拜见。小姐甚是贤慧,竟无妒忌之心。 当晚天表叫班戏子,排列酒筵,与文英接风。文英只得领席,未知如何?下回分解。第十一回 假满还朝携众妾 难逢前途仗一仙 诗曰: 忆逢天颜年已余,策蹇燕都正奋翮;一心欲望尽臣职,无奈半途遭险厄。扁舟频与巨浪游,神仙拥护散鸿濛;携妻握妾赴皇阙,曳履登朝君非格。 次日,文英用完早膳,凡是抚按以及司道、府县,俱办礼来庆贺。又有本城乡绅同拖来庆贺,挤做一团也不及会。只得以另日相见之说婉辞绅袍。文英应酬当事,足足缠了一日。惟有王宗师现升福建福宁道,他知文英初回无片刻之假,到次早,亲来探望,文英迎接邀入中堂,王宗师先将贺礼递出,依师生坐下。 王宗师道:“贤契昔为偷花容,今作状元郎,可见蝶恋蛛网之作一大姻缘矣。” 文英微笑道:“若非老师洪恩造就,几为缧绁中人,焉敢相望今日?” 王宗师茶过数巡,欲待起身,忽听门首鼓乐声响。 文英问是何处来的,众人应道:“刘二相公来作贺的,闻得道爷在内,不及进来。” 王宗师问是何人来? 文英道:“就是妻叔刘锦,当日与门生作对的。” 王宗师道:“我观此人狂妄异当。” 话毕,便起身别去。天表遂抬了厚礼,趋进当前,不知厢房内有些亲戚,竟扯住文英圆领袖子打一个软滕,文英把手抱起。 有诗二首为证: 只为心中抱不事,曾无委助待书生;今朝一举成名日,暇底须防不认情。 其二: 输情下礼佛前非,不是今日损威仪;若得状元心转日,死灰还有复燃机。 明日文英回拜官长并绅袍亲友,一连数日方尽。又有人出帖来公请,有独自私请,有请登山的,有请玩水的,文英日日被请作醉乡人。文英有表姊桂萼,闻得表弟荣耀,便来往候。 时陈氏已殁三年。见了姨娘李氏,诉及无所依归,泣诉不止。文英与他原有夙好,虽然他年纪长些,意欲纳为第三位夫人。 向小姐跪下道:“不瞒夫人说,下官与桂萼姐原有旧情,望夫人宽容,纳为副室,尊意若何?” 小姐扶起道:“妾非妒妇,何作此状?” 口虽如此说,心中又自嗟叹道:“他有了一个美娘,又思量什么桂萼,我又旷三年有余,他今荣归十余日,并不与我少叔欢情。” 心内有些不悦。文英这晚使与小姐一会阳台。 正是新娶不如远归,两人欢情不及细述,有七言绝句四首为证:恩爱轻分几度秋,罗袗湿尽泪交流;今宵重整鸳鸯被,撇却年来几许愁。其二:灯前尽诉别离愁,只有相思无尽头;最是情风明月夜,痴心一片倩谁收。其三:花开花落又开花,得意皇都便省家;不是一番能努力,几乎落魄滞天涯。其四:从来久别赛新婚,握雨携云总十分;莫把工夫都用尽,留些委曲再温存。却说桂萼在家止与姑姑琼娥作伴,不胜寂寞,因而谈及陈次襄被人诬害系狱,桂萼禀知李氏转达文英。文英细知由情,登时去拜太尊,备说次襄被害系狱,太尊立刻释放。 原来王三晓得次襄豪侠,不肯让人,惟恐缚虎不倒,反受其伤。所以绝其音信,必欲置之死地。幸而遇着一个狱吏唤做邱八儿,曾受次襄恩惠,仗他一力扶持,不致饿死。 次襄放得出门,便向文英跪谢道:“意谓终在囹圄,讵想庞爷恩救。自惭力弱,无能可报,惟有至家当以小姬奉酬。” 文英大笑,两下散去。 不移时,次襄复至,对文英道:“小姬在此奉充箕扫,幸乞莞纳。” 文英款留次襄,他只是坚辞远蹈,便欣然收下领见小姐。 小姐勃然道:“既已送来,怎好发还,如今却不便再娶了。” 文英道:“并无分文为聘,何可拒绝,再收了秋香,便心满意足。” 小姐听了笑而不言,文英此时就有一妻四妾了。 一日,文英母亲道:“汝回来月余,当往坟前祭祖,以尽子孙之礼。” 文英便择吉日,邀至亲同往墓上拜奠。备了祭物,坐了大轿,吹打出城。各处祭扫毕,即唤风水先生于祖坟上看块好地,完了葬亲一事。 是日,文英把祀祖钱余令众人享其福惠而散。天晚回家,文英见一人来禀道:“提学王老爷任期限急,准在后日上船,特差人禀上老爷。” 文英听了,即取齎十金作赆一席戏酒送行。迨饮至尽量,王宗师致谢起身就回。不题。 再说文英每掸小姐之忌,而爱四姬之趣,因以后边旷地,唤匠人构造书室。又叠山凿池,广栽花木,每日焚香宴坐。至若四姬也有喜说喜笑,也有好吹好唱,终日纵情狂荡。 惟有小姐爱清净,少笑语,为人持重,无轻俳之容,常独坐一室不与众姬为伍。 文英恐小姐怪他,常常入房安慰。原来文英门上,每日官府求见者,不计其数。他只是淡下财帛,那些相与的当道反送情与他。 文英在家一年,已得四万金。此时假期将满,圣上差使臣齎旨相召。文英不敢迟疑,收拾行装起身进京。带了母亲、夫人及小姐、四姬并美婢、童仆,一齐上船。 李氏、夫人后舱,小姐中舱,四姬其为一舱。见舡中闭塞,不能行步,只是烧香下棋抹牌笑语。到日影过西,便设酒筵接母亲、夫人、小姐并四姬序次坐定,开怀畅饮,直至更深方各回舱。 文英先到小姐处,捧起小姐双足,急以阳物捣入,往来驰骤有五六百抽,草草完局。又到四姬处,重整旗锦,把四姬做个合欢大会。 文英睡在中间,四姬捻他尘柄,急先夺弄,先令美娘仰卧腾身而上,再令秋香、桂萼坐在两边,将美娘玉腿各人抬起一只,然后用力顶送,直捣重闪,那美娘遍身爽快,呼唤不绝。 文英一头狂抽,又把那脚指插入琼娥牝户,惹得琼娥不能自持,但觉牝户酸疼难忍,文英把美娘放起,爬上琼娥胸膛,琼娥急捻文英孽根塞进阴缝,一掀一顿,将有一子之数,只听得秋香、桂萼叫道:“你们只管快活,却忘记了我俩个。” 文英即忙唤过桂萼,正要下卡,只因连战三个,气力有限,自己仰卧独上,桂萼如飞跨起,将阴门套上玉茎,肋力抽顶,也不顾捣碎花心,狠命一套一套的射个不歇,秋香等得焦燥,忙把桂萼扯下,文英又觉精力少足,翻身骑上秋香肚腹,尽力奉承,足有八百余抽,方才停歇,忽远远听见几个道人磬声如沸,将一个词儿朗朗念诵,令人可听。 他道是: 纵活百年终觉少,风尘碌碌何时了。为图富贵使机关,富贵来时人已老。君不见留侯昔日寻赤松,陶潜解绶归篱东。知足不辱乃真诀,功成退步是英雄。安得骑鲸上丹阙,且把一肩尘担歇。玉箫金管沙棠舟,间向五湖弄秋月。苒指光阴人一年,劝君莫惜居酒钱。不见秦皇与汉武,只今陵树无寒烟。 文英听完道:“这一首古体是警醒人,不可把“名利”二字虚哄过日。我想改仕归林实是乐事,且再混几载,便可急流勇退。” 却说天表见文英起身,他便心高气硬,不肯回庄住。在楼门内,仍如当日做公弟的光景。交接官客转将文英妆头。有不谙来由的,被他哄骗便把天大公事送与他。 有晓得其中情迹,只是淡淡相交,虽然如此,也还在文英身上趁些闲钱。文英知了风声,恐玷自己官箴,心中不悦。 凡是江宁官府选出,便亲自嘱咐道:“奸棍刘锦虽系亲属,不必以礼相加。” 如此数次,那些官府都知道了。天表自觉了数难移,依旧往南庄去了。 再说文英行了二十余日,将到黄河口。忽天色昏黑,狂风骤雨,大波大浪,半日不止,不免有泊碎舡只之虞,淹溺人口之悲。 文英道:“想是船中淫秽触怒神朗城,今虔告天地龙神,请息尊怒。待下官虔诚备礼酬谢,幸勿见青。” 祷毕,忽望见西边放出一条亮光,看见一个道人,口把法水乱喷,又将仙帚乱摇,道:“吾奉玉帝敕旨,庞国俊逢此险阻已将一日,可作速荡平,让他前去。” 又道:“俺系地仙赤松,汝是吾一列之人,因汝凡心未尽,容当从容度汝,故来扶救。” 文英半空听说,正欲谢问,只见那道人化阵清风而去,不见踪影。自此风平浪静,现出红日。他人船内各有损坏,独文英的舡诸事保全,皆赖此仙之力。 便顺风而行,不及数日已到都门。众人把行李先搬进城,文英母亲并夫人、小姐,俱穿红圆领,头戴翠花朵。美娥四人也是满头珠翠,身上皆穿桃红夹袄,三寸金莲,娉婷袅娜。三人上大轿,四人上小轿,一齐抬到署内。 文英等待事毕,方自进城。次早五鼓,于午门外伺候圣驾。 俯觐龙颜,奏道:“臣庞国俊蒙皇上钦赐状元,除授翰林院编修,今假满还朝,特来奏上,愿效驰驱。” 圣旨命暂退原官起用,文英谢首已过,便自欣幸非常,且自回署。未知结局如何?下回分解。第十二回 历久言尊富贵足 阅尽尘埃仙境高 诗曰: 人生百岁古来少,红尘劳碌何时了;富贵贪心只不回,使尽机关又已老。 其二: 子房辟谷求仙早,渊明抛弃玉斗高;利禄淡泊能知足,身登玄圃弃蓬蒿。 话说文英还朝奉旨,仍将原官起用。只是职任清高,署位荒凉,无钱可觅,文英幸假归时,说得些公事,聊以将此度日。 迨至京、邸,凡要路衙门,就要厚礼供献。少不遂意,便寻是生非。文英未免又费数千金方能无恙。自此朝则入班执事,一日有半日之暇,非是同年饮酒谈心,便与妻妾风谑。猜拳行令、赌色叫牌,无不备至。 过了一载,是大比之年,钦命文英典试盛京,为正主考。又发翰林院检讨史在廷为副主考。天下数限,惜盛京额最广,文英所取之士联登甲榜者十之六七。词林中谁不服其水鉴,俄而多士献策金门,得占文英官职者,亦有十余人,文英深幸且喜。 凡文英超拔者,无不登堂求见,文英应接了数日,及看试录,己晓得张子将中了二十一名进士,殿在三甲头上考定推官,一时未得赴选边。 一日任伯衢特来拜望,文英道:“仁兄名列副榜,今因何事而来,北上乎?” 伯衢道:“幸遇恩典,凡天下副榜十名,俱准恩贡。晚弟叨其首名,今到都门来赴廷试。” 正在闲叙,恰值张子将亦来趋谒,三人相见坐下。 文英道:“将兄恭喜了,足为吾党增光。回忆昔日分袂,今又几度春秋矣。” 茶罢,遂唤摆酒,三人入席畅饮,都吃得酣醉,方作别而散。 伯衢待得廷试,选得知县,过了三年才得换。自文英孤署昔署,幸有几个门生在外作县作淮官,颇有资囊,常以厚质酬谢老师。那些入翰林的转了三个,入科道衙门,一个差分两,惟巡盐不及一年,竟大有所得。 迨至覆命,将一少半送与文英。两个一入户科,一入吏科,潜消当道豺狼,凡寻着官司有一误失,便具疏参奏。 两人家资饶裕,不借此以为贿赂之门。明知老师清苦,常将数千金以供日用之资。隔了三年,文英方升翰林侍赞。文英同榜李元,他得岳父方彦庵之力,不多几年,便由翰林转入右通政矣。 他与文英最契,常常往来。两人面貌不甚悬远,相好犹如手足。文英起初点了盛京主试,他也点了浙江主试,少年鼎甲谁不喝采,凡二人所拔举子悉,皆少年英迈,所获佳文又如天生扬璧。所以覆命之日,皇上谆谆嘉许:“庞李二主试,他人不若也。” 再说刘天表住在家中阁说事情,凡是江宁官不拘大小凡所选,庞文英当面有谤言,便谁来礼貌他? 一日,遇着江宁太守,是文英同年,他借此一脉便去往拜。太守竟不理他,他就怒气冲冲,大相争竞,反受了一场污辱。纳闷几时,冒一疾而亡。纵有陶朱之富,总无一子,亦有何益!那平日奸骗的与夫苛算的,俱付之东流而已。 文英还朝之后,小姐生一子,美娘、琼娥各生一子。 文英大喜,爱如珍宝。过了周岁,将小姐所生名曰麟儿。美娘琼娥所生,一名大儿,一名喜儿。至五六岁,又请名师调诲,以期克绳祖武,无忝家声。且又颖悟非常,相貌清秀,至十二岁便能吟诗作文。 文英自进京以后,约略算来,历十余年。不料由翰林竟累升兵部尚书。这一日阁人传进,南京陈次襄拜望,文英鞠躬迎入。 只见次襄竟是道家打扮,相见动问已毕,文英道:“自在金陵一别,忽又经十余年,但不知大驾何往?曹夫人在内,可要一会否?” 次襄答道:“在达人,视妻小如一粒芥子耳,会之何益?晚生年将强仁,并无儿女拜以相遗。薄座吩咐弟侄,久已闲云野鹤,到处为家,凡名山胜境无不游历。正恨日月易逝,有道难逢。既而过洞庭,舟泊岳阳楼下,同舡有一老道,晚生与之谈论,讲到精微玄奥之理,其足令人抚掌,便拜他为师,遂至一山峰之下,犹如蓬莱佳境。草舍数间,晚生修真炼性,静坐十年。家师对晚生道:‘庞尚书一介书生之状元而至尚书,可谓富贵极矣。他跟器不凡,你可度他前来,我有一个小札命汝持去。’” 文英道:“快取出来!” 便开看道:忆昔足下还朝时,将到黄河口上,遭逢大难。若非老道救援,不免有覆溺之悲矣!幸今已是一十余载,但令官居极品,家处富贵,又非若俗骨凡胎,足下原是仙骨,众夫人亦是仙姬。须知苦海无边,极早回头是岸,一堕浮尘,那时悔之晚矣。今特告达,祈早却尘埃,颙侯驾临,不胜欣幸。文英足下 赤松道人白文英看毕,忙将此字以示母亲并夫人、小姐及丫鬟,众人皆欣欣。 文英道:“我今官居上品,阅历已久,富贵已足,不如洗脱凡尘,才为上计。常看那撇官的譬如泛海,不至覆溺能有几个?况且光阴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间,总是一场大梦。若再把富贵萦心,恩爱牵惹,焉得有超凡日子?我今把欲网跳出,再不向虚浮世界寻觅,生活九州五岳,从此逝矣!” 言罢,修了一回书,着次襄持去往复,次襄临行,又题诗二句道: 餐芝辟谷终羽化,莫疑仙术是荒唐。 文英答道: 凡尘劳碌总是空,仙术清高子所衷。 文英立意已决,就上了一个告病表章。幸蒙圣旨准允,回籍调理。遂携了家眷一同还乡,便留几个停当管家。即将田产房屋、金银财帛,分析三子,却命家人管理。又训诲读书之事,示以无间。竟昂然挥手,带了二位老夫人及五位夫人,叫舡已定,命泊在河边。 忽一日早起,竟下舡投太湖而去。你看他: 名载事朝廷,勋名著简青;位高恐被谤,身退恰全名。花落能重发,人亡岂再生;打破功名念,全无追悔心。 他人超凡入圣,便要废许多修炼之功,惟文英一家原系仙种,不必修为,自悬以待之。那日去后,忽到一个所在,桃花夹岸,高柳拂烟。山顶上多少五色异鸟,群飞巧啭。遂又向南行去,无数遥草琪花。 过了一大桥,见有白鹤数对,见了文英,飞舞近前如迎接之状。远远望见高殿连天,层楼凝目。将次入门,便有多少侍吏称文英为君,跪迎登殿。 文英伺了众位夫人一同上殿,只听得金管玉萧云璈象板,齐齐吹奏。 文英道:“与其为尘凡枯骨,不若越世登仙。就如我辈何等优游快乐。为人百倍矣!” 只见文英上坐,众吏叩头,口称仙主复位。又有无数仙婢,广排筵宴,罗列佳肴。芬芳扑鼻,俱是旧所未赌的。 文英欢喜异常,便启口道:“今日喜登此地,可无佳作以畅幽怀?如诗不成者,罚以金谷酒数。” 文英先请母亲大人吟起,李氏劝夫人首倡。夫人不能固辞,便吟绝句道: 只为儿女担青春,终日碌碌在凡尘;深喜发白戚仙骨,甚悔尘埃误杀人。 夫人吟毕,文英又请母亲再倡。庞夫人遂吟一绝道: 意谓空门殊寂寥,不知紫府甚逍遥;人间修有起仙路,笑逐群真奉碧桃。 庞夫人吟毕,文英斟满瑶觥,一吸而尽。便吟道: 仕途纷扰甚时清,举家欢合叙幽情;抛却荣华心淡泊,快登仙府听箫笙。 文英吟毕,小姐遂徐徐吟道: 忆昔邂逅遇仙郎,谁想终身偕鸾凰;共向蓬莱莅仙地,不似人间渺茫茫。 小姐吟毕,文英道:“如今该是你四人了,请速吟来,如迟罚酒。” 只见美娘、桂萼与琼娥、秋香,俱各抽身辞道:“妾辈愧不能诗,何敢班门弄斧,令人作笑谈哂。” 文英道:“不论工拙,聊以适兴。” 美娘吟道: 琪花瑶草满径生,坐轮明月映青灵;我辈竟与凡尘隔,莫记家中子女情。 美娘吟毕,桂萼思想多时,方才吟出,便徐徐念道: 谁道仙居冷梦魂,玉冠随意晓妆新;瑶台瞬息光阴过,不游人间几度春。 桂萼吟毕,琼娥也不假思索,便吟一绝道: 身历凡尘闹烘烘,一游仙径总为空;不顾人间乐与苦,此趣自识莫能公。 琼娥吟毕,秋香吟道: 超凡入圣信有缘,非易遽升大罗天;汉皇误受乐成诈,到底艰难会列仙。 秋香吟毕,文英唤左右艳婢点起巨烛,进内房寝歇。但闻香气氤氲,非复人世之乐处,遑闻及于富贵哉! 仅听后人相传,以为文英八人尽成地仙,云他三子后来也不低微。长燥荫授官生,官至太守。次璟成名进士,官太常侍卿。次烼仅以恩贡作一任邑令,数传而后,历代簪缨不绝。不期次子璟,后亦为文英所拾,并成地仙云。予作《庞刘传》,以为庞生天缘奇遇,凑合颇多。然尤不若祁羽狄之佳遇甚多也。殊不知世间奇奇怪怪,如才子名媛无端而邂逅,投起便咏诗唱和,暗订姻盟,真乃巧遇。今岁孟秋,友人有以庞刘事请余作传,予遂援笔草创而为句才就其事。虽与祁生仿佛,然以庞生看榜为由,突会佳人,订约赴期,殊出望外。至于寡居之桂萼,处子之琼娥,一旦乔扮贺喜,两人而为淫污,则桂萼、琼娥之遇,尤为奇艳。后来小姐相思,全仗假医生之挑病。后来全愈间,母氏之酬愿,适叔子之归家而捉奸鸣法,官判脱罪,子民是有念于王学宪之恩深且大也。假使按律正法,则庞生无所用其施为,信乎?天付良缘,不容人所不肯尔。乃世固有志读书求一人眼,卒不可得者。文英以十四游泮,而鼎甲争先。官居尚书,为之身登仙府,即云赤松点化,然其前生固是仙君也。 予适饱小点,不过以传文英事,聊以自怡。友人必欲请之梨枣,公诸国门。予亦不能强,只得听之而已。 情士自跋 闹花丛卷之四终" }, { "text": "桃花庵\n目录序言第一回 张员外世袭进士第二回 虎丘山看会游春第三回 妙禅姑心思凡事第四回 张公子意欲通情第五回 师徒二人茶楼留意第六回 阴阳两物鱼水多欢第七回 张公子参拜神像第八回 妙禅姑成就良缘第九回 赴阳台情郎索酒第十回 缝绫带美女插花第十一回 拜师徒男扮女装第十二回 宴园林交杯对饮第十三回 窦氏女遣仆寻夫第十四回 众家人庵堂间主第十五回 贪奸淫劳身殒命第十六回 守孀寡遗腹生男第十七回 王婆子鬻卖婴孩第十八回 苏知府螟蛉有子第十九回 窦夫人新认母子第二十回 王婆子细说情由第廿一回 三个月先父去世第廿二回 二贤妻苏家索子第廿三回 苏状元归宗认母第廿四回 后代根一担双挑序言 《桃花庵》又名《桃花庵鼓词》四卷廿四回,每回七字单句,仅第五回、第六回为八字,目录题“新刻绣像桃花庵目录”卷首附图,有石印本及光绪十三年京都琉璃厂刊本,不题撰人,书中多破体字,如“窦”字作“豆”、“谷”字作“谷”、“师父”作“师付”、“滋”字作“旨”、“苏”字作“禾”等等不一。 书序苏州城内张员外,因洪武爷与陈有谅大战,兵败破荒而逃,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危亡之际,即时赠于廿万石仓谷援助。事后洪武爷获胜即位,重加封赏,由于张员外官金不授,皇命恩赐世袭进士。张员外谢恩回家,几年身亡。留下一子,名叫张才,字学富,十六岁取妻窦氏,守制三午,日日家中诵读诗书,正值三月虎丘山迎春大会,欲往游览,遂告知窦氏,出外观会。 在会上遇见桃花庵中少尼陈妙禅与师父前来观游,两人搭上线,张才随妙禅师徒回返桃花庵中,妙禅瞒过师父老道姑,将张才打扮成女尼,要求老道姑收其为徒。尔后两人行影不离,夜日不分地行欢作乐,张才留于庵中三月有余,终极病恹缠身,未几离世。妙禅怀孕在身,待产,后生一子,托付媒婆王三思将遗孤送回松竹庵窦氏夫人处抚养。途中,王婆遇苏州府大人盘诘,因无法遮拦,遂顺水推舟以纹银十两卖于苏大人,苏大人为其取名苏宝玉。 十五年后,宝玉长成,一日途经窦氏房宅门前,被窦氏看见,引进收为义子,详述其夫婿出走十五年,乍见宝玉如同夫婿像貌,咸慨良深。此时王婆七十有余,家无柴米度日,想起当年还有一件蓝衫可以打换几两银子,遂来至城中干女儿处商议,干女儿将蓝衫拿至窦氏处请议,窦氏一见,万分惊叹,遂将王婆叫至客舍诘问,方知事情缘由,遂嘱咐王婆领路,往桃花庵中走访。 妙禅见窦夫人来庵参拜佛像,自承素果茶食,亦欲探其子消息,几番对辞,两相情结化开,急于赴苏大人处认亲。时值苏大人领着州府各县举子进京送考,苏宝玉入试,连过几场,皇榜出示,宝玉中了头名状元,又为承相招了女婿,苏大人派人报喜回府,同时打点回家 一路领着窦玉进了苏州地界,各县大小官员迎接,翌日俱来叩喜,大厅上排下宴席,命状元一一拜见,窦氏闻讯前来叩喜,苏大人接至后堂,窦氏诘问苏府要人,遂引出王婆道其根源。 苏大人百般无奈,请出府堂大人、教授商议,因状元出于张门,礼宜归宗,苏大人抚养成人,名登金榜,膝下无后,亦不可缺,随即裁定双挑入赘。即承相女,生子承挑苏门,另择妻妾成婚,生子承挑张门,苏大人与窦氏皆喜,终得两全其美。 《桃花庵》一书,作品艺术水平低俗,立意构思与才子佳人如同一辙,内容简单,大部份多在论及张才与陈妙禅相遇后,在桃花庵中作乐,张才贪欢,留念忘返,以致病恹身亡。书中最无知者老道姑,她对张才是男是女一概分辨不清,任凭妙禅说张才的样儿,道姑皆以为是。尤其是在男女欢幸的动作上,更是苍白的痴愚不近常理。 本书在人物方面,仅以张才、妙禅、王婆、苏大人、窦氏夫人为主体回绕在他们身上打转,十八回以后提到苏宝玉的成长,进京会试中了头名状元以及入赘承相府等祇几笔带过,在句情上浓缩故事的发展过程作个结局,对古典小说该有的浪漫情调,掌握变化反应,融入人物的真实性,它没有;在形象、性格与鲜明的表征方面,仅将妙禅视作淫荡女,情有独钟于张才,待其身亡,却孤守一生,判若从前的豪放女亦不合乎常理。窦氏望夫归来,十五午后见宝玉面,口若悬河即认作亲夫般地念虑过头,认其子为义子,显得草率而为,诸如类似写作,似有头重脚轻。在整个架构上,强调的是桃花庵中一段男女之情。书名《桃花庵》乃因庵后有桃树一株之故,整个故事情节以书尾诗词全然概恬,此后了无新意。 张才可为风流男,忽遇窈窕陈妙禅,少年难禁原心乐,张才理当染黄泉,妙姑虽为淫荡女,一生恩爱无二男,庵中产下状元子,母子见面十五年,苏门教子成名早,窦氏可为女中贤,志在张门留根业,得收夫骨张家还,可算一部勋烈传,提笔写在桃花庵。新刻桃花庵 卷一 第一回 张员外世袭进士 诗曰: 大道无一非道,全凭悲欢离合;事情皆转奇巧名,今人猜想不过。事情原有格致,辞句莫看错说;走尽仔细纪揣摩,免得书中之乐。 西江月罢。内中引出来了一部大明野史。当初洪武爷与陈有谅大战,兵败苏州城内,被大兵围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打救,甚是危殆,多亏了一人救济,是何人氏?这苏州城内,有一家张员外,家中大富,情愿出纳仓谷二十万石,洪武爷兵得粮草,遂得胜了汉王。后来即了帝位,驾坐南京,想起了此事,下召张员外进京,重加封赏。 张员外志洁清廉,封官不要,赠金不受,皇爷无奈,恩赐他世袭进士,百顷良田。 张员外谢恩回家,几年身亡。膝下一子,名叫张才,字是学富,年方一十六岁,娶妻窦氏,守制三年,孝服已满,日日家中诵读诗书。 时值三月,闻听虎丘山迎春大会,心中思想,这几年无曾出门闲游,不免告知娘子,观会散心一遭便了。 这公子独坐书房闷无言,忽听得大会起在虎丘山,这几年守制带孝家中坐,盖无曾出离府门闲游玩,到不如今日出门去游会,看一看会表景致全不会,观一观士女王孙巧打扮,望一望阳春烟景三月三,看一看金勒马嘶茅草地,看一看玉楼人醉杏花天,望一望桃花柳絮那里好,观一观飘飘蝴蝶上下翻,这公子一心去想去游会,回宅内请出窦氏说根原。 话说公子想到这里,回了内宅,窦氏一见问道:“相公不在书房用功,来此内宅有何话说?” 公子说道:“娘子有所不知,我在斋中服孝三年不曾出府,今日忽听虎丘山三月三迎春大会,我有心前去看一看胜景,散一散闷怀,因此来与娘子说知。” 窦氏说道:“相公出门望景,倒也罢了,只是身轻年小,叫妾身放心不下。” 公子说道:“娘子放心,小生前去,二五日就回,有何挂虑?” 窦氏说道:“相公既然要去,妾身也不敢强留。” 命丫鬟整理一桌酒席,夫妻二人对面坐下,窦氏说:“相公要去游玩望会,妾有此良言,是你听了。” 窦氏贤德女,善知夫妻情;答说去游会,备酒先饯行。轻吐樱桃口,笑言尊相公;你今要游会,听我说分明。 妾身有几句良言嘱咐你,但恐你少年出门无正经,虎丘山五色杂人俱多有,许多的非类无良将人坑,万望你时刻小心藏主意,千万个莫食耍戏作聪明,第一来休食美色卧花柳,第二来休要食醉饮刘伶,第三来莫进赌博场游玩,内里边无有之人心不平,不过是闲看买卖观把戏,但愿你此去一望即回程,莫恋着彩楼笙歌音韵妙,叫妾身倚门盼望挂心中,好一个三贤四德窦氏女,对丈夫口吐良言即叮咛。 话说窦氏夫人面对丈夫,将言语嘱咐过了。 公子说:“娘子放心,小生一一记下了。” 窦氏夫人问道:“相公此去,可用几名家人,或是骑马,或是坐车?” 公子说:“不用,只用一人一马,将我送到,命人马回家,三日以外,再去接我不迟。” 窦氏闻言,自箱中取出一套新衣靴帽俱全,与公子换上。亲自与丈夫包了一个包,又剪上碎银几两,吩咐家人备上了良马一匹,窦氏亲自送出大门。张学富上了坐骑,有一名家人跟随,这公子跨马扬鞭,往虎丘山去了。 这公子跨马奔上路阳关,窦氏女目送丈夫站门前,眼看着相公奔上大路去,只看的人马柳阴相遮栏,他可才倒那金莲还家转,自今后只身化做望夫山,自今后独守空房无伴侣,自今后盼断衡阳再不还,自今后大门一别千秋梦,自今后再想见面难上难,且不言少年公子去游会,再说那道姑出家桃花庵。 按下张学富,不提他行程如何。 且说这虎丘山以东,有一庄寺院,名为桃花庵。庵中有一位道姑,姓陈法号妙禅,其父陈乃宋,在苏州贸易,丢了大本,将此女卖于庵中,当下一十八岁,生得人物聪俊美丽,升当才学,人不能及,风韵无人可比。自一十六岁,那一等风流态度,出现于外,每日里思想寻一个美貌、如意的郎君,消一消身边的欲火,怎奈是眼界高大,见得那一些王孙公子,士庶百姓,少年者至多,皆不中意。因此煎熬日月,朝思暮想,其日已久,挨到一十八岁。是日正当暮春之气,这道姑身处禅房,郁郁闷坐,那一段思春的情景,今人描写不尽,怎见得?第二回 虎丘山看会游春 诗曰: 禅持原东君,好光阴辜负人,晓风吹落红尘阵,三宝不焚,经声不闻。跟前无限莺花恨,经几春,春春过也,敢则是春最撩人。 这一曲驻云飞歌罢。 单说妙禅一到春天,那春思一动,经也不念,香也不烧,逐日里茶饭懒用,闷坐无言。师父姓李,法号道远,乃是个民妇出家的。性情愚拙,且从妙禅进院,痴爱娇养,既然长大,凡事皆从徒儿之命。往来降香人等,妙禅心爱的,接以茶礼,心中所厌者,便叫师父招应。 这日李道远见徒儿,闷闪不乐,乃叫道:“徒儿,今日有虎丘山迎春大会,高扎彩楼,歌舞演戏,四面看戏的,车马如云而集。那公子王孙,士庶男女,妆模作样,穿红的挂绿的,或十个一群,或八个一群,前者呼,后者应,来往不绝,皆来游会。还有那些买卖客商,各样的杂行,招聚一处,还有许多的说笑场的,耍把戏的,唱小曲的,还有许多的西洋景、中原景、山景、水景,又打上三月三春日的佳景,徒儿何不穿起来,前去观一观景,乐一乐花景,看一看人景,消一消胃中闷景,心中就会是一番光景。” 老道姑先把会景说一番,喜坏了私心盼情陈妙禅;暗想道既然迎春开大会,我何不跟随师父观一观。看看那会中有些美貌女,观一观那里出些俊俏男;倘若得美貌相公可人意,暗暗的将他引进桃花庵。抢他来藏在内室清净来,夜间颠鸾倒凤解解心怀;那时节柳腰相交才郎体,尝尝一风流滋味鲜不鲜。 有诗一首: 年过二八女妙禅,自己房中闷无言;茶里思来饭里想,睡不浓来坐不安。白日思量不好受,夜晚翻身更难言;安心若见才郎面,双手抱住不放松。 求一个牛郎织女夜夜会,将我这浑火欲火安一安;妙禅女心中拿定大主意,回禅房尽心梳洗把衣穿。 话说妙禅道姑一闻此言,心中欢喜。即忙回上禅房,梳洗已毕,又穿上了一套新色,山水八卦衣。头挽逍遥髻,腰带丝带,左手拿着汗巾一条,右手执着拂尘一尾。把镜一照,无有半点凡俗模样,这才出了禅房。 师父一见,满心欢喜说:“我儿,亏得你出家,若为俗民,找一个穷家男子,逐日里刷锅洗碗,那才屈杀我儿这人物也。” 李道远一见徒儿喜盈盈,他说道我儿人才不非轻,你今日出家成道为仙子,胜强似得随俗民身受穷,你本是九天仙女临凡世,为师父情愿受苦你受荣,这几日见你心中不快乐,每日里茶饭懒食不安宁,我与你游春望景去观会,去看看许多景致乐无穷,老道姑回首就把房门带,师徒俩出了山门向前行。 话说师徒二人,出了山门,妙禅女头前,道远随后,一路上春光景不看,奔山来了。 妙禅女一心想看美少年,一路上许多春景不爱观,同师父扭扭捏捏向前走,那管那桃红绿满柳前川,那管那紫燕衔泥来往转,那管那蝴蝶飘飘舞花前,但恐怕春日晒淡芙蓉面,但恐怕举石踏破绣鞋尖,但恐怕香尘吹入秋波眼,但恐怕清风吹动逍遥冠,这道姑一路行来娇无力,一步步前行来到虎丘山。 话说师徒二人,一路行来,三住三歇,参圣了虎丘山上。抬头一看,但见入山之人,一望无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的、有矮的、有俊的、有丑的、有白的、有黑的,甚是热闹。 道远说道:“徒儿,初到会上,路径不熟,杂人甚多,挨来挤去,看迷糊了。莫如你扯住我这衣衿,我将带着你四面看看这会上的情景。” 妙禅说:“师父前行,我在后边看看你就是了。” 道远听说,头前引路,妙禅随后进会来了。 妙禅女进得会参观其详,但只见许多买卖在两旁,这一边几坐大大吃饭铺,那一边酒菜铺内五味香,这一边高声吆喝鸡汁面,那一边吆喝火烧一包糖,这一边弓箭铺内弓满面,一逢逢点钢刀销查前账,那一边书籍铺内代笔墨,一部部圣贤书卷叠成箱,这一边绸锻铺内双彩挂,一卷卷篾梳大绫出苏杭,观不尽抽头树焦木货巿,观不尽锄镰杵镞铁器行,观不尽跑马卖獬耍把戏,观不尽搬水运尽耍役藏,看不尽骡马市内马跑好,看不尽杂货行中有纸张,正是他师徒二人向前看,忽听得彩楼歌舞动笙簧,师父俩举目留神抬头看,正是那戏楼扎在水中央,原来是少年子弟听唱戏,唱的是张生莺莺戏西厢,看戏的看不够得佳期会,好不歹馋杀姑妙陈道娘,正是这饥渴女子未足兴,眼转心跳摆手姿弄柳腰。 老道姑叫声:“徒儿,咱出去罢!”徒儿听言良。 话说妙禅道姑,正然看的有趣,道远说道:“徒儿,此处人甚多,时的身边出汗,咱出去乘凉乘凉如何?” 妙禅说道:“暂且看看这一出的戏罢!” 仍是目不转睁,单看戏中的做作,暗想那内中滋味,甚是难受。看到那动阳之际,只觉着满怀昏昏沉沉,如僧舍中,受水涌出,身中衣服,不觉湿了一大块,只觉着那个滋味,实是难受。因在众人属目之地,不得不强打精神。这正是:分明身上难消受,自是心内想加此;若非人言闹事处,卧在地下诈佯死。一身欲火消不尽,何人禅房把施身;目下公子若相遇,庵中琴瑟乐友之。第三回 妙禅姑心思凡事 诗曰: 游玩该入宋家东,垂袖开怀拂好风;莺藏柳暗无人语,惟有墙花满树红。 闲言少叙。且说妙禅道姑正看到好处,猛然间煞了铎鼓,妙禅叫道:“师父,咱出去歇息歇息的罢!”二人方才离了戏楼。 前走不远,但见前面一座茶楼,楼下一个大大的布棚,往来喝茶的不少。 妙禅说道:“师父,咱在此饮一杯茶,歇息歇息何如?” 老道姑未及答应,茶小问道:“二位女师父,是待用茶,请上楼去,又清净又宽阔,歇息歇息可不好么?” 道远闻言,遂与徒儿上了楼去,就位坐下。茶小看看茶来,将茶端上,吃了一杯。妙禅道姑自楼窗以内,向下一望,只见吃茶人等,来来往往,众会交集,有老有少,好不热闹也。 妙禅女楼门以内向下看,但只见吃茶人等相往还,细看来也有老也有少来,俱都是游玩望戏乐自然,但只见也有黑来也有白,俱都是华美衣服身上穿,有几个面貌丑陋不好看,单看那面貌双全美少年,这一个脸白加粉甚干净,可就是两眼立竖眉不弯,那一个身体生得多雅致,可就是脸上争子如墨染,这一个衣服华美带俊俏,可就是粗眉短脸如泥碗,那一个举动可有风流样,可就是身体年小不能担,这道姑少年之中俱多有,终未见出类拔萃可意人,正是那择婿道姑心里淡,有一人先来吩咐把茶端。 话说妙禅女,遍观少年之中,并无一人如他心意,心中好生淡治,说道:“我自是好一个美貌聪俊的男子,消这个多病多欲的身子,交付于他解解这饥渴之情,谁想这大的一个场地,我就找不出一个可意的人来。”这正是: 仙女空有落凡意,不见金童自何来。 妙禅女正然思想,只见自众人中闪出来了一个少年相公,来至茶房门首,一声吩咐煎茶。 “来了!不急。”忙将他让至楼下,就坐坐了。 茶小看茶来了,端上一杯。妙禅女姑仔细一看,但见那一表人才,如前者见的大不相同,怎见得俊秀,有梅花诗一首,吟曰: 冲花俊中飘洒,飘洒处两条翠带,随风飘飘,加同似蝴蝶片片随风舞。缀子蓝衫甚可体,可体处今和时派,推推拜拜,好一似金童遥遥下天来。二目清秀,清秀处两道春山,动波流晖,看人处目中会情,动人心意唇红齿白,红白处两行碎玉,丹珠包藏。言语间辞句清新,清新处可人意怀。天庭饱满,饱满处有福有缘多富贵。地阔方圆,方圆处有子有孙裕后昆。粉底儿靴登足下,坐在椅面甚端庄,好似宋玉重出世,加同潘安降下方。相如你自何处至,文君现在楼上藏。妙禅看罢身如酥,急急呼张下茶楼窗。 妙禅女看罢才郎身加混,急急乎身子张下楼窗门;暗想到若得此人将身抱,胜强似修真养性活万春。那时节颠鸾倒凤双双美,可喜道良宵一刻值千金;不知道此人家住在何处,大约是早有可意俏佳人。我若是带得此人同一夜,我必然心花口咬亲又亲;妙禅女越看越爱越思恋,真正是越思越想越心焦。茶楼上一上一下看得切,那相公那知头上有佳人;那道姑看了一回心中闷,恨不能同床同席亲一处。 话说妙禅女,自楼窗之内,看了一时,那位相公自管吃茶,并不抬头。明公,你说这位相公是谁么?这就是苏州府双竹巷,张才张相公。家人将他送到会上,他将家人马俱以打发回家去了,自己一人,游会半日,觉着腹内渴了才来这布棚之内,坐下吃茶。素果点心,杂然前陈。 那女姑在楼上,他那里知道。 此时妙禅女在楼窗以上,暗暗思想:“何能叫他得知,使那一双俊眼儿深深的看我一眼,我这心里也好受一些。” 思念一回,无计可施,忽一转念说:“有了!我不免将呵的几个瓜子皮儿丢于他的茶盏以内,他就自然知道看我。” 女姑想到这里,遂呵了几个瓜子,将皮捏在手内,目向楼窗之中,照着公子那茶盏之上,倾下来了,正正落在公子那茶盏以内。 此时张才正然吃茶,忽然间,自上边落下来了几个瓜子皮,掉在茶盏以内。心中说道:“这是从那里刮过来的?”不由得抬头朝上一看,呀!看见楼上一位女姑坐在楼窗以内,将身就出楼窗之外,头带逍遥冠、身穿绣花八卦仙衣,右手拿着拂尘一尾,左手拿着素罗汗巾,十指尖尖口呵瓜子,那一个俊秀风流的态度,真令人写也写不尽、画也画不全,后人观到其间,有求巧王使丹青,画得玉美人一章。上边题诗一首: 楼窗观人物,俊秀世间无;窈窕淑女子,庚年十五六。身穿八卦衣,方知是道姑;霞光抱暖言,脸颜朗初旭。飘观云而仙,氛氲兰犄馥;风流巧梳洗,时世罢妆束。带点紫葡萄,梅花红石竹;疑情尚未语,村意微相嘱。公子一见面,良魂八月罢;要知后来事,下回自相逢。第四回 张公子意欲通情 诗曰: 一见娇羞,云雨情意两相投;传情暗里动秋波,知情明中言语拗。想在心头,记在心头,不加何日能成就。 这一曲粉蝶儿,单说妙禅传情的故事。话说张公子一见妙禅,秋波流晖,光明射目。 这妙禅见公子看他更献出那等风流之态,超见出那样飘洒的光景。美目含情,似笑非笑,柳腰轻摆,似动非动,好一似长乐宫中醉酒的杨妃,如同似凤仪亭偷情的貂蝉。公子一见,神魂荡漾,自觉着那个心头火儿驱起,如何能安拿得住也。 这公子一见道姑陈妙禅,自觉着那个滋味实难言,自古来美色女子多多有,并未见这等缥缈云雨仙,暗想道此处并未蟠桃会,是怎么月里嫦娥离广寒,莫不是玉帝尽孝富华美,张七姐无故不肯来凡尘,莫不是仙女望景落华园,莫不是织女私自下九天,我今日明明是来看会景,莫不是与那刘臣耿兆一样,成了仙人也。 是怎么将身误入于楼园,说什么昭君娘娘生得好,他就是好杀难占此人占,说什么上古褒似姐姬女,说什么唐朝杨妃武则天,说什么莺莺风雅梨花女,说什么春秋西施汉貂蝉,看此人花容月貌古来少,怎能够两两相抱凤颠鸾,张公子看罢一回心如事,但见他目不转晴望眼穿。 话说张公子看罢,心中扰乱,不由得目不转晴,呆呆的尽看。此时妙禅女,在那楼窗以内,一先将足露了半面,一见公子看他,是有恋着之意,通情之心便见。 他将那身体全形出来了,将那一双小小金莲,放过去了,一只搁在楼窗以外,将手中的尘尾,插在那脖子以后,一手拿着汗巾,将那绣花底马鞋上的产土,轻轻的扫打了打扫好,又将那瓜子儿放在手,小十指尖尖放在那樱桃口内,朱唇启动,碎玉密排,一行呵着瓜子。一双秋波射定在公子眼内,转上转下,往来送情。看的公子神色飘荡,更觉观之难堪,不由得也就白送情。 两人媚眼传递,妙禅此时也觉着骨软体酥,那一段支持不住的光景,就是西天大佛,那一见这个态度,也难说乐心不动。这正是: 格外献出风流体,压倒千娇百媚花。 妙禅女亲口呵几个瓜子仁儿,故意丢将下去,落在公子面前桌面以上。公子一个个个儿,皆拾在口中,目看妙禅,只觉得津津味佳。 妙禅一见,更觉有情,虽不言语,使之上下俱知心志。妙禅遂将瓜子仁儿,呵了一包,包在汗巾以内,随手丢将下来。公子顿时一手接过,遂将瓜子仁,就低下头来拾起,将汗巾看了一遍,拭了拭脸上的汗津,只觉着兰麝扑鼻,异香满口,拭了又拭,看了又看,好个恼人的紧也。 张公子手拿汗巾亲又亲,不由得双手脸上揩汗津,只觉着异香扑鼻津有味,自觉着上白胘大紫金盆,这汗巾本是仙女亲手赐,手拿着自觉珍贵值千金,不由得目视仙姑拱手笑,妙禅女秋波侧视喜吟吟,他这里朱唇启若巧如送,张公子迈步情绪似谢恩,暗想道仙姑待我有情义,赶几时相偎相抱紧随身,但不知住在那庵并那社,又不知姓氏名谁何处存,在众人瞩目之地不好问,到叫我过后见面那里寻,张公子聪明伶俐心内想,不由得汗巾上面题诗文。 话说张公子,想到这里,遂将汗巾铺在桌面之上,就着人主的笔墨,手拈板笔,写诗一首,诗曰: 如阮误入于妻园,箫歌秦楼过天仙;嫦娥有意忽情恋,小生无路人广寒。原问仙乡住何处,敢效玉手至九天;何时得解香罗带,娇妙花枝任盘桓。 下赘张才熏沐百拜。张公子写完,妙禅在楼窗以内,早已看的明白,遂伸出历雪欺霜的玉笋,作接要之。张公子在下递又递不上去,遂将汗巾向上一抛,那汗巾甚是轻妙,又被迎风吹去。 妙禅见不得手,便轻故朱唇,呖呖声音尊道:“师父,我将汗巾掉在楼下去了,师父快下楼去拾来,若是晚了,但恐被人拾去。” 老道姑说道:“徒儿,你可不小心了,待老身与你寻去。” 遂下了茶楼,来至布棚楼窗之下,见一位公子,手拈汗巾,左右展看,遂说道:“你这位公子,这是俺的汗巾,快快送我罢!” 公子听得有人来要,知是仙姑命他师父来要,心中思想,何不趁此机会,登楼一观。倘若是: 得近美人双携手,胜似状元及第红。 公子想到这里,遂说道:“师父,汗巾乃小生所拾之物,不知何人遗失?师父说是你的,不知可有什么作证?” 老道姑说道:“这汗巾原不是我的,可是我徒儿之物,有什么作证,我也不知,原是我徒儿命我下楼讨取。” 公子说:“既是你徒儿之物,叫你徒儿亲自来取,说得有证,我便奉送。” 老道姑见公子说的有理,无言回答,就要倒转回身,妙禅女在楼窗之内,看得明白,听得真切,暗暗欢喜,将他请上楼来。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师徒二人茶楼留意 诗曰: 信从来礼头一派,谁跳出风流苦海;无端春色在墙外,惹逗得游人厉害。何时能得东君护,嘱咐狂风莫浪吹;好姿色先露春光,躲过去热里重开。 这一曲吟罢。单说得是妙禅与张才相会的故事。且说妙禅女,恋情过急,恨不得与他一时携手,遂在楼窗上叫道;“师父何必与他饶舌,他若愿意还我,亲自送上楼来,情愿当面相谢,他若藏物不出,他就捎了家去,与他媳妇用了罢!” 妙禅这些言语,公子在下边听得明白,只喜得心疼难挠,说道:“师父,你的徒儿说得明,小生情愿亲自送上楼去当面交送。” 老道姑说:“你及俺送上更好。若是不然,我徒儿可遂问你要。” 言罢,公子头前,老道姑随后进了茶楼底,起手攀诘护梯,上楼来了。 好一个恋情不合小张才,但见他手扶护梯上楼来,加同是张骞误入阋牛府,唐明皇得游月宫到天台,虽见有玉兔执杵一傍立,可有个广寒仙子在瑶台,张公子上的楼来抬头看,妙禅女悦下楼窗转过来,走上前玉笋一展双携手,宛若是久别重逢忆良缘。 老道姑说:“怎么,你二人可曾认识吗?” 妙禅说道:“相公见稳。” 忙说道:“多谢相公好恩怀。”张公子走上前来捏一把。 老道姑说:“公子,我徒儿原是出家的人,其要坏了规矩。” 公子说:“我与仙姑把礼陪。” 明公,公子这一把,捏得妙禅女那个心,贵是难受的紧。 只捏得身体酥麻难消受,难说那风流千娇百媚客,但见他秋波含情站不稳,恍惚惚反身张在公子怀,张公子双携柳腰揽一把。 老道姑说:“徒儿,这里放着椅子不坐,你是花了眼了。” 张公子即忙撒手把身抬,妙禅女源泉混混玉露深,只觉着露满花心牡丹开,楼台上一朵梨花支不稳,不得不强打精神把口开,尊了声相公屈膝暂且坐,小奴家谢恩得送汗巾来。 话说妙禅女被公子一揽,揽得遍体酥麻,怎奈师父在旁,不得不强打精神,秋波流盼,说道:“相公尊坐。” 公子此时心中痴迷,也不推辞,就位坐下了。 明公,这茶楼以上,就是师徒三人吃茶,并无有三个坐位,就是这两把椅子。公子坐了一把,只剩下一把椅子,老道姑便叫茶小,再看坐来。 妙禅说道:“师父,下追无有坐,这一把椅子,师父坐了罢!” 老道姑说:“我坐了,徒儿你坐在那里?” 妙禅闻言,照着公子看了一眼,说道:“我么,我在这里站着罢!” 老道姑说:“我儿金莲窄窄,站坏了身体。” 妙禅说:“师父,小奴倘如站不住膝,就与这位在一处坐。” 老道姑说:“我儿身体不是小了,与相公坐在一处,一来曲尊相公;二来外人若是看见,惹得那年小的,放些闲屁。” 妙禅说道:“孩儿身轻年小,这相公么,年纪又不大,俺二人俱是幼童,知道些什么。徒儿又是出家的人,并无有别的心思,但恐这位相公,他不愿意。” 明公,这明是邀公子,叫他坐在一处。明知公子恨不得,一时抱在怀内,那有不愿之理。 公子闻言,心迷如醉,遂说道:“这也不妨。”于是将手一伸,拉着妙禅的八卦仙衣说道:“仙姑请坐。” 妙禅即忙将腰一曲,与公子坐在一把椅子上去了。 说起妙禅女,心中实难过;一见张公子,即忙让下坐。柳腰只一曲,照着怀中坐;玉体着郎怀,要把斋戒破。 他师父说道:“你二人一处坐,倒也罢了。可只要老实的点。” 妙禅说:“师父放心。” 我本是少年出家无邪心,总就是一处同眠不动心,张公子伸手来把柳腰揽,妙禅女杏眼迷缝心里昏,不由得粉颈一转回过那,张公子口吐丁香将嘴来,其先是玉股双排并肩坐,次后来连衣倒挂公子身,张公子双抱柳腰背行揽,妙禅女玉股双压不觉陈,他二人同偎同靠滋味美,可就是阳物不曾入花心,妙禅女玉露下坠湿了裤,如同是细雨来把小僧侵,这一个低声来把哥哥叫,那一个口对香腮叫美人,这个说今日随我庵中去,那个道不知仙姑何处存,这个说桃花庵中宿一晚,那个道但怕师父老年尊,这个说与相公愿作婚配,那个良宵一刻值千金道,他二人甜言蜜语亲只爱,他师父见此老景怒生嗔,但见他开口就把徒儿叫,怎不知男女别嫌人之伦,眼看着二人好事来成就,他师父目下就讲两分离。第六回 阴阳两物鱼水多欢 诗曰: 陈院无人草树光,娇莺又语赴阳旁;等闲弄水浮花在,浪出门来陈呀郎。 这四句闲言。单说妙禅女与张才,同归桃花庵的故事。 且说老道姑,以先见二人并肩而坐,次后又一前一后的坐法。便问:“徒儿,你们二人并肩而坐,还好看一些,怎么又这个坐法?但见徒儿的脸,看不见公子的皮面了。” 妙禅说:“师父,徒儿在庵中禅房上。坐的那椅子上边,有靠背,坐得坐下是暖和和的,今日坐在那光椅子上,杠得难受,我想坐在那相公这腿上,合那棉花瓜一样,觉得受容些儿。” 老道姑说:“徒儿坐的虽是受容,但恐不大长久。” 妙禅笑道:“坐一时,是一时的。”于是回过头来亲了个时,遂将手自那袄袖中塞将下去,暗暗的将公子腰带解开,伸手向下就摸。 公子此时阳物硬举,被妙禅一把摸住,这公子如何受得住,也就将妙禅的香罗带解开,伸手摸着一物,玉山高悬,中间一个泉眼,流水涌出,好个受人的紧。 二人一坐并相亲,头靠头来身靠身;你摸我来我摸你,一样滋味一样昏。 此时公子,手捏花心,说道:“仙姑,小生意欲你诗一首,与仙姑和,不知仙姑意下如何?” 妙禅说道:“相公请拟,小奴必然奉和。” 公子手捏花手,遂口吟曰: 玉山古洞半空悬,日望僧人至门前;有时请得小僧至,碧色流来向里钻。 公子吟罢。妙禅心痒难挠,遂用手将那阳物捏了一捏,说道:“好一个碧色流来向里锁。小奴有一首,与相公一和何如?” 公子愿闻。 妙禅于是拈那舌遂口和: 小小风僧目倒悬,双携木鱼到房前;一朝得入僧舍里,出来进去钻又钻。 公子闻罢,连连称赞,说道:“和得好!和得好!不知仙姑有多大的才学,小生死也相从也。” 张公子一闻味诗心里迷,遂说道仙姑才学无人敌,体本是天生凤凰地上客,因为何身入玄门悟道机,自今后愿与相公在一处,我与你恩爱一心如表里,但只怕庵中师父有猜疑,那时节恩爱不长令人惜,妙禅说相公若肯将我恋,小妙禅情愿与你做夫妻,你若是今日随我庵中去,管叫你随心随意会佳期,遂把那饥渴身子交于你,任相公花蕊荏苒无不依,老师父娇养自幼迷爱我,他本是痴愚人儿知甚的,他二人柏亲相爱言语热,不觉得过了午后日斜西。 老道姑不知二人滋味美,遂说道:“你二人不说话罢!”天色晚了,但见他吩咐起身,又催逼。老道姑解劝公子。诗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杖战暂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人骨髓枯。 妙禅女那心好一似,黄河水翻滚冰凉。 张公子遂即跃身一起,妙禅女也连忙向上一抬,这一个云收雨散,那一个请暂停。 公子一转身坐在妙禅怀中,老道一见说道:“你二人莫不是衮功么的么?” 公子说:“怎么讲?” 老道说:“我下楼之时,原是徒儿坐着你,及我回来,又见你坐着他,你抱他一回,他抱你一回,可不是衮功么?你二身轻年小,玩的这些故事,道也有名。相公,我请你来我庵中与我徒儿多演习些故事,日后若是人家念经,来至庵中,讲究的时节,你二人玩玩那些故事,与众人看看。” 正是 风狂女子天下有,痴庙道姑世间稀;生来不晓人中事,男女一处心不一。虽然当时作笑语,花言巧对人称奇;明公欲知后来事,下回书中色如迷。新刻桃花庵 卷二 第七回 张公子参拜神像 诗曰: 山泉滴满绕阶流,万树桃花映翠楼;闲想恩情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四句闲言勾开。话说妙禅听得托付之言,遂说道:“闻得这相公,他今亲自要向咱庵中,参拜神像,祈祷还愿,师父,你我他一同走去何如?” 老道姑说:“他拜神像,原是好事,你我出家人,原是喜的,理应与这位公子同去。” 公子闻言,即忙见礼,老道姑说:“既然如此,请下茶楼,咱就走罢!” 妙禅闻言,手拉公子下了茶楼,见面前人烟甚多,师父前头,二人随后,路上的佳景,一切不看,不多一时,出了会场,到了那大路上,他师父在前行走,他二人手拉手的,就叙起家常来了。 他两个在路行程见无人,但见他手拉手的亲又亲,陈妙禅面对公子亲又问,我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先问你高堂父母在不在,再问你娶了亲来未娶亲,再问你家乡居住在何处,再问你今年妙龄十几春,万望你从头至尾说一遍,我日后若是想你便知情,纵就是不愧千里去私奔,妙禅女从头至尾来相问,张公子尊声多情有意人,我本是家在苏州城内住,我在那双竹巷里有家门,父合母三年以前下世去,他本是世世进士受皇恩,小生是姓张名才字学富,至今日虚庆光阴十八春,十六上娶的媜妇本姓窦,家中的一切事情他操心,张公子说罢家中真来历,妙禅女轻启朱唇问原因,我问你姐姐人才好不好,贪着你一就是个有福人,公子说人才然虽不甚丑,可就是风月事把不趁心,小张才提起风流二个字,妙禅女手挽公子呼郎君,遂说道小奴生得容颜丑,但恐怕郎君意中不称心,我情愿侍奉相公侍终身。 他二人携手言欢上前走,老道说:“来到了桃花庵。”猛抬头,来至庵前三山门。 话说二人言欢语笑,来至山门以前。老道姑近前开了山门,二人一齐进去。 老道姑说:“公子可是先拜佛么,可是先吃茶么?” 公子未及答言,妙禅说:“公子初至,心中多有饥餲,先吃了茶,用了斋饭着罢!” 老道说:“既然如此,请至客舍。” 妙禅说道:“若在客舍,师父吃茶,不大便当,不如上禅房中去罢!” 老道说:“禅房中岂是待客之处,但恐相公不去。” 老道姑问道:“公子可是向客舍中去坐,可是向禅房中去坐?” 公子未及答言,妙禅将公子拉了一把,公子遂说道:“小生到此,不敢自尊,一来年纪甚幼,不算是客,就上禅房中罢!” 那老道说:“既然如此,上我禅房内去罢!” 妙禅闻言,面带着不悦说:“师父房中,我还嫌不大干净。” 老道见他面带不悦,遂即道:“徒儿,叫他向你房中去罢!” 妙禅闻言,回嗔作喜,说:“这到使得。” 老道说:“我儿自小我养得你娇惯,一点不如你的心,你就叫,跟上我,大了,还是这样心性,老身拿着你合那掌上的明珠一样,将就作你罢!忙忙将客让去,我好去与你烹茶。” 妙禅闻言,笑嘻嘻的手拉公子,往自己禅房中去了。 妙禅女手拉公子进禅房,张学富举目留神看其详;正面上迎门贴着四个字,原来是写的志洁与冰霜。 公子问道:“仙姑,这是谁的口气?” 妙禅说:“我的口气。” 公子说:“你这也算是志洁冰霜么?” 妙禅闻言笑道:“我与别人志洁冰霜,我见了你,就说不起了。” 两边厢一付对联黄纸表,上写着高人提笔字两行,上一句神清气爽悟九道,下一句修真养性乐三光。 公子说道:“仙姑,你这也算是修身养性么?” 妙禅笑道:“虽然不是修身养性,这乐三光,可合着了么了。” 正面上金漆方桌明如镜,有两把穿藤交椅在两旁,东山上一张条机花穿细,山堪上挂着山水图一张,山几上端方几部经合卷,白玉瓶直插一枝春海棠,两间里金钩高挂素罗帐,下倚着仙姑睡卧床一张,张公子走至近前向里走,内里边翠被生温兰麝香,床头上安着一个逍遥枕,内心里望着彼此想鸳鸯。 公子戏道:“仙姑留我在此,到晚上这一个锦枕是待谁枕?” 妙禅说:“我那哥哥偕二人枕。” 公子说:“我不。” 妙禅说:“你不,我还依不得你咧。” 遂双手抱住公子,二人一同张在床上去了。 他二人一同张在象牙床,张公子伸手就解香罗带,妙禅女快解扭扣脱衣裳,正是他二人解带方动手,老道姑手托茶盘进禅房。 话说二人情浓方欲动手,老道姑手托茶盘进了禅房,一声叫道:“徒儿,来了茶了。” 二人闻言,即忙起身,各人整理衣服,老道姑说:“徒儿,这又是玩的个什么故事?” 妙禅又一行穿衣答道:“师父,这叫个凤凰展翅。” 老道说:“你二人一样的架子,是叫什么名色?” 妙禅说:“这是鸳鸯展翅。” 那老道说道:“好名色,徒儿老是学学咱好下五方,先让这客吃钟茶罢!” 妙禅闻言,这才让公子坐了上坐,又让他师父坐下,老道说:“及总两把椅子我坐了,徒儿还是无坐,你坐下陪着得公子吃茶,我去做斋来你用。”言罢,托茶盘而下出门去了。第八回 妙禅姑成就良缘 诗曰: 好色女子最聪明,千方百计乐无穷;风流格训文子想,忘却无来无后成。 四句闲言勾开。 话说公子叫道:“仙姑,请那边坐下,恐师父撞见。” 妙姑说道:“师父是个大痴愚人,就是坐一处,他来看过也无妨碍。” 一行说着,将公子蓝衫解开,分为左右。但只凡腰中系一条子绣花罗带,又遇公子松开,将中衣向下一拉,那话亦露将出来。这妙姑低垂粉颈,呆呆的尽看,恨不得含在口内。 看了一回,心痒难熬,情痴如迷,遂呖呖声音,叫道:“亲亲姐姐,我将他来收拾了罢!” 公子见妙姑情迷如痴,柳眼顾得,如同痴了一般,自己也把持不住,遂叫道:“亲亲姐姐,你代将他收拾了那里?” 公子这一声姐姐,叫的妙禅另显出一个态度,怎见得: 情儿浓,意儿痴,眼角斜痴心迷乱,源泉滚滚流不尽,心头火儿如线提,筋骨酥麻难消受,口叫亲亲快收拾。 自己连忙解开罗带,将红绸裙子向下一推,柳腰一蒋,玉股转抬,轻轻的坐在公子怀中,将那仙衣开了一开,叫道:“亲亲哥,你兴举举。” 公子闻言,将那话向上一举,妙姑忽着向下一坐,说道:“我的亲亲,我这可捞着你了。” 公子故意的一问道:“仙姑,你捞着是我的什么了?” 妙姑伸下手去,摸着那话说道:“我捞着收拾了。” 公子说:“你代收拾,就都收拾罢!因何遗留下半截?” 妙姑说:“这半截就够我受用,若是收拾全了,可就昏杀我了。” 这几句话,说得公子如同是襄王入了阳台梦,心神昏昏入汉宫。 不由得两只手紧抱柳腰,向上一携,妙姑将身子向前一探,将身子匐伏在那桌面以上。 公子的玉股近举,那话进的了一半天,这妙姑的身子就昏过去了。 妙禅女初经云耐一阵昏,但见他二目迷迷似痴人;浑身上筋骨麻酥受不住,樱桃口喘喘吁吁叫亲亲。小金莲玉股丹心桃似标,姚花脸粉红面皮色还真;正是这风流女子意儿美,混身舒畅体态宛如似仙。 老道姑手端斋饭进了门,说道:“徒儿用斋罢!” 话说妙姑正到了羞处,老道姑手端斋饭,进了禅房,叫道:“徒儿用斋罢!” 妙姑闻言,即忙直起身来,还是坐在公子玉股身上。 老道问道:“徒儿,这又是学得个什么故事?” 妙姑说:“这叫菩萨坐莲台。” 老道姑说:“我见那塑的菩萨,端坐莲台以下,端端正正的坐,你怎么坐在这里,如同发昏的一样。” 妙姑答道:“那又是一个故事。” 老道问道:“那又是什么故事?” 妙姑道:“那叫神女巫山梦。” 老道闻言一神女巫山梦:“徒儿,我也学学罢!” 妙姑说:“你有了年纪学不得了。你快去用斋罢!” 老道闻言,一行向外走着,说道:“这人老了,就无用了,连个巫山梦也不能做了。” 一行说者,向厨房而去。 妙姑坐在上边还是不肯离,一抬头看见桌面以上,是两盘素食果子,两盘玉笋汤。 妙姑一伸手拿过来了,一个糖食饼子,说道:“哥哥,你吃一个儿。” 公子说:“我这手抱着你,怎么拿得?” 妙姑闻言,将糖饼衔在口中,金莲双抬,柳腰一转,轻轻的转将过来,一双金莲打在公子的腰后,回过了面,对着口鳃,将饼送于公子口内。 公子吃了几口,妙姑问道:“哥哥,吃着美也不美?” 公子说:“妙姑亲口吐来,美味异常。” 妙姑闻言,又将柳腰轻转,金莲双抬,又来了个半面,一伸手又拿了一个衔在口中,转将过来,吐在公子口里。公子又吃了一个。话不可重叙,妙姑一连衔了三枚,玉股搏明公,这一比两个故事。 一名仙人推磨,二名白猿献果。 妙姑说:“如此玩耍,到也快乐,只是怕压坏了哥哥的肢体,待我下去罢!” 公子将小妙姑抱了又抱的,说道:“小生得仙姑这个滋味,不嫌压坏。” 妙姑闻言,心中迷乱,朱唇微启,含着公子的舌头,吮咂了一回,说道:“哥哥,我下去用个点心,天色不早,点上灯的时节,咱可再做好事。” 言罢,将柳腰一转,转朝外,金莲落地,身子向上一起。列位明公,他这一起,有分解: 小和尚离了僧舍,小秃司出了金穴。 妙姑转面,但见公子的中衣湿了一大块,自己将裤子提上,即取了一条汗巾,与公子拭了一拭,公子起身,妙姑与公子系上罗带。端过水来,两人净了手,双双坐下,共桌而食,将饭吃完,天已日落,老道姑前来,将箸子碗收去。 秉上灯烛,妙姑说:“师父安眠去罢!这里不用你了。” 老道姑说:“徒儿,我去了,你可好好学个武艺,莫要荒功。” 妙姑说:“徒儿记下了,师父放心。” 言罢,老道姑出禅房去了。 禅房内出来老道痴愚人,小妙姑即忙起身关了门,一转身回头就把哥哥叫,桃花庵把住哥哥叫亲亲,白日里美食到口不能吃,今晚上叫你随意又放心,想人生能有几年少年乐,说什么良刻一刻值千金,小奴家今日得见你的面,就是我那世遇着有神灵,看你这风流美貌真难得,小奴家得配哥哥值万金,今日里算是牛郎织女会,将这口美肉尝尝新不新,行说着二人就向床上去,目下里一点魂灵入丹心。第九回 赴阳台情郎索酒 诗曰: 今夜今宵,月朗初照,等闲儿一见又瞧,凭白里两边凑巧。向灯前见他,疑是梦中来到,何曾心内惊,脸儿红还白,热心肠火样烧。 这一曲吟罢。单说妙姑得会佳期的故事。且说妙姑将门关上,两手抱住公子,就要上床。 公子说道:“妙姑且慢,小生典你得会佳期,我想幼女初见,必须一杯酒儿,和和良宵,小生方才助兴。” 妙姑说:“你还不早说,我可使人去取这庵中有的,也可便宜。庵中可无曾备下酒,这又黑了天了,待叫何人去取?” 公子说:“今晚无酒,小生不吃。” 一行说着,转身向那椅子上坐下,不言不语,妙姑见他不乐,急忙向前揽个头来,亲了个嘴,便叫道:“亲亲哥哥,你待吃酒,小奴去装就是了。” 公子说:“向何处去?” 妙姑说:“离此庵里许,不多时就回来了。” 公子说:“用何费这些力,这房中现成有的,你只不与我吃么?” 妙姑说:“在那里呢?” 公子说:“在你的身上。” 妙姑说:“身上怎么的酒?” 公子一伸手,插在妙姑的腰下,摸着那高耸耸的金穴,说道:“这不是一壶的美酒。” 妙姑闻言,倒在怀中,说道:“亲哥哥,到也罢了,你戏我几乎将我吓死。” 公子说:“你怕的什么?” 妙姑说:“怕淡了我哥哥的兴趣。早说这酒在于小奴身上,我任凭哥哥吃,还怕哥哥吃着不美,哥哥既是要吃,请上床来,小奴管你个醉就是了。” 言罢,手拉公子来至床前,坐上床,与公子脱了靴子,解了腰带,将中衣拉下,公子也去了蓝衫,浑身脱了光溜溜的,妙姑又将桌面以上的灯烛端过来,放在绣帐之前,妆架之上,照得极明,遂将公子上下细细看了遍,那时节味虽没尝,你看乐乎不乐。 张公子上下脱得光又光,妙姑女同体上下细端详;分明是手足四体同一样,可就是身体白净与人强。一抬头看见腰下那件物,好叫人身体酥麻心内慌;急忙忙脱了仙衣解罗带,又把那青丝一挽缠绒丝。摘下了头上逍遥冠一顶,又把那中衣脱去上了床;赤条条玉自身子忙倒下,一反身今在公子胄堂上。低粉颈朱唇就把檀口对,欠玉体暗将那话入中央;叫了声我的亲亲动一动,这一壶美酒今夜尽你尝。 话说妙姑合在公子身上,那话入了金穴,妙姑玉体昏昏,叫道:“亲亲的女婿,你这样滋味好哇不好?” 公子说:“这样我可道好,但不知仙姑心里觉如何?” 妙姑说:“我也心里是昏昏如也,我起初这心里还嫌。” 公子说:“还嫌什么?” 妙姑说:“嫌不得全入。” 妙姑一行说着,公子向下一转一幌了两幌,方才进去一大半。 妙姑说道:“哥千再硬举举。” 公子闻听此言,将玉股向上一欠。 明公,这一欠又欠得妙姑难受,只听得喔卒哼哼,声音不绝,满口叫道哥哥。 这正是: 花蕊不禁柔,春风呼未休。花心又未足,情骨脉无极。低低唤情郎,春宵乐未央。 将那贪恋无厌的身子,上起下落,柳腰一摆,花心轻折,公子在下一抬一送。 二人交欢良久,至相欲泄之际,公子使得气喘吁吁,妙姑娇声不住,口内叫道:“亲亲的哥哥,你慢着些儿!” 少顷,乐情迷精亦遂泄,妙姑在上柔冉了多时,方才反下身来,叫道:“哥哥,可捞苦了你了。” 陈妙禅交欢已毕亲又亲,叫了声亲亲哥哥可意人,小奴家苦盼佳期三年正,得见了几多少年不应心,满心里暗藏一点偷情意,再不肯轻易与人失了身,今一日迎春大会去望景,会上的幼年不少如意君,再无见出类超群一个人,不料想茶楼之上遇见你,小奴家对面一见就应心,我喜得哥哥得遂我的愿。 公子说:“我若不来,你便怎么?” 妙姑说:“你若不来,馋也就馋死我了。” 捞不着夜晚施展风流魂,不知道你这心中爱不爱,但怕是你心不是我这心,今夜里你亲我爱双双美,怕的是今日还家要起身,回家去抱着妻同欢悦意,将言这野草闲花不理论,小奴家纵然想的肝肠断,你就是盼断衡阳无信音,多者是朝思暮想染成病,可恋我为你思想命归阴,陈妙禅才得相聚又思别,张公子挽过头来把口亲,叫了声仙姑待我情意好。 妙姑说:“住口!你口中仙姑长仙姑短,这个叫法不好?” 公子说:“我待怎样叫法就好?” 妙姑说:“你叫我声亲。” 公子说:“亲什么?” 妙姑说:“亲娘子,亲姐姐。” 公子说:“这个称呼就好么?” 妙姑说:“叫这一声言,也就受用些儿。” 公子便叫道:“亲娘子,亲姐姐。” 妙姑将身子向上一摽,说道:“哥哥,你说罢!” 我看你原是天下第一人,你若是不嫌小生人物丑,我情愿陪伴姐姐到终身。 张公子说了一句热情话,妙禅女带笑开口问原因。第十回 缝绫带美女插花 诗曰: 闲对情人诉心怀,身心一点怎安排;未等说到表情处,嘱咐珍重多娇才。 四句闲言提过。 话说公子言罢,妙姑叫道:“郎君,你这话可是实心,可是假意?” 公子说:“我实不瞒你,我看这遍天下的女子,人才美貌,风流潇洒,除却小娘子,别无第二个。因此小生徒胆前来,得近芳容,就是三生之幸。又蒙娘子深情,结久远夫妻之恩,小生亦自觉福份不小,就与娘子作伴百年不离,也是情愿的。” 妙姑说:“亲郎君,你若是真心如此,妾身明日必然治酒相谢。” 公子说:“你就作今夜敬谢了,可不好么?” 妙姑说:“今夜三更少酒无肴,怎样敬谢法?” 公子说:“酒肴现成有的。” 妙姑说:“在那里?” 公子将妙姑抱在怀中,说:“就在你这身上。” 妙姑说:“小妾今夜这身子,就交与你的了,只是恐郎君劳着身体。” 公子说:“今夜得会仙姑,更觉有十二分精神,与小娘子玩耍,如同是背还鸟自不觉包。” 妙姑闻言,倚在公子身上,叫道:“亲亲的郎君,你还待怎么样玩耍?” 公子说:“你送上我身上去罢!” 妙姑闻言,及在公子身上,自己用手将那话拿入穴中,柔染一回,说道:“我与伸初交时,只入进半截的,就够得受用不了,是怎么,这一遭儿,恨不得全然进去。” 公子说:“你再俯就俯就。” 妙姑又向下桅了一桅,柳腰探了几探,说道:“这样只入进一大半,明日晚上,待我缝下一条白绫带儿,再这样玩耍,将他来束在根上,一手抽提,他在下还,也不用使力,也得全放进去,那样可好么?” 公子说:“明晨你做下,晚上我合你试试,这也算玩一个故事。” 妙姑问道:“什么故事?” 公子说道:“这叫美女倒插花。” 妙姑笑道:“怎么就为正插花?” 公子将身子一侧,两手抱住妙姑的柳腰,向上一翻,将妙姑身子反在下还仰卧,金莲两边一分,将那话插入金穴,说道:“这就为正插花。” 妙姑说:“这是你插呀可是我插?” 公子说:“仙姑稳着身子,受用着些,待小生替你插了罢!” 张公子食恋花心两起忙,妙禅女卧仰暗把滋味尝,这一个一起一落点穴眼,那一个一俯一就心里慌,这一个一抬一纵鸡吃米,那一个一硬一觉献酒浆,起初是和和惬惬鱼戏水,次后来颠颠倒倒蝶翅狂,妙禅女虽经云而两三次,可觉着前番不如这番强,起先是小孩拨痒闲戏水,这一次初经风雨大战场,只觉得浑身酥麻受不了,不由得哼哼呀呀叫亲郎,小金莲双挽公子紧紧抱,口含着公子丹唇叫亲娘,今夜晚初知公子手段妙,这是我初次才知滋味香,妙禅女细语娇音声不住,张公子上下塌崩意欲狂,倏时间一泄如注难消受,他二人紧紧搂抱滚满床,妙禅女红绸花鞋双撮吊,头上的青丝乱散在一旁,他二人相偎相倚不肯离,忽看见一轮红日照沙窗。 话说二人贪恋玩耍,你亲我爱,不觉得天色大明,妙姑说:“郎君暂且睡卧,待我起去梳洗梳洗,等我来与你穿衣服。” 公子说:“我先与你穿上罢!” 妙姑笑道:“我叫你穿一宿,天明还是浑身光溜溜的。” 言罢,起得身来,拉过被裤与公子盖了。这才穿上衣服,下得床来,来至妆台,一旁览镜,梳洗已毕,开了房门。老道姑端了净面水来,妙姑净面,涂脂抹粉,正是: 二八佳人女娥煌,览镜梳洗粉点妆;密密摆下风流阵,原施香饵钓湘江。 妙姑妆点已毕,览镜一照,真正是娇娇滴滴,令人可爱。 忙至床前,揭开罗帐,见公子安然稳睡,遂搬过头来,亲了个嘴。公子知觉,即忙起身,妙姑拿过中衣,抱在怀中,一一的与公子穿上,又将靴子拿过来,与公子登在足下,穿了蓝衫,妙姑亲自与他声上腰带,抱下床来,出了罗帐。 妙姑担过净面水来,手拿汗巾入盥湿透,现手与公子拭干,方才起身。 公子见妙姑这等周旋,心中甚是恋爱,遂叫道:“仙姑,小生在此,欲与仙姑作个久远之计,但恐日久师父不说,一来如此;二来外人若见,仙姑难允是非之口,如之奈何?” 妙姑沉吟一回说道:“不妨,哥哥若是恋我,我奴自有主意。” 二人一行讲话,老道姑端着点心进门而来。妙姑即忙接过,放在桌面之上,说道:“师父,这位相公愿与做个徒弟住,师父意下如何?” 老道姑说:“唗!你长这大小了,还是不知事理。那你我原是女姑,他是一个男子,为僧为道,只宜男子处出家,我女姑门中,如何招得了他,弄得这庵中男女混杂,庵主一见,还叫咱师徒住不成了。” 妙姑说:“师父,这相公是女的。” 老道说道:“徒儿,你又哄我咧,这明明是个书生,怎么又说他是个女子?” 妙语说道:“师父不知,你看他虽是个相公打扮,可是女人身子。” 老道姑说道:“这是果然,那可是哄我?” 妙姑说道:“这是果然,不是哄你。” 老道姑说:“怪不得您二人见面就亲亲热热的,坐卧不离。既是如此,何不叫他换了女装,我于今这大年纪,再招上一个徒弟,你姊妹二人作伴,也是甚好。但怕他是一男不是一女。” 妙姑说:“师父既要他招个徒弟,我管叫他变过来,师父你向庄中取一大壶酒来,祭奠了神像,我与妹妹换了女装,师父你看看是男是女,好与你磕头叫师父哇。” 老道闻言,遂说道:“徒儿既是如此,我去向庄中取酒买香,你可与他快换上女装。” 言罢,出门去了。 聪明女子会捣儿,要暪师父痴愚人;若非如此巧打扮,岂能庵中住半春。第十一回 拜师徒男扮女装 诗曰: 黄莺啼时春日高,红菲发尽井边桃;美人手巧裁衣中,芃芃轻花落剪刀。 四句闲言勾开。 话说老道姑闻言,果然出门取酒去了。 妙姑说:“相公,你可过来罢!” 公子说:“过来怎么?” 妙姑说:“过来我与你改了妆束。” 公子说:“如此生婝的,令人不好受些。” 妙姑说:“若不如此,有客来见,你一言,我一语,叫人看破,日后难免无有是非。若到那时,但恐咱夫妻不能长聚,公子此时,待不改妆,又恐姻缘不长,贪色之心,贴在妙姑身上去了。” 遂说道:“为你这个小妮子,叫我不男不女的了。” 遂来至妙姑面前,妙姑将他揽在怀中,将公子头巾摘去,拆开青丝,就与公子梳妆起来了。 公子怀中坐,妙姑心内欢;拆开青丝发,巧把髻儿盘。乌云挽水贯,金发压鬓边;戴上逍遥冠,翠带飘翻翻。 身上的可体蓝衫脱了去,又把那八卦仙衣身上穿,打扮起居然是个仙姑样,谁知道不是一女是一男,妙禅女探个头来亲个嘴,自今后我可不要你了么,自今后不要上边要下边,到夜晚去了妆束将你抱,白日里这个模样我不贪,这公子将身一抬向上起,陈妙禅看见一事反了难。 话说公子向上一起,妙姑见他穿着靴子,遂说道:“靴子还不是道姑穿的个东西,这一件还不能瞒过去,庵中又无有男子鞋脚,这待怎样?” 公子说:“既是男子的鞋,我穿着可也,不与你一样。” 妙姑说:“这也不妨,女姑之中,大脚小脚不等,小脚的为女姑,大脚的为道姑,女姑是半路出家,道姑自幼出家,只是这靴子,道姑中无有穿的。” 沉吟了一回,说:“有了!日前我与师父的俗徒做了一双红缎鞋,还未曾拿去,待我取来穿穿,看看好不好?” 言罢,到了师父房中,找将出来,来至自己禅房,与公子脱了靴子,穿在脚上,不大不小,甚是合体。 方才打扮完备。老道姑背着一大壶酒,手拿着香纸,进了禅房,将酒放下,妙姑说:“师父,你可看是男是女?” 老道姑抬头一看,心中大喜,说道:“从前我当是个相公,果然是个女公子。” 老道姑抬头留神仔细观,走上前一把拉住开笑言;我见你摇摇摆摆书生样,那知道本是女子扮成男。自今后在我门下为弟子,有老生当你亲生一样看;你二人他为姐来你为妹,习学着撞鼓击钟念经文。久以后我若修的得了道,度花你姐妹两个俱成全;老道姑心满意足不住声,妙禅女尊声师父吃斋饭。 话说老道姑,信以为真,口口声声嘱咐不已。 妙姑说:“师父用餐罢!用了斋饭,我好与妹妹神前叩拜。”老道姑这才坐下。 三人共桌而食,用了点心,老道摆上祭礼,妙姑拿着香纸,出了房门,三人来至神前,烧香叩拜,老道姑念经焚纸,叩拜已毕,出了大殿,老道姑说:“徒儿,你妹妹今日初至,不知这庵中景致,你与他向咱那桃园以里,玩耍玩耍去罢!” 妙姑闻言,心中甚喜,暗自想道:“赏花必得有酒,待我问这师父讨些酒来,好与相公取乐。” 遂说道:“师父,我妹妹在家日日好酒,徒儿今日与他吃了出家酒何如?” 老道姑说道:“这出家人是女记参的,不可吃酒。” 妙姑说:“师父,妹妹初至,不用记参,三午而后,方才记罢!” 老道姑说:“我那娇儿,就任着你罢!你光合你妹妹去罢,老身随后与你送酒送菜,你二人可好好玩耍,莫要打仗。” 妙姑说:“记下了。”言罢,笑嘻嘻的拉着公子,离了佛院,一直向桃园而来。 妙禅女手拉公子进桃园,笑嘻的万金难买今日天,跟前里千树花多灿烂桃,身旁里人有风流美少年,但见他杏脸桃腮分外俊,那一等风流美趣令人鲜,一回首轻启朱唇开笑口,叫声亲亲娇娇的可意男,今一日桃园以里来玩耍,小奴家得意如同上九天,我情愿佳肴美酒任你用,我将这窈窕身子尽你玩,咱二人桃园当作鸳鸯令,任凭咱颠鸾倒凤你喜欢,妙姑女一路行来心中喜,不多时来至桃园以里边。 话说二人来到了桃园,公子抬头一看,但见花似红火,一望无穷,甚是灿烂可翘。 公子说道:“仙姑。” 妙姑说:“你怎么叫仙姑,你是叫我姐姐。” 公子说:“我无叫惯。” 妙姑说:“再不许这个叫法。” 公子说:“我再叫你姐姐就是了。姐姐,我观此花景,有一句说来对字,仙姑一对何如?” 妙姑说:“愿闻。” 公子说:“万树桃花处万火。” 妙姑对曰:“一对游女一令男。” 公子闻对,心中大喜,上前一把抱住,叫道:“亲姐姐,我可服了你了。” 张公子把个妙姑搂抱怀,他说道姐姐胄中有天才,你本是一颗珍珠无价宝,在此巷如同黄金土里埋,我不该点污仙姑清白体,今日里得与小生连理接,你若是有朝一日时运至,也可能凤冠霞佩立玉带。 妙姑说:“我一个出家人,何能到此。” 公子说:“仙姑。” 唐朝时有个皇后武则天,唐世宗拜庙降香动心怀,将他来放在官中夺正位,到后来世宗化崩入龙台,众文武拜贺金銮坐玉阶,如意君伴随似蜂蝶侵花,张公子提起唐时淫荡女,妙禅女轻启朱唇问明白,众明公要如问的什么话,且等着下一回里说出来。第十二回 宴园林交杯对饮 诗曰: 花宠明月竹宠烟,百尺丝绳半空悬;妙禅女姑俊人秀,碧桃以下打秋千。 闲言提过。 话说公子讲到武则天娘娘身上,妙姑说道:“相公住口,那武则天后前隐先帝之私,阴徒后宫之嬖,乃是个淫荡之妇,位登九五,虽是女子之魁,就是节仪上不大明白,这等人我还看不在眼里。” 公子说:“为女子者如他也罢了。” 妙姑说:“他虽是位高爵显,也不过求一个从心之乐,愚姐姐不才,今日有花有酒,又有妹妹相陪,就是那武氏女皇帝,亦不过如是。” 公子说:“妹妹么,可是假的说?” 妙姑说:“假的可强如那真的。” 二人正然讲话,老道姑送了酒菜两盘,素餐果子,到了一棵大桃树底下,有一面石几,两边有坐,将酒菜放在石几上面,老道说:“徒儿,你二人在此玩耍,我好回庵中看门。”言罢,徜徉去了。 妙姑与公子来至石几以前,妙姑将酒斟上了一杯,让公子坐下饮酒。 公子说:“这个林我还不会端咧。” 妙姑会意,一伸手端将起来,以手揽着公子的脖颈,与公子饮了一杯,公子又让妙姑饮。 妙姑说:“我也是不会端了。” 公子说:“你方才怎样会端,这就不会了。” 妙姑说:“你饮我就会,我饮我就不会。” 公子说:“你原是叫我送你。” 遂伸手将妙姑抱在怀中,端过杯来,灌了一杯问道:“这样却好么?” 妙姑说:“这样吃着香美些儿。” 公子此时欲火熏心,遂用手将妙姑的罗带解开,摸了又摸,妙姑自觉难受,叫道:“哥哥,我还要吃一口。” 公子闻言,又端过杯来,妙姑说:“不吃此一杯,我是要吃你腰中带的那一壶。” 公子闻言,忙将裤腰解开,露出那话,妙姑转过身来,玉股两分,坐在公子腿上,那话插入牝中,又做起来了。 赵君娘娘坐莲台,玉股绵绵两分开;相如腰下执着盏,文君玉户接进来。铜壶滴漏自来酒,银缸倒就有漏台;张生情知妙姑渴,特硬金茎露一杯。 妙姑此时淫心似火,金莲双抱公子背后,两手紧勾公子腰中,朱唇轻含公子舌尖,身子贴着公子就了,妙姑就口中叫道:“亲亲的哥哥。” 公子此时心如酒醉,玉体硬举,半抽半就,口中香舌,任其呜咂,二人深情美意,真令人描写不尽。 又有鸳鸯调一首: 情兴两和偕,手挽香肩嘴对腮;玉体坐郎怀,巧语莺声叫乖乖。那一个金茎举,这一个玉壶漏满阶;一对鸳鸯交翅舞,两只花鹅离不开。 二人双舞了一回,妙姑说:“郎君,咱再另寻个方法玩耍玩耍,何如?” 公子说:“姐姐还有什么法玩耍。” 妙姑说:“我有一句对儿,你若对上,我这身子交付于你玩耍,也任你一回,你若对不上,你的身交付于我,任我吩咐,不许违令,这样玩法何如?” 公子说:“愿闻。” 妙姑说:“桃花心里蝴蝶舞。” 公子说:“我对不上。” 妙姑说:“你对不上,可就得听我吩咐。” 公子说:“我又对上了。” 妙姑说:“对来我听。” 公子说:“玉洞门前小僧狂。” 妙姑闻对。抱住公子,坐了几坐,说道:“好一个玉洞门前小僧狂。” 公子说:“对的怎样?” 妙姑说:“对的好。” 公子说:“你这可就得依了我了。” 妙姑说:“从命。” 公子将妙姑抱起来,反在石几之上,身子仰卧,将腿上的绣花双鸾解开,那个绿花红裤,与他脱下,露出压霜欺雪的两条白腿来,真正是: 风流格质清兼,玉肌照眼又动。 公子看罢,爱之不足,遂启檀口,向玉肌以下咬了,妙姑口叫:“哥哥!” 公子又将绣花带拴在妙姑腿上,将两条腿吊在那桃花枝上,遂斟了一杯酒,灌在妙姑口内,自己也饮了一杯,但见妙姑玉洞门开,金穴流浆。 公子忍耐不住,遂将身一挺,那话一直而入,向前送了一送,妙姑就娇声细音的叫起来了。 妙姑女细语娇声叫亲郎,只听的莺声呖呖不住忙,叫了声郎君你可罢了我,慢着些儿罢慢着些儿罢,小奴家初经风雨实难当,你先入上半截待一会罢,妙姑女柳腰欺摆声不住,张公子欸歇轻轻点和江,问一声这样玩耍好不好,公子说小生叫你吃个饱,众明公要如后来一切事,只得等下一回中说根苗。新刻桃花庵 卷三 第十三回 窦氏女遣仆寻夫 诗曰: 假惺惺前生夜债,黑暗暗今生祸胎。意茫茫风流黄海,都只为些性事情。痴情儿公心公意,那知道难容安排。思量起黄如枯柴,赤红的十付面皮。火热的一付心肠,猛然间凉如冰海。 这一二妃兴谱,单说窦夫人寻夫的故事。且说张公子,将妙姑尽力盘桓了一回,弄得妙姑发乱钗横,淫水滥下至精泄之际,妙姑倦乏,身体昏昏,公子向盘中,拿了一个糖食素果,放在妙姑口内,回身几石几上落下来了一枝桃花,公子拾起,拿在手中,将酒斟上了一杯,饮了一口,又将妙姑身体上下看了一遍,把那一枝桃花,插在妙姑玉洞以里,坐在一旁连饮了三杯,叫道:“仙妙姑口唱一绝,妙姑你若能序上一首,我就将你放下柄来,小生也不从仙姑玩耍,何如?” 妙姑说:“愿闻。” 公子乃作诗一首,遂口念来。 诗曰: 一枝桃花玉洞开,仙露点点水自来;有朝花落结成了,八月中秋看红白。 明公,此诗末两句,乃张才一生之夸妙姑,后来生子得中状元,正是这八月中秋看红白一句,这花落二字,大有不吉,正应在张才三月而死。闲言不必多叙。且说妙姑听罢,仰卧石几上了,口念四句。 诗曰: 玉洞门前桃花开,不许小僧进门来;有朝若入僧舍里,玉户紧闭不放回。 公子闻诗,甚服妙姑之才,心满意足,即忙将玉肌上带子得解开。 妙姑金莲落地,他自己回手,将那枝桃花拔出,起得身来叫道:“郎君,你可就得依从我了。” 公子说:“情愿听命。” 妙禅说:“先及我穿上中衣。” 公子闻言,搂抱在怀,将妙姑的中衣与他穿上,妙姑将花枝用汗巾拭了拭,说道:“郎君衔于口内。” 公子便将花枝衔于口中,还得郎君自己脱下裤来。公子闻言,将腰带解开,方才脱下,只见老道姑进园而来。 一眼看见,便问:“徒儿,你也腰中带的什么东西?” 公子即忙将裤提上答道:“无有什么东西。” 老道说:“我不信,怎么合个捣芥锤子,吊的悠悠打打的。” 妙姑一旁答道:“师父不知,妹妹出家,一来知道师父好吃芥菜,带了这个芥菜锤来,早晚好捣些芥菜汁,与师父就待就待。” 老道姑说:“好,早晚你可拿出来我使使。” 妙姑说:“可自然么?” 老道姑说:“这天已过午了,回房用斋去。” 妙姑说:“师父你且回庵去,妹妹在此送要还席。” 老道姑说:“无有牙,我呢喇呢喇也好。” 言罢就坐,坐下,老道姑说:“二徒弟,你待摆个什么酒席,我也暗着吃点何如?” 妙姑说:“师父,吃不得了,无了牙了!” 妙姑见他师父不去,遂丢了个眼色叫道:“妹妹,我这心内饥渴,咱用斋去罢!” 公子方才起身,随妙姑而来,妙姑一手拉住公子,说道:“暂且饶你一时,若到房中,可得还席。” 二人又说又笑回房去了。 张公子一同道姑陈妙禅,手拉手离了这座桃花园,自今后公子成了妙禅夫,他二人结成一对并头莲,妙禅女贪恋公子身不离,张公子贪恋妙姑永不还,他二人自昼黑夜颠鸾凤,他二人起居坐卧一处眠,且不言二人庵中风流事,急回来忙将窦氏说一番。 话说二人,在此庵中,男贪女爱,坐卧不离,日夜得做那些美事。公子在此,如同身入月宫,永不想着还家,这节书交代明白。 且说公子家中夫人窦氏,自从公子出门,日日挂念,到了四天上,打发家人牵着马匹,来向会上接,遍地寻找,并无见面,只得细细的访问,又寻了一日,会也完了,人也散了,还是无曾问着,只得回家,报知窦氏,窦氏暗暗思想,这事却也出奇的紧。 窦氏听得道,心内不自然。低头细细想,暗暗用心参。好好一个人,去了不见还。年纪虽不大,出门也不晚。至今不回报,叫人挂心间。 莫不是少年心性无主意,遇着那光棍奔了去赌钱。 他又一回念说:“走了去赌钱,他自幼不好这一件事,莫不是朋友约他去吃酒,也不能去许多日子,难道说吃酒得等六七天。” 又一回念说:“走了。” 想必是少年带着风流性,贪恋那娼妓女子好容颜,不就是那里遇着风流女,引了去藏在家中不放还,临行时妾身也曾嘱咐你,你怎么忘了苦口是良言,窦氏女千思万想心挂欠,不由得又将家人叫一番。 但不知窦氏心中待怎样,且听那下一回里接前言。第十四回 众家人庵堂间主 诗曰: 一朵名花占上界,由来不许雪霜侵,枝头虽有金铃在,蝶使蜂王枉自寻。 四句闲言叙过。话说窦氏思想了一回,即忙吩咐了几名家人,向四外村庄细细访问,又访问了三四日,并无音信。窦氏惊疑不定,每日茶饭懒吃,走来走去,闷闷无聊。 这日正坐,忽听执板响亮,急命丫鬟说道:“你去将那算命请来,我要与你少爷推算推算。” 丫鬟闻言,出了府门。不多时,将那算命引进了内宅,坐在房门以外,窦氏坐在房门以内,吩付丫鬟拿了一杯茶来,与算命吃,便问:“太太是待算男命,可是算女命呢?” 窦氏说:“算男命。” 算命说:“合八字来,待我算算。” 窦氏乃将一十八岁,三月十五日子时降生的,八字合出,只见那算命一手弹着鼓皮板子,就算起来了。 算命听八字,耳朵一指萌!口还未话说,先定吉合凶。尊了声太太,我算卦最灵。八字准不差,我就算得清。或是算父母,或是算夫妻。或是算寿限,或是算官星。一切有定数,自来不奉承。 这八字一十八岁生得好,他本是丙辰年来属大龙,三月里本是一个戊辰时,十五日甲子又是子时生,这八字自幼生来就主贵,不用他念书自然有功名,我算他十六岁上无父母,我算他一妻一妾把身荣。 窦氏说道:“时下他只一房妻室,并无别人。” 算命说:“不用哄我,这八字里造就得了,理有个娇好美女把身从。” 窦氏问道:“你再算算他儿女几个?” 算命捏算了一回,说道:“论八字,今年就该生个子,可就是一层罗网将身蒙。” 窦氏说:“你再算算他的寿限。” 那算命又推算了一回,说道:“不好!论八字千年就得大运终,大约着合亡不出三月中。” 那算命无心说出一句话,吓得窦夫人闻言倒在地下。 话说窦夫人,听得说,不出三月就死,只吓得一口惊痰,堵住了咽喉,倒在地下,使女丫鬟一见,即忙上前扶住,齐声叫道:“太太不绝。” 前心拍了几把,后心点了几捶,只听得咽喉内呐了一阵,一口惊痰吐出;方才送上这口气来。 那个瞎子听着声息不好,即忙倒个口来说道:“虽然是大运该终,内中可有救星。” 有一个丫鬟近前问道:“有什么救星?你快快说来。” 瞎子说:“将他藏在家中,一百日不见妻女,自然躲过。” 窦夫人苏醒过来,眼含痛泪,听得明白,便问:“你再算算,他当下身在何方?” 瞎子说:“你打一个时辰来,我与你捏算捏算,看看何如?” 窦氏抬头一看,白日将落,乃打了一个申时,先生捏着指头,推算推算,说道:“当下不错,向西四十里路,在一所大宅院,日日有女子陪伴,两个月以内,还可出头者。过了两月,乃占着酉时的境界,就不见踪影了。” 先生说罢,窦夫人命那丫鬟,支了卦钱,先生拿着明杖出门去了。窦夫人方才起身,丫鬟将他扶至房中,一头倒在床上,就千思万想,哭起来了。 窦夫人一头倒在象牙床,扑淋淋眼中落下泪两行,暗暗声丈夫你向何处去,叫妾身日日挂念不还乡,算着你身在西方四十里,算得你每日陪伴俊俏娘,想必是闲花野柳将你恋,不就是谁家女子将你藏,你也曾思一思来想一想,最不该十朝半月在外厢,你若是在外有些好合歹,叫我这少年寡妇怎么当,窦夫人一哭一个肝断肠,众丫鬟走进房来迭茶汤。 话说窦夫人长呼短叹,思想丈夫痛哭流涕,丫鬟端了饭来,夫人也不想吃,遂秉上灯烛,独自寐寝,一夜不曾合眼。 第明早起,吩咐家人,多带盘缠向西周围四十里,不论宅里乡绅,庵观寺院,买卖客商,士农工庶,细细的访问。众家闻言,遵命四十里访问,这且不题。 且说公子与妙姑日日吃酒作乐,交欢云雨,这日正在房中,与妙姑揽抱一处,老道姑进了禅房,说道:“徒儿,今日苏州城中,双竹巷中,张学富张公子家人,来此庵中,问他主人的下落,我说此庵中就俺师徒三人,并无男子,无人见你主人,那家不信,要亲自进来看肴。徒儿可肯叫他进来么?”你说妙姑闻听此言,如同是: 腹内灌上一盆水,怀中揣上三冬冰。 亲热的一个身子,一霎时,打在那凉水里一样一般,坐在床上,就如痴迷了的一样,他一声也不言语。 老道姑不知内中的情由,便叫道:“徒儿,是不愿叫他进来寻找?” 公子一旁见妙姑那个面貌,红变为白,白变为黄,一霎时: 如同莲花玉茎断,好似牡丹色退鲜。 公子一见,心如刀割,叫道:“姐姐放心,他就进来寻找,你我俱是女子,他能找出男子来了不成!” 叫道:“师父,你去对那家人说罢,里边还有我的两个徒儿,并无男子。你若不信,亲自里边看验。他来就来,不来就罢!” 老道姑闻言,出门去了。 妙姑一把抓住公子叫道:“亲郎呀亲郎,你可是恋我在此,你可是舍我而去。” 公子说:“仙姑放心,小生在此与仙姑作伴,如入郎苑月屈一般,恋爱仙姑,如同仙姑恋爱小生,是一样的。若说离开,那心真如刀割肌肉的一样。” 正说话间,进来两个家人,毕竟不知认得张公子否?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五回 贪奸淫劳身殒命 诗曰: 昼夜欢舞不弹劳,两下热肠更难抛,快刀难割连理肉,恩情美意何日消。 四句闲言莫论。且说妙姑,听公子之言,心中放宽了一步,叫道:“郎君,来人若是认出你来,回家报于姐姐知道,咱二人姻缘可就不得长久了。” 公子说:“小生这样打扮,他何能认出。” 二人正然说话,进来了两个家人,东瞧西看,只见床上坐着两个女姑,又上下的观看,妙姑恐的一声,喝曰:“何处的家人,焉敢无故至此?” 有一名家人说:“我乃是城中双竹巷张府的家人,特奉窦氏太太之命,前来寻找主人下落。” 妙姑说道:“此庵原是女姑所居之地,你主人来此何为?” 说得二命家人,无言回答,逐出门去了。妙姑方才放心,一把拉住公子,叫道:“郎君,方才几乎将我吓杀也。” 妙禅女又把公子拉一把,尊了声好心郎君多娇才,你本是一颗明珠无价宝,但恐怕无福消受两分开,闻听得贵家人来相访问,吓得我魂灵飞上望乡台,你若是还家今日将我舍,小奴家大约就是一死了,从今后你我不得再相见,如同是捧打鸳鸯两分开,妙禅女说了一套热情话,张公子尊声仙姑放心怀。 妙姑言罢,公子说:“仙姑放心,小生与仙姑情投意合,就死于此地,也不与你相离。” 妙姑说:“多谢郎君美意。” 二人相偎相抱,又做美事。两人一种之情,似漆投胶,不论日夜交舞不歇。 日月似箭,光阴如梭,不觉得就是三月有余,张公子面颜青惨,骨瘦如柴,身体怯弱,妙姑见此光景,日夜忧愁,尊道:“郎君,你我贪欲爱色,做得郎君身体这等不堪,我心甚是挂虑。自今以后,将这交媾的事儿,暂且推推,我与郎君抱养几日,身体康健,再做美事。” 公子亦自觉身体不堪,遂用口应承。妙姑自今日不近身,夜不解带,专心与公子抱养身体。 那知公子贪色太甚,白日解闷,非是下奕,即是饮酒,略可戒止。若到晚上卧下,则阳物硬举,耿耿不寐,身体难受。妙姑坚心典他戒床,又不肯犯,时久无奈,遂用摘花手与他探取,妙姑亦不犯恶,公子又如背边饿鸟、乳下娇儿,叫的妙姑心中难受,遂解下中衣,将那话拿入牝中,与他盛着。也是不依,公子身体自已败坏,不觉真正是: 好似小孩恋乳母,如同亲娘哄娇儿。 好歹的哄着公子睡下,便合那做贱的一样,慢慢的将那话离了牝户。公子若是睡醒,还是难受,妙姑则苦口解劝。公子仍是千般哀鸣,百般央计,妙姑无奈,还是将那话盛起来。 明公,贪色的若是如此,那有不死之理。 好一个风流道姑陈妙禅,如此的保养公子也是贤,虽则是少年心淫情偏大,想人生风月之事谁不贪,可惜的淫荡无度失主意,到此时思前容易退后难,为情郎拿定主意淫心戒,专心要保养公子身体安,那如道公子得了伤肾病,每夜里金枪不倒病来缠,妙禅女虽然诚心要保养,那知道病入膏肓实难痊。 但说妙姑,与公子保养身体,夜夜如此,又住了几日,公子病体越重,卧床不起,身不能动,汤水不下,面如黄菜,瘦如马架。 妙姑见这个光景,大惊失色,不由得抱头大哭,叫道:“郎君呀郎君!我可害了你了。” 妙禅女怀抱公子哭痛肠,叫了声好心好意美貌郎,我与你初次见面迎春会,咱二人两意相投成了双,在庵中你亲我爱两相恋,但恐怕恩爱夫妻不久长,因此在庵中将你扮成女,实指望天长地久乐无央,想当初家中也曾将你找,目今我是悔得心中悲苦,最不该将你隐匿把身藏,郎君那郎君那谁知你病,你今曰若是有些好合歹,叫小奴难在阳世度光阴,妙禅女抱着公子声不住,张公子喘喘吁吁把口张。 话说妙姑,抱着公子,哭诉了一回,公子喘喘吁吁的,说道:“小娘自今以后,不用恋我了,万望你自己保养身体,小生命尽,也是自己愿作风流之鬼,岂肯怨小娘子之过。” 妙姑闻言,心如刀割,哭声不止,叫道:“郎君,小奴与你交接,身边有妊,也不知是男是女,郎君与他取下一个乳名,早晚好叫,也是你阳世来了一场,长大成人,他好思念。” 公子闻言,将头点了几点,说:“好!若生一女,就留于庵中,与小娘子作伴;若是一男,你若有夫妻之情,将他送进苏州城中,双竹巷内,窦氏夫人膝下抱养,也是俺学富在世一回,立下一条根基。” 言罢,低头不语。妙姑将他揽怀中,一行落泪,一行说道:“郎君,郎君,妾身无不从命。” 一行说着,但见公子咽喉中,响了一阵,口中吐了鲜血,将牙一咬,又将脖颈一垂,将腿一伸,呜呼哀哉,绝气而亡。 三月以前会上游,得遇妙姑卖风流;贪香恋美身不舍,巧作鸳鸯扮女流。男贪女爱风月美,千方百计乐不休;百日郎成风流鬼,悔却当初不早收。 不知妙禅如何张放?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六回 守孀寡遗腹生男 诗曰: 此情此意何日休,一人死了两人愁;几世还见才郎面,彩袖相携歌白头。 闲言少叙。且说妙姑,见公子己死,痛哭流涕,那一些悲切的光景,真今人难言也。 妙姑女放声大哭痛伤怀,扑嗽嗽珠泪点点湿香腮,哭了声短命郎君那里去,起几时摇摇摆摆自那来,再休想罗帏帐中共欢笑,再休想起居动作楚阳台,急回家顿足捶胸自己怨,好把那千般恩爱拥满怀,妙禅那妙禅,这都是你来。 你将他留恋在此最不该,这不是变人送了人的命,把一个好意突然变祸胎,忽想起情投意合那些事,又急得手挝两耳又挠腮,这是我命小福浅难消受,把一个美貌才郎一命灾,哭了声苦命郎君死的苦,好可怜有处死来无处埋,妙禅女数黄道白哭不止,徒儿你是哭得什么的事,老道姑来至房中问明白。 话说妙禅啼声不止,忽听得他师父问道:“这半夜三更的,徒儿因何这等啼哭不止?” 妙姑说道:“师父不知,我妹妹绝了气了。” 老道姑说:“他已死了,不过来此三两个月,他也未与咱出什么力,哭他怎的,待我将他拉出,埋在桃花园里去罢!” 妙姑说:“师父说话差矣!我与他姐妹一场,岂肯忘的,不如将他埋在供台以下,徒儿早晚烧香奠茶,祭奠祭奠他,也不忘得是姊妹之情一场。” 老道姑说:“徒儿,你到是个有情的人,若我死了,你也把我合他埋在一处,早晚也稍待我进点香气何如?” 妙姑说:“不用说了,你快取柁檄来与他,除个窝子我好抱出他去。” 老道姑闻言,取了柁檄来,将供台下除了一个窝子。妙姑将公子的头改了换成男装,又拿过一疋绫子将体裹了个结贵,自己抱将出来,埋于那供桌以下。 师徒二人用土埋了,天尚未明,妙姑回至禅房,看了看冷冷清清,不由得又哭起来了。 妙禅女进得房来冷清清,不由得痛哭流涕放悲声,哭了声短命郎君那里去,自今后叫偏禅房典人应,再休想有说有笑同欢乐,再休想吟诗答对饮刘伶,思想起桃园相会那一日,只急得耳目朦花手拍胸,想这样才貌郎君无福受,不如道那世作恶无阴功,这一等浅命贱人不如死,枉在阳世这苦把衣裳蒙,到不如白绫套儿寻自尽,与我那郎君一路归阴城。 又一转念,说:“且住,今我怀胎二月余,还不知是男是女,我若死了,岂不绝了张门的后代,到底是命不可废,还得苦熬日月。若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张门的一点骨血,也不忘得与我那郎君交接一回呵!” 妙禅女想到这里要寻死,到底是苦熬日月留残生,倘若是生下一男合半女,也是那相公死后有根痕,妙禅女心中拿定大主意,因此才坦诚忍耐度日生。 话说妙姑,拿定主意,说不了得过些冷冷清清的日月,难消难受的光阴,不几月就是十月满足,忽然觉着腹中疼痛,就知道了分娩的日期,正是: 九天仙女下界来,身披罗衣倒撮鞋;城隍土地来接送,送生娘娘送儿来。妙姑疼痛两三阵,九结八结都解开;鲜血淋漓阴门外,内中生下娃子来。 小孩落草,妙姑昏了一阵,胎衣自下,妙姑听得娃子声音,于是抬头一看,见是一男,即忙抱起,自己剪断脐带,又喜又悲,好一个凄惨人也。 妙禅女一见是小男儿子,不由得抱将起来好凄惨,你本是有娘无爹孤苦子,你还不曾下落就得孤单,就将你父亲追进鬼门关,你来这桃花庵中把生降,怕得是为娘难留在此间,你应该生来是女不是男,想当初你父也曾嘱咐我,我岂肯忘了情义负前言,咱母子见面就有离别意,好叫我把肝至肠左右难。 妙姑抱起思想了一回,婴儿在庵中实难存身,又想起相公嘱咐的言语,遂说道:“也罢!我不如叫师父寻一个人来将他抱去,送到双竹巷窦氏姐姐那处,扶养他长成人,也张门的一条根基。俺母子也好见面。” 妙姑想到这里,便将师父叫了几声,老道姑闻言,即忙近前,惊而问曰:“徒儿,你是抱的谁家的孩子?” 妙姑说道:“师父,莫要高声,你今快去叫一个心服人来,将他抱出庵去罢!” 老道姑出得门来,心中想道:“这近就地有寡妇叫王三思,常来庵中烧香念佛,我不免去叫他罢!” 一时间就将三王思叫至,说道:“我徒儿在禅房候你,有事与你说话。” 王三思闻言,进了禅房,但见妙姑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高声叫道:“好!我那小陈师父,你这可作下祸来了。” 三思进门来,出言巧声怪;叫声陈师父,神事人难猜。你们当姑子,小孩那里来;庵主若知道,您师怎安排。 王三思进门打点一些话,一旁里好叫妙姑不自在,众明公要知以后加何事,且再看下一回里说明白。第十七回 王婆子鬻卖婴孩 诗曰: 叹起少女美才郎,遭颠倒不得长在;结成夜夜灯花债,捞不着扶云握雨长长爱。至诚忍耐,十月满足生婴孩;又把心怀,不得不母子分手两离开。 这一曲落花生,单说王三思,背后卖儿的故事。 且说妙姑言罢,即忙拿出一个银子,递与王三思,言道:“与你这十两银子,将这孩儿托你送于苏州城中双竹巷,张宅窦氏太太膝下,扶养成人。” 王婆说:“陈师父,这婴儿可是自何而来,对我说说,我好得其明自。” 妙姑知道这事难以隐瞒,不起来讲,妙姑说:“太太若赦小贱人无罪,才能从实说来。” 王婆上前一把拉住,说道:“赦你无罪就是了。” 妙姑拜了两拜,说道:“太太,是你听了。” 妙姑女开口又把太太称,一旁里珠泪滚滚把话明,虎丘山今年初开迎春会,我与我师父同行到会中,遇见了温柔典雅一公子,他与我眉来眼去动了情,那公子随我来此把香降,俺二人暗结姻缘系赤绳,那相公在此玩耍三个月,不明究里我便珠胎暗结。 夫人问道:“在此三月,此后他向那里去了?” 妙姑闻言,扑嗽嗽珠泪不止,就如那断线的珍味一般,叫道:“太太!” 那公子生得大病丧残生,妙禅女一句话儿方出口,只听得呀呀了一声扑通,王夫人翻倒身在地流平。 话说妙姑,说是公子死了,王夫人闻言,跌倒就地,妙姑难舍难离,把小儿的小指,咬下了一节,小儿叫哭不止。王夫人这才将小儿抱了个结实,抱在怀中出门去了。 王婆怀中抱,急急出山门,要上城内去,送与窦夫人。迈步上前去,小儿紧抱身,方才进得城,人马乱纷纷。 只听得吆吆喝喝说回避,倘若是撞着马头伤了身,众明公要知这是那一个,这本是苏州知府名苏坤。 话说王三思怀抱小儿,正向前走,只见迎面来了一起人马,吆吆喝喝,声声吩咐回避。 王婆只得躲在一旁,头梢来至近前,内中有一个差役,认得王婆,便一声叫道:“你不是王三思么?你怀中鼓鼓那那的,什么东西?” 王婆说:“管他什么东西,不该你事。” 那人说:“你长向人家走动模模梭梭,莫不是偷了人家什么东西?” 差役说了一句戏言,不料大老爷在轿内听得明白,一声问道:“什么人吵闹?” 差役遂禀道:“无人吵嚷。” 苏大人说道:“方才听得说话,怎么又无人吵嚷,与我带上来。” 差役不敢怠慢,禀道:“大老爷,原是王三思,撞着大老爷的马头来。” 苏坤闻言,吩咐与我带上来。差役不得不将王婆带上。王婆跪轿前,说道:“小妇人与大老爷叩头。” 苏大人抬头一看,但见王婆怀中,果然包藏的是一件东西,便问道:“你是王三思?” 王婆答道:“小妇人是王三思。” 老爷曰:“你那怀中抱的什么东西?” 王婆道:“老爷,小人怀中无有什么东西。” 老爷怒曰:“明明怀抱一物,还要瞒我,两边与我将他的怀解开。” 王婆闻言说道:“小人自己解开就是了。” 言罢,将怀一解,原是身蓝衫,包着一个血捎童子,老爷一见,心中暗想道:“王婆年过五旬,怀抱小儿出门行走,内中必有缘故。” 遂问道:“王婆,你这是抱的谁家儿子,血尚未干,你就抱出门来,向何而往?” 王婆说:“这是小人养的,要上老老家去。” 老爷闻言,说:“唗!好狗才!焉敢欺我,我且问你,你当下什么年纪?” 王婆说:“小人今午六十二了。” 老爷又曰:“你丈夫什么年纪?” 王婆说:“他今午八十岁,他已死了四十年了。” 老爷说:“可,有来天地间那有无父之子,况是年过五旬,你若是实说罢了,若不实说,你老爷可就难为你。” 王婆闻言,心中想道:“欲待实说,又有妙姑送我一锭银子叫我休说。欲待不说,老爷又加怒强逼。” 遂心生了一计,说道:“也罢!待我说个信话,哄过去罢!” 王婆忙开口,老爷在上听;说起这小孩,不是我亲生。我那西邻家,曰子过的穷;取了个媳妇,养儿不费功。一年二三个,养了七八名;无得及他吃,送于我家中。叫我抱出来,长街卖儿童;明是我作主,银子要那称。 王婆从头说一遍,喜坏苏川知府公,开口就把王婆叫,我今却少小儿童,目下就叫称银子,下一回里说分明。第十八回 苏知府螟蛉有子 诗曰: 窈窕淑德女,风流出奇才;庵中生贵子,天降状元来。 闲言少叙。且说苏大人,闻听王婆之言,心中大喜,自想道:“我今午五十有余岁,膝下无子,不免将此小儿买下,有付不可?” 遂问道:“王婆,你老将此小儿买下,你今要多少银子么?” 王婆闻言,暗自想道:“这内中又有些悬虚,他若买去,待送什么往张宅上去?” 又一转念说:“也罢!不如就将这孩子,卖与苏大人,他再送我一丁银子,我这不是一计两得,不强过我在外看病念佛。” 王婆想到这里,遂道:“大老爷,你待留下小人,只要十两银子。” 大人闻言,说道:“不多。” 遂命人称了十两银子,交与王婆。 王婆接在手中,遂将那孩子抱起来,心中又想:“将这身蓝衫留下,也还换他几两银子。” 于是将那小孩光光的送于轿中。 苏大人接到怀中一看,心中欢喜,说道:“天庭饱满开方圆,日后必定主贵。” 遂吩咐挑轿回府,众人即忙抬起回府。 苏老爷抱子升轿回府中,老太太即此着堂来接下,问了声老爷抱的谁家子,苏老爷对着妇人说实情,大街上十两银子将他买,收了来你我膝下作螟蛉,老太太闻听此言心中喜,急忙忙接将过来抱怀中,自今后苏老大人有了后,看待他如同明堂掌上珠,起了个乳名叫个苏宝玉,六七岁送在南学把书攻,十三四胄中锦秀文才好,初进场得进秀才第一名,这也是天意不绝张门后,窦夫人一见面貌就生情。 话说王婆偷自将小儿卖与苏大人,二老看待,如同掌上的明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苏大人官满任,要回家中,百姓苦苦相留,启奏万岁,又命他实受苏州知府,十五年方换还升。因此苏州府缙绅门第,皆有来往,不觉得就是十年有余。 苏公子时年十五岁,入了个学,因进入十材院公查,这且不在话下。 但见那人,自门前向东,见那相公自门前向东去了。窦氏太太即忙起身,来至大门以外,向东一望,说道:“那不是你少爷是谁?何故不上家来,丫鬟你快快叫他一声罢!” 丫鬟说道:“太太,你是想少爷的花了眼了。那原不是少爷,看他言身子举动,与我少爷在家虽是一样,他的年纪与我少爷,大不相同。此人也不过十五六岁,少爷出门就是一十八岁,一去这是十五年了,若是,他也是三十三四了,太太你再想。” 窦氏闻言,长叹了一声,说道:“苍天苍天,我这是想坏了心了。” 窦夫人一声长叹呼苍天,叫了声无影无踪可意男,自那年游春望景去赴会,细算来至今一去十五年,叫妾身在家依门常盼望,你因何至今仍不把家还,跟前里少年夫妻不相见,好叫俺痴心化做望夫山,正是这夫人门前盼夫主,那相公摇摇摆摆又回还。 话说窦夫人,自是来那大门以外,胡思乱想,但见那位相公,不一时又转将回来,窦夫人一抬头,正正的看了个大回,具正的看个仔细,怎见得: 身穿蓝衫头戴巾,温柔典雅声气现;面貌好似张才夫,骨格与他不二分。身体举动二相若,可惜年庚不二旬;夫人看罢心中爱,又把相公问原因。 话说窦夫人,迎面看了一回,那位相公来至近前,夫人无及奈何的说道:“那位相公,你且暂住。” 那相公闻言,走至夫人面前,就是深深的一礼,尊道:“大太,将小子叫下,有何指教?” 窦夫人听这相公声音,也与他丈夫无二,心中动了念虑之心,遂说道:“此处不是叙话之地,请到内宅少坐。” 遂命丫鬟领着公子头前,夫人随后进了大门。又是二门,这进了客舍。 窦夫人与那相公分宾主而坐,那相公再三不肯,乃与夫人坐了个平坐,夫人问道:“相公尊姓?” 那相公答曰:“小子姓苏。” 夫人说道:“苏州府姓苏的不多,惟有知府姓苏,子是与相公一家否?” 相公答曰:“那就是小的家父。” 夫人闻言,起身下拜说:“原是贵府少爷,多有简慢了。” 苏公子道礼说:“不敢不敢。” 二人复命,又看了茶来了。窦夫人心中暗暗想道:“闻听一言,苏老大人膝下无子,十两纹银买了一子,相比就是此子,也是有的十,待我问他一问。” 遂问道:“公子兄弟几位?” 公子答曰:“小子孤身一人,并无兄弟。” 夫人又问道:“令尊大人年庚几何?” 公子答曰:“六十三岁了。” 夫人又问:“令堂老太太什么年纪?” 公子答曰:“与父亲同庚的。” 夫人又问曰:“府中几位太太?” 公子答曰:“就是母亲一人。” 夫人又问曰:“公子贵庚几何?” 公子答曰:“今年一十五岁了。” 太太闻言,心中暗算生产年月,即知公子不是苏门亲生之子,可也不知道他的亲生来历。这又不好对面相问,遂说道:“公子,老身在大门以外,猛然抬头看来来往往,其生亲一至,若一见公子,忽然就生了爱虑之心,有意与公子结个母子之亲,不知公子意下何如?” 夫人言罢,公子从与不从,且听下回分解。新刻桃花庵 卷四 第十九回 窦夫人新认母子 诗曰: 思想丈夫不回程,情相面貌认亲生;只念暂作倾心志,那知竟是骨肉情。 四句题纲勾开。 且说窦夫人言罢,公子心中暗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是州府有名的乡绅。张公出外多年,无回,闻得那窦氏太太,节烈德妇,他于今要与我作个干母,也是小生一生之幸,何不就此拜认。” 想到这里,遂即忙起身下拜,尊道:“母亲有此美意,小子就此叩拜。” 窦夫人见他跪下,连忙上前,一把拉起,叫道:“我儿,你有此意,老身即欢喜不尽,不必行此大礼,作速就坐,为娘的还有实情一告呵!” 窦夫人一见从命心里欢,叫一声我儿听我说根源,皆因为夫主那年出门去,细算来一十五年不见还,为娘的虽在家中常盼望,那一日思念到了大门前,但见你大门以外走一趟,如见夫君归来进入中堂。 我今一见了你,与你那不见面的干父,如同一样的行动。 见你身体与干父似一般,因此才将你让进我的家,这是我不知不觉出大言,我的儿你若能从为娘命,我必然当作亲生一样看,俺张门本是世袭进士第,自今后就与柴门相往还,吩咐声丫鬟快排酒筵座,我与你少爷陪坐把酒宴,好把心事曲折诉说情怀,且不言新认母子两相问,大门外来了送子的天仙。 话说窦氏太太,心中得意,吩咐丫鬟,正排酒席,款待公子,这且不表。 且说王三思自从婴儿卖于苏门,共得文银二十两回家,有吃有穿有戴,专与人家说媒看病。迁延岁月,又过了一十五午,就七十有余了,也说不得媒了,也看不得病了,银子也使用完了,遂日里米柴难得,今日忽然想起来,还有包裹小孩子的那一身衣服,待我拿出来,向城中大家门首,打换他几两银子,我好使用。 想到这里,遂拿将出来,锁上房门,往城中而来。 走至城中,心中想到,这往向那去卖,听得人说俺那干女儿,这二年在双竹巷张宅做饭,我不如找着他,叫他与我换几两银子,强得我吆吆唆唆的,又无有平信。 王婆做定主意,至张府门首,并不用传报,自己进去。到了那厨房门首,有一个做饭的使女叫道:“那不是干娘么,你怎么来到这里?” 王婆就地坐下,说道:“我儿,我这不是要来,只因家中少柴无米,无地借凑,还有这一件蓝衫,你与我拿去于你太太看看,他若要时,叫他随便赏我二两银子,我好度日。” 那使女说道:“太太在客舍陪客,等他送了客去罢!” 王婆说:“这天已过午,我还要回家,你速去问问的罢!” 使女遂将蓝衫接过,看一看鲜然甚妙,遂拿进来客舍,禀道:“太太,王娘拿了一件蓝衫,前来要换二两银子,拿来与太太过目。” 窦太太正与公子讲话,听得使女来禀如此,窦氏太太说道:“于今咱家又无男子,要此蓝衫何用?” 使女禀道:“太太,那王娘七八十岁了,家中缺少柴米,因此前来相投,我看这身衣服,甚是华美,太太一来是要一件好衣服,二来是周济了孤寡,岂不是好。” 一行说着,将那蓝衫打开一看,窦氏夫人也跟着一看,明公,这正是: 自己拣来自已服,就是百年也认得。 窦夫人一见蓝衫仔细观,接过来上下打量举周全,看了看这身衣服好面善。遂将那一件蓝衫的领扣、花缘针线女工,仔细一看,叫道:“呀!不好了!” 但只见呀的一声变朱颜,暗想道蓝衫本是我亲做,我丈夫那日出门身上穿,今日里不见丈夫回家转,是怎么他的衣服转回还,细想来若要知道丈夫处,除非是叫过来人问根源。 话说窦夫人一见,认得是他丈夫穿的衣服,遂问道:“这件衣服是谁拿来的?” 使女答道:“是俺干娘。” 夫人问道:“你干娘果有儿子无有?” 使女答道:“他儿花女花一点也无有。” 夫人说:“你将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使女遂将王婆叫至客舍。 王婆说:“与太太叩头。” 遂嗑了个头,起身又见一旁一位少年公子,遂又与公子试了个礼,战战兢兢的问道:“这位相公,想是太太膝下的公子,好清秀的一个相公,后日一定又是个大官了。” 窦夫人闻言,说道:“你太太无有这样福,担不住这个儿子,这原是那苏大老爷膝下的少爷。” 王婆闻言,沉了一沉说道:“这就是本府苏老爷的公子么?” 夫人答曰:“正是。” 王婆说:“好好,你今日到了这步天地,身为公子,你昔日抗苦抗苦,老身若不送你到苏府,你如何到了这步地位?” 公子闻此言,便问道:“这位大娘,素不相识,你在小生身上,有什么恩惠,何不言明。” 王婆说:“这话一时也说不完,二来在太太面前,也说不得,我今问太太将老身叫来,有何话问?” 窦夫人问道:“我是问你蓝衫,是你家中之物,还是外人的?” 王婆说道:“是我家里的。” 夫人说:“你家中并无男子,这蓝衫是何人穿的?” 王婆那言语无法对话,如此不言不语。 夫人说道:“你若实说,莫说是二两银子,我也与你。你若不实说,必是偷盗来的,我将你送至当官,只就难为于你了。” 夫人开言道,王婆你是听;蓝衫真来历,要你说分明。赏你银十两,回家度日生;若不说实话,叫你受苦情。王婆听言道,心中犯叮咛;我今七十多,隐暪待怎生。今如说实话,银子到手中;欲如真情事,再看下回书。第二十回 王婆子细说情由 诗曰: 实话有情理,瞎说难安排;王婆若隐暪,此案何日开。 话说王婆想到这里,禀道:“太太,实不相瞒,这蓝衫就是这位公子穿了来的。” 公子在旁,闻听此言,心中疑问,叫道:“你这位老大娘,小生自幼不出府门,家中的衣服不少,那有此事?” 王婆说:“公子,老身说来,你可莫怪。” 公子说:“有话请讲。” 王婆说:“公子,你不是苏门亲生之子,你可知之?” 公子说:“不知。” 王婆说:“料想你也不知。”一旁坐下,听着老身道来。 王婆开口道:公子你是听。你的真来历,惟家知了情。那年正月节,十五正张灯。有个桃花庵,妙禅小尼僧。叫我老身去,与家一儿童。初生方二曰,蓝衫包身中。叫家抱出来,家主他养身。 那一时老身抱出庵中去,我方才一直进了苏州城,正遇着苏大老爷去拜庙,西门内一见老身问分明,我就说要把小儿找主卖,苏老爷一见婴儿就应承,立时就送我纹银十两正,苏老爷当面抱去小儿童。 那一时,我见这件蓝衫极新,还可以值几两银子,因此我就留下了。 这就是少爷一生真来历: 太太呀太太在上仔细听,这一身蓝衫情由一切明,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客舍内母子二人各心惊,苏公子才知不是苏门后,心里要庵中访问母亲生,窦夫人听罢蓝衫真来历,急慌忙又问夫主内里情。 话说窦夫人听得出这蓝衫来历,开口问道:“桃花庵中果有几位女姑?” 王婆道:“就是师徒二人。” 夫人问道:“这婴儿是何所生?” 王婆答道:“原是小陈师父所生。” 夫人又问道:“这庵中无有男子,这蓝衫他是来于何处?” 王婆说道:“你好不明白,若无有男子,这婴儿自何处而来,内中情由,他各人知晓。” 窦夫人说道:“我实不瞒你,这蓝衫原是我家丈夫的,自上虎丘山看会未回,至今也是一十五年,并无音信。今日得见我这衣服,他必然知道丈夫的下落。待到明晨,我要亲自前去访问,他若不肯实说,是要你做个对证,你对证得起?” 王婆说:“太太自管放心,老身情愿做个对证就是了。” 夫人说:“说是如此,相公且请回府,明晨老娘前去降香,以待回来时候,相公也有了生身的来历。” 只是: 一事不明两心闷,十年寒冷一朝回。 苏公子是日回府,窦夫人留下王婆,到了明晨,窦夫人坐了轿,将这件蓝衫,暗带了自己的身中,却又带着王婆,往桃花庵中而来。 窦夫人降香要进桃花巷,一心里访问丈夫结发男,实只望十年夫妻今朝见,又那如夫主早已染黄泉,这夫人坐在轿中暗思想,这件事内中情由实不明,多者是女姑生得风流样,将夫主暗暗引在桃花庵,你二人颠鸾倒凤两合意,因此才食恋恩爱不回还,又转念说此事令人可疑,你就是情投意合恩爱好,想此处相隔苏州城不远,为怎么无音无信十五年,这其中情由今人实难辨,必得是亲自细细问根源,正是这夫人轿中胡思想,众家人报道来至桃花庵。 窦夫人正然思想,来至山门以外,下了轿子,使人进庵通报,此时老道姑也下世去了,独有妙姑一人。 妙姑听说是双竹巷窦氏太太,前来降香,慌忙出来,接至客舍,窦夫人一见妙姑,真乃是一等上好人才,心中暗想:“这事,就十有八九。” 用目看毕,便要进庙拜佛,妙姑引着参拜佛像,焚香化纸,拜礼一毕,回至客舍,妙姑自承素菜茶食,就坐,坐下便问道:“大太,小僧有失迎接,万望恕罪。” 窦太太说道:“好说好说,仙姑妙龄,今年几许?” 妙姑答曰:“三十二岁,请问太太年庚几何?” 夫人答曰:“三十三岁了。” 妙姑以言挑曰:“膝下几位令郎?” 夫人说道:“仙姑不知,妾身自从出嫁,丈夫出门,至今一十五年,并无音信,膝下儿女皆无。” 妙姑闻言,心中作一小惊,暗自想道:“当初曾命王三思将小儿送去,因何说是无有,想必我儿大命不长,亡故去了,也是有的。” 眼中轻轻落下了一点珠泪,窦夫人见他心中凄惨,便问道:“仙姑因何听妾身之言,面带不悦?” 妙姑答曰:“我见太太三十余岁,孤身守寡,与我这出家人一样,深为可叹。” 夫人闻言,说道:“仙姑与我情同此心,心同此礼,我有心与你拜为姐妹,不知仙姑意下何如?” 妙姑言道:“但恐太太有贵贱之忌。” 夫人说道:“仙姑说得那话,既然有意,二人请拜。” 言罢,离坐叩拜,遂与夫人平拜了四礼,复入坐位,各叙年庚。窦夫人年长一岁,为亲姐姐,小僧为妹。 又叙了几句闲情,窦夫人说道;“妹妹,愚姐今日来此,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妹妹指教。” 妙姑言道:“姐姐有何事情,何不明言?” 夫人闻言,将带的蓝衫拿出,说道:“就是这件衣服,不明。” 妙姑闻言,伸手接过来一看,忽然仰面回头,暗地里流泪来。 一见蓝衫珠泪倾,想起当年张相公;凤舞鸾交恩情重,至今算来十五冬。禅房生下娇身子,王婆包裹出门庭;至今忽然见一面,难免心中不泪零。妙姑时下泪难止,夫人就要问实情;明公不知后来事,下一回程说分明。第廿一回 三个月先父去世 诗曰: 千言万语嘱王婆,你把言语须记着,暗抱小儿送过,千万莫说。谁如情由今日破,怀念丈夫思想多,能不令人泪如梭。 话说妙姑一见此衫,暗暗流泪。 窦夫人问道:“这衣服你还认得否?” 妙姑暗将泪眼止住,说道:“姐姐,说话差矣!你妹妹身入玄门,身还又无男子,认得什么?” 夫人说道:“这蓝衫本是你人之物,前日曾对王婆说道:‘你不多言,你将这个小孩抱去,送到苏州府双竹巷内窦氏太太那里,叫他好好扶养。他若问时,你可千万的莫说是这庵中抱去的。’那王婆得了银子说道:‘陈师父,你的事情,我是无不尽心,你就与我抱去罢!’” 妙姑说道:“且慢,待我将他包裹包裹。” 遂在箱中,将公子的那件蓝衫拿出包在身上。 王婆上前去接,妙姑心如刀割,眼含痛泪,叫道:“王婆子,我今日小儿之事,要嘱咐于你呵!” 妙姑女怀抱娇儿哭痛伤,但见他嘱咐初生小儿郎,双竹巷张才本是你的父,桃花庵妙姑本是你的娘,皆因为庵中不能将你养,因此才使人送你还家乡,他有心对着窦氏说实话,又恐怕窦氏变脸要才郎,有心的不将你送别处去,你的父当日嘱咐不能忘,你本是世袭进士传家子,我的儿成人长大富贵长,泪珠儿点点落了前胸膛,启朱唇樱桃含定小儿手,不由得心中生下一妙计,幼小儿指头咬去不大长。 话说妙姑不忍离别小儿,怀抱在手,哭了一回,此是前事,这且莫题。 再说窦夫人一闻此言,一口惊痰,吐于地下,长叹了一声,说道:“苍天呀!苍天!我盼了你这一十五年,不想你已经死了。” 王婆说:“太太,相公已经下世去了,哭也是无益了。” 二人遂将太太扶起来,太太说道:“已属仙游去了。这蓝衫因何送于王婆?” 妙姑说道:“太太,这件蓝衫,岂肯轻以与人,只因内中有个缘故。” 太太说道:“你说来我听。” 妙姑说:“太太在上,小妾却一一道来。” 只因为腹中怀胎三个月,我曾对相公从实说原因,他说道日后若是生一子,务必要送到我家窦夫人,到了那十月满足分身后,果然是天差神灵送麟来,你若是成人长大作的主,后可来桃花庵内认亲娘,妙姑女怀抱娇身难抛拾,小师父因此去把王婆叫,我将他嘱咐言语记在心,将此儿务必送到双竹巷,好送于太太恩养长成人,特送了王婆纹银十两正,才将蓝衫与他了包在身,至如今算来一十五载了,好叫我时时刻刻挂在心,今日里得与太太见一面,问一问亲生娇儿果安身,妙姑女哭哭啼啼诉一遍,窦夫人眼含痛泪问原因。 话说妙姑哭诉一遍,窦夫人闻言,眼含痛泪叫道:“妹妹,你到有这样好心,可惜那孩子,我如今捞不着了啊!妹妹!” 妙姑闻言,惊而问道:“那孩子向那处去了?” 夫人哭道:“这孩子是王婆卖于苏家了。” 妙姑闻言,又痛又恨,手指王婆骂曰:“老贱才,我因何故与你十两银子,你反将这个小孩儿卖于他人,你好不恼死人也,是你说,是你道。” 妙姑一时怒气生,大骂王婆不是人;千言万语嘱咐你,临行赏你十两银。命你送到双竹巷,大太膝下去安身;我与相公情意重,不断张家后代根。因何不听我的话,反将我儿卖苏门;负命贪财无天理,老而不死怎算人。 王婆闻言,连忙下跪,口尊师父息怒:“这原不是老身愿意卖于苏门,当时老身抱去,进了西门,正遇苏大老爷拜庙回家,他将老身叫至轿前,追问小儿来历,老身原不肯实说,遂谎道是邻舍之子,家贫不能抚养,命我抱出寻个主顾,谁想那老满口应承,赏我十两银子,老身反说不过,遂将小儿抱去,老身将蓝衫留下,方才送于太太啊。” 师父妙姑,一闻此言,哭了叫苍天,好不哭死人也。 妙姑女闻听此言痛伤怀,骂一声人面禽心老贱才,我也曾千言万语嘱你托,将我儿卖于他人最不该,他本是世袭皇上进士第,你胡为抱去卖到他人家,现如今张门后代那有根,妙姑女思想小儿泪不止,窦夫人叫声妹妹自安排,昨一日门前曾把娇儿见,我拿着当了夫主还家来,因此才将他让在客舍内,就遇着王婆卖衣说分明,那孩儿半信半疑还家去,好叫我前思后想挂心怀,因此来巷中降香将他问,内中情由今日我得明白,张才夫虽然身死十五载,你与我同去要见小婴孩。第廿二回 二贤妻苏家索子 诗曰: 可惜庭中树,灵根异地埋;只因来时晚,移向别处栽。 话说窦夫人,叫道:“妹妹,事已至此,不用说了,你我算是一夫二妻,自此同我回府,向苏门要儿,乃为正理。王婆,你可对证得起?” 王婆说:“太太,那个自然,我就活到百岁,还做个对证。” 夫人说:“既然如此,咱就一同回家。” 妙姑说:“等我拜了神像。” 姐妹二人一同参拜神灵,一伙一同上轿,带领王婆,同回了双竹巷。 是日天晚,窦夫人与妙姑共一床,说不尽夫主当日的恩情,念不尽今日儿子面貌。闲谈一夜,不曾合眼。 明日起来,梳洗已毕,先吩咐家人,往苏府探问,若苏大人在府,咱好登门要儿。家人去了,二人一同用饭,方才用完,家人回报,苏老爷今日带领苏州府各县的举子,向南京送考,今日起身,方才上轿而去。 明公,窦夫人与妙姑,要见苏公子,如同一颗明珠,恨不能将他一时拿过来,不料今日又不凑巧,正是: 一片热肠如火烧,几点冷水倾下来。 窦夫人叫道:“妹妹,苏大人今日这场,内中必有咱的儿子,也料他自这大街所过,你我登楼一望何如?” 妙姑此时思儿之心,恨不得一时见面,遵从夫人登楼一望。但见大街之中,有许多的轿子车马。 苏大老爷坐轿在前,众举子骑马在后,又有同城的官员送行,好一个光景也。 二夫人楼窗之下看分明,但只见多少轿马闹哄哄,苏大人坐轿头行也不看,单看那举子之中认分明,夫人说一十五年你不见,大约你难以认识此儿形,纵然是对面相逢认不清,妙姑那秋波一转看得明。 有一位少年,骑马在前,面貌举动,与当日的张公子无异,遂说道:“姐姐,待我猜猜何如?” 夫人说道:“你猜那一个是?” 妙姑手指道:“这头一个,就该不差。” 头一个面貌品格如面善,如咱的短命丈夫一样同,行的时马摆钤声跑过去,楼窗上姐妹二人好伤情,恨不得两手拿来托掌上,也是张家里不绝后代根,此一去不如何日才回转,二夫人盼望一日如三冬,且不言贤德思念娇生子,再把那苏门公子明一明。 按下二人盼望不题。且说公子进了南京,上京科举,入了会试场,又会上进士,连日又殿试二场,已毕。圣上的皇榜悬挂午门,苏宝玉中了头名状元,正官簪花披红,赴了琼林宴,往相府拜客,承相程际,招了女婿,御阶封官。 拜官已毕,见驾谢恩,圣上赐他金鞍玉佩,还家祭扫先祖,苏大人上下打点明白,使人即往苏州府报喜。 是日同状元儿子,一同回家,苏夫人心中,好不欢喜极也。 苏大人一同儿子新状元,一路上闹闹哄哄把家还,报喜人早已报到苏州府,满城中大小官员接状元,窦夫人忽然听了这个信,一伸手抓住妙姑喜又欢,咱的儿今日得把状元中,是怎么无人报喜到家园,这本是灵根移于他人地,一见这斗大樱桃空眼馋,到明晨苏府之内去道喜,问一门灵根异种谁家男,且不言窦氏夫人拿主意,急回来且说大人归家庭。 话说窦夫人听得公子中了状元,又喜又悲,这且不讲。 再说苏大人带领儿子进了苏州地界,但见各县里的大小官员俱来迎接,进了苏州城中,入了府衙,太太接着进了内宅,天地中排下香案,先拜谢天地,状元又于母亲叩头。 太太一见,甚是喜软,大人又将相府程老大人招赘的话,说了一遍,太太喜出望外,却问何日前去娶亲。 苏大人说道:“归家祭扫一毕,亲自至相府入赘。” 言罢,排下筵宴,合府大小人等,俱来叩喜头,苏大人一一重赏。 到了明晨,同城中的官员乡绅,俱来叩喜。大厅之上,排下宴席,挂灯结彩,苏大人让坐、陪客,命状元一一拜见。苏大人正然陪坐,有一名家人来报,张府中窦氏太太,前来叩喜。我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苏大人也惊,怎肯慢待,遂吩咐家人报于太太得知,叫他接出府门,后堂赐宴款待。家人回报太太,将窦夫人接进了后堂,叩拜一毕,分宾主的坐下。 不知窦夫人怎生开口?再听下回分解。第廿三回 苏状元归宗认母 诗曰: 折三秋桂,心疑犹难通;托根虽得所,未肯即随风。 这四句诗,单说苏状元改门归宗的故事。话说苏太太让了窦氏太太坐下,茶罢,又酒,窦夫人问道:“太太年庚几何,送身体这么康健。” 老太太答曰:“今午七十三岁了。” 窦夫人又挑曰:“府中几位太太。” 老太太此时说话,乃不留意,遂答曰:“自幼就是一夫一妻。” 窦夫人说:“好,现下公子几位?” 老太太答道:“就是这一个儿子,无命得多的。” 二人正然说话,状元回后堂,来与窦氏夫人叩头。 夫人立起身来,看着公子拜罢,便说道:“我儿,此处并无他人,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公子闻言,近前作揖,尊道:“二位母亲尊坐。” 老太太见他儿子这等称呼,便问道:“我儿因何这等称呼?” 夫人未及答言,公子说:“母亲不知,这原是孩子认过的母子。” 窦夫人闻言,叫道:“我儿,我今穷了,他为亲母了,你还是做什么呀?” 公子说:“小儿实不知情。” 老太太在旁答道:“你这夫人好无来由,我的亲生儿子,谁说你是他本生母?” 窦夫人说道:“你且莫要强辩,我且问你,你今多少年纪,他是何年何日的所生,你今日一一说来。” 老太太呀了几呀,甚难应对,遂说道:“你说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的为凭?” 窦夫人说道:“这个自然。” 窦夫人心急欲要小娇生,酒席上朱颜忽变怒气生,他本是有爹有娘张门子,你今日欲带强霸万不能,你本是倚官压劳强相买,想当日暪了为娘不如情,现如今水落石出事情见,你还要暪心昧己将人蒙,我跟前现有王婆作见证,还有他生身母亲作凭证,窦夫人酒筵之前大发话,前厅内惊动知府老苏公。 话说窦夫人在后堂与老太太吵嚷,苏大人在前应陪客,听得后堂吵闹,连忙起身告别,来至后堂。 见一夫人与他妻子吵闹,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亲儿,急忙近前,打躬尊道:“夫人息怒,请坐,下官有话相问。” 窦夫人见他以礼相劝,遂说道:“大人请坐。” 两人告坐,坐下,苏老爷说道:“夫人今日来与下官道喜,为因下官官礼不周,望乞恕罪。” 夫人答曰:“今来取扰。” 苏老爷说:“好说好说,下官一进内堂,听得夫人口中说是我的亲儿,但不知谁是你的亲儿?” 夫人说:“就是这新科状元是我的亲儿。” 苏大人闻言说道:“夫人说的差了。” 苏大人未曾开口自沉吟,但见他开口又把夫人称,俺二老一生无有第二个,这一子就是苏门后代根,至今日金榜题名有身价,无故的你来我府将儿寻,你那儿何年何月何处去,咱两家并无来往无姻亲,你这是想儿想的花了眼,你这是想儿想的迷了心,苏老爷说长道短一番话,酒席上气坏一个窦夫人。 话说苏老爷言罢,窦夫人说道:“大人你说状元是你的儿子,我且问你是何人所生?” 老爷答曰:“是我的夫人所生。” 窦夫人问道:“你的夫人当今多少年纪?” 老爷答曰:“七十三岁。” 窦夫人又问:“状元多少岁数?” 老爷答曰:“一十五岁。” 夫人说道:“你夫人七十三岁,状元一十五岁,这七十三岁去过一十五岁,你的夫人五十八岁,送能生男养女不成,未闻天地间还有这等奇事!” 明公,这几句话,说得那苏老爷,也是无言对答,遂说道:“你这位夫人,俺的孩子,俺有来历,你说是你的自儿子,你还有什么凭证不成?” 窦夫人说:“自然,我有凭证。” 遂吩咐随身的使女,吩咐出去将你陈氏太太与王婆子俱皆叫来,使女不敢怠慢,出了府衙,吩咐家人,家人去不多时,将妙姑与王婆叫至后堂,夫人叫道:“王婆,你今说那新状元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你可从实说来。” 王婆闻言,双膝跪下,尊道:“老爷,老身与大老爷叩头。” 苏大人一见王婆吃了一惊,说道:“王婆,你还未死么?” 王婆答道:“此事不明白,我还死不了。” 苏老爷说道:“王婆,听说你在家难以度日,孤身一人,自今日将你留在我府,坐吃请穿,实要你今日说话,长个心眼,这状元爷到怎是谁家的儿子?” 窦夫人叫道:“王婆,自用你实说,这状元爷到底是谁家的儿子?” 王婆说道:“太太与大老爷,你们不用争,也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原是俺这位陈师父的。” 苏大人闻言,大怒说:“唗!好王婆,我的儿子因何又成了他人的,是你说,是你道。” 王婆说:“老爷莫要烦恼,听我道来。” 王婆开言道,老爷息雷霆。说起状元郎,惟我如其情。本是桃花庵,师父将他身。叫我抱出来,送进苏州城。张门进士第,太太养他生。遇着大老爷,叫我说实情。师父嘱咐我,不肯透了风。因此说谎言,要把老爷蒙。说是找主顾,老爷即忙应。与我银十两,将儿抱怀中。老身难回答,免有这事情。 小夫人不知他是谁人子,可知道妙姑师父他亲生,这就是起根发苖实情话,若说状元爷是谁家的子,陈师父他的亲儿他自生,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要把那来笼去脉说分明,苏大人又要说话把儿争,不知道大人怎么讲情理,且等等下一回里说分明。第廿四回 后代根一担双挑 诗曰: 天产奇男在庵中,少年得中状元红;王婆做出弯转事,惹得苏张两相争。 话说王婆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苏大人心中转念,我好容易尽心尽意,养成儿子,中了状元,再把人家要去,我苏门大事,何人承挑?想到这里,拏定主意,要他发愿,遂叫道:“王婆,想当年原有这一件事,只是这个小儿,一则死了,这是我亲生儿子,不是那一个了。” 妙姑闻言,急忙近前说道:“大人莫要抵赖,我养的儿子,难道我不认得不成?” 苏大人说道:“你的儿子,你还有什么记认?” 妙姑说:“这个自然,想当初俺母子离别之时,妾身悲切痛恨,遂将他的左手小指咬去半截,今日叫状元前来,当堂同验,若是十指不缺,就是你的儿子;若有一指伤坏,你还霸占不成?状元我儿过来,为娘的生你一场,至今一十五年,咱的子来得一见,你若念母子之情,你今日当面相认;若是竟负了生育之情,为娘的死于此处,我也不回去了。”言罢,病哭不止。 这公子一见了,急忙近前,尊道:“母亲,孩儿不得见面一十五年,今日得见亦大幸事了,惟孩儿怎敢忘你母亲恩。” 妙姑女记得左手指不全,在旁面走出新科一状元,走近前开口又把母亲叫,不孝儿不得见面十五年,至今朝得与母亲两相认,竟忘了生育之恩难对天,后堂上母子二人情难禁,一旁里气坏苏老如府官。 话说状元认了嫡母,正在悲喜之际,苏老爷夫妻二人,惊了半刻,看看这儿子也争不得了,忽一声叫道:“状元过来!” 公子闻言,急忙进前,扫地一躬,尊道:“父亲,叫孩儿有何训教?” 苏老爷听得还叫他父亲,竟眼中含泪说道:“我还是你的父亲么?” 公子说:“父亲不必如此,小儿方才名登金榜,今日得见生母的确,若不相认,是不孝也,若忘了父亲养身之恩,是不义也。小儿名题金榜,若做出这等不孝不义之事,就该天不覆地不载了。” 正是: 为人莫慢读书子,还是书中出贤人。 苏老大人闻得此言,心中略缓了一些,遂叫道:“我儿,你今日已认了嫡母,果是归宗,你还是顺名。” 公子说:“此事还与父亲计议。” 苏大人闻言,心中暗想:“我如叫他顺了我的姓,此时大人心里不允,我若叫他归宗,我今日苏门无子,何人承挑,只是我苏门就该绝了不成?”正是: 一人难遂两家愿,俱是要个后代根。 苏老爷来至这里,不肯作主,遂说道:“老夫也不肯为主,到前厅中各大人议论何如?” 公子说:“任凭父亲作主。” 苏爷一同亲母,至前厅将请的府学大人、本县教授,同至后堂与窦氏太太相见,叙礼已毕,将前后事情一叙。 府学大人与县学教授商议曰:“状元根出张门,天生是张门的骨肉,礼宜归宗。苏大人抚养成人,名登金榜,抚育甚厚,膝下别无承挑苏门之根,亦不可缺礼,宜受挑入赘。承相之女为苏门子媳,生子姓苏,承挑苏门基业,亦是苏大人养子之功。张门另择妻妾,状元成婚,生子姓张,承挑张门,宜有张门之嗣,一担双挑,岂不两全其美。” 两位大人言罢,苏张两家具各欢喜。 窦夫人与苏老爷拜谢不尽,当面谢了各位大人,遂与妙姑、王婆一齐回家。 状元在苏府住了几天,才回了张家府第。此时同城的大小官员,又至张府前来道喜,时窦夫人一家欢乐,恭敬待客。 正是: 一十五年无男子,忽然来了状元儿。 张门又择昆山县徐门为婚,状元先相府入赘,后娶徐氏为妾。其后苏门生子有三,皆举进士。张门生了二子,俱以高选入官。 后人有诗赞曰: 张才可为风流男,忽遇窈窕陈妙禅,少年难禁原心乐,张才理当染黄泉,妙姑虽为淫荡女,一生恩爱无二男,庵中产下状元子,母子见面十五年,苏门教子成名早,窦氏可为女中贤,志在张门留根业,得收夫骨张逐还,可算一部勋烈传,提笔写在桃花庵。" }, { "text": "绣屏缘\n目录序言原序凡例第一回 百宝屏梦中斗艳 一生石天外寻芳第二回 哑诗笺一生情障 真心事三段誓词第三回 巧相逢月下追环 小姻缘店中合卺第四回 野鸳鸯忽惊冤网 痴蝴蝶竟入迷花第五回 藏锦字处处传心 逗情笺般般合巧第六回 绿雪亭鸾凤双盟 翠姻舫鸳鸯独散第七回 陈灾兆青璅含情 解凶星红鸾吊燕第八回 赴京畿孤身作客 别扬州两处伤心第九回 躲尘缘贵府藏身 续情编长途密信第十回 梦模糊弄假成真 墨淋漓因祸得福第十一回 恶姻缘群牛喘月 巧会合众犬留花第十二回 结新恩喜同二美 申旧好笑释三冤第十三回 同心结无意相逢 合卺杯有情双遇第十四回 折宫花文才一种 夺春魁锦绣千行第十五回 丑儿郎强占家资 巧媒婆冤遭吊打第十六回 庆团圆全家合璧 争坐位满席连枝第十七回 六色盆胜色争春 五花楼停在飞晏新镌移本评点小说 绣屏缘 序言 《绣屏缘》二十回,清初刊本,正文卷题“新镌移本评点小说绣屏缘”“苏庵主人编次”,首序,末署“康熙庚戌(1670)端月望弄香主人题于丛芳小圃之集艳堂”,次有凡例七则,署“苏庵漫识”;后有“苏庵杂诗”、“九疑山南吕曲”。有回评,书为二十回。第十九回实际只有词八首,存世有抄本,珍藏于荷兰汉学院。 《绣屏缘》是一部故事性颇强而又极平庸俗气的小说。书叙一个曲曲折折的故事: 元顺帝时,杭州钱塘县有一个赵员外,只生一子,名叫赵青心,号云客。貌似潘安,才如子建,自道是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十八岁时,已是无书不读,无事不晓,特别是云雨意,件件都知道。一日,到员外后房间玩耍,看见了一架屏风,便讨来,张在自己的书房内。这是年代很久的一架珍贵屏风,雕刻有前代美人之形,其中器具服饰皆用宝石嵌成,做工精细。云客边看书,边看屏上美人。一日睡去,屏上美人围床侍立,如花簇锦。她们轮番掷骰子,胜的与云客缱绻。原来是梦遗。不想他的一生知遇也正在这里头。一天,他抚摸屏风,忽见掉下一张绫绢,绢上有诗,并印有“玉环私印”四字。云客点香发誓,说自己是有情人,如遇绝色佳人,不管艰难险阻,为结一个生死相同。 一日,云客想去西湖游玩,一则结交朋友,二则寻个有情佳人。他同两位秀才朋友同到湖上,作诗吟词,很是得意。有一只大船靠在边上,是一王姓乡绅,女儿玉环,生得花容月貌,性情端淑。云客见了,心忙意乱,一夜没睡。第二天,打发家人回去,暗随王船到了扬州。云客想假做小厮,投靠王家。王家正忙,他只得在一酒家歇宿。卖酒老人叫孙爱泉,儿子做当差,绰号孙飞虎,女儿孙蕙娘,风情绰约,自是不凡。云客便想接近她,时常送礼给二老,蕙娘也喜欢上了云客。 员外见儿多日不归,很是着急,寻到正在青楼的那两个秀才,看到儿子托他们代管的铺盖上有血迹(妓女流下的),便疑儿子被害,直告到知府。知府将两秀才收了监。云客走时,未与他们告别,故而有口难辩。 云客对蕙娘讲了自己看中王小姐之事,蕙娘说:“我既遇到你,不论你娶不娶,是要随你终身的。”于是两人山盟海誓,暗地来往。 云客在王家被吩咐看管花园,王家家法甚严,云客很难到小姐处,一日月朦胧时,云客忽见一小姐一丫鬟来到牡丹台下,便上前探问,知是本衙的,来与云客私约。云客将小姐请入房内,搂抱云雨起来。小姐身佩一宝石,发生异光,两人便酣畅神迷。以后每夜都来。 一天,王家夫人要在花园里聚会,云客想看看小姐日间模样,就躲在树丛中,不想被发现,拖拉他时,怀中的诗绢掉了出来。小姐很奇怪,怎么自己的小名印在上面?夜间便因诗成梦,因梦成情。玉环将此事对表姐吴绛英说了。绛英说可找他来问问,她叫玉环准备锦屏,让云客写字。三人会了面,玉环觉云客不凡,得知他为自己而来,便有了文君之念。中秋那天,绛英将玉环推入云客住的小亭。两人诉说了思念之情,玉环让他归家央媒说聘。到了晚上,那个美人同丫鬟一进来就向云客贺喜,贺云客与玉环的喜。云客大吃一惊,想此两人必是山妖,即用酒将美人灌醉。细看她,不像女人模样,那宝石发光绕身。云客用口吸那宝光,吸尽后,宝石不见了。美人醒来后,泪如雨下地说:“我修炼数十年,不想今夜全功尽弃。”原来,她是个狐精,并非害人,只想阴阳共补。她求云客勿以异类无情待她。云客也觉凄侧,用好言相劝道别。 玉环让绛英送银子给云客作盘缠,绛英对云客也有情意,私写一信,约云客到船上相聚。云客以为是玉环约他,一看是绛英,也想实实受用,便与她在船上鸳鸯共枕。次早,此船与另一船相撞,那船上人打将过来。原来是绛英的哥哥吴大,以为强盗抢妹妹。绛英说是自愿,吴大以为是私奔,更加大怒。又见银子,再生疑惑。为了顾全自己的体面,就先将云客收监,然后给差役们一些钱,让他们饿死云客。 绛英回到王府,将实情告诉玉环,玉环为云客焦急。 云客监中遇一狱官,叫秦衡石,保云客在家中。秦有个女儿叫素卿,有姿色又重豪情,见云客不凡,便有情于他,委心相托。经秦说情,云客被配驿燕山,解差正是孙飞虎。蕙娘得知此事,如泼了一盆冷水。她设法到王府传候,以免家中多事。玉环与她关系甚好,并借绛英之名让蕙娘带信给云客,以安他想念之情。 云客在燕山,得信后,为三位美人心迹所感动。一日,烧香祝愿后在粉墙上题词一首以诉羁愁。正遇一官员见着,此官恰是玉环的父亲王御史。王让云客销了罪,收在衙上温习迎考。 绛英在家心事重重,吴大要她快嫁人。她以为正是云客的人。临到出嫁那天,她从后门逃出,一迳走到与云客相会的那条河边,想一死了之。一只小官船经过,船上人将她拉住。原来正是秦狱官和素卿。素卿听绛英说云客是她丈夫,也将自己心思托出,两人同心合意,全无妒忌。 云客在京又遇已成犯囚的两位朋友。王御史也一并收留。秦狱官找到了云客,将女儿嫁给了他,云客又与绛英成了亲,有了左右两夫人。 殿试后,云客中了状元。他的两个朋友也中了进士,他们与王御史说,云客可与王女儿结亲。京城驸马女儿叫季苕,见了云客也喜欢。经礼部批准,云客入赘驸马家。云客又让父母托媒上王府求亲。结果,他便有了五个媳妇。 云客设法让五位夫人排了座次:玉环、季苕、素卿、绛英、蕙娘。他让人盖了五花楼,造一绣屏,画自己与五夫人之像。云客与五人共下棋,同奏乐,又一起云雨,肆意欢娱,不理朝事。 原先与云客相好过的那个狐精修成了一癞皮道人,他拉住云客到一海外列岛一游。有一日,忽报抄没富家,云客家也在内。道人驾舟而下,带云客一家同去了那列岛。道人飘然而去。 就情节而言,《绣屏缘》是有称道之处的,那便是故事编排得精巧与人物关系设计得微妙。 故事的精巧主要表现在一个“曲”字上。曲径通幽,曲尽其妙,是中国艺术的特色。《绣屏缘》在这点上用了两点功夫。一是情节安排出人意料。如赵云客追王家船到扬州,想通过做仆人来接近玉环,但没成,就暂住蕙娘处,没想到与蕙娘发生了恋情。以后的会绛英、识素卿等等,都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二是故事进行得一波三折。小说对大小情节安排都比较讲究曲折。大的情节如云客和绛英幽会后的被打、被监、又被保、被解京、被收留、被取中、被入赘等经历,小的情节,如云客的两位秀才朋友的遭遇,媒婆两次上王府帮赵家提亲等,都不是一眼看到底和直线发展的。 人物关系安排表现在一个“缘”字上。小说从开笔讲赵家绣屏上的历代美人像,引出云客梦中会美人,再出现现实中的五个美人,这五个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她们与云客间的瓜葛,都可以说是一种情缘,环环相扣,个个相连。其中,云客在王府中,夜晚与一小姐会合,白日与玉环相识,真小姐、假小姐,真情幻景,结合得朦朦胧胧、隐隐约约,较有意境和魅力。 身份、经历及性格不同的五位美人,由一“缘”字聚集在一起,由一“情”字显示出不同的特点,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从这一意义上说,《绣屏缘序》中的评论有点道理:“玉环之情而正也,季苕之情而顺也,素卿之情而侠,绛英之情而节,蕙娘之情而智也。” 云客在与五个美人成婚后说的那段话,可以看作是全书内容的概括和人物安排的原则:“昔日梦中相遇,尽是历代国色。不想今日聚合相同,岂非天使奇缘。今我图画传之几千百世,也知道才貌兼全的,自然有情;有情的,自然有缘;有缘的,自然有遇;有遇的,自然有合。” 作品贯彻了这一原则,既使故事连贯,情节紧凑,但同时也产生了人工编造痕迹较深和情感之肤浅的弊病。 人工编造的痕迹在小说后半部尤其明显。在云客被解到京城后,他烧香后在粉墙上题词,正遇上一官员,此人恰恰是玉环的父亲王御史;绛英想投河自尽,正遇一船经过,船上恰恰是刚救过云客的秦狱官和他的女儿;云客的两个秀才朋友被押解在京城途中,又恰恰碰到了刚被王御史销罪的云客;云客应试中的又是状元……如此等等,熟人总碰到熟人或有关的熟人,才子总会当官。情节编制人为而俗套,缺少生活逻辑性,而使人不可信。 这些都还只是小说表层的,表现在外部结构上的疵点。从内容上说,小说忽视了人物情感的揭示和挖掘。本书在故事本体、序言、开头、结尾以及所插入的诗词中,都反反覆覆强调了情、情、情。但实际情况和效果又是怎样的呢? 小说这种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物性格的艺术形式,抓情的确是个关键,中国文学创作上讲的“为情而造文”,道出了根本。但《绣屏缘》却落入了“为文而造情”的窠臼。因为整部小说要么根本没写情,要么写了很浅薄或很庸俗的情。小说中所写的云客与五个美人间的情爱,实际只是一种性爱。除了蕙娘和素卿两人还谈得上有点儿从事生情再到爱和婚的情感发展过程外,其他几个美人(也部分地包括蕙娘和素卿),小说中主要写的都是“才貌兼全的,自然有情”这种浅显的情爱过程,主要表现在男女外貌体态的互相取悦。五位美人,几乎都长得“花容月貌”,“风情绰约”,云客看中的就是这点;而她们看中云客的,也都是因为他长得的英俊潇酒,貌似潘安。一见钟情之后,也没有多少笔墨写他们之间的内在情感交流,至多只是生活遭遇上的某些关心,主要描写的还是性的吸引以致赤裸裸的性爱活动。特别像驸马之女季苕,她与云客间的关系,谈不上有什么真情实意。因为她只不过从小立志要找个状元郎作夫婿,前一次状元是个老头,这次她看到云客中状元后游街时的面貌,于是,不管他是否已有左右两夫人和玉环的订亲,一心一意要嫁给他,以免再次错过机会。这真有点可悲又可笑。 《绣屏缘》中最令人不舒服的是,对封建的一夫多妻制的肯定与赞美。赵云客不过是个有点才气和长得不错的书生,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优良品质和人格,他见到美人是一心想占有,心荡神迷加上山誓海盟,陆续和同时与五个以上女人发生关系(书中所说的有情有缘)。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五个以上的女人竟然全将心放在云客一人身上,互相间毫无妒意、毫无矛盾和冲突,还相互帮助、支持、慰问和团结一致,爱慕云客。云客也能应付自如,将她们间的关系处理得均衡妥贴,毫不厚此薄彼。这是一种什么情呢?令人费解。 恐怕正因为小说宣传了这种以男子为中心的多妻制封建礼教,因此,没有资料表明此书曾遭查禁过,尽管内容平庸俗气。 其实,就淫秽描写来说,此书是不逊色的。虽然就篇幅而言,露骨的淫荡描写并不多,但有两点是值得注意的:一是将男子淫荡不作为坏事,而作为成长的需要来作主要原则处理。小说第一回介绍云客时便说:“只因赵员外家财丰盛,婢妾尽多,这云雨意件件都晓得。勾情缘上说得好,阳物虽小,经了阴水,时常浸一浸,它自然会长大起来。赵家房婢个个会长养此物的,见那赵云客生来标致,那个不要亲近他?所以年纪虽不多,只有这件事,便如经惯的一般。”因此,以后云客与那么多女子发生关系,作者的潜意识中,也是有这种吸阴补阳、吸阴壮阳的性文化观念的;二是游离于情节与情感之外纯作性爱描写与欣赏。最集中与突出的是,第十七回至十八回,云客与五位美人同淫乐一段,篇幅加起来近一个章回光景,无非是写云客如何能战,如何吃了淫药力大无穷、经久不衰,五位美人是如何快乐,如何变换花样等等,并无多大意义,删削压缩也未尝不可。 本书既无突出艺术成就,也没有革新思想而遭禁,所以作品与作者苏庵在文学史和小说史上均默默无闻。只是康熙年间望弄香为本书作序,说了几句好话,称作者是“逸才旷识,迥异凡流”,“古今情种,萃集一屏,非才子不足以当之。”原序 晋人有言:情之所钟,正在吾辈。顾言情,而不悉情之所由始,则流而为放荡,为妖孽,为因果报应。甚至山魈木魅,得探花月之权;村妇田夫,竞效江皋之赠。任情之误,等于无情,是岂人之所为哉!小说家掇拾残编,秽言狼籍,然犹沾沾自喜以为情在,于是进登徒而訾宋玉,良可憾已。苏庵逸才旷识,迥异凡流,鉴巴里之陈言,诚恐情怀汨没,沉埋欲海,于是分江郎之梦笔,写焉卿之清琴,乃扫颓波,独呈新藻,怜才好色,自有其真,使千古幽情不致沦于闇汶。而世之观斯集者,恍然与玉山璧月,相对忘言,方抱形秽之惭,又何暇萌诲淫之念;故绣屏往事,软障新缘,不为胜业坊之薄幸,遗恨脱鞋,不为章台路之失节。复申投盒,当其屏间一梦,彼璚枝相契,已超寻常渔色之流。逮夫竹里数言而玉质守贞,遂同仙岛埋名之什,则夫玉环之情而正也,季苕之情而顺也,素卿之情而侠,绛英之情而节,蕙娘之情而智也。古今情种,萃集一屏,非才子不足以当之。盖天下有缘,则有情,有情则缠绵不已。此皆慧男女之所为,非可与村夫浪子言也。昔子于云,慧则通,通则流,兹集所录,殆子于之意耶。从古无无情之人,亦无无缘而致情之事。苟情有所属,缘有所期,置生死于浮云等,具文于草菅。即或履危蹈险,天必报之以坦途。理或宜然,情有必至。余惜世之不知情者多,而犹假情以文过是,则为妖、为孽,无德而非果报矣。遑问绣屏之知己哉,是为序。 康熙庚戌端月望美香主人题于丛芳小圃之集艳堂凡例小说前每装绣像数叶,以取悦时目。盖因内中情事,未必尽佳,故先以此动人耳。然画家每千篇一列,殊不足观,徒灾梨枣。此集词中有画,何必画中有形,一应时像,概不发刻。从来引用诗词评语,俱以此衬贴正文。率皆敷浅庸陋,有识者未免遗恨。与其繁而无当,不若简而可观。余于诸家,较有微胜。全部书中,似同传剧,正生正旦,事必有主。每见近时诸刻,颠倒错乱,玉石不分,词意虽工,无取乎尔。一回一事,终属卑琐。况有窃里巷之秽谈,供俗人之耳目。愚虽菲薄,稍异颓靡。始较事之所必无,终揆理之所必有,稍有强附,便属不文。故乱伦失节,鬼神变幻,丑恶果报,不敢具登,所重者才情两字耳。是书之发,本乎坊刻,秽亵诸语,时习所尚,虽于大段主脑,不集俚俗,然间散点缀,时或有之。正恐刘邕之嗜,非此不欢,如握丹黄,终有微憾。行云流水,文章化境,随时逐景,信笔则书,既无成心,何敢滥涉。苏庵漫识苏庵杂诗八首轻云入梦绮窗秋,往事无成忍再愁;海燕去时花信断,宫莺啼散泪痕收。人间金谷朝朝变,天上银河夜夜浮;青鸟不归香篆冷,几回怅望绕高楼。 星虚碧落夜光寒,月姊移香降彩鸾;红袖拂云惊影瘦,翠屏行雨惜花残。含情腕晚留芳芯,暂见分明对合欢;不道三山容易隔,至今幽恨泪阑干。 花绕回栏月送更,梦残犹自怨啼莺;虚传留枕怜曹植,谁惜能琳似马卿。细雨春来金柳醉,澹烟秋去玉钩情;寻思底事终难觅,知在瑶台第几名。 知是鹣鹣遇未长,若鸾灯暗镜光凉;搔头玉晕三更月,照骨金留五夜香。梦里苕荣终惜命,峡中云散未为祥;只今梵火疑禅寂,会得空花也断肠。 曾省惊魂度碧宵,至今幽梦未全遥;芙蓉嫩色添花胜,杨柳轻身压绛绡。窗外影寒秋月瘦,灯前香散晓鬟娇;多情剩有空梁燕,记得窥帘堕萃翘。 九疑山南吕 《香罗带》一从鸾凤分起,至首饰典无存止愁鸾埋镜尘双飞,断云关山梦转衾,未温画图难与唤,真真也! 《犯胡兵》饭食何处有起,方终可救止向残灯自忖,把题笺寄恨,莫不是我宿世姻缘,今生已尽。 《懒画眉》强对南薰起,流水共高山止空叹离情暗伤神,想昔时,投佩偶,亲把幽香,星下结深恩。 《醉扶归》只怕为你难移宠起,心先痛止绣帏彩凤双栖稳,说不尽惜花心,一段温存,描不就娇香体,五更残困。 《梧桐树》黄莺似唤俦起,故把人倔愁止巫山暮雨昏,洛水朝霞晕。不道吹箫弄玉非凡品,绮楼会晤迷方寸。第一回 百宝屏梦中斗艳 一生石天外寻芳 诗云: 千里红丝系碧环,美人家住最高山;分明有个司花吏,一段春情莫等闲。 自古道才子多情,佳人薄命,这句话,一正一反。那才子是有才学的,识见精明,得知古往今来,许多好事,决不是资性刻薄,把六亲眷属都看做陌路之人。这段情意,天生带来的,不消说得。至于佳人薄命四字,全然不晓得世事的,说出这句话。自古真正佳人,命决然不薄。你道为何不薄起来?西施见辱于亡国;昭君困抑于画图;绿珠堕粉于高楼;太真埋环于荒驿;这都是命薄所致。 看官,却不知他只为命好,所以有此遭际;若是命薄,求也求不到这个地位。怎见得他命好?世上有了几分姿色的,偶然嫁得个斯文财主,做了财主婆,生男育女,不上几年,奄然去了。世间这样妇人尽有,那里记得许多?譬如植名花于幽谷,自开自落,何从见得他好处?惟是颠连困顿,经一番亡家丧国之苦,见得他的,无不起爱惜之心,闻得他的,也还有垂怜之念。就得到几千百世以后,知他名字,想他形容,说道:“我若遇此等佳人,便要如何爱护,如何怜惜,那舍得一旦云收雨散。”这条念头是人人有的。那个佳人,就享得半生富贵,已传下万载花容,岂不胜人百倍?如今做小说的,开口把“私情”两字说起,庸夫俗妇,色鬼奸谋,一团秽恶之气,敷行成文,其实不知情字怎么样解。但把妇人淫乐的勾当,叫做私情,便于情字大有干碍。不知妇人淫乐,只叫得奸淫。今日相交一个,明日相交一个,那算得是情,不把此道相交便称贞节,直至阴阳交遘,就是私情。是所重在方寸之间,典情字大相悬涉,甚至有止淫风。借淫说法之语,正是诲淫之书。人既无情,流为报应,此皆不讲得情字明白,到把“佳人才子”四个字,看得坏了,故有此话。 自古佳人才子,不知经历几千百年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秀气,鬼神之契合,奇花异木,瑞鸟祥云,祯符有兆,然后生将出来。正如宝贝一般,二美具合,就是不着身不干这件勾当,也要一心想契,生可以死,死可以生。情之所种,若鸳鸯交颈,分拆不开,鸳鸯岂是惯要打雄的。盖谓情上分不散,故此把他比人家夫妻之谊。树有连枝,花有并蒂,尽是此意。切不要把“私情”二字看坏了,反做出许多无情之事来。不信,但看青陵台畔,魂魄依然,只闻地下有报淫之条,不闻天上有多情之律。吾且把一桩实事,演作话文,教天下有情的,向然感动。正是: 不入巫山留夜梦,怎知神女化朝云。 当初隋文帝时,曾造一架屏风,赐与义成公主。其名唤做虹霓,雕刻前代美人之形,各长三寸许。其间,服玩之器衣服,皆用众宝嵌成,水晶为地,外以玳瑁水犀为押,种种精妙,迨非人工所制。 延至唐朝,太宗得之,藏于内府。到玄宗时取出,赐典太真娘娘。太真归其兄杨国忠家,带此屏风,安于高楼之上。 一日国忠偃息楼上,方才就枕,屏风上诸女,悉到床前,各通名姓,又歌又舞,半晌而去。国忠醒来,怕是妖怪,急今封锁楼门。 禄山乱后,屏风存在宰相元载家,自后流落世间。 至宋朝又取进官中,高宗南渡,带到临安。元朝代宋,屏风为赵氏宗室所藏。 元顺帝时,杭州府钱塘县,有个赵员外,乃是宋度宗第五世裔孙。他夫人只生一子,名唤赵青心,号云客,生得貌似潘安,才如子建,年方一十八岁,已是无书不读,名冠学宫,真个青年俊雅,自己道是天下第一个风流才子。 只因赵员外家财丰盛,婢妾尽多,这些云雨意件件都晓得。那勾情缘上说得好,阳物虽小,经了阴水,时常浸一浸,他自然会长大起来。 赵家房婢,个个会长养此物的,见那赵云客生来标致,那个不要亲近他?所以年纪虽不多,只有这件事,便如经惯的一般。但是他立心高旷,从小气质,与凡夫不同,常愿读尽天下第一种奇书,占尽天下第一种科甲,娶尽天下第一种美人,凡遇世间第二种事,他却夷然不屑介意。 一日,到员外后房间玩,有些宝贝,他都不留心。只看见屏风一架。那是前朝相传下来的,就是雕刻历代美人的叫做虹霓。只因员外是个宋朝宗室近支,故此有异物。 云容心上暗想道:“往常在书上,看出古来许多美女,每称绝代佳人,令我终日思慕,不想这屏风上的雕刻,一发工巧非常,便与员外讨此屏风,张在小书房内。下面铺着一张紫檀小榻,锦衾绣褥,独宿其中。” 那里晓得屏风上的美人,通是灵异的。在先历代所藏,只看做是个宝贝,偶一展开,即使收好。只有杨国忠楼上一睡,吓得冷汗直流,以后从不曾近人的精气。 那赵员外不知其故,便听儿子把那屏风伴宿。只见赵云客暂时摆在小书房内,便像过了美人气的,心上欢欢喜喜,把一对象牙高照,点起通宵明烛,又把一个古铜香炉,烧些上号好香,也不要家童服侍,也不要婢妾往来。只为他是才子气质,手中不离书本,又得了屏风这件宝物,一头看书,一头把屏风上的美人看看,连牵二夜,不曾上床睡,到第三夜来,眼内昏昏沉沉,虽然点烛烧香,也就上床睡了。 睡到二更时分,原来屏风上美人感了云客的精神,就如天上差遣下来的,一个个舞袖翩翩,要与云客相会。云容似梦非梦,看见众美人围床侍立,如花簇锦,不觉神魂飘荡,只道梦中遇着这些仙子,竟忘却自己屏风上有这几个画图,说道:“众仙子忽然降临,莫非与小生有缘在此书馆相会?” 那美人不慌不忙,各自陈说名姓。也有说是虎丘山下,馆娃宫里来的;也有说是手抱琵琶,身从马上来的;也有说是琴声感动,垆边卖酒家的;也有说是采药相逢,山上折桃花的;也有说是宫中留枕,寄与有才郎的;也有说是青璅偷香,分与少年的;也有说是为云化雨,梦中曾相遇的;也有说是似雾如烟,帐里暂时逢的;也有说是吹箫楼上,携手结同心的;也有说是侍晏瑶池,题诗改名姓的;也有说是身居金谷,吹逐恨无情的;也有说是掌上五盘,裙衫留不住的。其他离魂解佩,纷纷不一,说道:“吾等乃是历代有名的国色,当初被一异人,雕刻形像,感郎君精神相聚,故此连袂而来。” 云客听知此话,一点心情,就被他收去了。 美人又道:“昔日薛昭遁入兰昌宫,与三位女子相遇。其时以骰子掷色,遍掷云容张氏采胜,遂命薛郎同坐,得荐枕席。今夕共会,不谓无缘。” 命侍儿罗列肴僎,珍馐百味,充满于前。云客口虽不言,心中提起平日所慕,不想就遇着这等好事,岂不快活?其时众美人亦把骰子掷色,内中一个掷了六红。 众美人笑道:“此夜赵郎同会,掷色胜的,今宵先尽缱绻。” 当下赵云客情兴勃发,便同携手,走至僻处,相与分衣解带,一根玉棍,胀得火热起来,不苟一二合,精涌如泉,弄得半死半活,忽然睡觉,美人影也不见。 看官,你道赵云客虽则年纪弱小,他也曾在牝户内,浸过几时,难道梦中一度,便弄得半死半活起来?不知平常干事,虽是一抽一下,未必就到极好去处。就是妇人家惯会奉承,把臀尖衬起,两腿夹住耸将上来,也只是射中红心之意,略用些呼吸工夫即有走作,不到十分狼籍。只有梦中做这桩事,不由心上做主,不是熬得极急,挥得尽情,怎得梦中遗失?况且少年英气,情窦正开,一连独宿几夜,遇着好梦,那顾得性命如何?所以一弄便泄,一泄便吃力,这也是少年的光景。云客只为走了这一度,挣将起来,日色将午。父母只道他睡迟的意思,也不揣着。 云客梳洗已完,吃了些汤粥之类,身子甚是倦怠,复到书房中,细细把屏风一看,宛然梦中所见。虽甚奇怪,却也不怕。你道他为何不怕?原来云客是个风流才子,见那美人之事,未免有情,却是他心上想惯了,纵使怪怪奇奇,只当得家常茶饭,何消怕得?但是身子困倦,终非好事,他就把书房关起了。 却说屏风上诸女,原是灵异之物,那赵云客在美人面上,最有情的,天遣他看见这屏风,暂时一遇,也晓得古来美女,并不是涂脂抹粉假做标致的,一至死后影响也没有得。他是个天上星循,海外神仙,偶然投在下界便做个出类技萃的美人,及至身后留名,即是个神仙行径。 闻得自古有个画工,书二幅软障图,那是南岳夫人形像,吩咐一士人叫他名字,唤做真真。叫了百日,那画上的便活起来,下来与他做夫妻,生一儿子。后来士人疑他是个妖怪,他便携了儿子重到画轴上去了。这样事,都是美人的灵异,与屏风上一般作怪的。 那赵云客自一梦之后,心内时时想念:“只说天下才子自然有个佳人配他,我这梦中一弄,也是前世美人,三生石上,极大的缘法。只是身子困乏异常,若后来真得了佳人,情意正笃,终日如鱼得水,消得几时工夫?怕不做个色鬼?” 他也虑得周到。谁知天生这个才人后面,自应有些遇合,全然不消虑得。赵云客隔了几日,再往到书房中看看。不想他的一生知遇,正在这一看里头,岂不奇怪? 评: 苏庵深怪坊间俚词恶说,挑葱卖菜之人、爬灰括镬之妇,动称私情两字。无怪乎小说之淫秽乱伦,可羞可恨也。此回把古来美艳视为神仙,便与私淫者,自然迥别。看得情字郑重,则一花一草,皆有关系,海外玉真应称知己。第二回 哑诗笺一生情障 真心事三段誓词 诗云:《拟李玉溪无题》 窥镜舞鸾迷,分钗小燕低;崔徽曾入画,弄玉未为妻。香雾三更近,花枝二月荠;今情无限思,晼晚绮窗西。 却说赵云客走到书房中去,把屏风从上至下,细细看个不了,说道:“不知他美人有情,骤然发此灵异。又书知因我有情,便想像他出来,为何从无此梦,一到书房中睡了,就生出这等奇梦?”把两只手在屏风上,摸来摸去,谁知天大的缘法,一摸就着手了。 那屏风虽则是个宝贝,却也年岁久远,这接缝里边有些不坚固。始初藏在静处,只当得玩器一般,如今被云客摩弄一番,头上便露些细缝。云客将他一拍,只见屏风上边一块水晶地,便落下来。云容呀然一笑说:“原来是不坚固的,被我弄坏了!”把空处一张,那晓得里面隐着一幅白绫细绢,便把指尖挑将出来,仔细看他绢上,好一首旧诗。 一个红图书不知什么意思,且将这诗句念了一遍: 浓香娇艳等闲看,折得名花倚画栏;无限心情莫惆怅,琵琶新调自盘桓。 又将这绢上的印子,看了一回,方才悟出他的根由。那是当时杨太真娘娘,放在官中时,自隋文帝到唐开元,已自有年。想是那屏风也曾坏了,被太真娘娘修好,把这幅诗绢,嵌在其中,当个记号。怎见得?只看印子上面的字,却是“玉环私印”四个字,印得分明。 赵云客是博古的人,晓得玉环是杨太真小名,又道太真时常爱弹琵琶,便知道这个缘故。也把自己的名字,印子印一个在后面,恰好两个印子,红又红得好,印又印得端正。人只知屏风是个宝贝,不知那首诗自唐至元,有五百余年,也是一件古玩了。 云客自负有才,见别样珍宝,偏不喜欢。见了这首诗,又是古物,甚加爱惜。即把他来佩在身边。却将水晶仍旧嵌好,就在屏风面前,朝了这些雕刻的美人,点起香来,罚个誓愿,说道:“我赵青心是个天下有情人,自今已往,但遇着天下绝色佳人,不论艰难险阻,便可结一个生死相同了。只是有三件事,不愿从得。第一来,不要妇人搽一缕粉,点一毫胭脂,装一丝假发,做个假髻美人先入宫之计;二来不要有才无貌,有貌无才,应了妇人无才便是德之言;三来不要六礼三端,迎门嫁娶,叫做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 看官,你道这三件事,他为什么不从?只为世上涂脂抹粉的尽多,像个鬼使夜叉一般,见了人,便把这些假东西一一装在头面之上,及至真正本色,看不上一二分。有等痴人,便道他装得好,不知搽粉之白是死白,涂脂之红是呆红,金珠围绕是假髻。若是把他本身一看,不是笑,定是恼,那讨得好处来?真正绝色佳人,就荆钗裙布,蓬头乱发,自有一种韵态嫣然。西子捧心,岂是妆娇做媚?大凡世上,假事定要露一分贱相。赵云客是聪明人,所以头一桩,便绝这项。 从来倾国倾城,必定能诗能画,若只有貌无才,出辞吐气,自然粗浅。道学家只道妇人识字,恐怕有些走漏。如今世间识字的少,走漏的到多,这又是什么缘故?所以才貌兼全,方为至宝。但是迎门嫁娶一节,礼法所重,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自古皆然。不知赵云客想着甚的,顿然改了念头,把周公之礼,高高搁起,怎晓得这正是聪明人,识得透的第一件有情妙用。 你看父母作主,媒人说合,十对夫妻定要配差九对。但凡做媒人的只图吃得好酒,那管你百年谐老之计,信口说来。某家门当户对,父母是老成持重的,只思完了儿女之债,便听信那媒人了。有时麻子配了光面,有时矮妇配了长人。最可笑的,不是壮,定是瘦,穿几件新衣服,媒婆簇拥,也要嫋娜走来。后来做一年半载亲,一件不晓得,提起婢妾一事,便如虎狼心性,放出吃人手段,甚是利害。所以世上夫妻,只因父母做主,再不能够十分和合。男要嫌女,女要嫌男。云客思量此话,必定有些不妥,不如放下礼文,单身匹马,往各处寻花觅草。倘然遇一个十分称意的,只把一点真情为聘,就好结个恩爱同心了。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赵员外因儿子长成,欲要与他攀亲,知道儿子劣头劣脑,又因是个种爱之子,不好轻易央媒,说合亲事。 那一日,见是云客走到面前,说道:“你在书房读什么书?我见你渐渐长大,要与你娶一房媳妇。这也是姻缘大事,自然有个配合的。只是你终身之计,还该向上一步。如今世上,那个不是趋炎附势的?我看这些少年朋友,略略识几个字,各处拜门生、结文社。遇着考试,进场后有了靠托,说道头名,定然是我榜上真个应验起来,也是有趣的事。况你新进学宫,文才本领不如于人,何不出去与那些钻求名利的朋友,结交一番,待到大比开科,图个出身高第,也与祖宗争些体面。” 云客笑道:“那些钻求名利的朋友,只好杯酒往来,若要他意气相投,千百中难得一个。”说便是这样说,毕竟平日间有些小朋友。只是云客才高意迈,又兼得了屏风上滋味,念美人的意多,图功名的意少。 适值正遇暮春时候,那杭州西湖上,是千古有名的好耍子处,画船箫鼓,那一日没有?当日苏东坡有诗二句,说得好: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据他说起来,这西湖却是晴也好雨也好,只除是求田问舍争名夺利的,不曾领略山水之妙,错过了多少光阴?其余那个不晓得?云客忽然想起来,那西湖上美人聚会之所,何不拉几个朋友,备一只好舡也到此处看看。若得遇着有情的,何消父母之聘,我自会娶他。当下告过父亲,只说要到西湖上结个文会,员外就听依了。酒米银钱,一色齐备。又托一个老成家人,叫做赵义看管。 那时云客往外边约两个同窗朋友,都是秀才。一个姓钱名通,号伸甫,一个就是云客的表兄,姓金名耀宗,字子荣。那两个朋友,通是钱塘县有名的财主,因云客也是个富贵家公子,所以这两个时常往来。 彼时云客一同下船,琴棋书画、纸墨笔砚、图书印匣等项,俱带了去。那是斯文人的行头,有等衙门里人,或是清客,出去游玩,必定带笙箫弦管,或是双陆纸牌。斯文人出门,只带些琴棋书画为游戏之事。 只见云客同两位下了船,船内铺设得齐齐整整。又摆上一桌果酒,与二位吃到半酣,云客说道:“我们三人未到西湖,先有一段西湖的景致在心上。如今各人先要做一首想西湖诗。” 怎么叫做想西湖?不是真正想着西湖许多大、许多阔、许多景致,但是有意思的人,各自有一段心事在腹内。若到西湖,遇景情深,便把一生的心事,发舒出来,这便叫做想西湖。 云客倚马高才,一挥而就,却是专说自己的心情。诗云: 十年梦境尽繁华,月姊星娥隔绛纱;翠羽墙东邻宋宅,郁金堂北是卢家。马嘶暗逐多情草,燕剪低随解语花;今日漫思湖上望,莫教只只是天涯。 钱金两人,于做诗一道,原不十分讲求,因见云客先做一首,又催他共做,只得搜索枯肠,也凑成几句,虽非风流俊雅之言,却也到有些意思。 钱诗云: 二人今日想西湖,湖上题诗无日无;俗客最能通者也,书生到处念之乎。忙中易老皆名士,静里忧贫是仆夫;勉强斯文还自笑,不如高卧并提壶。 金诗云: 九儒十丐尽趋时,也逐西湖学做诗;笑我浪吟羞北阮,诸君何苦效东施。平生意气惟耽醉,今日相逢且自痴; 子荣苦吟六句,说道:“如今做不出了。还记得少时念的古诗二句,就把他续成一律,装个名士体面。” 富贵不淫贫贱乐,人生到此是男儿。 云客见他两人俱已完诗,赞道:“二兄天才高妙,反觉小弟绮靡之句,未免飞卿柔艳。只是小弟一向有句心言,不曾说出,今日二兄在此,可以细谈。” 钱神甫道:“赵大兄,莫非指望考试,要钻个头名么?前日总管平江路浙西道钱兵尊观风,小弟偶然求他乡里一封书,就考个第二,小弟连忙送他一副套礼,便认起同宗来。兄若有此意,只消二百余金,也求他嘱托一句,这是极便的门路。” 金子荣道:“何消如此费力?只求本县李老师做头,写封公书,也就有用了。” 云客笑道:“那功名之事,小弟全不挂心。平日思想起来要做人家,小弟这样也够用了,不消再做得。就是功名一节,自有个大数,便迟了几年,也不妨事。只是我辈在少年场中,风流事业等不得到老的。” 神甫笑道:“原来未曾有尊夫人,这件就叫做心事了。小弟近日颇有娶妾之意,被拙荆得知,面也抓碎了,房里的粉匣肥皂都打出来。幸得老兄不曾遇此等苦,方说得那样心话。” 三人大笑一番,看看的路近西湖,不知西湖上那样风光。看官慢慢的吃了茶,再讲。 评: 屏中一诗,淡淡说来,已埋全部关节,绝无斧凿之痕。 千古以来,惟假者不能混真,偏者不能胜全。虽极力装点,终有碔砆鱼目之诮,篇中一一指出,深足快心。至如配合一段,名言凿凿,更觉周礼害人不浅,末言名士气习。苏庵特逞笔作余波耳,非有实意刺人也,读者知之。 忆书此回时,斜月侵几,篆香萦幕,蛩声切切。顾影萧然,瓶有残醴,举杯自贶。因飞余墨,得六绝句,附笔于此,以志余情。自记:马搜梨花树老佛堂空,从此高山不可通;摘尽荔枝无并蒂,断肠心事雨声中。驿里谁言负圣恩,女牛私誓至今存;国家多少与亡事,玉辇何须恨剑门。明妃当时天子重边疆,马上胭脂塞外香;千古莫怜图画误,几人恩幸老昭阳。翔云漠漠动离情,一曲琵琶马上行;自是长门思幸薄,都令红粉浪传名。第三回 巧相逢月下追环 小姻缘店中合卺 诗云: 绣帘不卷春云暮,屏障雪衣娇欲拓;缘浅休歌陌上桑,小立栏前看红雨。说向花神低翠鬟,第嫌泪点自斑斑;三山青鸟何时至,回首啼莺去复还。 原来西湖上景致,与别处不同。别处景致,看了就讨回头。那个西湖,是大郡所在,画船箫鼓,过往的也在这里盘桓,本地的也在这里摇摆。所以不论早晚,佳人才子,聚会的甚多。有一个扬州府,江都县的乡绅姓王,在福建路做学校提举司,任满回来,路经钱塘。本身一只大船,家小又一只大船,因西湖好景,随即换了湖船,暂住几日。他的家小不多,夫人吴氏,单生下一位小姐,年方二八,小字玉环,连年随在任所,还不曾许聘人家。那小姐生得花容月貌,便是月里嫦娥,也让他几分颜色。宋玉云:“增之一分则太长,那高底鞋自然着不得;减之一分则太短,那观音兜自然带不得。着粉则太白,那粉扑儿一年也省了多少钱,施朱则太赤,那胭脂边不消到浙江去买。”真正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若是见他一见,便一千年也想像不了。又兼文才淹博,技艺精工,子史百家,无不贯串,琴棋诗画,各件皆能。他心中最爱的一件乐器,是个琵琶,那是西蜀出的逻逤檀木所制。温润可爱,带着几条渌水蚕丝的弦,终日弹的音调,就是钧天广乐,也没有这般好。那小姐不惟容貌过人,性情又甚端淑,闺中不轻一笑,对镜亦无可怜。不知那个有缘的,撞着这样一位庄严的小姐。这话休题。 却说赵云客自下船以来,竟到西湖换船。他尽想随风转舵,遇着个俊俏佳人,即不能够窃玉偷香,也还要看个下落。谁想把船一泊,正泊在王乡宦家小船边。 那一夜是三月望日,风恬月朗,好一段夜景。云客船上,张起灯来。四边也有吹箫唱曲的,也有击鼓放花炮的,闹了二更有余,也就寂然静了。那钱金两个,先去睡着。云客独到船头,四顾清光,飘飘然如凌云仙子。回头一看,只见旁边大船头上,簇拥一伙妇人,异香袭袭。 云客仔细看来,内中一个竟像瑶台上飞下来的。云客心忙意乱,不敢轻易开口,看了一回。那女人见近边船上,立着一个男子窥探,也就进船去了。云客口内不言,整整思量了半夜。 你道船头上是什么人?却就是回扬州的玉环王小姐。止因他家范谨饬,日间只好在官船中坐。虽则纱窗内可以寓目,外边人却不见他一丝影儿。那一夜月色又好,吹箫击鼓的又去了,正好同夫人侍女在船头上看看景致。不想被那一个有情郎瞧见,正是天生缘分,合着这样凑巧事来。 赵云客一夜不睡,巴到天明,即便起身,急急梳洗。走到船头,并没处看见一个妇女。道是昨夜船上,莫非又是屏风上的美人跟来出现?正思想间,看那傍边大船上,贴一条钦差福建路学校提举司大封皮,便知道是一家乡宦的家小。望见船工水手,略略问他几句,方才晓得真实。 云客口虽不说,心中思忖道:“我这一段情意,不见也罢,见了如何摆脱?”坐在船中与钱金二位,粗粗讲几句斯文的话,心生一计,一面先打发那老成的家人回去,说道:“游玩两日,就归来。”坐到第二日,那王家船竟要回了。云客撇了二位,私自买只小船,带些随身盘费,跟随王家大船,一路相傍而行。追到扬州,竟入城内去了。 那王家好一所大宅子,正住在扬州府前相近。里面家人童仆以百数。云客想道:“他小姐归到家中,就是飞也飞不到他里面去。我如今若要罢手,正如猎狗见了兔子,虽是深入穴中,怎肯回头不顾?若是要他相遇,又像先生虚了馆职,只好街上闲走,那得学生见面?若待思量计策,又恐怕像个医生用错了药,不惟无功,反贴一顿打骂。如何是好?”思想一回,忽然笑道:“有了!有了!我是隔省之人,无人认得。不妨假做小厮,投靠他家。倘若能够相逢,诉出缘由,自然小姐不弃。”便写一张靠身文书,竟往王家门首,直入进去。只见王家宅内,喧喧嚷嚷,说道:“老爷即日赴京复命,并无一人揣着。”云客无处安身,仍出门来。身边只带盘缠,并随身几件文墨之事,一时无从安置,慢慢行来。偶到瓦子铺前,见一卖酒人家,且买些酒吃。看那里面几间房子,到也干净,便对主人道:“我有一事到此,暂借尊处歇宿几日。”即送房金一两。 那卖酒的一个老人家,姓孙,号孙爱泉。只因祖上传留卖酒为业,乡邻嘲笑他子孙惯喝白水,招牌上又写着泉酒出卖,所以送个号叫孙爱泉。那爱泉年纪有五十余岁,生得一子一女。一子绰号孙飞虎,因他是个本府堂上公差,众人说道:“西厢记上有一贼徒,叫孙飞虎,他和尚寺里寡妇人家,也要抄掠一番,如今做公人的翻了面皮,那个没有虎性的?不要说平民,就是冤屈钱,也掠得几贯。况兼府堂上,比下县更加一倍。又见那孙家儿子为人刚暴,便绰号他做孙飞虎。他也随人叫唤,竟不改名。一女名孙蕙娘,年纪一十七岁,虽不能够淹通书史,也略识几字。人才俊雅,容貌到有九十分。生平不喜涂脂抹粉,竟作个村妆打扮,风情绰约,自是不凡。少时攀一卖米铺家,常顾饥荒卖些贵米。他儿子被人咒死,蕙娘竟望门寡了。云客一进了门,便捡一间精洁房子,把随身行李安好。孙爱泉见他斯文模样,又且仪容标致,时常煮些好茶,取几个点心与云客吃。一应茶饭,里面收拾,吃了后算。谁知赵云客是个俊俏儿郎,又乖又巧,出外买些好物,只说杭州土仪,送与爱泉妻子。爱泉妻子是热心肠的老人家,见云客甚是殷勤,就认做至亲一样。他女儿虽在里面,也不十分顾忌。 住了两日,云客出去打听王家消息,那王乡宦还不曾起身,傍晚回到寓中,劈面正撞着孙蕙娘。云客深深作揖道:“小生连日在此搅扰,心甚不安。”那蕙娘也不回言,竟望里头走进去。云客也进自己的卧房。当日蕙娘心上,思想起来:“吾家母亲说新租房的一个书生,人才生得甚好,且兼德性温存,想是好人家的儿子。不知甚事,独自一身,在此居住。看他衣服行李,也不像个穷人。”心上就有几分看上他的意思。云客自见蕙娘之后,把王家小姐,暂时放下心肠。做个现财买卖的勾当,只是无处下手。 又过一日,爱泉夫妇,要到岳庙中,还一个香愿。商议买些香烛,第二日出门。云客早已得知,到那一日,绝早催做饭吃,要早出去干正经事。爱泉夫妇喜道:“我儿子差牌下乡,家内又无媳妇,独自女儿一个。幸喜得那租房的官人早出去了,我两人还了香愿,晚间便回来。” 不想云客是聪明人,预先要出去,无非安那两个老人家的心,使他女儿不消央人相伴。及至上午,买些好绸缎,兑些好首饰,带在身边,竟到店中来急急敲门。蕙娘在里头,道是母亲决然忘了东西,转来取去,即便开门。 只见云客钻身进去,便掩上门来,不慌不忙,走到蕙娘房里说道:“我赵云客是杭州有名的人家,虽是进了学宫,因无好亲事,还不曾娶得妻子。前日有事到扬州街上撇然见了姐姐,道姐姐决不是个凡人,所以打发家人回去,独自一身,租住在此。今日天遣奇缘,有此相会,若是姐姐不弃,便好结下百年姻眷,若是姐姐不喜欢有才有情的人,请收下些些微物,小生也不敢胡缠。”便将绸缎首饰,双手送去。但见满身香气氤氲,一段恩情和厚。 你道蕙娘怎样打发?那蕙娘虽则小家,人才却也安雅,说道:“官人既是读书之人,自该循规蹈矩。那苟合之事,本非终身之计。这些礼物一发不该私下馈送。” 亏那赵云客绝顶聪明。听得蕙娘“终身”二字,即晓得他有夫妇之情,说道:“小生非是闲花野草的人,任凭姐姐那样吩咐。小生当誓为夫妇。”只这一句顶门针,就针着蕙娘的心了,蕙娘叹口气道:“我这样人家,也不愿享得十分富贵,但恐怕残花飘絮,后来便难收拾。” 云客放下礼物,双手搂住蕙娘,温存言语,自然有些丑态。你道蕙娘为什么这样和合得快?只因赵云客连住几日,那些奉承爱泉夫妇,与夫烧香读书,凡事殷勤,件件都照着蕙娘身上。蕙娘也是个听察的,所以两边便易容和合。就是左右乡邻人皆晓得爱泉平日是个精细人,自然把女儿安插得停当,那一日都不来稽查。正是: 婚姻到底皆天定,但得多情自有缘。 说这赵云客见了蕙娘,但与他叙些恩情,讲些心事,约道如此如此,即走出门,仍旧往别处去。 看官,你道别人遇了妇女,便好亲个嘴,脱衣解裤,先要上床,煞些火气。那云客为何只叙心言,便走出去?要知天下女子,凡是善于偷情的,他腹中定埋一段踌躇顾虑之意,始初最不轻易露些手脚。不比对门女儿,烟花质地,一见男子,便思上床的。他虽是心上极种爱的人,头一次相交,必有一番驾驭男子的手段。却把一个情郎能给在掌握之中,那时任其调度,全无差失。此正是聪明女子要占先着的意思。 看官们晓得的,但凡男女交情,若至上身干事,那先着便被男子占了。妇人虽甚狡滑,只好步步应个后手。所以莺莺偷那张生,明明约他夜间来做勾当,及至见面,反变了卦,直使张生见了莺莺,疑鬼疑神捉摸不定,方才与他交合。那蕙娘是有智巧的,不是一味专要淫欲,云客窥见其心,反放一分雅道,他自然心服,留这好处,到后边慢慢的奉承。此又是聪明男子,识透女子的心性,故意把先着让他,以后的事便十拿九稳。仍旧出去,并安插他父母回来的念头,这是偷花手一毫不走漏的计较,也是云客第一次入门的手段。 爱泉夫妇,还了香愿回家,看看日色昏黑,叫女儿开门点灯,还不见那赵官人到来,心上一发欢喜。只说他读书人有礼体,见我女儿一个在家,故此来得稽迟,若是那个官人来,急急备饭与他吃。不知读书人在外面装点,若要他心内果然有礼体,则怕明伦堂上难得这个好影子。况且女儿的计策,比老人家更高一层。 云客约至初更,才提灯笼进爱泉店里。爱泉欢欢喜喜说道:“官人在那里干事?这等晚来!”云客道:“见你两个老人家出去烧香,知道无人在家,不好就回来得。”爱泉笑道:“为我出去,带累官人来夜了,恐怕肚饥,唤妈妈速备饭来。”云客道:“你老人家一日走劳碌了,饭便慢些也罢。”云客坐定,爱泉取饭来吃。因他外边烧香,这一晚便是素饭,云客吃完了,抽身到自己房里去。这一夜工夫就比以前不同了。你道有何不同?方才晚间约成的计,必定如何发落。 评: 前赵云客立誓要娶第一种美人,乃今未遇玉环王小姐,而先交蕙娘。毋乃羊质虎皮,见草而悦耶。 作小说者,辟尽从来俚语,专以佳人才子之配合,谓天造地设的一种至情。而忽有辄于酒店中,何也?苏庵曰:“否否。”昔朱文公自白鹿洞讲学之后,唤诸弟子从了,周流四方城迷下蔡之色。文公伫立阶前,身不转移,目不交睫,心志。一曰忽到一村落间,偶见一家女子,嫣然态度,颇有惑阳惶惑,恍然若失者久之。诸弟子进曰:“先生讲学有年,一切功名富贵,视若浮云。今乃遇一女子,而不能定情,将何以贤贤易色之文训弟子也?”文公于无意中,为诸弟子所诮,猝然无以自明,因对弟子解嘲曰:“小子何见之浅耶?我所以伫立阶前,恍然若失者,岂因一女子哉?盖有谓也,夫茅檐之下,尚有绝色,四海之广,岂无大贤?”只这一句,便开诸弟子,多少触类推求的法门。世人只知珠翠成行,便是佳人;不知苎萝村中,原无金屋玉堂之地。此蕙娘有情,天作之合,自然不沉没于卖米铺家,而留以待云客也,有以夫。第四回 野鸳鸯忽惊冤网 痴蝴蝶竟入迷花 诗云: 谁言风味野花多,园内桑阴尽绮罗;若是野花真味好,古来何用讨家婆。 第二回中,夫妻配合,已说得明白矣。此后只该将赵云客与蕙娘约成之计,一直说去,使列位看官,踊跃起舞,如何又把这诗正讲起来?不知云客私逃,就有好处在后,一时间说不尽。但是他家中父母,岂能忽然无念乎? 自从云客前往西湖,家里只知道同那钱神甫、金子荣两位官人,做些斯文事业。 员外见家人赵义回家来,问道:“官人如何不归,你先回来?” 赵义答说:“官人同钱金两位官人,好好的在西湖游玩,着小人先回,恐怕家里有正经的事,故此先打发来。” 员外也不提起。 一连过了三日,仍差赵义往西湖去候。赵义寻来寻去,并不见云客坐的船。赵义道:“我官人一定同那钱金两位去了。只不知在钱家,又不知在金家?” 赵义也不回来,竟先往金子荣家探问消息,道:“是我官人表兄表弟,必然到他家里。” 走到金家,门上人说:“赵伯伯有甚事到这里来?” 赵义把寻官人的话,略问几句,管门人道:“自从前日我家官人,闻得同你家赵大官人西湖上去,这几日张相公家催贺分的日日在此聒噪。又且至元二年三年的钱粮要比,不知动那一仓米完纳。我官人是没正经的,莫非往涌金门外看新串戏的,做那蔡伯喈记去了?” 赵义晓得不在金家,又往钱神甫家问一问,便知端的。看看走到钱家,管门人不在,有个老妈妈立大门前。赵义便问妈妈:“曾见我家大官人到你家来?” 妈妈认得赵义是赵员外家,说道:“我家官人也出去三四日了,只因前日与里面娘娘讨了一番闲气,想是没颜面回家,不知这几日躲在那里,你家官人,并不见来。” 赵义心上慌忙,急急归家,报知员外。另差人各处寻觅,也只恐他后生家,怕朋友搭坏了气质。那里得知赵云客自见玉环之后,私下叫了小船,带得随身东西,竟自追去。 那一日,钱金两个暂往桥上散步,及到船中已不见了云客。只道云客有事,私自归家,不与他作别,深为可笑。又道是他的铺盖,远在船中,拿他做个当头。 金子荣道:“我们两个且自回去,看他可到我家来。” 钱神甫道:“小弟前日与敝房有些口嘴,还要在外边消闷几日,闻得近处新到两个姊妹,何不去看他一看?若是好的,便住一两夜何妨?且把赵云客的铺盖,放在那里,见了赵云客教他自去讨取,笑他一番以偿不别而行之罪。” 金子荣笑道:“这个到使得。” 两人竟往妓家。 果然不远一二里,见一处小小门径。神甫有些认得,直往里面去,先把铺盖放下。内中有三个妓,两个先出来,略有些姿色的,也是油头粉面。后人有诗一首咏青楼故事: 抹粉涂脂出绣房,假装娇态骗儿郎。相看尽是情人眼,搂得西施便上床。 朗庵云:“语云:‘情人眼里出西施,俗眼大都如此。’” 那两个妓,一个叫采莲,一个叫秀兰。吃了茶,采莲先笑道:“二位相公来舍下,自有铺盖,何消自己带得?”神甫道:“莲娘不知,这是另一个朋友的,因他不肯同来,把那铺盖放在这里,后日还要取笑他。”四人笑话不题。 妓家连忙备酒,款待二人。晚间饮至更初,两人酣兴大发,神甫搂了莲娘,千荣携了兰姐,两人隔壁而睡。子荣本事不济,才上身,被那秀兰做个舞蝶倒探花之势,先将两腿竖起,腰下衬高,待阳物到穴边,把手用力一攀,两只腿尽情放开了。子荣的身子正像从天落到云窠里一般,不由他做主。况且乘了酒兴,那根大物,一下便尽根送进了。如此不上百余合,又兼他口里浪了几样肉麻的声气。不觉把持不定,勉强支吾,终难长久,颠得昏天黑地不上一更工夫,就也睡去。 原来妓家规矩,一上身,恐怕人本事高强先下个狠手,你不降服他,他便降服你。子荣终是书生,被他一降就服了。只有钱神甫在隔壁,听见子荣才上床,便这般大哄,他走青楼中在行的,想道:“这一哄便被他哄倒了,我自有个调度。一上床来,只做醉昏昏的模样,手也不动,脚也不摇。” 那莲娘听得隔壁如此高兴,又浪得分分明明的好话,玉户中正像有人搔他的,巴不得神甫上身,神甫只是不动。熬了一会到把手脚揉摸起来,泥胸贴肚,像个熬不得的光景。不多时,又拿一块绢头,在肚下揩抹一番及腾身上来,先做个省油火之事。这一件,旧名叫做倒浇。我这部小说后面,另行改名使唤,有小词一首为证: 倒凤颠鸾堪爱,肚下悬巢相配。不是惜娇花,怎把玉杵高碓。亲妹,亲妹,蜡烛浇成半对。 右词名《如梦令》 神甫思量这妇人如此兴浓,便顺手扯来,先与他浇一回通宵画烛。莲娘不禁春情被神甫慢慢放出手段来,十八般武艺,尽皆全备。弄至三更有余,莲娘力尽神疲,大家齁齁的熟睡不题。 却说赵员外因不见了儿子,心内十分焦燥。家人打听得钱金两位在妓家行乐,员外连忙唤数人跟随,一境亲到城外来寻觅。却是冤牵相聚,正撞着金家童子,也来寻家主。同到妓家,员外一进了门,影也不见一个。原来二位正在睡乡,醒来还要做些小勾当,以尽一夜之兴。不想外边喧闹,两个抽身起来,蓬头赤脚,一出房,便见了赵员外。两个吓得口呆,目定不是怕什么,只因员外是个高年尊长,乡党中第一正经古执人。况且子荣又是内亲,所以吓呆了。 员外见他两人面上颜色不好看,道是骗他儿子嫖赌,心上发怒起来,道:“你们后生家,怎么干这样没正经的事?” 又道是:“我儿子在那里?” 两人道:“赵大哥几日并不见来。” 员外愈加怒气,叫家人房里搜求,一定躲在那边。只见家人进里面一搜,便搜出赵云客的铺盖来,说道:“大官人的铺盖,也在此。” 员外一把扯住两人,扯他学里去教训。两人吓得痴呆,一言也说不出来。家人便把妓家扫兴一番,春抬竹椅,打碎几件才出门。那妓家不知什么祸事,契家星火搬去。 且说员外扯到半路,家人报道:“官人铺益上有许多血迹。” 员外回头一看,忽然大哭起来,道:“必是你两个谋杀我的儿子了。不是谋他带些银子宝贝,必是因妓女面上争锋,便发出歹心来。我儿子年纪又小,从来不曾出门,路也不认得,如何到那里去,不见回家?况兼铺盖现在又有血迹,我儿子生性好洁,何从有这血迹来?这段人命,却是真的。” 并不扯到学里,竟扯到府前知府台下,大叫活杀人命。那知府生来也要做清官。平日间,怪些秀才缠扰,但是秀才犯法,从重拟罪,见那赵员外又哭又叫,知府说:“为什么?唤上来。” 员外拖着两个蓬头赤脚人跪了,哭诉道:“赵某止生一个儿子,少年心性,不谙利害。只道世上朋友是好交结的。前十五日,祸遭那两个凶徒骗到西湖,劫他所带银子宝玩等项,又将他身子谋杀,不知埋没那里,有被褥血迹现证。” 知府道:“你两人姓甚名谁?” 两人各通名姓。知府道:“为什么谋杀他儿子?” 两人道:“生员虽则识字粗浅,也晓得些礼法。如何敢谋人命?且赵家儿子又是好朋友、亲戚,那有这等事来?前日同到西湖,不知那里去了。生员辈并不知情。” 知府喝道:“本府晓得你们下路人,顾了银子,见些小利,就是至亲骨肉,也要反转面皮。顾名思义的,千人中难得一个。你道不知他那里去,怎么同到西湖?被褥也在你处,身子便不见了。且又被褥上面的血迹新鲜,明明是谋杀的。暂收了监,一面补状词来,一面申文学院去。” 钱神甫、金子荣两个,一时提在浑水里,有口莫辩,且听他监了。再作道理。 看官,不见了赵云客也罢,你道铺盖上血迹,为何这等凑巧?不知那一夜,三个妓女,两个出来陪客,内一个被别人干坏,下起败血来。彼时铺盖无处安,暂放在那一个妓女床上,一时间点污了。这是神不觉鬼不知的事体,若是妓女尚在那里,还好访问真实,辨明此事。正为赵员外家人扫兴,霎时间都搬去,无可寻踪。这件事就认真起来,也是五百年前结会的冤债。好笑赵云客在扬州城里受用,那晓得家中这等怪事。我如今又把赵云客说起了。 却说孙蕙娘与赵郎面约的话,那一夜就行起来。是日,爱泉夫妇烧香回来,走得劳劳碌碌,虽是吃素,被女儿多热几碗酒,一时乘了快活,多吃得两三瓯,到了更深,两人只管要睡。他女儿的房,却在里面,必要经过爱泉的卧所。每夜一路门闩都是爱泉亲手关好。只见爱泉睡不多时,外面酒缸上一声响,像个打破什么光景。蕙娘道:“不好了,外面必是花猫,爬甚下来,打坏酒缸。” 爱泉昏昏要睡,叫老妈:“你同女儿点火去看看。” 蕙娘点火,后走着母亲。一路先开门,才开到外边门,蕙娘手内火霎时灭了。恰好赵云客正在门边,蕙娘上前一把手闪他进来,只言点火先引到自己房里去。及至点灯来看,并无什么。原来孙家的酒缸,但放在云客房门前。日里先约他,到更深把缸响一响,便立在门边,暗里一闪就闪进去。老妈依旧关门,进房睡着。 赵云客既上蕙娘之床,少不得叙些寒温,就要动手动脚,颠鸾倒凤之事,自然做得停当。蕙娘虽则初试,因他情意笃实,就是花心有些狼籍,也顾不得了。 蕙娘道:“今夜进来,只为算那终身之策,不但图一刻欢娱,愿郎君说个本心。” 云客搂住玉体,将臂代枕,说道:“我的家事,比你家还好。实不曾娶妻子,百年之期,不消说了。只是有一件事,先要告过。小生曾遇府前王家,有个小姐,未免有情。若是不能够到手,也索罢了。倘后日娶得他,使与姐姐一般供养,这是本心。” 蕙娘道:“你这样人才,后日自当有佳配。但是我既遇了你,不论你要不娶,定要随你终身的。至于我的父母,自会调度他心肯便了。” 云客满口奉承,山盟海誓的套话,也都说了一遍。忽然外边鸡叫,东方渐渐的发亮起来。你道如何出得他房门?咦!进便进来得好,出时到有些难也! 评: 浮浪子弟,于戏谑之中,便埋祸根,往往弄假成真。有识者不可不慎。今时少年,多习轻佻,全无实行。至有目先辈为迂腐,而肆志罔行。彼所为名士气习,固当如是耶!我恐其基祸深而致灾速也。寄语少年,略知捡束,取益无穷。则此实当作中庸《论语》读矣。第五回 藏锦字处处传心 逗情笺般般合巧 有一只苏州山歌倒唱得好,云: 昨夜同郎说话长,失寣(音忽,熟睡也。)直困(音困,吴人谓睡为困。)到大天光。金瓶里养鱼无出路,鸳鸯鸭蛋两边慌(慌同。)。 你道赵云客同孙蕙娘在床上,要出门必要经过父母的床前,不出门,一间小房,岂是藏得身的?道是他两个人,慌也不慌?不知他两个自有好计,一些儿也不慌。 两人双手搂定,听得鸡鸣,反放了胆一寣睡看。乃至觉来,日色已到窗前。听见隔壁爱泉夫妇飕飕声要起身了,蕙娘问道:“敢是爹爹起来?我昨夜露了头,点火出去,想是受些风寒。今早甚是头痛,爹爹为我速去买些紫苏来泡汤吃。” 爱泉道:“既是这等,我便出去买。妈妈你且起来,看看前面,恐怕有人买酒。”老妈也就起身。 爱泉出去买紫苏。蕙娘又问母亲:“爹爹可出去了?正忘了叫他并带些姜来。”只这一句,专要探问爱泉果然出去的意思。老妈道:“他竟去了,得他来再买。” 蕙娘又道:“母亲可速来看看我,为何头这等生痛?” 老妈竟推开房门,到蕙娘床前,开了帐子。蕙娘睡在床里面,把母亲的手,拖到身边来摸自己的头。那老妈把身子盒在女儿床上,谁知夜间先取些乱衣服堆在椅子上,靠着房门。 云客躲身椅下,待蕙娘扯母亲盒倒床上,帐子又遮定,竟自出房,轻轻走向外边去了。外边的门,孙爱泉为真紫苏,已经尽开,一毫也无碍处。这岂不是不慌忙的好计。云客自此以后,乘着便,就与蕙娘相通。将自己带的东西,尽数付与蕙娘收管。拜匣内有些图书玩器,也付与蕙娘,只留着屏风内落出来的一幅诗绢。因蕙娘不好文墨,故此不与他。 一日走到府前,再访王家消息。恰好老王赴京复命,家内清清净净。云客换了布衣,投身进门,先见了管门的大叔。 管门的道:“你是什么人?来为甚的?” 云客深深作揖道:“大叔在上,我祖居浙江。父亲是个经商的客人,欲到扬州买货,半路上为贼劫伤了,只留我一人逃命在此,无亲可托。只得投靠一家乡宦,可以度日。就是抄书写字,也是会的,求大叔引进。” 管门的道:“我老爷进京复命,家内又无相公,用你不着。” 把他身上一看,见云客斯文身段,且是生得端正,笑道:“可惜我们家法,甚是严正。若是别一家的夫人小姐见了这样小后生,还要做些好衣服与他穿着哩。” 云客再四哀求,说道:“只顾度得日子,不愿像别家的受用。” 管门的道:“也罢!我去禀上夫人,不知用不用。若是收了,且着你在东花园里看守花木。老爷回家,再把别事差你。” 就在厅后传梆说知,里面也就允了。即时引云客到东花园,也有几个同伴,住在园中轮流值日。 原来老王宅内,家法甚严,三尺童子,无事不许进后堂的。云客思想小姐,有天渊之隔。虽则住在园中,也时常到孙爱泉家看看。爱泉夫妇不知其详。蕙娘心上,倒晓得的。 且说云客始初,只为王家小姐思得一见,故此托名靠身。谁想一住东园,毫无影响,心上惶惑无定,常于僻静之处,把小姐二字当做持咒一般,时时想念。到夜阑梦中,不知不觉高声叫出小姐来。幸喜独往一间小房,不与同伴共卧,还不曾露些丑态。 忽一夜,月色濛濛,竹间亭畔,若有行动之声。云客此时,正值无聊,闻得窗外有人行走,只道同伴邀他吃酒,或是寻他问话,急急开门。夜色萧然,全无踪迹。 云客正要进房,不想回头一看,远远见一女子立于牡丹台下,斜身靠着湖石,傍边随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遮遮掩掩。 云客思念小姐,魂梦俱痴,忽然见此二美,心内便认真想道:“我在此月余,不要说美人,就是丑陋的,也不曾见一个,为何今夜,有此奇遇?莫非小姐晓得我的心事,私下做出卓文君行径来?且上前探问他,看怎生下落?” 轻轻走过画栏,那女子也迎上来,仪容妖艳,体态动人。丫鬟先开口道:“我乃本衙侍儿,这一位便是本衙的小姐。晓得郎君终日想念,所以不惮露行来申私约,未知郎君意下如何?” 云客心慌意乱,连忙向前施礼,说道:“既蒙小姐降临,真是三生有幸,小生何福?受此厚情?”口内一头说话,身子渐渐亲近起来,相携玉手,走到自己房里去。彼时残灯明灭,云客搂抱玉体,同坐一处,先把他香肌摩弄一番,然后与他脱衣解带。只见衔下几件轻而且软的衣服,脱至胸前,忽露出一件奇物来,形如水晶,光照一室。 云客问道:“小姐,这是什么宝玩?” 美人道:“这是祖上传留的宝石,自小带在身边,时刻不离的。” 云客此时无暇致详,但与他同上香床,共图好事。却又古怪,别个女子虽极美艳,不过寻常态度。惟有那个美人,一上床来,先将这宝物放在枕前。但见帐子里面,光莹闪烁,令人昏乱。交合之际如在醉梦中,不复辨别人事,惟满身酣畅,魂迷魄散而已。 将次五更,侍儿促归,美人收拾衣装,珍重而别。自后每夜到来叙恩情,别无他语。云客只想小姐是个绝世佳人,有此天仙异质,不比寻常女子的相交,也不十分疑惑了。 忽一日早晨,管门传谕,打扫东园,明日里面,夫人要请某衙夫人在园中走走,众人各各小心收拾花木等项。云客想道:“这一番小姐定然到来,待我日里看他,可是夜间的模样?” 到第二日午间,夫人果然来了,请了某衙夫人并带小姐,随着一二十丫鬟使女,备酒东园。那些管园的都出去,只有云客躲在后厅梅树下,湖石边。 只见一簇妇人拥进来,见了云客说道:“你是什么人?夫人来,还不回避?” 拖到夫人面前,云客跪道:“小的是新进来的,不知夫人家法,故此犯了。” 夫人道:“既如此,待他出去罢。” 数十妇人,把云客推推扯扯,衣带尽扯断了。一来,道他是个标致后生,故意卖弄他;二来,看夫人小姐走过花栏,就也有些放肆。云客推得头昏脑闷,出了园女。身上一个小袋,竟落在园内,袋中却是藏那屏风内落出的诗绢,还有二三两银子。 云客道:“可恨!小姐又看得不清,反遗失一个小袋,袋中银子也罢了,只可惜那诗绢是古物,被人拾去,必定损坏了。” 说这云客落的小袋,正被小姐身边一个丫鬟拾得,解开先取了银子,又见一幅诗绢,说道:“好一幅绫绢,只多了这几行字。两个图书若是素净的,也好打几双鞋面。” 又道是:“我家小姐是识字的,拿去与他看看。那新进的家童,不知什么人,有这件东西?” 只这一日,园中热闹,傍晚便各回去。说这丫鬟,拾得诗绢,不敢藏匿,回到府中,黄昏时,灯下说与小姐知道:“今日园中,那个新进来家童,被各妇们拥打出去时,身边落出一幅绫绢,有几行字在上面,不知什么。”就双手送小姐。 只见小姐把那诗绢翻来覆去,看个不了。想道:“这也奇怪,那幅诗绢,不是平常之物,缘何诗句与我意思想同?上面一个印子,又是我的。”却将诗句,暗里念了数遍。道:“我爱弹的琵琶,是私房事,怎么诗句上有‘无限心情莫惆怅,琵琶新调自盘桓’之语?这也罢了,那印子上四个字,分明是我的小字。” 又看下面印子,却是赵青心印,心上狐疑不决。 大约女儿心性,一件极无谓的事,偶然开了心,就要认真起来。小姐将诗绢藏好,当夜就想成梦。梦到一处,竹木参差。但见竹影里立着一个郎君,丰仪俊秀,颇有顾盼之情,渐渐走近身来。回头见母亲行动,又指着几个丫头说什么话,忽然惊醒。次日起身,因诗成梦,因梦生情。自此以后,便是灯花鹊噪,也有几分疑惑,连那琵琶也不去弹了。 却说小姐平日,有个相伴文墨的,也是一位小姐,姓吴,名绛英,就是夫人的侄女,比小姐年长一岁,自小没了父母。有一亲兄,那扬州府中名士,家内富饶,住居与王家相近。因吴氏夫人,单生一女,无人伴话,故此常请侄女住在家里。那绛英小姐,风情绰约,心口伶俐,诗文针线,百般精巧,与玉环小姐同胞一般,极其亲密,凡两边心上的事,无不相通。 一日玉环小姐,把诗绢的话与绛英说知,绛英道:“既有此事,何不乘便唤那新进的人来,问他可是姓赵,盘问来历,就明白了。” 小姐道:“这样便好。只是我一时难好盘问。”自后也不提起。 看看过了一夏,秋来风景,甚是可人。早桂香浓,残梧月淡,诗情画意,触目关心。原来吴夫人的诞辰,是八月十三日。本年正值五十岁,内外姻亲悉来奉贺。 绛英对玉环小姐道:“姑娘生日,各人恭贺。我与你两人,也少不得把一件事贺寿。只是珍奇宝玩,都自家有的,不为希罕。我知你文才绝世,何不作一篇寿文,做个锦屏,后日摆在堂前,到是没人有的贺礼。” 小姐笑道:“这件甚好,只是又要我出丑。” 当日便打点些意思,着外面家人,做一架上好锦屏来。家人承小姐之命,星夜攒工,锦绣妆成。一色齐备,只要将金箔写那寿文。小姐因自己做的,不好传将出去,就着家人选一会写字的,后堂描写。 家人思量道:“闻得小姐性子,最难服侍。况且锦屏上字,岂是好写的。万一错写一笔,怎好赔补?那管园的小赵,他自己说写得好字,就着他进去。”这也是苦差。 谁知赵云客为着夜间之事,一夏也不觉寂寞。忽听得里头着他写字,心内不胜欢喜。就把身上衣衫,打扮得齐齐整整,里面穿着宫花锦缎,竟不像个靠人家的体态。繇前厅一唤,走进后堂。 梅香侍儿,环绕而立。夫人先走出来,问道:“你唤什么名字?”因他靠身不多几月,故有此问。 云客躬身对道:“小的名唤赵青。” 内中有一个丫头道:“便是那一日,请某夫人游东园时节,在花园中打出去的人,夫人却早忘了。” 夫人笑道:“闻得你会写字,着你写那锦屏。” 只见两位小姐立在夫人后面,把云客从头细看,心中思想:“那人正是诗绢上的赵青心了。看他有才有貌,衣服这样打扮,决不是平常人。他定然假意来靠我家的。” 这小姐两双聪明眼睛,那里逃得他过?云客不慌不忙将笔描那金字,笔画端楷,都有帖意。这原是他本行,见了小姐,愈加放出手段来。 绛英同玉环小姐走到房里,商量道:“那人相貌不凡,众人前不好盘问。可写一字与他问明来历。” 当下绛英便取一纸,写成一字,封讫。把一疋绫,藏此字在内,走出唤梅香,把付与云客,说道:“小姐道你字写得好,先赏你一疋绫。待明日写完,还要赏你东西。” 云客写到一半,天色晚了,袖着绫,谢了夫人小姐出来。回到园中,想道:“今日进去,方始亲见小姐。只是日里看他这样端庄气质,为何全然不像夜间光景?”心内疑疑惑惑,且将这缎分开,见一封字。拆出一看,字内写道: 观作相貌不凡。明日进来,可将家世姓字,靠身缘由,写明一纸,放在锦屏之下。 云客看了此字,愈加疑惑起来,道:“我与他相处几时,怎么这字上还要问我来历?莫非夜间相交的,不是真正小姐,是别一个假借名色,也未可知?但是胸前这件宝贝,必定大家方有,岂是寻常人家有得的?我且不要管他,夜间自做夜间的事,日间自做日间的事。且把来意,到明日回覆小姐,看他如何下落?”当夜那个美人来,云客全不提起写锦屏事。 次日早晨,竟把一幅金凤笺,作诗一首,道达己意,后面仍打一个名字图书。原来云客有两个图书,一个留在孙蕙娘处,一个带在身边,以便于用。 诗云: 西湖风景夜阑时,月下多情系彩丝;琴韵自应怜蜀客,箫声无那傍秦枝。云深玉涧迷红树,春入瑶台压翠帷;闻道三山终不远,几回梦里寄相思。 云客写完诗句将纸封好,竟带进后堂去,写完锦屏,就把自己的字放在其下。小姐又赏他些物件,云客谢了转身。绛英早已走到锦屏边,取云客的字,进房递与玉环小姐看。小姐轻轻拆出,那是一首律诗。细详诗意,竟是为他而来者。头一句,就记得西湖泊船的相遇。小姐口虽不说,却不能无文君之念,只可惜东园中,先有个顶名冒籍的,偷做文章去了。 评: 云客想念小姐,形诸梦寐,便有个假小姐来混他。及至锦字传心,尚不能辨其真伪。文家有损挫法,此其一也。见者心中,跃跃欲竟此事,则虽有量要紧处,亦当撇开,而急看后回矣。第六回 绿雪亭鸾凤双盟 翠姻舫鸳鸯独散 诗云: 十分春色梦中描,一段香魂镜里销;采药不因迷玉洞,分桨曾许嫁蓝桥。梨花月静窥秦赘,杨柳姻低斗楚腰;见说妾家门近水,请君验取广陵潮。 说这小姐见了云客的诗,也不轻易开口。想了一会,转身对绛英道:“那人虽则像个风流才子,只是这样行径,岂可草草相合?若是今生有缘,须教他回家,寻个的当媒人来说合才好,不然终无见面之理。” 绛英道:“妹子差矣!世上有才有貌的,甚是难得。后日就嫁个王孙公子,倘一毫不称意,终身便不能欢喜。他既投身到此,自然是个极有意思的。又且见他诗句,观他丰仪,一发可信。自古宰相人家,青锁分香之事,后人传为美谈。莫非天遣奇缘,岂可当面错过?” 小姐却被绛英撺掇几句,话得有条有理,心内便有些难舍的光景,轻轻说道:“既然如此,为之奈何?” 绛英道:“这也不难,后日姑娘诞辰,我们庆贺完了,过了一日,正是中秋佳节,何不备酒东园?只说请母亲同看月,当夜叫他躲在那里,便好问个端的。待他回去,等个终身之计便了。” 小姐也无可否,说道:“慢慢的斟酌。” 你道绛英小姐为何这样帮衬?他原是有情意的人,见云客如此可爱,但借玉环小姐之名,自己也好占些便宜。若是小姐无心,他一身如何干得外事?所以尽情撺掇。也是云客应该花星照命,里面有此帮手。看看过了两日,适值夫人寿诞,外面担盘送盒的尽多,自不消说得。小姐着梅香展开锦屏,后堂罗列珍奇宝玩,只见: 玉烛银盘,光焰里照见仙姬开洞府。金猊宝鼎,瑞烟中引将王母下瑶池。陈列的海错山珍,先献上蟠桃千岁,供养的长松秀柏,幸逢着桂子三秋。正是鹿衔芝草添锦算,鹤舞琼筵进寿杯。 当日夫人受了庆贺,恰好忙了二日。到第三日,是八月十五。小姐早晨起来,吩咐梅香,着家人备酒东园,与夫人庆赏团圆佳节。午间先唤数个侍女,随了绛英小姐,先到东园,把园内收拾整齐。批了几张封条,各处封得停当,不许外人侦探,着管园的园外伺候。 却说那绛英小姐,一到东园,虽则整治亭台,排列酒席,这也倒是小事,他心里自有主意。一路封锁外门,转过花栏,引过竹径,见一双小小亭子,叫做“绿雪亭”,倚着太湖秀石。前列牡丹高台,后连蔷薇远架,四面围着万竿翠竹。就是天台仙路,也没有这般幽雅。 绛英密约赵云客,住此亭中,却将一条封皮,对了小门。那些梅香,并不知里面有人,又不敢开门探看。专待良宵,与小姐订盟鸾凤。到下午来,数十妇女,后拥前遮,簇着夫人小姐,竟到园中来赴家晏。 绛英下阶迎接,欢笑移时。夫人命两位小姐同坐,先吃了茶,次用点心。渐渐的赤乌西下,白兔东升,一轮飞镜,照着两位嫦娥。但见画堂中,沉香缭绕,绣烛辉煌,小姐露出纤纤嫩指,双捧盘花王爵,上献夫人。然后分班侍坐,真个富贵家气象!有个小词,道他酒筵全盛,又想他两人的意思: 玉爵分飞琼液,金体首献燔熊;奇珍不数紫驼峰,还有约胎为重。 藕片双丝牵系,莲房并蒂相逢;宵来家晏意稠浓,看取团圆谁共。 两位小姐分劝夫人,饮至二更,夫人起身罢酒。小姐吩咐梅香:“铺设卧房,服侍夫人先睡。我同吴家小姐月下走走,你们把些酒席,各人多吃几杯,也见得夫人的恩赐。” 那些梅香使女,承小姐之命,个个欢天喜地,将热酒畅饮一香。只见绛英携了玉环小姐之手,慢慢的走到“绿雪亭”边,开了小门,低唤赵郎来迎仙子。小姐欲行又止,被绛英一堆,进了小亭,把门关好,自己等在太湖石后。 云客见了真正小姐,又惊又爱,不敢轻易犯他,跪告道:“小生赵云客,前在西湖月下,天付姻缘,遇见小姐。自此以后,日夜想念。今宵良会,这段心情,便好申诉了。小生家住钱塘,资财不亚贵府。小生的功名富贵,视如拾芥。惟念佳人难得,所以屈体相亲。若小姐垂怜苦心,果然见爱,就于月下订个盟约。小生即日归家,罄悉资财,央媒说聘,为百年之计。” 小姐道:“前日见你的诗笺,已知是个才子。又被表姊绛英说合此事。但是寻媒来聘,必得的当的人到京,与我父亲说知。我家父亲是执性人,切不可草草。若是要用银子,甚是不难,你略住几日,我央绛英先付些你做盘费。你前失落的一幅诗绢,我已收好,这便是姻缘之期了。” 云客喜出望外,心上颇有千金一刻,莫负良宵之念。怎当得玉环小姐,大家风度,正如天仙下降,毫无凡俗气质,可以亵狎。略住片时,便出亭来。绛英是个极伶俐的,一见小姐,恐怕他有些羞涩,双手携住道:“你的心事,总是与我心上一般的。赵郎之言,谅非虚语,凡事我当与你做个停妥。”小姐低头不言,两人仍走到夫人房里。诸婢尽皆沉醉,服侍两位小姐睡了。 次日早晨,梳洗完后,就收拾归后堂去。云客由得园亭,不胜狂喜,便要起身回家。思量独自一身,来此四五月,我家父母,不知怎样思想我了。起初只为小姐,故此羁迟。如今便好归去算计。只是前夜所交的假小姐,不知邻近谁家?昨晚因园中热闹,不见他来。今夜待他来时,必要考究明白。 是日,打点收拾铺陈,寻觅皈路,不觉忙了一日。挨至黄昏时候,前夜那个美人,同着丫鬟,携了一壶美酒,两盆时果,竟到云客房里来,开口贺云客道:“昨晚的事,甚是喜庆。妾与侍儿,特携酒果奉贺。” 只这一句。吓得云客心头乱跳,想道:“昨宵私会,就是鬼神也不得知,怎么这个女子,又晓得了?我日里遍访近邻,全无踪影,这一定是山妖木客,变形而来的。我且今夜多劝他几杯酒,将好语诱他,看怎生光景?” 因笑对美人道:“昨晚之事,娘子何以知之?小生思乡念切,正想与娘子一叙,早已备下醇酒在此。又蒙带酒果而来,正合我意。” 便把椅子摆好,两个促膝而坐。丫鬟暖起酒来。云客的酒量,原自宽洪。两个闲辞浪语,饮至二更,那美人已有八九分酒意,又被云客留心苦劝,吃了一会,不觉沉醉起来。云客搂抱上床,与他脱了衣服,兼且乘着酒兴,两边鏖战一番。只见那美人不胜酒困,一觉睡去。也是合当有事,连夜相交,俱是云客先睡。惟有这一夜,云客因自己关心,并未合眼,他竟呼呼的熟睡了。云客此时,愈加疑畏,细看他身躯,全然不像女人的模样。但见胸前所佩的宝贝,光彩烨烨,萦绕其身。 云客想道:“往常读稗官野史,见有精怪之事,炼成阴丹,其光绕身。人若触之,即便惊醒,若于从呼吸他的光,他反受人之累。我今夜且把这句书试一试。” 就在床上,轻轻对了他的身子,将口吸那宝光。谁知这个光,始初旋绕不定,自从被云客呼吸,那光便渐渐的入至口中。 云客吸一口,即咽一口,吸至一半,这宝贝也觉小了。云客腹中,温暖异常,知道书上的话,应验起来,索性一口紧一口,把他的光吸尽。只见光也尽了,胸前的宝贝也不见了。 云客朦胧假睡,察其动静。那妇人突然醒来,便将身子坐起。正像失落了魂魄一般,把手推醒云客。 云客顺手扯那妇人道:“娘子好好的同睡,为何独坐床上?” 妇人长叹数声,泪如雨下道:“我在广陵城里,修炼数十年,不想今夜全功尽弃。” 云客亦坐起来道:“这话怎么说?” 妇人道:“赵郎,我实对你说,我本非妇人,那广陵城中积年的狐精是也。原非有祸于人,但要借些男子的阳精与我阴丹共相补助,以成变化之术。不比夫人家的女子,丰衣足食,只图自己快活,把别人的精神,当做流水一般,时刻浪掷的。不意今夕醉中,被你识破,把我的丹吸去。幸喜与你同睡月余,阳精充实阴胎,得以苟全性命。不然阴丹已散,殆将死矣。我如今别你而去,不复更能变人。潜匿原形,仍旧取星光月色,采炼成丹,多则半百,少则一二十年,再图后会。勿以异类,遂谓无情。郎君贵人,幸勉自爱,我亦从此隐矣。” 言讫,披衣而起,执手呜咽。云客听到此处,也觉得凄恻起来,亦把好言慰谕。天色将晓,洒泪言别,云客送至后庭,同了丫鬟冉冉而去。 原来这狐精,住在广陵城中,但遇大家园中无人走动处,便隐匿其间。他的阴丹,原常在口中吞吐的,因见云客睡觉,恐怕在口中吞吐易于逗露,故意佩在胸前,唤做宝石,夜间光照帐里,使人不疑。谁想醇醪误事,丧其所守。可见私房酒席,不是轻易吃的。 云客清早起身,到孙爱泉家,寻便与蕙娘一别,约他娶了小姐,一同归去。午后归至东园,算计道:“我在扬州城里,不上半年,诸事已就。不过一两日工夫,就有回头之期了。” 自吞了狐丹,反觉精神健旺,也是天遣奇缘,因祸得福。从此以后,一心挂在王家小姐身上。只道瞒神赫鬼,放出偷天妙手,谁知这段姻缘,更有意外之虑。 自小姐赏月之后,归到兰堂,绛英探问消息,小姐道:“赵郎之言,与姐姐料的,一毫也不错。只是待要留他,恐怕泄了风声。不如付些银子,先打发他回去,叫他上紧把姻事算计起来。这五百两银子,与我带了,只说我暂时皈去看看兄嫂。待我到家,传一密信寄与赵郎,极便的事。” 小姐即将五百金,付与绛英。绛英往夫人前去,说道:“几时不见兄嫂,暂要回家一两日,便来。” 夫人道:“既是这等,着家人把轿子送吴小姐去。” 绛英随了梅香,一境归家。其兄往乡间去了,不在家里。见过了嫂嫂,乃到一间房中安歇。心上忽然生起计来,想道:“赵云客的才貌,谁人不爱?玉环叫他回去,若是他去央媒说亲,竟来聘玉环。我这一段情意,丢在那里?不如寄信云客,只说小姐有红拂之意,明日早晨寻只船,约到一处等待。到了明日,我竟同他先去。就是后来聘了玉环,也丢不得我。”就写一字,密付梅香,约云客如此原故。 云客在园中,忽得此信,便寻定一只船,等在府东北市河下。又把一字递与梅香,说道:“谨依来命,在开明桥下伺候。” 云客只道王家小姐,不知其么计策,脱身出来。但是骤然回去,也要小心的。 等到次晨,只见一乘小轿,随一梅香,竟到船头。云客亲扶下船,急急撑开。原来不是王家小姐,到是吴家小姐。绛英备述心言,说:“我今日辞了嫂嫂,只说又往王家,无人稽察,所以来得容易。还有拜匣内白银五百,为路费之资。” 云客是个风流名将,就如淮阴用兵,多多益善,岂不快活?玉环小姐的事,且待归去商量。 这一路风月舟中,新婚佳趣,倒是实实受用的。把船两头冒好,竟出了扬州城。随路行来,至一村落,暮烟凝合,夜色萧然。梢公住橹停宿,此夜鸳鸯共枕,比那孙蕙娘家,更加安稳。只多了梅香同伴,不好恣意取乐。绛英花蕊初开,半推半就。云客风情荡漾,如醉如痴。虽不敢大奋干戈,也落得暂时云雨。只有梅香在铺边细听,睡又睡不着,熬又熬不住,翻来覆去,但求速速完事,省得闻了此声,心性意乱。若是小姐当不起久战,何不把我做个替身?也分些好处。云客为舟中不便酣战,且绛英又是新破瓜,难于进退,弄到一二更,也就住手了。 次日绝早,催梢公发船。晓雾濛濛,莫辨前后,正要开船,忽然前面一只船来,因在雾中照顾不及,船头一撞,把那一只船撞破了。那一个船中,立起三四人来,先捉梢公乱打。 云客不知其故,出了船舱,说道:“不要打,若是撞坏了船,我自赔修。” 船上人那里顾你?一齐挑上船来,就把云客扭住,把船中一探,大叫道:“这位女娘是认得的,缘何在此?” 你道什么人,就认得绛英来?不知这船上坐的,就是绛英的大兄。扭住云客的,就是绛英的家人。因下乡几日,趁早要归家,不想撞着绛英。家人急急报知,倒把吴相公一吓,说道:“如何妹子随着这个人,往那里去?”又听得云客是杭州的口声,心上大骇道:“莫非是个强盗,打劫家里,抢妹子来的?”速叫家人,把云客不管好歹,先将绳绑了。 绛英在船中叫道:“哥哥不要乱嚷,这是我自己要去的,不干那人之事。” 吴大听见此话,明明道是私奔,越发大怒起来,道:“若然如此,我在扬州府中,体面搁在那里?”叫家人搜他船中,带些什么。家人取一拜匣,打落了锁,扯开,内中尽是银子。 吴大骂道:“这个草贼,盗我家许多银子!” 只把云客当做贼情看待,这也是全体面的好计。一面叫两个家人,把自己的船,拖那绛吴与梅香在船上,吩咐家人竟送到王老爷家,不要到家里去出丑。自己跟几个家人,绑了云客,解到扬州府来。绛英乱哭乱嚷,那个顾他?只有云客,吓得魂飞魄散,一言也辩不出。 当晚进了扬州城,吴大把那匣中银子,拿出四百两,做个打官司的盘缠。只将一百两连那拜匣,做个真贼实盗。一路考问缘由,云客只是不说。又把船上梢公相打,喝道:“你们船上人,惯同别人做贼,知他什么名姓?” 梢公禀道:“相公息怒,小的是乡间人,不比别处快船,挂了贵府灯旗,不是捉贼,就是做贼。昨日早晨,只见那个人说道,要载家小到浙江去,叫小人的船,其余都不晓得。” 吴大恐梢公牵连他妹子的事,竟不拷问他,一腔毒气,独呵在云客身上。渐到府前,呈词手禀,也不及写,同那几个家人,竟扯云客,解到府中。吴大击起鼓来,知府坐堂,手下人簇拥那一起进去。 吴大是个扬州名士,府堂上公差大半相熟,没有一个不帮衬他,跪到知府面前说道:“生员今早捉得一个草贼,特解到太公祖大人案下,乞求正法。” 知府问道:“怎样捉的?” 吴大道:“生员两日有事下乡,今早雾中,忽一只船撞破生员的船,与他理说,他反肆毒手,把生员的家人打坏了。里党中人不服,把船押往,搜他船中一个拜匣,那是生员家里的。匣中银子一百两,锭锭都是生员家里的物,真赃现证。连忙差人到家,果然昨夜逾墙而入,钻穴相偷的。这是天罗地网,着他败露。” 知府唤云客上前,喝问道:“你做贼是真的么?” 赵云客年纪不多,生平不曾经衙门中事,又见吴大利口,一时难与他争执。思量说出她妹子的事,先认一个罪名在身上,这句话又说不出。 只向前禀道:“生员名唤赵青心,也是浙江杭州府钱塘县学生。这银子是自己的,那吴秀才明明要诈人,反冤屈生员做贼,望公祖老爷电鉴。” 知府道:“你说是钱塘秀才,本府那里去查你?只这匣是你的,还是吴家的?” 吴大挺前证道:“这匣子祖父所传,里面还有印记,难道不是真赃?”他明晓得分与妹子的拜匣,正好将他执证。果然匣中有吴家印记。 那时知府看见,便道:“贼情定是真的,今日且收下监。他说是钱塘秀才,待移文到钱塘去,若果然秀才,申文学院;不是秀才,就将这贼一棒打死便了。” 云客泪下纷纷,口中但叫冤屈。公差不由分说,拖到监中。吴大出了府门,顿然生出一计。不知将赵云客,怎样摆布。 评: 昔有人入山,遇见一仙子,与之三言两语,便欲求合。仙子笑曰:“汝欲生男育女耶?”其人曰:“非也。”仙子曰:“然则何为急于求合?”其人曰:“某生平嗜好在此,不能禁耳。”仙子引入石室,其人才上床,即化为老龟,壳重足轻,艰于行动,屡向仙子叩头乞命。仙子曰:“汝生平嗜好,以致如斯。速宜改却前非,不然此壳将历劫不脱矣。”老龟盘旋山岭,不能自归而死。夫萼绿华,杜兰香,亦曾下嫁,此其情所不免也,若失情未至而欲先之,则一生平嗜好之老龟耳。趟云客初遇玉环,可敬可爱而不可亲,若是肉蒲团,便形出许多贱态矣。要知真正情种,决不轻易宣淫如鸡犬者也。读者无嫌寂寞,直至后回便见。苏庵尝有诗纪事云:“世间男女尽飞虫,一上身来便打雄;试问有情谁似鹰?夜深孤影向长空。魄散香魂冉冉轻,木客山妖尽有情;闻道一生落花底,活现尽拟惜苕荣。”第七回 陈灾兆青璅含情 解凶星红鸾吊燕 诗云: 云欺月色雾欺霞,风妒杨枝雨妒花;纵使自怜珠有泪,可能终信玉无瑕。杜鹃啼处三更梦,灵鹊飞来八月槎;莫道风流容易遘,锦屏心绪乱如麻。 吴大陷害云客一事,只为有关体面,故此下个毒手。一出府门,便生计较道:“看这贼奴,原像个斯文人。只因我连日下乡,不想妹子做这件勾当。今日幸得不分不明,送他监里。此后覆审,加些刑罚,倘若从实招出,我的体面倒不好看。若是听府支移到钱塘,果是秀才,又宽他几分了,后日反做一冤家在身上,又似不妥。” 反覆思量,忽然悟道:“不如将些银子,在府房中捺起申文,也不要再审。只吩咐监门禁子,不许送饭与那贼徒吃,过一两日,自然饿倒下来。那个剖明此事?我的体面暗暗里全了,岂不周到?” 看官,那吴大这样算计,就是活神仙,也难救得赵云客,看看的要饿死了,不要说两位小姐、一个蕙娘将来无穷懊恨,就是我做小说的,后面做甚出来?若真要云客出头,不是知府救他,定是鬼神救他,方才免这场大祸。谁知那二项,一毫也不见影响。正是: 瓮中捉鳖,命悬手下。 我只得将赵云客,暂时放在一边,听他饿死便了。且把吴小姐归家之事,说个下落。 却说绛英小姐,被哥哥撞见,着家人仍送到王府中。自侮命运迍邅,累及云客,无辜受祸。一日不曾吃饭,哭得手麻眼暗,渐到王家府前,家人叫一肩小轿,请小姐上岸。 绛英含羞忍耻,上了轿子,随着梅香,竟进王家宅门。家人通报,吴小姐到来。夫人小姐亲自迎接,见绛英花容憔悴,夫人道:“小姐脸带愁容,莫非家中与嫂嫂淘些闲气么?且进房去吃茶。” 玉环携手进房,含笑问道:“姐姐到家,有什么闲气,如此不欢?” 绛英但低着头不说。玉环不好再问,只唤侍女,快备夜饭,且待宵来,细细问他,心上想道:“又不知我的事体,可曾料理?”私问绛英的梅香,梅香不敢直说,应答模糊,也不明白。 到夜来,银烛高烧,绮疏掩映,排着夜饭。两位小姐,只当平日坐谈的模样,玉环再三劝酒,绛英略略沾唇。夜饭完后,侍女出房,两个促膝而坐。 玉环小姐道:“姐姐,你的闲气且慢慢的讲,只问你昨日事体如何?” 此时绛英不好相瞒,只得说个明白。道是:“妹子不知,今日为我一人,弄出许多祸事,且并要带累你,为之奈何?” 玉环道:“莫非赵郎败露,他竟不别而行么?五百金小事不与他也罢,只是教他得知我前日与你说的意思才好。” 绛英把私随他去,撞着大兄等事,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我只恐独来聘你,教我无处着落,故此先要跟他。谁想这般祸种,倒因我做出来。幸喜妹子的事,一毫也不走漏。但赵郎为兄所陷,不知怎的下落?” 玉环闻得此言,心中虽则一惊,却也倒有门路,对绛英道:“既然此事不谐,前日原是我央你去的,我也不怪你。为今之计,只先要打听赵郎的消息,便好相机而动。” 绛英道:“我如今也顾不得体面,过一两日,还要归家,与哥哥说个明白。他若必要害赵郎,我便与他做个撒手的事,看他如何安放我?” 小姐道:“不要草率,明日先打发梅香归,探听一番,再作道理。” 这一段,也是私房的话。只不知赵云客的救星,可曾落在下界了?吴大自府回家,也不说长说短,睡了一夜。 次日早晨,吃了饭,身边带着几两银子,将二十两送与府房,捺起申文,将四两付与禁子,不容他买饭吃,只待三四日后,递个病状与知府,又将三四两银子,与府堂公差,偿他昨日帮衬的礼,自己道做事周匝,完了府堂使用,又往到朋友家去干别项事。赵云客自昨晚进监,监门又要使费,公差又索银子,牢内头目,又要见面钱,满身衣服,俱剥了去。夜中苦楚,不可胜言。 挨至第二日午后,还没有饭吃。异乡别省,全无亲戚,可以照顾。只道命犯灾星,定作他乡冤鬼。那晓得红鸾吉曜,一时吊照起来。扬州府有个狱官姓秦,名衡石,号程书。他原籍湖广武昌府贡监出身,虽是个狱吏,平日间极重文墨的。有一妾生两个儿子,一个就在扬州府进了学,一个还小,在衙内读书。他奶奶亲生一女,名唤素奴,因他母亲日夜持斋念佛,止生这一个女儿,故取名叫做素奴。素奴长成,精通书史,自己改名素卿,年方一十八岁。人才风韵,俊雅不凡。 那秦程书本日亲到狱中,查点各犯,原是旧规。做了狱官,时常要到狱中查点的。只见各犯唱名点过,临了点到赵云客,说道:“那人新进狱门,本司还不曾见面。”想是犯人进监,狱官原有些常例的,故说此话。又见赵云客一表人才,赤身听点,问道:“你是什么人?犯什么事,到此狱中?” 云客俯身跪诉道:“生员赵青心,原是杭州府钱塘县学生,家里也是有名的,薄产几千亩。前日有事到扬州,带些盘费过来,在街上买一拜匣。不想是府中吴秀才家的。昨日早晨,大雾中开船回去,正撞坏那吴秀才的船。被他狼仆数人,乱打一番。窥见生员船中,买些货物,顿起不良之心。以拜匣为名,冤屈生员做贼,把行李货物,都抢了去。父母老爷详鉴,生员这个模样,岂是做贼的?知府不曾细察,堂上公差,又俱是吴家羽翼,一时就推到监里。生员家乡辽远,无门控诉。伏望老爷大发慈悲,救生员一救。” 秦程书见他这一副相貌,又兼哀诉恳切,心上就发起慈念来,说道:“既然如此,后日审究,自然有个明白,本司今日也做不得主。但是见你哀辞可怜,果然是文墨之士。本司保你出去,在衙里住几日,待审明白了,再理会。” 禁子得了吴家使用,禀道:“这是本府太爷要紧犯人,放不得出去的,夜来还要上押床,老爷不可轻易保他。” 秦程书喝道:“就是府太爷发监的犯人,不过偷盗事情,也不是个斩犯,你便这样阻挡。”禁子不敢拦阻,任凭狱官领云客到衙里去。 原来秦程书最怕奶奶,奶奶平日敬佛,不许老儿放一分歹心,又因大儿子在学里,一发把斯文人尊重,对云客道:“我衙内有个小儿子。你既是秀才,与我儿子讲些书史也好。” 一到衙中,把些衣服与云客穿了,着他住一间书房里教书。一日三餐,好好的供给他。只因云客是个犯人,时常把书房门锁好,钥匙付奶奶收管。大儿子出外与府中朋友做放生会,每人一日,积钱三文,朔望聚钱,杂买鱼虾之类,于水中放生,以作善果,这也是奶奶敬佛的主意。是晚回衙,闻得父亲保一个斯文贼犯,在书房教兄弟的书,便到书房相会,说起诗书内事,云客口若悬河,随你百般盘问,毫无差误。 大儿子故意要试他才情,就对云客说道:“今日小弟做放生会,各友俱要赋诗纪事。小弟不揣,欲求兄代作一首,未审可使得?”云客谦逊一香,提起笔来便写,立成放生诗一首云: 四海生灵困未休,鱼虾何幸得安流;腐儒仅解开汤网,尘世谁能问楚囚。虫孽未消终有劫,风波难息岂无愁;放生莫放双鲤去,恐到龙门更转头。 大儿子见了此诗,赞叹不已,到里面对父母道:“那书房中的犯人,果然文才淹博,相貌过人,后日必定大发的。只是吴秀才冤屈他,也觉可怜。”妹子素卿,在房中听见哥哥说话,心内也要去看他一着。到第二日,程书出衙理事,两儿外边游玩。 衙内无人,素卿与母亲散步到书房边,一来随意闲游,二来看那书房中的犯人。门缝里张了一会,见云客身材俊秀,手里拿一本书,朗吟诗句云: 因贪弄玉为秦赘,且带儒冠学楚囚。 素卿颇晓诗书,听云客朗吟诗句,便有些疑惑起来,想道:“人家屈他做贼,其实不像个贼料。他这吟的诗句,倒有些奇怪。莫非是一个风流才子,到这里来?妇人面上有甚勾当,被别人故意害他,也未可知?且到晚间背了母亲,去试他一试。若是果真冤枉,便与父亲说知,尽力救他,后来必有好处。” 你道素卿为何顿发此异想?原来秦素卿自小生性豪侠,常道:“我身虽为女子,决不要学那俗妇人,但守着夫妻儿女之事。”濑水击绵,救亡臣于饥困,盘餐加璧,识公子于逋逃。便是父母兄弟,一家男女,无不敬服他,道他是个女中男子,并不把女儿气质看待。他要看人,就依他看人,他要游玩,就依他游玩。 素卿也有意气,平时见了庸夫俗子,任你王孙富贵,他竟毫不揣着。 那一晚,乘衙内无人。母亲又在佛前礼拜,私取钥匙竟把书房门开了。云客忽见一个女子,韵度不凡,突然进来,反把他一吓。只因近日监中,一番磨难,身上事体未得干净,那些云情雨意,倒也不敢提起。见了素卿,拱手而立。 素卿问道:“官人何等人家?犯法羁住在此?” 云客哀告道:“未审姐姐是谁?小生的冤,一言难尽。” 素卿道:“我就是本衙老爷的女儿,名秦素卿,平生有些侠气。官人有事,不妨从直说出。我与父亲说明,当救你出去。看你这等气质,决不是做贼的。缘何他家冤你做贼?想是你有什么妇人的勾当,被人害你么?” 云客道:“这个倒没有,小生家里还未有妻子,外边安敢有甚歹事?” 只把监内告秦程书的话,说了一遍。素卿道:“这个不难。待我与父亲商量,算个出脱你的门路。只是有句话对你说,我一生率性,有话就说。不像世上妇人暗里偷情,临上身还要撇清几句。你既是没有妻子,犯了屈事,在这里来,倒像有些缘法。你若是此冤昭释,后日富贵,慎勿相忘。” 云客谦恭尽礼,但要营求脱身,图谋玉环小姐的约,那里又有闲情敢与素卿缠扰?谁知不缠扰素卿,倒是极合素卿的意思。素卿仍锁书房,行至里面。暗里自思道:“那人有才有貌,有礼有情,并不是世上这般俗人见了女子,满身露些贼态。我家哥哥大发之言,定是不差。”当夜便私自出房,再到云客书馆。 原来素卿在家中,人人畏慎,并没有一个敢提防他。云客坐到更余,接见素卿,就不像以前的样子了。携手谢道:“小生赵云客,在危疑困厄之中,蒙小姐另眼看承,实是三生有幸。不知以后,怎样补报?若能够脱身罗网,得遂鸾凤,一生的恩情,皆小姐所赐。” 素卿直性坦荡,见云客这般言语,自然情意绸缪,委心相托,竟把姻缘二字认得的的真真。古语云:“一夜夫妻百夜恩。”他就像一千夜还放不下的念头。爱月心情,遇着惜花手段。想是赵云客前世在广陵城里种玉。故所遇无非娇艳,必定受恩深处,自有个报答春光。但看后日如何?且听下回表白。 评: 从来作小说者,经一番磨难,自然说几句道学的话。道是偷妇人的,将来果报,定然不爽。是何异欲嗜佳肴,而訾其后来臭腐,令人见之,徒取厌倦而已。昔汤临川序牡丹亭有言,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旨哉斯言,足以药学究矣。第八回 赴京畿孤身作客 别扬州两处伤心 诗云: 昨夜残云送晓愁,西风吹起一庭秋;梦里不知郎是客,苦相留。别恨为谁闲绣幕,惊啼曹与倚高楼;破镜上天何日也,大刀头。 却说吴大相公移奸作盗,自是周旋妙策。过了两日,亲往监门,讯问禁子道:“那个赵贼死了还未?” 禁子对说:“前日承相公之托,极该尽力。怎奈遇着狱官秦老爷,查点各犯,被那个姓赵的一套虚词,倒保他衙里去住了。我们拦阻不住,故此不曾效力。” 吴大顿足身冷汗。女儿素卿,在房里听见,便走出来,对父亲道:“那吴家要把银子央来,这件事必然冤枉的了。只是爹爹虽不受他银子,怎禁得别人不受他银子?那姓赵的一条性命,终久不保。” 老秦夫妇点头道:“便是我女儿说得不差。” 素卿道:“如今莫若把他银子受了,以安其心。省得又要别寻头路。列明日草堂,爹爹去见知府,把这件事说起。说道:‘外边人俱晓得他冤枉,只是吴秀才定要处置他。闻得他的父亲浙江有名的富室,又且真的是个秀才,老大人不可轻易用刑。后面弄出事来,官府面上也有些不妥。’就是偷盗也非大事,只叫知府轻轻问个罪名便了。” 秦程书满口称赞:“我的女儿大是有才,这一番语甚好。我明日便去与知府说。” 当夜更深,素卿思想赵郎明日审问,虽则托了父亲这一番言语,未知是祸是福。又恐怕吴家别有恶计,转辗不安。待众人睡了,竟自出房,到书馆里来,见了云客,把今日父亲的话,备细述了一遍,说:“明日分别,未审好歹。虽则父亲为你申救,不知知府意中必定如何?” 云客闻得此言,不觉凄惶道:“有这样狗官!贼也招在家里,可笑!可笑!” 即便回身算计道:“我这场官司,如今要费银子了。若是听他审问,万一他也像狱官面前的话,翻转事来,我倒有些不便。且是妹子在王家,昨日打发梅香来探看,无非打听那贼的消息,必定处置死了,方为干净。” 本日就兑白银一百两,央人送与知府,一定要重加刑罚。又将白银四十两,央人送与狱官秦程书,说道:“那贼是吴相公的仇人,求老爷不要遮盖他。”又将银十两,送与府堂皂隶,叫他用刑时节尽力加责。就约明日解审,这一段门路又来得紧了。 不想秦狱官是个好人,见吴家央人送银子与他,回衙对奶奶道:“不知那姓赵的与吴家怎样大仇,定要处死他。今早央人,先送白银四十两与我,约明日解审,叫我不要遮盖。想起来,我这里尚然如此,别个爱财的老爷,难道倒白弄不成。” 只见奶奶闻得此言,就骂道:“你那老不死!这样冤屈钱,切不可要他的。我与你单有二男一女,偏要作孽积与子孙么?” 口里一头念佛,一头责备,倒吓得老秦一无地,一把抱住素卿,哭道:“小生遇着小姐,只道有了生机,不想明日这一般,定然不能够完全。小生死不足惜,但辜负小姐一片恩情,无从报答。” 素卿见他苦楚,掉下泪来,说道:“也不要太忧烦。倘父亲与知府说得明白,好也未可知。只是就有好信,你定要问个罪名。若是罪轻,你速速完事,便当归去,不可久留,被吴家算计;若是罪重,你的身子,还不知到那里去,怎得再到我家来?我今夜相见,竟要分别了。” 两人抱头大哭。又道:“你若明日出了府门,有便再到这里一会,我今夜先付你些盘资。”把十两银子缝在衣中,与云客穿好。又吩咐道:“你的身子,千万自己保重,以图后会。”云客哽咽无言,渐至五更,素卿哭别进去。云客和衣而睡。 只见绝早,外面敲门,那是提赵云客赴审的公差,需索银钱,如狼似虎。秦程书里面晓得,出来安插他,送与银子二两,央他凡事照顾。将次上午,秦衙并留公差,同云客吃了饭。程书亲送云客,行到府门,吴秀才却早伺候久了。秦程书先进府堂,见了太守,就与他说这件事。太守心上早有三分疑惑,又见狱官真情相告,道是与云客讨个分上,也不十分威严。 原来这太守,做人极好,专喜优待属官。又因秦狱官平日真诚,他的话倒有几分信他。程书禀过下来,公差即带云客上堂。太守喝道:“你是贼犯,快快招来,省得用刑罚。” 云客诉道:“生员的罪名,终无实据。就是一个小匣,原在瓦子铺前买的,也不晓得是吴家的物件,有买酒的孙爱泉为证。” 云客因无人靠托,指望把孙爱泉央他一句话,救己的性命。谁知太守要两边周旋,顾了吴家又舍不得狱官的情面,做个糊涂之计,一名也不唤叫,说道:“你的贼情定真的。姑念你远客异乡,如今也不用刑了,依律但凡奸盗之事,拟个满徒配驿燕山。” 另点一名差人孙虎,着即日起解到京里,如迟,差人重责三十板。不由分说,就发文书押出去。吴秀才还要太守加些刑罚,被众人一拥下来。 云客就在府门拜谢秦程书。程书回衙,述与奶奶知道:“虽则配驿,然终亏我一番话,不曾用刑,也算知府用情了。”说这公差孙虎,押了云客,竟到家中收拾行李起身。 你道这公差是谁?原来孙虎就是孙爱泉的儿子孙飞虎。云客一见爱泉,怨声恨语,说了一遍。爱泉夫妇,忽闻得这件事,也与他添个愁闷,道是不推官人受冤,我儿子又要措置些盘费出门去。蕙娘在里面,听得云客有事,就如提身在冷水中一般,无计可施。只得挨到夜间,其云客面话。 孙虎因云客是认得的,不好需索费用,把云客托与父亲看好,自己反出去与朋友借盘缠。说道:“赵大官且住在此,我出外移补些银子,明日早上回来,便可同去。” 孙爱泉见云客一来是个解犯,有些干系,二来恐怕吴家有人来窥探,就着落云客直住在后面房里,正好与蕙娘通信。当夜更余,蕙娘寻便来看云客。两个相遇,并不开言,先携住手,哭了一会。 蕙娘问道:“几日不见你来,只道是你有正经在那里。不想弄得如此,且把犯罪缘由,说与我知道。” 云客细诉真情,不曾话得一句,却又扑簌簌掉下泪来,说道:“自前日别你之后,便遇了王家小姐,承他一心相契,他的缘法也够得紧了。谁想内中又有一个小姐姓吴,名绛英。他先要随我到家中,然后寻媒来聘那王家小姐。想是我的福分有限,当不起许多美人之情,一出城,至第二日早起,正撞着吴小姐的大兄。被那吴大扭禀知府,百般算计,要结果我的性命。幸喜得遇一个狱官秦程书,出身相救,得以全生。如今一路到京,未知路上如何?姐姐若是不忘旧情,守得一年半载,倘然有回家之日,定来寻你,决不敢相负。” 蕙娘道:“如今的吴绛英,还在那里?被他害了,他不知还想着你么?” 云客道:“闻得他原住在王家府中。这两位小姐,今生想不能够再会了。” 蕙娘道:“也是你自少斟酌。事已如此,只得耐心上去。我为你死守在家,定不把初心改变。我还要乘便,替你打听王家消息,看他如何思想?只是这样富贵人家,比不得我们,说话也不轻易的。外边有了人家父母做主,那得别有心肠,再来等你?你此后也不必把这两家的小姐十分挂心。” 蕙娘这句话,虽是确当不易之言,他也原为自己,占些地步,所以有此叮嘱。当夜五更,两人分别,伤心惨目,不言可知。 孙虎自觅盘缠,天明就到家里,一边做饭,一边收拾,又对父亲说道:“我一到京,讨了批迥,便转身来的。家中凡事,你老人家耐烦些。”就同云客整顿行装,出了门,竟向前去。 云客泫然含涕,回首依依。只是他一点真情,四处牵挂,并不把湖上追来之事,懊悔一番。只道有情有缘,虽死无恨。一路里鸟啼花落,水绿山青,无非助他悲悼。口吟《诉衷情》词一首,单表自己的心事: 广凌城外诉离忧,回首暮云浮;尺素传心,何处雁字过高楼?不堪重整少年游,恨风流,百般情事;四种恩量,一段新愁。 云客配驿进京,看看的出了扬州境界,心中想道:“我此番进京,不过三年徒罪,只要多些盘资,自有个出头之日,只不知绛英回到王家,作何料理?就是玉环小姐,前日见他这般吩咐,料不是薄情的人。我这孤身,前赖蕙娘周旋,后亏素卿提救,虽是受些怨气,也甘心的了。近日若寻得一个家信,寄到钱塘与我父母说知,凑些银子来,京中移补,就得脱身,更图恢复。但是一来没有伶俐的人,替我在父母面前,说话中回护几分,二来恐怕父母得知,不与他争气倒不稳便。且自餐风露宿,挨到京中,或是借些京债,或是转求贵人,申诉冤情,再作道理。” 这一段,是云客分离的愁思。还有两位小姐暗里相思,又不知晓得问罪的事,又不知不晓得问罪的事,又不知别寻计策图个明珠复合之功,又不知只算等闲做个破镜难圆之想。正是: 梦中无限伤心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评: 此回小说用意甚深,而观者或未之觉,何也?其始也,遇蕙娘则有孙虎为之解。有孙虎为之解,而下回之面目开矣。其继也,遇素卿、秦程书为之救。有程书为之救,而十一、二回之机权现矣。使他人捉笔,定于将解未解之时,费多少气力。而此淡淡说来,已觉顺水流舟,全无隔碍,不必强生枝节。前后若一线穿成,此文家化境也。观其结处圆净已作前段收局复开,后幅波澜。盖云客在广陵城中之事,已经完局,后面不过步步收合,故不得不于此处,总叙一番。作者自有苦心,看者幸无忽略。第九回 躲尘缘贵府藏身 续情编长途密信 拟古二首: 玉颜既睽隔,相望天一方;梦短情意长,思之不能忘。呼女自为别,一岁一断肠;叹此见面难,君恨妾亦伤。昔有倩魂行,念我何参商。 弦月星河明,露下清且寒;乘搓隔银汉,安用徒心酸。空闺复何娱,惟有赠琅玕;梦寐暂相见,殷勤慰加餐。 孙蕙娘自别赵郎,花容憔悴,寝食无心,暗地里只有短叹长吁,人面前略无欢情笑口。 爱泉夫妇商量道:“我的女儿,年纪长成,想是他不喜欢住在家里,终日愁眉蹙额,就是头也经月不梳。若能够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也完了老人家心上的事。常言道:‘女大不中留。’这句话渐渐的像起来了。” 孙爱泉存了这个念头,就有些媒婆,往来说合,也有说是一样做生意的。家给人足,正好攀亲眷;也有说是衙门里班头,外边极行得通的,可以相配。也有个伶俐的媒婆,说道:“看你家这位姑娘,人材端正,不像个吃苦的,待我与你寻一个富贵人家。虽不能够做夫人奶奶,也落得一生受用不尽。” 爱泉也不论人家,只要他老妈中意,便可成亲。说来说去终无定局。蕙娘在房里想道:“赵郎分别不上几时,就被这些恶婆子来说长说短。若再过几月,我家父母,怎能坐身得稳?必定要成一头亲事,赵郎的约,便不讲了。我如今莫说小小人家,就是王孙公子,人才面貌与赵郎一般的,我也一马不跨二鞍,岂可背盟爽约?况且来话的,尽是庸流贱品,难道是我的匹配?须生一计,摆脱那样说话才好。” 正思想间,忽听得外边大闹。乃是府堂公差,爱泉儿子的同辈,当了苦差,要孙家贴盘费,把爱泉乱打乱骂。爱泉一番淘气,正合着女儿的计策了。 蕙娘听知父亲受气,便道:“我的脱身,有了计策。前日赵郎所遇王家小姐,既然盟誓昭章,定有些放心不下。不如乘此机会,只做个投靠他的意思。待到王家府中,一则探望小姐的心情,就在他房里,躲过几时,省得人来寻我。”轻轻走出,假装怒容,对爱泉道:“我家哥哥才去一月,那人便如此欺负我家,若是去了一年半载,连这酒缸锅子,都是别人的。如何人情这样恶薄?想起来这般世界,只有势头压得人倒。不如依傍一家乡宦,求他略遮盖些也好。” 爱泉一时乘气说道:“有理!有理!我被那小狗头欺瞒,难道便怕他不成?只不知投那一家好。” 蕙娘道:“扬州府里,只有府前王家,现任京里做官。况兼他家夫人极喜遮护人的。” 爱泉点头道:“便去便去。”连忙备了四只盛盘,同了妈妈女儿,竟到王家府中。家人与他通报,夫人传谕,唤那妈妈女儿进来。 蕙娘同了母亲,走进后堂。夫人一见,就有几分欢喜。只因蕙娘生得标致,又兼他出词吐气,有条有理。那着外面家人,收了他的盘盒,吩咐外边人,不许欺负那老人家。他女儿蕙娘,倒也聪明伶俐,着他服侍小姐。老妈且暂出去,有事进来。老妈拜谢而去,同了爱泉归家,少不得宅门大叔,请些酒席,倒弄得家中热闹不题。 却说蕙娘进了房来,拜见小姐。玉环见了,便想道:“好一个俊雅佳人,小人家女儿,也有这般颜色。” 玉环略问几口,蕙娘是个乖巧的,应对安闲,并不露一份俗态。又见了绛英,蕙娘便问道:“那一位小姐,想是二小姐了。” 玉环道:“这是吴家小姐,是夫人的侄女。” 蕙娘心知,绛英也不提起别样。住在房中,凡事温存周到,小姐十分爱他。过了两三日,蕙娘见玉环并无欢容,时常看书,无人处叹几口气,有时提起兔毫,写一首词。词云: 倚遍栏杆如醉,花下偷弹别泪;凤去镜鸾孤抛,却残香遗翠。空睡,空睡,梦断行云难会。 右调《如梦令》 蕙娘不敢推详,也不审词中之意,只是察言观色,每事关心。欲将言语逗他,又难开口。 忽一日,把自己的妆匣开了,整些针指花绣之类,露出一方图书,那是赵云客的名字印子,正与玉环所留诗绢上印子一般的。 玉环偶然是来看见,便把图书细细玩了一番,就问蕙娘道:“这个印子是你自己的,还是那个的?” 蕙娘晓得小姐通于书史,正要借个发端探问消息,便对玉环道:“是吾家表兄留下的。不瞒小姐说,吾家表兄姓赵,字云客,原是杭州府一个有名的才子。因他恃才好色,今年三月中,到这里来。闻得他前日不知与那一家女儿交好了,私下逃归,被那一家的家人撞见,不把他做奸,倒冤他做贼。解到本府,几乎弄死了。又亏一个狱官相救,才得问成徒罪,配驿燕山,前日就起了身。吾家哥哥押解,故此留下这些零星物件。” 只这一番话,吓得玉环目定口呆,想道:“前日绛英的事,梅香打听,并无音耗,只道他脱身去了,不想问罪进京。倒亏蕙娘说出,今日方晓得实信。” 也不开口,拿了图书,就叫绛英,将蕙娘的话,私下述了一遍。绛英心绪缠绵,正要寻消问息,骤闻此语,如梦忽觉,转身便走,要问蕙娘。玉环一把扯住道:“此事未可造次开言,姐姐何得性急?既有他的哥哥押解,便好觅个寄信之路了。” 两人携手来问蕙娘,道:“你说那姓赵的表兄,既是个才子,何不好好的寻一家亲事,孤身到这里来,受此无辜之祸。” 蕙娘答说:“小姐不知。吾家表兄,家里也是有名的富豪,只为他要自己捡择个绝代佳人,故此冒犯这件事。” 小姐道:“如今他问了罪,莫非埋怨那相交的美人么?” 蕙娘道:“他是有情之人,如今虽问了罪,还指望脱身,仍寻旧好,那里有一毫埋怨的念头。” 小姐笑道:“绛英真个盼着了情人也。” 蕙娘问道:“小姐怎么说这句话?” 玉环道:“蕙娘,你道这那姓赵的是谁?就是那吴家小姐。” 蕙娘假装不知,说道:“原来就是吴家小姐。吾家赵云客为小姐费心,险些送了性命,小姐可也垂怜他么?” 玉环道:“绛英时刻想念,正要觅便寄一信与他。若果是你家至亲,极好的事了。” 是日,两位小姐把孙蕙娘,就看做嫡亲骨肉一样,打发开了梅香侍女,三人细细交谈。不想尽作同心之结,那一夜挑灯客语,三人各叙衷曲。 玉环以绛英为名,句句说自己意思。蕙娘因玉环之语,件件引自身上来。不消几刻工夫,三人的心迹,合做一处。 玉环道:“我三人的心事,业已如此,何必藏头露尾?如今以后,只算个姊妹一般。也不须分上下了。” 蕙娘对玉环道:“小姐既有此约,蕙娘一生,甘心服侍小姐。只恐怕老爷作主,另择一家,为之奈何?” 玉环道:“这个不妨。我家老爷进京时,原吩咐夫人说:‘待我回家,方择亲事。’若是老爷回来,最快也得一二年。赵郎果能脱身,算计也还未晚。为今之计,但要觅人寄一信去。一来安他想念之情,其次叫他速谋归计。这是第一要紧的。” 蕙娘道:“这个不难。小姐可备书一封,待蕙娘与父亲说知,只叫他送些盘缠与哥哥。又有一封赵家的家信,付些路费,央他并带去。我家父亲是诚实人,必不误事。” 玉环道:“这事甚好。” 就借绛英为名,写书一纸,中间分串他三人的情意。 薄命妾绛英书,寄云客夫君:足下烟波分鵁,风月愁鸾,帘幕伤情,绮疏遗恨。自怜菲质,暂分异域之香。深媿寒花,反误临邛之酒。未射雀屏,先罹雀角。每怀鱼水,统俟鱼书。伏念昔因环妹,得申江浦之私。乃今近遇蕙娘,转痛衡阳之隔。会真之缱绻,梦绕残丝。游子之别离,魂迷织锦。明珠复合,誓愿可期。霜杵终全,矢怀靡罄。专驰尺素,上达寸诚。思公子兮未敢言,情深千里,念夫君兮谁与语,志在百年。兰堂之别黯然,蕙径之行渺矣。莺花莫恋,时异好音。山水休羁,勉加餐饭。临池泫感,无任悬情。外附玉环之衷,新诗十绝。并写蕙娘之意,托词二章。密信交通,慎言自保。菲仪数种,聊慰旅怀。 附玉环诗: 不道离愁度驿桥,只今魂梦记秦箫;春风自是无情物,未许闲花伴寂寥。翠翘金凤等闲看,一片心情湿素纨;无限相思谁与诉,花前惆怅倚栏干。凭谁题锦过衡阳,梦断空余小篆香;展却绣帏留晓月,素娥争似冷霓裳。欲化行云媿未能,个中情绪自挑灯;宵来会鵁知何日,几度思君到广陵。销尽残脂睡正宜,舞鸾窥镜自成痴;人间纵有高唐梦,不到巫山那得知。东风摇曳动湘裙,女伴追随映彩云;莫道无情轻聚散,此中谁信是双文。瓶花惨淡自藏羞,只为多情恨未休;掩却镜台垂绣幕,半生心事在眉头。闲脂浪粉斗春风,舞蝶那知是梦中;不遇有情怜独笑,假饶欢乐也成空。一片花枝泣杜鹃,不堪重整旧金钿;绛河鹊驾浑多事,纵有相思在隔年。洞口飞尘路渺茫,人间流景自相忘;梦中剩有多情句,浪逐残云寄阮郎。 附蕙娘小词: 残灯明灭坐黄昏,偷傍栏杆掩泪痕;一段心情无共论,忆王孙,细雨荒鸡咽梦魂。凭谁飞梦托昆仑,绣幄添香空闭门;玉漏声声送断魂,忆王孙,一夜夫妻百夜恩。 右调《忆王孙》 玉环将书封好,递与蕙娘,并寄些衣服路费之类。蕙娘持了书,竟自归家,对孙爱泉道:“前日哥哥出门,因牌限急促,身边盘缠甚少。如今一路到京,恐怕途中无措。我们既有了王家靠托,家中无事,爹爹何不自己去看他一看?” 爱泉是个老实人,说了儿女之事,心上也肯出去,说道:“这也使得,只是要多带些费用。” 蕙娘道:“不妨,奴家在王府中,积几两银子在此,爹爹尽数拿去,也见得兄妹之情。前日王府中,又有个朋友到浙江,带得那赵官人一封家书在这里,并与他寄去。”把那书及衣服银子,打了一个包,付爱泉拿好。 爱泉欢欢喜喜,便收拾行李出门,说道:“我老人家年纪虽五十余岁,路上还比后生一般。那京中的路,也曾走过几次。如今不但看我的儿子,倒是与赵大官寄家书,也有个名色。我以前看那赵官人,恂恂儒雅。他为了冤屈事,心上十分放他不下。既是有了盘费,何难走一遭?”又对蕙娘道:“只是你母亲在家,无人照顾。你该常时看看。” 蕙娘道:“这个自然,不消挂念。那赵家的书,也看他伶仃孤苦,千万与他寄到了,须是亲手付他才好。” 爱泉道:“到那里自然当面与他,况且还有些衣服银子,难道与别人不成?” 蕙娘心中甚喜,待父亲出了门,便往王家府内回覆小姐。 一至房中,玉环与绛英携手问道:“书曾寄去否?” 蕙娘道:“信倒寄得确当。”便述父亲看儿子一番话。 两位小姐道:“都亏了你,我两人后日有些成就,尽是你之力。总是苦乐同受的。只不知赵郎在京,怎么样了?” 却说两位小姐,一个蕙娘,好好的住在家中,打做一团,恋做一块,专待赵云客回来。共成大举以前,三人画个相思图,以后三人做个团圆会,岂非美事?不想天缘难合,还有些磨折在后边,未审遇合如何?看到后回便见。 评: 孙蕙娘触处藏机,不惟自全,又能为人帮助,真云客一大功臣也。书辞对偶精工,诗句函情秀丽,当与贾云华集唐并传。恩情意深长得此。第十回 梦模糊弄假成真 墨淋漓因祸得福 诗云: 一腔心事无申诉,变作梦魂难自寤;梦里结成刑,假的也是真。大梦无时白,此身终作客;剖晰眼前花,方知梦境差。 赵云客与美人相处的事,已经叙过十分之五,他家中父母想念之情,尚未曾说及二三。我此回,就从这一首《菩萨蛮》说起。我想世上的人惯会做梦,心上思这件事,梦中就现这件事,因那梦中现这件事,心上就认真这件事。不知人的身子,有形有质,还是一场大梦。何况夜间睡昏昏的事,便要认真起来。所以古来说,至人无梦。但凡世人做梦,尽是因想而成,岂可认得真的。 赵员外因儿子不见,又见了被上的血迹,把钱金两个秀才,拖到监里。又因知府正值大计,数月不理众事,这桩事,还不曾审结。员外在家,做了七七四十九日功德,招魂立座,日日啼哭。忽一日,知府挂牌,编审这事。学院有了批文,着差人拘赵某明日早堂候审。 那一夜,赵员外睡了,便梦见儿子蓬头跣足,啼哭而来,说道被朋友谋死,身上时常痛苦。员外不待梦中说完,捶胸跌足,放声大哭,哭醒了,对家人道:“明日府堂审事,儿子今夜,就托一梦与我。他虽身死,冤魂不灭,来此出现,那谋死的勾当,岂非真实!”说了又大哭一番。 次日早晨,竟到府中执命。知府在监中提出两人,陈列刑具,考究谋命一事。钱金两人,虽然从实置辩,怎当得被上血迹一项,终不明白。赵员外哭诉奇冤,就把昨夜阴魂出现,梦里的真的话,上告知府。却也奇怪,原来昨夜灯前,太守看这一宗文卷,亦曾疑这血迹,终无实据。只因疑心不决,夜间也有一梦,梦见黑风刮地,阴云惨惨,回头看时,满地都是血迹。此时审问,听见赵员外冤魂夜现的话,自然认以为真。他原是直性的,也不十分详察,写了供状就定审单,申达上司。审得钱通、金耀宗,名列青矜腐儒,行同绿林豪客。私诱同学赵青心,利其多资,于三月十五曰,骗到西湖,谋财殒命。所游与僻,既非管仲之可人,却使沉商,有类石崇之贱行。赵某青楼缉获被上之血迹,赃证昭然。伊子黄泉负冤,帐中之梦,魂悲啼伤矣。钱通为首,罪在不赦,相应解京处决。金耀宗党恶同谋,编戍燕山卫。卑职未敢擅便。伏乞裁照施行。知府审结此事,申文各宪,便点二名府差,锁押两人,一齐解到京里。 员外咬牙切齿,说道:“我夜夜梦见儿子,想是他阴魂未散。但愿半路上,活捉那两个贼徒,才泄我一场怨气。” 官司已结,员外归家。钱金两人,带盆望天,有口莫辩。家中措些盘费,相傍进京。 一个归路有期,一个生还未卜。你道两人弄假成真,岂不可笑。只因他少年狂妄,全不想世上朋友岂是好交结的?做出事来,平日间交游同辈,与夫至亲骨肉,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个出身相救?随你要死要活,只算个等闲看待。常时这些思义酒杯来往,钱财交结,同眠同坐的,到了此际,毫厘也用不着。末世人情,大抵如此。倒不如赵云客,在广陵城里的事,亏了几个美人真情提挈,一样问罪进京,还不十分狼狈。两人押解起程,出了杭州府城,一路逢州换驿,递解到京里不题。 却说赵云客,自一月之前,出了广陵,看看的到燕山大驿,身边盘费,渐渐消磨,又兼见了驿官,用些使费,虽不曾亲受刑杖,羁愁困苦,无不备尝。连那孙虎身边盘缠,都用完了,一时没有批回,与云客同住驿中。又守了半月有余,忽见一人,慢慢行来,背了褡袱行李,走到驿前。 云客凝眸观望,那是寄书的孙爱泉。云客一见不胜狂喜,问道:“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爱泉道:“我因儿子前月出门,盘费甚少,放心不下。又有官人家里,寄一封书信,送些衣服银子。” 在此,交与云客。孙虎也出来,见了父亲说道:“正没有费用,等待批回。父亲来得甚好,明后日领了批,就好起身归去。” 爱泉又对孙虎道:“自从你出了门,我在家中,就被堂上这些后生欺负,又要贴使用,把我终日闹吵。我气不过,只得投了府前王家,你的妹子也住在王府里。这项盘缠,倒亏他寄与你用的。” 孙虎道:“这也罢了,只是妹子到王家府中,一时不便攀个亲事,且图过了目下,再作理会。” 云客接了书,收下衣服银子,又听得蕙娘投靠王家一节,想道:“蕙娘是个有智巧的,他到王家,未必其中无意。但是我家里,不知什么人去通个信,把书银等项寄来。” 当晚背了人,将书拆开,那是绛英手笔,又见了玉环的诗,并这小词。便晓得他三人心迹,就里假托家信,叫孙爱泉寄来。把那书词,细细看了一会,不胜慨叹道:“女子之情,一至于此,令人怎生割舍得下?”便把衣服银子,收拾藏好。夜间又略略盘问爱泉家事。 次日早上拿些银子,送与驿官先发批回。打发爱泉父子回家。虽是挂念这几个美人,又不好寄封回书,说些心事。思量道:“爱泉回去,蕙娘自然问我的确信,也不消写回书了,只把个安然就回身的意思,与爱泉说道。待他到家,与蕙娘说便了。” 爱泉父子,将次起身,对云客道:“官人可有家信,带一个回去?” 云客道:“多谢你两人,我也不等家信了,既有这些盘费,即日当算计归家。况且前日一到,看那驿官是一个好人,待他寻个方便,就好脱身。我若归家,还要亲到你家里来奉谢。”爱泉珍重而别。 说这驿官,得了云客的银子,又知他是个盗情小事,也不十分督察,听他在京中,各处游玩,只不许私自逃归。过了一两日,云客偶然散步到一处,见一所殿宇,甚是整齐。走进里面,那是后土夫人之祠。 云客撮土为香,拜了四拜,私下祝道:“夫人有灵,听我哀告:钱塘信士赵青心,只为姻缘大事,偶到广陵,撞着几个美人,情深意厚。不相惹出祸事,配驿到京。若是今生有缘,明珠后合,愿夫人神灵保佑,使能脱身归去,阴功不浅。追想家乡风月,情绪缠绵。今日漂泊无依,何等凄楚。惟神怜悯,言之痛心。” 云客想到此处,不觉泫然泪下。独坐在庙中,歇息一回,走出门来,抬头四顾,只见粉墙似雪,云客身边,带有笔墨,就在粉墙上面,题词一首,以诉羁愁: 孤身漂泊染秋尘,家乡月似银;不堪回首自筹论,青衫泪点新。冤未白,恨难申,长怀念所亲;梦飞不到广陵春,愁云处处屯。 右调《阮郎归》 云客题了这词,闲愁万千,一时间,蹙在双眉,自觉情思昏昏,暂坐庙门之下。手里拿着笔墨,还要在新词后面,写一行名字,或是家乡籍贯。只因愁怀困倦,少见片时,不料为睡魔所迫,就倒身在门槛边,鼾鼾的睡去了。 云客酣睡正浓,谁想庙前,正遇着一个官员过往。路上簇拥而来,见了云客,就唤手下人问道:“那庙前睡的是什么人?怎独自一身,夜间不睡,日间到这里来睡?官府攀过也不揣着,好生可恶!”衙役就到庙门,扯起云客。 只见那官员把粉墙一看,看着新词几行,浓墨淋漓,情词悲切,心上好生疑惑。云客被众人拖到轿前,双膝跪下,还打个欠身,昏沉未醒。 衙役禀道:“那一个不知什么人,手里拿着一管蓬头笔,满身污了墨汁。这等模样,在官府面前,昏昏沉沉的,想是那好好的粉墙,被他涂抹坏了,后土夫人有灵,把他匝缚在此。” 又将云客一堆道:“快快苏醒,官府面前不是儿戏的。” 云客抬起头来,惊得满身汗出。 那官员问道:“你是什么人,孤身瞌睡在此?这墙上的词句,可就是你写的么?” 云客拜道:“爷爷听禀,生员赵云客。” 官员道:“原来是一个秀士,你细细说来。” 云客道:“生员祖居钱塘,侨寓广陵城瓦子铺前。买一拜匣,祸遭一个惯絮囤的吴秀才,明欺孤弱。得知生员带些资本在寓中,便借拜匣为名,冤屈做了盗贼,把生员的资本,尽数抢去。贿嘱衙门,不分皂白,配驿到此。今日幸遇老爷,想是此冤可白。求爷爷神明提救,就是再生之恩了。” 那官员想一会道:“本衙也住在广陵,闻得学里有几个不习好的秀才,这样枉事尽有。” 就唤手下人,且带到衙里,慢慢盘问,若果冤枉,申理何难,云客随了轿子,一境到衙里去。 原来那官员不是别个,恰好正是扬州府前住的王老爷,即玉环小姐的父亲,现任在京,做了京畿御史。衙门风宪,不比寻常。 云客进了衙中,伺候半日。老王出来,细加访问,又道:“老夫家里,住在扬州府前。你既寓扬州,可认得我宅里几个家人么?” 云客道:“生员寓在瓦子铺前,卖酒的孙爱泉家。贵府大叔,都是认得的。” 历举几个名姓,一字不差,老王半年不见家信。倒亏赵云客在衙中,间些详细说道:“我家里的家人不曾放肆诈人么?宅中不闻得有些别事么?” 云客道:“都没有。” 老王道:“你既是秀才,那些诗书,可也还记得?我今日就差人到驿官处说明,销了罪籍,暂在我衙里,温习经史。老夫自前岁衡文闽省十一月诏罢科举之后,也就回京。近日闻知朝廷,晓得天下才人觖望,又要开科,特取真才,赞襄治化。你该就在这里应试,倘能够博一科第,那冤枉的事,便不要别人翻冤了。” 云客深感厚恩,拜谢而起。老王与他择二间书馆,陈设铺盖,每日供给他,又唤衙役,行文到驿里去除籍。 云客一应要看的书史,尽搬出来。 云客想道:“我这一身,得遇老王提救,也是后土夫人有灵,使我瞌睡片时,逢这机会。过了几日,还要虔诚去烧一炷香谢他。只是我家乡念切,既脱了身,星夜回去,就散了家资,报答各位美人的厚情才好。怎奈老王情意笃实,不好悻悻告别。还有一件,若能够悉我的长才,侥幸一名科第,寻得一官半职,那玉环小姐,倒有三分娶得的道理,各位美人,要图报恩也容易。只是眼下羁迟,颇难消遣。我且把平日偷花手段,丢在一边,把目前折桂手段,放些出来,看怎生结果。” 评: 梦者因也,有因而起。其间怪怪奇奇,一切天堂地狱之事,皆形现出来。佛家所谓因果从心而生者也。昔有一人经过海中,同舟遇一老僧,齎银数百,往南海做好事。此人顿起邪心,把老僧推堕海中,取银而归。抵家便梦老僧来索,如此连梦几夜,心上昏沉。日里起身,将镜子照照,镜里现出此僧;把茶来吃,茶盏里又照见此僧。此人大骇,谓僧索银甚急,百般禳解,竟成大病,上床睡了一年。不但睡时,常常梦见,并觉时也似梦非梦,每见老僧正在身边。忽一曰,外边叩门,一老僧来访问。家中讯他来历,正是南海去的那老僧。此人听得,在床上大叫道:“往常梦中看见,已经怕甚。今日亲自上门来讨命,我的性命定不好了。”霎时间,牛头马面,绕床而立。其人惊悸不已,家中大小,俱向老僧,叩头乞命道:“万求老师父放大慈悲,饶他性命,当即日尽把家财,做个好事超度你。”老僧笑道:“不要害怕,我今日并不来讨命。前年蒙居士推堕海中,彼时幸遇一只客舡提救,不曾溺死。思想起来,银子是身外之物,就是到了普陀山,他分散与众僧,不是老僧拿去做人家的,如今居士家取了,也不妨事。老僧今日偶然到这里来看看,怎么这样大惊小怪?”床上病人,如梦忽觉,滚下床来拜道:“我一年来梦中见你,镜里茶里,早晚床上时时见你。不想你原未死,总来是我的心上事,故现出这个光景,适才闻得老师父这一番话,身里的病,一时好了。”就把家财赈济贫穷,尽数分散,随那老僧出家。后来苦行二十余年。一曰偶参一大善知识,拜问道:“梦中现形,谁是真形?”那堂上大喝道:“这秃子速向山门外走!”那人便转身向山门外走。走了二里多路,忽且一孩子啼哭,其母问何哭。孩子道:“方才梦见吃果子,如今要吃。”其人听得豁然大悟,遂成正觉。此回中,员外想念,太守疑心,两梦合一。不知赵云客在京里,做下好梦,正无醒日。 看官们,倘若各人有心事的,可为借鉴。第十一回 恶姻缘群牛喘月 巧会合众犬留花 诗云: 谁家门巷旧垂杨,系马栖鸦覆短墙;不是关心休折取,丝丝叶叶尽离肠。 赵云客既脱网罗,朝夕孜孜矻矻,攻习文章,指望一举成名,报恩雪耻。这也是天缘大数,未可轻易表白。想起一段流离,无非为美人情重,弄出这般困厄。正是: 不因渔父引,怎得见波涛。 虽然如此,但要郎情女意,两边认得真,纵使相隔天渊,也有乘槎会面之日。若是女子有情,那郎君只算得顺风采花的意思,丢了那个,又想别个。缘分顺凑的还好,倘然有些隔碍,便要放下愁肠。李十郎之负心,黄衫侠客也看他不过。若是男子有心,那女人只有做痴汉等婆娘的模样,可以嫁得,就随了他。若还掣肘,不如随风顺舵。章台柳之攀折,纵有许俊,何补于失身?所以生死交情,其实难得。自云客陷身荒驿,那广陵城里四个美人,私下做的事,向来瞒神欺鬼,并不曾在人面前,说半句“我要跟赵云客”的话。又是名人要顾体面。名人自有父兄,虽则青璅偷情,说尽山盟海誓,也只是两人的私语。就如做戏的,两边担扯一番,便要当真起来。说又说不出,行又行不得。被那严父严兄,寻一人家,叫一肩花花轿,推拥别家去,做个莺莺嫁郑恒故事,任你表兄人才绝世,也只好为郎憔悴,却羞郎而已,为之奈何?不知真正情种,全不把这段话文骗得他的身子动一动。玉环寄书之后,终日叫孙蕙娘归家,打听回音。 一日,爱泉与儿子忽地归来,正值蕙娘在家。心上天悲又喜,喜得那赵郎的信息,有了几分;悲得那赵郎的肉身,何时见面?连忙唤母亲:“爹爹与哥哥回来了,快备晚饭。” 爱泉与儿子进了酒店,卸下行装,先要吃些热酒。蕙娘便把热酒与他吃了。 老妈问道:“那赵大官可曾解到?” 孙虎道:“解到了,正在驿中,少了盘缠,亏得父亲到来,才不曾吃得苦。” 蕙娘问道:“他家的书信,曾付与他?你们回来,那姓赵的可也苦切么?” 爱泉道:“那赵大官始初见了家信,有些伤心的情状,及至看了书,又收了银子衣服,倒欢天喜地。说道,他见的驿官,甚好说话。既有了这项银子使用,即日也要寻个脱身之路。他说不久归家,还要亲自来谢我。不知他心上,可是诚实的话。” 蕙娘听这一番信,又把愁肠略放下几分了。当夜睡过。 次日清早,收拾停当,仍到王家府中去。玉环挂忆赵郎,如痴似醉,泪痕在竹,愁绪萦丝。一见蕙娘,便想携手,私下问道:“你两日在家,何故不来?那寄书的曾有消息否?” 蕙娘把父亲昨夜归来的言语说完,又道:“幸喜他身子不曾受累。若能够今年就得脱身,我们的事便可稳当。” 小姐新愁旧恨迸在心头,纵使云客即立面前,还诉不尽百般情绪。何况口传虚信,怎解得他万种思量?只有吴绛英的心,正像赵云客往那里去了,立刻就回来的一般,也不十分牵挂。但要经营后日,先嫁赵郎,恐怕他两个先占了滋味,故此心忙意乱,专待云客到家,全不闲思浪想。闻知蕙娘好话,信以为实,说道:“只要赵郎不死,这段亲事,那怕走在天外去,迟几日,也不妨。”那绛英便是这样。谁想他的哥哥在家,提起此事,深为愧恨。思想吾的妹子前日丑事,已经使我无颜,万一再撞一个冤家,叫我如何摆脱?不如及早寻下一头亲事,完这孽债。成礼之夕,就要新人结亲。 绛英私想道:“我与赵郎情深似海,况且已经着身一夜,不比玉环空来空往。做女子的既是以身许人,便如士卒随了将官,任他死活存亡,一惟听命,安有更改地方再跳营头之理?若今生不能嫁赵郎,惟有一死,图个梦中相会,这也是姻缘簿上,有这一段遇而复失之事。” 正是: 欲知别后相思意,尽在今生梦想中。 绛英想到此处,不觉柔肠千结,进退无门,只得从暗里大哭一场。挨过几日,媒婆来说,吉期已到。日间行礼,夜间结亲。花轿出门,一境到岳庙前大宅里结亲的。 到了正日,小牛打扮新奇,只道红鸾照命,绛英心肠惨裂,有如白虎缠身。默在房中,思量一计道:“料想此番,不能脱空。我若悬梁高挂,倘被他们知觉,救得转来,终是不妥。不如乘他忙乱之时,做个金蝉脱壳之计。” 外面欢欢喜喜,只像要出去的模样。到了黄昏时分,先打发梅香往王家,谢别夫人小姐。外边行礼盘盒,陈列纷纷。鼓乐喧天,牵羊担酒。吴家大小众人,各各忙乱,拥挤前门。又要收盘盒;又要讨赏封;又要备酒席,只存两个婆子,相伴小姐。 绛英急要脱身,骗那里人家不当稳便,除非乡间还好。就央几个媒婆与妹子说亲,又吩咐道:“城里的人一味虚文,全无着实。倒是各乡财主,有些信行,可以做亲眷。” 媒婆承命,往乡间说亲,那各乡尽晓得吴大是个名士,俱要攀他。只见不多时,媒婆便话一家,来对吴大道:“有一家财主,住在大仪乡,姓牛,家里鸡鸭五六百,母猪一二十,米麦几千斛。他还有一所大房子在岳庙前,只是有句话。他家官人长大,本年就要成亲的。” 吴大道:“这等极好。” 便捡下吉日,先去拜门,即日行礼成亲。吴大叫两个使女,来到王家,候绛英回去,说道:“相公把小姐攀了乡间牛家。成亲日子也检定了,请小姐回去住几日,好收拾出门做新人。” 绛英闻知此话,吓呆了半晌。玉环私在房中,拍绛英肩头道:“你今去做小牛的妻子了,不与我做同伴,那落花流水之意,如何抛却?” 蕙娘又在旁边道:“那于官人不知气味如何。可不辜负了小姐一片花容。” 两人如讽如讥,把一个绛英气得浑身麻木,口里畴躇道:“此去也不妨,我自有主意。但是你们后日见了赵郎,须把我这一段念头与他说几句。” 不知他主意何如,辞了王夫人,竟上轿子,向自己家里去。绛英到家,住了几日,看看吉日渐近,行两个婆子道:“我家哥哥嫂嫂,做人极其悭吝。因我没有父母,凡事草率不成规矩。你们两个须是乘他忙乱之时,也出去先讨些赏封。若待我出了门,一毫也没有的。” 两个媒婆,闻得这话,火急走出房门,挨身去挤在外面讨赏。绛英独自一身,将包头兜好,身上换一件青布旧衣,又将束腰一条,紧紧束住,竟向后门急走出去。家人也有撞见的,只道是家里别人要拿什么东西,全不揣着。 绛英在暗中,一路前行,信足所至,不想到了安江门,他也不知那里。幸得城门尚未关锁,绛英竟自出城。一路前来,渐近广陵驿,立在官河岸上,想道:“这所在才是我结亲之所。更深夜静,无人知觉,河伯有灵,今夜把我吴绛英的精魂顺风儿牵去。” 此时在吴宅厅堂,毛坑鼠洞里都在寻找,那里见得绛英小姐?牛家人马,连忙报知老牛,唤粗使数十人,亲到吴家,只道设计哄他财礼,把吴家家伙打得粉碎。吴大捶胸跌足恨道:“不但养女是赔钱之货,如今赔气赔家私,也还不停当,必定明日少得经官动府,央些亲友私下讲和,还他茶礼。”只苦了送亲迎娶的闲人,自白冻了一夜,汤水也没得吃。笼灯火把,人马轿伞,打得七零八落,岂非笑话?世上财主,喜欢攀有名望人家的,请看这个榜样,切不可轻信媒婆之口。吴大气恼,小牛败兴,这段话文不过如此。 且说绛英小姐,走到河边,将要投河,悲悲咽咽,便寻死路。看官们晓得的,但凡女子的尽头路,止有投河一着。就像戏文上有个钱玉莲投江故事,有人来救,后面还有好处。若无人救,也便罢了。这也是私情中的常套,不足为奇。但是绛英所处之地,又自不同。若是一到河里,就直了脚,倒是清净的事。万一惊动众人,捞摸起来,死又不死,送到吴家,这般颜面,反觉不雅。即不然,遇着过往客船,一篙带起,贪利的把你做个奇货,说道全亏他救命,要扯住了诈银子。贪色的,顿起邪心,载到别处去,做些勾当,如何脱白? 绛英这一番算计十分倒有九分不妥。不想孤零一身,将次下水,岸上攒住十数只恶犬,绛英的布衣,被犬牙咬住,一时倒难脱身。绛英心忙胆怯,彷徨无措。河里忽撑一只小小官船,傍到岸边来。船头上立着一个老人问道:“什么人孤身独立?” 绛英为犬围住,进退两难,被行船水手女一把扯到船上。 老人见是一个女子,道是:“你这个女子,独立河边,莫非要投河的么?” 你道问绛英的老人是谁?那是狱官秦程书,任满起身,载了家小,正要进京,再谋一处小小官职。 当夜泊船安江门外,次日早开。船内女儿秦素卿,听见外边有女子投河,他是生性豪侠的,飞跑到船头上来,见了绛英,一把手就扯到船舱里去,吩咐手下人,不要惊动岸上人。他既要投河,必定其中有个缘故,且把船开了,再泊下些,明日绝早开去。岸上人为犬声热闹,只道官船过往,全不晓得女子投河一节。 素卿见了绛英,说道:“好一位女娘,为何干这拚命的事?” 绛英泣诉道:“奴家也是好人家女儿,自小得知些节义。只因少时丧了父母,兄嫂无情,把奴家自小攀的一家丈夫,欺他贫弱,将他陷害,配驿到京里,另择一家财主,欲卖奴家,今夜来娶。奴家不忍改节,故此私自投河。” 素卿侠气勃发,把桌子一拍道:“有这样屈事。我正要到京,不管长短,带你进京寻觅丈夫。一应盘费,在我身上。我且问你,丈夫姓甚名谁?” 绛其道:“奴家丈夫姓赵,字云客。” 素卿耳边忽提起“赵云客”三字,想道:“这也奇怪。我在衙里相逢的那赵云客,他被人陷害,问罪进京。我相遇时,他全然不说有妻子。怎么这个女子说起,又有个赵云客?且在路上细细盘问。若果然是他,倒好做个帮手。” 看官,你道秦素卿家住湖广武昌府,那秦程书任满,自然打发家小回家,自己进京,再图官职。为甚把家小一齐带到京里去?不知他的一家进京,尽是素卿的妙计,专为要寻赵云客,故此定个主意。 素卿因父亲解任,私下算计道:“竟归武昌,便与赵云客风马无涉,今生安有见面之理?难道一番恩爱,丢在空里不成?” 便与母亲商量道:“爹爹进京,大哥正好图功名之路。闻得要带二娘同去,叫我们母女两人归家。想起来,家里有甚好亲眷?我们一家人,倒分做两处,这事成不得。不如一同到京,得了官,一同再到那里去方好。” 素卿的母亲听见这话,对秦程书道:“我一家亲丁,只有六日,若要分两处,决然使不得的。且同到京里去,再作道理。” 程书素怕奶奶,吩咐一声,就如令旨,不敢违拗,所以同往京中,正好遇着吴绛英。绛英是个才貌兼全的,不比素卿直性,路上待人接物,极其周到,便是秦程书夫妇,甚如敬重,就看做女儿一般。倒嫌自己的女儿,来得粗辣。你看这两个美人的心肠,待云客也算真切。 不知赵郎后日,把他如何看待?倘若有一毫薄幸,这两个主顾不是好惹的。他竟要唱出“恨漫漫,天无际”的曲子来了。 看官们放心,那云客是斯文人,这样负心事弗做个。 附言: 余刻此画未竟,里中有狂士,偶于途中质余。转视之,不相识也。询其姓名居止,且考其质余之故。其人曰:“姓张。平生慕君才,有著作欲求正。故相问耳。”终不告以名字,因于腰间出铜印一枚为赠。余英而受之。翌日,于其居旁有相识者来语余,言其人少好学,多聪慧,家素饶。为兄所败,遂得狂疾。曾一见余此书,心甚契焉。余惊谢曰:“是何言与?余困鸡窗有年,今且为绛帐生涯,旦夕佞佛,何狂生之见慕若是?”未逾月,闻其人以戏水死。呜呼!余与张素无交契,特以扈言之故,念余不罡。夫世之面交而心诽者,见富贵则趋之;见贫贱则弃之;见颂德政之俚言,假道学之腐语,则群和之,见风月闲情,则共讪之。岂能如狂生之语,真而情恳也哉?惜未尝以全书惠狂生,而淹然长逝,余其有余憾矣夫!第十二回 结新恩喜同二美 申旧好笑释三冤 诗云:此诗代题桃花仕女图赠闺人之作 春风暗入武陵溪,传得仙姿爱品题;软障屏开香篆小,朝云梦断月痕低。有情争恨刘晨别,无迹空怜崔护迷;最是相思魂漠漠,等闲萧飒伴深闺。 绛英得遇素卿,飘然长往,也不管家中闹吵,一路相傍进京。 素卿从容问道:“姐姐的丈夫,既是自小结亲,怎么令兄陷害他的时节,姐姐不言不语。直至今日,方寻这条路?万一前日被令兄陷死,姐姐从何处着落?难道终身守他不成?” 绛英道:“前日闻他陷在狱中,幸喜问了徒罪,还指望他回来,图个后会,所以因循到此。” 素卿道:“前日我家老爹在此做官时,因见那赵云客哀诉苦切,说道被那吴秀才害他。我家老爹怜念无辜,保在衙中。就是后来问罪,也都亏我家提救,不曾被吴秀才谋死,不想就是姐姐的丈夫。” 绛英道:“这等说起来,便是奴家的恩人了。” 素卿道:“只是有一句话不好说得。那赵云客在衙里时,他把受冤来历,尽情告诉。只说道吴秀才贪其资财,将小匣为名冤他做贼。并没有半句说及姐姐的事,这却为何?” 绛英被那秦素卿说这句话,一时间对答不出,脸上通红起来。素卿想道:“那一夜看赵云客,我原道他定有妇人的勾当。如今详察起来,莫非与绛英有私情事体,所以吴秀才必要处死他?” 便对绛英道:“姐姐既是拚命为那赵云客,自然不是平常的人了。但是他在京中孤身作客,倘然又遇了些闲花野草,可不负姐姐一片好心?” 绛英长叹道:“姐姐面前不好相瞒。当初赵郎止因为了奴家,害他狱中受累。今后奴家若再嫁人,鬼神有知,便是我负他了,宁可就死,以尽一心。至于另有相知,这也随他。只要赵郎见面时节,得知奴家一段苦情,他难道变了心肠,致有白头之叹?” 素卿道:“前在衙里,也曾窥见赵郎。这般才貌,谅不是个薄幸的,且放心前去,待寻着了他,再作道理。” 绛英与素卿,日亲日新,相傍进京,一日说一句心话,也有几百句。渐渐把自家的心迹说明白了,素卿也不相瞒,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瞒你。此番进京,实与姐姐的意思相同。” 两人同心合意,全无妒忌之情。道是我们妇人家,从了个才貌兼全的丈夫,譬如忠臣事了圣君,大家扶助他过日子,何必定要专房起嫉妒之念?这个意思,毕竟赵云客生来有福,这些美人,个个发此圣德,竟把世上欢喜吃醋的妇人,看得一钱不值,岂非美事?他两个相怜相爱,扶傍上京去了。后来遇着遇不着,路上安静不安静,我做小说的,也包他不定。若只顾把他两个路上光景,吟诗作赋,怨态愁情,说得详细,我晓得世上这些不耐烦读书的。看官又要瞌睡起来了。我如今另将一段奇文,说来以醒瞌睡之眼。 话的非别,便是那赵云客,寓在老王衙里之后,颂读余工,便把各位美人,筹论一遍。 住了数日,忽然思想后土夫人庙里,要去拜谢他,还不曾烧一灶香。就往街上买了香烛,走到庙中,深深拜谢道:“弟子赵青心,前日偶憩庙门,得逢王乡宦提拔,皆是夫人的神灵,鸿恩护庇。今日一点虔心,特来拜谢。弟子也不敢多求,但愿受恩的知恩报恩,有情的因情展情。” 云客拜罢起身,慢慢的走出庙来,不想撞见一桩怪事。解冤释结,尽在此一刻之间。 你道有甚怪事?远远望见两人,披枷带锁,又有两个人押了,迤衍而来。云客想道:“我的苦方才出脱,见了这个模样,使人心胆俱裂。” 只见渐渐的走近前来,内中一人,忽然指着云客,大喊道:“这个就是赵云客,把我们两个人,这样冤枉,有口难辩,想是你的阴魂一路随来,与我两人伸冤么?你自己不知死在那里,怎么把我们这等连累。好苦!好苦!” 云客不知其故,反把他吓了一吓,说道:“这又是什么菩萨见咎?” 那锁押的两人,又喊道:“赵云客,你的魂灵千万不要变了去,与我两人说一个明白,救了两条性命。” 吓得街上的人,一时聚集了百数,都来看他。 云客走到面前,细细观看,真当可骇。说道:“你两人是钱大哥,金家表兄,为什么事弄得这等?” 两人道:“还要问?只为你,受这样苦。你如今是死过的还是活的?” 云客道:“为什么死起来?好好的人,为何咒我是死的?” 两人道:“原来你不曾死。我们今日,便好到官府面前伸冤理枉了。” 云客道:“你两人且不要忙,慢慢与我说缘由。” 钱神甫道:“自从三月望日,与你同到西湖,不想你霎时不见了。你家父亲差人各处寻觅不见,只道是我们两人谋死了你,竟告到府里,备尝刑罚,不容不招。知府又是执性的,申了各上司,问定罪名。把我问了斩罪,金子荣问了充军。” 云客道:“原来有这等事!只是不见了我,有什么凭据,就把罪名问实了?” 两人道:“只因你的铺盖在船中,不知那个累些血迹在上面。你父亲将来执证,教我们辨不清楚。” 众人听见这一番话,各各叹道:“世上这样冤屈事!倘若遇不着,岂不真正冤枉到底?” 云客道:“且莫慌,我同你两人先到王御史衙里,求他在刑部说明,解此疑案。” 两人道:“我如今一刻也离不得你了,只问你为何不见?又怎么到这里来?” 云客道:“我的事话长,且到王衙里去。” 连那解子一齐到老王衙里来,便请王御史出衙,钱金两人细述冤枉情由,又道:“若非赵大兄当面相遇,我两人定作冤鬼。” 老王笑道:“陈丞相之攫金,岂难置辨?狄梁公之承反,实有可原。两位不必慌张,待老夫与你昭雪这事。” 就打了轿,亲到刑部会议,超脱了钱神甫的重罪。又差人行文到燕山衙里,除了金子荣的名字。付些盘缠,打发两个解子回去。 老王道:“这件事也千载难遇。既然你三个俱是好亲友,俱是秀才,可一同住在我衙里,侍应了试回家去。” 两人拜谢再生之恩。当夜老王倒备起酒来,与三人做个贺喜筵席,就铺设在一间书馆里,三人抵足而睡,细细谈心。钱神甫道:“我与金子荣无辜受累,这也罢了,只是赵大兄,为何也到这里来?” 云客道:“不瞒兄说,只因少年心性,故此弄出这般祸事。自从西湖夜泊,这一夜月朗风清,你两人俱睡了,我独自一身,立船头来月,看见隔船有个美女,甚是多情。第二日我便撇了你们,私下叫一小船,直追到扬州。指望寻个方便会一会就归家的。谁知会又会得不停当,倒被一个人扎了火口,送官究治。彼时独自一身,家里又无消息,又亏一个狱官相救,得以配驿到此。” 钱神甫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云客道:“也不必说明,以后自然知的。” 金子荣道:“你既配了驿,怎能够脱身在此?” 云客道:“却也奇怪,我偶然到方才那后土夫人庙中祷告,出了庙门,题一首词,在粉壁上,一时瞌睡起来,睡在庙旁。适值老王过往,看见小弟这一首词,问起缘由,小弟尽诉冤情,亏他好心救了。” 钱神甫道:“怪不得这些名士终日刻了歪诗印在纸上,东送西送。原来诗词果然有用处。” 金子荣笑道:“当初只有这些落柏山人刻了歪诗,送与公卿大人为入门之诀。如今这项生意都被秀才占了。赵大兄何处习此巧法?我们若早也做得几首词,或者略有些运动,不至有冤难办,弄到如此。” 三人回叹作喜,仍旧如当初相处的情状,全不把冤屈事情,挂在口里。朝夕欢天喜地,倒像嫡亲早的一般,说道:“我们三人的事,都是自已不老成弄出来,那些执证的,定罪的,各认一偏道理,不必要尽怪他。正是不因傍晚山行,安遇毒蛇猛兽?但要得知命中不该屈死,任你悬崖断索,只当得平生之路,自然有一奇缘来相救援。既然此身不死,再把后面日子好好挨将过去。正如戏场上一出悲苦,便有一出欢喜。何必粘皮带骨,只把报冤结怨的事,留在心上。正像今日侥幸不曾死得,就是几千百年,活在世上的,庸庸碌碌,殊觉无谓。这个便是见性迟钝,不会变化的。我们三人,生性旷达,只管做后面事体,切不要把已往之事,重新提起。” 故此三人的心肠,因那一番磨炼,比往常更加亲密。上午翻阅书卷,下午到街上,轮流做个小东道。只待得了功名,再寻别路。 云客同了二人,忽一日,走到吏部衙门前闲步,并看天下官员候选。见一老人,坐在衙前石砌上。 云客上前一看,说道:“这是我的恩人,几时到这里来的?” 原来那老人就是秦狱官,一到京中,便在吏部衙前,打听消息。忽然撞着赵云客,携手道:“老夫近日到京。官人的事体如何?缘何有工夫在这里闲耍?” 云客道:“晚生自蒙大恩,救了性命。解到这里,又遇着扬州的王乡宦,感他提拔,如今脱然无事了。” 程书道:“这等千万分恭喜。那两位是谁?” 云客道:“也是敝友。” 两人各通名姓,又述伸冤一段。 秦程书道:“这般诧异,三位有此遭逢,后日自当大发。” 云客问道:“贵府宅眷皆安稳添福么?” 程书道:“老荆与子女同在这里。因不便归武昌,所以同来了。小寓就在近边。” 云客心念素卿,到此这段姻缘定先配合,心中大喜,对程书道:“晚生寓在王御史衙中。今日暂且告别,明日亲到尊寓奉看。” 秦程书送了三人回到寓中,对奶奶道:“今晚往吏部衙前看看,遇着一件奇事。” 奶奶道:“什么奇事?” 程书道:“便是扬州所救的赵云客,在衙前撞见。他说到京遇了王御史,把他的事消释了,又伸雪他两个朋友一段冤枉,如今安闲无累,在此候考。明日还要亲来看我。” 奶奶道:“不枉了我们救他。明日少不得请他吃一杯酒。” 素卿与绛英房里听见这话,就如升天一般,心内十分欢喜,专等明日商议与云客相会。 绛英对素卿道:“奴家侥幸余生,得同姐姐进京,今日又听得赵郎的好信,一生遭遇,皆是姐姐的恩了。但是奴家与赵郎,既在此间,不比家里,若见了他,便好直言无隐。只不知姐姐的事,如何定夺?” 素卿道:“便是这等说,且待明日到来,看他言语怎么样。倘然男子心肠,一时难测,前日被这一番磨难,又生出别样腔板,也未可知?” 两个美人,千思百量,专待赵郎佳信,床上翻来复去,倒费了一夜清心。挨至次日午前,还不见赵云客的影子。 评: 人生百年,只有三万六千日。光阴似白驹过隙,安可郁结愁肠,错过良时美景?倘一失足,衰暮悔迟。回中乐天知命,尽在数语之中,觉冤亲平等,使怨恨之心,涣然冰释。此三昧真谛也,岂可件小说观? 余看绛英素卿,思想佳期,一夜不能合眼。因忆往时偶有五更小调,附录于此,以侑一觞: 一更里捱,一更里捱,香乱云鬟卸玉钗,对银缸,空把灯花拜。想起乔才,想起乔才,万种恩情难打开。恨离愁,不断相思债。恨离愁,不断相思债。 二更里捱,二更里捱,斜拥熏笼傍镜台,照痴情,明月知无奈。心上安排。心上安排,梦且虽同相且难。记盟香,纵死心常在。记盟香,纵死心常在。 三更里捱,三更里捱,泪满罗衫恨满怀,怨今生,不了前生爱。梦断魂来,梦断魂来,只为情深死亦该。负心的,自有天诛害。负心的,自有天诛害。 四更里捱,四更里捱,香冷金炉烛暗台,暂朦胧,怨杀魂归快。何处投胎,何处投胎?但愿双双死共埋。化行云,永给同心带。化行云,永结同心带。 五更里捱,五更里捱,断雨残云总不谐。为伤心,使我无聊赖。且自疑猜,且自疑猜,还望天缘合绣鞋。那其间,始信盟如海。那其间,始信盟如海。第十三回 同心结无意相逢 合卺杯有情双遇 诗云: 千丝官柳拂行尘,不解迎春解送春;云气向疑朝化楚,箫声令记夜归秦。骖鸾有梦惊同调,求凤无媒莫论贫;独扫间阶惜红雨,漫题新句问花神。 云客既遇秦程书,回至书馆,深想素卿情爱,无从报恩,幸喜天缘暗合,同寓京中。若错些机会,后来便难寻觅。次日早早起身,要到秦家下处,又被王御使出来,闲谈半日。吃了午饭。云客竟自抽身,走至程书寓中。 老秦迎接坐定,把伸冤诸事,细谈了半晌。里边早已备下现成酒席,云客再三辞谢,方才举杯,两人对饮一回。 酒至半酣,秦程书忽然思想道:“我往时涉历江湖,颇晓得些麻衣相法。我看云客气色甚妤,全不比受冤之时。若是将我女儿配他,倒是一个东床佳婿。” 你道老秦为何起此念头?止因云客难中相处,每每视同骨肉。所谈的话,句句以真情相告,正像嫡亲子弟,全无半点客气。 老秦生性朴实,又见云客情意笃切,说道:“官人此番回家,老夫不知几时再会。” 云客探知其意,与他亲密,便生一计。奉那老秦道:“小生自受大恩,日夜感德。如今偶遇老伯在京,正好图报了。晚生相知的王御史,他与吏部相好。求他寻一个浙江衙门,补了老伯,便可朝夕走候。一应使用,晚生身上设处,不烦费心。” 秦程书道:“到了浙江,极好的事。至于使用,官人有了门路,老夫自然照数补出。只是有句话,老夫家里虽在武昌,也没有什么亲戚。若得宦游浙省,便好以宦为家。闻得官人尚未有妻室,老夫止生一女,还不曾许字,官人归家,何不与令尊说知,给一门亲眷?” 云客千言万语,专要讨此一句。听得这话,就立起身来谢道:“倘得如此,晚生当奉养终身,与儿子一般看待。” 老秦大喜,当晚酒席完了,云客告别,到王衙馆中,专心致志,图谋浙江小职。秦程书回到里面,把席上的话与奶奶商量。奶奶满口应承,道是既有此言,也不消占卜,就定这门亲事罢了。素卿在房,还要等些妙计相会云客,谁知配合天缘,一毫也不必费力。闻知父母所言,就对绛英道:“我的身子已有定局。姐姐也不劳费心,总是我们两个,甘苦相同的。”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赵云客归至寓中,便把谋官的事与老王商议,说道:“晚生急欲报恩,求老先生一举前箸。” 老王道:“这事容易。我学生昨日恰好闻得临安缺了知县一员,可就把姓秦的,暂补一年便了。只是今早礼部接出圣谕一道,兄可晓得?” 云客道:“还不知。” 老王道:“圣上自从中书之议,思量天下人才,也要振作一番,今后不必由府县升荐,先就现在京中的监贡生员,择次月十五日,试策一道,拔几个真才,上以宜观国之光,下以为牧民之本。各位须当猛力。” 云客晓得此信,不觉精神奋扬。又与钱金两兄,议论了一会。当夜云客思量道:“我这试期已近,倘然有些侥幸,恐怕一时难得归家。况且还要算计聘那王家小姐。如今老秦到了浙江,虽是亲口相许,终无定局,不若就在此间,只瞒了老王,私下先成亲事。待他到浙江时,这段姻缘便是铁板刊定,再无走漏了。” 次日,竟到秦家寓中,对秦程书道:“小婿昨日就觅得一缺,那是临安县知县,把尊名已补上了。”程书大喜。 云客又道:“但是有句相知的话,不知可以从得?小婿近日有了试期,恐怕在京担搁,心上欲先在京中入赘,以后到家,就候过门。这也是两省的意思。此时世界这些繁文礼节,不必相拘,倒是脱略些好。” 程书心上也恐云客后日倘然高发,另就了好亲事,不如乘此机会,做个结局。便说道:“这也使得。” 云客即往外边,就在数日之内捡一好日,私下又备些礼仪,连那钱金两个都瞒了。挨至吉期,换些衣服,将礼仪一齐送去。原来秦程书虽则性子忠厚,却也有些悭吝。道是不归武昌,处处是个客寓,便在此间完了女儿之事。省得到他家里,添出些花红酒席来。云客行至秦家,喜筵俱已摆列。因在客边,鼓乐等项一概蠲免。 看看近了吉时,内里拥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交拜天地父母,结亲的常规,一件不脱。只有帐中合卺,新人不甚害羞。当夜枕上细谈,准准的话了半夜。正是“其亲孔嘉新,其旧如之何”两句书并作一句,更觉十分亲客。有《鹊桥仙》词一首为证: 凤鸾乍合,鸳鸯重聚,喜客邸行云如旧。柔情狂兴整相看,说不尽为郎消瘦。 深思似海,佳期如梦,今夜合欢先辏。百花开遍笑东风,还记取锦屏红袖。 素卿他乡遇故,自然情意绸缪。云客久旱逢霖,不觉兴头莽撞,摧残玉质,狼藉花心。 素卿困倦之际,忽然想起绛英,道是他为了赵郎,出万死一生之地,还不曾有一些受用。不想令夕,倒是我先占了风光,教他对影闻声,一夜怎熬得过?这也是素卿的侠性,于欢娱之顷,把管鲍交情,毫不放过,如今世上妇人,云雨正浓,就是父母的病痛,也都忘了,那里想起别人的冷静? 两人鏖战已毕,云客偃旗息鼓,素卿娇喘略定,对云客道:“前在广陵相遇时,郎君曾说没有妻子。今日幸得配合,以后便不该闲花野草了。” 云客被他这一句话,逗着心事,难好对答,只做朦胧要睡的光景。素卿又道:“郎君若是另有所遇,心里放得下,不必说了。倘然有几个放心不下的,不妨就此说明,省得后日不好相处。” 云客搂住素卿道:“小生是个有情人,就是外边另有所遇,断然不敢作茂陵薄幸之事。” 素卿道:“你如今也不必瞒我,你的心上人,我倒遇着一个。” 云客自想扬州城里,两位小姐定然不出门的,莫非素卿遇着的是孙蕙娘?便问道:“小姐这话恐怕不真。” 素卿把绛英投河一段,细细述将出来,道是耶吴绛英这般节义,可谓十分情重了,只不来郎君何以待之? 云客骤闻此语,悲喜交集,说道:“不想吴绛英有这一番事,又亏得小姐救他。如今晓得他在那里?” 素卿道:“今现在此间,只为寻你,一同到京。明日须与他面会一会。” 云客不胜忻幸。 至次日早晨,便要图谋与绛英相会。 却说吴绛英虽则与素卿两边和好,也只因赵郎面上指望并胆同心,共图会合。不意老秦作主,竟把素卿占了先着,那一局棋子,自己倒步步应个后手。 听得那边房里,一团高兴,这一夜便觉更漏绵长,只影寒灯,凄凄切切,想道:“素卿侠性,今番已经成就,后日定不把我奚落。但是我人才容貌,件件不让于人,又兼死里逃生,百般挫折,岂料同衾共枕,反在素卿之后。” 心上虽不敢吃些酸味,也不免怨着年庚月令,自叹夫星不甚透彻。当夜挨至五更,不要说做些闲梦,便是朦胧困倦,也不曾合得双眼。早早起身,梳洗完后,欲要探问云客,又因老秦夫妇,不知其详,难好轻易举动。暂坐一回,只见素卿走过那边房里来,见了绛英,就携手道:“姐姐昨夜冷静了。赵郎之事,奴家已与他说个明白。他也晓得姐姐这一番苦心,感激不浅。奴家想起来,事已如此,今日便该做个定局。若再含糊,以后就不好说了。待奴家见了爹母,即与他说这件事。” 老秦夫妇在外边备些酒席,整治家宴。到了上午,赵云客和素卿一对夫妻,出了房先拜谢丈人丈母,方好赴宴。程书忽然想道,今日家宴,只有吴家小姐,不便与女婿相会,教他独坐房中殊觉不稳。 正思想间,女儿素卿上前说道:“女儿有句话禀上爹母。今日家宴,虽是庆喜筵席,还怕有一样喜事不曾完得。” 便叫丫鬟房内请吴家小姐出来。 秦程书道:“这却为何,恐怕赵官人在此,有些不便。” 素卿道:“女儿正为此,所以要请来说个明白。” 就将吴绛英始初投河,只为赵云客的意思,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程书与奶奶闻知此话,大喜道:“这等便是一家人了,不惟赵官人有此奇遇,也亏我女儿贤德,全无妒忌之心。” 奶奶亲自进房,速请吴小姐出来共成喜事。绛英轻移莲步,出得房来。一见云客,但低着头不说。正如西厢上的话,未见时准备着千言万语,得相逢都变做短叹长吁了。 秦程书笑道:“吴小姐既有前盟,今日喜筵相遇,老夫妇就做个主,与赵官人一同结亲。我女儿以后,只把姊妹相称,也不必分大小。” 适值本日正是黄道吉期,就铺起毡单,摆列香案,一样先拜天地。程书夫妇,也受了礼,又与素卿两边交拜。云客先将台盏,奉酒两个老人家。各人坐定,饮了半日,奶奶叫侍女送两位小姐进房。 云客也就起身,一同进去。酒筵已散,云客一进房门,便携绛英手说道:“小姐为了小生,费这一番情节,昨宵秦小姐备述其略,小生不知将何补报?” 绛英惊喜之余,一时不好细讲,专待上床与云客备陈情绪。素卿是个侠性人,巴不得云客与绛英就钻在被里做些勾当。当夜素卿另铺一张床在房中,让绛吴与云客叙旧。 赵郎携了绛英,一般儿脱衣解带,尽个新做亲的规矩。上了绣床,说不尽分离情况。 绛英道:“兄嫂无情,只道与你永别,不想天缘凑合,得有今日。此皆是素卿之力。” 云客又把玉环小姐近来消息问些详细。绛英道:“幸得玉环近日又得一个帮手。” 便述孙蕙娘投靠一节,亏他寄书的话。 云客道:“我自那日见你的手札,就想着蕙娘有些意思,果然不出所料。” 绛英与云客,因要把分别以后的事,大家话些支节,那温存言语也无暇说半句。虽则一头讲话,下身两件东西,不知不觉凑在一处,自然运动起来。比得舟中相乐,更加有趣。 从此三人相聚,似漆投胶,一边一夜,轮流欢乐。 云客日里到王御史书馆中,与钱金两位做些文义。傍晚只说有事,住在秦家寓中。 一连过了月余,秦程书领了临安县文凭,就奉钦限,即日赴任。 程书对云客道:“老夫到临安钦限甚速,不得久留京中。官人在京候考,老夫专等好消息。两个女儿,且到任所,待官人回来,便好过门。” 云客进房与两位小姐分别,只因前番吃苦,此后局面已定,三人欢欢喜喜,虽是新婚伊迩,也无眷恋之念。程书收拾起身,奶奶又私下与云客些银子,作在京盘费,仍到王御史衙中去住。 云客想道:“广陵美人,幸喜一半到手。若是后面那一半,也是这般到手得容易,岂不快活?” 钱神甫、金子荣,见云客又来同住,问道:“一月住在别处,有何尊干?” 云客假托他辞,一毫不露心迹。又住数日,忽然朝里挂了试期,着在京应试的贡监生员,各备试卷,先三日,礼部报名。至期早集殿阶,御前亲试。只这一回,有分教: 仙桂芬芳,才子看花开锦绣;琼枝烂熳,美人争舞斗胭脂。 看官们静坐片时,看这些穷秀才跳龙门者。 评: 作长篇文,不难于起手,而难于收局。此回云客第一收局处也。从此以后,五美聚合。若一线穿成,绝无勉强配合之病,又无顾权大主之嫌。非高手不能如此。第十四回 折宫花文才一种 夺春魁锦绣千行 诗云: 识得之无满座倾,蜜蜂老鼠尽争名;吟诗作赋非难事,不惜囊空便有成。 又: 读书何必苦疑猜,孔孟传心窍暗开;莫道圣人无见识,达财原不是真才。 赵云客同钱金二位,先往礼部报了名字,即日备下卷子。至第三日早起,王御史亲送三人考试。进了午门,御笔亲题试万言策一道,应制诗二首,时曲一段,判语五个。 云客将平日长才,上献天子,策上天子擢为第一。钱通金耀宗皆低低搭在榜上。在京报子,尽到王御史衙中来,一应使用,老王替他打发。原来顺帝当日,深怪各省及府州县考试的私相授受,全无真才实学,可以辅国安民,所以亲自策试。那一榜取中一百二十名,赵青心为榜首,特恩钦赐状元,赐宴殿前,簪花游街三日。王御史不胜忻幸,第一日备酒衙中,与三人贺喜。 钱神甫与金子荣商量道:“我们两个,幸运老王提救。如今侥幸功名,皆是老王之德。闻得他家中只有一女,尚未许聘,状元赵云客,又无内室。我们特地与他作媒,成这一门亲事。” 金子荣道:“此事甚好。” 赵云客游街赴宴回到寓中,王御史出来迎接,并钱金两位一同坐席,分宾抗礼。云客深谢抬举之恩,得有今日。 酒至数巡,钱神甫道:“赵年兄青年俊秀,果魁天下,真是文才可据。但是有句话,还要告王老先生得知。赵年兄的家事,晚生辈少时同学,稔知其详。他的令尊先生,因要与赵兄觅一佳偶,至今尚不曾聘得年嫂。前日闻得老先生有一位令媛,待字香闺,晚生意欲作伐,为金马玉堂之配,不识老先生可使得?” 老王笑道:“学生家中,止生一个小女,心上也要择一佳婿,故此还未许字。今状元果无尊阃,又承两兄厚意,极好的事了。” 云客谦恭尽礼。酒筵散后,钱金两个,尽力撺掇,老王也就许允。先要写封家书,打发一人回去与夫人说知,好待赵员外家来行礼纳聘。赵云客当夜也写一封家书,附与京报带到家中,第一桩先说速往扬州府前王御史家,将财礼聘他小姐。 次日早起,王御史的家人也发回去。赵云客的书信,也付与京报,一径到钱塘报喜。当日又游了街,晚间往别处赴宴。 到第三日,赵云客想道:“今日游街已完,以后在京把这些各位大老,相会一相会,便好先上一本,辞朝出京。一来省亲,二来完娶姻事,不过月余,就有回家之期。谅朝廷自然从允。” 不想这一日游街,又撞着一件奇事。京中王府贵戚,但是每科遇着状元游街,各府内眷,以为奇货,无不挤立府门,看迎新状元。道是天上的文星落在下界,每到戚里朱门,便要拥住马头把状元的相貌,从头至脚看个不了。 年老的赞道:“鳌头独占,断属老成。想是万民有福,又添出一位宰相的胚子。” 年少的赞道:“那样郎君青年大发,不知那一家有福的佳人,嫁着这一个才子。” 在京妇女,人人羡慕赵云客是个风流年少,人才体貌,迥出凡流。只这一年看状元的,一发如意,早晨拥起,傍晚尚难脱身,倒拥得执旗把伞之人,腰酸脚软。 只见行到一处,却是驸马府前,那驸马姓韩,有一个郡主,小名叫做季苕。生居金屋,少长玉堂,自然比不得荆钗裙布的模样。又生得一种性子,与世上妇女大不相同。 常道:“我等人家,那怕没有富贵子弟为配?只是有才无福,有福无貌,俱非男子。” 就自小立下一个主意,必定要嫁个状元。前岁开科时节,他年纪也略长成,因见状元有六十余岁,不好将身许聘。淹留岁月,近已及笄。昔闻废科一诏,心上好生烦恼。父母也晓得他的意思,不敢轻易择婿。 就是朝廷策士,也亏得那驸马因女儿有这个志气,他进朝入奏,把天下才人待用之语奏了几句,朝廷便有亲试的一段事。如今恰遇着赵云客首折宫花,季苕郡主生平这番念头,正好发泄出来。 又因那一日迎到府门,看见云客面貌,越发定了主意。次日早期,尉马就进一本,把女儿素志,上达天听。 驸马都尉臣韩呈一本。为招婿事。奉圣旨:郡主韩季苕,许聘状元趟青心。该礼部即日议礼成亲。 礼部接出此本,就往状元寓中,来议姻事。宴客忽闻圣旨,难于摆脱,使与老王商议。 王御史道:“小女之事,虽未成亲,奈前日已发家书回去。家中见我的书,自然择日纳聘,乡里之中,尽晓得与赵家攀亲。今日奉旨招婿,辞又辞不得,为之奈何?” 赵云客念切玉环,就是绛英、素卿也还是第二桩心事,何况牵连国戚为笼中之鸟。当夜就写成一本,清早亲自入朝,把已经聘过御史王某之女,理难再娶,坚执不从的话上奏。 也奉圣旨,批发礼部议覆。礼部大臣,即约王御史并状元驸马,会议姻事。赵云客报定宋弘之义,韩驸马引着王允之情,礼部会议未妥。酌量调停一说,便覆奏道: 臣部会议得郡主姻事,状元赵青山已聘过御史王某家女,义难离解。今郡主奉旨招亲,又无违旨之理。臣部酌议,如晋相贾充故事,特置左右夫人。赵青山先在京中,与郡主韩季苕结亲。即日同郡主归家省亲,并娶王氏。庶情义两全等语上奏。奉圣旨:依议行。 却说郡主秀苕,思想天下做状元的,有得几个?若是错这一次,后边再遇着一个年老的,教我怎生定夺?如今莫说有一个王家小姐,就是有一百个王家小姐,也顾不得,定要随他了。做女子的,但凡争宠专权,尽是外边体面,与切身之事,全无补益。今后那管他有妻无妻,次妻正妻,只嫁了个状元,就完我一生的心事。凡事宽他一分,倒落得个贤德之名。听得礼部覆奏已准,心上十分欢喜。驸马也思量状元难得,每事依顺。见了部议,便择下吉日,与状元成亲。赵云客既奉谕纶,便图入费。乃至正日,先谢了王御史,一径到驸马府中。自想道:“今番入赘,比不得别家。不知那郡主性格如何,容貌如何。” 心内忧怀郁结。挨至府门,灯影成行,彩球高挂,洞房花烛,自是侯王体致。不比世间嫁女,多添得几件衣裳首饰,便道一场大事,只管把男家责备,要争几副糖桌。结亲之夕,云客细看郡主,却也古怪。别人娶妻,经营了许多年代,才讨得一个女儿还是非麻即黑。偏有赵云客撞着的,就是月里嫦娥,再没有一件不生得端正。云客心念。季苕花容月貌,也与广陵城里美人不相上下,只不知他性格可是好说话的。当夜被底绸缪,云客极意奉承,专为求他真心,合到玉环小姐身上去。 说这秀苕,被云客甜言美语,打动情肠。道是不惟赵郎才貌天下无双,看他这一段衷情也考得个第一。但凡有关云客身上的事,他倒百般依顺。 相交月余,日里出外赴宴,傍晚回到房中,不是谈论古今,考究诗赋,就是弹琴着棋、看花饮酒,也略把云客家事问些详细。 两情和合,如鱼得水,专待辞朝,与云客同到钱塘家里去。云客探知季苕心中坦荡,更兼情意缠绵,渐渐把左右夫人之旨,露些心迹。季苕全不关心,任他从便。云客大喜,乘便往老王寓中,商量归计。 王御史闻知郡主贤德,知道他女儿后日的醋量自然不消开坛,愈加欢喜。便与云客算定归路。云客乘便进朝,先陈省亲之念,后把娶王一事拖带几句。朝廷许允。一径出朝,来辞驸马说道:“暂归钱塘,即日到京奉候温靖。” 驸马以前,原奉有左右夫人之旨,不好相留。又见郡主秀苕,夫妻契厚,他便放心得下。奁资等项,色色整齐。云客择日起身,又往王御史衙中,告归婚娶。 老王道:“老夫在京,一时难得脱身,小女姻事,自有拙荆可以作主。事也不必过费。” 云客拜谢而别,行旌南指。季苕辞别双亲,饯行杯酒,留连数日。 云客思念家乡,睽离已久。当日西湖乘兴,流寓广陵,自后花下奇缘,月中良遇,情怀于种,迷恋忘归,及至罗网忽张,惊魂靡定。虽则香闺提救,终为荒驿相羁。定省晨昏,缺然未讲。虽道才子多情,偏不想着父母的?只因云容所遇,尽是软麻绳,把一个才情盖世的郎君,一交缚住。人只道云客的心肠,长者薄而妇人厚,不知慈乌之恋源自邀切。所以当日,将次出京,反添些悲欢离合之感,全不把富贵功名,装成娇态,但指望立刻就到钱塘拜见父母,便将这些美人,聚集一处。他还要把旧日的亲情友谊,报答一番,也见得山川种秀,祖功宗德,发出这一段功名,正好在乡里之中,做些正经事体。 看官,你道别人中了科甲,个个像苏四郎,佩着六国相印,不但贫交故旧,就是兄嫂,也该俯伏迎候,父母也该颐指气使,每日早起在家堂香火之前,祝愿里中弄出几椿闲事,好于从中占得银子,因此贫交故旧,渐渐生疏。偏是云客中了状元,心内全无此念,岂非痴想?看看的锦衣归故里,那赵员外在家,自应做些好梦。只不知报状元的,可先到家几时了。 评: 忆余往时,读书城东小楼,与白香居士讨论时,义得失,雅相善也。白香一夕感古名媛事,手拈一题,并操新稿见示,读之令人快心。因率鄙意亦作一篇,不复自计工拙,回中偶有试事,聊附于末,以博一哂。白香英才蔚发,自是金马玉堂人物,行将几万高搏,而余仅以卮言,重灾梨枣,亦足感也。 问西子亡吴,其功耶非耶?吴亡而不与之俱亡,其贞耶淫耶? 尝谓西子非妇人也!其殆于越之元勋,春秋之智士乎!当勾吴之争雄天下也。封豕长蛇之势,逼于邻国;会稽之困,危如累卵。越之君若臣,无所展其才。而大夫种之第三术,得行于其间,遂令闺阁芳姿,振声千古。盖越之存,不存于生聚之后,而存于夫差荒淫之一心。吴之亡不亡于好色之时,而亡于极好色之意,使忠谏不得进一言。究之存亡之征,操之一女子。而此一女子者,亦何庸心节义,以自全其守贞哉!越存而不以居功,吴亡而不以任过。想莲洲之遗粉,追响靡之余音,有令人置思莫罄,要非可以艳舞清歌,轻论西子也。今之议西子者,鲜不曰石室全生,三津得返,非越大夫之功,西施惑敌之功也,其扬名也,固宜,或又曰豺狼出柙,麋鹿游台,非吴君臣之罪,暴戾荒纵之罪也,其垂诫也亦宜。至若逞容报越或以为贞,冶质倾吴,或以为淫,凡此皆不足以定。西子当其时,待字苎萝,守身诸暨,浣纱溪水之上,亦何曾悬计,后日玉堂金屋,有人焉付兴亡于逝水者乎?初不过隐幽兰于芳谷而已。及其进舞姑苏也,越之幸而非西子之幸也。访美里人遗谋,窥牧宫之故智,此其心知有越,而不知有吴矣。知有越,则凡可以煽处者,无不阴寓其权宜。沼吴适所以兴越也,而何必但亡?愚故曰越国之元勋也。然鸟尽弓藏,越兴而种困,使西子邀功于越。安知非昔献之以解厄者,即诛之以示戒乎?迹其行事,能损吴于全盛之时,复能全身于丧乱之后。虽吴越春秋,不载其末局,而稗官野史,相传与范蠡偕行。则其行藏之术,又何如哉?愚故曰春秋之智士也。虽然千古以来,以色倾国者多矣。压弧箕服,一笑成灾,霓裳羽衣,三春贾祸,以为冶容之诲。贞少而淫多,即堕粉楼前,尚不能保季伦之家室,况娇姿丽质,乱君心于倾败者乎!吴亡而罪西子者,比比矣。罪之,则不得以贞目之。此老儒塞井之见也,而非所以服西子之心,且国家畴不知有忠佞之分乎。吴之先,以用子胥而强,其后任宰嚭而弱。彼争长黄池,侈心齐楚,纵无西子,亦终必亡,又奚罪焉?后之玄宗,得姚宋而治,得李林甫而乱,如必谓马嵬负国?则唐之前,掌中歌舞,浴室凝光,未闻汉成之失国也。唐之后,高曹向孟,代有贤德,而宋浸弱又曷以故。以是知吴之亡,亡于复谏,而非亡于纵淫也!诗所谓“西施若道能倾国,越国亡来更是谁”者,良有以也。然则以贞淫拟西子者,则又过矣。夫天生一美人,以充离宫之奉事。非若关睢逑匹正名分而定天下也,其宠之也不足重,其疏之也不足轻。彼西子者,名花浓艳等耳,使必律以贞淫之道。则是古今来必姜源太姒而始称为妇人也,此又迂儒之解也。虽然愚有为西施怜者,不在被亡国之名,而在处亡国之事,夫天生一寸士实难,天生一美人亦不易。彼美人者,不用之于燕处宫帏,而用之为行权纳间,究之存亡致感。断粉零香,杳然如梦,回首采莲之径,伤心禾黍之悲,即不能国亡兴亡,如玉树后庭之井,又何必论其功与罪,更何必计其贞与淫耶?然而犹有幸者,后之人虽樵夫牧竖,莫不念姑苏之旧迹,而推究芳容。彼其始进于吴也,固与郑且同其御。而郑且至今无闻,夫西子者,亦岂仅以一身之歌舞著名吴越者哉?或曰西施,孔雀名,古人借此以名美人者,亦犹赵后之名飞燕,崔氏之名莺莺是也。说见李义山诗。第十五回 丑儿郎强占家资 巧媒婆冤遭吊打 此回不用引子,恐看者徒视为余文,则诗词可废也。不知诗句之中,尽有许多意思,深心者自能辨之。今此回前无言可咏。偶得半对,录呈天下才人。如对得出,便称绣屏知己: 红拂长垂,红线红儿,擎出付红娘。 赵员外自从把钱金两人,问成冤罪,解京定夺,将次半年。每日家中,夫妇二日,持斋念佛。自己道是老年衰倦,又兼哀怨之余,精神消弱,料想今生不能够生男育女。通房侍婢虽则一片熟田,他也无心耕种。只将本分家私,修桥造路,施舍贫乏,为作福之地。思想子孙之事,惟有慨叹一番。说道:“我的儿子,何等才貌,如今没了,自己若再生出来也未必中意,何况图谋立嗣,望别人继续?看今世上的人,那见得有几个祭祖宗的极其诚敬?又谁人看见做鬼的,必定要吃羹饭?便是这几根骨头,埋在土中,与付诸水火一般消化,何须虑得?”只这念头,倒也干净,全然不把继嗣之念重新提起。他的盛族,住在钱塘的,也有几百丁,见员外立定主意,一时难好开口。 忽一日,族中有几个恶薄的,算计道:“我家老大房的儿子,被钱神甫谋死。可惜他这样好家私,无人承受。若是待员外天年以后,合族之中,那个是个忠厚的?这些资财便分散了。如今也顾不得他要嗣不要嗣,只将一个儿子送进门去叫他爹娘,怕他不认?” 内中便有一个道:“我是近支,理应承继。”便唤自己儿子,叫做赵戍郎,将他装个名色,乘员未死之先,挨身过去,挣住他家财,不被两个老人家施舍完了。就是后日,族中有些说话,也好分他一分,决不做了白客。商量已定,便要行将起来。 那一日员外在家礼忏,一则荐度儿子,二则做些预修。满堂僧众,敲钟击鼓,倒也热闹。尽斋鼎礼之时,外面走几个同族进来,也有是兄弟行的,也有是子侄辈的,后面又随着一个短小的,便是赵戍郎。 员外一见,不知什么缘故,迎接进厅,就在佛堂中生了。 员外道:“今日老夫亲自礼忏荐亡,兄弟子侄,来得甚好,一同在此吃素饭。” 族中道:“恭喜老伯近日越发清健。子侄辈在家思想起来,存亡之事,俱是天数注定,不必十分悲苦。子侄辈恐怕老伯与伯母无人相伴,特省出这个儿子名叫戍郎,着他住在家中,晨昏定省。小望老伯俯留,这是通族尽知的。” 员外闻得些语,就如疟疾忽到,身上发寒发热,不觉怒气冲天,思量:“我儿子死不多时,族内便埋这样分家私的脚地。倘若再过几年,老夫妇身无立锥矣。” 只因心上怒极,倒冷笑道:“老夫自从儿子去后,提起子息一段,甚觉伤心。待老夫死后,有些薄产,任凭分散。若在生一日,这话断然不愿提。” 只见那个赵戍郎,不由分说,正像教熟的猢狲一般,只管作揖,口叫阿多。又蓦然竟进他里面,抱住员外的老妪,又叫阿娘,倒把那老人家一吓。你道赵戍郎怎生模样?有个《黄莺儿》为证: 黑脸嵌深麻,发黄茅,眼白花,龟胸驼背真难画。但闻得口中粪渣,更添着头上髻疤,鼻斜耳吊喉咙哑,生如蛙。癞皮搭脚,惯喜弄花蛇。 员外走进后堂,见这一个恶物是来走去,心上愈加恼怒。便骂道:“你这个蠢东西在我家做什么?难道我没有儿子,要你这样烟薰落水鬼来继嗣不成了你可速速出去,不要在此缠扰。” 那赵戍郎不惟不肯去,倒坐在中堂,要吃长吃短,气得员外手脚冰冷,便把戍郎一堆,那戍郎跌在地上,大哭起来道:“我做得半日儿子,就将我这等乱打,好生苦恼。” 员外夫妇,被他一番搅扰,书斋也无心收拾,外边和尚,饿了半日。员外走出,对族人道:“承继二字,断断不能。且待老夫死后,再作理会。” 原来这些族人,做成圈套,不怕员外不从,说道:“老伯不消发怒。但凡人家族谊,那个肯在祖宗面上让一分情面的?偶然有隙可乘,嫡亲兄弟,也要使些计较,何况远房支庶,肯替你出力?我家的戍郎,相貌也看得过,送与老伯看守家财,实是好意思,为何倒发起怒来?如今子侄辈,暂且告别,权留这戍郎打话。” 员外一把拖住道:“别样也还耐得,第一,这个戍郎,再留不得的。” 正喧嚷间,忽闻大门之外,一伙人带着器械,乱打进来,大声喊叫,直打到厅上佛前,把和尚的钟鼓打得粉碎。和尚忍了肚饥,各各奔窜。 员外想道:“白日里决非强盗,必是那些恶族打听我不肯立嗣,就来乘势抢我家私。” 心上又气又吓,便望里头走进,急急躲在别处。停了一刻,只听得外边大喊道:“快萌赵老爷出来,我们不是别个,是京里报子,特来报状元的。速速出来,打发赏赐。” 员外不知所以,思量道:“我家并无人考试,就是族中有读书的,也不闻府县升荐,怎么骤然说起报状元?这定是族人,恐怕我走了,假装这样胡乱的名色骗我出去,好拖住我要分家财。” 一家大小,个个吓呆。堂内那些和尚,虽是打碎钟鼓,躲在外边,闻得是报状元的,知道与他无关,俱挨进来收拾经忏,怕又被人抢去,一发折本。渐渐走到佛前,与报子打话。有几个本学的门斗,说出缘由,道的真是报状元,师父们头上,不消吓出汗来,像个发潮的葫芦。和尚便望里面,传说京报之语。 员外因和尚传话,道不是骗他,轻轻走到厅前,那粉红大照壁上,早已高贴着报条一幅: 捷报贵府老爷赵讳青心在京御前新试特恩钦赐状元 京报某人 报子见了赵员外先要一千两银子,做路中辛苦之费,其余写赏票。员外问道:“什么赵状元,怕不是我家,你们莫非报错了?” 报子身边抄出三代籍贯,凿凿可据。 员外迟疑未决,报子又拿出赵云客的家书,说道:“状元老爷前因有事到京,亏得御史王爷极力扶助他。礼部报了名字,御笔亲题,特拔做状元的,怎么报错了?” 员外看了家书,才信道:“有这等事?我只道他死了,冤屈钱金两人。他却原不曾死,倒在京中应试。别样虽不可信,那幅手札,明明说出来历,与这印子是真实的。” 少停一回,家人赵义来报员外道:“不惟我家官人中了状元,街上听得,连钱金两家,俱在京中,中了进士。他两家报子,也报过了。” 员外一发惊喜,便把些银子,打发京报。方才族内要立嗣的几个人,看见报条,个个吓得面如死灰,连寻赵戍郎推拥归去,含羞忍耻,俱来请罪而散。 赵员外回进里面,细读儿子家书,对夫人道:“儿子不死,就十分侥幸。况兼中了状元,真是锦上添花。不想前日思量,正是一场痴梦。如今他的书上,别项可缓,只头一件说速往扬州府前王御史家说亲。我儿子在京,已蒙御史许允,这是缓不得的。” 使着家人往外边唤一个精巧媒婆,星夜到扬州去。因王御史现任在京,家内夫人作主,故此唤个媒婆,好到里头说话。家人承命,就往街上寻一媒婆,姓冯叫六娘。因他姓冯,凡遇喜事,就逢着他,人都绰他叫喜相逢。那冯六娘生性尖巧,言语便捷,一进后堂便有许多好话,员外与夫人大喜。先赏他些银子,又付些盘费,迳到扬州府来说亲。 却说玉环王小姐,自吴家忙乱之后,梅香细细报知。玉环追念绛英为了赵云客,拚命出门,不知死在那里,终日忧忧郁郁,万转千回,懒下床褥。幸得孙蕙娘在旁,时时劝解,不至如贾云华,淹淹一息。只道绛英已死,无可追踪,悲怨之余,吊诗二首: 凭谁飞梦送情亲,遂水啼红花劫尘;荒草露寒堆碧月,空山日暮动青磷。渡头定有怜神女,画里曾无唤玉真;紫风不归仙洞杳,乱云惆怅泪沾襟。 萧飒孤魂去不回,锦堂仍为美人开;砧声怎奈郎情唤,机绣须同妾命裁。镜里飞鸾终作对,表前归鹤为谁来;伤心留得山头月,不照朱明照夜台。 玉环对蕙娘道:“绛英尚且如此,吾辈何以为情?前日若不遇着你,教我孤身安能消遣得过?如今赵郎去后,青窎信杳,那姻缘两字,再不必提起了。但恐云恋巫阳,终须销化,为可惜耳。” 原来玉环的心性,细密难测。以前绛英在房,忧闷之中,还略略寻些欢喜。自绛英分散后,连那一刻欢容,也消减了。 忽一朝,闻得夫人堂上,有人来说亲。蕙娘潜去打听,见一媒婆,在夫人面前说道:“老婢是冯六娘,奉钱塘赵太夫人之命,他家新状元有书寄赵太爷,道状元在京,曾遇贵府王老爷,说及小姐亲事,蒙王老爷千金之诺,故此老婢敢来说亲。” 吴夫人道:“六娘来说,自然确当。只不知我家老爷,怎么不发个书来?若近日京中有信到,也就是了。倘然无信,须差着一家人到京请问老爷,方好从命。” 就吩咐侍从收拾酒饭与冯六娘吃,六娘闲辞浪语说了一回。蕙娘听见这话,进房述与小姐得知。 玉环道:“赵郎问罪,死生未卜,今日又有个状元来说亲事。我们两个如何是好?” 蕙娘无计可思,反恨那六娘花言巧语,顿生一计就与小姐商量。约了房中侍女四五人,私到外边伺候。 冯六娘吃了酒饭,辞别夫人,要到钱塘回覆赵员外。吴夫人又付些盘费。迳自出来。被蕙娘候住,骗他道:“六娘不可轻去,我家夫人还有吩咐。六娘暂在东园住宿一夜,明日领了夫人之命,方好回去。” 六娘认以为真,便同蕙娘等齐到东园。园中冷静异常,无人稽察。蕙娘骗那媒婆,引到《绿雪亭》中。四五个梅香,一齐拥进,对冯六娘道:“奉夫人严命,我家小姐断不嫁远方别省去的,尽是你做媒婆的,偏要把状元势头来哄骗,好生可恶。先着我们在东园,吊打一百,还要送官究治。” 六娘道:“方才见夫人言语甚好,为何有这般说话?” 梅香不由分诉,尽将六娘衣服脱得精光,高吊在《绿雪亭》中,只管乱打。 六娘喊道:“不要乱打,我们做媒婆的,全靠一张嘴、一双脚在外边寻饭吃。列位姐姐必定要打,须把下面的嘴,替了上面,上面的脚,替了下面。这也是媒婆旧规,话得事成,嘴内吃酒,脚下赚钱。话事不成,手就当脚,嘴就是此道。今日切不可打错了。” 有《西江月》一首咏其事。 只为状元情重,先教婆子来通;无端高吊竹亭中,打得满身青肿。口角唠叨无用,脚跟往复难容;今朝倒挂喜相逢,露出下边黑缝。 蕙娘道:“且饶他这一次,你速速回去,不许再来缠扰小姐的姻事。决然不成的,休得乱语。” 冯六娘被梅香打了一顿,再不敢将攀亲二字,口中提起,但求脱身归去。倒把身边盘费,送与梅香买放,空身出了东园,连夜回钱塘县去。 蕙娘回到房中,述与小姐道:“虽则打了一顿,究竟未知后日如何?” 小姐道:“蕙娘,你且暂时归家,为我访问新状元叫什么名字,我们的痴想莫非天缘凑合?赵郎在京,有些好处,也未可知?” 蕙娘道:“小姐也说得是。” 即日打点归家去,问哥哥孙虎,可晓得新状元的名姓。 评: 平平写出报状元,局势便毕,机法便软。先将承继一段,极尽人情炎凉俗套,并老赵凄恻无赖光景,描绘一番。突起一峰,令人快心豁目。九天九地,此兵家设奇制胜法也,奚止文章乎? 又评: 同一怜才也,蕙娘素卿看其设计,绛英就见诸行事,季苕写于素志,玉环写其意中笃挚之情。叙事不同,义归于一。此作文化境也,读者知之。第十六回 庆团圆全家合璧 争坐位满席连枝 诗云: 王帐重重锁去身,朝来依旧踏芳尘;曾经北里空凝睇,可有东施敢效颦。修竹舞烟梁苑晓,梨花如雪杜陵春;阿侯年少方娇艳,画出新妆故恼人。 新状元同了郡主季苕,辞朝归觐,奉旨勒赐金莲彩烛一对,宫花锦缎四端,为左右夫人成亲之礼。一时势焰薰天,在京百官各赋诗词奉贺。就是王御史衙门,也因招了贵婿,添些荣耀。 一路程途,起送夫马,竟望浙江而来。途中想道:“此番归去,先娶了王玉环,即日恭请秦小姐素卿,吴小姐绛英,一同到家。至于孙蕙娘,既在王家,他自然相随王小姐,决不走在别处去。这几个美人,虽是不曾奉旨迎娶,却倒是以前的结发,亏他生死交情,真是深恩莫报,专待荣归,庆团圆之会。连日途中,探知郡主季苕,性格温厚,十分可喜。只不知列位小姐,槁砧思念,腰带如何了?”话分两头。 却说玉环小姐,与蕙娘设计吊打媒婆,指望辞亲却聘,谁知这头亲事,倒是前生注定,徒然把做媒的,冤枉一番。 过了一日,蕙娘正要归家去访消息,京中忽地差人到家,呈上御史家书一封。原来这书不比得钱塘的家信状元书札。因前附京报带来,不消数日,就到家里。御史书扎,着家人送回,一样同日出京,路上来得迟了。所以玉环疑惑,把冯六娘着些屈棒。 那日见父亲音信,无非说许聘赵云客的话。家人又将赵云客亏了家主,脱他徒罪,住在衙里念书得中榜首,细述夫人得知。 玉环与蕙娘听得详细,暗地欢喜,巴不得冯六娘立刻再来择日行聘。 那晓得冯六娘生性乖巧,偶然落网被梅香吊打,心上好生恼闷。挨过几日,想道:“我喜相逢经了多少富贵人家,再不曾出丑,今番折本。若被旁人知觉,一生就难出头说合亲事,只得收了气闷,再往赵家回覆。以后相机而行,图得花红到手,方才偿我一段受累。” 一迳走到赵家。那员外与夫人正想这门亲眷。过了数日,还不见冯六娘回报。一见六娘,就问道:“亲事如何?怎么去了许多日子?” 冯六娘道:“老婢一到扬州,承王家夫人极其见爱,接连留了数日,故此回覆迟了。他说小姐亲事,自然从允,只要待他老爷有了家信就好择日行礼。” 员外道:“六娘不知,前日吾家状元,又有一封信来说王家的亲事,也不消待王老爷归家作主,他是奉旨招婿的。” 便把入赘驸马,奉旨特置左右夫人的意思,与冯六娘说知。 又道:“状元即日荣归,六娘今日先取些盘费,可速到扬州。待成亲之日,重重赏赐。” 六娘晓得这话,也不要盘缠,星夜又到扬州来见王夫人。六娘进门,自怨道:“此番切不可到东园去了。既是状元奉旨招婿,我们做媒的,蓬上愈有风力。” 竟进后堂见夫人重新把赵家说起。小姐房内几个梅香,见了六娘,各各暗笑。六娘知是前番被他算计,定非夫人主意,也不将吊打之事提起。只说状元又有家信,奉旨招亲的话。 王夫人满口应承道:“前日我家老爷已经有书送来,说新状元亲事,是老爷亲口评定,怎么六娘今日又说是奉圣旨?这话从何说起?” 六娘道:“不瞒夫人说,其实状元先为韩驸马家招赘,因状元不敢背王老爷的面约,后来礼部议奏,特置左右夫人,所以就奉了圣旨。” 王夫人道:“这等说来,状元既赘驸马,吾家小姐便不是正妻了,这怎么使得?” 六娘道:“这个不妨。既是奉旨的,自然不把小姐落后。” 夫人便依六娘,任从赵家择日行礼。玉环小姐在房,听见左右夫人的旨,对蕙娘道:“赵郎的情意虽是笃切,又多了韩府这一番事,其觉不便。” 蕙娘道:“事已如此,且待后日理会。” 冯六娘往返两家,六礼三端,尽皆全备。不上一二月,攀亲的规矩都完结了。赵云客自出京来,渐渐到家。员外先着家人,同了些亲戚,唤了大舡,远远迎接。 次日早晨,泊舡城外,午时起马。旗锣鼓伞,炫耀里中。一进大门厅上,拜谢北阙,转身参拜父母。韩季苕虽是郡主,一般也行了子妇之礼。又因初到家中,宾客拜望,接连忙了数日。然后择日完那王家亲事。 原来赵云客一段心情,始初只道佳人难得觅了一个同生同死,所以把功名富贵都丢开了。谁想暂到广陵,渐渐的得陇望蜀。不上一载,恰凑着五朵瑙花。 却又个个是恩情兼尽的,无分上下。思想奉旨招娶,上有左右夫人,难道秦知县衙里这两位小姐他怎肯落于人后?如今先娶了王家,然后着人去候秦衙小姐,那秦程书又是固执人,恐怕他有些说话。不若先去候他到来,安插了老秦夫妇,方好把王家亲事做个结局。这却不在话下。 且说秦知县自从上任,日日指望赵云客信息。忽闻外边报了状元,那是云客名字,不觉喜出望外。 又迟了几日,朝报内看见有韩驸马一本,又见部覆有王家亲事。心上疑疑惑惑道:“不信赵云客一中状元,便有许多贵人攀亲。这也罢了,怎么赵云客本中,全然不提起我的女儿,例说曾聘王氏?却也古怪,难道这个赵状元,不是前日的赵云客不成?”连日疑心未定。 忽一朝,把门皂隶,急急通报道:“新状元来报老爷!” 一个知县衙门,见有状元来拜,满堂衙役手忙脚乱。秦程书火急出衙迎接,却正是女婿赵云客。 秦程书在内衙,殷勤叙旧。云客亲到里面,拜见奶奶。又见了素卿、绛英两位小姐,方才说明京中期报上的事。 程书道:“贤婿飞腾霄汉,老夫妇荣幸非常。但是前日偶见朝报,有贤婿另赘韩驸马一段事,不知真假,请试言之。” 云客道:“小婿今日,一来拜门请罪,二来告诉苦衷。小婿自别尊颜,叨蒙圣恩首擢,意谓即归故里。不想遇着王御史,与韩驸马两家争议姻事。不由分剖,礼部议覆,便奉圣旨招赘。小婿想起来,虽是奉了圣旨没奈何就婚,终不敢把两位小姐相负,也曾与王御史韩驸马说明的了。幸喜郡主贤淑,全无忌心。今日请过了罪,明日便候两位小姐归去,一同拜见父母。” 程书道:“既有圣旨,也索罢了。只是贤婿归家,将两个小女安置得停当,兔得老夫妇牵挂,这就是贤婿之恩了。” 云客道:“这个自然不消挂怀。” 程书与奶奶留云客吃了小饭,先送出衙。 次日绝早,夫马轿伞,奉候秦衙小姐归家。绛英与素卿,本晓得王家小姐的事,虽是添了个韩郡主,他两个自恃才貌,也不揣着。一同上轿出了衙里,竟往赵家而来。 赵云客先归到家,门上结彩张灯,专候秦衙小姐进门。素卿、绛英两位天仙,归至赵家,家中大小,无不称羡。拜见员外夫妇后,郡土季苕出来相见。三人的才貌,各自争妍。正是人中画人说得好: 惟美爱美,惟才怜才。 便相携手,一见如故,各各忻喜不题。 却说王家小姐受聘之后,冯六娘往来说合,择下吉日。他是大家得达,又是奉旨成亲,凡事十分齐整。先期几日,状元亲往扬州亲迎,牵羊担酒,热闹做一团。到了正日,新人进门,花烛之期,自然富贵。随嫁的梅香侍女数十人,孙蕙娘为第一。妆奁陈设,锦绣之外,更兼书史数千卷,文房异宝几十种,古琴二床,西蜀逻逤檀木琵琶一面。云客点起御赐金莲彩烛,为合卺之荣。真个阆花瑶台,不比尘凡下界。钧天广乐,备极繁华。 第二日晨起,参见过了员外老夫妇。季苕郡主,同各位小姐齐来行礼相见。 云客道:“今日行礼,虽是前后不同,一时难分上下,况兼郡主小姐而下,还有一人。” 因指着孙蕙娘道:“这也是未第持,在广陵受恩之人,原许他与正室一样看待,今日也要说个明白。” 赵员外老夫妇道:“吾儿才名冠世,各位媳妇又四德兼全,真是古今稀有之遇。今日行礼,既是奉旨的自有明旨,受恩的不可忘恩,各位且不必分大小。”连孙蕙娘五个,一齐并肩而立,行了礼,笙箫鼓乐,齐送入洞房,为团圆之会。 玉环小姐进了内房,先与郡土季苕叙了寒温,又与小姐素卿问些来历,然后对吴绛英道:“自从广陵分袂,音耗杳然。不想姐姐何以得遇良人,遂成合璧。” 绛英道:“这虽是天缘凑合,也由人力使然。”就略把素卿提救,进京相遇等事,述了一番。不惟列位小姐见为奇逢,就是满房侍儿,各各叹异。 酒筵陈列,炮凤烹龙。杜工部丽人一篇,不足写其全美。李翰林清平三调,未易尽其形容。赵云客首插宫花,身穿御锦,端坐于上。五位美人,齐立筵前。 云客起身笑道:“各位夫人请坐。” 只见五位相向而立,无言无语。云客又道:“夫人何以不坐?” 季苕上前道:“今日喜筵本该就席,但是有句话未曾剖析,所以各位站立。” 云客道:“夫人有何话说?不妨就此宣明。” 季苕道:“各位虽是一体相看,然坐位必有上下。使越次无伦而唱随道,废则良人伉俪之谓何,其敢自为后先也。” 云客笑道:“这事将奈何,夫人当自相议处。” 蕙娘先开口道:“论家声之重,贵不降微,言婚娶之条,先不让后。良人初至广陵,未尝他射雀屏也。妾虽托质寒微,其乌能以下坐?” 云客道:“蕙娘说的是。” 吴绛英道:“坤贞效顺,节重而才轻。妇道多端,义严而文略。安江门外,秦衙之内眷可征也,伊谁肯降?” 云客道:“吴小姐又说得是。” 秦素卿道:“良人试思治,长误陷时诸夫人,能出手相挈乎?今日甫就鸾盟,而遂分凤侣,妾又安能以自嘿?” 云客道:“秦小姐责我以忘恩,理因然也,韩夫人其谓我何?” 韩季苕道:“以君子之才,经箩永托恩深情重,固不专在仪文。今日诸夫人各自为功,妾以何可妄议?但天语煌,煌诏从中、禁,良人当有以自处耳。” 云客被四个美人,纷纷争长,一时有口难分,但把一双眼睛注看王家小姐如何话说?玉环端静寡言,全无争意。但含笑道:“古语云:‘山有末,工则度之,宾有礼,主则择之。’今日虽非主宾,料君子自能量度。” 云客手执玉环,沉思了半晌,忽然笑道:“有了有了,各位夫人,不必争执,我自有设处。” 不知赵云客怎样思量?就定了五个美人的坐次。试看下回,便知端的。 评: 此回乃全部结局处也。看他次序五位美人,前后一丝不乱,又非勉强牵合。便知从前种种相遇条贯井然,全无顾奴失主之病。作文名家,自是高手,岂坊间俚利刻能窥其涯际?第十七回 六色盆胜色争春 五花楼停在飞晏 诗云: 同车到处喜骖鸾,花信撩人思未安;梦至动心谁惜死,情因种爱便成欢。屏间岂独莺离郑,枝上应知蝶姓韩;一片幽怀经画少,夜深灯烬照银盘。 说这赵云客被五位美人,各争坐位,纷纷莫定。云客思想片时不觉笑道:“今番良会,真是宿世奇缘,有些遇合。我不肖一生情重,上天之报有情,可谓不薄。犹忆往时,独坐书帏,曾有一架屏风。那是古来至宝,中间列着三千粉黛,旁边靠着十二栏杆,雕刻美人,妆成锦绣。忽一日,依然相对,感动情肠,夜间似梦非梦,看见众美人围床侍立,内中捧出色子一盆,遍掷采胜者为主,更残云散,情不能持。自后流寓广陵,转栖都下桃花深洞,无不牵怀。今日五位相看,况符前梦,昔年警报,良不虚矣。” 又对玉环道:“就是前番遗落东园的一幅诗绢,也是那屏风中取出来的,小姐可还在么?” 玉环道:“这倒留好在此。我只道是有心写的,不想原是古玩。” 云客遂命侍儿,老爷处取古屏风过来。只见四五个梅香,立刻抬着一架屏风,张于房内。玉环等俱是博古通今的,且不暇争坐次,先要看这屏风。看见美女如花,个个疏眉秀眼,各人细看一番。 云客道:“今日坐位,就依那梦中所为。” 叫侍儿捧着色盆,各位次第相掷,偶遇红多者,便应首席。蕙娘绛英等忻然就掷。 玉环想道:“难道我掷不出红,便该下坐不成,这不过是戏言,我且不掷,看他掷个什么?” 吴绛英开手一掷,便掷了三个红,笑道:“虽非第一,也有第二的指望。” 轮着蕙娘,也掷了三个红,素卿掷红四个。季苕掷红五个。 众人笑道:“此番坐位,渐渐的有定局了。只是王小姐不肯掷色,如何是好?” 云客道:“小姐不妨请试一掷,看怎么样?” 玉环不得已,勉强把纤纤玉手拿着骰子,满房看掷色的有一二十个,簇拥席间,道是已经有了五个红,也算难事了,不知王小姐可掷得出? 只见玉环小姐不慌不忙,轻轻把骰子一掷。不掷尤可,掷了这一掷,满房不觉大笑起来道:“这也诧异。”就是赵云客见了,也呆着半晌道:“不信天上缘法有这样巧合的。” 你道为何如此叹异?原来众美人轮掷,止有五个红。还是掷了几遍,方掷得出。偏到玉环手里,就像那六个骰子皆有灵异的,一掷下去,便端端正正,摆着六个红。 云客恭身起立,亲移一把绣椅,摆在第一位道:“王小姐天上神仙,偶来下界。首位无疑,其余依次而坐。” 玉环小姐第一位,季苕第二位,素卿第三位,绛英第四位,蕙娘第五位。 坐定,鼓乐喧填,笙歌迭奏。云客欢然相聚,酣饮一回。是夜因玉环新婚,云客鸳鸯同宿不题。 却说玉环因掷色胜后,那四位美人,每事让他一分,居然是第一位夫人了。 过了几日,云客想道:“我这身子始初,只为一点痴情,得到广陵。悲欢离合无不备历,也不想美人情重,一至于斯。此后若把五个美人,只算世间俗见,以夫妻相待,这便是庸流所为。倘然庸庸碌碌过了一生,日月如梭,空使才情绝世的一段话文,付之流水,岂不可惜?” 云客有了这个意思,就创一个见识:先着精巧家人,唤集土工木作,在别院之中,起造一座大楼。房楼高五丈,上下三层。下一层为侍女栖息之地,中一层为陈列酒筵之处,上一层为卧所。四围饰以锦绣,内中铺设奇珍异宝。器皿俱用金玉沉香,珊瑚珠翠。楼下叠石如山,四面种植天下名花,一年艳开不绝。上照楼前,照然如瑶台月殿。楼前题一大匾,名曰:“五花楼”。 云客与五位美人,偃怠楼上,食则同食,卧则同卧。又造一架绣屏,图画自己与五位美人之像,张设楼中。 云客对五个美人道:“昔日梦中相遇,尽是历代国色。不想今日聚合相同,岂非天使奇缘?今我图画,传之几千百世,也知道才貌兼全的,自然有情,有情的自然有缘,有缘的自然有遇,有遇的自然有合。” 每日傍晚,大开筵席,命侍儿折名花一枝,楼下击鼓,席上传花。花传至云客手里,五位夫人递相敬酒。花传至五位,手里即以传花之次第,为床上取乐之先后。 那一日正值暮春天气,牡丹盛开,云客在外边陪过了员外与母亲的酒,迤衍至“五花楼”来,已有一二分酒兴,见那玉环小姐与韩季苕,同在花前着围棋。 云客道:“二位天仙下棋,肯容小子点眼否?”季苕笑道:“点得一眼,点不得二眼。” 玉环笑道:“这等说来,今晚那一局先让韩夫人做个对手。” 玉环平日,举止端静,云客不敢轻易亵狎,忽闻先让之语,不觉兴致翩翩。 说道:“小姐肯让季苕,小生偏不让小姐。” 玉环始初,原未尝疏放,自到“五花楼”,与四位同眠同坐,就将云雨一事,也不十分收敛了。 玉环被云客搂住,正要脱身,适道绛英走来,笑道:“我与姐姐替完这一局棋子罢。” 云客见绛英成全其美,心中欢悦笑道:“有违姐姐代劳。” 随即牵着玉环,迳往楼上去了。 云客总是对玉环不敢轻亵,今日趁着玉环兴致,也就自比平时威风,更加放荡了,两人即时宽衣解带,上了绣床,亲咂面舌,云客不禁春情,先抬起金莲,觑定了玉关,提矢直下。 玉环新婚未久,见云客势头太狠,就将纤手一把捻住道:“雅歌投壶,亦为名将,何必严于攻击?” 云客笑道:“正恐大耳儿,专望辕门射戟也。” 口虽说话,那下边的不觉入妙起来。原来玉环的阴户,迥异凡流,别个妇人纵使肥暖光香,接连合了几十次,便不能如初婚之紧凑,惟有玉环的妙物,一次尽情交合,第二次上身,仍复如处子一般大,有如赵飞燕内视三日,肉肌盈满之意。所以云客初进门时,未敢恣意,及至春情飘荡,渐渐顶住花心,不肯十分提起。 此时玉环口里,虽是他赋性闲雅,不喜闲辞浪语,然已微露些娇怯声气。 云客见他会心微妙,便将金莲展开,安置两旁栏上,俯身搂定。谁知玉环之物,还有一种异处,别人到高兴之时,淫水泛溢,声闻于外,大抵水多者易宽,无水者易涉。至若玉环干不枯涉,湿不乏溢,正像一团极滑极暖极软之物,裹住元阳,进则分寸皆合,退则表里俱香,云客战酣情足,不用揩抹,玉户中忽觉浸润起来,玉环香魂流荡,不胜娇喘,喉间齿颊,但闻困倦余声。云客亦满身酥畅。 两个龙盘龟伏,寝息片时。那知云客的本事,原自高强。遇别个相交,十次中只丢得一二次。惟经了王夫人,便不能持守。只因玉环有异人之质,更兼妖艳非常。云客精神,大半被他收服。只这一晚完事后,穿好了衣服,整容掠鬓,大家携手下楼。 不知四位夫人,在花前做什么事?但见日色平西,晚妆明媚,群仙聚集,花柳争妍。有绝句一首纪其事: 从此风流别有名,情随春浪去难平;遥知小阁还斜照,更倚朱栏待月明。 右集唐诗句 季山甫张泌李商隐许浑 一诗主意︵已埋下二回︶ 云客下楼,绛英早已与季苕着两三局棋子,又与秦素卿斗茶去了。孙蕙娘斜倚花栏,看侍儿整治晚宴。当晚席上传花,大开筵席。五位夫人,重整新妆,名花倾国,两相照映。 楼下笙歌迭奏,钧天广乐,缭绕动心。云客满举金杯,笑对玉环道:“久闻小姐高才,一向未曾面试,令夕传花绮席,可能赐教一诗,为竟席之欢?” 玉环道:“列位方才情绝世,宁独首推一人?” 季苕与素卿较逊玉环,虽则因云客推奖,他两人乘此机会把玉环的才调,考较一番。若果然高作,不枉让他做个第一。 云客道:“人生在世,不过一点真情相聚,求小姐请了。” 玉环因念道:“丛艳对花怜妾妒,风回舞蝶斗身轻。” 云客讽咏此诗,乃是一首回文,十分赞叹。季苕等四个美人,共相称诵道:“夫人天才俊逸,自非吾辈所及,能不令人心服?闻得古人有以诗为歌者,如《清平调》之类,何不被之管弦,以志一时之盛?” 云客就唤梅香把这幅诗,粘在绣屏之上。自己执了檀板,长歌此诗,前后回覆数四。 玉环弹西蜀琵琶,季苕吹绀色媚玉箫,素卿绛英,各执弦管,蕙娘吹凤笙。歌声妩媚,余音缭绕。满院侍儿,闻之无不心醉。 酒阑歌散,月色荧荧,云客携了五美,走到第三层楼上来。要知春兴如何,少刻上床便见。 评: 昔欧阳五代史中,有一莅政者,不能决事。每日升堂,将骰子掷色,以定两造胜负。云客与诸夫人卜坐位,大亦治国齐家,有所本而然耶,为之一笑。 “五花楼”胜会,云客于此时,心满意足,所谓花正开时月正圆也。看书至此,得无有良时不再、佳会难逢之感耶!" }, { "text": "八段锦\n目录序言第一段 好才郎贪色破钞 犯色戒鬼磨悔心第二段 大好汉鸄心惧内 小娇娘纵情丧身第三段 为吝财烧妹遭殃 因爱赌媒妻幸富第四段 何瞎子听淫捉汉 火里焰远奔完情第五段 浪婆娘送老强出头 知勇退复旧得团圆第六段 马周嗜酒受挫跌 王公疏财识英雄第七段 小光棍浪嘴伤命 老尼姑仗义报仇第八段 多情子渐得美境 咬人虎散却佳人序言 《八段锦》是明末拟话本小说集,写的是八段故事八种劝戒,即书目中所标明的:“惩贪色”、“戒惧内”、“赌妻子”、“对不如”、“儆容娶”、“悔嗜酒”、“戒浪嘴”、“蓄寡妇”,等八个故事,实际上只是四戒:戒色欲、戒赌博、戒嗜酒、戒浪嘴。 第一段故事:宋时临安新桥有个巨富,儿子叫云发,有妻有小。一日,有三个妇人擅自将一些家伙搬入他家。云发欲发火时,其中一小娘子道福致歉。云发见她年少美貌,欣然允许。次日,云发不与父母说此事,就到小妇人处。小妇人引他上楼搂抱云雨。她说她吋赛金,实际是个娼妓。此事被邻人窥见。云发交给赛金一些银子,让她寻找住处,他再去看顾。赛金搬至南横桥住下,云发逢暑生病,身体虚弱。赛金写书送礼邀他相会。云发见了赛金,欲火难忍,连绩欢幸两次,弄得神思散乱,梦见和尚拉他出家。回家后即重病,医师说这是色欲过度。云发将真情告诉父亲,父亲焚香跪拜,求禅师放回儿子。拜完后,儿子身体复原。梦中和尚带了一条柱杖走了。云发恢复生理,感慨人生不要奸淫。 第二段故事:南直隶本府城有一人叫羊玉,好交友,有威信,只是惧内。妻华氏,生得美貌。羊玉好友高子兴,与另一好友苟美都的孤母诸氏私下有染,被人拿住。羊玉调解停当。羊玉与苟美都同性合欢,被华氏打骂。华氏看中高子兴,约他相会,被羊玉另一好友希要得窥见。因此,华氏通过诸氏约来高子兴,刚想私会,就被希要得搅掉。华氏又约高子兴到船上寻幽,船上人告诉了羊玉,羊玉怒将华氏推入水中淹死。并将高子兴诬为那江洋大盗,囚死于牢中。 第三段故事:勾容县里有个叫裴胜的汉子,自幼好赌,结果,家产输光,妻杨氏颇有姿色,被送回娘家。裴胜自己溜走。杨氏父母去世后,哥杨二不想再供养她。杨氏想自尽,忽有一老人送米和钱来,杨氏见到米钱,老人却不见了。杨氏断了自尽念头,生活较为富足。哥嫂想放火烧死她。玉皇知道,将大火反烧入杨二家,其妻烧死。杨氏被当日送米钱的老人救出。原来是土地老爷帮助她。杨氏得知裴胜在扬州,就赶到扬州,见到衣衫褴褛的裴胜。次日,有个叫六郎的富人,愿以一当铺与裴胜赌妻子。结果,裴胜赢了。在妻子劝告下,他决意不再赌博。两年后,裴胜买了官,与妻同回勾容。他们饶恕了杨二,重新过起了好日子。 第四段故事:湖州有个算卜的盲人何起课,娶妻羞月,生得伶俐,故极爱惜,羞月却不满意他。何怕妻偷汉,时常要摸进摸出。他家隔壁有个小伙子叫乌云,与何关系极好,时常帮助做点事情。不久,羞月与他眉来眼去,有了情意。他俩几次探摸亲嘴,都被瞎子进来搅掉。羞月干脆就让瞎子坐在一边,她与乌云寻欢。由此发出声响,瞎子听见,都被羞月掩饰过去。此后,他俩一有兴致,不分时日的随兴寻欢,时间一长,瞎子怀疑。一次,突然捉住乌云,乌云脱下衣溜走。邻里劝瞎子息事宁人,因为残疾不配如花似玉的妻子,让他将妻送回娘家。乌云凑了些银子给了瞎子,讨了羞月,另搬它处居住。 第五段故事:休宁县有一富人,儿子叫鲁生,娶妻汪氏,已有五月身孕。富人给儿子一些钱,让他外出经商,并由表弟尚义与他作伴。他们做了药材生意。鲁生在外,化了银子嫖娼,讨不得欢喜。尚义劝他娶个处女。媒人说个邬大姐。同床后,鲁生认出她不是处女,并被她偷了些钱财。因所剩银两不多,邬大姐与妹妹商议,用纵欲法结果了鲁生。鲁生得知,让尚义帮助。尚义替代他与邬二姐交合,将她弄得疼痛不已。尚表又让鲁生打发邬大姐回娘家,他俩重新做买卖,赚了一些钱。一日,鲁生在街上与另一卖干鱼的人争吵打将起来。发现此人就是自己的儿子,是妻子打发来找他的。他们一同回了家,全家欢聚。 第六段故事:唐太宗时,博州有个才子名叫马周,家境贫寒,年过三旬无妻室,却嗜酒如命。博州刺史曾用过他,但他两次酒醉失态,被刺史怒骂而退。马周发誓少饮酒。一日,马周到新丰,得到一店主相助,留吃酒饭后,店主留书让马周到长安城找外甥女王氏。马周找到店主的外甥女王氏,因王氏丈夫已死,不便往下。王氏将马周介绍给常中郎的苍头,常中郎正要用饱学之士,因朝廷要下属直言得失以凭采择。马周写的对策,太宗读后赞叹不已,马周即被拜为御史。常中郎又为马周向王氏求亲,王氏嫁给马周。马周后又做了尚书,助他的店主得知大喜,当时的刺史前来请罪,马周反而感谢他的教训。从此,马周与王氏富贵偕老。 第七段故事:嘉兴县人应时巧,生平好看美妇,好说大话,绰号叫赤口。一次与邹光的打赌说,他能让一美妇倒茶给他喝。那妇人叫韩氏,丈夫叫林松。她倒茶招待了自称是他丈夫大哥的赤口。赤口同邹光及哥哥邹福、邹福好友林松聚会时,说起他与韩氏有暧昧关系,不想林松以为妻子做出了风流事,回家后打骂逼问。韩氏不堪忍受,遂出家为尼。林松到县里告状,赤口被关入监。半年后,赤口被邹兄弟保了出来,但他怕再惹麻烦,就溜得无影。林松说他们是一伙的,又让县衙将邹光捉来,说捉住了赤口才放。三年后,赤日来探消息,走入一庵寺,被义愤的老尼姑杀死。因为韩氏在此当尼姑,认出了赤口,邹光解配中逃到庵寺,知韩氏等人杀了人。县衙将有关人员全扣押,县官判赤口罪无可赦,老尼义侠可宥,韩氏与林松重归于好。 第八段故事:沛县有三个寡妇:索氏、余氏和丁氏,都极美艳。一日,有个俊生华春经过,被她们的娇美所动,索氏企图勾引他来。次日,让他进门,与她砸舌抚摸。华春还想着另两个。索娘与他云雨后,又设法将余氏和丁氏都引到房中,与华春轮流寻欢作乐。他们的行径被索氏小儿看见,他以为老虎咬人,便告诉了婆婆。婆婆将她们另嫁出去。索氏后成了娼,余氏被丈夫弄死,丁氏嫁个赌棍,华春为流贼所杀。 《八段锦》的写作用意是无须读者和评论者概括的,因为原作目录中每段则有三字题旨,各段有七字双句的回目名称,每段故事前都有作者意义鲜明的诗词及解释、入语及评议,各段故事的结尾又有作者简练的点题警语,这就非常全面地将作品的故事表层意义和人物经历的深层教训告诉了读者。例如第一段故事,题旨:“惩贪色”,回目名称是:“好才郎贪色破钞,犯色戒鬼磨悔心。”开场诗曰:“恃宠娇多不自由,骊山举大戏诸侯。只知一笑倾人国,不觉胡尘满玉楼。”接下去的诗词解释和入话结合在一起,讲了著名的烽火台,点火博褒姒一笑、陈灵公私通夏姬、隋炀帝宠萧妃、唐明皇宠杨贵妃等因贪色政乱的故事。再以“你道这几个官家,都只为爱色以致丧身亡国,如今愚民小子便当把色欲警戒才是。你说戒那色欲则甚,我今说一个……”一段话作承上做下之用,引出所讲的故事。结尾则以这样一句话告终:“看官们牢记此段以诫子弟,勿谓野史无益于人,不必寓目也。”几乎每篇都是如上格式(只是入话中有偏重小故事,或偏重于议论、结尾语文字有多有少之区别)。这种形式是中国话本体小说特有的,它似乎面对听众(读者),如教师上课一般,有耳提面命的味道。这些内容,自然又起着中国文艺一贯倡导的“文以载道”、“文人之笔,劝善惩恶”、“务有补于世”等等的作用。 当然,这种较为生硬的说教式语句,随着社会和文艺的进步与发展,逐步地退出了在作品中的直接地位,小说愈来愈注意将具与故事情节本身融合在一起,其致于根本不出现,而只是通过故事情节和人物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因为小说毕竟是以形象生动地叙述故事、描写环境和刻画人物为主,抽象的、观念性的主旨和意义应深蕴其间。拿这一标准来衡量和比较八段故事,就可以看出一些优劣高下之分。八段故事,因而可分为四种类型与品位。 第一种类型:基本是生拉硬拽、不合情理与无稽之谈的故事。这可从第四段与第八段故事为例。第四段“何瞎子听淫捉汉,火里焰远奔完情。”故事有意最后点出:“……粪箕对着支笤帚,再无话可说,况何瞎子是个瞽目之人,只该也寻个残疾的做对,这如花似玉的妻子,怎不做出事来,如何管得到底?”何瞎子抓住了正在行奸的乌云,四周邻居却纷纷劝他不要声张此事,讲的多条道理,归根结底,还是认为他与羞月不般配。其实这并无甚道理,不说是歧残疾人吧,起码与封建贞节观念、世俗人情不符。再则是情节设计的不全情理,乌云与羞月当着何的面寻欢,虽然是盲人看不见,但盲人的听觉远高于普通人。近在咫尺的交合,除后面讲的以洗衣声掩盖交合声还有可能外,前面说的单纯欢幸,就绝对说不过去。实际上何已听到,羞月以什么猫嚼老鼠、磨豆腐等声音作掩饰,只是一种哄小孩的方式,已成为丈夫而又极灵敏的何瞎子,怎么可能被哄得过去呢?第八段故事写三位年青寡妇与一俊男子轮流淫乱。结尾说:“一个个都惩报,此乃天道恶淫,亦人所自取。”淫乱固然可憎可恶,但作品设计的三个寡妇和那个华春的不佳结局,偶然性太大。再嫁后怎么都会碰到恶运?这与一开始说的她们三个的丈夫“相继而亡”一样,人为编造的痕迹很深。其实,作品按着上面那段话后的警语倒较合现实和情理:“但有寡妇者,亦不可不知寡妇不容易做,惟云我等人家,岂有再嫁之妇,勉强留守,至于秽张丑着,悔不早嫁,岂不晚乎?” 第二种类型:是神魔虚击穿插于现实故事之中。第一段和第三段故事,即是此种类型。先看第三段故事--戒赌。因赌博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这是生活中经常可以看到的事实。作品以此为内容与戒赌也未尝不可,但如第三段那般写法,手法确属不高。一是扯开讲赌者妻子的遭遇,原也可以此作侧面,写赌博的危害。但小说中却在她欲自尽时,写了一位老人(土地神)给了她钱和米,又将大火隔开,让其烧到兄嫂家去,烧死了嫂嫂。这实在太虚乎,脱离了原先的现实情景和表现意图,引入了天人感应的旧套中去了。二是妻子与丈夫同在扬州,丈夫又投入一场大赌博。赌注特大:一头是当铺;一头是老婆。幸好赢了。倘若输了怎么办?赢了就戒赌,输了就不戒赌?后面讲的他俩从此有了钱报了恩,这不是反而说赌博的瑚幡吗?裴胜大赌时,妻没劝(可能没在),事后才又喜又劝,这怎么说得上“裴胜幸有个妻子在。不然,不愁不输子”呢?作品中的第一段故事写“好才郎贪色破钞伤身”,这已通过形象和人物故事表现出来了。但后面又穿插个梦中和尚来索命,被云发父亲焚香点烛和做道场给打发走了。于是,病入膏肓的云发,重新苏醒康复过来。这又与前半部的现实生活叙述不合拍,无形中损害了作品的表现力和说服力。病中做恶梦(与犯淫有关的梦)是顺理成章的、有可能的,但突然间鬼神离去,人物复活,这就不合情理了,反而削弱了“贪色破钞伤身”这一主题。 第三种类型:是情节较生动,人物性格和故事发展较自然的小说。如第二段、第五段和第六段故事。第五与第六段故事写法差不多、主题提示手法也相似。第五段讲鲁生在外嫖娼纳妾,几乎耗尽钱财,又险遭人迫害至死,实际还是说要戒色欲。第六段是戒嗜酒的故事。马周一再为酗酒所害,一旦发誓不饮酒、少饮酒,才华就得到了发挥,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美好机遇接踵而至。这两个故事虽然简单了点,但线索较为清晰,人物性格发展和际遇的转折,较合乎生活常理。第二段故事生动,人物关系较为复杂,作品也以客观叙述和描绘故事为主,只是最后羊玉夫人华氏的死,较为突然。值得指出的是,悲剧结局并不是或主要不是羊玉的惧内引起的,而是华氏与人淫荡纵欲而造成的。这与作者“戒惧内”题旨不吻合,仍应是“戒色欲”。 第四种类型:是完全以人物性格和人际关系的发展而构成的故事,作者要阐述的道理寓于故事情节之中。这就是全书写得最为出色的第七段故事。赤口好说大话的性格与他巧妙地让韩民倒了一杯茶的举动,引发出林松打骂韩氏、韩氏出走、赤口入监、邹光被捉,以及赤口逃走和入庵寺被杀、邹光入庵寺听出杀人真情等一系列故事情节。所以,赤口的讨茶喝与吹牛夸口,像一块石头扔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涟漪阵阵,向外波动。搅得四周的水草、鱼虾,惊慌动荡,中心在于那块石头。故事产生的原因、人物坐牢、出家、死亡等等,根源就在于赤口的那张浪嘴。小说“戒浪嘴”的主题旨,自然而又充分地揭示了出来。 《八段锦》目录前题“醒世居士编集”、“樵叟参订”,作者姓名不详。内封署“新编八段锦”、“醉月楼梓”,今刊清初醉月楼刊本,现珍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因是版刻,字迹较模糊,无序跋。书中某些题材,出自《古今小说》等话本集,如第一段“好才郎贪色破钞,犯色戒鬼磨悔心”就出自于《古今小说》卷三的“新桥市韩王卖春情”,以及第六段“马周嗜酒受挫跌,王公疏财识英雄”,出自于《古今小说》卷五中的“穷马周遭际卖馍媪”。因全书写男女奸淫纵欲篇幅较多。清道光十八年江苏按察使,道光二十四年浙江巡抚设局查禁淫词小说,所列书目中均有《八段锦》,后同治七年所禁小说,亦再度被查禁过。第一段 好才郎贪色破钞 犯色戒鬼磨悔心 诗曰: 情宠娇多不自由,骊山举火戏诸侯;只知一笑倾人国,不觉胡尘满玉楼。 这首诗是胡僧的专道,昔日周幽王宠个妃子,名褒姒。那幽王千方百计去媚她,因要取她一笑而不可得,乃把骊山下与诸侯为号的烽火,突然烧起来。那些诸侯,只道幽王有难,都统兵来救援。及到其地,却寂然无事,褒姒其时呵呵大笑。后来犬戎起兵来寇,再烧烽火,诸侯皆不来救,犬戎遂杀幽王于骊山之下。 又春秋时,有个陈灵公,私通夏征舒之母夏姬,日夜至其家饮酒作乐。征舒愧恨,因射杀灵公。 后来,隋朝又有个炀帝,也宠萧妃之色。要看扬州景致,用麻叔谋为帅,起天下民夫百万,开汴河一千余里,役死人夫无数。造凤舰龙舟,使宫女两岸牵拖,乐前闻于百里。后被宇丈化及造反江都,斩炀帝于吴公台下。 至唐明皇宠爱贵妃之色,那贵妃又与安禄山私通,被明皇撞见,钗横鬓乱,从此疑心,遂将禄山除在渔阳地面做节度使。那禄山思念杨妃,举兵反叛。明皇无计奈何,只得带了百官逃难至马搜山下,兵阻逼死了杨妃。亏了郭令公血战,才得恢复两京。 你道这几个官家,都只为爱色,以致丧身亡国。如今愚民小子,便当把色欲警戒方是。你说戒那色欲则甚?我今说一个青年子弟,只因不戒色,恋着一个妇人,险些儿害了一条性命,丢了泼天家私。惊动新桥市上,编成一本新闻。 话说宋朝临安府,去城十里,地名湖墅,出城五里地,地名新桥。那市上有个富户,姓云名锦,妈妈潘氏,只生一子,名唤云发。娶妻金氏,生得四岁一个孙儿。那云锦家中巨富,放债积谷,果然金银满筐,米谷堆仓。又去新桥五里,地名灰桥,市上新造一所房屋,外面作成铺面,令子云发,雇一个主管帮扶,开下一个铺子。家中收下的丝绵,发在铺中,卖与在城机户。云发生来聪俊,粗知礼仪,做事朴实,不好花哄。因此,云锦全不虑他。那云发每日早晨到铺中卖货,天晚回家。这铺中房屋只占得门面,里头房屋俱是空的。 忽一日,因家中有事,直至傍午方到铺中。无甚事干,便走到河边耍子。忽见河边泊着两只船,船上有许多箱笼桌凳家伙,又有四、五个人,将家伙搬入他店内空屋里来。船上走起三个妇人:一个中年胖妇人;一个是老婆子;一个是少年妇人,尽走入屋里来。只因这伙妇人入屋,有分教云发: 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 云发忙回来问主管道:“什么人擅自搬入我屋来?”主管道:“她是在城人家,为因里役,一时间无处寻屋,央此间邻居范老来说,暂住两三日便去。正欲报知,恰好官人自来。”云发听了,正欲发怒,只见那小娘子走出来,敛衽向前道个万福,方开口道:“官人息怒,非干主管之事。是奴家一时事急,不及先来府上禀知,望乞恕罪。容住三、四日,寻了屋就行搬去。至于房金,依例拜纳,决不致欠。”云发见她年少美貌,不觉动火,便放下脸来道:“既如此,便多住几日也无妨,请自稳便。”妇人说罢,便去搬箱运笼。 云发看得心疼,也帮她搬了几件家伙。那胖妇人与小妇人都道:“不劳官人用力。”云发道:“在此空闲,相帮何妨?”彼此俱各欢喜。天晚,云发回家,吩咐主管:“须与里面新搬来的说,写纸房契来与我。”主管答应,不在话下。 且说,云发回到家中,并不把人搬来借住一事,说与父母知觉。当夜心心念念,只想着小妇人。次日早起,换了一身好衣服,打扮齐整,叫小厮寿童跟着,摇摇摆摆走到店中来。那里面走动的八老,见屋主来了,便来邀接进去吃茶,要纳房状。云发便起身入去,只见那小妇人,笑容可掬,迎将出来道个万福,请人里面坐下。云发便到中间轩子内坐着。那老婆子和胖妇人,都来相见陪坐。坐间只有三个妇人,云发便问道:“娘子高姓?怎么你家男子汉,不见一个?”那胖妇人道:“拙夫姓韩,与小儿在衙门跟官,早去晚归,官身不得相会。”坐了一会,云发低着头,瞧那小妇人。这小娘子一双俊眼,觑着云发道:“敢问官人,青春多少?”云发道:“虚度二十四岁,且问娘子青春?”那小妇人笑道:“与官人一缘一会,奴家也是二十四岁。城中搬来,偶遇官人,又是同庚,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那老妇人和胖妇人,看见关目,推个事故,起身躲避了,只有二人对坐。那小妇人便把些风流话来引诱云发。云发心下虽爱她,亦不觉骇然,暗忖道:“她是个好人家,容她居住,谁想是这样人物。”正待转身出去,这个小妇人便走过来,挨着身边坐住,作娇作痴,说道:“官人,将你头上的金簪子取下,借奴看一看。”云发便除下帽子,正欲去拔,这小妇人便一手按住云发的头髻,一只手拔了金簪,就起身道:“官人,我和你去上楼去说句话儿。”一头说,一头迳走上楼去了。此时云发心动,按捺不住,便也随后跟了上楼,讨那簪子,叫道:“娘子还我簪子,家中有事,就要回去。”那妇人道:“我与你是夙世姻缘,你不要假装老实,愿偕枕席之欢。”云发道:“使不得!倘被人知觉,却不好看。”便站住卿,思要下楼。怎奈那妇人放出万种妖娆,回转身来,搂住云发,将尖尖玉手,去扯云发的裤子。那时,就任你是铁石人,也忍不住了。云发情兴如火,便与他携手上床,成其云雨。霎时云散雨收,两个起来偎倚而坐,云发且惊且喜,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那妇人道:“奴家姓张,小字赛金。敢问官人宅上做甚行业?”云发道:“父母只生我一身,家中贩丝放债,新桥市上有名的财主。此间门首铺子,是我自己开的。”赛金暗喜道:“今番缠得这个有钱的男子了。” 原来这妇人一家,是个隐名的娼妓,又叫做私窝子,家中别无生意,只靠这一本帐讨生活,那老妇人是胖妇人的娘,这赛金是胖妇人的女儿。在先,那畔妇人也嫁在好人家,因她丈夫无门生理,不能度活,不得已做这般勾当。赛金自小生得标致,又识书会写,当时已自嫁与人去了,只因看娘学样,在夫家做出事来,被丈夫发回娘家。事有凑巧,此时胖妇人年纪将上五旬孤老,所得甚少,恰好得女儿接代,便索性大做了。 原在城中居住,只为这样事被人告发,慌了,搬来此处躲避。不想云发偶然撞在她手里圈套,安排停当,漏将入来,不由你不落水。怎的男儿不见一个?但有人到他家去,他父子即使避开。这个妇人,但贪她的便着她手,不知陷了几多汉子。 当时赛金道:“我等一时慌忙搬来,缺少盘费。告官人,有银子乞借五两,不可推故。”云发应允,起身整好衣冠,赛金才还了金簪,两个下楼,仍坐在轩子内。云发自思:“我在此耽搁甚久,恐外面邻舍们谈论。”又吃了一杯茶,即要起身,赛金留吃午饭。云发道:“耽搁已久,不吃饭了,少刻就送银子与你。”赛金道:“午后特备几杯菜酒,官人不要见却。”说罢,云发出到铺中。只见几个邻人都来和哄道:“云小官人恭喜。”云发红了脸皮,说道:“好没来由!有什么喜贺?”原来外边近邻,见云发进去,那房屋却是两间六橡的楼屋,赛金只占得一间做房,这边一间,就是丝铺上面,却是空的。有好事者,见云发不出来,便伏在这边空楼壁缝偷看。他们入马之时,都看得明白亲切。众人见他脸红嘴硬,内中那原张见的便道:“你尚要懒哩!拔了金簪子,上楼去做什么?”云发被他说着,顿口无言,托个事故,起身便走出店,到娘舅潘家讨午饭吃了。 踱到门前店中,借过一把戥子,将身边买丝银子,秤了三两,放在袖中。又闲坐了一回,捱到半个下午,方复到铺中来。主管道:“里面住的,方才在请官人吃酒。”恰好八老出来道.“官人,你去哪里闲耍,叫老子没处寻。家中特备菜酒,只请你主管相陪,再无他客,快请进去。”云发就同主管,走到轩子下看时,桌上已安排得齐齐整整。赛金就请云发正席而坐,主管坐在横头,赛金朝上对坐。三人坐定,八老执壶斟酒。吃过几杯酒、几盘菜果,主管会意,托词道:“年来掏摸甚多,天将晚了,我去收拾铺中什物去。”便脱身出来。 那云发酒量亦浅,见主管去了,只一女子相陪,有趣,便开怀畅饮。吃了十数杯,自知太醉,即将袖内银子交与赛金,起身挽了赛金的手道:“我有句话和你说,今日做那个事,邻舍都知道了,多人来打和哄。倘传到我家父母知道,怎生是好?姐姐依着我说,寻个僻静去住,我自时常看顾你何如?”赛金道:“说得是,奴家就与母亲商议。”说罢,免不得又做些干生活。云发辞别,嘱咐道:“我此去再不来了,待你寻得所在,叫八老说知于我,我来送你起身。”说罢,云发出来铺中,吩咐主管记怅,一径自回,不在话下。 且说赛金送云发去后,便把移居的话,备细说与父母知道。当夜各自安歇。次早起来,胖妇人吩咐八老,悄地打听邻舍消息。去了一会,八老回家哭道:“街坊上嘴舌甚是不好,此地不是养人的去处。”胖妇人道:“因在城中被人打搅,无奈移此。指望寻个好处安身,谁想又撞着不好的邻舍。”说罢,叹了口气,遂叫丈夫去寻房子不题。 话说云发自那日回家,怕人嘴舌,瞒着父母,只推身子不快,一向不到铺中去。主管自行卖货。赛金在家,又着八老去招引旧时主顾来走动。那邻含起初,只晓得云发一个,恐子弟着手,尚有难容之意,次后见往来不绝,方晓得是个大做的。内中有生事的道:“我们俱是好人家,如何容得这等鏖曹的。常言道:‘近奸近杀。’倘争锋起来,致伤残命,也要带累邻含。我们鸣起锣来,逐他去罢!”那八老听得此言,进去向家中人说知。胖妇人听得,甚没出气处,便对老娘道:“你七老八老,怕着谁的?兀不去门前叫骂那些短命多嘴的鸭黄儿去?”那老婆子果然就走到门前叫骂道:“哪个多嘴贼鸭黄儿,在这里学放屁,若还敢来应我的,并这条老性命结识他!哪个人家没亲眷来往?辄敢臭语污人,背地多嘴,是何道理?”其时,邻舍们听得,道:“这个出精老狗!不说自家干那事,倒来欺邻骂舍?”内中有个开杂货店的沈一郎,正要去应对婆子,又有个守分的张义明拦住道:“且由她!不要与这垂死的争气,早晚赶她起身便了。”那婆子骂了几声,见无人睬她,也自入去了。然后众邻舍,来与主管说道:“这一家人来住,都是你没分晓,反受她来。她如今不说自家里短,反叫老婆子门外叫骂!你是都听得的。我们明日到你主家说与云大官知道,看你怎么样?”主管忙应道:“列位息怒,不要说得,早晚就着她去就是。”说罢,众人去了。主管当时到里面,对畔妇人道:“你们快快寻个所在搬去,不要带累我!看你们这般模样,就住也不秀气。”胖妇人道:“不劳吩咐,我已寻屋在城,早晚就搬。”胖妇人就着八老悄与云小官说知。又吩咐不可与他父母知觉。八老领诺,走到新桥市上,寻着云宅,站在对门候着。不多时,云发出来,看见八老,忙引他到别家门首,问道:“你来有甚话说?”八老道:“家中要搬在城内游奕营,羊毛寨南横桥街上去住,敬叫我来说知。”云发道:“如此最好!明日我准来送你家起身。”八老说了辞回。 次日,云发已牌时分,来到灰桥市上铺里住下,主管将逐日卖丝的银子算了一回,然后到里面与赛金母子叙了寒温。又于身边取出一封银子说道:“这三两银子,助你搬屋之费,此后我再去看你。”赛金接了,母子称谢不尽。云发起身,看过各处,见箱笼家伙都搬下船了。赛金问道:“官人,我去后,你几时来看我?”云发道:“我回家还要针灸几穴火,年年如此,大约半月日止,便来相望。”赛金母子滴泪,别云发而去。正是: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且说云发原有害夏的病,每遇炎天,便身体疲倦,形容消减。此时正六月初旬,因此请个医人,在背后针灸几穴火,在家调养,出门不得。虽思念赛金,也只得丢下不题。 话说赛金,从五月十七搬在横桥街住下,不想那条街上,俱是营里军家,不好那道的。又兼僻拗,一向没人走动。胖妇人向赛金道:“那日,云小官许下半月就来,如今一月怎不见来?”赛金道:“莫不是病倒了?或者他说什么针灸?想是忌暑不来。”遂与母亲商议,教八老买两个猪肚磨净,把糯米、莲肉灌在里面,安排烂熟。赛金便写起封字道:贱妾赛金再拜,谨启情郎云官人:自别尊颜,思慕不忘。向蒙期约,妾倚门凝望,不见降临,贵体灸火疼痛,妾坐卧不安,不能代替。谨具猪肚二枚,少申问安之意,幸希笑纳不宣。写罢,摺成柬子,将纸封了。猪肚装在盒里,叫八老嘱道:“你从他铺中一路而去,见了云小官,便交他亲收。”八老携了提盒,怀着柬书,走出武林门,到灰桥市铺外,看将入去,不见云小官,便一迳到新桥市上。 云发门首坐着,只见他家小厮寿童走出,八老便扯寿童到僻静处说道:“我特来见你官人说话,可与我通知?”寿童遂转身进去。不多时,云发出来,八老慌忙作揖道:“官人,且喜贵体康健。”云发道:“好阿公,你盒子里什么东西?”八老即道知来意。云发遂引他到个酒楼上,坐定问道:“你搬在那里可好么?”八老道:“甚是消索。”遂于怀中取出柬封,递与云发。云发接来看了,藏在袖中。揭开盒子,拿一个肚子,叫酒博士切做一盘,吩咐烫两壶酒来。云发又买了张帖子,索笔砚,一面陪八老吃酒,一面写回书。吃完了酒,又向身边取出一锭银子,约有三两上下,并回书交与八老道:“多多拜覆吾姐,过一二日,我定来相望,这银子送与你家盘费。”八老受了,起身下楼而去。天晚到家,将银、柬俱付赛金。赛金拆开看时,上写道:发顿首,覆爱卿张赛金娘子妆次:前会多蒙厚意,无时少忘。所期正欲赴会,因贱躯灸火,有失前约。兹蒙重惠佳肴,不胜感念。相会只在二三日间,些须白物,权表微情,伏乞收入。云发再拜。看毕,母子欢喜不题。 再说云发,在酒店拿了一个猪肚归家,悄地到自己卧房,对妻子道:“这个熟肚子,是个相知的机户,送与我吃的。”当晚,就将那熟肚与妻子在房中吃了。不令父母知觉。 过了两日,云发起个早,告知父母,要去查铺。计一乘兜轿坐了,命寿重打伞跟随。只因这一去,有分教赛金断送了他的性命。正是 二八佳人休是酥,腰间仗剑斩愚夫;难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云发上轿,不觉早到灰桥市上,进了铺,主管相见。云发一心在赛金身上,坐了片时,便起身吩咐主管道:“我入城去,收些机户赊账,然后回来算你卖帐。”主管明知他要到那去处,但不敢阻拦,只得道:“官人贵体新痊,不可别处闲走,恐生他疾。”云发不听,一径上轿。在路预先吩咐轿夫,进银山门,迤至羊毛寨,南横桥,寻问湖市搬来张家。店面指示,寿童前去敲门。里面八老出来开门,见了云发,忙人去报知赛金,母子迎接。云发下轿,说道:“贵人难见面,今日甚风吹得到此?”云发欢然。里面坐下,叙了别情。茶罢,赛金道:“官人看看奴家卧房。”云发便同她到楼上坐下。两个无非说些深情蜜语,当下安排酒肴,两人对饮。云发情兴如火,相抱上床。事毕,起来洗手,更酌,又饮数杯。云发因针灸在家,一月不曾行事,今见了赛金,岂肯一次便休?这云发也是合当不禁,情兴复发,下面硬个不了。扯了赛金上床,又丢一次。正是: 爽口物多才作疾,快心事过便为殃。 事毕,云发自觉神思散乱,困倦异常,便倒在床上睡了。赛金也陪睡同眠。 却说云发睡了,方合眼,便听有人叫:“云小官,你这般好睡!”云发看时,是一个胖大和尚。身披旧褊衫,赤脚穿鞋,腰束黄丝线条,对着云发道:“贫僧是桑叶寺水月住持,因为死了徒弟,特来劝化官人弃俗出家,与我作个徒弟何如?”云发道:“你这和尚,好没分晓!我父母半百之年,只生我一人,如何出得家?”和尚道:“你只好出家,若贪享荣华,定然夭寿。依贫僧说,跟我去罢。”云发道:“胡说!这是妇人卧房,你怎么也敢到此?”那和尚瞪着眼喝道:“你去也不去?”云发也骂道:“你这秃驴,好没道理!只管缠我则甚?”和尚大怒,扯住云发便走。及走到楼梯边,云发叫屈起来,被和尚尽力一推,便倒下楼去。撒然惊觉,出一身冷汗。开眼时,赛金还未醒,云发连叫奇怪。赛金也醒来道:“官人好睡,便歇了,明早去罢!”云发道:“家中父母计挂,我要回去,另日再来。”赛金细看云发,颜色大是不好,不敢强留。云发下楼,想着梦里,又觉心惊。遂辞了赛金母子,急急上轿。天色将晚,肚里又渐疼起,真个过活不得。此时自怨自艾,巴不能到家,吩咐轿夫快走。 挨到自家门首,疼不可忍。下轿来走入里面,迳奔楼上,坐在马桶大便。疼一阵,撒一阵,撒出的都是血水。及上床便头眩眼花,四肢倦软,百骨酸疼。那云锦见儿子面青失色,奔上楼去,吃了一惊,亦上楼问道:“因甚这般模样?”云发假推在机户家,多吃几杯,睡后口渴,又吃冷水,肚疼作泻。说未了,咬牙寒战,浑身冷汗如雨,身如火热。云锦忙下楼请医来看。医人道:“脉气将绝,此病难医。”云锦再三哀告,医人道:“此病非干泄泻,乃色欲过度,耗散元气,为脱阳之症,多是不好。我用一帖药,与他扶助元气,若服药后热退脉起,则有生意,我再来医。”于是撮了药自去。父母再三盘问,云发只是不语。将及初更,服了药,伏枕而卧。忽见日间所梦和尚又至,立在床边叫道:“云发,你强熬则甚?不如早跟我去!”云发只不应他,那和尚便不由分说,将身上黄丝条套在云发颈上,扯住就走。云发扳住床棂,大叫一声惊醒,又是一梦。开眼看时,父母妻子俱在面前。父母问道:“我儿因甚惊醒?”云发自觉神思散乱,料捱不过,只得将赛金之事,并所梦和尚始末,一一说了。说罢,哭将起来,父母妻子尽皆泪下。父亲见病已至此,不敢埋怨他,但把言语宽解。 云发昏迷几次复苏,泣谓浑家道:“你须善待公姑,好看幼子,丝行资本,尽够过活。”其妻哭道:“且宽心调理,不要多虑。”云发叹了口气,唤丫发扶起,对父母道:“儿不能复生矣。也是午灾命厄,虽悔何及?传与少年子弟,不要学我非为,害了性命。我若死后,将尸丢在水中去,方可谢抛妻弃子、不顾父母之罪。”言讫,方才含眼。 和尚又在面前,云发哀告道:“我师,我与你有甚冤仇,不肯放我?”那和尚道:“我只囚犯了色戒,死在彼处,不得脱离。咋日偶见你与那女子,白画交欢,我一时心动,便想你做个顶替。”言罢而去。 云发醒来,又将这话说与父母。云锦骇道:“原来如此!”慌忙在门外街上焚香点烛,摆列羹饭,望空拜告:“求禅师大发慈悲,放回我儿,亲去设醮追拔。”祝罢,烧化冥纸,回到楼上。 见儿子睡着,忽然翻身,坐将起来,睁着眼道:“云锦,我犯如来色戒,在羊毛寨寻了自尽。你儿子也来那里淫欲,我所以想要你儿子做顶替,不然求你超度。适才许我荐拔,我放你儿子,仍在羊毛寨等。你果来荐拔,能得脱生,永不来了。”云锦即今掌作礼。云发忽然而觉,颜色复旧,身上已住了热。及下床解手,便不泻了。天明,请原医来看,说道:“六脏已复,定然得生。恭喜了!”撮下药,调理数日,果然痊好。云锦即请几位僧人,在羊毛寨赛金家,做一昼夜道场。只见赛金一家做梦,见个胖和尚,带了一条拄杖去了。云发将息半年,依旧在新桥市上生理。那八老来寻,竟一直谢绝,永不复去。一日,与主管说起旧事,不觉追悔道:“人生在世,切莫贪色。我几乎把条性命,平白害了。”自此以后,生男育女,常常训诫,不可贪色好淫。后来,寿得八十之外而终。 看官们牢记此段,以诫子弟,勿谓野史无益于人,不必寓目也!第二段 大好汉鸄心惧内 小娇娘纵情丧身 诗曰: 夫握乾纲图画中,未闻惧内受妾宠,何事甘心俛首伏,弄得臭名世世洪。 这首诗,单表人间,有夫妇犹如内有天地;天位乎上主拖,地位乎下主受;夫以义率,妻以顺事,哪有丈夫怕妻子之礼?无奈今之惧内者,白缙绅以逮下贱,习以成风,恬不知耻,即目击妻之淫纵,亦无奈付。无他,其祸皆起于“爱”之一字。盖人当初娶时,未免爱其色,而至于宠,宠之一成,就是: 堂上公言,似铁对钉;枕边私语,如兰斯馨。 虽神功妙手,孰能医治?狮子一吼,则丈夫无所措手足,因而成畏。此必然之理也! 话说南直隶本府城内,莫有巷,有一人姓羊名玉,字学德。这人在地方,也是有数的。好结朋友,若邻里有事,拉他出来,说两句话,人都信服。只有一件,回家见了妻子,便像小鬼见阎王,论惧内的,他算是头一把交椅。他偏在人前说嘴道:“做个人,岂有怕老婆之理!大凡人做事,哪得十全?倘有点差误,得那美慧的点醒一番,也是内助之功,怎不听她?就是被老婆打几下,也不过是闺房中,淘情插趣儿,你说那嫩松松的手儿,可打得疼么?难道也像仇敌,必要与她打个输赢不成?”因执了这个念头,娶妻华氏,生得十分美貌,年只二十多岁,且手里来得,口里道得,他便一心畏服,固而怕她。 却说羊学德,有一起串行朋友,一姓高名子兴;一姓希名要得;一小旦姓苟名美都,俱是风流人物。都住在裤子巷右腹内,会吹弹歌唱,一到人家,妇女见了,未有不动心的。故老成人断不容此辈上门。 却说苟美都,年方十五,父早逝,仅存母亲诸氏。年三十余岁,只看他儿子的美艳,便知其母一定是标致的了。况美都要学子兴的吹唱,日逐邀在家中,不分内外,孤既不孤,寡亦不寡,子母们未有不着手的。两邻见他哄进哄出,却也疑心。 一日,高子兴来寻美都,偶遇美都出外,他便关门上楼。左邻有心,急去寻个壁缝瞧看,见子兴搂了诸氏,在醉翁椅上,将屁股不住扭动,那诸氏乱类乱播。子兴一气,抽上四五十回,诸氏渐渐闭目丢了一阵,身子动不得了。那高子兴忍了一刻,见诸氏醒来,把肉具扯出,在牝口边,上下擂晃,诸氏又被挑拨得痒了,将牝口又套将过来,子兴又尽根乱捣,未经得一二百抽,诸氏不济,又丢了。子兴还要尽兴,诸氏恳求道:“我的心肝,再一次定要死了,饶了罢,待明日与你尽兴。”高子兴道:“你儿子又不在家,叫我去哪里完事?”诸氏道:“随你哪里去。”子兴兜了裤子,下楼出门。 那瞧看的邻舍,先在门口等着,叫道:“老高,你好战法!”子兴道:“我们串戏的,不过虚戳这几枪,有什么好?”彼此笑开去了。但一传两、两传三,裤子巷中,没一个不知道的。那诸氏还要假卖清,骂邻骂舍不了。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那高子兴、希要得,俱在美都家吹唱饮酒,兴尽归家,独子兴转回,走在诸氏楼上歇了。那邻舍恨诸氏嘴硬,打探明白,都暗暗在门口守候,及子兴开门出来。被众人一把拿住,又恐诸氏短见,叫两个老妇人去陪住。那美都忙去寻希要得,与几个相知来调停。其中有一个叫杨蜊子,一个叫王榻皮,有这两个在内,再处不到了。子兴便叫美都去寻羊学德来。到了天明,美都寻着学德,道知其事,因说道:“特来请你老人家去调停,不然我母亲就死了。”羊学德道:“内中作梗的是谁?”美都道:“是杨蜊子、王榻皮。”学德道:“原来是这两个。不打紧,你去秤一两银子,做二包拿来应用。”美都即到家,对母亲说了,秤银出门,交与学德,方同他到家。学德见坐了一屋的人,便笑道:“啊呀,好热闹!为甚事来?”那杨蜊子二人齐道:“你老人家来得好!有一件败俗的事。高子兴与苟美都的母亲通奸,也非一日。邻里们守候四五日,咋夜才拿住,正要送官,你老人家既来,有甚处法?”那羊学德便拉了杨、王二人的手,将银包递过去了,乃从容说道:“这奸是床上拿住的?是门外拿住的?”有几个道:“虽不是床上拿住,然我们合巷皆知!”学德又道:“依列位说是其了。且问这捉奸的是她父族,还是亲戚?”众人道:“虽非父族、亲戚,我等紧邻,伤风败俗的事,人人都拿得。”那王榻皮与杨蜊子道:“你们且静口!听羊兄处分,自有妙论。”羊学德道:“大凡人隐恶扬善,是积福积寿的根本。至于把他人弄丑,害人性命,与己何益?俗语道得好:‘闲人撮闲畔,不要闲人管。’”众人听了这一席话,都顿口无言。内有一人道:“我们与他本无仇隙,做甚对头?只是他二人通奸,我们都是亲眼见的,那诸氏反骂邻骂舍,所以气她不过,与她出丑。如今你老人家,处千处万,随你吩咐,我们无有不依的。”羊学德道:“这事也难怪众人。诸氏心性,不必说起,就是老高,在裤子档中,硬头硬脑,列位岂有喜他的么?”众人都笑起来,他又道:“如今你们把我当一个人,我怎敢忘情?我拿出几两银子来,叫厨子包几桌酒。”吩咐苟美都,道:“你快去发行头来,叫高子兴串一本戏文陪礼。这个使得么?”众人齐道:“妙极!”于是众人各散。 须臾,戏箱发到,搭了台。邻舍毕集,一同吃了酒饭。子弟生、旦、丑、净,都扮起来,敲动锣鼓,演一本《幽闺记》男盗女娼的戏文。那苟美都做了贴旦,标致不过,在台上做作。引得羊学德妻子的规戒顿忘,旧兴复发。见美都下台,便搂住道:“我的心肝!你如此态度,不由人魂飞,到场毕,凭你怎么,要了却我的心愿去。”美都道:“若奶奶知道,粗棍抽你,我却救你不得,须自家打算。”学德道:“休管她!粗棍抽我,我也将粗棍抽她。”高子兴德着便道:“那不费之虑,何难奉承。”苟美都道:“肯到肯,只要他一个东道,明朝请我们。老希,你做中。”众人都道:“是了。”学德应允。直待戏完,吃了散场酒,美都与子兴,同送羊学德一路回家。已是三更时分,残月朦胧。学德扯了美都,落后一步道:“我的小心肝,完了我的心事去。”美都道:“到你家扰了东道,自然了你心愿。”学德便一把搂住道:“你这小油嘴,晓得我家里做不得,故意难我么?”于是扯到廊下,褪了裤子,便弄起来。只弄几抽,只见希要得轻轻掩在侧便道:“狗打花,快拿些水来!”学德骂道:“牢拖的,还不轻声!”不上一会,复走来道:“老羊,东道休忘了。”学德道:“死花子,奈何死人,说有便有了。”希要得道:“你们好好入捣,不要入脱了肛门,不干我事。”美都道:“厌花子,还不快走!”子兴忙来拽他道:“不要惹厌。”扯得去。须臾了事,各散回家。 学德到家敲门,腊梅开门放进。学德问道:“妈睡了么?”腊梅点头,学德忙忙上楼,向床内去摸。那华氏伸手,劈面一掌道:“入你娘的,这时候才来!你在外干什么事?”学德便坐在床前道:“今日遇着一件奇事。”便把子兴奸诸氏,众人处不倒,我去一说便倒,一一说明,道:“才看戏回来,并没走甚野路。”华氏听了这些风流话,起来坐在床内道:“这是真的么?”学德道:“怎敢调谎?”华氏道:“拿行货子来我瞧!”学德忙扯裤子,华氏伸手一摸,将来鼻边一闻,骂道:“你这欺心的亡八!你娘清水的牝不入,却去弄那屎屁股!你不跪住,还想来睡么?”一个翻身,竟朝床里,哭个不了。那学德忙跪下道:“我若去弄,孙子。把娘牝来与驴子入。”华氏道:“你还要油嘴?那卵头还是屎臭的!”学德道:“是了,怪不得娘恼我,适才肚疼,一时破腹冒将出来,累了卵头。请娘放心,我断不如此薄幸。”华氏道:“泻肚是泻肚的气味,这明是桩熟的屎,还要强嘴!你道我全不识货的么?也罢,你快去洗来。”学德忙呼腊梅,取热水来洗净了,只想与她干事。正欢喜爬上床去,那华氏一把捏住尘柄,叫腊梅拿桌上的木筷子来,便把尘柄夹住,将膝裤带两边收紧。学德连声叫疼,道:“随娘打几下罢,这刑法实在难当。若夹断了,你就一世没得受用;若夹伤了,也有几日动不得手。望娘侥了罢!”华氏笑道:“也等他受一受苦。”学德百般央告,才松了夹棍,叫他上床。学德叫疼道:“我的娘,你瞧瞧肿起来了。”华氏喝道:“死亡八,不要支吾,快来承应。入得我好,将功折罪。”学德无奈,只得将半疼半痛的尘柄,塞将进去,不上一二百抽,便丢了。那华氏正在兴头上,不想丈夫已丢了,便向他肩头上咬了一口道:“如何就是当官的一般,应付了事。”学德道:“娘,不是我懈怠,不知为着甚的,一到娘香美的东西内,再耐不得,就要来了。”于是二人困倦睡去。这正是: 不耻奴颜婢膝行,甘心箠楚受妻禁。夫纲凌替一如此,犹向人前假卖清。 次日清晨,高子兴同苟美都、希要得,齐来美家索东道。宾主一见,高子兴便谢道:“咋蒙恩哥费心,解我一结。”羊学德道:“这个该当。”美都接口道:“羊哥,我们今日来消咋日的东道。”学德道:“咋晚敞房等我,熬了一夜的眠,如何好叫他动手?”苟美都道:“如何?我说他会赖帐。我只问中人要,不然我是这等贱的。”高子兴道:“就是一个东道,这狗屁股亦不见贵。我有个故事,说与你们听。当初羊头上无角,狗头上原有角。那羊想狗的角,央鸡居间借了,再不肯还至今。鸡尚道:‘狗个角。’狗则云:‘要、要、要。’羊一心图赖,出口道:‘没,没,没。’”说罢,辨人齐笑起来。学德道:“待我进去问声。”学德进内,不料华氏已在中门后听了,见丈夫进来,便一把扯住胡须道:“你昨夜原与小杂种干那个,我养你廉耻,不出去打他,你好好随我上楼。”学德道:“我的美慧娘,既全我的体面,休挦害我的胡须。”遂一同上楼。那外面苟美都,爬在格,眼上偷瞧,下来对众人说知,众人即掩口进内窃德,只听华氏大发雷霆道:“谁家长进的男子,做那肮脏事。”学德道:“娘,你是伶俐的,怎听这干人哄?”华氏道:“别人或者有之,高叔这等人品,难道也会哄人?”学德忙膝行到华氏腿边道:“如你不信,你整起东道来与他们吃。我若与那小杂种,贴一贴身,油一句嘴,便二罪俱罚。”华氏道:“我的儿,他是我仇人,我倒去整酒与他暖屁股么?”学德道:“不是请他,他们笙箫、提琴都带来了,无非唱曲要酒。你在窗内听听,也是趣事。”华氏听得动兴,想他们那班人物风流可爱,便道:“罢了,饶你这遭,快去买东西,我与你烹调,只不许你在外放肆。”学德道:“不敢。”起来下楼,出外留住众人,道:“我房下闻得众位在此,又听我说各位曲子唱得好。她已应承,亲手整治。众人同我去买些肴僎美酒来。”于是众人各各带笑,一齐出门。这正叫做: 家人嗃嗃是佳谋,妇子嘻嘻贞亦羞,百意逢年犹未善,开门揖盗赴妆楼。 羊学德四人,买了肴酒,拿到厨下。华氏果然登时整出来,叫腊梅摆将出去。那高、希,苟三人,假逊了一回,然后坐定,叫一声请啊!但见: 人人动手,个个衔杯,狼餐虎咽,就似与鸡骨头有甚冤仇;马饮牛呼,却像与糯米汁是亲姊妹。正是吃一看三揭两,盘中一似云飞。眼晴近视的,休来人坐;牙疼的,吃了一半大亏。 须臾,盘光碟空。华氏窥见,又叫腊梅取些添换出来。学德斟了一回酒,众人都道:“酒冷。”学德便向内道:“酒冷了!”又饮一巡,众人又道:“还有些冷。”学德又向内道:“酒仍冷!”华氏起初听喊,心已不快,又听得喊叫,便十分大恼。下在中门后瞧看,却好学德提酒壶进去换酒,劈头撞着。华氏正在气头上,就是一大巴掌,打得甚响,外面听得真切。学德也不做声,向外走道:“这等可恶!我专打你这个酒冷。”众人心中俱疑,道:“他平日极怕的,怎一时振作起来?”及众人饮得高兴,你唱我弹吹,我唱你弹吹,果然绕梁之音,声彻云宵。那华氏始听得妙,倚着门瞧,后渐出中堂,立在屏后,或隐或见,引得这些小伙,越做出风流的样子来。及轮到高子兴唱,华氏便以手在屏上拍,隐隐赞妙。那高子兴刚在右手,坐在屏风侧边,正与玉人相对。他见此光景,弄得: 心儿内忐忐忑忑,意儿上倒倒颠颠。 坐立不安,心生一计,将脚把垫桌的砖头踢去。见桌不平稳,忙向屏风角边去寻瓦片,轻轻将华氏绣鞋上,捏了一把,然后垫好桌脚。他见华氏不动,知她有心,因一眼盯着华氏,华氏以手招他,便起身道:“列位且坐坐,我解手就来。”学德道:“不许逃席!”子兴道:“我肯逃么?”于是走到后边,见门半掩,便身挨进去。华氏一见便道:“高叔,不去饮酒,来此则甚?”子兴道:“多扰大嫂,特来致谢。”华氏倒了一杯茶,带笑道:“高叔,前闻得你好快乐。”子兴道:“她是过时桃杏,怎如大嫂是水上芙蓉。”华氏道:“我最怪人在东说西。”子兴乃向前搂住道:“我的心肝,对你焉有假心。”便去亲嘴接唇。华氏故意不允,把手内茶,泼了一身,便道:“你快出去!我明日打发胡子出去,你可早来,我与你说话。”子兴得了约,复出来赴席,不防那希要得早已窥破,见子兴说出恭去后,他也说出恭,跟到后边,亦进了门,隐在暗处,听得明白。见小高出来,也不冲破,随来席上坐一会,各人方散。 那学德回到内边赞道:“我的娘,你真显得好手段!”华氏笑道:“你不嫌我也罢了。”学德道:“有甚嫌你?只是这干人面前,不要你出头露脸。”华氏道:“啐!你就不该引他家来。难道牝生在额角上,见了人,就入了去不成?你既说这话,他们来时,我偏要出去见他。看你怎奈何我?”学德便以手自打脸,道:“只是我多嘴了!”可怜: 玩夫股掌上,何事不堪为。 却说高子兴,因华氏约她,次日绝早,打扮十分齐整,悄悄而去。不料希要得在家亦想道:“我哪些不如他?他两人眉来眼去,只要踢开我。若是大家弄弄,便罢了;不然,我搅断他的筋!他今朝必然早去,等我先去候他。”便先去了。那子兴刚到羊家门首,去门缝里瞧,见有人在内,仔细一看,却正是小希!心下便如中一拳,道:“这鬼头,怎么先来了?”忙做不见,踱了过去。那小希看见,便急跑出门,叫道:“高大哥何往,打扮得像去做新郎的?有甚好处,带挈我一带。”子兴道:“我去拜一朋友。”小希道:“小弟奉陪。”子兴道:“不敢劳。”小希道:“小弟没事,今日总要同你走走。”子兴千方百计,再洒脱不开,整缠了一日。 到次日,子兴恨道:“这天杀的,误我一日。那人不知怎的恨我!今日休走大道,由小路去罢。”及到羊家中堂,又见小希早在。问他道:“你因甚来?”小希道:“我的来,就是兄的来。”子兴道:“我与羊哥有话。”小希道:“我也有话。”二人坐了一回,子兴道:“去罢。”小希道:“你何往?我同你去。”子兴便发性,要与他相打。小希又微笑道:“我不曾得罪大哥,何必如此发怒?你要打就打几下。我总要跟着你。”子兴无奈,只得往苟家,向诸氏告知其事。诸氏道:“这个不难,但你不可忘旧。你去买四色礼来,我代你羊家去。”子兴忙去办备。 且说华氏,见他两人缠个不了,好不痛恨。至第三日,忽见一乘轿,抬个半老佳人进来。见了礼,便道:“我姓诸,苟美都是我的儿。前蒙羊大叔,全我性命,特备些须微物,来谢奶奶。”华氏道:“原来是诸奶奶,俱是通家,何必如此,请里面坐下。” 却说希要得,又来羊家巡哨。张见诸氏在内,便惊道:“好贼头!这着棋倒与他下着了,待我去寻蜊子,叫老羊回来破他。”不多时,学德果回。见是诸氏,见礼毕。华氏道知来意,便留待饭。饭后,华氏道:“叔叔今夜在。这里歇,我还有知情话对你说。”诸氏道:“只恐羊叔怪我阻他的兴。”二人笑做一堆,便叫轿夫回去。晚间,华氏多吃了几杯,便春心奔露,向诸氏道:“我与你结个姊妹,方好来往。我闻你与小高有情。姊姊,你试说趣味我听。”诸氏欣然道:“妹妹,那小冤家的行货子,真与人不同,塞到阴户内,就寻花心,牝缝塞满,令人好不休已,一阵阵丢去,也说不出那多少妙处。故此女人见他便先麻了。”说得那华氏,将身贴进诸氏,道:“你果是真心事,我也不说假。我原约他来一会,害我空等两日,却是何故?”诸氏道:“休要怪他。你们怎的露风,被小希杂种知了,抵死缠住,一步不离,所以来不得。今特着我来通信,明日接你到我家去,不知可否?”华氏道:“如此甚好。”遂叫胡子在楼下宿,她两个说笑一夜。 到次早,梳妆饭毕,华氏叫丈夫寻两乘轿来。学德道:“娘也要到哪里去?”华氏道:“你管我则甚?”学德道:“晚上好来接你。”华氏道:“谁要你接!”学德只得叫两乘轿,任她出门,不敢多问。诸氏同华氏到家,子兴已先在了。那华氏好脸皮,一把扯住道:“你害我在家等了两日。”子兴道:“我的娘,气死了人!被小希缠住不放,今日幸得见面,等不得了。”于是携手上床。华氏解了小衣,倒在床上,子兴将尘柄插入,正待寻花觅蕊,忽听得瓦上豁喇喇一声响亮,两人吓了一跳。却原来希要得约杨蜊子等,瞧着子兴进门,后有两乘轿进门,使用此计较。子兴害怕,连忙抽出膫子下楼,与苟美都大开了门。教了一回曲子,然后回家。又生一计,叫美都来道:“我雇一只灯船,叫你娘同华婶婶,俱男扮了,寂寂出门,上船玩玩。”美都去通知了。 不想子兴叫着一只灯船,又是个行不出的光棍王炎的船。他家一小使,叫做王龙,也在裤子裆左边住。少停,二妇带了巾帻,苟子领着上船。饮未数林,子兴与华氏,便进那船舱去了。王龙不见二人在席,只道他是弄挂子,向门缝一瞧,原来下面是个妇人,掇起双股,那子兴将尘柄咬住牝心,那妇人不住的打寒噤,正在要死要活的时候,王龙忙跳上岸,叫家长王炎来,轻轻进舱,一把拿住。诸氏带得有银在身,忙买王炎释放,还争多道少。那希要得又去寻羊学德,说船内有二三内眷干事,被人拿住,敬来邀你,赚他几两银子。羊老是吃这一碗饭的,便欣然同来。上了船,吃一大惊,只见华氏蹲作一堆,诸氏及高子兴都央求王炎。学德一时怒发,把王龙挥上几掌。那王炎、高子兴俱一溜烟走了。只存诸氏、美都,华氏已失去了小衣,希要得也脱身走了。 羊老气得话说不出。华氏反骂道:“狗亡八,你既是好汉,如何妻又被人诈害?”便装起势来,假要投河。羊老此时,羞极怒极,一推便落水了。诸氏母子,只是叩头。羊老道:“都是我自己不是,不该惹着他们。与你无事,去罢。”可怜华氏,未极云雨乐,性命顷刻间,这也是自取了。羊老回家,遂移在清凉门去住。却恨小高不过,监中牢头、禁子,都是平日相厚的,遇一起江洋强盗,便买嘱了他,一口咬定高子兴,后在狱中死了。你道内可惧的么?唯惧了她,自然把你如掌中儿,何事不忍为?人喜惧内,吾因集此段以为戒!第三段 为吝财烧妹遭殃 因爱赌媒妻幸富 诗曰: 承恩借猎小平津,使气常游中贵人;一掷千金浑是胆,家无四壁不知贫。 这首诗,单道古时赌博中,如晋桓温、袁耽,宋时刘裕、刘毅,皆赌博中豪杰。自后竟流为不肖之事,入其中者,未有不丧家败业。游手行丐。那笑话中,一人问道:“女转男身,有何方法?”一人答道:“将几个猪肚,缝成大袋,把女子盛在里头,煮几日便转男身。”问者不解,其人笑道:“终日在赌里滚,怕他不出膫子。”故不肖子弟,浪荡多端,赌为第一,或有成家,也千中仅一,然终不可为训。 话说成化年间,勾容县有个汉子,姓裴名胜,自幼好赌,立誓不嬴一二千金家当,再不回头。自己也有千两家业,不上几年,断送在几粒骰子上去了。看看赌净,衣食不足。其妻杨氏,原是旧家女儿,极有姿色,又贤慧,早晚苦劝不要赌,裴胜哪里肯听。及见赌到这个地位,料后来没有好结局,一时问哭了一场,就要投河。那裴胜知道慌了,把妻子送到岳父家里,安顿停当,便自己一溜走了。 那杨氏虽住娘家,她那哥嫂,未免不喜,自恨丈夫不争气,也自忍气吞声。未及一年,爹娘都呜呼了,却是哥哥杨二当家,他做人,银钱性命样值钱,多一个人,茶也舍不得多吃钟的,如何肯供妹子,不上十多日,便道:“妹子,留得爹娘在,养你过一世;如今爹娘没了,我又无什进头,人口添多,你妹夫又不回来,不知生死。何不趁你年尚青春,寻个好人家去,也是终身的事。”杨氏道:“哥哥,论来要养我一口,也是易事,怎要我改嫁?况且妹夫未必死,若是嫁了,日后回来怎处?”杨二郎道:“妹子是聪明人,俗语说得好:‘宁增一斗,莫添一口。’你一个人单吃饭,也须一日一升,一年也要三石六斗米,还有柴菜在外。一年极少也要六、七两银子,叫我哪里赚来?若说妹夫,千两银子,都完赌了,光身出去,几根骨头,不知落在那里,焉有回家日子?依我早嫁为炒!”杨氏听说也不好再应,只不做声。等哥哥转了身。垂泪道:“丈夫不争气,原靠不得哥哥,如何怪得他?”正在抹眼泪,只见杨二郎又走来道:“妹子,你不肯嫁,我还有好算计。你手里针指好,门首有间小屋,你一个尽好安身,替人家做些针指,我帮你些柴米,再等妹夫回来,却不是好?”杨氏信为真,满口应了。次日,就搬出去。 刚过了一月,柴米便不来济了。杨氏晚间便进去,见哥哥不出来。又去见嫂嫂,撇情不过,只得出来道:“姑娘,敢是缺柴米了?”杨氏道:“正是。”妓嫂进内,取出一块银子,约有钱多重,交与杨氏道:“你拿去用,以后须自己寻些活路,全靠不得哥哥了。”杨氏接银道:“当初哥哥有言在先,都是他包济,怎今说这话,叫我妇人家,哪里寻活路。”嫂嫂道:“姑娘,你哥哥念兄妹情分,原说帮助你些。若是长要,不如养你终身更妙,何必要你搬出?”杨氏吃个没意思,便把银子交还嫂嫂,走了出去。愤气起来,寻了条绳子,要去自尽。只听有人敲门甚急,杨氏只道是哥子回心转意,连忙开门。将灯照着,却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看他: 两眉白似银,双耳垢如漆;角巾头上包,筑杖手中执。举步先摇首,开口先打噎;龙钟一老翁,腰驼背不直。 杨氏问道:“我是寡妇,不知老人家,半夜三更,扣门则甚?”那老者道:“老汉是村头王老,平生恤孤怜寡,常周济人。今闻大娘子为哥嫂不肯接济,特送些钱米与你。”杨氏道:“嫡亲哥嫂,尚不见怜,我与你非亲非故,何敢受惠?”老者道:“说哪里话?济人须济急,此老汉本心。米在门首,可收进去。”老者竟自走了。杨氏拿灯去门外照,并不见人,好生疑惑。回首一看,果然地下一大袋米,有一二石多,袋结上挂着铜钱二千。杨氏想道:“我若吃这米完,也得半年,必然丈夫回来了。这米钱不是人送,定是神助。”于是望空拜谢,也不自缢了,将钱、米收拾停当,然后去睡。杨二郎见妹子两日不进去讨,心下想到:“妹子要甘心饿死不成?”便着个小厮出来打听了,回覆到:“姑娘房里,柴米甚多,一发好过哩。”杨二郎吃惊道:“是哪里来的?”其妻道:“她人才甚美,要寻个帮主,也极容易。只是别人知了,我们如何做人?但捉贼见赃,捉奸见双。事体未的,不可出口。你黄昏时看个下落,倘有动静,再摆布他,不怕他不改嫁。”杨二郎点头道:“是”。 到黄昏后,悄悄走到门首打听,不见一毫动静,连打听四五个黄昏,俱没影响,又与妻说知。其妻道:“养汉婆娘,极有算计。若待他做出事来,你我体面何存?不如趁早断送她个干净为妙。”杨二郎道:“怎样断送她?”其妻道:“这等败坏门风的,活在这里也没趣。待更深时,到她门首,放起一把火,岂不了帐?就是别人见了,也只道自家失火,岂不干净?”杨二郎拍手笑道:“好计较!不怕她走上天去。”看官,你道一个妇人独自住在门前,谁知至亲哥嫂去摆布他。正是: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那杨二郎听了妻子之计,就如奉圣旨,等不到次日,即吩付厨下,收拾干柴乱草,只等夜间行事。不料他夫妻算计时,那日游神已听得明白,飞奔奏与玉皇上帝去了。到了更尽人静,杨二郎便叫小厮搬了柴草,到了妹子门首,放一把火。这些茅草小屋,一时便烧的满天红。杨二郎正在那里看,只见火尾,登时横冲,入自己大屋,自己住屋也烧起来了。心下大惊,急赶进搬抢家伙什物,走到后门,懊悔不迭。及查看人、物,烧坏两个小厮;妻子去抢衣饰,被火烟冲倒,活活烧死。二郎慌在一团,天明方知烧死妻子,此是后话。 却说杨二发火烧时,杨氏刚正睡着,忽梦中听得有人,连叫“火发”。慌忙披衣起来,那火已烧在面前,心下慌得没主意,只是叫天。忽见那晚送米来的老者,从火里钻进来道:“大娘子,我来救你出去。”把杨氏驼在背上,从火里缓缓走了出去。直驼了一段路,才放下道:“大娘子,这火是怎样起的?皆因前日我送你米,你哥哥疑你做甚丑事,故夫妻设计要烧死你。不料天理昭彰,你倒不死,他的房子却尽烧了,又烧死了个把人哩。”杨氏道:“原来如此!蒙你老救我,真是重生父母!但如今到那里去安身?”老者道:“先到我家再处。”遂领着杨氏走到家里,推开大门,安顿一去处,与杨氏道:“大娘子坐住,等我进去点光来。”那老者进去。杨氏坐了一会,一个瞌睡竟睡着了。 天明醒来看时,原来不是人家,是个土地庙,那妆塑的土地,正与夜来救他的一般。杨氏醒悟道:“原来公公救我,料我日后还有些好处,不然屡屡救我则甚?”便起来拜谢土地,刚刚拜完,忽见一伙人,拿香烛进来。内中一个,叫做张小峰,常与裴胜相好的,见了杨氏,骇问道:“大娘子,怎么独自坐在庙里?”杨氏一头哭,便把丈夫不成器,出了门,及哥嫂逼嫁、放火烧我、感得土地救出的话,一一告诉。众人道:“你哥家事颇好,休说你一个,就是三五个妹子,也供得起,怎下这毒手。”内中一个是后来的,住在杨二后门,也说道:“千算万算,天只一算。昨夜火起时,四邻俱看见,有人站在半空,把几面红旗,遮好四边房子,单烧杨二一家。天明找寻妻子,已烧得黑炭样了,还在那里哭老婆哩。”众人听了都伸舌头道:“真是虚空有神明。”张小峰又问杨氏道:“裴胜哥出去几时了?”杨氏道:“将有年半。前日闻得哥哥说,已死了,不知是真是假?”张小峰笑道:“活活一个人在,怎么说死?”杨氏道:“莫非官人知些信息么?”张小峰道:“现在扬州钞关上,帮个公子的闲,终日骑马出入,好不阔绰哩!”杨氏道:“几时见他?”小峰道:“今年春头。”杨氏道:“我要去,可寻得着么!”小峰道:“一到扬川,就可见面。”杨氏道:“这里到扬州多少路?”小峰道:“有二三百里,还要过扬子江哩!”杨氏泣道:“这等我永世不得见了!不如寻个自尽罢。”小峰道:“不要忙,做找不着,加些盘费上去。我家媳妇,也是扬州人,明日要回娘家去。你搭了他船同去,岂不省便?”众人道:“妙极!”遂登时叫了轿来,抬杨氏到张小峰家去。杨氏拜谢众人,嘱道:“列位,奴家若寻得丈夫回来,再谢。但今日之事,切不可令我哥哥得知。”众人应允散了。 杨氏到了张家,次日便同他媳妇上船。张小峰赶来,拿一封书交给杨氏道:“见了裴兄,将此书交他。”杨氏拜谢开船。不多二三日,到了扬州,杨氏就借小峰媳妇家权住。那家知他贫穷守节,不胜哀怜,好好看待,逐日着人领她满街去撞,偏生不遇。一日走到个小巷,见一个,手拿壶酒,托着几盘点心,身上穿的褴褛,忙忙走进一个人家去。杨氏仔细看时,正是丈夫裴胜。原来裴胜跟个公子帮闲,好不兴头。但他虽落魄,旧家气骨犹存。那公子常倚势,欺凌平人,裴胜背地与同辈,说他短处,被公子听见,赶了出来。故此仍旧在赌场中奔走,博几个飞头钱过日子。那裴胜心下虽忙,眼却也清,一路进去,心里想道:“奇怪!巷头那个妇人,好像我妻一样。”放下点心,忙走出来,恰正撞着,便大叫道:“我的娘,千山万水,那个同你到此?”杨氏哭道:“人人说你发迹了,怎又是这个模样?”裴胜道:“那个对你说?”杨氏把小峰的书与他看。见上面写道:自从钞关叙别,倏尔又半矣。想仁兄吉人天相,得意境界,欣慕欣慕。兹为尊阃夫人,在令岳家苦守。令岳去世,日遭兄嫂阴害,几陷死地,幸神佑得全。某所目击,不忍坐视,特就便船送归。教下望乞欣留,不胜幸甚。通家弟张峦拜启方正看完,只见里边走个人来问道:“这内眷是兄什么人?”裴胜道:“这是贱内,特来寻我。”那人道:“既是尊眷,怎不里面去坐?”杨氏便走入去看时,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原来裴胜在那家耳房安身,只一张床,一张破桌。裴胜等他停了泪,问道:“到底怎的,说与我听。”杨氏将前后一一说了。裴胜怒道:“我迟日发迹,定摆布他。”那陪杨氏的小厮,也回了。是夜裴胜夫妇,少不得苦中作乐一番,然后睡了。 且说裴胜睡着,梦见个白须老者,叫道:“裴胜,我救你妻子来,与你发迹,何不将妻再赌一赌?”醒来却是一梦。天明起来,忽有人叫裴胜出去道:“外面俱传,令夫人天姿国色,有个崔六郎,手头有几万银子,叫你把妻子与他赌。肯不肯?”裴胜听了,正合夜间的梦,连应道:“好。”即写了“现赌活管”四个大字,贴在壁上。那人便去约崔六郎来。六郎道:“耳闻不如目赌,你把妻子与我看看。若果生得好,我就把一所当铺与你赌。”裴胜应允。遂引六郎到自己房边,远远站着,又设计把杨氏哄出来,六郎见了道:“果然好,和你交易。”原来裴胜,巴不得一拚,嬴他当铺;万一输了,妻子也好吃碗自在饭。那六郎是会弄手脚的,要稳嬴他个标致老婆。两下立起文契婚书,中见俱全。两个欢天喜地,把筹码摆出。不想裴胜随手掷的都是“快”,那六郎越弄手脚越是“叉”。不上几掷,把六郎的筹码剿的精光。众人道:“文契要花押了。”那六郎是爽利汉子,当下画了花押,把当铺交与裴胜而去。这裴胜方对妻子说出这事,杨氏甚喜,却骂道:“我事苦到此,若输时,你就送予别人?可见你赌博人终是不好。”又哭将起来。裴胜道:“我的娘!你若不来,我不发迹,目今得了两千,已满我愿,此后,再不赌了。”裴胜谢了中见,并谢了小峰的媳妇娘家。果然不复去赌,紧紧料理做起人来。 过了两年,将几百银子,买个官儿,夫妻轿马回到勾容,一洗当日之羞,二去塞杨二郎之口。其时是三月初头,那杨二郎自从那年放火烧妹,家业萧条,虽不至没吃没穿,也日逐支吾不来。闻得裴胜做官回家,心下大惊,想道:“若说妹子失火烧死,邻舍并没见尸,讨起人来怎么处?”过了二三日,只见裴胜带了杨氏,纱帽圆领,轿马凉伞,轩昂回来。杨二无奈何,只得出接。见了妹子,吃惊道:“你一向在哪里,却同妹夫回来?”杨氏道:“那日被哥嫂烧死,我跟这死鬼回来讨命。”杨二郎慌道:“当初悔听妇人言,致行那事。然而自做自受,你嫂子也烧死了,还讨甚命?”裴胜笑道:“这等说,尊舅那骨头,也要像我当年了;你妹倒没死,火烧那夜,就有神人送到我那里。”二郎更觉羞惭,道:“妹子念同胞手足情,妹夫高抬贵手,往事休提。”说罢,双膝跪下。裴胜夫妻,慌忙扶起,道:“你自不仁,我却不念旧恶。”杨氏掩口笑道:“多承火攻,烧得我有个出头日子。”那二郎满面通红。 话休烦絮。却说裴胜,自己将银钱付于家人,买辨食物,请客拜客,忙了几日。便一面寻张小峰,谢他二十两银,四个尺头。又捐资一百两,重建土地庙,夫妻亲去烧香设醮。那村中俱道:“裴胜败子回头,杨氏知恩报恩。”称个不了。毕竟赌博是最下的,把妻子来赌,是下之极了。倘若输了,便作世世话柄,岂不可耻!吾谓裴胜幸有个妻子在,不然,不愁不输膫子。好赌者,吾集此以为鉴。第四段 何瞎子听淫捉汉 火里焰远奔完情 诗曰: 人世姻缘亦最奇,变无为有甚难期;饶伊防御千般巧,早出重垣向别啼。 这首诗,单表人的姻缘有个定数。由今看来,定数虽不可逃,其中变幻,又不可测。明明是我妻子,偶起个风波,却失去了。明明不是我妻子,偶凑个机关,却又得了。其间离合,难以发举。 看官请听:话说湖州府清白镇地头,有百十户人家。内有一瞽者,姓何,起课最灵,远近皆来问卜,无有不验,因此人称他个号,叫做“赛康节”。每日间,任你没生意,除食用外,也有两多银子余剩,时附近有个杜家,见他生意好,把个女儿,叫做羞月,与他为配。不知那羞月极其伶俐,如何肯嫁瞎子?迫于父母的主意,纵没奈何,心下实是不快。 “赛康节”自得了这老婆,眼虽不见,但听得人人喝辨,道好个娘子,他便爱惜胜如金玉,只去温存老婆,把生意都丢冷了。间有人来问卜,也不甚灵验,十分中只好一二分生意。还有好笑处,正在那里要起课,想着老婆,竟摸了进去。任人在外边等候,就唤他亦不肯就出,因此生意更不济了。这叫做: 祇食恩爱好,那顾利名高。始信无锋刃,教人骨髓焦。 看官,你道何瞎子只管摸进去做甚?因他耳朵里常听人说,瞎子的老婆,从没个不养汉的。他惟恐妻子做出这样事来,故此不时摸将进去。适一日,羞月正在灶下烧火。何瞎子走进房去,将手向床边一摸,不见;向马桶边一摸,又不见;复摸到吃饭的桌边,也不见!便叫道:“娘在哪里?”羞月对他一啐道:“呸!你只管寻我做甚?”瞎子道:“我闻得像有脚步响呢?”羞月道:“有这等奇?我卧房里,哪个敢来?”那瞎子道:“像有人说话响呢?”羞月道:“呸!着鬼了,影也没有,却说恁般话。你不要痴,你老婆不是那等人,不是我夸口,我若肯养汉,莫说你一个瞎子,再添几个瞎子,也照管我不来!”何瞎笑道:“我方说得一句,就认起真来。”依旧摸了出去。正是: 只因一点水,惹起万波涛。 却说隔壁有个小伙,叫做乌云,绰号又叫火里焰。这乌云到处出热,凡有人央他,极冰冷的事,有了他就像火滚起来,故人取他的浑名,叫做“火里焰”。他与何家,仅一壁之隔。何瞎因没了眼目,一应家使用的,都相烦他,遂做了通家弟见。羞月叫他叔叔,他叫羞月嫂嫂,穿房入户,不以为意。这时何瞎夫妻斗口,他刚在厨下整饭,闻得羞月的话,心下忖道:“怪不得我到那边去,嫂嫂频把眼儿描我,我因好弟兄,不曾在意。这样看起来,我不要痴了,把块好羊肉,丢在别人口里去!等我去混一混看。”便悄悄地走入羞月卧房来,恰值羞月正在便桶小解,见乌云走来,忙把裙儿,将粉白的屁股遮好。乌云笑嘻嘻的道:“嫂嫂解手啊!”便向袖内摸出一张草纸来,双手递过去,道:“嫂嫂,头一张不要钱!”羞月劈手打落道:“叔叔,这事你做得对么?还不快走!”乌云应前道:“是,就走。”及回头看,羞月并无怒容,却一眼看着他走。走回家想道:“有趣,口儿虽硬,眼儿却送我出来。且不要忙,明日少不得要央我,那时随机应变。” 到了明日,羞月果在隔壁叫道:“乌叔叔,你哥要托你个事。”那乌云听得,便麻了三四分,忙应道:“来了。”急跑过来道:“嫂嫂要做甚的?”羞月笑道:“昨日言语唐突,叔叔莫恼。”乌云道:“怎敢着恼!妓嫂就掌我几下,亦不恼。”更歪着脸过去道:“嫂嫂,试打一下看。”羞月笑道:“我有手,也不打你这涎面。与你说正经话,哥哥这会忙,有包碎银子,烦你去煎。”乌云道:“当得。”接住银便去了。这羞月见他走了,叹口气道:“我前世有甚债,今世遭这个丈夫!多承乌叔叔在此走动,我看了他,愈伤我心,几时按纳不下,把眼去送情,他全然不解。陡的昨日走进房来调戏我,我假意说几句,甚是懊悔,故今日又唤他来安慰他。天吓!这浅房窄户,且那瞎物又毒,半刻不肯放松。就是要做,哪里去做?”叹了口气,便靠在桌上假睡。 不一时,乌云煎了银子,竟奔羞月房里来。见她瞑几而卧,便轻轻用手去摸她的奶,摸了这个,又摸那个。羞月只道是瞎子摸惯的,不以为意。乌云见她不问,又把嘴靠在羞月的嘴边,把舌头捞一捞。羞月把头一扭,方见是乌云,忙起身道:“叔叔难为你。”只见布帘外,瞎子摸进来,道:“难为叔叔,快烧钟茶与他吃。”乌云答道:“自家弟兄,怎说这话。”辞别回家,不胜喜道:“妙!舌头还是香的。这事有七八分了。”暗笑道:“这贼瞎,看你守得住否?”有诗为证: 为着佳人死也甘,只图锦帐战情酣;致教踏破巫山路,肯使朝云躅倚栏。 却说羞月,见乌云去了,心下亦着忙道:“亏我不曾喊出甚的来,只说‘难为你’三个字;幸瞎子缠到别处去,还好遮掩。若再开口,可不断送了他!”若道:“冤家,你也胆大,摸了奶,又要亲嘴,我若睡在床上,连那个东西也干了去了。冤家,你空使了心,那瞎子好不厉害,一会也不容你空闲。我就肯了,那个所在是戏场,你也怎得下手?”一头想,一头把只卿儿来摇。适乌云又走来,见她地下一只红绣鞋儿,忙拾起来笑道:“嫂嫂好小脚儿!”宛似那: 红荷初出水,三寸小金莲。 羞月道:“羞人答答的,拿来还我。”乌云就双膝跪下,将鞋顶在头上道:“嫂嫂,鞋儿奉上。”羞月一笑来抢,乌云就乘势拦腰一抱,正要伸手去扯她裤子,只听得门响,那瞎子又进来了。乌云忙放了手,把身往地下一倒,如狗爬了数步,闪到后窗,轻轻跳出窗外,向羞月摇手讨饶。只见那瞎问道:“娘和谁笑?”羞月道:“我自家笑。”何瞎道:“为什么笑!”羞月道:“我又不着鬼迷,你只管走进走出,岂不好笑?”何瞎亦笑道:“今日没生意,我丢你不下,故来陪你。”一屁股就羞月身边坐下。乌云见支吾过了,始放心走回家去,恨道:“贼瞎再迟一会进来,便被我上钓了。吃这贼瞎撞破,叫我满肚子火,哪里发泄?我看嫂嫂,十分有情于我,怎得个空,等我两人了了心愿,死也甘心!”想了一会道:“妙!妙!我看她洗香牝的坐盆,傍着我家的壁,待我挖个孔儿,先遮好了,等她来洗时,把手去摸她一把,看她怎生答应?” 忙去安排停当,侧耳听声。闻得倾汤水响,乌云便走去,拿开壁孔,瞧将入去。只见羞月把裤儿卸下,坐去盆中去洗。乌云看得亲切,便轻轻将手向屁股跟前,香喷喷的牝儿内一摸。那羞月只道是什么虫之类,猛的叫了一前,道:“呀!不好了!”何瞎忙忙摸来问道:“娘怎么了?”羞月转一念,晓得是乌云做作,便遮掩道:“好古怪,像有个虫在我脚上爬过。”何瞎听罢,也丢开去了。却说乌云,把这只摸牝的手,闻了又闻,道:“种种香气俱好,只有这种香气不同,真是天香!怎不叫人消魂?明日不到手,我须索死也!”想了一夜。 次日早晨,晓得何瞎子生意是忙的,他便钻入羞月的房中去。羞月见了笑道:“叔叔,你心肠好狠,怎下得那毒手?”乌云跪下道:“嫂嫂,可怜救我一救!”羞月道:“冤家,不是我无心,那瞎就进来了,如之奈何?”乌云道:“此时生意正忙,有一会空,把我略贴贴儿,就死也甘心!”羞月见说得动情,便不做声,乌云便去解她裤儿,搂抱上床,忙把那物插了进去,正要抽动,只听得脚步响,羞月道:“不好了,来了。”忙推开,立起身来,一头系裤子,一头走到房门边立着,推乌云快去。乌云回到家中,那个物事,直突突不肯软,流延不了,又听了一会,瞎子出去了,乌云又走到窗子边道:“嫂嫂,我再来完了事去!”羞月道:“莫性急,弄得不爽利。我想一计,倒须在他面前弄得更好。”乌云惊道:“怎的反要在他中可弄得?”羞月道:“你莫惊。我已想定了,你下午来,包你饱餐一顿。”有诗道: 欲痴熬煎不畏天,色胆觌面恣淫奸;不怕人羞并人憎,又抱琵琶过别船。 其时乌云半信半疑,到下午走过来,见何瞎和羞月共凳儿坐着。羞月见乌云来,即对何瞎道:“你去那边凳上坐坐,我要管只鞋儿,你坐在这里碍手碍脚。”何瞎应一声,便起身去,睡在春凳上,羞月向乌云点点头,乌云轻轻挨过来,就在那凳上,各褪下小衣,紧紧地搂了抽送,抽到百十来抽外,里面有些水来,便不免隐隐有些响声。那瞎子目虽不见,耳朵是伶俐的,问道:“娘,什么响?”羞月道:“没什么响。”何瞎道:“你听,响呢!”羞月道:“是老鼠数铜钱响。”瞎子道:“不是,青天白日,如何得有?”乌云见瞎子问,略略轻缓,那响亦轻,何瞎子便闭了嘴。乌云又动荡起来,此番比前更响。何瞎道:“娘,又响了。你听得么?”羞月道:“不听得。”何瞎道:“你再听。”羞月道:“有甚人在屋里入牝响,偏你听得这许多响!”乌云此时不动,又不响了。何瞎道:“好古怪!”乌云忍耐不住,那响声又发作起来。何瞎道:“又响哩!”羞月道:“我只道是什么响?原来是狗舐冷泔水响。”何瞎道:“不像。”乌云又住手,歇了一会,渐渐又响起来。何瞎道:“明明响得古怪。”羞月道:“啊!是猫嚼老鼠响。”何瞎道:“不是。”不想乌云弄在紧溜头上,哪里住得手,哪里顾得响?越抽得狠,越响得凶!何瞎道:“古怪!古怪!这响,响得近了。娘你再听听。”羞月也正在酥麻的田地,含糊答道:“是响,是响,是隔壁磨豆腐响。”何瞎道:“不是,不是,等我来摸看。”便立起身来。乌云早已了事闪开,羞月忙去坐在坐桶上,却是响声已歇了。羞月道:“哪有甚响?偏你耳朵听得!”何瞎站住脚,侧耳一听道:“如今不响了。”却亦疑个不了。 你道这大胆的事,也敢做出来?正所谓“聪明的妇人,赛过伶俐汉”。以后二人情兴难遏,又碍着瞎子,妇人便心生一计。把些衣服浸在脚盆内,以屁股向上突起,叫乌云从后面插入,假装在搓洗衣服,凭他抽送,入弄其前。虽后面人与前面入,响前不异,而瞎子闻知,却更不疑。方明好了。不想两个淫心愈炽,日日要如此,便日日洗衣服;时时要如此,便时时洗衣服。晴也洗,雨也洗,朝也洗,夕也洗。那瞎子不知听了多少响前,心下疑道:“就有这许多衣服洗?”心中便猜着了九分九。 一日,又听得响,何瞎故意自己要出去,走从衣盆侧边过。约近,便装一个虎势,突然扑将过去,果摸着两个人,便一把扯住衣服喊道:“是哪个奸我的老婆?”死也不放。乌云晓得瞎子的利害,忙把衣服撒下,跑了。瞎子拿了这件衣服,跳出大门,喊道:“列位高邻!有人行奸,夺得他的衣服在此,替我认认,好去告他!”只见走出几个邻舍来,把衣服一认道:“这是火里焰的。”瞎子听了愈怒道:“这狗骨头!我待他胜若嫡亲兄弟,如何也干那个勾当?”内中有一个人道:“阿哥待得他好,阿嫂难道不要待他好的?”众人都笑起来。有一个老成的人劝道:“何先生,我劝你,你是个眼目不便的人,出入公门,一不便;打官司又要费钱,二不便;像这不端正的妇人,留在身边,她日后没有大祸,必有逃奔,三不便;依我众人劝你,叫乌云完了地方上的事,陪了你的理。把这个妇人,送回娘家去,别嫁了人,这是长便。若留在身边,你喜她不喜,恐你的身子不保,请自三思。”何瞎子听了这一段话,点点头道:“这话有理!这话有理!”于是进内去,四周一摸,却摸不着妇人,那妇人反唠唠叨叨,说她的有理,被瞎子一把扯住那妇人的耳朵,都咬开了。正值她的娘家有了人来,便领回家去。那乌云浼出一个相知弟兄,安排几桌酒,请了地方邻里,又凑了几两银子,托了好弟兄,与何瞎子讨了羞月,搬去他方居住去了。 古来说得好:“盛粪箕对着支苕扫。”再无话说,况何瞎是个瞽目之人,只该也寻个残疾的做对,讨这如花似玉的妻子,怎不做出事来?如何管得到厎?看官,你道是否?第五段 浪婆娘送老强出头 知勇退复旧得团圆 诗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人骨髓枯。 这首诗,乃昔日纯阳祖师,叹世人堕迷色欲、精髓有限,不知进退,致精竭髓枯,未有不丧身绝命者。因说徽州府休宁县,有一人姓陈名简,家事甚殷,年至五十,才生一子。七岁时,便请先生命名上学。因对先生道:“学生年老,止生此子,欲取一名。今观俗称,非金即玉,孩子恐折他福,须取低微些;非猫即狗,又近于畜牲所生。求先生取一名,只要微贱些,不近于禽兽就罢了。”那先生道:“便取为先生何如?”陈简道:“又来取笑了。世上最尊贵者,莫如师范,小儿焉敢呼此?”那先生道:“你不知道先生的苦处:第一要趋承家长;第二要顺从学生,第三要结交管家。三者之中,缺了一件,这馆就坐不成了。如何不微不贱?”陈简道:“先生戏言耳!也罢,‘先’字改了‘生’字罢,就叫做‘生生’。”固取名为“生生”。 这生生却也领意,读十余年书,虽不大通,粗粗文理,却也解得出。不觉十八岁了。生生嫌名字不好,又不好改了父的命名,只得去了一个“生”字,换个“鲁”字,叫名“鲁生”。父亲与他娶了一房妻子汪氏,做亲一载,汪氏腹中有五个月身孕。徽州乡风,儿大俱各生理。陈简便打发鲁生出门道:“是男儿之志在四方,岂毙于妻儿枕边!”陈简即兑了五百余两本钱,交付鲁生,又托表弟蒋尚义与他作伴,并嘱规戒非为。择了日,鲁生只得拜别父母,安慰汪氏,哭离妻房,同了表叔而去。 却说他二人离了徽州,拿这五百两银本钱,走到地头倾销,买了南北生熟药材,去到北京货卖。到了下处,寻了主人,堆下药材,乱了两日。那鲁生自离了妻室,好生难过,思量一知音朋友,或次或唱,消遣度日,便与行主人说知。那主人就如敬父母一般,便举荐一个人来。那人姓马,绰号叫做“六头”。为何叫做“六头”: 坐在横头,吃的骨头,跟人后头,看的眉头,睡的丫头,奉承的鼻头。 这马六头,帮闲称最,蔑片居先。一进鲁生的寓处,帮衬十分,奉承第一,那鲁生与他,竟成了莫逆,一刻不离。尚义有时劝戒道:“此等人不可亲近他。”鲁生只是不听,也只得罢了。不想二人说得入漆,便诱入那勾栏中去玩耍。鲁生偶见一个娼妇,生得身材小巧,骨骼轻盈,虽无五、七分颜色,倒有十二分妆扮,灯下看来,俨然一位仙子!那鲁生便春兴勃然,又有那六头在跟前,一力提掇,自然耍上了道儿。鲁生便回了寓处,取了五十两银子,并换药材的四疋缎子,拿去院中,送与鸨儿,以为初会之礼。那鸨儿连忙定桌席、叫戏子,花攒锦簇,吹弹歌舞,做了三日喜酒。一应赏赐,俱出六头之手。因蒋尚义说话锁碎,吃酒也没他分了。一连就在他行中,耍了好几时。不想这鲁生嫖的妓者,叫做桂哥,年纪一十八岁,却有一身本领。吹得,弹得,唱得,吟得,写得,饮得,所交俱贵介公子,在勾栏中也数七八的妓子。这鲁生不过生意人出身,吟咏不消说起,即打差之资,亦在鄙吝半边。那桂哥眼界极广,哪里看得在心?故此鬼脸春秋,不时波及。那鲁生天是聪明人,用了百十余两银子,讨不得一个欢喜,心中深自懊悔。一日回寓,对表叔尚义道:“我不过因一时寂寞,错了念头,用去百十余两,讨不得半点恩情,反受了十分调谑。真是悔恨!”那尚义忙举手道:“老侄恭喜!俗语说得好:时来撞着酸酒店,运退遇见有情人。老侄若怕凄凉,何不寻个媒人,娶个处女,早晚也可服侍。就是饮食汤水,也得如心。”鲁生欣然道:“老叔之言正合予意,快叫马六头来,寻媒说合,我实一时挨不得了。”尚义道:“须另寻媒,这六头包会误事!”鲁生道:“老叔不知,这些事他还周到。”遂叫了六头唤媒。寻着一家姓邬名遇,只有二女,长年二十岁,次年十七岁。六头帮衬,鲁生相看,中意了邹大姐。便择日行聘,入赘进门做亲。其酒水花红,便鲁生打点。银两送到邹家,及期进门行婚。礼毕,上床就寝。只见那邬大姑,先脱得赤条条睡在床上。鲁生认作闺女,以津唾润了牝口,将阳物轻轻插入半寸,问道:“你疼么?”邬大姑道:“不,不。”鲁生心中道:“北方地土丰厚,此物也宽容易进。”便将阳物用力一耸,直尽了根,又问道:“你疼么?”邬大姑又道:“不,不。”鲁生方知非真花去,乃以阳物极力耸叠,自首至尾狠抽一二千抽,邹大姑弄得淫水淋漓,口中沉吟不绝,弄了一二更次,鲁生一泄如注,事毕,将白汗巾讨喜,清晨一瞧,但见些臜点污秽,并无一毫红意。那鲁生心中甚是不悦,忙唤六头来问道:“昨夜做亲,满望一个处子,原来是个破罐。媒人误事,乃至如此!”六头道:“我见人物尽好,又价廉功省,十分起意,不知又是破的。我去寻媒人来问她。”去不多时,媒人便到。鲁生扯出外边,轻轻的道:“你如何将破罐子哄我?”媒婆道:“这样一个女娘,没有二、三百两银子,休想娶她!我见官人少年英俊,知轻识重的人,后来还要靠傍着你,故再三劝减,送这一位美人与你为伴。就有些小节,也须含糊过去,你倒争长竞短起来!”鲁生道:“到是后婚,却也无碍;若有了外遇,如何同得一块!”那媒人便笑嘻嘻地道:“官人,你原不知她。她前夫病体沉重,必定要她过门冲喜,一嫁三日,新官人已死。我闻大姐说,他那行货,极其妙小,况病重的人,做得三日亲,进得不上一个头,后边这一半,还是含花女儿哩!”鲁生也笑道:“倒是再醮也罢了。”于是留媒人并六头饮酒,又做三朝五日,极其丰盛。 摆了几日酒,酒毕,未免又动起色来,二人上床。这番交媾,非比前日。那鲁生把那阳物刚插进去,邬大姑便在下边淫声浪气,没口的叫:“我的亲亲,你探得我心花子上,才得爽利,若只管横截竖截,我好过不得。”鲁生道:“我知你那心花子,生在哪里。”邬大姑道:“你抽着,待我对你说。”于是鲁生将阳物往上一顶,大姑道:“下些儿,下些儿。”鲁生又往下一顶,大姑又道:“再上些儿,上些儿。”鲁生便往当中连顶几十下,大姑将身子凑着,连声叫道:“着!着!”不觉两下俱丢。一次,鲁生问道:“你如何干事,就要叫起来?”大姑道:“我们这边乡风是这样,不像你们南边人不出声,不出气,入死牝的,一般有甚情趣。” 鲁生被此淫情所迷,于是把卖货的银两,都交她收管。那大姑陆续私积,一、二年间,也偷了一、二百金在身。那鲁生渐渐消乏起来。着五百余两出门,嫖了百十余两,讨大姑去了百十两,又被大姑私窃一、二百两。况时运倒置,买的买不着,卖的卖不着,有多少利生出来?只剩得百十两银子,心中甚是惊慌,把银子依先自管,家中使费,亦甚俭薄。邬大姑一门,原是吃惯用惯的,如何爱得清淡?便不时寻闹起来。鲁生无奈,只得以此物奉承,正合了邬宅的家法。那鲁生便渐渐地黄瘦起来,染成一病。 一日,鲁生从窗下经过,听见里面唧唧哝哝说话,他使伏在窗下潜听。听得邬二姑道:“我瞧姐夫囊中之物,也不多了,又且病体恹恹,料没有久富之日。姐姐你贪他甚的?不如照旧规,送他上香。你年纪尚小,再寻一个富贵的,可不有半世的受用!”大姑道:“你言虽有理,但怎么下得这手?”二姑道:“姐姐差矣!我北边女人,顾什么恩义!趁早结果了他还有好处。再若执迷,被人看破,便没下梢了。”正是: 呜呼老矣,是谁之嗟? 不可错了念头!大姑道:“好倒好,只是有病的人,如何肯兴起来?”三姑道:“姐姐,你又不聪明了。病虚的人,虚火上升,只须把手去摸弄,定是硬的,定要干的。今夜你莫完事,假意解手,我来替你上床。任他就是有手段的,也要一场半死,断要上香了。”这叫做: 隔墙虽远耳,窗外实有人。 她二人在房中计较停当,却被鲁生在窗下听得明白,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惊讶道:“好狠女子,竟要置我死也!原来是惯做此道的,悔也何及?”于是急忙出去,对蒋尚义道:“适才邬二姐对姐姐道,我囊中有限,病又不好,莫若趁此病时,姐妹交替,送我上香,今晚就要行事。倘若他来,如何对敌?事在危急时,请你商议,有甚计较,可以救我?”尚义道:“老侄恭喜!还是你家祖宗有灵,使你闻知。但祸由你自作,好色心胜,所以有此。也罢,侄妇既换得妹子,老佳难道换不得表叔么?若果真话,我便打磨军器,暗藏于房中,待她来时,着实杀她一阵,教她弃甲曳兵而走,以后再不敢上香了。”鲁生道:“准在今夜。老叔作速打点,千万救我一救。不然,千山万水出来经营,倒死于妇人之手。可恨!可痛!”二人计较停当,蒋尚义便到药店中,撮了几品兴阳药料,自己修合应验良方。又把剪刀将尘柄下的毛剪去,只存一、二分短毛在上,以便厮杀。 却说晚间,鲁生上床先睡,邬大姑随后上床,果然去摸弄鲁生的阳物。那鲁生已知,心下不动,无奈此物不做主,竟自硬挣起来。大姑便以身跨在鲁生身上,百般拨弄,不觉春风已完一度。大姑便假要小解,走到妹子房中去了,鲁生忙掀帐子,爬下床来,换了尚义上床。不一会,二姑亦来上床了,两人搂在一块,亲嘴咂舌。二姑把手去拨弄姐夫的阳物,那独眼先生,便一时暴怒,挺身昂举。假姐夫即爬在二姑身上,将尘柄头向牝中一顶,那二姑只道是好吃的果子,不想吃这一下,便叫道:“啊哟!轻些。”假姐夫又尽力向内插进二三寸,那二姑咬牙忍痛,只是把屁股退缩,熬得假姐夫以两手捧住股臀,把阳物尽根没脑的抽上三四千抽,那二姑初时,还只是疼,到了此时,内里如榻皮一般,牝口唇窗粉碎,动也动不得,又奈这假姐夫像揉面的一般,揉个不了,又抽了一二千抽,此时更难受了,遂要出声来,哀告道:“姐夫,你且停一会罢。”假姐夫道:“原来是姨妈,我只道是你姐姐,既承姨妈爱我而来,必竟还要饱我而去,还求忍耐片时,不然却不把前边来意埋没了么?”二姑只得忍了一会,他又狠砍狠磨一千余,那牝内外有如数百刚针,在那里剩的一般,又被他研个不了,真正是觅死觅活,再三哀告道:“姐夫饶了我罢,我再不敢捋虎须了,不然就要死了。”假姐夫见他哀告苦求,哭将起来,量也够他受用了,乃将束子咽下,那久蓄之精,已射在二姑牝中了。临起身又叮嘱道:“姨妈,明日千万早来!”二姑道:“且看。”于是一步一拐地去了。尚义亦换了鲁生上床,邬大姑也钻来睡了。当下两不提起。 次早,鲁生起来,对尚义道:“老叔,昨夜若非你冲这一阵,我定为泉下之鬼了。我仔细想来,总不异娼家行径。倘后边又计较出甚招数来,则我还乡不成了。想当初出门时,爹爹付我本银五百余两,在此三、四年,已耗去了四百多了。有甚颜面回家,莫若离了此妇,连往他乡,别寻经济,赚得原本也好回家,去见父母妻子。”说着,泪如雨来,蒋尚义道:“老侄之梦醒了么?如今之计,作速写一离书,再送她几两银子,叫她另嫁,此为上策。”二人计定。 再说那二姑,被尚义这一遭入捣,杷牝底都弄塌了。那牝口边红肿起来,那牝缝都肿密了,要小解也解不出来。里面又急又涨,无法可疗,因对大姑道:“亏你怎生挡得他起?”大姑道:“也只平常,有甚凶猛。”二姑道:“这个人如何得死,若要他上香,再一吹我到先上香了。”话犹未了,只见鲁生同蒋尚义进来。那尚义看住二姑,只是好笑,因道:“请邬爹出来说话。”邬遇出来,鲁生道:“小婿一为身体有病;二为本钱消折,不能养育令爱;三为思乡之念甚切,今特拜辞岳丈。奉上离契一张,白银五两,乞将令爱别寻佳偶,我叔侄今日就要起身了。”邬老吃惊道:“你夫妻无甚言语,为何忽有此议?”忙叫大姑出来。那大姑便哭道:“我和你一心一意,又无别的话说,怎忍得丢我而去?你就要回来,也多付些盘缠与我,好再守你。”鲁生道:“如此反为不便。我若不来,你靠谁供膳。”遂将离书、银两,付与老邬,立刻收拾行李,拜别出门。时只有铺盖二副,皮箱二只,拜帖盒三个。叫人挑了,离了北京,竟往湖广做干鱼生理。 自此,鲁生把妇人念头,竟如冰雪一般。与尚义将这百多银子,一心一意做了十余年,已赚起数千金来。二人装载在苏州阊门南势街发卖不题。 却说鲁生之妻汪氏,自丈夫出门,生了一子,名润发,已上十八岁了。汪氏见丈夫不回,便打发儿子同公公出来寻访父亲消息,也做些干鱼,在阊门外发卖。心内急于寻亲,鱼一时又脱不得,他使对牙人道:“我不过十余桶干鱼,要一时发脱,便贱个几两也好。”店主人同牙人道:“这个容易。”鲁生偶在侧边听得,便大怒道:“你几桶干鱼,折也有限。那行价一跌,我的几千两干鱼,为你一人折去多少。”彼此一句不投,便相打起来。润发就把鲁生推了一跤。鲁生便去叫了蒋尚义来,并跟随的人,赶到船边,要去扯出那小伙子来打。不想船舱里爬出一个老人家来,正是陈简,见了鲁生喝道:“谁敢打?”鲁生见了,忙向前拜见道:“爹爹为何到此?”尚义亦向前相见。陈简道:“适才那小子,就是你的儿子,呼做润发,同我四处寻你不着,故要贱卖,幸喜是你。”忙唤润发出来拜了父亲,并拜了蒋叔翁。便一同到鲁生寓处,卖了干鱼,一齐回家,夫妻父子完聚,算帐时,赚了三千余两。鲁生即分一半与尚义道:“不是老叔救我,焉有今日?” 此后,夫妻在家享受,润发出门贸易。看官,你道尚义虽识得妇人情弊,规谏无用;若非鲁生自己急流勇退,性命不保。客边宿娼娶妾者,可奉此段为鉴!第六段 马周嗜酒受挫跌 王公疏财识英雄 诗曰: 酒能害德且伤生,多少英雄遭辱侵;饮酒知参恶旨意,不为所困方称贤。 这首诗,单道人生不可嗜酒。醉来天不怕地不怕,逢贪财色,得这酒助起气来,每不能遏抑,任你不敢做的、不敢说的、不便说的,都做出说出。不知不觉,毕竟小则辱身败德,大则亡身丧家,所以当日那神禹恶旨酒,式公悔过而作诗,至今画为龟鉴,你道酒是可过饮的么?要必如至圣之不为酒困、无量不及乱才好。然世人未必能学。其次则莫如知改,我今说个始初嗜酒,后来知改发迹,出人意料,与看官们听听: 话说唐太宗时,有一才子姓马,名周,字宾王,系博州庄平人氏。他孤身贫寒,年过三句,尚未有室,自幼精通书史,广有志气谋略。只为孤贫无援,乏人荐拔,所以神龙因于泥淬,飞腾不得,每日抑郁自叹。却又有件毛病不好,生得一副好酒量,闷来时只是饮酒,尽醉方休。日常饭食,有一顿,没一顿,都不计较,单不肯少了酒。若没有钱买时,便打听邻家有喜事酒时,即去撞捞坐吃,及至醉来,发疯骂坐,不肯让人。这些邻舍被他聒噪得不耐烦,没个不厌恶他。背地皆唤他“穷马周”,又号他“捞酒篱”。那马周听得,也不在心上。正是: 未达龙虎会,一任马牛呼。 且说博州刺史姓达名奚,素闻马周明经有学,便聘他为本州助教之职。到任之日,众秀才携酒称贺,不觉吃得大醉。次日,刺史亲到学宫请教。马周被酒醉坏,爬身不起,刺史大怒而去。迨酒醒后,方觉忙往川衙谢罪,被达公责备了许多说话,马周唯唯而退。每遇门生执经问难,便留同饮。支得俸钱,都付与酒家,兀自不敷,依旧在门生家捞酒。一日吃得大醉,两个门生,左右扶住,一路歌咏而回,恰好遇着刺史了,前导喝他回避。马周酒愈醉,胆愈大,哪里肯避!嗔着两眼倒骂起人来。此时,连刺史见他醉得无礼,只得当街又发作了一场。马周当时酒醉不知,兀自口中骂人不止。次日醒后,门生又来劝马周去告罪,马周叹口气道:“我只为孤贫无援,欲图个进身之阶,所以屈志于人,今因酒过,屡遭羞辱,有何面目再去鞠躬取怜。古人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个官儿,也不是我终身之事。”说罢,便把公服交付门生,教他缴还刺史。仰天大笑,出门而去。一路想道:“我屡次受辱,皆因在酒上坏事,好不可恨!从今再不吃酒罢了。”一路自怨自艾,忽然想起“惟酒无量不及”乱句,不觉失声道:“有了,此后只是减半罢了。我此去冲川冲府,谅来没甚太遭际,除是长安帝都,公侯卿相中,有能举荐如萧相国、魏无知的,讨个出头日子,方遂平生之愿。”遂望西迤迳而行。 不一日,来到新丰市上。天色已晚,便拣个大大客店,踱将进去。但见许多商贩客人,驮着货物亦在进店安歇。店主王公迎接,指派房头,堆放行旅。众客各据坐头,讨浆索酒。王公看小二搬运不迭,好似走马灯一般。马周独自个冷清清的,坐在一边,没半个人来睬他,心中不忿,拍案大叫道:“主人家,你好欺负人,偏俺不是客,你便不来招顾么?”王公听得,便来取科道:“客官,不须发怒,那边人众,子何先安顿他。你只一位,却容易的,但是用酒用饭,只管吩咐。”马周道:“既如此说,先取酒来。”王公道:“用多少酒?”马周指着对面的大座头上一伙官人道:“他们用多少,俺也用多少。”王公道:“那五位客人,用五斗好酒的。”马周道:“也用五斗罢。有好嗄饭尽你搬来。”王公便吩咐小二,一连暖五斗酒,放在桌上,并肉菜摆下。马周举瓯独酌,约莫吃了三斗有余,按下酒肚,便不吃了。讨个洗脚盆来,把剩下的酒,都倾在盆内,脱下双靴,便伸脚下去洗濯。聚客见了,无不惊怪。那王公暗暗称奇,如其为非常人,安顿他歇宿了。同时岑文本,昼得有《马周濯足图》,后有烟波钓叟题曰: 世人尚口,吾独尊足。口易兴波,足能陟尘。处丁不倾,千里可逐。劳重赏薄,无言忍辱。酬之以酒,慰尔仆仆。今尔忘忧,胜吾厌腹。吁嗟宾王,见超凡俗。 马周安歇了一夜。次日,王公早起会钞,打发行客登程。马周身无财物,想天气渐热了,便脱下狐裘,与王公作酒饭钱。王公见他是个慷慨之士,又嫌狐裘价重,再四不受,道:“客官身不便,下回补还就是了,这个断不敢领。况客官将来大有发迹,必非庸流,岂是少此房钱者,小老已知矣。”马周兄他执意不受,乃索笔题诗壁上,曰: 古人感一饭,千金弃如苁;匕箸安足酬,所重在知己。我饮新丰酒,狐裘不用抵;贤哉主人翁,意气倾闾里。 题罢,庄平人马周书。王公见他写作俱高,心中十分敬重,便问:“先生如今何往?”马周道:“欲往长安求名。”王公道:“可有相热的寓所么?”马周道:“没有。”王公道:“先生此去,必然富贵,但资斧既空,将何存立?老夫有个甥女,嫁在万寿街卖馍赵三郎家。老夫写封书,送先生到彼作寓罢了。更有白银三两,权助路贺,休嫌菲薄。”马周感其厚意,只得受了。王公写书已毕,递与马周。马周道:“他日寸进,决不相忘。”作谢而别。行至长安,果然是花天锦地,大不相同。马周迳问到万寿街赵卖馍家,将王公的书信投递。 原来,赵家积世卖这粉食为生。前年赵三郎已故了,妻子王淑英在家守寡,管理店面。这就是王公的外甥女,年纪也有三十上下,却甚丰艳胜人。这王淑英初时坐店卖馍,神相袁天罡一见,大惊叹道:“此妇面如满月,唇若红莲,声响神清,山根不断,乃大贵之相。他日定为一品夫人,如何屈居此地!”偶在中郎将常何面前,谈及此事。常何深信袁天罡之语,吩咐苍头以买馍为名,每日到他店中闲话,挑拨王氏嫁入,欲娶为妾,王氏全不瞧睬。正是: 姻缘本是前生定,不是姻缘莫强求。 却说马周来到头一日,王氏先得一梦,梦见一匹白马,自东而来,到她店中,把粉馍一口食尽,自己箠手赶逐,不觉腾上马背,那马忽化成火龙,冲天而去。及醒来满身身热,思想此梦非常,旦起直至将午,犹在想梦不休。恰好忽一堂堂书生进店,递上书信。王氏展开看了一遍,见来的姓马,又身穿白衣,想起梦来心中大疑,就留下作写,一日三餐,殷勤供给。那马周吃她的,便似理之当然一般,只是持心饮酒,不敢过醉。这王氏始终不怠,甚是钦敬。不想邻里中有一班轻薄子弟,平日见王氏是个俏丽孤孀,常轻嘴薄舌,在言挑拨,王氏全不招惹,因而罢了。今见她留个远方单客在家,未免言三语四,生造议论。王氏是个精细人,耳边闻得,便对马周道:“贱妾本欲相留,奈孀妇之家,人言不雅。先生前程远大,宜择高枝栖止,以图上进,若埋没大才于此,枉自可惜。”马周道:“小生情愿为人馆宾,但无路可投耳。”言之未已,只见常中郎的苍头,又来买馍。王氏想着常何,是个武官,必定少不了个文士相帮,乃问道:“我这里有个薄亲马秀才,乃博州来的,是个饱学之士。在此觅一馆地,未知你家老爷要得着否?”常苍头应道:“甚好!待我去禀知来迎。” 原来,那时正值天旱,太宗降诏,凡五品以上官员,都要直言得失,以凭采择。常何亦该具奏,正要寻个饱学,请他下笔,恰好苍头回去,将王氏说话禀知。常何大喜,即刻具帖,遣人牵马来迎。马周谢别了王氏,来到常中郎家。常何见他仪表非俗,好生钦敬,当日置酒相待,打扫书房,安顿歇下。次日,常何取白金二十两,彩绢十端,亲送到书房中来,以作贺礼,才将圣旨求言一事与马周相议。马周道:“这个不难。”即时取笔,手不停挥,草成便宜二十条。常何逐一看过,叹服不已,连夜命人缮写。 明日早朝,进呈御宽。太宗皇帝看罢,事事称善,便问常何道:“此等见识议论,非卿所及,卿从何处得来?”常何拜伏在地,口称:“死罪,臣愚,实不能建白,此乃臣家客马周所为也。”太宗问道:“马周何在?可速宣来见朕。”黄门官即宣旨,迳到常中郎家,宣了马周。到了午门,常何引进金銮见驾。拜舞已毕,太宗问道:“卿何处人氏?曾出仕否?”马周奏道:“臣乃庄平县人,曾为博州助教,因不得志,弃官游于京都。今获观天颜,实出万幸。”太宗大喜,即日拜为监察御史,钦赐袍笏官带。马周穿了,谢恩而出,仍到常何家拜谢举荐之恩。常何重开筵席,置酒称贺。至晚酒散,常何不敢屈留他在书馆,吩咐备轿马,送马爷到王奶奶家去。马周忙道:“那王氏原非亲戚,弟前日不过借寓其家而已。此妇明眼施惠,理法自持,其令人可敬!”常何闻说,大惊道:“御史公有宅眷否?”马周道:“惭愧,家贫未娶。”常何道:“那王氏看来具双识英雄的俊眼了。既然未娶,弟想袁天罡,曾相此妇有一品夫人之贵。御史公若不弃嫌,明日下官即去作伐何如?”马周感其恩侍殷勤,亦有此意,便道:“若得先辈玉成,深荷大德。”便仍歇下。 次日,马周又同常何面君。其时突厥反叛,太宗正遣四大总管出兵征剿,命马周献平虏策。马周在御前口诵如流,句句中了圣意,便改为给事中之职。常何举贤有功,赐绢百疋。常何谢恩出朝,吩咐从人,便路引到买馍店中,要请王氏相见。王氏还只道常中郎来,是要强娶她作妾,急忙躲过,不肯出来。常何乃叫苍头找个邻妪来,将为马周求亲、并马周得官始末,俱托她传语进去。王氏方知情由,向时白马化龙之梦果验,即时应允。常何便将御赐绢匹,替马周行聘。赁下一所大屋,教马周住下,择吉与王氏成亲。百官都来庆贺。正是: 分明乞相寒儒,忽作朝家贵客。 王氏嫁了马周,把自己一家一伙都搬到马家来了。人人称羡,也不在话下。且说马周做官,不上三年,直做到吏部尚书,王氏淑英封做夫人。这马周,太宗时时召见议事,把从前嗜酒性情都改换了,绝不致酒误事。忽一日,新丰店主人王公知马周发迹,特到长安,先去看外甥女,方知改嫁的就是马周。王公大喜,忙到尚书府中投贴。马周夫妇知了,接入相见,设酒厚待。住了月余,要回,苦留不住,马周只得将千金相赠。王公哪里肯受。马周道:“壁上诗句犹在,一饭千金,岂可忘也?”王公方受了,作谢而回,遂作新丰富室。 再说达奚刺史因丁忧回籍,及服满到京,问吏部家宰即是马周。自知先时得罪,不敢去报名补官。马周知此情,忙差人再三请见。达奚无奈,只得入府请罪。马周扶起,道:“当年教训,本宜取端谨学士。彼时嗜酒狂呼,乃马周之罪,后已知过,改悔久矣,贤刺史无复追忆也。”即举达奚为京兆尹。京师官员见马周度量宽宏,各个敬服。后来马周与王氏富贵偕老,子孙显荣。 看官,你道马周若不知节饮,则新丰店不礼于王公;即礼于王公,粉馍店断不礼于王氏;此二处即幸兔矣,常中郎家,岂乏美酒?为给谏时,宁少酒钱?当宣召见驾时,又不知作何狂呼矣!诗曰: 一代名臣属酒人,卖馍王媪亦奇人;时人不具波斯眼,枉使明珠混俗尘。第七段 小光棍浪嘴伤命 老尼姑仗义报仇 诗曰: 皆锋轻试受刀锋,自是狂且种毒凶;地下尚应锥刺血,人间哪可疾如风。浴堂殿上辞何丑,猪嘴关边罪岂容;不识如席碰氏子,至今萋菲玷英雄。 这首诗,单道人不可枉言生事,自取其祸;若只胡言乱语,其祸犹小,至于造捏或认丑,玷闺门,必至丧身。昔日,有张老开店生理,其女甚有姿色。对门鄂生流涎,百般求亲。张老因鄂生轻狂,不许。又有一莫生来求,遂欲讨之。鄂遂大怒,捏播莫与张女有奸。一日,莫生刚到张店买物,店中报知。莫因踱到里边望望,鄂在对门看见,便走过去,喊道:“捉奸!”一时哄到地方。那莫生虽说得明白回去,那女子却没意思,一索子吊死了。地方便把莫生逮送到官,道是因奸致死。莫生无处申说,屈打成招,断成绞罪,整整坐了三、四年牢。一日遇着个恤刑的来,看了招稿,出一面牌,亲要检尸。众人大都笑道:“死了三、四年奸情事,从何处检得出来。”那恤刑临期,又出一面牌,道:“只检见枕骨。”众人一发笑疑不解。却不知女人不曾与人交媾的,其骨纯白;有夫的,骨上有一点黑;若是娼妓,则其骨纯黑如墨。那恤刑当日捡骨,其骨纯白无黑,如是枉断了。究出根源,放了莫生,便把鄂生去抵命。这岂不是自作自受!但此犹有怨的,更有丝毫无涉,只因轻口浪舌,将无作有,以致离人骨肉,害人性命者多有之。 话说嘉兴县有个人,姓应,名时巧,绰号赤口,也是在闲汉行里走动的,生平好看妇人。那一张口,好说大话,替膫子作体面,以此为常,全不顾忌,常与人角口生事,因加他个美号,叫做赤口。年近三十岁了。一日到街上闲踱,见一个讲命妇女,有许多人围看听讲,应赤口也挨进去,仔细看他,其有姿色,又说得一口好京话。赤口着实看了一会,走了开去,暗忖道:“好个佳人!可惜我没带银子,若带得几分,好和她扳一通话。”正在路上自言自语,忽后面有人叫道:“应大哥,看饱了么?”赤口回头看时,却是隔壁做“白日鬼”的邹光。邹光道:“这样妇人,虽然美好,终是人看乱的,也不值钱。一个所在,有位绝色的雌儿,你可看不?”应赤口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邹光道:“你看见,包你魂散魄消。”赤口便垂涎道:“千万带我看看。”二人说说笑笑,走到一个新开的巷里来。邹光道:“在这里了。前面开一扇避觑门的便是,你过去打一网看看。”应赤口正颜作色,走去向门里一瞧,瞧见屏风后,果然有个妇人,在那里闲话。生得如何,但见: 风神妩妩,体态媚娜。眼如秋水澄波,眉若春风拂柳。金钗半蝉乌云上,翠凤斜飞,珠珰双垂,绿鬓边明星正灿。轻笼玉笋,罗衫儿紧衬樱桃。缓步金莲,绣带儿秀飘杨柳。真个是搪一搪,消磨障;行一步,可人怜。 应赤口看了几眼,果然标致非常。连忙走回来,对定邹光,把舌一伸道:“我眼里见过千千万的女子,从没这样一见消魂的。”邹光道:“如此美人,看她一眼,准准有三夜睡不着哩。但我一向想来,再没一个念头,看来是没想的罢了。”应赤口道:“有甚没想?只要有个入门诀,便包得停当。”邹光道:“你说得容易,看你有什么入门诀。你若进去讨得钟茶吃,我便输个东道给你。”应赤口道:“要到手也是容易的事,只吃她钟茶,有何难哉?讲定了,吃茶出来,东道就要吃的。”邹光应允。这应赤口便打点一团正经,慢慢地踱进门去,叫一声:“大哥在家么?”那女娘全没些小家子气,不慌不忙,略略地闪在屏风背后,应道:“早间出去,还没有回来。官人有甚话说,可便说来。”赤口假意道:“怎么好!一件紧要事,要当面商量,特地许远走来,又会不着。”那女娘道:“既有要紧话,请坐了,等会就来。”赤口暗想道:“只是讨杯茶吃了走的好。若她丈夫回来,看破机关,像什么模样?”因道:“我还有别事要紧,没功夫在此久等。有茶乞借杯吃了,转转再来相见。”那女娘便走入去,叫小厮拿一杯茶出来。应赤口接来吃了,便起身出门。两个便去销销东道,自不必说。 且说这女娘的丈夫,叫做林松,这女娘姓韩。原开大杂货铺,因林松折了本,改了行,出去贩卖药材,十数日前方才回来。新搬在此巷中居住。一向朋情,俱各不知。事有凑巧,这邹光有个分房哥子,名邹福。平日与林松最好,因林松去探他,邹福治酒与他接风。刚刚邹光同应赤口撞到,邹福便留住做陪客。酒至数巡,邹福便问林松道:“外面也有美貌女子么?”林松道:“也有,但到底粗蠢,比不得我们这里的妙。”邹福道:“老哥是好风月的,只怕长久在外,未免也要活动的了。”林松道:“如今生意淡薄,哪有闲钱去耍?但我一向在外,不知我们这里也有个把儿么?”邹福道:“我不听得说有。”应赤口便道:“老尊台,敢是好此道么?这里有个绝妙的,几时同去看看?”邹光道:“什么所在?”应赤口道:“你也忘记了,就是前日去讨茶吃的那个。”邹光道:“莫胡说!那是良家,怎么去得?”应赤口卖嘴道:“不敢欺,区区前日已先打个偏手哩。”林松道:“兄的相交,我们怎好去打混。”邹福道:“此道中不论,明日大家去混混。”林松道:“请问这家住在哪里?”应赤口道:“就在新开巷里。”林松便疑问道:“这家门径是怎样的?”应赤口道:“进巷三、四家,低低两扇新避觑门的就是。”林松听说,越生猜疑,却又问道:“那妇几多年纪?”应赤口道:“有二十三、四岁了,一副瓜子脸,略略有两点麻的。”这几句说得林松目瞪口呆,心中火发,暗道:“罢了,我才搬到此处,未上半月,便做出事来;则以前我出门后,不知做了几多了,今后还有甚脸见人!”便作辞起身。那邹福又道:“我们总吃到晚,一起人送老哥到那家去歇,何如?”林松道:“我明日来邀罢,只恐此兄不在府上,没有个相熟的名色,不好进去。”应赤口道:“就说是我应时巧主荐去的便了。”林松记了他名字,径自别了。正是: 轻薄狂生,两片飞唇。死堕拔舌,生受非刑。时时爽口,个个伤心。 却说林松听了应赤口那通话,走将回去,把韩氏百般凌逼,要她招出与应时巧通奸的事来。那韩氏不知来由,又不曾认得应时巧,突然有这句话,竟不知从哪里说起,任他狠打,无所承认,真是有冤难诉。要寻个自尽,又恐死了,此事越不得明白。哭了又哭,想了又想。这林松至次日,又狠打一顿,务要她说出来。韩氏捱到夜深,瞒了丈夫,竟一溜烟走了。 林松次日起来,不见韩氏,左右邻家遍寻,俱说没有。只道应赤口做了手脚,把她拐去,连忙去寻邹氏兄弟,告诉这段情由。邹福、邹光方才晓得林松新搬,赤口所说,即伊妻子。当日不该留他作陪,悔之不及。那邹光心下了然,只是不好说出,指赤口去看情由,只得道:“兄枉尊夫人了。那人平日口嘴不好,捕风捉影的话,不知说过多少,怎么认真起来?如今尊夫人既不见,他现在家,拐逃的事,也是决无的。但他口过陷人,就着他寻出,将功补罪也好。”那林松便向县衙告官,作证即是邹福兄弟。那知县立刻差人,把应赤口捉到堂前审问,确实赤口不知一些情节。此时,赤口亦自懊悔不迭。知县见不肯招,韩氏在逃,歇不得手,遂把来监了。一面出张缉牌,差人探寻。整整缉了半年,并没影响。 一日,邹福兄弟来见林松,道:“尊夫人实不是应赤口拐去,他受苦也够了。我们意欲当官保他出来,慢慢把他去寻出尊夫人来,还兄罢了。”林松道:“我如今也明晓得那事是全假的了。只可恨他当日说得凿凿可据,以假作真,毫无顾忌,致我割破恩爱,妻子逃亡。也罢,如今看兄份上,凭二兄去保能。”邹福兄弟欣然别了回去。 次早,邹光出名,当堂把应赤口保了出来,嘱他留心查寻林家娘子。不想应赤口被他保出,料人难寻,惟恐再入,不出三日,便一溜风,也不知哪里去了。林松心下便疑他们是做一路,特地放应赤口走的。又到县里递呈,把这事一肩,都卸在邹光身上。知县大怒,忙差人把原保会去,打了二十板,发在监内,要待应赤口出来方放。这也是邹光不端,图奸韩氏,引起应赤口作这场祸祟,所以也受些风流罪过,报应报应。 那邹光又坐了一年,韩氏、赤口俱无踪迹。邹福逐日去求林松,要他方便。林松肯了,那县官作对,决然要待两个拿得一个,方才释放。只得罢了。 且说应赤口大数将尽,逃去三个年头。一日想起,事经三年,料已歇下,且回到邹家探个消息看看,遂收拾起身回家。一日走到慈定庵门外,不觉两足疼痛起来,心下想道:“日间入城,有人识得,现在脚疼,不如在庵内歇息,等到夜黑好走。及走入去,只见佛堂上,站着个后生师姑在那里烧香。仔细看去,生得甚是标致,不觉又打动往常时高兴,注目饱看。只见佛堂后走出一个老尼来,见了赤口,似惊慌样,忙叫道:“应官人,一向不见,哪里去来?”原来这些光棍,常在庵观闲撞,故此尼姑都认得他。赤口含糊答应,犹一眼看着那后生师姑不置。那老尼忽然笑容可掬,忙叫师姑道:“拿茶来!应官人吃。”时天色已晚,老尼道:“应官人就在小庵吃些夜饭进城罢。”应赤口欢喜道:“只是打搅不便。”心下暗喜道:“若得那小师姑陪饮,死也甘心。” 那老尼同小师姑进去片时,便掇出素果酒菜来,请应官人坐下,她俩师徒左右奉陪。那应赤口竟魂飞天外,快乐不过,不觉吃得沉醉,老尼两个便道:“应官人,我扶你去睡罢。”便叫三、四个尼姑有力的,将绳索捆了他手足,扛到后面菜园树下,也弄了一二个时辰。那应赤口渐渐醒来,叫道:“哪个捆住我?我不走,快解了,好用力奉承哩。”只见那俏师姑向前来,就是一掌,道:“你原来就是应赤口,我不是别人,就是林松的妻子韩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在我丈夫面前胡言乱语,捏我与你有奸?害我至此,我只道今日寻你不着,哪知冤家路窄,巧巧送来。”又是一掌,将口咬将下去,将应赤口肩头上肉,整整咬了一块下来。那应赤口惊个半死,也不知痛,哀告道:“我的娘,原来就是你。我也在监牢生了半年,还饶不过我么?”那韩氏将鞋对他嘴上,没命地打。赤口便喊:“地方,救人啊!”老尼恐怕事露,反受其害,忙拿把利刃,走来对定赤口顶下,尽力一割,正叫做: 霜刀应斩流言子,老尼谁媲侠气饶。 应赤口被老尼杀死了。这韩氏唬得抖做一团,道:“如何处置?”老尼便吩咐,埋在园角里,不得走漏风声不题。原来,韩氏只因那年林松逼勒,逃在慈定庵出家,日夕烧香,惟愿谗人应赤口厚赐报应,三年来日日如此。这一日应赤口回来,神使他入庵避早,被老尼看见,定计报仇,甚是快活。 且说邹光在监中,足足坐了三年,因赤口缉获不着,知县便把他顶罪,发去松山驿摆站。邹光和解人商量:“歇了一夜,等我去哥哥家讨些银子做盘缠。”解人晓得邹福是他哥子,他走不得的,便放他去,约在邹福家里会齐起身。邹光应声便走,心下想道:“虽然相交几个兄弟,不过是酒肉往来的,哪个肯来资助?”便去告求,也是枉然。不如放出旧时手段,更快稳些。于是信步一走,走到城外慈定庵边来。此时天色已黑,只见庵内扯起天灯,便暗想道:“一向听得慈定庵尼姑身边有钞,不如去捞他一遭,料没有空过的。”等到二更尽,便爬上墙,从天灯竿上溜将进去。望见老尼,还在佛堂打坐,便向旁边巷里走进去,轻轻把巷门橇开,抓了把沙泥一撒,讨个骂着。不想,这头房间,就是韩氏的。那韩氏自见杀赤口之后,心惊胆战,惟恐有鬼。此时正朦胧睡着,听得沙响,便叫道:“应赤口,我与你原是没仇,只因你平白污口,害我名节,逃此出家。鬼使你前日自来送死,我杀你报仇,还不伏罪么?好好退去,他日我做些功课超度你罢了。”那邹光听得明白,说出一身冷汗,急依旧路,从墙上爬了出来,又爬城而入。走到家敲门,邹福听知声音,开门放入,问道:“什么事?这等忙。”邹光便把发去摆站,寻取盘缠,在慈定庵得了韩氏、应赤口踪迹,一一说明。邹福欢喜道:“如此也脱了你的身了,待天亮叫林松来同去。” 兄弟睡了一觉,天色微明。邹福兄弟,便去邀林松,说明前事,各个明白,三人一径走到慈定庵来。林松见妻子果在殿上,做早功课。起头见丈夫走到,吃了一惊,道:“我已出家了,你又来此为何?”林松故意说道:“特来为应赤口讨命!”韩氏面如土色,不敢做声。林松道:“你且说来,尸首在哪里?”韩氏只得把前日赤口到此,老尼认得,杀他报仇,现埋在后园,一一说明。林松听得哭道:“我的妻,你受了三年无头冤枉,今日我才解释矣。”韩氏见丈夫回心了,遂大哭起来。邹福道:“是我兄弟造化,省得解去了。” 说罢,只见解差寻到。邹福说明情由,同一干人归家吃饭,商量一二。走到县前,正值坐堂。解人带了邹光,过去禀道:“昨日解邹光起身,路过慈定庵,已得了应赤口、韩氏两人消息。”知县道:“既两个在一处,就该拿来见我。”解人道:“韩氏做了尼姑,应赤口十日前傍晚,走到慈定庵内歇脚。老尼认得,说与韩氏,师徒将他杀了,尸首现存……。”知县惊道:“这等说来,他两个奸情定没有的了。那吃酒时说话,因何而起?”邹光才把那年讨茶赌东道的话禀明。知县道:“原来为此。”便差人到慈定庵,把韩氏、老尼唤到。韩氏将三年前劈空冤枉的事哭诉,又把前日应赤口进庵、老尼杀死禀过一遍。知县听了甚是怜她,乃对老尼道:“应赤口造语陷入,罪不至死。你既事焚修,当方便为门,只该扭来见我,如何便杀了他,这须偿命的。”老尼道:“自从韩氏到庵三年,日夕悲痛,冤枉无伸。老尼听了,恨不得一朝撞见,食其肉,寝其皮。彼时他来,韩氏不识,老尼说知。韩氏说冤家路窄,扭他拼命。男女不敌,若尼气愤,藏刀杀死是实。杀一无义,伸一冤枉,甘心偿命的。”韩氏忙道:“老尼虽然下手,原是为着妇人,自然是小妇人偿命。望爷爷释放老尼。”老尼又道:“这个使不得。你既非主令,又非下手,沉冤始白,又囚狱抵命,这是我害你了。青天爷爷,还是老尼抵罪为是。”韩氏又哭禀道:“说哪里话来,我所以不死者,为死得不干净耳。漏夜逃到她庵,原图报仇,蒙她收留,供养至今,仇恨已报,无能报恩也罢了,哪有累她抵命之理?自然是小妇抵死。”二人争个不了。知县道:“你两个不必争,听我公断,应赤口诬污良妇,致韩氏几乎丧命,罪无可赦:老尼抱侮杀之,虽应抵命,而义侠可宽,拟准赎徒;着应族领尸,韩氏名下,追给埋烧银二十两;韩氏清洁无瑕,若林松领回完聚;邹光引领赤口,看妇成狱,本宜拟徒,已受杖监已久,释放宁家。”当下立了案卷,众人叩谢出门。韩氏仍愿归庵,林松百般谢罪,老尼着实劝回。自此夫妻更加恩爱,这韩氏足迹再不到门前了。后来奉事老尼,胜似父母,及老尼死了,犹为之戴孝,终身不忘,以报其德。 看官,你看应赤口,只一场说话不正经,把性命都送了,可见出好兴戎,招尤取祸,都从这一张口起。君子观应赤口之事,亦可以少儆矣。第八段 多情子渐得美境 咬人虎散却佳人 诗曰: 苦节从来世了难,况教美少倍更阑;子规夜半窗前咈,唤得孤衾泪未干。 这道诗,单说人家不幸有了寡妇,或年至五十、六十,此时火气已消,叫她终守可也;若三十以下,二十以上,此时欲心正炽,火气正焰,驾烈马没缰,强要她守,鲜克有终,与其做出事来再醮,莫若早嫁为妙。 话说沛县地方,有个善里。有一黄家,兄弟三人,各娶妻室,皆极少艾美貌。不料三弟兄相继而亡,留下寡母六十余岁,伴着媳妇过活。大媳妇索氏,年二十七岁,唤索娘;次余氏,年二十三岁,唤做余娘;三丁氏,年十九成,唤做丁娘。余、丁二氏无子,惟索娘生有一子,方才四岁,会说话了。这三个寡妇,念一时恩爱,俱誓不再嫁,共抚此子,以替黄家争气。一日间,三个妇人同在门前闲玩,忽见一个后生走来,生得甚是俊俏,真不下那: 何郎傅粉口,陈平冠玉时。 这后生唤做华春,年才弱冠。看见一门三美,娇香艳色,只管注目看着,呆立不去。余娘、丁娘见他看得着迹,便在门后闪着,独索娘偏立出身来,道:“你看得像意呵,再看看!”华春只得走开了去。索娘尚不肯丢他,直扑出门外来卖俏。那华春回头,见妇人又来看他,他便复转身来,仍一眼盯着妇人,并不顾地上高低,不觉失足,一跌便倒,三个妇人一齐笑将起来。那索娘道:“有天理,跌得好!”华春爬起道:“见了活观音,如何不拜。”只见那三个妇人,你扯我,我扯你,一阵笑声,都进去了。这叫做: 空房悲独立,欣遇少年郎;何必相勾引,私心愿与偿。 索氏归到房中,想道:“不知前世有甚冤孽,今朝撞看这冤家,好叫奴摆脱不下。这要他交上不难,我想戏文上的西门庆,金莲都是做出来的。世上哪有不贪色的男子汉,只是我的房里,她二人常来玩耍,如何勾引得他来?思量了一夜。” 及至天明,梳洗罢,吃了早饭,便出门去瞧。只见那后生,却早在对门等着。彼此眉来眼去,此昨日分外看得火热。那华春便把头点唇弩,索氏掩着口儿在门内笑,华春看见她笑,便逼近来,索娘又闪入去了,急得那华春如出了神的一般。 少顷,索娘又抱个小孩儿出来,向那孩儿道:“我的儿呵,你长大了,不要学那不长进的游花光棍,想香扑儿耍耍。”那华春会意,忙在袖中摸出副银牙挑来,对孩子道:“哥儿,我与你换了罢。”他把香扑儿一撮,抢到手来。那孩子哭起来了,便把牙挑递与他。索娘道:“儿呵,走过来。这是臭的,不要他。”以空手向外一丢,道:“唷……,飞去了。”便把牙挑藏在手里。又教孩儿道:“你骂他狗贼,偷了我的香去。”那华春在门首,走上走下,正要从门里跨来,索娘又抱孩儿进去了。华春只得退步。她又抱了出来,以手儿向外招了两招。华春正要走进去,只见一个婆婆、两个小妇人,一齐出来看街耍子,华春只得踱开了。正是: 花心故使人倾唾,惹得游蜂特地忙。 不题她婆媳进去。且说华春,听她门首,寂然无声,知她们已进去了,暗想:“停会那个必定又来,待我贴着西首门傍,待她来时,打个措手不及。”立未久,只见索娘果又出来,正在门外一望,华春将身一闪,竟狼抢进来,便双关抱住,连呼道:“我的娘,你急煞我!”索娘吃一惊,道:“你好大胆!有人撞见,怎么了。”华春道:“这是偏街,没人走的,亲个嘴去。”索娘道:“还不快走!定要我喊叫起来。”早被华春的舌尖塞在口里了。那华春忙伸手去摸它的牝儿。索娘忙把手一格,道:“啐!忙做甚的?你晚上来,我领你进去。”那华春便心花都开,欣欣的去了。 到了晚饭后,即走去黄家左右守候。却说那黄家,只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管家,又是耳聋的,将晚关门,早去睡了。索娘假意看管门户,把门轻轻地开了半扇。正要探望,只见华春已在面前,连忙扯入,关了门。悄悄带他上楼,藏在房中,附耳道:“我去就来,你不要动响。”索娘恐余、丁二人到房鬼混,因先去余娘房里坐下,道:“好闷人,日里倒混帐罢了,怕的是晚,怕的是睡。”余娘道:“睡不着,真个难过。”只见丁娘接口道:“你们难过,便寻个甚的弄弄。”索娘道:“这件东西,有的时节倒也不值钱,如今没了,比宝还贵哩,哪里去寻?”大家笑个不了。华春听得火热,逐步挨到那板凳儿边去窥看,灯下见索娘固佳,而余娘亦佳,丁娘更佳,那尘柄不觉昂然竖起,只听得索娘道:“我坐立不牢,去睡罢了。”丁娘道:“只是说睡,倒像有人在房里等你的一般。”余娘道:“倒是瞧我们的那后生好。”索娘道:“也用得着,你去叫来。”丁娘道:“叫来有得与你,余娘自要受用了。”余娘道:“她以私意窥圣人。”索娘道:“不要争,明日都赏你们用用。”余娘、丁娘道:“等看瞧。”大家笑了一场,索娘忙回到房中,推倒华春在床,只恨这裤儿脱得不快。两人搿得紧紧的,只碍隔壁有人,不敢大刀阔斧。怎见得: 蛱蝶穿花,金鱼戏水,轻勾玉臂,硬帮帮。紧紧粘磨,缓接朱唇,香喷喷。轻轻娇喘,一个久惯皮肉行,自能满意佳人;一个重开酒饭店,那怕大肚罗汉。可惜贪却片时云雨意,坏了一世松柏心。 华春弄到兴头上,便有一些动荡声息。索娘恐怕人知,忙以两手搂住,又把两脚勾住,凭他轻轻抽送。虽是了局,终觉不畅。华春道:“这样不爽怏,有本事也使不出来。我的娘,你有甚计策,把她们齐弄来,才得爽快。”索娘道:“短命的,你吃一又要扒两了。”华春道:“不是扒两,像这样碍手碍脚如何做事?”索娘道:“待我算计,只是太便宜了你。”将次天明,索娘打发华春去了。心下一想,便把一本《春意》放在房中桌上。余娘刚走进房来,索娘故意把书向袖中一缩。余娘便道:“什么书?与我看看。”索娘道:“你看不得。”余娘道:“你看得,我也看得。”便向她袖中摸出那书,一看笑道:“你看这做什么?”索娘道:“消遣耳。”余娘道:“你差了,愈看火愈发,怎了?”索娘道:“我还有个煞火的东西在。”余娘道:“一发都与我看看。”便一把搂住索娘,向她袖中去摸,果然摸出一个东西来,仔细一看,乃是个猪尿胞做的,长五、六寸,有一把来大。余娘看了笑道:“像是像,便怎的用法?”索娘道:“走来!我教你。”余娘道:“我不要,你自己用我看。”索娘忙把余娘的裤儿扯下,抱那物乱塞将进去,脱进脱出,抽了一歇,问道:“娘,妙么?”余娘道:“真个妙,但到底是肉对肉的更妙。”索娘道:“你晚上来,我与你同睡,还有件最妙的试试。”两下遂散。 至晚,华春又来。索娘道:“一个有些意思了,少停,如此这般,我说来,你做着就是了。”华春躲过,只见余娘不招自来,说道:“我来陪你睡,你把那个我看。”索娘道:“你先睡了,我拿来弄就是。”余娘果脱了衣服上床,索娘吹灭了灯,同华春脱了衣裳,摸上床来。索娘把余娘双脚掇起,把个身子横跨余娘腹上道:“乘进来了。”华春在索娘背后跪看,听他说,便把尘柄插了进去。索娘道:“我抽动了。”华春便抽送起来,抽到百来抽上,索娘道:“这东西可妙么?”余娘道:“这个宛似人的,又热又不软不硬。”正是: 点心动跳,无不中窍。 真个妙极。索娘道:“后头还妙哩,我如今狠耸你看。”华春便声耸起来,直至数百上,弄得余娘一道麻土来,那牝儿就是鸭儿权食的一般,华春一觉酥了,便伏到索娘背上,余娘却是两人做作,到那极快活的田地,也将错就错,见二人压得太重,便轻轻溜只手,把华春的卵袋一挤,华春失声道:“啊哟!”索娘对余娘道:“莫高声,实是那后生。我爱他,找他在此,怜你独宿,叫你来同乐尔。”余娘道:“这是趣事,明说何妨。”于是,三人一同睡了。 次日天早,华春临别道:“那位娘再弄得来,才好放心乐意。”索娘道:“你去,我们有计。”华春去了,余娘道:“用甚计?”索娘道:“那人假卖清,又嘴硬,不肯把我们小耍的。我有一个‘角先生’在此,我和你藏在她床里。她得了必然试验,我们在壁缝里见她弄时,跑去捉住,她自然入我的网来。”余娘称妙。两个拿了“角先生”,走到丁娘房里,说些闲话,背地将那“角先生”藏在丁娘被里,然后各自散去。到晚点灯时,余娘、索娘各自进房。丁娘亦归房就寝,因抖动眠被,抖出一件物来,甚是惊讶。及向灯一照,但见: 龟头昂藏,人如棒槌;长有八寸,只欠活动。 此时丁娘拿在手里,摩弄不已,忽然芳心飘荡,口中流涎,如十七八个吊桶在心内,七上八下,下面又像有蚂蚁锁咬的一般,只得忙将“角先生”塞入牝内,去煞煞痒,不防余娘、索娘在壁缝里张见明白,便抢入房内,大家笑将起来。丁娘羞避不及,索娘笑道:“你着角先生,不如别人止痒,若要痛快,我们帮你活弄。”言罢,余娘即吹灭了灯,引华春入房,躲在背后。索娘跨上丁娘身上,华春将那粗物插将进去,连抽三四十抽,索娘道:“好么?”丁娘道:“再添些儿。”华春更深一段儿,又抽三五十抽。索娘道:“这回何如?”丁娘道:“再深些儿,更妙。”华春更齐了根,深深的抽,不上十来抽,丁娘道:“古怪!且慢行,这不是假的。”余娘道:“难道是真的?”丁娘道:“明明是一个远方和尚,跑进跑出,把个包裹儿不住在我后门口,甩来甩去,岂是假的。”索娘、余娘都笑起来,两下按住道:“是真的,就是你说的那后生。我们招他来此乐乐,不忍瞒你。”丁娘道:“也该先通知我,怎的一直生做。”索娘道:“若不如此生做,你如何肯伏。”便喝那华春道:“还不用力抽哩。”华春便发狠抽动,一口抽了三四百抽,又耸了四五百耸,抽得那丁娘口里掇气的一般,哼个不了,牝儿把华春的尘柄,吸得鼓紧,身子一阵一阵丢将出来,华春见她得趣,遂分头与索娘、余娘各个尽兴,四人滚做一处睡了。自此夜起,无夜不来,轮流取乐。 偶一日,索娘的孩儿要合娘睡。众人见他年小,也俱不放在心上。索娘便吩咐他道:“孩儿,你与我睡,须要静睡,切不要动,床里有个老虎,是咬人的。”那孩子应声,便睡在那里不动,把一只眼儿却半开半闭,将床上四人的做作,都看在肚里了。当初一人做事,怕旁人看见,吹灭了灯;如今三人同心,便点灯列馔,肆无忌惮。饮酒玩耍,尽心入捣,都只道瞒着婆婆老仆便好了。不料这小孩子看了一夜,有些惊畏。到次日晚上,又要与婆婆睡了。那婆婆道:“我被你吵得昏了,你与娘睡罢。”那孩子道:“我要与婆婆睡,娘们房里有老虎怕人。”婆婆道:“怎样的老虎?”孩子道:“会咬人的老虎。”婆婆急问道:“怎样的咬?”孩子道:“咬得狠哩,把娘的舌头也咬,奶也咬,又有一个尾巴,把娘撒尿的孔儿只管刺。我怕他,不去睡。”婆婆惊道:“只咬你娘,别人不咬?”孩子道:“二阿娘、三阿娘个个都咬到。”那婆婆听了,叹口气道:“我只道她们真心守寡,原来如此做作,如不早嫁,后边还要做出事来。”遂叫老仆去寻媒婆,劝三媳再醮。三媳失惊,俱不悦道:“我三人同心死作黄家之鬼,何婆婆又有此举?”那婆婆便道:“你三人果肯守,则黄门有光矣。但恐怕床上有老虎又来咬着你们,吓坏了我的孙子。”三妇听说,六目相视,哑口无言。当日俱打发回家,另嫁去了。 却说那索氏,嫁个过路客人,后有人见在京都为娼,不知所终。余氏嫁得好,家道很丰,但丈夫逐日眠花卧柳,不顾妻房。余氏又寻主顾,被丈夫知觉,致死了。丁娘嫁一个系赌博为生的,是打妻骂妇,去未半载身亡。华春后来,逢流贼所杀,一个个都遭恶报,此乃天道恶淫,亦人所自取。但有寡妇者,亦不可不知寡妇不容易做的,惟云:“我何等人家,有再嫁之妇。”勉强留守,至于秽张丑着,始曰:“悔不早嫁,岂不晚乎!”读此真可为戒。" }, { "text": "风流和尚\n目录序言第一回 邬可成继娶小桂姐第二回 大兴寺和尚装道姑第三回 留淫僧半夜图欢会第四回 后花园月下待情郎第五回 贼虚空痴心嫖艳妓第六回 大兴寺避雨遭风波第七回 老和尚巧认花姨妹第八回 田寡妇焚香上鬼计第九回 图欢会释放花二娘第十回 赠金银私别女和尚第十一回 邬可成水阁盘秋芳第十二回 诛淫僧悉解众人恨序言 古今中外的文坛上,描绘与揭露宗教外衣掩盖下的丑恶、卑鄙和淫荡的作品不胜枚举,最典型的恐怕要数义大利的《十日谈》和中国的《三言二拍》(主要是《二拍》),而《风流和尚》这样的作品,从题材和故事上说,可以看作是压缩与简化了的《十日谈》与《二拍》,从旨意和艺术上说,它又较前二者浅薄与粗俗。从创作角度看,《风流和尚》只是一部粗疏的小说草稿或故事梗概,不过是因描写的直露和语言的平俗,投合了部分读者的趣味而流传至今。 《风流和尚》无着撰者,全书共十二回,又名《谐佳丽》。今存有小本抄本,半叶七行,行十五字,文字粗劣不整,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各回目前均题有“新编风流和尚”字样。卷首有没留姓名的序曰:“余观小说多矣,类皆妆饰淫词为佳………惟兹演说十二回名曰《谐佳丽》,其中善恶相报,丝毫不紊,足令人晨钟惊醒,暮鼓唤回,亦好善之一端云。” 小说写的是这样的故事: 镇江城内有个财主,叫邬可成,三十一岁,气相浑厚,体态丰俊。元配病故后,邬只想要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结果,邬可成与盖家女儿桂姐成了亲。两人如鱼得水,甚为欢乐。三年后,可成捐了个县官,到浙江候缺,半年后补到秀水知县。夫人因水土不服,可成将她送回家,自己另娶了一妾。夫人独自在家感到孤寂,就与侍女秋芳一道外出散心。他们到了大兴寺,夫人烧了香,傍晚便回去了。 这大兴寺里有四五个和尚,掌教的叫净海,二十多岁,生得乖巧,见夫人美貌,就尾随着到了邬宅。他发觉邬官人不在,回到寺中便一夜痴想。次日,他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小道姑,进了邬宅,与夫人谈论到了过午。正要回寺,忽然刮起狂风,天昏地暗。夫人留住了他。晚间,夫人让他与自己同睡,对他诉说生活的孤寂冷清。净海对夫人说,他带来了一件三十六宫都受用的东西,可以取乐,夫人想看看,他说不能看。说着,便上身凑着插进去着实抽将起来。夫人才知他是个男子。净海求饶,夫人一旦失身便顾不了许多了。次日,夫人将真情告诉了秋芳,嘱她不要说与外人,又让净海黄昏早来。从此,三人往来,他人不知。 净海去后,寺中由虚空和尚掌了教。某日,一财主携一艳妓秀容来寺。虚空撞见秀容,秀容一笑,虚空动情。夜里换下道袍,拿了银子,找到秀容处求宿。秀容正想尝尝和尚滋味,便与他找了个净处饮酒搂抱,十分高兴,又脱衣就寝,在床上抽顶起来。 寺院中还有三个和尚,年老的叫净心,年少的一个叫绿林、一个叫红林。这一日,有一位叫花娘的妇人从娘家回来,刚走到寺前,遇上了倾盆大雨,花娘走入山门里避雨。那雨到天黑仍不停,花娘只得站在墙角之下。绿林和红林走过,花娘求宿。这一对贪花色鬼,假意说与花的丈夫是好友,让她到僧房去吃点东西。花娘不想去,他们就将她抱起来,花娘破口大骂。他们将她拖入一净室,老和尚与另两个妇人在里面。老和尚发现花娘是自己的姨妹,就与她相认了。另两个妇人说也是被两个贼秃藏在此处,忍辱含羞,只如死了一般。绿林红林搂了两个妇人进房去睡。老和尚没了对头,欲火难忍,就搂抱着花娘求欢云雨。从此,三对男女每晚饮酒取乐。 几日后,花娘的丈夫经典不见妻回来,吵到娘家,娘家则认为是他害死了妻子,告到县里,县主将经典押下狱。 花娘在净室中,外面声音不通,想逃出,又被两个妇人劝回。一妇叫江氏、另一妇叫郁氏,都是烧香时被两个和尚拉扯进来的。她们说以前这里还有两三个妇人,死后被埋在竹园里。所以现在和尚死也不放她们出去。没有办法,只能含忍着,秃东西恶贯满盈,自有天报应。 绿林一日在前殿闲步,见一孤身俏丽妇人田氏走进山门,问他观音圣像在何处,绿林领她过了七层门,到了一小房中。田氏对观音下拜,绿林却把七层门全都上了栓。他让田氏吃点心,田氏吃了花糕,肚子一阵发作,头晕眼花。绿林让她睡下,她才发觉上了绿林的当。绿林将她抱了放在床上,解开衣服,就恣意云雨起来。田氏醒后,对绿林说,多年不曾感到这样有趣。绿林说,不如在此住下,日夜与你如此。到了晚上,两人对饮后亲嘴咂舌,一时兴起又云雨起来。 花娘与净心老和尚同宿,但又思家心切,就小心顺从,以求和尚放她回家。老和尚说把他弄个快活就放了她。他让花娘来个“倒浇烛”。花娘问他,你的麈柄怎么是方的?老和尚说是父母遗留的。花娘借此说他作践良妇,以后死无葬身之地,趁早改邪归正。净心突然大悟大彻,决心改过,送花娘出了山门。回来后见绿林红林与妇人取乐,他也不理会,自躲在一边。 花娘到家,见门锁着。一邻人看到花娘,说她丈夫坐在监中。邻人带她走到县城。 净海和尚在邬家偷情,不觉过了两年。可成任满回家。盖氏让净海先回僧房,净海拿了她给的银子,穿上女尼服走了。 花娘到了县牢中,经典一见,大吃一惊。花娘将事情一说,满狱里的犯人听了无不痛恨和尚。县主见寺院如此肮脏,即令差役到大兴寺,将假扮女道姑的净海捉到衙门,剥去衣服。县主大骂他是贼。邬可成得知净海与夫人的丑事,认为此事不可泄露,要暗暗作个惩治。他用尖刀威逼秋芳说出真相,又将她推入池塘。夫人救起秋芳,知事泄露,很是紧张。可成又借机想陷害夫人,只是一时没成功。 县主又从大兴寺中捉出其余的和尚,挖出两个妇人的尸首。他将净心释放还俗,尸首重埋,江氏郁氏田氏三人放回家。三个恶僧被绑赴市曹斩首。 邬可成在生日那天,将一宦官的炸药箱寄放在夫人房内,又让秋芳陪着他与夫人对饮,等两人睡着,他起床点上火种,插入箱内即出房门。轰的一声,两位红粉佳人化成了灰。 “劝人莫起淫恶念,积些阴功启后成;西院书生清净寓,从来金榜俱题名”。小说写了三个恶僧被斩首后,又赋了这么几句警世性的诗。它可以看作是全书的主旨。 围绕这一主旨,小说设计勾画了五个奸夫型的风流和尚:净海、虚空、绿林、红林、与净心。五个人实际上是四种类型与代表:净海是骗淫,虚空是嫖淫,绿林和红林是强(抢)淫,净心是借淫。净海的骗淫,是为隐晦,寺法上也不能不称之为巧妙。特别是假扮成道姑的净海与邬可成夫人同睡一床时的那段对话,很是生活化,设身处地又入情入理,以致夫人被渐渐诱入歧途。后来,夫人则是主动与净海享云雨之事、做巫山之梦。这些行动,就夫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罪。因为丈夫另娶妾在外,她一个人熬不得“雨洒寒窗”、“风吹冷被”的生活。但丈夫可成饶不了她,将她与那无辜的侍女秋芳一同烧成灰烬而后快。这段情节后有两句诗:“绿帽一顶难除下,王八也会用火攻。”一方面为可成不找罪魁杀无辜的行为辩护,另一方面也对他的为人与品行作了点嘲弄与讽刺。虚空和尚的嫖淫,小说是简笔勾勒的。因为他们是双方情愿:一个愿意付出银两,一个想尝尝和尚的滋味。小说对此基本持客观叙述与描写的态度,但就整体倾向而言,作品还是对不务正业、淫心十足的虚空不满的。虽然他没受到任何处罚。小说最鲜明的揭露与鞭挞是对绿林和红林的强(抢)淫。因为那实际就是一种强奸、逼奸行为,在现代法律中,也是极恶劣和严重的一种犯罪行为。所以,小说将六七个妇人均置入这种情境之中:花娘被强行抱入净室,只是因为她的表哥正巧在内,两个坏和尚才没作进一步的暴行;田氏被诱,吃了迷魂花糕后被奸;两位妇人(江氏与郁氏)始终挣扎在两个和尚的淫威之下(时而还加上老和尚的玩弄),使得她们整天心惊胆颤,含羞忍辱;在她们来到之前还有两三个妇人,已被迫害至死而埋入后园竹林下。小说几次提到这两三个死去的妇人而没直接写她们的受害,与活着的两妇人相互映衬,起了一个多侧面、多角度揭露风流和尚罪愆的作用。净心老和尚的借淫,其内涵比前几种类型更加复杂和丰富些,它并不是一个“借”字所能概括得了的。老和尚对早来的两个妇人,时而玩弄、时而放弃,对自己的姨表妹,虽口头表示出一种亲切,一旦欲火中烧,便顾不得伦理道德了,竟然“搂抱花娘求欢云雨起来,任他完事”。这种乱伦行为丑恶无比。后来经花娘的一番嘲弄与谴责,净心突然良心发现,大悟大彻,决心改邪归正,不仅放花娘回家,而且还避开了正在淫乐的人群。正因为如此,小说结尾处,他被释放并还了俗。这在惩治恶僧的全书中,算是个例外。它表现的是网开一面,给悔改者一条出路的思想。这与前两种类型的较为简单化处理不同,情节有了点曲折,揭示了一点内心的冲突与矛盾(花娘的形象在这里也有同样的表现和效果)。因此,比较而言,虚空、绿林和红林和情节处理较为简单:有个美女来了,和尚看得心痒眼馋,就设法弄她或抢她、抱她进内室,再就是奸淫她。净海和净心的故事虽也没完全离开这种基本模式,但因有了一些较为具体和生动的人物语言和感情交流与交往,有了一些较有个性的行为与动作,整个情节和故事就较有看头,更耐咀嚼。 说《风流和尚》旨意和艺术上的浅薄和粗俗,与它描写的直露和语言的平俗也分不开的。作品的“序”中说,许多其它小说“皆妆饰淫词为佳”,“使少年子弟易入邪思梦想”。说实在的,《风流和尚》中也充满着淫词和荡语,也有着不少使读者“入邪思梦想”的情节与描写。例如,虚空和尚与艳丽妓女秀容作爱云雨时,小说不仅露骨地写了秀容帮助虚空顺利进行性爱的情节,而且还用了两句所谓诗来形容此情景:“大光头小光头一齐都动,上花心下花心两处齐亲。”这种称不上是诗的粗俗淫词,也许只有在某些简陋的厕所墙壁上才会发现。此外,像第一回,邬可成与桂姐新婚交合的描绘,第三回,净海和尚与桂姐同睡一被下的淫乱举动等等,都写得过多过细,表面上是以此让人醒世,实际上则成了淫乱的展览与挑动。再就是小说故事情节设计的粗疏。作品写的“善恶相报”,并没有生动形象的情节故事和人物境遇遭际的具体表现,有的只是如现代社会中的刑事判决那样,犯了什么罪就判什么刑,不问具体手段与过程,只问结果。书中的三个恶僧犯了奸淫罪,被判斩首。这毫无疑义,因为罪有应得,咎由自取。然而,文学作品毕竟不是刑事记录或罪状陈述,它需要的是感情介入与人际冲突的展现,它需要有较为生动与曲折的性格演化与故事的铺叙。《风流和尚》这两点都较缺乏。小说中的各次和尚奸淫,都只是在骗取或拉扯妇人入门的情节上稍有点花样变化,其余的基本是直来直去,千篇一律,无更多的趣味与意蕴可言。而奸行所造成的危害与后果,除了花娘一家为此从焦急到互相争吵,以至丈夫无缘无故蹲班房,这些有点实际感染力外,其余的几位人物与家庭(包括写得最为具体的邬可成一家),或者毫无反映与动静,或者只是为了使丑行不至于泄露,做了一些不分对象、莫名其妙的举动。读者看到的也只是结果(如侍女秋芳的被威胁和被推入池塘,盖氏夫人与秋芳的被烧死),并没有看到奸行所造成危害的具体而有意义的过程表现。例如花娘被抢入净室后,想外逃寻救,“被两个妇人劝道:‘你既然到此,你我是一般人了,即便寻丈夫父母,也不知道有冤难报。但是我和你在此也是个缘分,且含忍守着,倘有个出头日子,也未可知。’……‘被绿林红林推扯进来上了路,便死也不放心出去了,我们三人且含忍着,或者这些个秃东西恶贯满盈自有天报应。’”这些都可作为较生动具体的情节,可惜小说只停留在这些笼统抽象的言语中,并没有形象表现。读者也就无法深入洞察和尚们的罪孽了。 小说原意还有一种对比,即恶淫和尚猖狂的东院与清净正气的西院的对比。但小说对此也只是一种概念化的处理。因为前十回基本没写西园的情形,只是在第十一回县主叫人到西房细搜时,才发现那里有几个青年秀才在读书。小说用了一段俚言作了小结:“东房每夜拥红妆,西舍终霄上冷床;左首不闻钟声响,右厢时打木鱼忙。东厨酒肉腥膻气,此地花灯馥郁香;一座山门分彼此,西边坐也善金刚。”写得也较生动形象,但因没有故事情节,也没有人物活动,就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达不到鲜明对比的艺术效果。风流和尚原序 余观小说多矣,类皆妆饰淫词为佳,原说月为尚,使少年子弟易入邪思梦想耳。惟兹演说十二回,名曰《谐佳丽》,其中善恶相报,丝毫不紊,足令人晨钟惊醒,暮鼓唤回,亦好善之一端云。新编风流和尚卷一 第一回 邬可成继娶小桂姐 诗曰: 结下冤家必聚头,聚头谁不惹风流;从来怨遂思中起,不染相思直甚仇。 俚言提过。话说江南镇江府城内,出了一件故事。这人姓邬名可成,是这一府的第一家财主。年方三十一岁,气相浑厚,体态丰俊。这年来,因元配张氏病故,那媒人议来与他议亲的,一个不了一个,每日来往不断。真来世上人,眼皮子是薄的,凡家有中有大闺女的,恐怕一时送不上门去。邬可成只与媒人说:“须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方可成就。却不论家中穷富,陪送多少。”媒人叩头去了。一路上想着,止有城外凤凰楼前,盖官人之女,姿色绝世,风雅不凡,堪作匹配。不免到他家一说,为是如何? 原来这盖官人,名叫盖明,祖居河南,彰德府人氏。因贸易至此下户,欠了家下,虽不甚富,也颇有些过活。听得媒人与他提亲事,再三说道:“邬人若果续往,只管使的;若娶为妾,决不应承!”媒人道:“委实要娶一位夫人,休得见乱。”盖明与妇人周氏商议妥当,可下允了。媒人告辞,出得门来,即时走到邬家,见了可成,将盖家亲事禀上。可成满心欢喜,择定日期,打点缎疋、钗环,聘金三百两,送到盖家。盖明厚办装奁。堪堪到了吉期,周氏妇人将女儿齐齐正正,打扮得十分娇滴。这女儿因是八月十五生辰,取名桂姐,方年二九。 是夜,又兼夜朦昧,衬的艳治之态,就如那月里嫦娥一般。真正是: 明月照妆美裙钗,行来引佩下理台。门外帘前懒款步,娇声融冶下台阶。云环仿佛金钗堕,不肯抬起脸儿来。 是夜,漏下三更,忽听门外鼓乐齐鸣,邬可成前,还拥拥挤挤,引着桂姐上了花轿,登时要过门去了。不免礼生唱礼,交拜天地,诸亲六眷,前来贺酒筵,一天至晚,方才散了。可成与新人除冠脱衣,把新人一看。正是: 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可成与桂姐就枕,即捧过脸儿亲嘴,便自分其两股,见那牝户紧紧一道立缝,又兼香乳、纤腰、粉颈、朱唇,红绣弓鞋,尖小可爱,一时魂荡魄迷,尽情而弄。二人娇声低唤,十分兴趣。事完,及至鸡呜,方才睡醒。阳台重赴,愈觉情浓,更曲尽一番恩爱。自此夫妻如鱼得水,欢乐极矣! 怎奈光阴似箭,不觉已经三年。这邬可成原来捐得是个知县,七品正印。这年三月间,有京报下来,分发浙江,候补县正堂。可成喜不自胜,请客来友,洒扫焚香,追封三代;把前妻埋葬,追封诰命夫人。又陈盖氏诰命。一面收拾车辆,去到浙江省城候缺。择日,带着妇人桂姐而去。一路晓行夜宿,来到浙江住下。可巧半年有余,就补到秀水县知县。可成因夫人盖氏不服水土,复将盖氏送回家去,另娶了一个妾房上任不题。 且说盖氏不服,好生闷倦,随向使女秋芳说道:“闻听城外大兴寺,香火大会,十分热闹。明日去闲耍闲耍,也散散我这闷怀才好。”秋芳记在心中。次日,果然唤下轿子,与妇人说知。夫人即时打扮起来,与往日梳洗,更加十分俏俪。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 大兴寺和尚装道姑 且说夫人打扮的比往日更加十分俏俪。正是: 诗曰: 使女会俯就,妆点素娆娇;轻轻匀粉面,浅浅点绛杶。花点疏星堕,螺痕淡月描;影入凌花镜,另一种窈窕。 夫人欸动金莲,出了绣房上轿,一直来在大兴寺内。只见那寺,委实可观,有诗为证: 钟鼓直耸在青霄,殿角金铃风送摇;炉内氤氲虫瑞霭,三尊实相紫金销。 又见那些烧香的女子,来往不断,夫人朝了佛相,拜了四拜。随往后殿,各处胜迹看了一遍。出得后门来,在一所花园,只见百花密开,红白相称,粉绿相映,夸不尽的娇姿嫩色。有请为证: 春光无处不飞悬,景色明媚又一天。片片落红点水上,飘飘败絮舞风前。海棠睡足迎春笑,垂柳随风弄偏翻。衔泥乳燕飞故故,织柳新莺语关关。年年怕见在开落,今岁又到落花天。 夫人吟毕,又见红日西堕,出的寺来,上轿回去。 却说这大兴寺中,有四五个和尚,掌教的名叫净海,见这夫人那一种风流美色,在寺内各处游玩,早已饱看了一顿,惊得魂飞天外,恨不能一口吞他到肚内。便随着轿子,竟至邬宅门首。见夫人走到院里,他用心打听,邬官人不在,家下只有几个奴仆相伴。回到寺中,一夜痴想,道:“我往日偷上了许多妇女,从来没一个这般雅致佳人,怎生一条妙计,进他院去,再见一面,便也甘心。”想了一会,暗道:“好计!好计!必须妆做尼姑模样,假以化灯油为名,竟入内房,如此,如此,或可成就。”随往典中,买了一件青绢衫子,穿了一双尺口鞋儿。这净海本来生的乖巧,年纪轻,只二十多岁,打扮起来,真真像个小道姑一般,端端正正。 走出门来,竟到邬家门前。管门的见是一个女僧,并不阻挡。他一步步走到内宅,只见那夫人在天井内,观看金鱼戏水。净海打一文星,叫声:“奶奶万福。”夫人回拜,忙叫使女让他房中坐了。净海进了香房,上下一看,真个洞天福地。使女取茶与他用了,净海就将化灯油之事与夫人说了。这夫人心极慈善,便取二两白银上了布施。净海故意拉起长谈,说了些吃斋的、念佛的外套子话。直至过午,才要动身。只见西北角下狂风忽起,飞沙走石,四面而来。霎时间,天黑地暗,正是: 伸手不见拳,对面不见人。 夫人道:“天已晚了,这风不曾住的。小师父,你就在此住了罢。明日再回庵去,有何不可?”净海听得留他过宿,他喜从天降,随说道:“怎好在此打搅夫人?”夫人道:“这是人不留人,天留人,你若走出,迷糊了路,往往倘然被老和尚持里去,那时忘了?”净海故意面红道:“奶奶取笑了。奶奶在家,藏的掩饰,再不能叫和尚背了去的!”二人又说笑了一会,只见夫人叫使女秋芳打点酒肴。 须臾,点上灯烛,摆下晚饭,夫人与净海对面坐了,秋芳在旁斟酒。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回 留淫僧半夜图欢会 且说秋芳在旁斟酒,夫人说:“你可将酒壶放在此,吃过了饭,临睡时,进房来罢!”秋芳应了一声,竟出去了。夫人劝道:“师父,请一杯。”净海道:“奶奶也请一杯。”夫人道:“你这般青春标致,何不反俗,嫁个丈夫,以了终身?”净海道:“奶奶,说起‘丈夫’二字,头脑也疼。倒是在这清净法门里快活。”夫人道:“这是怎么说着了?有了丈夫,知疼知热,生男育女,以接宗枝,免得被人欺侮。”净海道:“奶奶有所不知。嫁个丈夫,若是撞着知趣的,不用说朝欢暮乐,同衾共枕,是一生受用;倘若嫁着这村夫俗子,性气粗暴,浑身臭秽,动不动拳头、巴掌,那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岂不悔之晚矣!”夫人道:“据你之言,立志修行是不嫁的了。只怕你听不得雨洒寒窗,禁不得风吹冷被,那时还想丈夫哩!”净海道:“奶奶,别人说不得硬话,若在我,极守得住。奶奶苦不嫌絮烦,我告禀奶奶一番:我那庵中,住着一个寡女,是朝内出来的一个宫人。他在宫中时,那得个男人如此?因此内宫中都受用着一件东西来,名唤‘三十六宫都受春’,比男人之物加倍之趣。各宫人每每更番上下,夜夜轮流,妙不可当。他与我同床共住,到晚同眠,各各取乐。所以要那男人何用?小僧常到人家化缘,有那青年寡妇,我把他救命急他,好生快活哩!”夫人笑道:“难道你带来的?”净海道:“奶奶,此女僧带得几件而来,我想常有相厚的寡居,偶然留歇,若是不曾带在身边,便扫了他的高兴,所以紧紧带定。”夫人道:“无人在此,借我一看,怎生模样一件东西,能会作怪?”净海道:“此物古怪,有两不可看:白天里不可看,灯火之下不可看。”夫人笑道:“如此说,终不能入人之眼了。”净海亦笑道:“贯能入人之眼。”夫人道:“我说的是眼目之眼。”净海道:“我晓得也!故意逗著作耍。”又道:“今晚打搅着夫人,心下不安,可惜女僧是个贱质,不敢与夫人并体。若是奶奶不弃,略略一试,也可报答奶奶盛情。”夫人道:“此不过取一时之乐,有甚贵贱。你既有美意,便试试果是如何?不然还道你说的是谎。” 净海见他动心允了,忙斟酒,劝他多吃几杯。夫人说得高兴,不觉一时醉了,坐立不定,道:“我先睡也,你就在我被中睡着罢。”净海应了一声,暗地里喜得无穷。他见夫人睡稳,方去解衣,脱得赤条条的,潜潜悄悄,拉起香被儿,将那阳物夹得紧紧的,朝着夫人,动也不动。那夫人被他说的心下痒极,只见小姑姑不动,想道:“莫非他是哄我?”随问道:“师父睡着么?”小姑姑道:“我怎敢睡?我不曾问过夫人,不敢大胆。若还如此,要如男人一般行事,未免摸摸索索,方见有意兴。”夫人道:“你照常例做着便是,何必这般拘束。”夫人把他一摸,不见一些动静,道:“你将他藏在何处?”小姑姑道:“此物藏在我这里边,小小一物,极有人性的。若是高兴,便从里边照出,故与男子无二。”夫人笑道:“委实奇怪!”净海即把夫人之物,将中指进内,轻轻拨着花心,动了几下,淫水淋淋流出。他便上身,凑着卵眼一耸,插将进去,着实抽来。且听下回分解。第四回 后花园月下待情郎 若恋多娇容貌,阴谋巧取欢娱。 诗曰: 上天不错半毫丝,害彼还应害自己。柱着藏头露着尾,计然雪化还露尸。冤冤相报岂因迟,且待时辰还未至。 且说净海着实将夫人抽将起来,夫人那知真假,紧紧搂住,柳腰轻摆,凤眼乜斜,道:“可惜你是妇人,若是男子,我便叫得你亲热。”净海道:“何妨叫我认作男人。”夫人道:“若你变做男人,我便留在房中,再不放你出去了。”净海道:“老爷回来知道,恐是性命难逃。”夫人道:“待得他回,还有三载。若得三年夜夜如此,便死也甘心。”净海见他如此心热,道:“奶奶,你把此物摸摸,看还似生就么?”夫人急用手摸了一摸,并无痕迹,粗大异常,如铁似火,吃了一惊。随问道:“这等你果是男子?子是何若之人,委实怎生乔妆到此?”净海急忙跪在床上,道:“奶奶,恕小僧之罪,方敢直言。”夫人道:“事已至此,有何罪?汝但实对我说,待我放心。”净海道:“我乃大兴寺掌教和尚,名叫净海。昨日奶奶进殿游观,小僧见了,十分思慕,欲会无由,思想得这个念头,买了衣于暗处装束而来。幸遇奶奶留宿,这也是姻缘了。”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千金躯,一旦失守,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二人又做巫山之梦,弄至两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散。 正说话间,只听秋芳推门进房,来寻道姑。四围不见,吃了一惊,不敢做声,暗暗一头想着,一头困了。 且说他二人见秋芳推门,双双搂定睡了。直到五更,夫人催净海早早起来束妆。夫人叫秋芳道:“事已至此,料难瞒你。切不可说与外人知道,我自另眼看你。”秋芳伏着床沿上回道:“夫人不吩咐,也不敢坏夫人名节,何用夫人嘱咐?”这夫人一骨碌抽身起来,取了几样点心与净海充饥。净海道:“足感夫人用心。”说罢,告辞而出。夫人说:“出门一路向北,看了后门,黄昏早来。”净海应了一声,恰是个女道姑模样。秋芳送出大门,一路竟至后花园,门外上有三个字的一面牌额,写着“四时春”,左右贴着珠红对联。上写: 园日涉以成佳趣,门虽设而常关闲。 他便记在心里,仍回到寺中,脱了衣服,与聚僧道:“你们好好看守寺院,我今晚一去,不知几时才回,且勿与别人泄漏。”说罢,设下酒肴,那些和尚大家痛饮一番。不觉金乌西堕,玉兔东升,约有初更,来至花园门首。将门一推,却是开的,竟进园中,只见露台下,夫人与秋芳迎着前来,秋芳忙去锁门。二人就在月下坐着,秋芳取了酒肴,摆列桌上,夫人着秋芳坐在桌横饮酒,月下花前,十分有趣。从此朝藏夕出,只他三个人知,余外家人皆不知道。这且不表。 再说这寺中,自净海去后,又属着虚空掌教。素有戒行,开口便阿弥陀佛,闭门只是烧香诵经。那知这都是和尚哄人。 一日,有个财主,携一艳妓水秀容来寺闲耍,那秀容走出色的名妓,娇姿绝伦。虚空久闻其名,那日走进,虚空不知。劈面一撞,秀容忽然便自一笑。虚空见他一笑,动情起来。且看下回分解。第五回 贼虚空痴心嫖艳妓 且说虚空见秀容照他一笑,便自动心。想道:“人家良妇,实是难图,红楼妓女,这有何难?”须臾,见秀容去了,他把眼远远送他,到夜来,好似没饭吃的饿鬼,鬼钱无一开到手。自此,无心念佛、烧香。一日一日,害起想思,非病非醉,不疼不痒,暗说:“今夜换了道袍,包上幅巾,竟到他家一宿,有何不可?”堪堪日落黄昏,里房中取出五两银子,竟往水家而来。 这和尚该是凑巧姻缘,却好这一晚还不曾接过客,秀容见了,三两下打起神,走出接进房来。坐下,问道:“贵府居处?法号大名?”虚空道:“敝居大兴寺,小字虚空。”秀容道:“尊字好相法儿。”虚空笑道:“小僧法门弟子,因慕芳姿,特来求宿。”秀容心下想道:“我正要尝那和尚滋味,今造化。只恐妓铺往来人多,有人知道,迳累师父,必须议一净处,方好。”虚空道:“且过今夜,明日再取。”连忙摸出五两银子,送与秀容。秀容说:“为何赐这许多银子?”虚空道:“正要相取,休得见怪!”须臾,灯下摆出酒肴,二人闭门对饮。和尚抱秀容于怀中,亲亲摸摸,十分高兴。吃得醉醉的,收拾脱衣就寝。那虚空见了妇人雪白仰在那里,恨不得一口水吞下去,便一把搂住,道:“我的心肝!”便急脑的乱搠。秀容笑道:“莫非仗着你这和尚结实不成?就是练了头功来的,也是撞不进去的,必须有个门路。”随把手扶着阳物,到了花门:“小师父请进去罢!”虚空就如吃蜜呔糖瓜子的一般,抽顶起来。自然与俗人不同,分外有兴。但只见: 大光头,小光头,一齐都动;上花心,下花心,两处齐亲。 一口气抽送千徐,直至三更,方才完事。睡至五更,方才重赴,又弄到鸡鸣,方才罢手。这也按下不表。 再说大兴寺中,还有三个和尚:一个老年的名叫净心,两个年少的,一名绿林,一名红林。他三人谨慎为为守守院。这一日,有一位妇人,姓经名花娘,丈夫经典,适从娘家回来,刚刚走到寺前,一声响处,那雨倾将下来。花娘一时无从躲避,连忙走入寺中山门里,他凳上坐着。心下想到:“欲待转回娘家不得,欲回到夫家,路途尚远。”心下十分忧闷,如何是好?初时,还指望天晴再走,不想那雨到黑不住,平地水深三尺。花娘无计可使,便悄悄避在墙角之下,过了今夜,明日再走。竟自就地而卧。 须臾,只见两个和尚,在伞下挑着一个灯笼出来。道个万福,道:“妾乃前村经典之妻,因从娘家而回,偶值大雨,进退不能,求借此间收留一夜,望上位师父方便。”原来这两个和尚,一个青脸红花叫做绿林;一个蓝脸红须叫做红林,是一对贪花色的饱鬼。一时见了这个标致青年的妇人,如得珍宝,还肯放过了他?便假意道:“原来是经官人令政,失敬了!那经官人与我二人十分相契的好友,不知尊嫂在此,多有得罪。如今既知道了,岂有不放尊嫂回去之礼,至今安置在此的道理?况尊嫂必在此多受饥了,去到小僧小房吃点素饭、大饼、馒头点心罢!”花娘说:“多承二位大师父好意,盛情待我,妇回家去,见了我的丈夫,将从前从后,一一说明他听。要知道了,必然感恩不尽,前来奉谢二位师父。二位师父莫送,请回罢!我只求在此权坐,倘不必费心了,我心中实在不安,劳驾!劳驾!”如欲听后来的话儿,且听下回分解。第六回 大兴寺避雨遭风波 诗曰: 东风吹开的枝头,不与凡花闹风流;风飘青色孤芳遂,待月黄昏瘦影浮。 闲言少叙。且说花娘言道:“只求在此权坐,不必费心。”绿林道:“你看这地下水又进来了。”红林道:“少顷水里如何安身?我好意接尊嫂房中一坐,不必推脱了。”绿林道:“师兄,你拿了伞与灯光,我把娘子抱了进去罢。”言之未已,向前一把抱了就走了。花娘破口大骂道:“我把你这些秃杂种,那个不是奶奶们养活的,反来欺侮奶奶。”绿林回道:“所以是奶奶养活的,才要认认老家哩。”一直抱进一个净室,推门而入,已有一个老和尚,与两个妇人在那里顽耍。绿林叫道:“师父,如今一家一个,省得到晚来你争我夺。”老和尚一看,道:“好个青年美貌山主,怎么好像面熟的一般?”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便道:“小徒弟,休要动手!这原来是前村经典经官人之妻氏,娘家姓花,我的娘与他的娘是一个娘的孩子,我与他就是两姨姊妹。自幼我在家时,常在一处玩耍,这才是脱着臀在一堆的姊妹们哩!自从他娶了过门,我进了寺院,几年不曾见面了。”花娘听了,早知是姨兄,些须放心,随叫道:“哥哥原来就在这个寺里出家么?妹妹那里知道?明日将小妹送回家去,认了门户,咱姨妹们常常来往便是。”老和尚道:“这事我一个人主不的,今晚商议,明日再取罢了。”忙忙打点酒肴,劝花娘去吃。那里吃得下去,两个妇人前来再三劝饮,没奈何才吃了几杯。两个妇人又道:“妇身俱是人家儿女,也因撞着这两个贼秃光头,被他藏留此处,只如死了一般,含羞忍耻过了日子,再休想重逢父母,再见丈夫面了。就是他亲姐妹到此,他也不往外放。”见他们这般一说,也没奈何,想道:“且看后来再图机会。” 且说绿林、红林见他二人是姨兄、姨妹,便不敢与老和尚争风。便搂了两个进房去睡。这老和尚没了对头,一时阳物劲的难受,便把花娘领进密室坐下,果然洁净清我。正是: 几句弥陀清净地,数声鸟啼落花天。 须臾,摆下酒肴,般般稀世之珍。花娘无奈,只得同他对饮。是夜,老和尚搂抱花娘求欢,云雨起来,任他完事。后来三对儿,每日夜饮酒取乐。 过了几日,花娘的丈夫经典,不见妻子还家,往丈人家门去接取。见了岳父母道:“你女为何不出来见我?”花春夫妻道:“去已八日了,怎生反来讨要妻子?”经典道:“几时回去的?一定是你嫌我小生意的穷人,见你女儿有几分姿色,多因受人财礼别嫁了。”花春骂道:“放屁,多因是你这小畜生穷了,把我女儿卖与别人去了,反来问我讨人来?”丈母道:“你不要打死我的女儿,反来图赖。”便放声大哭起来了。两边邻舍听见,一齐都来了。问说起原故,都说道:“实然回去了。”想此事毕竟要涉讼的,遂一把扭到县中,叫起屈来了。 大爷听见,叫将进来。花春把女婿情由一诉,大爷未决,花春邻舍上前,一口同音道:“果是经典妻子回家去的。”经典回道:“小的住的房屋,只是数间小舍,就是回了家,岂无邻舍所知?望大爷唤小人的邻人一问,便知明白。”未知如何?再听下回分解。新编风流和尚卷二 第七回 老和尚巧认花姨妹 诗曰: 每日贪杯又化娼,风流和尚岂寻常;袈裟常被胭脂染,直掇时闻花粉香。 且说经典回道:“望大爷唤小人邻舍一问,便知详细。”县官差人遂拘到经典邻舍,问道:“你们知经典之妻几时回家的?”那四邻道:“经典妻子因他岳母生日,夫妻同往娘家贺寿。过了几日,见经典早晚在家,日间街坊买卖,门是锁的,并不见他妻子回来。”花春道:“大爷,他谋死妻子,自然买嘱邻居与他遮掩。”知县道:“也难凭你一面之辞。但花春告的是人命事情,不得不把经典下狱,另日再审。”登时把经典扯到牢中,那两边邻舍与花春,在外不时听审。这经典是个生意人,一日不趁,一日无食,又无亲友送饭,实是可怜。幸喜手艺高强,不是结网巾,便是打鞋,易米度日。按下不题。 且说花娘每日侮于净室中坐着,外边声息不通,欲寻死来,又被两个妇人劝道:“你既然到此,你我是一般人了。即便寻死,丈夫、父母也不知道,有冤难报。但是我和你在此,也是个缘分,且含忍守着,倘有个出头日子,也未可知。”花娘听了,道:“多谢二位姐姐解劝,怎得忍辱偷生?像这等狠毒和尚,也算是无天理了。”妇人道:“奴家姓江,行二,这位是郁大娘。我是五年前到此烧香,被和尚净心诱入净房,把药做的酒,放于花糕内,吃了几条,便醉将起来了。把我放在床上如此,及至醒来,已被淫污。几次求放,只是不依。那两个徒弟,那个嘴歪叫做绿林,那个眼邪的叫做红林。我来时都有妇人的,到后来病死了一个,便埋在后面的竹园内。又有两人也死了,如此埋的。这郁大娘也是烧香,被绿林、红林推扯进来。上了路,便死也不放出去了。我们三人且含忍着,或者这些个秃东西,恶贯满盈,自有天报应。”正是: 善报,恶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知。 按下三个妇人讲话,暂且不表。 且说绿林,一日正在前殿闲步,只见一个孤身妇人,手持香烛,走进山门中来。绿林仔细一看,那妇人年约有三十五六岁,一张半老脸儿,且是俏俪;衣衫雅淡,就如秋水一般,清趣之极。举着一双小脚,周周正正,扎着金线裤腿,丝线带儿,温温存存,走进殿来。朝佛烧香、点烛,拜了几拜,起来道:“请问师父,闻后殿有尊观音圣像,却在何处?”这一问,便抓住绿林的痒处,便想道:“我若是将这妇人领到那边,不用说,他二人又与我夺。”忙道:“娘子,待小僧引导便是。”那妇人攸攸不觉,只当他是好心。一步步跟入了烟花柳巷的寨。进了七层门,到了一小房,果有圣像。田氏深深下拜,绿林回身把七层门都上了拴,走将进来。田氏道:“多蒙师父指引,告辞了。”绿林说:“小娘子,你里边请坐,把了待茶。”田氏说道:“小妾没有什么布施,不敢在此打扰大师父。”绿林说:“田善主既然来到此处,没有不到小房待茶之理。”田氏说道:“没甚布施,泱不敢在此打扰。”绿林拦住去路,那里肯放。田氏只得又入一房,极其精雅,桌上兰桂名香,床上梅花罗帐。绿林笑嘻嘻捧着一个点心盒儿摆下。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田寡妇焚香上鬼计 诗曰: 已作寺院客,如何转念嗟;来到有福地,不惯住僧家。 且说绿林和尚捧着一个点心盒儿摆下,又取了一杯香茶,连忙道:“娘子,且请用点心罢!”田氏曰:“我不曾带得香钱,怎好取扰。”绿林笑道:“大娘子不必太谦了,和尚家的茶酒,俱是十方施主家的,就是用些,也并非费了僧家一文钱的。请问大娘子贵姓?”田氏道:“奴家姓田,丈夫没了七八年了。守着一个儿子,到了十五六岁,指望他大来成家立业,不想上年又死了。剩下奴孤身无依无靠,特来求佛,赐一个好结果。”绿林笑道:“看大娘子这般姿色,美貌青春,还怕没有人家来求娶你去了。”田氏不答,面上通红将起来。不期又吃了几条花糕下来,那热茶在肚子里一阵发作起来,登时就如吃醉了酒的一般,立脚不住,头晕眼黑起来了。说道:“师父,你这是弄的件眩迷人的东西叫我吃了,为何头晕眼花起来了?”绿林道:“想是娘子起得早了些,是的乏了。此处并无人来到,便在小床一睡,歇息歇息如何?”田氏想了道:“我今上了你这秃葫芦的当了!”然而要走,身子跌将倒来,坐立不住,只得在桌上靠着。那秃驴把他抱了放在床上,田氏要走,被酒力所困,那里遮护得来?只半推半就儿,顺他做作。那秃贼解开衣扣,褪下小衣,露出一身白肉,喜杀了贼秃。他使姿意干将起来了。一抽一送,着实奉承敬意了一回。 诗曰: 初时半推半就,次后越弄越骚;起初心花峰采,后来雨应枯苗。 且说那田氏被绿林把酒都弄醒了,道:“师父,我多年不曾如此,今日遇着你这般有趣,怪不得妇人家要想和尚,你可常到我家走走。”绿林事完,放起田氏,道:“你既孤身无忧,何须回去,住在此处,日夜与你如此,又何须就惊受怕,到你家去,倘然被人看出,两下羞脸难藏,如何?”田氏道:“倘此间被人知道,也是如此。”绿林道:“我另有外房,这间卧房是极净的幽室,人足迹是不到的所在。”田氏道:“这般也使得,回家去取了必用之物来,再与你如此便了。”绿林说:“什么必用之物?”田氏道:“梳妆之物。”绿林说道:“这是现成的。”随开了箱子,取出几副镜面、花粉、衣服,俱是妇人必用之物。去掇出一个净桶,道:“要嫁女儿,也有在此。”田氏见了一笑,把和尚秃头打了一扇子,道:“看你这般用心,是个久惯偷妇人的贼秃。”绿林亦笑道:“大娘子倒也是,是个惯养汉的婆娘。”田氏道:“放你的驴花,你娘才养汉哩!”绿林说:“既不惯养汉,为何方才将扇子打和尚?”二人调情有趣。到午上,列下酒肴,二人对吃对饮,亲嘴咂舌,不觉一时高兴,又干将起来。自此守着田氏,竟不去争那三个妇人了。 且说花娘与老和尚净心一处同宿,只因思家心切,一味小心从顺,以求放归,再不敢一毫倔强,以忤僧意。这净心见他如此,又是姨娘囡,固然切近三分,便常起放他之心。然恐事露,敢而不敢,到上床之际,又苦苦向净心流泪。净心说:“不是出家人心肠狠毒,恐一放你时,倘然说与人知,我们都死的了。”花娘说:“若哥哥肯放小妹,我只说被人拐至他方,逃走还家的。若说出哥哥一字,小妹当肉在床、骨在地,以报哥哥。”净心见他立志真切,道:“放你便放你,今夜把我弄个快活的,我做主放就是了。”且听下回分解。第九回 图欢会释放花二娘 谩说僧家快乐,僧家安是强梁;披削发作光光,妆出恁般模样。上秃牵连下秃,下光赛过上光;秃光光,秃光光,才是两头和尚。 且说净心言道:“今夜你弄我个快活,我便做主放你。”花娘听了,喜不自胜,便道:“我一身被你淫污已久,不知弄尽多少情形,我还有什么不愿意处?任凭师父所为便了。”净心道:“春宫上写着有一故事,俗家若是做来,就叫倒浇烛,僧家做骑木驴。我仰在这里,你上在我身上骑着,若弄得我的出,便见你是真情。”花娘笑道:“如此说,师父就是一个七岁口的葱白大叫驴。这驴物又是倒长着,我若骑上去,你可别大颠大跳的,将我跌将下来,再往别处咬群去。叫人家喂草驮的见,一顿棍子打伤了骨头。那时卖到家房里,一天上五斗麦子,三斗红粮,二斗小米,半夜里把眼子一卸,卸下来,别说没有麸料,连青草不管你吃个饱,可就终无出头之日期了。”净心道:“你那里懂这些。不要紧的,我劲的慌了,快快上来罢!”花娘道:“你先说骑木驴,我想这驴老了,多半是送到磨房头里的,师父你不要怪我,我越说闹,你才越的高兴哩!我再问一声:在家我与丈夫干事,他那阳物是个圆的,你这怎么却是方的哩?想来是人不一样人,木不一样木,阳物也不是一样的吗?不就是你化了四方施主的钱粮来,诸日酒山肉海,吃的熊攻了脑子了吗?你也闷杀我了!”净心道:“你俱不曾猜着,我这原是父母遗体胎里带的。”花娘说:“是了!是了!你父母遗留下你这异种,在市街上作贱人家良妇,污辱大家眷夫妇,准备着恶惯满盈,死无葬身之地。我劝你早早回头,痛改前非。今夜将我送出寺去,后来我自有好处到你,如不然,奴即死在九泉之下,我也必不与你干休。”净心听了,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说道:“大然大悟,道如此之言,真正是晨钟暮鼓,唤回云海梦中人。小僧知过必改,决不食言。施主救我一条性命,小僧杀身难报。”说罢,正衣叩头流血。花娘道:“不必此等。看那边两个秃骗知觉,难以脱身,就此快收拾送出我去,奴必不忘你的好处。”抽身穿了衣服,取了梳具,梳洗完了。净亡将花娘领着,一层层开了门户,一直来到山门以外,二人相别。净心回身,复又把门户重重闭上。来至净室,只见绿林、红林与那妇人轮流取乐,他也并不理睬,躲在一旁去了。 且说花娘出的寺来,迷迷糊糊,又兼天尚未明,黑洞洞留在原地,那里分得清东西南北,坐在地下,定醒了一会,方才认得前路,竟奔夫家,恨不能两步并了一步走,此时恰好天已大亮,远远望见自己门户,把那胆子方才放下来了。走至近前,把门一看,却是锁的。事又凑巧,正在纳闷之间,有一个贴近邻人,姓王名成美,此人性直,善成全人家的好事,就在县中当差。这日衙中有事,顶早起来,到县前公干。见了花娘,吃了一惊,道:“花娘子,你在何处存身?害得你丈夫坐在监中,可晓得么?”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赠金银私别女和尚 诗曰: 尚有金银赠,如何别女僧;白日佛门弟,夜间化俗人。 且说花娘听了公差之言,流下泪来,道:“奴今要见丈夫,不知往那一路去?”邻人道:“我今正要往县中,可同我去便了。”二人随路而行。一路上,花娘将绿、红二和尚之事一一说了。不多时,已至县前,这且不表。 再说净海和尚在邬家与夫人偷情,朝藏夕出,并无一人知道。屈指光阴不觉已经二年。邬可成任满,不久就要回家。盖氏夫人听了这个消息,如冷水浇心的一般,忙与净海议曰:“为官的早晚回来,咱二人就要永别矣!”说罢,纷纷泪下。正是: 诗曰: 安排此事传幽客,收拾春光急欲回;春信顺人向问漏,假忙道姑人对猜。 净海与夫人哭的知醉如痴,说不尽的离别情腹。正在难舍之际,家人报道:“老爷已到关上,次日就到家了。”夫人起的着忙,吩咐饮食佳肴,一面从箱中取了十余封银子,道:“不期丈夫就到,我心口如失珍宝一般,有计也不能留你。可将此金银,依先回到僧房,再图后会便了。”净海哭将起来了,夫人亦流泪道:“如今须照女姑打扮,即出园门,料无人见,就此拜别矣!”秋芳送他出去,闭上园门,方才回。正是: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一时上上下下忙将起来,准备着家主回来。不多时,果然到了。夫人道:“迎至当下相见。”个个欢喜,两边男女叩头。进房除了冠带,夫人摆酒与丈夫接风。可成便向夫人问些家事。自古新婚不如久别,夫妻早早睡下,不用说极尽一番恩爱。 次日未明,邬可成起身来,梳洗拜客,忙忙的一连拜得客完,未免上坟拜扫。家中又请着亲戚,做了几天戏文。一些奉承他的,送礼的,遂拜见,一连忙了十余日,才得安稳。正是: 诗曰: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愁肠困睡多。 按下邬家妇人不表。 再说花娘随着邻人,二人一行来至县中。邻人玉成美把他领至牢中,经典一见,吃了一惊,道:“你在那里?害得我到此地位!”花娘将前事一一说了一遍,满狱里的犯人,无不痛恨和尚。登时,禁子上堂禀明,取出经典夫妇,当堂一问。花娘将如何归家、如何避雨、如何遇和尚,一一说明。县主大怒,即刻问:“这寺中有几房僧人?”花娘答道:“闻有东西二房,西房是好的,实不知详细。”知县点齐四班人役,各执器械,即时上轿,竟到大兴寺而来。刚到寺门,只见一个女道姑,年有二十多岁,在那边叩门。县主吩咐人等:“与我拿将过来!”两边衙役的狠如完煤的,一声把一个女道姑架将起来,揿倒县主面前。县主道:“你是那庵里女僧,来此何干?”正是: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打门心不惊。 这女僧原是净海和尚假装,自邬家走出的,原来方才走到此处。一见县主问,吓的魂不附体,没了,只见他干张口说不出来。县主早知他心里有病,吩咐:“把他道服脱下来,给我除去。”两旁答应一声,上前将他外衣扒下,露出来条条一男子体态,怀中还揣着几封银子。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一回 邬可成水阁盘秋芳 诗曰: 记是男儿体,如何袢如人;今夜图欢会,日久赴市曹。 且说县主见道姑露出男体,又揣着几封银子,大怒问道:“你是那里来的贼犯,假妆女僧?偷得谁家银子?实实招来!”净海一时隐瞒不住,就将起初到邬家,如何与夫人偷情,如何赠金,今日如何回寺,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县主叫人役领将下去。看了文,方回室写一封密书,着人送与邬家。邬可成拆开一看,心下明白,想道:“此事不可泄漏,暗暗图这贱人便了。” 过了几日,可成见秋芳往花园内采花,叫他来到水阁以上,悄悄问道:“你可实说,夫人床上,谁人睡来?若不直言,我却把你杀死。”说道从袖中取出一把尖刀来。秋芳魂不附体,说道:“只有一女道姑前来化缘,因风大又兼天晚,留宿一夜,次早便去了。”可成道:“道姑必是男人。”秋芳道:“道姑那有男人之理?”可成道:“他住在那里?”秋芳说:“住在大兴寺里。”此句答得不好了。可成想道:“那有女僧在寺院之理?”收了小刀,道:“随我来!”秋芳跟定,早已留心。恰好走至池边,可成上前,用力把他一推,秋芳急急向外去躲,刚刚扑在水面之上,大声叫将起来。夫人早已听见,前来看时,可成竟往花园去了。忙叫家人把秋芳捞将上来,唤至内室,间其情由。秋芳一一说明,夫人惊得面目改色,道:“此事必泄漏矣!怎好?”正然议,只见可成欢欢喜喜的走来,一些也不在心间。夫人只是放不下胆来,可成置之不问。 又过几日,可成到与夫人睡至二更时分,故意把夫人调得情热,云雨起来。可成道:“我今夜酒少了些,觉得没兴,若此时得些酒吃,还有兴哩!”夫人道:“叫一妇人酒楻取来便是。”可成道:“此时他们已睡,哄着他只说要酒,大有不便,还须夫人一取可也。”这夫人自从听秋芳之言,恐丈夫谋害,时时留心。随道:“既如此,我去取来。”把手净了,执着灯火,取过钥匙,竟往酒房而去。可成躬腰从随,其想着夫人填在酒(木+皇)里浸,浸死力解心头之恨。正是: 诗曰: 人叫人死死不了,天叫人死活不成。 只见夫人取一条大凳,走将上去,弯身而取。可成上前,才要动手,偏偏这凳儿搁得不稳,把夫人歪将下来。可成见事不成,忙问:“夫人怎样来?我恐酒楻深大,怕取不来,特来相挪一挪。”夫人明知他来意不善,却无别言,复执灯火取了,方才回房。整其肴来,二人对饮不题。 再说县主在大兴寺前锁拿净海,竟到东房,吩咐把房头细搜。拏出三个妇人、三个和尚、两个道人、三个行者。又着人到竹园内,掘出两个妇人尸首来。县主又叫到西房细搜,只见几个青年读书的秀才,俱是便服,道:“老父母,东房淫污不堪,人恨于心,今蒙洞烛,神人共喜。这西房门生们在此攻习书史,实是清净法门。”门生向时有俚言八句为记: 东房每夜拥红妆,西舍终霄上冷床;左首不闻钟声响,右厢时打木鱼忙。东厨酒肉腥膻气,此地花灯馥郁香;一座山门分彼此,西边坐也善金刚。第十二回 诛淫僧悉解众人恨 诗曰: 善恶到天总有报,天理昭彰是直情。 且说县主看罢俚言,辞了西房,把左右转回衙,竟上正堂。 且说邬可成见二计不成,遂求县中诲罪,求县主周全其事。县主冷笑道:“你闺门不谨,理当去官;净海私奸妇,妇亦不该死罪。更有何说?”可成无言,羞燥而回。县主问郁氏道:“他怎生骗你到他房内?”郁氏道:“老爷,妇人到寺烧香,被绿林二和尚推扯到他房内奸了,再也不放出来。”花娘恐江氏、田氏说出净心老和尚情由,便道:“老爷不须细问,都是这二秃行为,与这老和尚一些无干。妇人若不是老僧怜放,就死在寺中,也无人知道。”江氏、田氏会意,道:“老爷,就是埋尸,也是绿林、红林二秃。”县公问明,着把净心老和尚释放还俗,把两个妇人尸首着地方买了棺木收敛。江氏、郁氏、田氏俱放回家。道士、行者各归原籍,把东房产业着西房收管,出银一百两,助修城池。发放经典。三个恶僧绑赴市曹斩首,号令大兴寺门首。正是: 诗曰: 前世结下冤家债,今生难逃大数中;助人莫起淫恶念,积些阴功留后成。如此秃憎恶贯满,一旦刀下把命倾;西院书生清净寓,从来金榜俱题名。 话说可成夫妇二人对饮,饮至四更,叙话嘻笑如常,二人俱成半醺,脱衣而睡。次日清晨,梳洗已毕,可成出门散心,猛然心生一计。回家如常,每日满面春风,岂不知笑里藏刀。 这日,七月初八日,可成生辰之日,可成吩咐家人,治辨酒果、菜蔬之类,以备生辰是日会客。是日,亲戚、朋友俱至,送礼者无数,一日热闹,不必细讲。 猛然宦家上任,与可成相识,路过可成村,在下车上船,行李太重不便,挑托可成寄放,俩只箱子。家人报与可成,可成道:“就抬在上房内去罢!”夫人不知是害,自说是寄放的物件,并无在意。 到晚间,亲朋俱散,可成与夫人重整筵席对饮,秋芳一傍斟酒。可成道:“今日大喜之目,秋芳也饮两杯。”秋芳才吃三四杯酒,便觉头晕,躺在坑上睡着。可成与妇人饮罢,脱衣就睡。可成假意未曾脱衣而卧,夫人半醉,登时睡熟。可成叫道:“夫人!夫人!”一声不应,暗暗起身,摸着火种,点着硫磺,望箱内一插,随即出的房门,候着火起。原来箱子内是装的火药,一见火种,轰的一声响着,床帐、房屋登时俱红。可怜桂姐红粉佳人,秋芳嘴严的丫鬟,一旦火化成灰,后人有请为证。 诗曰: 可成一计真可成,等的佳人睡蒙胧;绿帽一顶难除下,王八也会用火攻。" }, { "text": "金瓶梅\n目录第一回 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第二回 俏潘娘帘下勾情 老王婆茶坊说技第三回 定挨光王婆受贿 设圈套浪子私挑第四回 赴巫山潘氏幽欢 闹茶坊郓哥义愤第五回 捉奸情郓哥定计 饮鸩药武大遭殃第六回 何九受贿瞒天 王婆帮闲遇雨第七回 薛媒婆说娶孟三儿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第八回 盼情郎佳人占鬼卦 烧夫灵和尚听淫声第九回 西门庆偷娶潘金莲 武都头误打李皂隶第十回 义士充配孟州道 妻妾玩赏芙蓉亭第十一回 潘金莲激打孙雪娥 西门庆梳笼李桂姐第十二回 潘金莲私仆受辱 刘理星魇胜求财第十三回 李瓶姐墙头密约 迎春儿隙底私窥第十四回 花子虚因气丧身 李瓶儿迎奸赴会第十五回 佳人笑赏玩灯楼 狎客帮嫖丽春院第十六回 西门庆择吉佳期 应伯爵追欢喜庆第十七回 宇给事劾倒杨提督 李瓶儿许嫁蒋竹山第十八回 赂相府西门脱祸 见娇娘敬济销魂第十九回 草里蛇逻打蒋竹山 李瓶儿情感西门庆第二十回 傻帮闲趋奉闹华筵 痴子弟争锋毁花院第二十一回 吴月娘扫雪烹茶 应伯爵替花邀酒第二十二回 蕙莲儿偷期蒙爱 春梅姐正色闲邪第二十三回 赌棋枰瓶儿输钞 觑藏春潘氏潜踪第二十四回 敬济元夜戏娇姿 惠祥怒詈来旺妇第二十五回 吴月娘春昼秋千 来旺儿醉中谤仙第二十六回 来旺儿递解徐州 宋蕙莲含羞自缢第二十七回 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第二十八回 陈敬济徼幸得金莲 西门庆糊涂打铁棍第二十九回 吴神仙冰鉴定终身 潘金莲兰汤邀午战第三十回 蔡太师擅恩锡爵 西门庆生子加官第三十一回 琴童儿藏壶构衅 西门庆开宴为欢第三十二回 李桂姐趋炎认女 潘金莲怀妒惊儿第三十三回 陈敬济失钥罚唱 韩道国纵妇争锋第三十四回 献芳樽内室乞恩 受私贿后庭说事第三十五回 西门庆为男宠报仇 书童儿作女妆媚客第三十六回 翟管家寄书寻女子 蔡状元留饮借盘缠第三十七回 冯妈妈说嫁韩爱姐 西门庆包占王六儿第三十八回 王六儿棒槌打捣鬼 潘金莲雪夜弄琵琶第三十九回 寄法名官哥穿道服 散生日敬济拜冤家第四十回 抱孩童瓶儿希宠 妆丫鬟金莲市爱第四十一回 两孩儿联姻共笑嬉 二佳人愤深同气苦第四十二回 逞豪华门前放烟火 赏元宵楼上醉花灯第四十三回 争宠爱金莲惹气 卖富贵吴月攀亲第四十四回 避马房侍女偷金 下象棋佳人消夜第四十五回 应伯爵劝当铜锣 李瓶儿解衣银姐第四十六回 元夜游行遇雪雨 妻妾戏笑卜龟儿第四十七回 苗青贪财害主 西门枉法受赃第四十八回 弄私情戏赠一枝桃 走捷径探归七件事第四十九回 请巡按屈体求荣 遇胡僧现身施药第五十回 琴童潜听燕莺欢 玳安嬉游蝴蝶巷第五十一回 打猫儿金莲品玉 斗叶子敬济输金第五十二回 应伯爵山洞戏春娇 潘金莲花园调爱婿第五十三回 潘金莲惊散幽欢 吴月娘拜求子息第五十四回 应伯爵隔花戏金钏 任医官垂帐诊瓶儿第一回 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诗曰: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 又诗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一首诗,是昔年大唐国时,一个修真炼性的英雄,入圣超凡的豪杰,到后来位居紫府,名列仙班,率领上八洞群仙,救拔四部洲沉苦一位仙长,姓吕名岩,道号纯阳子祖师所作。单道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到头来同归于尽,着甚要紧!虽是如此说,只这酒色财气四件中,唯有“财色”二者更为利害。怎见得他的利害?假如一个人到了那穷苦的田地,受尽无限凄凉,耐尽无端懊恼,晚来摸一摸米瓮,苦无隔宿之炊,早起看一看厨前,愧无半星烟火,妻子饥寒,一身冻馁,就是那粥饭尚且艰难,那讨余钱沽酒!更有一种可恨处,亲朋白眼,面目寒酸,便是凌云志气,分外消磨,怎能勾与人争气!正是: 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到得那有钱时节,挥金买笑,一掷巨万。思饮酒真个琼浆玉液,不数那琥珀杯流;要斗气钱可通神,果然是颐指气使。趋炎的压脊挨肩,附势的吮痈舐痔,真所谓得势叠肩而来,失势掉臂而去。古今炎冷恶态,莫有甚于此者。这两等人,岂不是受那财的利害处!如今再说那色的利害。请看如今世界,你说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闭门不纳的鲁男子,与那秉烛达旦的关云长,古今能有几人?至如三妻四妾,买笑追欢的,又当别论。还有那一种好色的人,见了个妇女略有几分颜色,便百计千方偷寒送暖,一到了着手时节,只图那一瞬欢娱,也全不顾亲戚的名分,也不想朋友的交情。起初时不知用了多少滥钱,费了几遭酒食。正是: 三杯花作合,两盏色媒人。 到后来情浓事露,甚而斗狠杀伤,性命不保,妻孥难顾,事业成灰。就如那石季伦泼天豪富,为绿珠命丧囹圄;楚霸王气概拔山,因虞姬头悬垓下。真说谓:“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忍不过”。这样人岂不是受那色的利害处! 说便如此说,这“财色”二字,从来只没有看得破的。若有那看得破的,便见得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即如那妖姬艳女,献媚工妍,看得破的,却如交锋阵上将军叱献威风;朱唇皓齿,掩袖回眸,懂得来时,便是阎罗殿前鬼判夜叉增恶态。罗袜一弯,金莲三寸,是砌坟时破土的锹锄;枕上绸缪,被中恩爱,是五殿下油锅中生活。只有那《金刚经》上两句说得好,他说道:“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见得人生在世,一件也少不得,到了那结束时,一件也用不着。随着你举鼎荡舟的神力,到头来少不得骨软筋麻;由着你铜山金谷的奢华,正好时却又要冰消雪散。假饶你闭月羞花的容貌,一到了垂眉落眼,人皆掩鼻而过之;比如你陆贾隋何的机锋,若遇着齿冷唇寒,吾未如之何也已。到不如削去六根清净,披上一领袈裟,参透了空色世界,打磨穿生灭机关,直超无上乘,不落是非窠,倒得个清闭自在,不向火坑中翻筋斗也。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说话的为何说此一段酒色财气的缘故?只为当时有一个人家,先前恁地富贵,到后来煞甚凄凉,权谋术智,一毫也用不着,亲友兄弟,一个也靠不着,享不过几年的荣华,倒做了许多的话靶。内中又有几个斗宠争强,迎奸卖俏的,起先好不妖娆妩媚,到后来也免不得尸横灯影,血染空房。正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中,有一个风流子弟,生得状貌魁梧,性情潇洒,饶有几贯家资,年纪二十六七。这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他父亲西门达,原走川广贩药材,就在这清河县前开着一个大大的生药铺。现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虽算不得十分富贵,却也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只为这西门达员外夫妇去世的早,单生这个儿子却又百般爱惜,听其所为,所以这人不甚读书,终日闲游浪荡。一自父母亡后,专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学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结识的朋友,也都是些帮闲抹嘴,不守本分的人。第一个最相契的,姓应名伯爵,表字光侯,原是开绸缎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落了本钱,跌落下来,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又会一腿好气〔毛求〕,双陆棋子,件件皆通。第二个姓谢名希大,字子纯,乃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亦是帮闲勤儿,会一手好琵琶。自这两个与西门庆甚合得来。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破落户,没名器的。一个叫做祝实念,表字贡诚。一个叫做孙天化,表字伯修,绰号孙寡嘴。一个叫做吴典恩,乃是本县阴阳生,因事革退,专一在县前与官吏保债,以此与西门庆往来。还有一个云参将的兄弟叫做云理守,字非去。一个叫做常峙节,表字坚初。一个叫做卜志道。一个叫做白赉光,表字光汤。说这白赉光,众人中也有道他名字取的不好听的,他却自己解说道:“不然我也改了,只为当初取名的时节,原是一个门馆先生,说我姓白,当初有一个什么故事,是白鱼跃入武王舟。又说有两句书是‘周有大赉,于汤有光’,取这个意思,所以表字就叫做光汤。我因他有这段故事,也便不改了。”说这一干共十数人,见西门庆手里有钱,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乱撮哄着他耍钱饮酒,嫖赌齐行。正是: 把盏衔杯意气深,兄兄弟弟抑何亲。一朝平地风波起,此际相交才见心。 说话的,这等一个人家,生出这等一个不肖的儿子,又搭了这等一班无益有损的朋友,随你怎的豪富也要穷了,还有甚长进的日子!却有一个缘故,只为这西门庆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所以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搅说事过钱,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因他排行第一,人都叫他是西门大官人。这西门大官人先头浑家陈氏早逝,身边只生得一个女儿,叫做西门大姐,就许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室,尚未过门。只为亡了浑家,无人管理家务,新近又娶了本县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为继室。这吴氏年纪二十五六,是八月十五生的,小名叫做月姐,后来嫁到西门庆家,都顺口叫他月娘。却说这月娘秉性贤能,夫主面上百依百随。房中也有三四个丫鬟妇女,都是西门庆收用过的。又尝与勾栏内李娇儿打热,也娶在家里做了第二房娘子。南街又占着窠子卓二姐,名卓丢儿,包了些时,也娶来家做了第三房。只为卓二姐身子瘦怯,时常三病四痛,他却又去飘风戏月,调弄人家妇女。正是: 东家歌笑醉红颜,又向西邻开玳宴。几日碧桃花下卧,牡丹开处总堪怜。 话说西门庆一日在家闲坐,对吴月娘说道:“如今是九月廿五日了,出月初三日,却是我兄弟们的会期。到那日也少不的要整两席齐整的酒席,叫两个唱的姐儿,自恁在咱家与兄弟们好生玩耍一日。你与我料理料理。”吴月娘便道:“你也便别要说起这干人,那一个是那有良心和行货!无过每日来勾使的游魂撞尸。我看你自搭了这起人,几时曾有个家哩!现今卓二姐自恁不好,我劝你把那酒也少要吃了。”西门庆道:“你别的话倒也中听。今日这些说话,我却有些不耐烦听他。依你说,这些兄弟们没有好人,使着他,没有一个不依顺的,做事又十分停当,就是那谢子纯这个人,也不失为个伶俐能事的好人。咱如今是这等计较罢,只管恁会来会去,终不着个切实。咱不如到了会期,都结拜了兄弟罢,明日也有个靠傍些。”吴月娘接过来道:“结拜兄弟也好。只怕后日还是别个靠你的多哩。若要你去靠人,提傀儡儿上戏场──还少一口气儿哩。”西门庆笑道:“自恁长把人靠得着,却不更好了。咱只等应二哥来,与他说这话罢。”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小儿,生得眉清目秀,伶俐乖觉,原是西门庆贴身伏侍的,唤名玳安儿,走到面前来说:“应二叔和谢大叔在外见爹说话哩。”西门庆道:“我正说他,他却两个就来了。”一面走到厅上来,只见应伯爵头上戴一顶新盔的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脚下丝鞋净袜,坐在上首。下首坐的,便是姓谢的谢希大。见西门庆出来,一齐立起身来,边忙作揖道:“哥在家,连日少看。”西门庆让他坐下,一面唤茶来吃,说道:“你们好人儿,这几日我心里不耐烦,不出来走跳,你们通不来傍个影儿。”伯爵向希大道:“何如?我说哥哥要说哩。”因对西门庆道:“哥,你怪的是。连咱自也不知道成日忙些什么!自咱们这两只脚,还赶不上一张嘴哩。”西门庆因问道:“你这两日在那里来?”伯爵道:“昨日在院中李家瞧了个孩子儿,就是哥这边二嫂子的侄女儿桂卿的妹子,叫做桂姐儿。几时儿不见他,就出落的好不标致了。到明日成人的时候,还不知怎的样好哩!昨日他妈再三向我说:‘二爹,千万寻个好子弟梳笼他。’敢怕明日还是哥的货儿哩。”西门庆道:“有这等事!等咱空闲了去瞧瞧。”谢希大接过来道:“哥不信,委的生得十分颜色。”西门庆道:“昨日便在他家,前几日却在那里去来?”伯爵道:“便是前日卜志道兄弟死了,咱在他家帮着乱了几日,发送他出门。他嫂子再三向我说,叫我拜上哥,承哥这里送了香楮奠礼去,因他没有宽转地方儿,晚夕又没甚好酒席,不好请哥坐的,甚是过不意去。”西门庆道:“便是我闻得他不好得没多日子,就这等死了。我前日承他送我一把真金川扇儿,我正要拿甚答谢答谢,不想他又作了故人!” 谢希大便叹了一口气道:“咱会中兄弟十人,却又少他一个了。”因向伯爵说:“出月初三日,又是会期,咱每少不得又要烦大官人这里破费,兄弟们顽耍一日哩。”西门庆便道:“正是,我刚才正对房下说来,咱兄弟们似这等会来会去,无过只是吃酒顽耍,不着一个切实,倒不如寻一个寺院里,写上一个疏头,结拜做了兄弟,到后日彼此扶持,有个傍靠。到那日,咱少不得要破些银子,买办三牲,众兄弟也便随多少各出些分资。不是我科派你们,这结拜的事,各人出些,也见些情分。”伯爵连忙道:“哥说的是。婆儿烧香当不的老子念佛,各自要尽自的心。只是俺众人们,老鼠尾巴生疮儿──有脓也不多。”西门庆笑道:“怪狗才,谁要你多来!你说这话。”谢希大道:“结拜须得十个方好。如今卜志道兄弟没了,却教谁补?”西门庆沉吟了一回,说道:“咱这间壁花二哥,原是花太监侄儿,手里肯使一股滥钱,常在院中走动。他家后边院子与咱家只隔着一层壁儿,与我甚说得来,咱不如叫小邀他邀去。”应伯爵拍着手道:“敢就是在院中包着吴银儿的花子虚么?”西门庆道:“正是他!”伯爵笑道:“哥,快叫那个大官儿邀他去。与他往来了,咱到日后,敢又有一个酒碗儿。”西门庆笑道:“傻花子,你敢害馋痨痞哩,说着的是吃。”大家笑了一回。西门庆旋叫过玳安儿来说:“你到间壁花家去,对你花二爹说,如此这般:‘俺爹到了出月初三日,要结拜十兄弟,敢叫我请二爹上会哩。’看他怎的说,你就来回我话。你二爹若不在家,就对他二娘说罢。”玳安儿应诺去了。伯爵便道:“到那日还在哥这里是,还在寺院里好?”希大道:“咱这里无过只两个寺院,僧家便是永福寺,道家便是玉皇庙。这两个去处,随分那里去罢。”西门庆道:“这结拜的事,不是僧家管的,那寺里和尚,我又不熟,倒不如玉皇庙吴道官与我相熟,他那里又宽展又幽静。”伯爵接过来道:“哥说的是,敢是永福寺和尚倒和谢家嫂子相好,故要荐与他去的。”希大笑骂道:“老花子,一件正事,说说就放出屁来了。” 正说笑间,只见玳安儿转来了,因对西门庆说道:“他二爹不在家,俺对他二娘说来。二娘听了,好不欢喜,说道:布J是你西门爹携带你二爹做兄弟,那有个不来的。等来家我与他说,至期以定撺掇他来,多拜上爹。’又与了小的两件茶食来了。”西门庆对应、谢二人道:“自这花二哥,倒好个伶俐标致娘子儿。”说毕,又拿一盏茶吃了,二人一齐起身道:妣禲A别了罢,咱好去通知众兄弟,纠他分资来。哥这里先去与吴道官说声。”西门庆道:“我知道了,我也不留你罢。”于是一齐送出大门来。应伯爵走了几步,回转来道:“那日可要叫唱的?”西门庆道:“这也罢了,弟兄们说说笑笑,到有趣些。”说毕,伯爵举手,和希大一路去了。 话休饶舌,捻指过了四五日,却是十月初一日。西门庆早起,刚在月娘房里坐的,只见一个才留头的小儿,手里拿着个描金退光拜匣,走将进来,向西门庆磕了一个头儿,立起来站在旁边说道:“俺是花家,俺爹多拜上西门爹。那日西门爹这边叫大官儿请俺爹去,俺爹有事出门了,不曾当面领教的。闻得爹这边是初三日上会,俺爹特使小的先送这些分资来,说爹这边胡乱先用着,等明日爹这里用过多少派开,该俺爹多少,再补过来便了。”西门庆拿起封袋一看,签上写着“分资一两”,便道:“多了,不消补的。到后日叫爹莫往那去,起早就要同众爹上庙去。”那小儿应道:“小的知道。”刚待转身,被吴月娘唤住,叫大丫头玉箫在食箩里拣了两件蒸酥果馅儿与他。因说道:“这是与你当茶的。你到家拜上你家娘,你说西门大娘说,迟几日还要请娘过去坐半日儿哩。”那小接了,又磕了一个头儿,应着去了。 西门庆才打发花家小出门,只见应伯爵家应宝夹着个拜匣,玳安儿引他进来见了,磕了头,说道:“俺爹纠了众爹们分资,叫小的送来,爹请收了。”西门庆取出来看,共总八封,也不拆看,都交与月娘,道:“你收了,到明日上庙,好凑着买东西。”说毕,打发应宝去了。立起身到那边看卓二姐。刚走到坐下,只见玉箫走来,说道:“娘请爹说话哩。”西门庆道:“怎的起先不说来?”随即又到上房,看见月娘摊着些纸包在面前,指着笑道:“你看这些分子,止有应二的是一钱二分八成银子,其余也有三分的,也有五分的,都是些红的黄的,倒象金子一般。咱家也曾没见这银子来,收他的也污个名,不如掠还他罢。”西门庆道:“你也耐烦,丢着罢,咱多的也包补,在乎这些!”说着一直往前去了。 到了次日初二日,西门庆称出四两银子,叫家人来兴儿买了一口猪、一口羊、五六坛金华酒和香烛纸札、鸡鸭案酒之物,又封了五钱银子,旋叫了大家人来保和玳安儿、来兴三个:“送到玉皇庙去,对你吴师父说:‘俺爹明日结拜兄弟,要劳师父做纸疏辞,晚夕就在师父这里散福。烦师父与俺爹预备预备,俺爹明早便来。’”只见玳安儿去了一会,来回说:“已送去了,吴师父说知道了。” 须臾,过了初二,次日初三早,西门庆起来梳洗毕,叫玳安儿:“你去请花二爹,到咱这里吃早饭,一同好上庙去。一发到应二叔家,叫他催催众人。”玳安应诺去,刚请花子虚到来,只见应伯爵和一班兄弟也来了,却正是前头所说的这几个人。为头的便是应伯爵,谢希大、孙天化、祝念实、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白赉光,连西门庆、花子虚共成十个。进门来一齐箩圈作了一个揖。伯爵道:“咱时候好去了。”西门庆道:“也等吃了早饭着。”便叫:“拿茶来。”一面叫:“看菜儿。”须臾,吃毕早饭,西门庆换了一身衣服,打选衣帽光鲜,一齐径往玉皇庙来。 不到数里之遥,早望见那座庙门,造得甚是雄峻。但见: 殿宇嵯峨,宫墙高耸。正面前起着一座墙门八字,一带都粉赭色红泥;进里边列着三条甬道川纹,四方都砌水痕白石。正殿上金碧辉煌,两廊下檐阿峻峭。三清圣祖庄严宝相列中央,太上老君背倚青牛居后殿。 进入第二重殿后,转过一重侧门,却是吴道官的道院。进的门来,两下都是些瑶草琪花,苍松翠竹。西门庆抬头一看,只见两边门楹上贴着一副对联道: 洞府无穷岁月,壶天别有乾坤。 上面三间敞厅,却是吴道官朝夕做作功课的所在。当日铺设甚是齐整,上面挂的是昊天金阙玉皇上帝,两边列着的紫府星官,侧首挂着便是马、赵、温、关四大元帅。当下吴道官却又在经堂外躬身迎接。西门庆一起人进入里边,献茶已罢,众人都起身,四围观看。白赉光携着常峙节手儿,从左边看将过来,一到马元帅面前,见这元帅威风凛凛,相貌堂堂,面上画着三只眼睛,便叫常峙节道:“哥,这却是怎的说?如今世界,开只眼闭只眼儿便好,还经得多出只眼睛看人破绽哩!”应伯爵听见,走过来道:“呆兄弟,他多只眼儿看你倒不好么?”众人笑了。常峙节便指着下首温元帅道:“二哥,这个通身蓝的,却也古怪,敢怕是卢杞的祖宗。”伯爵笑着猛叫道:“吴先生你过来,我与你说个笑话儿。”那吴道官真个走过来听他。伯爵道:“一个道家死去,见了阎王,阎王问道:‘你是什么人?’道者说:‘是道士。’阎王叫判官查他,果系道士,且无罪孽。这等放他还魂。只见道士转来,路上遇着一个染房中的博士,原认得的,那博士问道:‘师父,怎生得转来?’道者说:‘我是道士,所以放我转来。’那博士记了,见阎王时也说是道士。那阎王叫查他身上,只见伸出两只手来是蓝的,问其何故。那博士打着宣科的声音道:‘曾与温元帅搔胞。’”说的众人大笑。一面又转过右首来,见下首供着个红脸的却是关帝。上首又是一个黑面的是赵元坛元帅,身边画着一个大老虎。白赉光指着道:“哥,你看这老虎,难道是吃素的,随着人不妨事么?”伯爵笑道:“你不知,这老虎是他一个亲随的伴当儿哩。”谢希大听得走过来,伸出舌头道:“这等一个伴当随着,我一刻也成不的。我不怕他要吃我么?”伯爵笑着向西门庆道:“这等亏他怎地过来!”西门庆道:“却怎的说?”伯爵道:“子纯一个要吃他的伴当随不的,似我们这等七八个要吃你的随你,却不吓死了你罢了。”说着,一齐正大笑时,吴道官走过来,说道:“官人们讲这老虎,只俺这清河县,这两日好不受这老虎的亏!往来的人也不知吃了多少,就是猎户,也害死了十来人。”西门庆问道:“是怎的来?”吴道官道:“官人们还不知道。不然我也不晓的,只因日前一个小徒,到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那里去化些钱粮,整整住了五七日,才得过来。俺这清河县近着沧州路上,有一条景阳冈,冈上新近出了一个吊睛白额老虎,时常出来吃人。客商过往,好生难走,必须要成群结伙而过。如今县里现出着五十两赏钱,要拿他,白拿不得。可怜这些猎户,不知吃了多少限棒哩!”白赉光跳起来道:“咱今日结拜了,明日就去拿他,也得些银子使。”西门庆道:“你性命不值钱么?”白赉光笑道:“有了银子,要性命怎的!”众人齐笑起来。应伯爵道:“我再说个笑话你们听:一个人被虎衔了,他儿子要救他,拿刀去杀那虎。这人在虎口里叫道:‘儿子,你省可而的砍,怕砍坏了虎皮。’”说着众人哈哈大笑。 只见吴道官打点牲礼停当,来说道:“官人们烧纸罢。”一面取出疏纸来,说:“疏已写了,只是那位居长?那位居次?排列了,好等小道书写尊讳。”众人一齐道:“这自然是西门大官人居长。”西门庆道:“这还是叙齿,应二哥大如我,是应二哥居长。”伯爵伸着舌头道:“爷,可不折杀小人罢了!如今年时,只好叙些财势,那里好叙齿!若叙齿,这还有大如我的哩。且是我做大哥,有两件不妥:第一不如大官人有威有德,众兄弟都服你;第二我原叫做应二哥,如今居长,却又要叫应大哥,倘或有两个人来,一个叫‘应二哥’,一个叫‘应大哥’,我还是应‘应二哥’,应‘应大哥’呢?”西门庆笑道:“你这〔刍〕断肠子的,单有这些闲说的!”谢希大道:“哥,休推了。”西门庆再三谦让,被花子虚、应伯爵等一干人逼勒不过,只得做了大哥。第二便是应伯爵,第三谢希大,第四让花子虚有钱做了四哥。其余挨次排列。吴道官写完疏纸,于是点起香烛,众人依次排列。吴道官伸开疏纸朗声读道:维大宋国山东东平府清河县信士西门庆、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孙天化、祝念实、云理守、吴典恩、常峙节、白赉光等,是日沐手焚香请旨。伏为桃园义重,众心仰慕而敢效其风;管鲍情深,各姓追维而欲同其志。况四海皆可兄弟,岂异姓不如骨肉?是以涓今政和年月日,营备猪羊牲礼,鸾驭金资,瑞叩斋坛,虔诚请祷,拜投昊天金阙玉皇上帝,五方值日功曹,本县城隍社令,过往一切神〔氏〕,仗此真香,普同鉴察。伏念庆等生虽异日,死冀同时,期盟言之永固;安乐与共,颠沛相扶,思缔结以常新。必富贵常念贫穷,乃始终有所依倚。情共日往以月来,谊若天高而地厚。伏愿自盟以后,相好无尤,更祈人人增有永之年,户户庆无疆之福。凡在时中,全叨覆庇,谨疏。政和年月日文疏吴道官读毕,众人拜神已罢,依次又在神前交拜了八拜。然后送神,焚化钱纸,收下福礼去。不一时,吴道官又早叫人把猪羊卸开,鸡鱼果品之类整理停当,俱是大碗大盘摆下两桌,西门庆居于首席,其余依次而坐,吴道官侧席相陪。须臾,酒过数巡,众人猜枚行令,耍笑哄堂,不必细说。正是: 才见扶桑日出,又看曦驭衔山。醉后倩人扶去,树梢新月弯弯。 饮酒热闹间,只见玳安儿来附西门庆耳边说道:“娘叫小的接爹来了,说三娘今日发昏哩,请爹早些家去。”西门庆随即立起来说道:“不是我摇席破座,委的我第三个小妾十分病重,咱先去休。”只见花子虚道:“咱与哥同路,咱两个一搭儿去罢。”伯爵道:“你两个财主的都去了,丢下俺们怎的!花二哥你再坐回去。”西门庆道:“他家无人,俺两个一搭里去的是,省和他嫂子疑心。”玳安儿道:“小的来时,二娘也叫天福儿备马来了。”只见一个小走近前,向子虚道:“马在这里,娘请爹家去哩。”于是二人一齐起身,向吴道官致谢打搅,与伯爵等举手道:“你们自在耍耍,我们去也。”说着出门上马去了。单留下这几个嚼倒泰山不谢土的,在庙流连痛饮不题。 却表西门庆到家,与花子虚别了进来,问吴月娘:“卓二姐怎的发昏来?”月娘道:“我说一个病人在家,恐怕你搭了这起人又缠到那里去了,故此叫玳安儿恁地说。只是一日日觉得重来,你也要在家看他的是。”西门庆听了,往那边去看,连日在家守着不题。 却说光阴过隙,又早是十月初十外了。一日,西门庆正使小请太医诊视卓二姐病症,刚走到厅上,只见应伯爵笑嘻嘻走将进来。西门庆与他作了揖,让他坐了。伯爵道:“哥,嫂子病体如何?”西门庆道:“多分有些不起解,不知怎的好。”因问:“你们前日多咱时分才散?”伯爵道:“承吴道官再三苦留,散时也有二更多天气。咱醉的要不的,倒是哥早早来家的便益些。”西门庆因问道:“你吃了饭不曾?”伯爵不好说不曾吃,因说道:“哥,你试猜。”西门庆道:“你敢是吃了?”伯爵掩口道:“这等猜不着。”西门庆笑道:“怪狗才,不吃便说不曾吃,有这等张致的!”一面叫小:“看饭来,咱与二叔吃。”伯爵笑道:“不然咱也吃了来了,咱听得一件稀罕的事儿,来与哥说,要同哥去瞧瞧。”西门庆道:“什么稀罕的?”伯爵道:“就是前日吴道官所说的景阳冈上那只大虫,昨日被一个人一顿拳头打死了。”西门庆道:“你又来胡说了,咱不信。”伯爵道:“哥,说也不信,你听着,等我细说。”于是手舞足蹈说道:“这个人有名有姓,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先前怎的避难在柴大官人庄上,后来怎的害起病来,病好了又怎的要去寻他哥哥,过这景阳冈来,怎的遇了这虎,怎的怎的被他一顿拳脚打死了。一五一十说来,就象是亲见的一般,又象这只猛虎是他打的一般。说毕,西门庆摇着头儿道:“既恁的,咱与你吃了饭同去看来。”伯爵道:“哥,不吃罢,怕误过了。咱们倒不如大街上酒楼上去坐罢。”只见来兴儿来放桌儿,西门庆道:“对你娘说,叫别要看饭了,拿衣服来我穿。” 须臾,换了衣服,与伯爵手拉着手儿同步出来。路上撞着谢希大,笑道:“哥们,敢是来看打虎的么?”西门庆道:坏翱O。”谢希大道:“大街上好挨挤不开哩。”于是一同到临街一个大酒楼上坐下。不一时,只听得锣鸣鼓响,众人都一齐瞧看。只见一对对缨枪的猎户,摆将过来,后面便是那打死的老虎,好象锦布袋一般,四个人还抬不动。末后一匹大白马上,坐着一个壮士,就是那打虎的这个人。西门庆看了,咬着指头道:“你说这等一个人,若没有千百斤水牛般气力,怎能勾动他一动儿。”这里三个儿饮酒评品,按下不题。 单表迎来的这个壮士怎生模样?但见: 雄躯凛凛,七尺以上身材;阔面棱棱,二十四五年纪。双目直竖,远望处犹如两点明星;两手握来,近觑时好似一双铁碓。脚尖飞起,深山虎豹失精魂;拳手落时,穷谷熊罴皆丧魄。头戴着一顶万字头巾,上簪两朵银花;身穿着一领血腥衲袄,披着一方红锦。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应伯爵说所阳谷县的武二郎。只为要来寻他哥子,不意中打死了这个猛虎,被知县迎请将来。众人看着他迎入县里。却说这时正值知县升堂,武松下马进去,扛着大虫在厅前。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心中自忖道:“不恁地,怎打得这个猛虎!”便唤武松上厅。参见毕,将打虎首尾诉说一遍。两边官吏都吓呆了。知县在厅上赐了三杯酒,将库中众土户出纳的赏钱五十两,赐与武松。武松禀道:“小人托赖相公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这些赏赐!众猎户因这畜生,受了相公许多责罚,何不就把赏给散与众人,也显得相公恩典。”知县道:“既是如此,任从壮士处分。”武松就把这五十两赏钱,在厅上散与众猎户傅去了。知县见他仁德忠厚,又是一条好汉,有心要抬举他,便道:“你虽是阳谷县人氏,与我这清河县只在咫尺。我今日就参你在我县里做个巡捕的都头,专在河东水西擒拿贼盗,你意下如何?”武松跪谢道:“若蒙恩相抬举,小人终身受赐。”知县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当日便参武松做了巡捕都头。众里长大户都来与武松作贺庆喜,连连吃了数日酒。正要回阳谷县去抓寻哥哥,不料又在清河县做了都头,却也欢喜。那时传得东平一府两县,皆知武松之名。正是: 壮士英雄艺略芳,挺身直上景阳冈。醉来打死山中虎,自此声名播四方。 却说武松一日在街上闲行,只听背后一个人叫道:“兄弟,知县相公抬举你做了巡捕都头,怎不看顾我!”武松回头见了这人,不觉的── 欣从额角眉边出,喜逐欢容笑口开。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武松日常间要去寻他的嫡亲哥哥武大。却说武大自从兄弟分别之后,因时遭饥馑,搬移在清河县紫石街赁房居住。人见他为人懦弱,模样猥蕤,起了他个浑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俗语言其身上粗糙,头脸窄狭故也。只因他这般软弱朴实,多欺侮也。这也不在话下。且说武大无甚生意,终日挑担子出去街上卖炊饼度日,不幸把浑家故了,丢下个女孩儿,年方十二岁,名唤迎儿,爷儿两个过活。那消半年光景,又消折了资本,移在大街坊张大户家临街房居住。张宅家下人见他本分,常看顾他,照顾他依旧卖些炊饼。闲时在铺中坐地,武大无不奉承。因此张宅家下人个个都欢喜,在大户面前一力与他说方便。因此大户连房钱也不问武大要。 却说这张大户有万贯家财,百间房屋,年约六旬之上,身边寸男尺女皆无。妈妈余氏,主家严厉,房中并无清秀使女。只因大户时常拍胸叹气道:“我许大年纪,又无儿女,虽有几贯家财,终何大用。”妈妈道:“既然如此说,我叫媒人替你买两个使女,早晚习学弹唱,服侍你便了。”大户听了大喜,谢了妈妈。过了几时,妈妈果然叫媒人来,与大户买了两个使女,一个叫做潘金莲,一个唤做白玉莲。玉莲年方二八,乐户人家出身,生得白净小巧。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他父亲死了,做娘的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他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到十五岁的时节,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与玉莲同时进门。大户教他习学弹唱,金莲原自会的,甚是省力。金莲学琵琶,玉莲学筝,这两个同房歇卧。主家婆余氏初时甚是抬举二人,与他金银首饰装束身子。后日不料白玉莲死了,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张大户每要收他,只碍主家婆厉害,不得到手。一日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正是: 莫讶天台相见晚,刘郎还是老刘郎。 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端的那五件?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自有了这几件病后,主家婆颇知其事,与大户嚷骂了数日,将金莲百般苦打。大户知道不容,却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妻。这武大自从娶了金莲,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他银两。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会。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朝来暮往,也有多时。忽一日大户得患阴寒病症,呜呼死了。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僮将金莲、武大即时赶出。武大故此遂寻了紫石街西王皇亲房子,赁内外两间居住,依旧卖炊饼。 原来这金莲自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衰〕,甚是憎嫌,常与他合气。报怨大户:“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我嫁与这样个货!每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只是一味〔口床〕酒,着紧处却是锥钯也不动。奴端的那世里悔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常无人处,唱个《山坡羊》为证: 想当初,姻缘错配,奴把你当男儿汉看觑。不是奴自己夸奖,他乌鸦怎配鸾凤对!奴真金子埋在土里,他是块高号铜,怎与俺金色比!他本是@块顽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玉体!好似粪土上长出灵芝。奈何,随他怎样,到底奴心不美。听知:奴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 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女,若自己有几分颜色,所禀伶俐,配个好男子便罢了,若是武大这般,虽好杀也未免有几分憎嫌。自古佳人才子相配着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 武大每日自挑担儿出去卖炊饼,到晚方归。那妇人每日打发武大出门,只在帘子下嗑瓜子儿,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故露出来,勾引浮浪子弟,日逐在门前弹胡博词,撒谜语,叫唱:“一块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嘴里?”油似滑的言语,无般不说出来。因此武大在紫石街又住不牢,要往别处搬移,与老婆商议。妇人道:“贼馄饨不晓事的,你赁人家房住,浅房浅屋,可知有小人罗!不如添几两银子,看相应的,典上他两间住,却也气概些,免受人欺侮。”武大道:“我那里有钱典房?”妇人道:“呸!浊才料,你是个男子汉,倒摆布不开,常交老娘受气。没有银子,把我的钗梳凑办了去,有何难处!过后有了再治不迟。”武大听老婆这般说,当下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第二层是楼,两个小小院落,甚是干净。 武大自从搬到县西街上来,照旧卖炊饼过活,不想这日撞见自己嫡亲兄弟。当日兄弟相见,心中大喜。一面邀请到家中,让至楼上坐,房里唤出金莲来,与武松相见。因说道:“前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便是你的小叔。今新充了都头,是我一母同胞兄弟。”那妇人叉手向前,便道:“叔叔万福。”武松施礼,倒身下拜。妇人扶住武松道:“叔叔请起,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两个相让了一回,都平磕了头起来。少顷,小女迎儿拿茶,二人吃了。武松见妇人十分妖娆,只把头来低着。不多时,武大安排酒饭,款待武松。 说话中间,武大下楼买酒菜去了,丢下妇人,独自在楼上陪武松坐地。看了武松身材凛凛,相貌堂堂,又想他打死了那大虫,毕竟有千百斤气力。口中不说,心下思量道:“一母所生的兄弟,怎生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奴那世里遭瘟撞着他来!如今看起武松这般人壮健,何不叫他搬来我家住?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了。”于是一面堆下笑来,问道:“叔叔你如今在那里居住?每日饭食谁人整理?”武松道:“武二新充了都头,逐日答应上司,别处住不方便,胡乱在县前寻了个下处,每日拨两个土兵伏侍做饭。”妇人道:“叔叔何不搬来家里住?省的在县前土兵服侍做饭腌〔月赞〕。一家里住,早晚要些汤水吃时,也方便些。就是奴家亲自安排与叔叔吃,也干净。”武松道:“深谢嫂嫂。”妇人又道:“莫不别处有婶婶?可请来会。”武松道:“武二并不曾婚娶。”妇人道:“叔叔青春多少?”武松道:“虚度二十八岁。”妇人道:“原来叔叔倒长奴三岁。叔叔今番从那里来?”武松道:“在沧州住了一年有余,只想哥哥在旧房居住,不道移在这里。”妇人道:“一言难尽。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才到这里来。若是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字!”武松道:“家兄从来本分,不似武松撒泼。”妇人笑道:“怎的颠倒说!常言:人无刚强,安身不长。奴家平生性快,看不上那三打不回头,四打和身转的”武松道:“家兄不惹祸,免得嫂嫂忧心。”二人在楼上一递一句的说。有诗为证: 叔嫂萍踪得偶逢,娇娆偏逞秀仪容。私心便欲成欢会,暗把邪言钓武松。 话说金莲陪着武松正在楼上说话未了,只见武大买了些肉菜果饼归家。放在厨,走上楼来,叫道:“大嫂,你且下来则个。”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叔叔在此无人陪侍,却交我撇了下去。”武松道:“嫂嫂请方便。”妇人道:“何不去间壁请王干娘来安排?只是这般不见便。”武大便自去央了间壁王婆来。安排端正,都拿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无非是些鱼肉果菜点心之类。随即烫酒上来。武大叫妇人坐了主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三人坐下,把酒来斟,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那妇人拿起酒来道:“叔叔休怪,没甚管待,请杯儿水酒。”武松道:“感谢嫂嫂,休这般说。”武大只顾上下筛酒,那妇人笑容可掬,满口儿叫:“叔叔,怎的肉果儿也不拣一箸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性的汉子,只把做亲嫂嫂相待。谁知这妇人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亦不想这妇人一片引人心。那妇人陪武松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武松的身上。武松吃他看不过,只得倒低了头。吃了一歇,酒阑了,便起身。武大道:“二哥没事,再吃几杯儿去。”武松道:“生受,我再来望哥哥嫂嫂罢。”都送下楼来。出的门外,妇人便道:“叔叔是必上心搬来家里住,若是不搬来,俺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与我们争口气,也是好处。”武松道:“既是嫂嫂厚意,今晚有行李便取来。”妇人道:“奴这里等候哩!”正是: 满前野意无人识,几点碧桃春自开。第二回 俏潘娘帘下勾情 老王婆茶坊说技 词曰: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 话说当日武松来到县前客店内,收拾行李铺盖,交土兵挑了,引到哥家。那妇人见了,强如拾得金宝一般欢喜,旋打扫一间房与武松安顿停当。武松吩咐土兵回去,当晚就在哥家歇宿。次日早起,妇人也慌忙起来,与他烧汤净面。武松梳洗裹帻,出门去县里画卯。妇人道:“叔叔画了卯,早些来家吃早饭,休去别处吃了。”武松应的去了。到县里画卯已毕,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那妇人又早齐齐整整安排下饭。三口儿同吃了饭,妇人双手便捧一杯茶来,递与武松。武松道:“交嫂嫂生受,武松寝食不安,明日拨个土兵来使唤。”那妇人连声叫道:“叔叔却怎生这般计较!自家骨肉,又不服事了别人。虽然有这小丫头迎儿,奴家见他拿东拿西,蹀里蹀斜,也不靠他。就是拨了土兵来,那上锅上灶不干净,奴眼里也看不上这等人。”武松道:“恁的却生受嫂嫂了。”有诗为证: 武松仪表岂风流,嫂嫂淫心不可收。笼络归来家里住,相思常自看衾稠。 话休絮烦。自从武松搬来哥家里住,取些银子出来与武大,买饼茶果,请那两边邻舍。都斗分子来与武松人情。武大又安排了回席,不在话下。过了数日,武松取出一匹彩色段子与嫂嫂做衣服。那妇人堆下笑来,便道:“叔叔如何使得!既然赐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道个万福。自此武松只在哥家宿歇。武大依前上街挑卖炊饼。武松每日自去县里承差应事,不论归迟归早,妇人顿茶顿饭,欢天喜地伏侍武松,武松倒觉过意不去。那妇人时常把些言语来拨他,武松是个硬心的直汉。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过了一月有余,看看十一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只见四下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瑞雪来。好大雪!怎见得?但见: 万里彤雪密布,空中瑞祥飘帘。琼花片片舞前檐。剡溪当此际,濡滞子猷船。顷刻楼台都压倒,江山银色相连。飞盐撒粉漫连天。当时吕蒙正,窑内叹无钱。 当日这雪下到一更时分,却早银妆世界,玉碾乾坤。次日武松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未归。武大被妇人早赶出去做买卖,央及间壁王婆买了些酒肉,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心里自想道:“我今日着实撩斗他他一撩斗,不怕他不动情。”那妇人独自冷冷清清立在帘儿下,望见武松正在雪里,踏着那乱琼碎玉归来。妇人推起帘子,迎着笑道:“叔叔寒冷?”武松道:“感谢嫂嫂挂心。”入得门来,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那妇人将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自把雪来拂了,挂在壁子上。随即解了缠带,脱了身上鹦哥绿〔宁〕丝衲袄,入房内。那妇人便道:“奴等了一早晨,叔叔怎的不归来吃早饭?”武松道:“早间有一相识请我吃饭,却才又有作杯,我不耐烦,一直走到家来。”妇人道:“既恁的,请叔叔向火。”武松道:“正好。”便脱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条凳子,自近火盆边坐地。那妇人早令迎儿把前门上了闩,后门也关了。却搬些煮熟菜蔬入房里来,摆在桌子上。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了?”妇人道:“你哥哥出去买卖未回,我和叔叔自吃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来家吃也不迟。”妇人道:“那里等的他!”说犹未了,只见迎儿小女早暖了一注酒来。武松道:“又教嫂嫂费心。”妇人也掇一条凳子,近火边坐了。桌上摆着杯盘,妇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叔叔满饮此杯。”武松接过酒去,一饮而尽。那妇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气寒冷,叔叔饮过成双的盏儿。”武松道:“嫂嫂自请。”接来又一饮而尽。武松却筛一杯酒,递与妇人。妇人接过酒来呷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放在武松面前。那妇人一径将酥胸微露,云鬟半〔身单〕,脸上堆下笑来,说道:“我听得人说,叔叔在县前街上养着个唱的,有这话么?”武松道:“嫂嫂休听别人胡说,我武二从来不是这等人。”妇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武松道:“嫂嫂不信时,只问哥哥就是了。”妇人道:“啊呀,你休说他,那里晓得什么?如在醉生梦死一般!他若知道时,不卖炊饼了。叔叔且请杯。”连筛了三四杯饮过。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春心,那里按纳得住。欲心如火,只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己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内却拿火箸簇火。妇人良久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寒冷么?”武松已有五七分不自在,也不理他。妇人见他不应,匹手就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来热便好。”武松有八九分焦燥,只不做声。这妇人也不看武松焦燥,便丢下火箸,却筛一杯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盏酒,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武松匹手夺过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妇人推了一交。武松睁起眼来说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伤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羞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风吹草动,我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妇人吃他几句抢得通红了面皮,便叫迎儿收拾了碟盏家伙,口里说道:“我自作耍子,不直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收了家伙,自往厨下去了。正是: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这妇人见勾搭武松不动,反被他抢白了一场。武松自在房中气忿忿,自己寻思。天色却是申牌时分,武大挑着担儿,大雪里归来。推门进来,放下担儿,进的里间,见妇人一双眼哭的红红的,便问道:“你和谁闹来?”妇人道:“都是你这不不争气的,交外人来欺负我。”武大道:“谁敢来欺负你?”妇人道:“情知是谁?争奈武二那。我见他大雪里归来,好意安排些酒饭与他吃,他见前后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便是迎儿眼见,我不赖他。”武大道:“我兄弟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休要高声,乞邻舍听见笑话。”武大撇了妇人,便来武二房里叫道:“二哥,你不曾吃点心?我和你吃些个。”武松只不做声,寻思了半晌,一面出大门。武大叫道:“二哥,你那里去?”也不答应,一直只顾去了。武大回到房内,问妇人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望县里那条路去了。正不知怎的了?”妇人骂道:“贼馄饨虫!有甚难见处?那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猜他一定叫人来搬行李,不要在这里住。却不道你留他?”武大道:“他搬了去,须乞别人笑话。”妇人骂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到不乞别人笑话!你要便自和他过去,我却做不的这样人!你与了我一纸休书,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被这妇人倒数骂了一顿。正在家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个土兵,拿着条扁担,迳来房内收拾行李,便出门。武大走出来,叫道:“二哥,做什么便搬了去?”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只由我自去便了。”武大那里再敢问备细,由武松搬了出去。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呐呐骂道:“却也好,只道是亲难转债,人不知道一个兄弟做了都头,怎的养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咬嚼人!正是花木瓜空好看。搬了去,倒谢天地,且得冤家离眼睛。”武大见老婆这般言语,不知怎的了,心中反是放不下。自从武松搬去县前客店宿歇,武大自依前上街卖炊饼。本待要去县前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妇人千叮万嘱,吩咐交不要去兜揽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说这武松自从搬离哥家,捻指不觉雪晴,过了十数日光景。却说本县知县自从到任以来,却得二年有余,转得许多金银,要使一心腹人送上东京亲眷处收寄,三年任满朝觐,打点上司。一来却怕路上小人,须得一个有力量的人去方好,猛可想起都头武松,须得此人方了得此事。当日就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我有个亲戚在东京城内做官,姓朱名〔面力〕,见做殿前太尉之职,要送一担礼物,捎封书去问安。只恐途中不好行,若得你去方可。你休推辞辛苦,回来我自重赏。”武松应道:“小人得蒙恩相抬举,安敢推辞!既蒙差遣,只此便去。”知县大喜,赏了武松三杯酒,十两路费。不在话下。 且说武松领了知县的言语,出的县门来,到下处,叫了土兵,却来街上买了一瓶酒并菜蔬之类,迳到武大家。武大却街上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地,交土兵去厨下安排。那妇人余情不断,见武松把将酒食来,心中自思:“莫不这思想我了?不然却又回来怎的?到日后我且慢慢问他。”妇人便上楼去重匀粉面,再整云鬟,换了些颜色衣服,来到门前迎接武松。妇人拜道:“叔叔,不知怎的错见了,好几日并不上门,叫奴心里没理会处。今日再喜得叔叔来家。没事坏钞做什么?”武松道:“武二有句话,特来要与哥哥说知。”妇人道:“既如此,请楼上坐。”三个人来到楼上,武松让哥嫂上首坐了,他便掇杌子打横。土兵摆上酒,并嗄饭一齐拿上来。武松劝哥嫂吃。妇人便把眼来武松,武松只顾吃酒。酒至数巡,武松问迎儿讨副劝杯,叫土兵筛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武二今日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两三个月,少是一月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炊饼出去,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家便下了帘子,早闭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若是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你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吃过了一杯,武松再斟第二盏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要武松多说。我的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常言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什么!岂不闻古人云:篱牢犬不入。”那妇人听了这句话,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骂道:“你这个混沌东西。有甚言语在别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也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不是那〔月畏〕脓血搠不出来鳖!老娘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蚂蚁不敢入屋里来,什么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休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一块瓦砖儿,一个个也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嫂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应。既然如此,我武松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过此杯。”那妇人一手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走到在胡梯上发话道:“既是你聪明伶俐,恰不道长嫂为母。我初嫁武大时,不曾听得有甚小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自是老娘晦气了,偏撞着这许多鸟事!”一面哭下楼去了。正是: 苦口良言谏劝多,金莲怀恨起风波。自家惶愧难存坐,气杀英雄小二哥。 那妇人做出许多乔张致来。武大、武松吃了几杯酒,坐不住,都下的楼来,弟兄洒泪而别。武大道:“兄弟去了,早早回来,和你相见。”武松道:“哥哥,你便不做买卖也罢,只在家里坐的。盘缠,兄弟自差人送与你。”临行,武松又吩咐道:“哥哥,我的言语休要忘了,在家仔细门户。”武大道:“理会得了。”武松辞了武大,回到县前下处,收拾行装并防身器械。次日领了知县礼物,金银驼垛,讨了脚程,起身上路,往东京去了,不题。 只说武大自从兄弟武松说了去,整整吃那婆娘骂了三四日。武大忍声吞气,由他自骂,只依兄弟言语,每日只做一半炊饼出去,未晚便回来。歇了担儿,便先去除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屋里坐的。那妇人看了这般,心内焦燥,骂道:“不识时浊物!我倒不曾见,日头在半天里便把牢门关了,也吃邻舍家笑话,说我家怎生禁鬼。听信你兄弟说,空生着卵鸟嘴,也不怕别人笑耻!”武大道:“由他笑也罢,我兄弟说的是好话,省了多少是非。”被妇人啐在脸上道:“呸!浊东西!你是个男子汉,自不做主,却听别人调遣!”武大摇手道:“由他,我兄弟说的是金石之语。”原来武松去后,武大每日只是晏出早归,到家便关门。那妇人气生气死,和他合了几场气。落后闹惯了,自此妇人约莫武大归来时分,先自去收帘子,关上大门。武大见了,心里自也暗喜,寻思道:“恁的却不好?”有诗为证: 慎事关门并早归,眼前恩爱隔崔嵬。春心一点如丝乱,任锁牢笼总是虚。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才见梅开腊底,又早天气回阳。一日,三月春光明媚时分,金莲打扮光鲜,单等武大出门,就在门前帘下站立。约莫将及他归来时分,便下了帘子,自去房内坐的。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却有一个人从帘子下走过来。自古没巧不成话,姻缘合当凑着。妇人正手里拿着叉竿放帘子,忽被一阵风将叉竿刮倒,妇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上。妇人便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可意的人儿,风风流流从帘子下丢与个眼色儿。这个人被叉竿打在头上,便立住了脚,待要发作时,回过脸来看,却不想是个美貌妖娆的妇人。但见他黑〔髟真〕〔髟真〕赛鸦〔令鸟〕的鬓儿,翠弯弯的新月的眉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娇滴滴银盆脸儿,轻袅袅花朵身儿,玉纤纤葱枝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粉白肚儿,窄星星尖翘脚儿,肉奶奶胸儿,白生生腿儿,更有一件紧揪揪、白鲜鲜、黑〔因〕〔因〕,正不知是什么东西。观不尽这妇人容貌。且看他怎生打扮?但见: 头上戴着黑油油头发〔髟狄〕髻,一迳里〔执足〕出香云,周围小簪儿齐插。斜戴一朵并头花,排草梳儿后押。难描画,柳叶眉衬着两朵桃花。玲珑坠儿最堪夸,露来酥玉胸无价。毛青布大袖衫儿,又短衬湘裙碾绢纱。通花汗巾儿袖口儿边搭剌。香袋儿身边低挂。抹胸儿重重纽扣香喉下。往下看尖翘翘金莲小脚,云头巧缉山鸦。鞋儿白绫高底,步香尘偏衬登踏。红纱膝裤扣莺花,行坐处风吹裙〔夸〕。口儿里常喷出异香兰麝,樱桃口笑脸生花。人见了魂飞魄丧,卖弄杀俏冤家。 那人一见,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早已钻入爪洼国去了,变做笑吟吟脸儿。这妇人情知不是,叉手望他深深拜了一拜,说道:“奴家一时被风失手,误中官人,休怪!”那人一面把手整头巾,一面把腰曲着地还喏道:“不妨,娘子请方便。”却被这间壁住的卖茶王婆子看见。那婆子笑道:“兀的谁家大官人打这屋檐下过?打的正好!”那人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一时冲撞,娘子休怪。”妇人答道:“官人不要见责。”那人又笑着大大地唱个喏,回应道:“小人不敢。”那一双积年招花惹草,惯觑风情的贼眼,不离这妇人身上,临去也回头了七八回,方一直摇摇摆摆遮着扇儿去了。 风日晴和漫出游,偶从帘下识娇羞。只因临去秋波转,惹起春心不自由。 当时妇人见了那人生的风流浮浪,语言甜净,更加几分留恋:“倒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他若没我情意时,临去也不回头七八遍了。”却在帘子下眼巴巴的看不见那人,方才收了帘子,关上大门,归房去了。 看官听说,这人你道是谁?却原来正是那嘲风弄月的班头,拾翠寻香的元帅,开生药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的西门大官人便是。只因他第三房妾卓二姐死了,发送了当,心中不乐,出来街上行走,要寻应伯爵到那里去散心耍子。却从这武大门前经过,不想撞了这一下子在头上。却说这西门大官人自从帘子下见了那妇人一面,到家寻思道:“好一个雌儿,怎能勾得手?”猛然想起那间壁卖茶王婆子来,堪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撮合得此事成,我破费几两银子谢他,也不值甚的。”于是连饭也不吃,走出街上闲游,一直迳踅入王婆茶坊里来,便去里边水帘下坐了。王婆笑道:“大官人却才唱得好个大肥喏!”西门庆道:“干娘,你且来,我问你,间壁这个雌儿是谁的娘子?”王婆道:“他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问他怎的?”西门庆道:“我和你说正话,休要取笑。”王婆道:“大官人怎的不认得?他老公便是县前卖熟食的。”西门庆道:“莫不是卖枣糕徐三的老婆?”王婆摇手道:“不是,若是他,也是一对儿。大官人再猜。”西门庆道:“敢是卖〔骨〕〔出〕的李三娘子儿?”王婆摇手道:“不是,若是他,倒是一双。”西门庆道:“莫不是花胳膊刘小二的婆儿?”王婆大笑道:“不是,若是他时,又是一对儿。大官人再猜。”西门庆道:“干娘,我其实猜不着了。”王婆哈哈笑道:“我好交大官人得知了罢,他的盖老便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西门庆听,跌脚笑道:“莫不是人叫他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么?”王婆道:“正是他。”西门庆听了,叫起苦来,说是:“好一块羊肉,怎生落在狗口里!”王婆道:“便是这般故事,自古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月下老偏这等配合。”西门庆道:“干娘,我少你多少茶果钱?”王婆道:“不多,由他,歇些时却算不妨。”西门庆又道:“你儿子王潮跟谁出去了?”王婆道:“说不的,跟了一个淮上客人,至今不归,又不知死活。”西门庆道:“却不交他跟我,那孩子倒乖觉伶俐。”王婆道:“若得大官人抬举他时,十分之好。”西门庆道:“待他归来,却再计较。”说毕,作谢起身去了。 约莫未及两个时辰,又踅将来王婆门首,帘边坐的,朝着武大门前半歇。王婆出来道:“大官人,吃个梅汤?”西门庆道:“最好多加些酸味儿。”王婆做了个梅汤,双手递与西门庆吃了。将盏子放下,西门庆道:“干娘,你这梅汤做得好,有多少在屋里?”王婆笑道:“老身做了一世媒,那讨不在屋里!”西门庆笑道:“我问你这梅汤,你却说做媒,差了多少!”王婆道:“老身只听得大官人问这媒做得好。”西门庆道:“干娘,你既是撮合山,也与我做头媒,说头好亲事,我自重重谢你。”王婆道:“看这大官人作戏!你宅上大娘子得知,老婆子这脸上怎吃得那耳刮子!”西门庆道:“我家大娘子最好性格。见今也有几个身边人在家,只是没一个中得我意的。你有这般好的,与我主张一个,便来说也不妨。若是回头人儿也好,只是要中得我意。”王婆道:“前日有一个倒好,只怕大官人不要。”西门庆道:“若是好时,与我说成了,我自重谢你。”王婆道:“生的十二分人才,只是年纪大些。”西门庆道:“自古半老佳人可共,便差一两岁也不打紧。真个多少年纪?”王婆道:“那娘子是丁亥生,属猪的,交新年却九十三岁了。”西门庆笑道:“你看这风婆子,只是扯着风脸取笑。”说毕,西门庆笑着起身去。 看看天色晚了,王婆恰才点上灯来,正要关门,只见西门庆又踅将来,迳去帘子底下凳子上坐下,朝着武大门前只顾将眼望。王婆道:“大官人吃个和合汤?”西门庆道:“最好!干娘放甜些。”王婆连忙取一钟来与西门庆吃了。坐到晚夕,起身道:“干娘,记了帐目,明日一发还钱。”王婆道:坏悒L,伏惟安置,来日再请过论。”西门庆笑了去。到家甚是寝食不安,一片心只在妇人身上。就是他大娘子月娘,见他这等失张失致的,只道为死了卓二姐的缘故,倒没做理会处。当晚无话。 次日清晨,王婆恰才开门,把眼看外时,只见西门庆又早在街前来回踅走。王婆道:“这刷子踅得紧!你看我着些甜糖抹在这鼻子上,交他抵不着。那全讨县里人便宜,且交他来老娘手里纳些贩钞,嫌他几个风流钱使。”原来这开茶坊的王婆,也不是守本分的,便是积年通殷勤,做媒婆,做卖婆,做牙婆,又会收小的,也会抱腰,又善放刁,端的看不出这婆子的本事来。但见: 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只凭说六国唇枪,全仗话三齐舌剑。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说摆对。解使三里门内女,遮莫九皈殿中仙。玉皇殿上侍香金童,把臂拖来;王母宫中传言玉女,拦腰抱住。略施奸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才用机关,交李天王搂定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合,女似麻姑须乱性。藏头露尾,撺掇淑女害相思;送暖偷寒,调弄嫦娥偷汉子。 这婆子正开门,在茶局子里整理茶锅,张见西门庆踅过几遍,奔入茶局子水帘下,对着武大门首,不住把眼只望帘子里瞧。王婆只推不看见,只顾在茶局子内煽火,不出来问茶。西门庆叫道:“干娘,点两杯茶来我吃。”王婆应道:“大官人来了?连日少见,且请坐。”不多时,便浓浓点两盏稠茶,放在桌子上。西门庆道:“干娘,相陪我吃了茶。”王婆哈哈笑道:“我又不是你影射的,如何陪你吃茶?”西门庆也笑了,一会便问:“干娘,间壁卖的是什么?”王婆道:“他家卖的拖煎阿满子,干巴子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饺,窝窝蛤蜊面,热烫温和大辣酥。”西门庆笑道:“你看这风婆子,只是风。”王婆笑道:“我不风,他家自有亲老公。”西门庆道:“我和你说正话。他家如法做得好炊饼,我要问他买四五十个拿的家去。”王婆道:“若要买炊饼,少间等他街上回来买,何消上门上户!”西门庆道:“干娘说的是。”吃了茶,坐了一回,起身去了。 良久,王婆在茶局里冷眼张着,他在门前踅过东,看一看,又转西去,又复一复,一连走了七八遍。少顷,迳入茶房里来。王婆道:“大官人侥幸,好几日不见面了。”西门庆便笑将起来,去身边摸出一两一块银子,递与王婆,说道:“干娘,权且收了做茶钱。”王婆笑道:“何消得许多!”西门庆道:“多者干娘只顾收着。”婆子暗道:“来了,这刷子当败。且把银子收了,到明日与老娘做房钱。”便道:“老身看大官人象有些心事的一般。”西门庆道:“如何干娘便猜得着?”婆子道:“有甚难猜处!自古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着容颜便得知。老身异样跷蹊古怪的事,不知猜勾多少。”西门庆道:“我这一件心上的事,干娘若猜得着时,便输与你五两银子。”王婆笑道:“老身也不消三智五猜,只一智便猜个中节。大官人你将耳朵来:你这两日脚步儿勤,赶趁得频,一定是记挂着间壁那个人。我这猜如何?”西门庆笑将起来道:“干娘端的智赛隋何,机强陆贾。不瞒干娘说,不知怎的,吃他那日叉帘子时见了一面,恰似收了我三魂六魄的一般,日夜只是放他不下。到家茶饭懒吃,做事没入脚处。不知你会弄手段么?”王婆哈哈笑道:“老身不瞒大官人说,我家卖茶叫做鬼打更。三年前六月初三日下大雪,那一日卖了个泡茶,直到如今不发市,只靠些杂趁养口。”西门庆道:“干娘,如何叫做杂趁?”王婆笑道:“老身自从三十六岁没了老公,丢下这个小,没得过日子。迎头儿跟着人说媒,次后揽人家些衣服卖,又与人家抱腰收小的,闲常也会作牵头,做马百六,也会针灸看病。”西门庆听了,笑将起来:“我并不知干娘有如此手段!端的与我说这件事,我便送十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你好交这雌儿会我一面。”王婆便呵呵笑道:“我自说耍,官人怎便认真起来。你也!”且看下回分解。有诗为证: 西门浪子意猖狂,死下功夫戏女娘。亏杀卖茶王老母,生交巫女会襄王。第三回 定挨光王婆受贿 设圈套浪子私挑 诗曰: 乍对不相识,徐思似有情。杯前交一面,花底恋双睛。〔差〕〔亚〕惊新态,含胡问旧名。影含今夜烛,心意几交横。 话说西门庆央王婆,一心要会那雌儿一面,便道:“干娘,你端的与我说这件事成,我便送十两银子与你。”王婆道:“大官人,你听我说:但凡‘挨光’的两个字最难。怎的是‘挨光’?比如如今俗呼‘偷情’就是了。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的。第一要潘安的貌;第二要驴大行货;第三要邓通般有钱;第四要青春少小,就要绵里针一般软款忍耐;第五要闲工夫。此五件,唤做‘潘驴邓小闲’。都全了,此事便获得着。”西门庆道:“实不瞒你说,这这五件事我都有。第一件,我的貌虽比不得潘安,也充得过;第二件,我小时在三街两巷游串,也曾养得好大龟;第三,我家里也有几贯钱财,虽不及邓通,也颇得过日子;第四,我最忍耐;他便打我四百顿,休想我回他一拳;第五,我最有闲工夫,不然如何来得恁勤。干娘,你自作成,完备了时,我自重重谢你。”王婆道:“大官人,你说五件事都全,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打搅,也多是成不得。”西门庆道:“且说,什么一件事打搅?”王婆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但凡挨光最难,十分,有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处。我知你从来悭吝,不肯胡乱便使钱,只这件打搅。”西门庆道:“这个容易,我只听你言语便了。”王婆道:“若大官人肯使钱时,老身有一条妙计,须交大官人和这雌儿会一面。”西门庆道:“端的有甚妙计?”王婆笑道:“今日晚了,且回去,过半年三个月来商量。”西门庆央及道:“干娘,你休撒科!自作成我则个,恩有重报。”王婆笑哈哈道:“大官人却又慌了。老身这条计,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强似孙武子教女兵,十捉八九着。今日实对你说了罢:这个雌儿来历,虽然微末出身,却倒百伶百俐,会一手好弹唱,针指女工,百家歌曲,双陆象棋,无所不知。小名叫做金莲,娘家姓潘,原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卖在张大户家学弹唱。后因大户年老,打发出来,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与了他为妻。这雌儿等闲不出来,老身无事常过去与他闲坐。他有事亦来请我理会,他也叫我做干娘。武大这两日出门早。大官人如干此事,便买一匹蓝绸、一匹白绸、一匹白绢,再用十两好绵,都把来与老身。老身却走过去问他借历日,央及他拣个好日期,叫个裁缝来做。他若见我这般说,拣了日期,不肯与我来做时,此事便休了;他若欢天喜地说:‘我替你做。’不要我叫裁缝,这光便有一分了。我便请得他来做,就替我缝,这光便二分了。他若来做时,午间我却安排些酒食点心请他吃。他若说不便当,定要将去家中做,此事便休了;他不言语吃了时,这光便有三分了。这一日你也莫来,直至第三日,晌午前后,你整整齐齐打扮了来,以咳嗽为号,你在门前叫道:‘怎的连日不见王干娘?我买盏茶吃。’我便出来请你入房里坐吃茶。他若见你便起身来,走了归去,难道我扯住他不成?此事便休了。他若见你入来,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四分了。坐下时,我便对雌儿说道:‘这个便是与我衣服施主的官人,亏杀他。’我便夸大官人许多好处,你便卖弄他针指。若是他不来兜揽答应时,此事便休了;他若口中答应与你说话时,这光便有五分了。我便道:‘却难为这位娘子与我作成出手做,亏杀你两施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不是老身路歧相央,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做个主人替娘子浇浇手。’你便取银子出来,央我买。若是他便走时,难道我扯住他?此事便休了。他若是不动身时,事务易成,这光便有六分了。我却拿银子,临出门时对他说:‘有劳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他若起身走了家去,我终不成阻挡他?此事便休了。若是他不起身,又好了,这光便有七分了。待我买得东西提在桌子上,便说:‘娘子且收拾过生活去,且吃一杯儿酒,难得这官人坏钱。’他不肯和你同桌吃,去了,此事便休了。若是他不起身,此事又好了,这光便有八分了。待他吃得酒浓时,正说得入港,我便推道没了酒,再交你买,你便拿银子,又央我买酒去并果子来配酒。我把门拽上,关你两个在屋里。他若焦燥跑了归去时,此事便休了;他若由我拽上门,不焦躁时,这光便有九分,只欠一分了。只是这一分倒难。大官人你在房里,便着几句甜话儿说入去,却不可燥暴,便去动手动脚打搅了事,那时我不管你。你先把袖子向桌子上拂落一双箸下去,只推拾箸,将手去他脚上捏一捏。他若闹吵起来,我自来搭救。此事便休了,再也难成。若是他不做声时,此事十分光了。这十分光做完备,你怎的谢我?”西门庆听了大喜道:“虽然上不得凌烟阁,干娘你这条计,端的绝品好妙计!”王婆道:却不要忘了许我那十两银子。”西门庆道:“便得一片橘皮吃,切莫忘了洞庭湖。这条计,干娘几时可行?”婆道:“只今晚来有回报。我如今趁武大未归,过去问他借历日,细细说与他。你快使人送将绸绢绵子来,休要迟了。”西门庆道:“干娘,这是我的事,如何敢失信。”于是作别了王婆,离了茶肆,就去街上买了绸绢三匹并十两清水好绵。家里叫了玳安儿用毡包包了,一直送入王婆家来。王婆欢喜收下,打发小回去。正是: 巫山云雨几时就,莫负襄王筑楚台。 当下王婆收了绸绢绵子,开了后门,走过武大家来。那妇人接着,走去楼上坐的。王婆道:“娘子怎的这两日不过贫家吃茶?”那妇人道:“便是我这几日身子不快,懒走动的。”王婆道:“娘子家里有历日,借与老身看一看,要个裁衣的日子。”妇人道:“干娘裁甚衣服?”王婆道:“便是因老身十病九痛,怕一时有些山高水低,我儿子又不在家。”妇人道:“大哥怎的一向不见?”王婆道:“那跟了个客人在外边,不见个音信回来,老身日逐耽心不下。”妇人道:“大哥今年多少年纪?”王婆道:“那十七岁了。”妇人道:“怎的不与他寻个亲事,与干娘也替得手?”王婆道:“因是这等说,家中没人。待老身东楞西补的来,早晚要替他寻下个儿。等那来,却再理会。见如今老身白日黑夜只发喘咳嗽,身子打碎般,睡不倒的,只害疼,一时先要预备下送终衣服。难得一个财主官人,常在贫家吃茶,但凡他宅里看病,买使女,说亲,见老身这般本分,大小事儿无不管顾老身。又布施了老身一套送终衣料,绸绢表里俱全,又有若干好绵,放在家里一年有余,不能勾做得。今年觉得好生不济,不想又撞着闰月,趁着两日倒闲,要做又被那裁缝勒〔肯〕,只推生活忙,不肯来做。老身说不得这苦也!”那妇人听了笑道:“只怕奴家做得不中意。若是不嫌时,奴这几日倒闲,出手与干娘做如何?”那婆子听了,堆下笑来说道:“若得娘子贵手做时,老身便死也得好处去。久闻娘子好针指,只是不敢来相央。”那妇人道:“这个何妨!既是许了干娘,务要与干娘做了,将历日去交人拣了黄道好日,奴便动手。”王婆道:“娘子休推老身不知,你诗词百家曲儿内字样,你不知识了多少,如何交人看历日?”妇人微笑道:“奴家自幼失学。”婆子道:“好说,好说。”便取历日递与妇人。妇人接在手内,看了一回,道:“明日是破日,后日也不好,直到外后日方是裁衣日期。”王婆一把手取过历头来挂在墙上,便道:“若得娘子肯与老身做时,就是一点福星。何用选日!老身也曾央人看来,说明日是个破日,老身只道裁衣日不用破日,我不忌他。”那妇人道:“归寿衣服,正用破日便好。”王婆道:“既是娘子肯作成,老身胆大,只是明日起动娘子,到寒家则个。”妇人道:“何不将过来做?”王婆道:“便是老身也要看娘子做生活,又怕门首没人。”妇人道:“既是这等说,奴明日饭后过来。”那婆子千恩万谢下楼去了,当晚回覆了西门庆话,约定后日准来。当夜无话。 次日清晨,王婆收拾房内干净,预备下针线,安排了茶水,在家等候。且说武大吃了早饭,挑着担儿自出去了。那妇人把帘儿挂了,吩咐迎儿看家,从后门走过王婆家来。那婆子欢喜无限,接入房里坐下,便浓浓点一盏胡桃松子泡茶与妇人吃了。抹得桌子干净,便取出那绸绢三匹来。妇人量了长短,裁得完备,缝将起来。婆子看了,口里不住喝采道:“好手段,老身也活了六七十岁,眼里真个不曾见这般好针指!”那妇人缝到日中,王婆安排些酒食请他,又下了一箸面与那妇人吃。再缝一歇,将次晚来,便收拾了生活,自归家去。恰好武大挑担儿进门,妇人拽门下了帘子。武大入屋里,看见老婆面色微红,问道:“你那里来?”妇人应道:“便是间壁干娘央我做送终衣服,日中安排些酒食点心请我吃。”武大道:“你也不要吃他的才是,我们也有央及他处。他便央你做得衣裳,你便自归来吃些点心,不值得什么,便搅挠他。你明日再去做时,带些钱在身边,也买些酒食与他回礼。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他若不肯交你还礼时,你便拿了生活来家,做还与他便了。”正是: 阿母牢笼设计深,大郎愚卤不知音。带钱买酒酬奸诈,却把婆娘自送人。 妇人听了武大言语,当晚无话。 次日饭后,武大挑担儿出去了,王婆便踅过来相请。妇人去到他家屋里,取出生活来,一面缝来。王婆忙点茶来与他吃了茶。看看缝到日中,那妇人向袖中取出三百文钱来,向王婆说道:“干娘,奴和你买盏酒吃。”王婆道:“啊呀,那里有这个道理。老身央及娘子在这里做生活,如何交娘子倒出钱,婆子的酒食,不到吃伤了哩!”那妇人道:“却是拙夫吩咐奴来,若是干娘见外时,只是将了家去,做还干娘便了。”那婆子听了道:“大郎直恁地晓事!既然娘子这般说时,老身且收下。”这婆子生怕打搅了事,自又添钱去买好酒好食来,殷勤相待。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人,由你十分精细,被小意儿纵十个九个着了道儿。这婆子安排了酒食点心,和那妇人吃了。再缝了一歇,看看晚来,千恩万谢归去了。 话休絮烦。第三日早饭后,王婆只张武大出去了,便走过后后门首叫道:“娘子,老身大胆。”那妇人从楼上应道:“奴却待来也。”两个见了,来到王婆房里坐下,取过生活来缝。那婆子点茶来吃,自不必说。妇人看看缝到晌午前后。却说西门庆巴不到此日,打选衣帽齐齐整整,身边带着三五两银子,手里拿着洒金川扇儿,摇摇摆摆迳往紫石街来。到王婆门首,便咳嗽道:“王干娘,连日如何不见?”那婆子瞧科,便应道:“兀的谁叫老娘?”西门庆道:“是我。”那婆子赶出来看了,笑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是大官人!你来得正好,且请入屋里去看一看。”把西门庆袖子只一拖,拖进房里来,对那妇人道:“这个便是与老身衣料施主官人。”西门庆睁眼看着那妇人:云鬟叠翠,粉面生春,上穿白布衫儿,桃红裙子,蓝比甲,正在房里做衣服。见西门庆过来,便把头低了。这西门庆连忙向前屈身唱喏。那妇人随即放下生活,还了万福。王婆便道:“难得官人与老身段匹绸绢,放在家一年有余,不曾得做,亏杀邻家这位娘子出手与老身做成全了。真个是布机也似好针线,缝的又好又密,真个难得!大官人,你过来且看一看。”西门庆拿起衣服来看了,一面喝采,口里道:“这位娘子,传得这等好针指,神仙一般的手段!”那妇人低头笑道:“官人休笑话。”西门庆故问王婆道:“干娘,不敢动问,这位娘子是谁家宅上的娘子?”王婆道:“你猜。”西门庆道:“小人如何猜得着。”王婆哈哈笑道:“大官人你请坐,我对你说了罢。”那西门庆与妇人对面坐下。那婆子道:“好交大官人得知罢,你那日屋檐下走,打得正好。”西门庆道:“就是那日在门首叉竿打了我的?倒不知是谁家宅上娘子?”妇人分外把头低了一低,笑道:“那日奴误冲撞,官人休怪!”西门庆连忙应道:“小人不敢。”王婆道:“就是这位,却是间壁武大娘子。”西门庆道:“原来如此,小人失瞻了。”王婆因望妇人说道:“娘子你认得这位官人么?”妇人道:“不识得。”婆子道:“这位官人,便是本县里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大官人。家有万万贯钱财,在县门前开生药铺。家中钱过北斗,米烂成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放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他家大娘子,也是我说的媒,是吴千户家小姐,生得面伶百俐。”因问:“大官人,怎的不过贫家吃茶?”西门庆道:“便是家中连日小女有人家定了,不得闲来。”婆子道:“大姐有谁家定了?怎的不请老身去说媒?”西门庆道:“被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亲家陈宅定了。他儿子陈敬济才十七岁,还上学堂。不是也请干娘说媒,他那边有了个文嫂儿来讨帖儿,俺这里又使常在家中走的卖翠花的薛嫂儿,同做保山,说此亲事。干娘若肯去,到明日下小茶,我使人来请你。”婆子哈哈笑道:“老身哄大官人耍子。俺这媒人们都是狗娘养下来的,他们说亲时又没我,做成的熟饭儿怎肯搭上老身一分?常言道:当行压当行。到明日娶过了门时,老身胡乱三朝五日,拿上些人情去走走,讨得一张半张桌面,到是正经。怎的好和人斗气!”两个一递一句说了一回。婆子只顾夸奖西门庆,口里假嘈,那妇人便低了头缝针线。 水性从来是女流,背夫常与外人偷。金莲心爱西门庆,淫荡春心不自由。 西门庆见金莲有几分情意欢喜,恨不得就要成双。王婆便去点两盏茶来,递一盏西门庆,一盏与妇人,说道:“娘子相待官人吃些茶。”旋又看着西门庆,把手在脸上摸一摸,西门庆已知有五分光了。自古“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王婆便道:“大官人不来,老身也不敢去宅上相请。一者缘法撞遇,二者来得正好。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出力的,亏杀你这两位施主。不是老身路歧相烦,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与老身做个主人,拿出些银子买些酒食来,与娘子浇浇手,如何?”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便向茄袋里取出来,约有一两一块,递与王婆,交备办酒食。那妇人便道“不消生受。”口里说着恰不动身。王婆接了银子,临出门便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我去就来。”那妇人道:“干娘免了罢。”却亦不动身。王婆便出门去了,丢下西门庆和那妇人在屋里。 这西门庆一双眼不转睛,只看着那妇人。那婆娘也把眼来偷西门庆,又低着头做生活。不多时,王婆买了见成肥鹅烧鸭、熟肉鲜〔鱼乍〕、细巧果子,归来尽把盘碟盛了,摆在房里桌子上。看那妇人道:“娘子且收拾过生活,吃一杯儿酒。”那妇人道:“你自陪大官人吃,奴却不当。”那婆子道:“正是专与娘子浇手,如何却说这话!”一面将盘馔却摆在面前,三人坐下,把酒来斟。西门庆拿起酒盏来道:“干娘相待娘子满饮几杯。”妇人谢道:“奴家量浅,吃不得。”王婆道:“老身得知娘子洪饮,且请开怀吃两盏儿。”那妇人一面接酒在手,向二人各道了万福。西门庆拿起箸来说道:“干娘替我劝娘子些菜儿。”那婆子拣好的递将过来与妇人吃。一连斟了三巡酒,那婆子便去烫酒来。西门庆道:“小人不敢动问,娘子青春多少?”妇人低头应道:“二十五岁。”西门庆道:“娘子到与家下贱内同庚,也是庚辰属龙的。他是八月十五日子时。”妇人又回应道:“将天比地,折杀奴家。”王婆便插口道:“好个精细的娘子,百伶百俐,又不枉做得一手好针线。诸子百家,双陆象棋,折牌道字,皆通。一笔好写。”西门庆道:“却是那里去讨。”王婆道:“不是老身说是非,大官人宅上有许多,那里讨得一个似娘子的!”西门庆道:“便是这等,一言难尽。只是小人命薄,不曾招得一个好的在家里。”王婆道:“大官人先头娘子须也好。”西门庆道:“休说!我先妻若在时,却不恁的家无主,屋到竖。如今身边枉自有三五七口人吃饭,都不管事。”婆子嘈道:“连我也忘了,没有大娘子得几年了?”西门庆道:“说不得,小人先妻陈氏,虽是微末出身,却倒百伶百俐,是件都替的我。如今不幸他没了,已过三年来。今继娶这个贱累,又常有疾病,不管事,家里的勾当都七颠八倒。为何小人只是走了出来?在家里时,便要呕气。”婆子道:“大官人,休怪我直言,你先头娘子并如今娘子,也没这大娘子这手针线,这一表人物。”西门庆道:“便是房下们也没这大娘子一般儿风流。”那婆子笑道:“官人,你养的外宅东街上住的,如何不请老身去吃茶?”西门庆道:“便是唱慢曲儿的张惜春。我见他是路歧人,不喜欢。”婆子又道:“官人你和勾栏中李娇儿却长久。”西门庆道:“这个人见今已娶在家里。若得他会当家时,自册正了他。”王婆道:“与卓二姐却相交得好?”西门庆道:“卓丢儿别要说起,我也娶在家做了第三房。近来得了个细疾,却又没了。”婆子道:“耶〔口乐〕,耶〔口乐〕!若有似大娘子这般中官人意的,来宅上说,不妨事么?”西门庆道:“我的爹娘俱已没了,我自主张,谁敢说个不字?”王婆道:“我自说耍,急切便那里有这般中官人意的!”西门庆道:“做什么便没?只恨我夫妻缘分上薄,自不撞着哩。”西门庆和婆子一递一句说了一回。王婆道:“正好吃酒,却又没了。官人休怪老身差拨,买一瓶儿酒来吃如何?”西门庆便向茄袋内,还有三四两散银子,都与王婆,说道:“干娘,你拿了去,要吃时只顾取来,多的干娘便就收了。”那婆子谢了起身。那粉头时,三钟酒下肚,哄动春心,又自两个言来语去,都有意了,只低了头不起身。正是: 眼意眉情卒未休,姻缘相凑遇风流。王婆贪贿无他技,一味花言巧舌头。第四回 赴巫山潘氏幽欢 闹茶坊郓哥义愤 诗曰: 璇闺绣户斜光入,千金女儿倚门立。横波美目虽后来,罗袜遥遥不相及。闻道今年初避人,珊珊镜挂长随身。愿得侍儿为道意,后堂罗帐一相亲。 话说王婆拿银子出门,便向妇人满面堆下笑来,说道:“老身去那街上取瓶儿来,有劳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壶里有酒,没便再筛两盏儿,且和大官人吃着,老身直去县东街,那里有好酒买一瓶来,有好一歇儿耽搁。”妇人听了说:“干娘休要去,奴酒不多用了。”婆子便道:“阿呀!娘子,大官人又不是别人,没事相陪吃一盏儿,怕怎的!”妇人口里说“不用了”坐着却不动身。婆子一面把门拽上,用索儿拴了,倒关他二人在屋里。当路坐了,一头续着锁。 这妇人见王婆去了,倒把椅儿扯开一边坐着,却只偷眼看。西门庆坐在对面,一径把那双涎瞪瞪的眼睛看着他,便又问道:“却才到忘了问娘子尊姓?”妇人便低着头带笑的回道:“姓武。”西门庆故做不听得,说道:“姓堵?”那妇人却把头又别转着,笑着低声说道:“你耳朵又不聋。”西门庆笑道:“呸,忘了!正是姓武。只是俺清河县姓武的却少,只有县前一个卖饮饼的三寸丁姓武,叫做武大郎,敢是娘子一族么?”妇人听得此言,便把脸通红了,一面低着头微笑道:“便是奴的丈夫。”西门庆听了,半日不做声,呆了脸,假意失声道屈。妇人一面笑着,又斜瞅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又没冤枉事,怎的叫屈?”西门庆道:“我替娘子叫屈哩!”却说西门庆口里娘子长娘子短,只顾白嘈。这妇人一面低着头弄裙子儿,又一回咬着衫袖口儿,咬得袖口儿格格驳驳的响,要便斜溜他一眼儿。只见这西门庆推害热,脱了上面绿纱褶子道:“央烦娘子替我搭在干娘护炕上。”这妇人只顾咬着袖儿别转着,不接他的,低声笑道:“自手又不折,怎的支使人!”西门庆笑着道:“娘子不与小人安放,小人偏要自己安放。”一面伸手隔桌子搭到床炕上去,却故意把桌上一拂,拂落一只箸来。却也是姻缘凑着,那只箸儿刚落在金莲裙下。西门庆一面斟酒劝那妇人,妇人笑着不理他。他却又待拿起箸子起来,让他吃菜儿。寻来寻去不见了一只。这金莲一面低着头,把脚尖儿踢着,笑道:“这不是你的箸儿!”西门庆听说,走过金莲这边来道:“原来在此。”蹲下身去,且不拾箸,便去他绣花鞋头上只一捏。那妇人笑将起来,说道:“怎这的罗!我要叫了起来哩!”西门庆便双膝跪下说道:“娘子可怜小人则个!”一面说着,一面便摸他裤子。妇人叉开手道:“你这歪缠人,我却要大耳刮子打的呢!”西门庆笑道:“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于是不由分说,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却说这妇人自从与张大户勾搭,这老儿是软如鼻涕脓如酱的一件东西,几时得个爽利!就是嫁了武大,看官试想,三寸丁的物事,能有多少力量?今番遇了西门庆,风月久惯,本事高强的,如何不喜?但见: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谐,真个偷情滋味美。 当下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大惊小怪,拍手打掌,低低说道:“你两个做得好事!”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那婆子便向妇人道:“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交你偷汉子!你家武大郎知,须连累我。不若我先去对武大说去。”回身便走。那妇人慌的扯住她裙子,红着脸低了头,只得说声:“干娘饶恕!”王婆便道:“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从今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我便罢休。若是一日不来,我便就对你武大说。”那妇人羞得要不的,再说不出来。王婆催逼道:“却是怎的?快些回覆我。”妇人藏转着头,低声道:“来便是了。”王婆又道:“西门大官人,你自不用老身说得,这十分好事已都完了,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西门庆道:“干娘放心,并不失信。”婆子道:“你每二人出语无凭,要各人留下件表记拿着,才见真情。”西门庆便向头上拔下一根金头簪来,插在妇人云髻上。妇人除下来袖了,恐怕到家武大看见生疑。妇人便不肯拿甚的出来,却被王婆扯着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三人又吃了几杯酒,已是下午时分。那妇人起身道:“奴回家去罢。”便丢下王婆与西门庆,踅过后门归来。先去下了帘子,武大恰好进门。 且说王婆看着西门庆道:“好手段么?”西门庆道:“端的亏了干娘,真好手段!”王婆又道:“这雌儿风月如何?”西门庆道:“色系子女不可言。”婆子道:“她房里弹唱姐儿出身,什么事儿不久惯知道!还亏老娘把你两个生扭做夫妻,强撮成配。你所许老身东西,休要忘了。”西门庆道:“我到家便取银子送来。”王婆道:“眼望旌捷旗,耳听好消息。不要交老身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西门庆一面笑着,看街上无人,带上眼纱去了。不在话下。 次日,又来王婆家讨茶吃。王婆让坐,连忙点茶来吃了。西门庆便向袖中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来,递与王婆。但凡世上人,钱财能动人意。那婆子黑眼睛见了雪花银子,一面欢天喜地收了,一连道了两个万福,说道:“多谢大官人布施!”因向西门庆道:“这咱晚武大还未出门,待老身往她家推借瓢,看一看。”一面从后门踅过妇人家来。妇人正在房中打发武大吃饭,听见叫门,问迎儿:“是谁?”迎儿道:“是王奶奶来借瓢。”妇人连忙迎将出来道:“干娘,有瓢,一任拿去。且请家里坐。”婆子道:“老身那边无人。”因向妇人使手势,妇人就知西门庆来了。婆子拿瓢出了门,一力撺掇武大吃了饭,挑担出去了。先到楼上从新妆点,换了一套艳色新衣,吩咐迎儿:“好生看家,我往你王奶家坐一坐就来。若是你爹来时,就报我知道。若不听我说,打下你个小贱人下截来。”迎儿应诺不题。 妇人一面走过王婆茶坊里来。正是: 合欢桃杏春堪笑,心里原来别有仁。 有词单道这双关二意: 这瓢是瓢,口儿小身子儿大。你幼在春风棚上恁儿高,到大来人难要。他怎肯守定颜回甘贫乐道,专一趁东风,水上漂。也曾在马房里喂料,也曾在茶房里来叫,如今弄得许由也不要。赤道黑洞洞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那西门庆见妇人来了,如天上落下来一般,两个并肩叠股而坐。王婆一面点茶来吃了,因问:“昨日归家,武大没问什么?”妇人道:“他问干娘衣服做了不曾,我说道衣服做了,还与干娘做送终鞋袜。”说毕,婆子连忙安排上酒来,摆在房内,二人交杯畅饮。这西门庆仔细端详那妇人,比初见时越发标致。吃了酒,粉面上透出红白来,两道水鬓描画的长长的。端的平欺神仙,赛过嫦娥。 动人心红白肉色,堪人爱可意裙钗。裙拖着翡翠纱衫,袖挽泥金带。喜孜孜宝髻斜歪。恰便似月里嫦娥下世来,不枉了千金也难买。 西门庆夸之不足,搂在怀中,掀起他裙来,看见他一对小脚穿着老鸦缎子鞋儿,恰刚半叉,心中甚喜。一递一口与他吃酒,嘲问话儿。妇人因问西门庆贵庚,西门庆告他说:“二十七岁,七月二十八日子时生。”妇人问:“家中有几位娘子?”西门庆道:“除下拙妻,还有三四个身边人,只是没一个中我意的。”妇人又问:“几位哥儿?”西门庆道:“只是一个小女,早晚出嫁,并无娃儿。”西门庆嘲问了一回,向袖中取出银穿心金裹面盛着香茶木樨饼儿来,用舌尖递送与妇人。两个相搂相抱,鸣咂有声。那婆子只管往来拿菜筛酒,那里去管他闲事,由着二人在房内做一处取乐玩耍。少顷吃得酒浓,不觉烘动春心,西门庆色心辄起,露出腰间那话,引妇人纤手扪弄。原来西门庆自幼常在三街四巷养婆娘,根下犹带着银打就,药煮成的托子。那话煞甚长大,红赤赤黑须,直竖竖坚硬,好个东西: 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出牝入阴为本事,腰州脐下作家乡。天生二子随身便,曾与佳人斗几场。 少顷,妇人脱了衣裳。西门庆摸见牝户上并无毳毛,犹如白馥馥、鼓蓬蓬发酵的馒头,软浓浓、红绉绉出笼的果馅,真个是千人爱万人贪一件美物: 温紧香干口赛莲,能柔能软最堪怜。喜便吐舌开颜笑,困便随身贴股眠。内裆县里为家业,薄草涯边是故园。若遇风流轻俊子,等闲战斗不开言。 话休饶舌。那妇人自当日为始,每日踅过王婆家来,和西门庆做一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晓的了,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正是: 自知本分为活计,那晓防奸革弊心。 话分两头。且说本县有个小的,年方十五六岁,本身姓乔,因为做军在郓州生养的,取名叫做郓哥。家中只有个老爹,年纪高大。那小生得乖觉,自来只靠县前这许多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时常得西门庆发他些盘缠。其日正寻得一篮儿雪梨,提着绕街寻西门庆。又有一等多口人说:“郓哥你要寻他,我教你一个去处。”郓哥道:“起动老叔,教我那去寻他的是?”那多口的道:“我说与你罢。西门庆刮剌上卖炊饼的武大老婆,每日只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坐的。这咱晚多定只在那里。你小孩子家,只故撞进去不妨。”那郓哥得了这话,谢了那人,提了篮儿,一直往紫石街走来,迳奔入王婆茶坊里去。却正见王婆坐在小凳儿上绩线,郓哥把篮儿放下,看着王婆道:“干娘!声喏。”那婆子问道:“郓哥,你来这里做什么?”郓哥道:“要寻大官人,赚三五十钱养活老爹。”婆子道:“什么大官人?”郓哥道:“情知是那个,便只是他那个。”婆子道:“便是大官人,也有个姓名。”郓哥道:“便是两个字的。”婆子道:“什么两个字的?”郓哥道:“干娘只是要作耍。我要和西门大官人说句话儿!”望里便走。那婆子一把揪住道:“这小猴子那里去?人家屋里,各有内外。”郓哥道:“我去房里便寻出来。”王婆骂道:“含乌小囚儿!我屋里那里讨什么西门大官?”郓哥道:“干娘不要独自吃,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我有什么不理会得!”婆子便骂:“你那小囚攮的,理会得什么?”郓哥道:“你正事马蹄刀木杓里切菜──水泄不漏,直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哥哥发作!”那婆子吃他这两句道着他真病,心中大怒,喝道:“含乌小猢狲,也来老娘屋里放屁!”郓哥道:“我是小猢狲,你是马伯六,做牵头的老狗肉!”那婆子揪住郓哥凿上两个栗暴。郓哥叫道:“你做什么便打我?”婆子骂道:“贼〔入日〕娘的小猢狲!你敢高做声,大耳刮子打出你去。”郓哥道:“贼老咬虫,没事便打我!”这婆子一头叉,一头大栗暴,直打出街上去,把雪梨篮儿也丢出去。那篮雪梨四分五落滚了开去。这小猴子打那虔婆不过,一头骂,一头哭,一头走,一头街上拾梨儿,指着王婆茶坊里骂道:“老咬虫,我交你不要慌!我不与他不做出来不信!定然遭塌了你这场门面,交你赚不成钱!”这小猴子提个篮儿,迳奔街上寻这个人。却正是: 掀翻孤兔窝中草,惊起鸳鸯沙上眠。第五回 捉奸情郓哥定计 饮鸩药武大遭殃 诗曰: 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是恶姻缘。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野草闲花休采折,真姿劲质自安然。山妻稚子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打了,心中正没出气处,提了雪梨篮儿,一迳奔来街上寻武大郎。转了两条街,只见武大挑着炊饼担儿,正从那条街过来。郓哥见了,立住了脚,看着武大道:“这几时不见你,吃得肥了!”武大歇下担儿道:“我只是这等模样,有甚吃得肥处?”郓哥道:“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武大道:“我屋里并不养鹅鸭,那里有这麦稃?”郓哥道:“你说没麦稃,怎的赚得你恁肥耷耷的,便颠倒提你起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武大道:“小囚儿,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郓哥道:“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武大扯住郓哥道:“还我主儿来!”郓哥道:“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道咬下他左边的来。”武大道:“好兄弟,你对我说是谁,我把十个炊饼送你。”郓哥道:“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东道,我吃三杯,便说与你。”武大道:“你会吃酒?跟我来。” 武大挑了担儿,引着郓哥,到个小酒店里,歇下担儿,拿几个炊饼,买了些肉,讨了一镟酒,请郓哥吃着。武大道:“好兄弟,你说与我则个。”郓哥道:“且不要慌,等我一发吃完了,却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自帮你打捉。”武大看那猴子吃了酒肉:“你如今却说与我。”郓哥道:“你要得知,把手来摸我头上的疙瘩。”武大道:“却怎地来有这疙瘩?”郓哥道:“我对你说,我今日将这篮雪梨去寻西门大官,一地里没寻处。街上有人道:‘他在王婆茶坊里来,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日只在那里行走。’我指望见了他,撰他三五十文钱使。叵耐王婆那老猪狗,不放我去房里寻他,大栗暴打出我来。我特地来寻你。我方才把两句话来激你,我不激你时,你须不来问我。”武大道:“真个有这等事?”郓哥道:“又来了,我道你这般屁鸟人!那两个落得快活,只专等你出来,便在王婆房里做一处。你问道真个也是假,难道我哄你不成?”武大听罢,道:“兄弟,我实不瞒你说,我这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服,做鞋脚,归来便脸红。我先妻丢下个女孩儿,朝打暮骂,不与饭吃,这两日有些精神错乱,见了我,不做欢喜。我自也有些疑忌在心里,这话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担儿,便去捉奸如何?”郓哥道:“你老大一条汉,元来没些见识!那王婆老狗,什么利害怕人的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二人也有个暗号儿,见你入来拿他,把你老婆藏过了。那西门庆须了得!打你这般二十个。若捉他不着,反吃他一顿好拳头。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你一状子,你须吃他一场官司,又没人做主,干结果了你性命!”武大道:“兄弟,你都说得是。我却怎的出得这口气?”郓哥道:“我吃那王婆打了,也没出气处。我教你一着:今日归去,都不要发作,也不要说,只自做每日一般。明朝便少做些炊饼出来卖,我自在巷口等你。若是见西门庆入去时,我便来叫你。你便挑着担儿只在左近等我。我先去惹那老狗,他必然来打我。我先把篮儿丢出街心来,你却抢入。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此计如何?”武大道:“既是如此,却是亏了兄弟。我有两贯钱,我把你去,你到明日早早来紫石街巷口等我。”郓哥得了钱并几个炊饼,自去了。武大还了酒钱,挑了担儿,自去卖了一遭归去。 原来这妇人,往常时只是骂武大,百般的欺负他。近日来也自知无礼,只得窝盘他些个。当晚武大挑了担儿归来,也是和往日一般,并不题起别事。那妇人道:“大哥,买盏酒吃?”武大道:“却才和一般经纪人买了三盏吃了。”那妇人便安排晚饭与他吃了。当夜无话。次日饭后,武大只做三两扇炊饼,安在担儿上。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那里来理会武大的做多做少。当日武大挑了担儿,自出去做买卖。这妇人巴不的他出去了,便踅过王婆茶坊里来等西门庆。 且说武大挑着担儿,出到紫石街巷口,迎见郓哥提着篮儿在那里张望。武大道:“如何?”郓哥道:“还早些个。你自去卖一遭来,那七八也将来也。你只在左近处伺候,不可远去了。”武大云飞也似去卖了一遭回来。郓哥道:“你只看我篮儿抛出来,你便飞奔入去。”武大把担儿寄下,不在话下。 却说郓哥提着篮儿,走入茶坊里来,向王婆骂道:“老猪狗!你昨日为什么便打我?”那婆子旧性不改,便跳身起来喝道:“你这小猢狲!老娘与你无干,你如何又来骂我?”郓哥道:“便骂你这马伯六,做牵头的老狗肉,直我〔毛几〕〔毛八〕!”那婆子大怒,揪住郓哥便打。郓哥叫一声:“你打我!”把那篮儿丢出当街上来。那婆子却待揪他,被这小猴子叫一声“你打”时,就打王婆腰里带个住,看着婆子小肚上,只一头撞将去,险些儿不跌倒,却得壁子碍住不倒。那猴子死顶在壁上。只见武大从外裸起衣裳,大踏步直抢入茶坊里来。那婆子见是武大,来得甚急,待要走去阻当,却被这小猴子死力顶住,那里肯放!婆子只叫得“武大来也!”那妇人正和西门庆在房里,做手脚不迭,先奔来顶住了门。这西门庆便钻入床下躲了。武大抢到房门首,用手推那房门时,那里推得开!口里只叫“做得好事!”那妇人顶着门,慌做一团,口里便说道:“你闲常时只好鸟嘴,卖弄杀好拳棒,临时便没些用儿!见了纸虎儿也吓一交!”那妇人这几句话,分明叫西门庆来打武大,夺路走。西门庆在床底下听了妇人这些话,提醒他这个念头,便钻出来说道:“不是我没这本事,一时间没这智量。”便来拔开门,叫声“不要来!”武大却待揪他,被西门庆早飞起脚来。武大矮小,正踢中心窝,扑地望后便倒了。西门庆打闹里一直走了。郓哥见势头不好,也撇了王婆,撒开跑了。街坊邻舍,都知道西门了得,谁敢来管事?王婆当时就地下扶起武大来,见他口里吐血,面皮腊渣也似黄了,便叫那妇人出来,舀碗水来救得苏醒,两个上下肩搀着,便从后门归到家中楼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当夜无话。次日,西门庆打听得没事,依前自来王婆家,和这妇人顽耍,只指望武大自死。 武大一病五日不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又不应。只见他浓妆艳抹了出去,归来便脸红。小女迎儿又吃妇人禁住,不得向前,吓道:“小贱人,你不对我说,与了他水吃,都在你身上!”那迎儿见妇人这等说,怎敢与武大一点汤水吃!武大几遍只是气得发昏,又没人来采问。一日,武大叫老婆过来,分咐他道:“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捉着你奸,你倒挑拨奸夫踢了我心。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执不得了。我兄弟武二,你须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得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起。你若不看顾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这妇人听了,也不回言,却踅过王婆家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那西门庆听了这话,似提在冷水盆内一般,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武都头。我如今却和娘子眷恋日久,情孚意合,拆散不开。据此等说时,正是怎生得好?却是苦也!”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个撑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个男子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什么主见,遮藏我们则个。”王婆道:“既然我遮藏你们,我有一条计。你们却要长做夫妻,短做夫妻?”西门庆道:“干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做夫妻、短做夫妻?”王婆道:“若是短做夫妻,你们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又来相会。这是短做夫妻。你们若要长做夫妻,每日同在一处,不耽惊受怕,我却有这条妙计,只是难教你们!”西门庆道:“干娘,周旋了我们则个,只要长做夫妻。”王婆道:“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里都没,天生天化,大官人家里却有。”西门庆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却是什么东西?”王婆道:“如今这捣子病得重,趁他狼狈,好下手。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却交大娘子自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却把这砒霜下在里面,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他待怎的?自古道:‘幼嫁从亲,再嫁由身。’小叔如何管得暗地里事!半年一载,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到家去。这不是长远夫妻,偕老同欢!此计如何?”西门庆道:“干娘此计甚妙。自古道:欲救生快活,须下死功夫。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王婆道:“可知好哩!这是剪草除根,萌芽不发。大官人往家里去快取此物来,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时,却要重重谢我。”西门庆道:“这个自然,不消你说。” 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毕竟人生如泡影,何须死下杀人谋? 且说西门庆去不多时,包了一包砒霜,递与王婆收了。这婆子看着那妇人道:“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儿。如今武大不对你说教你救活他?你便乘此把些小意儿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疼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他若毒气发时,必然肠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一盖,不要使人听见,紧紧的按住被角。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那药发之时,必然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齿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你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只一揩,都揩没了血迹,便入在材里,扛出去烧了,有什么不了事!”那妇人道:“好却是好,只是奴家手软,临时安排不得尸首。”婆子道:“这个易得。你那边只敲壁子,我自过来帮扶你。”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日五更,我来讨话。”说罢,自归家去了。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递与妇人,将去藏了。 那妇人回到楼上,看着武大,一丝没了两气,看看待死。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武大道:“你做什么来哭?”妇人拭着眼泪道:“我的一时间不是,吃那西门庆局骗了。谁想脚踢中了你心。我问得一处有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不敢去取。”武大道:“你救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武二来家,亦不提起。你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那妇人拿了铜钱,迳来王婆家里坐地,却教王婆赎得药来。把到楼上,交武大看了,说道:“这帖心疼药,太医交你半夜里吃了,倒头一睡,盖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日便起得来。”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半夜调来我吃。”那妇人道:“你放心睡,我自扶持你。”看看天色黑了,妇人在房里点上灯,下面烧了大锅汤,拿了一方抹布煮在锅里。听那更鼓时,却正好打三更。那妇人先把砒霜倾在盏内,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我吃!”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簪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得病好,管什么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吩咐,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的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的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正是: 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里如霜刀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浑身冰冷,七窍血流。牙关紧咬,三魂赴在枉死城中;喉管枯干,七魄投望乡台上。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 那武大当时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跳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后门头咳嗽。那妇人便下楼来,开了后门。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王婆道:“有什么难处,我帮你便了。”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舀了一桶汤,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先把武大口边唇上都抹了,却把七窍淤血痕迹拭净,便把衣裳盖在身上。两个从楼上一步一掇扛将下来,就楼下寻扇旧门停了。与他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将片白绢盖了脸,拣床干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却上楼来,收拾得干净了,王婆自转将归去了。那婆娘却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那妇人干号了半夜。 次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婆说了备。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发送,就叫那妇人商议。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日已死,我只靠着你做主!不到后来网巾圈儿打靠后。”西门庆道:“这个何须你费心!”妇人道:“你若负了心,怎的说?”西门庆道:“我若负了心,就是武大一般!”王婆道:“大官人,如今只有一件事要紧:天明就要入殓,只怕被仵作看出破绽来怎了?团头何九,他也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不肯殓。”西门庆笑道:“这个不妨事。何九我自吩咐他,他不敢违我的言语。”王婆道:“大官人快去吩咐他,不可迟了。”西门庆自去对何九说去了。正是: 三光有影谁能待,万事无根只自生。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闻。第六回 何九受贿瞒天 王婆帮闲遇雨 词曰: 别后谁知珠分玉剖。忘海誓山盟天共久,偶恋着山鸡,辄弃鸾俦。从此箫郎泪暗流,过秦楼几空回首。纵新人胜旧,也应须一别,洒泪登舟。 却说西门庆去了。到天大明,王婆拿银子买了棺材冥器,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就于武大灵前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街坊都来看望,那妇人虚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得何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不想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勾好。不幸昨夜三更鼓死了,好是苦也!”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的不明,不好只顾问他。众人尽劝道:“死是死了,活的自要安稳过。娘子省烦恼,天气暄热。”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去。王婆抬了棺材来,去请仵作团头何九。但是入殓用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于报恩寺叫了两个禅和子,晚夕伴灵拜忏。不多时,何九先拨了几个火家整顿。 且说何九到巳牌时分,慢慢的走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叫道:“老九何往?”何九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的武大郎尸首。”西门庆道:“且停一步说话。”何九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头一个小酒店里,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老九请上坐。”何九道:“小人是何等人,敢对大官人一处坐的!”西门庆道:“老九何故见外?且请坐。”二人让了一回,坐下。西门庆吩咐酒保:“取瓶好酒来。”酒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一面烫上酒来。何九心中疑忌,想道:“西门庆自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蹊跷。”两个饮勾多时,只见西门庆向袖子里摸出一锭雪花银子,放在面前说道:“老九休嫌轻微,明日另有酬谢。”何九叉手道:“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若是大官人有使令,小人也不敢辞。”西门庆道:“老九休要见外,请收过了。”何九道:“大官人便说不妨。”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自有些辛苦钱。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何九道:“我道何事!这些小事,有甚打紧,如何敢受大官人银两?”西门庆道:“你若不受时,便是推却。”何九自来惧西门庆是个把持官府的人,只得收了银子。又吃了几杯酒,西门庆呼酒保来:“记了帐目,明日来我铺子内支钱。”两个下楼,一面出了店门。临行,西门庆道:“老九是必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另有补报。”吩咐罢,一直去了。 何九接了银子,自忖道:“其中缘故那却是不须提起的了。只是这银子,恐怕武二来家有说话,留着倒是个见证。”一面又忖道:“这两日倒要些银子搅缠,且落得用了,到其间再做理会便了。”于是一直到武大门首。只见那几个火家正在门首伺候。王婆也等的心里火发。何九一到,便间火家:“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了。”何九入门,揭起帘子进来。王婆接着道:“久等多时了,阴阳也来了半日,老九如何这咱才来?”何九道:“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只见那妇人穿着一件素淡衣裳,白布〔髟狄〕髻,从里面假哭出来。何九道:“娘子省烦恼,大郎已是归天去了。”那妇人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得的苦!我夫心疼病症,几个日子便把命丢了。撇得奴好苦!”这何九一面上上下下看了婆娘的模样,心里暗道:“我从来只听得人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郎讨得这个老婆在屋里。西门庆这十两银子使着了!”一面走向灵前,看武大尸首。阴阳宣念经毕,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定睛看时,见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就知是中恶。旁边那两个火家说道:“怎的脸也紫了,口唇上有牙痕,口中出血?”何九道:“休得胡说!两日天气十分炎热,如何不走动些!”一面七手八脚葫芦提殓了,装入棺材内,两下用长命钉钉了。王婆一力撺掇,拿出一吊钱来与何九,打发众火家去了,就问:“几时出去?”王婆道:“大娘子说只三日便出殡,城外烧化。”何九也便起身。那妇人当夜摆着酒请人,第二日请四个僧念经。第三日早五更,众火家都来扛抬棺材,也有几个邻舍街坊,吊孝相送。那妇人带上孝,坐了一乘轿子,一路上口内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教举火烧化棺材。不一时烧得干干净净,把骨殖撒在池子里,原来斋堂管待,一应都是西门庆出钱整顿。 那妇人归到家中,楼上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灵”。灵床子前点一盏琉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纸、金银锭之类。那日却和西门庆做一处,打发王婆家去,二人在楼上任意纵横取乐,不比先前在王婆家茶房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武大已死,家中无人,两个肆意停眠整宿。初时西门庆恐邻舍瞧破,先到王婆那边坐一回,落后带着小竟从妇人家后门而入。自此和妇人情沾意密,常时三五夜不归去,把家中大小丢得七颠八倒,都不欢喜。正是: 色胆如天不自由,情深意密两绸缪。贪欢不管生和死,溺爱谁将身体修。只为恩深情郁郁,多因爱阔恨悠悠。要将吴越冤仇解,地老天荒难歇休。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西门庆刮剌那妇人将两月有余。一日,将近端阳佳节,但见: 绿杨袅袅垂丝碧,海榴点点胭脂赤。微微风动幔,飒飒凉侵扇。处处过端阳,家家共举觞。 却说西门庆自岳庙上回来,到王婆茶坊里坐下。那婆子连忙点一盏茶来,便问:“大官人往那里来?怎的不过去看看大娘子?”西门庆道:“今日往庙上走走。大节间记挂着,来看看六姐。”婆子道:“今日他娘潘妈妈在这里,怕还未去哩。等我过去看看,回大官人。”这婆子走过妇人后门看时,妇人正陪潘妈妈在房里吃酒,见婆子来,连忙让坐。妇人笑道:“干娘来得正好,请陪俺娘且吃个进门盏儿,到明日养个好娃娃!”婆子笑道:“老身又没有老伴儿,那里得养出来?你年小少壮,正好养哩!”妇人道:“常言小花不结老花儿结。”婆子便看着潘妈妈嘈道:“你看你女儿,这等伤我,说我是老花子。到明日还用着我老花子哩!”说罢,潘妈道:“他从小是这等快嘴,干娘休要和他一般见识。”王婆道:“你家这姐姐,端的百伶百俐,不枉了好个妇女。到明日,不知什么有福的人受的他起。”潘妈妈道:“干娘既是撮合山,全靠干娘作成则个!”一面安下钟箸,妇人斟酒在他面前。婆子一连陪了几杯酒,吃得脸红红的,又怕西门庆在那边等候,连忙丢了个眼色与妇人,告辞归家。妇人知西门庆来了,因一力撺掇他娘起身去了。将房中收拾干净,烧些异香,从新把娘吃的残馔撇去,另安排一席齐整酒肴预备。 西门庆从后门过来,妇人接着到房中,道个万福坐下。原来妇人自从武大死后,怎肯带孝!把武大灵牌丢在一边,用一张白纸蒙着,羹饭也不揪采。每日只是浓妆艳抹,穿颜色衣服,打扮娇样。因见西门庆两日不来,就骂:“负心的贼,如何撇闪了奴,又往那家另续上心甜的了?把奴冷丢,不来揪采。”西门庆道:“这两日有些事,今日往庙上去,替你置了些首饰珠翠衣服之类。”那妇人满心欢喜。西门庆一面唤过小玳安来,毡包内取出,一件件把与妇人。妇人方才拜谢收了。小女迎儿,寻常被妇人打怕的,以此不瞒他,令他拿茶与西门庆吃。一面妇人安放桌儿,陪西门庆吃茶。西门庆道:“你不消费心,我已与了干娘银子买东西去了。大节间,正要和你坐一坐。”妇人道:“此是待俺娘的,奴存下这桌整菜儿。等到干娘买来,且有一回耽搁,咱且吃着。”妇人陪西门庆脸儿相贴,腿儿相压,并肩一处饮酒。 且说婆子提着个篮儿,走到街上打酒买肉。那时正值五月初旬天气,大雨时行。只见红日当天,忽被黑云遮掩,俄而大雨倾盆。但见: 乌云生四野,黑雾锁长空。刷剌剌漫空障日飞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狂风相助,侵天老桧掀翻;霹雳交加,泰华嵩乔震动。洗炎驱暑,润泽田苗,正是:江淮河济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 那婆子正打了一瓶酒,买了一篮菜蔬果品之类,在街上遇见这大雨,慌忙躲在人家房檐下,用手帕裹着头,把衣服都淋湿了。等了一歇,那雨脚慢了些,大步云飞来家。进入门来,把酒肉放在厨房下,走进房来,看妇人和西门庆饮酒,笑嘻嘻道:“大官人和大娘子好饮酒!你看把婆子身上衣服都淋湿了,到明日就教大官人赔我!”西门庆道:“你看老婆子,就是个赖精。”婆子道:“也不是赖精,大官人少不得赔我一匹大海青。”妇人道:“干娘,你且饮盏热酒儿。”那婆子陪着饮了三杯,说道:“老身往厨下烘衣裳去也。”一面走到厨下,把衣服烘干,那鸡鹅嗄饭切割安排停当,用盘碟盛了果品之类,都摆在房中,烫上酒来。西门庆与妇人重斟美酒,交杯叠股而饮。西门庆饮酒中间,看见妇人壁上挂着一面琵琶,便道:“久闻你善弹,今日好夕弹个曲儿我下酒。”妇人笑道:“奴自幼粗学一两句,不十分好,你却休要笑耻。”西门庆一面取下琵琶来,搂妇人在怀,看着他放在膝儿上,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慢慢弹着,低声唱道: 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 西门庆听了,欢喜的没入脚处,一手搂过妇人粉颈来,就亲了个嘴,称夸道:“谁知姐姐有这段儿聪明!就是小人在构栏三街两巷相交唱的,也没你这手好弹唱!”妇人笑道:“蒙官人抬举,奴今日与你百依百顺,是必过后休忘了奴家。”西门庆一面捧着他香腮,说道:“我怎肯忘了姐姐!”两个〔歹带〕雨尤云,调笑玩耍。少顷,西门庆又脱下他一只绣花鞋儿,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妇人道:“奴家好小脚儿,你休要笑话。”不一时,二人吃得酒浓,掩闭了房门,解衣上床玩耍。王婆把大门顶着,和迎儿在厨房中坐地。二人在房内颠鸾倒凤,似水如鱼。那妇人枕边风月,比娼妓尤甚,百般奉承。西门庆亦施逞枪法打动。两个女貌郎才,俱在妙龄之际。 寂静兰房簟枕凉,佳人才子意何长。方才枕上浇红烛,忽又偷来火隔墙。粉蝶探香花萼颤,蜻蜓戏水往来狂。情浓乐极犹余兴,珍重檀郎莫相忘。 当日西门庆在妇人家盘桓至晚,欲回家,留了几两散碎银子与妇人做盘缠。妇人再三挽留不住。西门庆带上眼罩,出门去了。妇人下了帘子,关上大门,又和王婆吃了一回酒,才散。正是: 倚门相送刘郎去,烟水桃花去路迷。第七回 薛媒婆说娶孟三儿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 诗曰: 我做媒人实自能,全凭两腿走殷勤。唇枪惯把鳏男配,舌剑能调烈女心。利市花常头上带,喜筵饼锭袖中撑。只有一件不堪处,半是成人半败人。 话说西门庆家中一个卖翠花的薛嫂儿,提着花厢儿,一地里寻西门庆不着。因见西门庆贴身使的小玳安儿,便问道:“大官人在那里?”玳安道:“俺爹在铺子里和傅二叔算帐。”原来西门庆家开生药铺,主管姓傅名铭,字自新,排行第二,因此呼他做傅二叔。这薛嫂听了,一直走到铺子门首,掀开帘子,见西门庆正与主管算帐,便点点头儿,唤他出来。西门庆见是薛嫂儿,连忙撇了主管出来,两人走在僻静处说话。西门庆问道:“有甚话说?”薛嫂道:“我有一件亲事,来对大官人说,管情中你老人家意,就顶死了的三娘的窝儿,何如?”西门庆道:“你且说这件亲事是那家的?”薛嫂道:“这位娘子,说起来你老人家也知道,就是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不料他男子汉去贩布,死在外边。他守寡了一年多,身边又没子女,止有一个小叔儿,才十岁。青春年少,守他什么!有他家一个嫡亲姑娘,要主张着他嫁人。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风流俊俏,百伶百俐,当家立纪、针指女工、双陆棋子不消说。不瞒大官人说,他娘家姓孟,排行三姐,就住在臭水巷。又会弹一手好月琴,大官人若见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西门庆听见妇人会弹月琴,便可在他心上,就问薛嫂儿:“既是这等,几时相会看去?”薛嫂道:妞菗搢鴗ㄔ景礴C我且和你老人家计议:如今他家一家子,只是姑娘大。虽是他娘舅张四,山核桃──差着一〔木鬲〕哩。这婆子原嫁与北边半边街徐公公房子里住的孙歪头。歪头死了,这婆子守寡了三四十年,男花女花都无,只靠侄男侄女养活。大官人只倒在他身上求他。这婆子爱的是钱财,明知侄儿媳妇有东西,随问什么人家他也不管,只指望要几两银子。大官人家里有的是那嚣段子,拿一段,买上一担礼物,明日亲去见他,再许他几两银子,一拳打倒他。随问旁边有人说话,这婆子一力张主,谁敢怎的!”这薛嫂儿一席话,说的西门庆欢从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正是: 媒妁殷勤说始终,孟姬爱嫁富家翁。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西门庆当日与薛嫂相约下了,明日是好日期,就买礼往他姑娘家去。薛嫂说毕话,提着花厢儿去了。西门庆进来和傅伙计算帐。一宿晚景不题。 到次日,西门庆早起,打选衣帽整齐,拿了一段尺头,买了四盘羹果,装做一盒担,叫人抬了。薛嫂领着,西门庆骑着头口,小跟随,迳来杨姑娘家门首。薛嫂先入去通报姑娘,说道:“近边一个财主,要和大娘子说亲。我说一家只姑奶奶是大,先来觌面,亲见过你老人家,讲了话,然后才敢去门外相看。今日小媳妇领来,见在门首伺候。”婆子听见,便道:“阿呀,保山,你如何不先来说声!”一面吩咐丫鬟顿下好茶,一面道:“有请。”这薛嫂一力撺掇,先把盒担抬进去摆下,打发空盒担出去,就请西门庆进来相见。这西门庆头戴缠综大帽,一口一声只叫:“姑娘请受礼。”让了半日,婆子受了半礼。分宾主坐下,薛嫂在旁边打横。婆子便道:“大官人贵姓?”薛嫂道:“便是咱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西门大官人。在县前开个大生药铺,家中钱过北斗,米烂陈仓,没个当家立纪的娘子。闻得咱家门外大娘子要嫁,特来见姑奶奶讲说亲事。”婆子道:“官人傥然要说俺侄儿媳妇,自恁来闲讲罢了,何必费烦又买礼来,使老身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西门庆道:“姑娘在上,没的礼物,惶恐。”那婆子一面拜了两拜谢了,收过礼物去,拿茶上来。吃毕,婆子开口道:“老身当言不言谓之懦。我侄儿在时,挣了一分钱财,不幸先死了,如今都落在他手里,说少也有上千两银子东西。官人做小做大我不管你,只要与我侄儿念上个好经。老身便是他亲姑娘,又不隔从,就与上我一个棺材本,也不曾要了你家的。我破着老脸,和张四那老狗做臭毛鼠,替你两个硬张主。娶过门时,遇生辰时节,官人放他来走走,就认俺这门穷亲戚,也不过上你穷。”西门庆笑道:“你老人家放心,所说的话,我小人都知道了。只要你老人家主张得定,休说一个棺材本,就是十个,小人也来得起。”说着,便叫小拿过拜匣来,取出六锭三十两雪花官银,放在面前,说道:“这个不当什么,先与你老人家买盏茶吃,到明日娶过门时,还你七十两银子、两匹缎子,与你老人家为送终之资。其四时八节,只管上门行走。”这老虔婆黑眼珠见了二三十两白晃晃的官银,满面堆下笑来,说道:“官人在上,不是老身意小,自古先断后不乱。”薛嫂在旁插口说:“你老人家忒多心,那里这等计较!我这大官人不是这等人,只恁还要掇着盒儿认亲。你老人家不知,如今知县知府相公也都来往,好不四海。你老人家能吃他多少?”一席话说的婆子屁滚尿流。吃了两道茶,西门庆便要起身,婆子挽留不住。薛嫂道:“今日既见了姑奶奶,明日便好往门外相看。”婆子道:“我家侄儿媳妇不用大官人相,保山,你就说我说,不嫁这样人家,再嫁甚样人家!”西门庆作辞起身。婆子道:“老身不知大官人下降,匆忙不曾预备,空了官人,休怪。”拄拐送出。送了两步,西门庆让回去了。薛嫂打发西门庆上马,因说道:“我主张的有理么?你老人家先回去罢,我还在这里和他说句话。明日须早些往门外去。”西门庆便拿出一两银子来,与薛嫂做驴子钱。薛嫂接了,西门庆便上马来家。他还在杨姑娘家说话饮酒,到日暮才归家去。 话休饶舌。到次日,西门庆打选衣帽齐整,袖着插戴,骑着匹白马,玳安、平安两个小跟随,薛嫂儿骑着驴子,出的南门外来。不多时,到了杨家门首。却是坐南朝北一间门楼,粉青照壁。薛嫂请西门庆下了马,同进去。里面仪门照墙,竹抢篱影壁,院内摆设榴树盆景,台基上靛缸一溜,打布凳两条。薛嫂推开朱红〔木鬲〕扇,三间倒坐客位,上下椅桌光鲜,帘栊潇洒。薛嫂请西门庆坐了,一面走入里边。片晌出来,向西门庆耳边说:“大娘子梳妆未了,你老人家请坐一坐。”只见一个小儿拿出一盏福仁泡茶来,西门庆吃了。这薛嫂一面指手画脚与西门庆说:“这家中除了那头姑娘,只这位娘子是大。虽有他小叔,还小哩,不晓得什么。当初有过世的官人在铺子里,一日不算银子,铜钱也卖两大〔竹波〕箩。毛青鞋面布,俺每问他买,定要三分一尺。一日常有二三十染的吃饭,都是这位娘子主张整理。手下使着两个丫头,一个小。大丫头十五岁,吊起头去了,名唤兰香。小丫头名唤小鸾,才十二岁。到明日过门时,都跟他来。我替你老人家说成这亲事,指望典两间房儿住哩。”西门庆道:“这不打紧。”薛嫂道:“你老人家去年买春梅,许我几匹大布,还没与我。到明日不管一总谢罢了。” 正说着,只见使了个丫头来叫薛嫂。不多时,只闻环佩叮咚,兰麝馥郁,薛嫂忙掀开帘子,妇人出来。西门庆睁眼观那妇人,但见: 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 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妇人走到堂下,望上不端不正道了个万福,就在对面椅子上坐下。西门庆眼不转睛看了一回,妇人把头低了。西门庆开言说:“小人妻亡已久,欲娶娘子管理家事,未知尊意如何?”那妇人偷眼看西门庆,见他人物风流,心下已十分中意,遂转过脸来,问薛婆道:“官人贵庚?没了娘子多少时了?”西门庆道:“小人虚度二十八岁,不幸先妻没了一年有余。不敢请问,娘子青春多少?”妇人道:“奴家是三十岁。”西门庆道:“原来长我二岁。”薛嫂在旁插口道:“妻大两,黄金日日长。妻大三,黄金积如山。”说着,只见小丫鬟拿出三盏蜜饯金橙子泡茶来。妇人起身,先取头一盏,用纤手抹去盏边水渍,递与西门庆,道个万福。薛嫂见妇人立起身,就趁空儿轻轻用手掀起妇人裙子来,正露出一对刚三寸、恰半叉、尖尖〔走乔〕〔走乔〕金莲脚来,穿着双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低鞋儿。西门庆看了,满心欢喜。妇人取第二盏茶来递与薛嫂。他自取一盏陪坐。吃了茶,西门庆便叫玳安用方盒呈上锦帕二方、宝钗一对、金戒指六个,放在托盘内送过去。薛嫂一面叫妇人拜谢了。因问官人行礼日期:“奴这里好做预备。”西门庆道:“既蒙娘子见允,今月二十四日,有些微礼过门来。六月初二准娶。”妇人道:“既然如此,奴明日就使人对姑娘说去。”薛嫂道:“大官人昨日已到姑奶奶府上讲过话了。”妇人道:“姑娘说甚来?”薛嫂道:“姑奶奶听见大官人说此椿事,好不喜欢!说道,不嫁这等人家,再嫁那样人家!我就做硬主媒,保这门亲事。”妇人道:“既是姑娘恁般说,又好了。”薛嫂道:“好大娘子,莫不俺做媒敢这等捣谎。”说毕,西门庆作辞起身。 薛嫂送出巷口,向西门庆说道:“看了这娘子,你老人家心下如何?”西门庆道:“薛嫂,其实累了你。”薛嫂道:“你老人家先行一步,我和大娘子说句话就来。”西门庆骑马进城去了。薛嫂转来向妇人说道:“娘子,你嫁得这位官人也罢了。”妇人道:“但不知房里有人没有人?见作何生理?”薛嫂道:“好奶奶,就有房里人,那个是成头脑的?我说是谎,你过去就看出来。他老人家名目,谁不知道,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有名卖生药放官吏债西门庆大官人。知县知府都和他来往。近日又与东京杨提督结亲,都是四门亲家,谁人敢惹他!”妇人安排酒饭,与薛嫂儿正吃着,只见他姑娘家使个小安童,盒子里盛着四块黄米面枣儿糕、两块糖、几十个艾窝窝,就来问:“曾受了那人家插定不曾?奶奶说来:这人家不嫁,待嫁甚人家。”妇人道:“多谢你奶奶挂心。今已留下插定了。”薛嫂道:“天么,天么!早是俺媒人不说谎,姑奶奶早说将来了。”妇人收了糕,取出盒子,装了满满一盒子点心腊肉,又与了安童五六十文钱,说:“到家多拜上奶奶。那家日子定在二十四日行礼,出月初二日准娶。”小去了。薛嫂道:“姑奶奶家送来什么?与我些,包了家去孩子吃。”妇人与了他一块糖、十个艾窝窝,方才出门,不在话下。 且说他母舅张四,倚着他小外甥杨宗保,要图留妇人东西,一心举保大街坊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若小可人家,还有话说,不想闻得是西门庆定了,知他是把持官府的人,遂动不得了。寻思千方百计,不如破为上计。即走来对妇人说:“娘子不该接西门庆插定,还依我嫁尚举人的是。他是诗礼人家,又有庄田地土,颇过得日子,强如嫁西门庆。那积年把持官府,刁徒泼皮。他家见有正头娘子,乃是吴千户家女儿,你过去做大是,做小是?况他房里又有三四个老婆,除没上头的丫头不算。你到他家,人多口多,还有的惹气哩!”妇人听见话头,明知张四是破亲之意,便佯说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虽然房里人多,只要丈夫作主,若是丈夫喜欢,多亦何妨。丈夫若不喜欢,便只奴一个也难过日子。况且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你老人家不消多虑,奴过去自有道理,料不妨事。”张四道:“不独这一件。他最惯打妇煞妻,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卖了。你受得他这气么?”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差矣。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张四道:“不是我打听的,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诚恐去到他家,三窝两块惹气怎了?”妇人道:“四舅说那里话,奴到他家,大是大,小是小,待得孩儿们好,不怕男子汉不欢喜,不怕女儿们不孝顺。休说一个,便是十个也不妨事。”张四道:“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此人行止欠端,专一在外眠花卧柳。又里虚外实,少人家债负。只怕坑陷了你。”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少年人,就外边做些风流勾当,也是常事。奴妇人家,那里管得许多?惹说虚实,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况姻缘事皆前生分定,你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张四见说不动妇人,到吃他抢白了几句,好无颜色,吃了两盏清茶,起身去了。有诗为证: 张四无端散楚言,姻缘谁想是前缘。佳人心爱西门庆,说破咽喉总是闲。 张四羞惭归家,与婆子商议,单等妇人起身,指着外甥杨宗保,要拦夺妇人箱笼。 话休饶舌。到二十四日,西门庆行了礼。到二十六日,请十二位素僧念经烧灵,都是他姑娘一力张主。张四到妇人将起身头一日,请了几位街坊众邻,来和妇人说话。此时薛嫂正引着西门庆家小伴当,并守备府里讨的一二十名军牢,正进来搬抬妇人床帐、嫁妆箱笼。被张四拦住说道:“保山且休抬!有话讲。”一面同了街坊邻舍进来见妇人。坐下,张四先开言说:“列位高邻听着:大娘子在这里,不该我张龙说,你家男子汉杨宗锡与你这小叔杨宗保,都是我甥。今日不幸大外甥死了,空挣一场钱。有人主张着你,这也罢了。争奈第二个外甥杨宗保年幼,一个业障都在我身上。他是你男子汉一母同胞所生,莫不家当没他的份儿?今日对着列位高邻在这里,只把你箱笼打开,眼同众人看一看,有东西没东西,大家见个明白。”妇人听言,一面哭起来,说道:“众位听着,你老人家差矣!奴不是歹意谋死了男子汉,今日添羞脸又嫁人。他手里有钱没钱,人所共知,就是积攒了几两银子,都使在这房子上。房子我没带去,都留与小叔。家活等件,分毫不动。就是外边有三四百两银子欠帐,文书合同已都交与你老人家,陆续讨来家中盘缠。再有什么银两来?”张四道:“你没银两也罢。如今只对着众位打开箱笼看一看。就有,你还拿了去,我又不要你的。”妇人道:“莫不奴的鞋脚也要瞧不成?”正乱着,只见姑娘拄拐自后而出。众人便道:“姑娘出来。”都齐声唱喏。姑娘还了万福,陪众人坐下。姑娘开口道:“列位高邻在上,我是他是亲姑娘,又不隔从,莫不没我说处?死了的也是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着都疼。如今休说他男子汉手里没钱,他就有十万两银子,你只好看他一眼罢了。他身边又无出,少女嫩妇的,你拦着不教他嫁人做什么?”众街邻高声道:“姑娘见得有理!”婆子道:“难道他娘家陪的东西,也留下他的不成?他背地又不曾自与我什么,说我护他,也要公道。不瞒列位说,我这侄儿媳妇平日有仁义,老身舍不得他,好温克性儿。不然老身也不管着他。”那张四在旁把婆子瞅了一眼,说道:“你好公平心儿!凤凰无宝处不落。”只这一句话道着婆子真病,登时怒起,紫涨了面皮,指定张四大骂道:“张四,你休胡言乱语!我虽不能是杨家正头香主,你这老油嘴,是杨家那〔“僚”换“”为“月”〕子〔入日〕的?”张四道:“我虽是异姓,两个外甥是我姐姐养的,你这老咬虫,女生外向,怎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姑娘道:“贱没廉耻老狗骨头!他少女嫩妇的,你留他在屋里,有何算计?既不是图色欲,便欲起谋心,将钱肥己。”张四道:“我不是图钱,只恐杨宗保后来大了,过不得日子。不似你这老杀才,搬着大引着小,黄猫儿黑尾。”姑娘道:“张四,你这老花根,老奴才,老粉嘴,你恁骗口张舌的好淡扯,到明日死了时,不使了绳子扛子。”张四道:“你这嚼舌头老淫妇,挣将钱来焦尾靶,怪不得你无儿无女。”姑娘急了,骂道:“张四,贼老苍根,老猪狗,我无儿无女,强似你家妈妈子穿寺院,养和尚,〔入日〕道士,你还在睡梦里。”当下两个差些儿不曾打起来,多亏众邻舍劝住,说道:“老舅,你让姑娘一句儿罢。”薛嫂儿见他二人嚷做一团,领西门庆家小伴当,并发来众军牢,赶人闹里,七手八脚将妇人床帐、妆奁、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阵风都搬去了。那张四气的眼大睁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众邻舍见不是事,安抚了一回,各人都散了。 到六月初二日,西门庆一顶大轿,四对红纱灯笼,他小叔杨宗保头上扎着髻儿,穿着青纱衣,撒骑在马上,送他嫂子成亲。西门庆答贺了他一匹锦缎、一柄玉绦儿。兰香、小鸾两个丫头,都跟了来铺床叠被。小琴童方年十五岁,亦带过来伏侍。到三日,杨姑娘家并妇人两个嫂子孟大嫂、二嫂都来做生日。西门庆与他杨姑娘七十两银子、两匹尺头。自此亲戚来往不绝。西门庆就把西厢房里收拾三间,与他做房。排行第三,号玉楼,令家中大小都随着叫三姨。到晚一连在他房中歇了三夜。正是:销金帐里,依然两个新人;红锦被中,现出两般旧物。有诗为证: 怎睹多情风月标,教人无福也难消。风吹列子归何处,夜夜婵娟在柳梢。第八回 盼情郎佳人占鬼卦 烧夫灵和尚听淫声 词曰: 红曙卷窗纱,睡起半拖罗袂。何似等闲睡起,到日高还未。催花阵阵玉楼风,楼上人难睡。有了人儿一个,在眼前心里。 话说西门庆自娶了玉楼在家,燕尔新婚,如胶似漆。又遇陈宅使文嫂儿来通信,六月十二日就要娶大姐过门。西门庆促忙促急攒造不出床来,就把孟玉楼陪来的一张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陪了大姐。三朝九日,足乱了一个多月,不曾往潘金莲家去。把那妇人每日门儿倚遍,眼儿望穿。使王婆往他门首去寻,门首小知道是潘金莲使来的,多不理他。妇人盼的紧,见婆子回了,又叫小女儿街上去寻。那小妮子怎敢入他深宅大院?只在门首踅探,不见西门庆就回来了。来家被妇人哕骂在脸上,怪他没用,便要叫他跪着。饿到晌午,又不与他饭吃。此时正值三伏天道,妇人害热,吩咐迎儿热下水,伺候要洗澡。又做了一笼裹馅肉角儿,等西门庆来吃。身上只着薄纱短衫,坐在小凳上,盼不见西门庆到来,骂了几句负心贼。无情无绪,用纤手向脚上脱下两只红绣鞋儿来,试打一个相思卦。正是:逢人不敢高声语,暗卜金钱问远人。有《山坡羊》为证: 凌波罗袜,天然生下,红云染就相思卦。似藕生芽,如莲卸花,怎生缠得些儿大!柳条儿比来刚半叉。他不念咱,咱何曾不念他!倚着门儿,私下帘儿,悄呀,空叫奴被儿里叫着他那名儿骂。你怎恋烟花,不来我家,奴眉儿淡淡教谁画?何处绿杨拴系马?他辜负咱,咱何曾辜负他! 妇人打了一回相思卦,不觉困倦,就〔歪〕在床上盹睡着了。约一个时辰醒来,心中正没好气。迎儿问:“热了水,娘洗澡也不洗?”妇人就问:“角儿蒸熟了?拿来我看。”迎儿连忙拿到房中。妇人用纤手一数,原做下一扇笼三十个角儿,翻来复去只数得二十九个,便问:“那一个往那里去了?”迎儿道:“我并没看见,只怕娘错数了。”妇人道:“我亲数了两遍,三十个角儿,要等你爹来吃。你如何偷吃了一个?好娇态淫妇奴才,你害馋痨馋痞,心里要想这个角儿吃!你大碗小碗〔口床〕捣不下饭去,我做下孝顺你来!”便不由分说,把这小妮子跣剥去身上衣服,拿马鞭子打了二三十下,打的妮子杀猪般也似叫。问着他:“你不承认,我定打你百数!”打的妮子急了,说道:“娘休打,是我害饿的慌,偷吃了一个。”妇人道:“你偷了,如何赖我错数?眼看着就是个牢头祸根淫妇!有那亡八在时,轻学重告,今日往那里去了?还在我跟前弄神弄鬼!我只把你这牢头淫妇,打下你下截来!”打了一回,穿上小衣,放他起来,吩咐在旁打扇。打了一回扇,口中说道:“贼淫妇,你舒过脸来,等我掐你这皮脸两下子。”那妮子真个舒着脸,被妇人尖指甲掐了两道血口子,才饶了他。 良久,走到镜台前,从新妆点出来,门帘下站立。也是天假其便,只见玳安夹着毡包,骑着马,打妇人门首经过。妇人叫住,问他往何处去来。那小说话乖觉,常跟西门庆在妇人家行走,妇人常与他些浸润,以此滑熟。一面下马来,说道:“俺爹使我送人情,往守备府里去来。”妇人叫进门来,问道:“你爹家中有甚事,如何一向不来傍个影儿?想必另续上了一个心甜的姊妹了。”玳安道:“俺爹再没续上姊妹,只是这几日家中事忙,不得脱身来看六姨。”妇人道:“就是家中有事,那里丢我恁个半月,音信不送一个儿!只是不放在心儿上。”因问玳安:“有什么事?你对我说。”那小嘻嘻只是笑,不肯说。妇人见玳安笑得有因,愈丁紧问道:“端的有甚事?”玳安笑道:“只说有椿事儿罢了,六姨只顾吹毛求疵问怎的?”妇人道:“好小油嘴儿,你不对我说,我就恼你一生。”小道:“我对六姨说,六姨休对爹说是我说的。”妇人道:“我决不对他说。”玳安就如此这般,把家中娶孟玉楼之事,从头至尾告诉了一遍。这妇人不听便罢,听了由不得珠泪儿顺着香腮流将下来。玳安慌了,便道:“六姨,你原来这等量窄,我故此不对你说。”妇人倚定门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玳安,你不知道,我与他从前以往那样恩情,今日如何一旦抛闪了。”止不住纷纷落下泪来。玳安道:“六姨,你何苦如此?家中俺娘也不管着他。”妇人便道:“玳安,你听告诉: 乔才心邪,不来一月。奴绣鸳衾旷了三十夜。他俏心儿别,俺痴心儿呆,不合将人十分热。常言道容易得来容易舍。兴,过也;缘,分也。” 说毕又哭。玳安道:“六姨,你休哭。俺爹怕不也只在这两日,他生日待来也。你写几个字儿,等我替你捎去,与俺爹看了,必然就来。”妇人道:“是必累你,请的他来。到明日,我做双好鞋与你穿。我这里也要等他来,与他上寿哩。他若不来,都在你小油嘴身上。”说毕,令迎儿把桌上蒸下的角儿,装了一碟,打发玳安儿吃茶。一面走入房中,取过一幅花笺,又轻拈玉管,款弄羊毛,须臾,写了一首《寄生草》。词曰: 将奴这知心话,付花笺寄与他。想当初结下青丝发,门儿倚遍帘儿下,受了些没打弄的耽惊怕。你今果是负了奴心,不来还我香罗帕。 写就,叠成一个方胜儿,封停当,付与玳安收了,道:“好歹多上覆他。待他生日,千万来走走。奴这里专望。”那玳安吃了点心,妇人又与数十文钱。临出门上马,妇人道:“你到家见你爹,就说六姨好不骂你。他若不来,你就说六姨到明日坐轿子亲自来哩。”玳安道:“六姨,自吃你卖粉团的撞见了敲板儿蛮子叫冤屈──麻饭胳胆的帐。”说毕,骑马去了。 那妇人每日长等短等,如石沉大海。七月将尽,到了他生辰。这妇人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等得杳无音信。不觉银牙暗咬,星眼流波。至晚,只得又叫王婆来,安排酒肉与他吃了,向头上拔下一根金头银簪子与他,央往西门庆家去请他来。王婆道:“这早晚,茶前酒后,他定也不来。待老身明日侵早请他去罢。”妇人道:“干娘,是必记心,休要忘了!”婆子道:“老身管着那一门儿,肯误了勾当?”这婆子非钱而不行,得了这根簪子,吃得脸红红,归家去了。且说妇人在房中,香薰鸳被,款剔银灯,睡不着,短叹长吁。正是:得多少琵琶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于是独自弹着琵琶,唱一个《绵搭絮》: 谁想你另有了裙钗,气的奴似醉如痴,斜倚定帏屏故意儿猜,不明白。怎生丢开?传书寄柬,你又不来。你若负了奴的恩情,人不为仇天降灾。 妇人一夜翻来覆去,不曾睡着。巴到天明,就使迎儿:“过间壁瞧王奶奶请你爹去了不曾?”迎儿去不多时,说:“王奶奶老早就出去了。” 且说那婆子早晨出门,来到西门庆门首探问,都说不知道。在对门墙脚下等勾多时,只见傅伙计来开铺子。婆子走向前,道了万福:“动问一声,大官人在家么?”傅伙计道:“你老人家寻他怎的?早是问着我,第二个也不知他。大官人昨日寿诞,在家请客,吃了一日酒,到晚拉众朋友往院里去了,一夜通没回家。你往那里去寻他!”这婆子拜辞,出县前来到东街口,正往勾栏那条巷去。只见西门庆骑着马远远从东来,两个小跟随,此时宿酒未醒,醉眼摩娑,前合后仰。被婆子高声叫道:“大官人,少吃些儿怎的!”向前一把手把马嚼环扯住。西门庆醉中问道:“你是王干娘,你来想是六姐寻我?”那婆子向他耳畔低言。道不数句,西门庆道:“小来家对我说来,我知道六姐恼我哩,我如今就去。”那西门庆一面跟着他,两个一递一句,整说了一路话。 比及到妇人门首,婆子先入去,报道:“大娘子恭喜,还亏老身,没半个时辰,把大官人请将来了。”妇人听见他来,就象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连忙出房来迎接。西门庆摇着扇儿进来,带酒半酣,与妇人唱喏。妇人还了万福,说道:“大官人,贵人稀见面!怎的把奴丢了,一向不来傍个影儿?家中新娘子陪伴,如胶似漆,那里想起奴家来!”西门庆道:“你休听人胡说,那讨什么新娘子来!因小女出嫁,忙了几日,不曾得闲工夫来看你。”妇人道:“你还哄我哩!你若不是怜新弃旧,另有别人,你指着旺跳身子说个誓,我方信你。”西门庆道:“我若负了你,生碗来大疔疮,害三五年黄病,匾担大蛆叮口袋。”妇人道:“负心的贼!匾担大蛆叮口袋,管你甚事?”一手向他头上把一顶新缨子瓦楞帽儿撮下来,望地上只一丢。慌的王婆地下拾起来,替他放在桌上,说道:“大娘子,只怪老身不去请大官人,来就是这般的。”妇人又向他头上拔下一根簪儿,拿在手里观看,却是一点油金簪儿,上面〔及〕着两溜字儿:“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却是孟玉楼带来的。妇人猜做那个唱的送他的,夺了放在袖子里,说道:“你还不变心哩!奴与你的簪儿那里去了?”西门庆道:“你那根簪子,前日因酒醉跌下马来,把帽子落了,头发散开,寻时就不见了。”妇人将手在向西门庆脸边弹个响榧子,道:“哥哥儿,你醉的眼恁花了,哄三岁孩儿也不信!”王婆在旁插口道:“大娘子休怪!大官人,他离城四十里见蜜蜂儿刺屎,出门交獭象绊了一交,原来觑远不觑近。”西门庆道:宋穧菪L麻犯人,你又自作耍。”妇人见他手中拿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取过来迎亮处只一照,原来妇人久惯知风月中事,见扇上多是牙咬的碎眼儿,就疑是那个妙人与他的。不由分说,两把折了。西门庆救时,已是扯的烂了,说道:“这扇子是我一个朋友卜志道送我的,一向藏着不曾用,今日才拿了三日,被你扯烂了。” 那妇人奚落了他一回,只见迎儿拿茶来,便叫迎儿放下茶托,与西门庆磕头。王婆道:“你两口子〔耳吉〕聒了这半日也勾了,休要误了勾当。老身厨下收拾去也。”妇人一边吩咐迎儿,将预先安排下与西门庆上寿的酒肴,整理停当,拿到房中,摆在桌上。妇人向箱中取出与西门庆上寿的物事,用盘盛着,摆在面前,与西门庆观看。却是一双玄色段子鞋;一双挑线香草边阑、松竹梅花岁寒三友酱色段子护膝;一条纱绿潞绸、水光绢里儿紫线带儿,里面装着排草玫瑰花兜肚;一根并头莲瓣簪儿。簪儿上〔及〕着五言四句诗一首,云:“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把妇人一手搂过,亲了个嘴,说道:“怎知你有如此聪慧!”妇人教迎儿执壶斟一杯与西门庆,花枝招扬,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那西门庆连忙拖起来。两个并肩而坐,交杯换盏饮酒。那王婆陪着吃了几杯酒,吃的脸红红的,告辞回家去了。二人自在取乐玩耍。妇人陪伴西门庆饮酒多时,看看天色晚来,但见: 密云迷晚岫,暗雾锁长空。群星与皓月争辉,绿水共青天同碧。僧投古寺,深林中嚷嚷鸦飞;客奔荒村,闾巷内汪汪犬吠。 当下西门庆吩咐小回马家去,就在妇人家歇了。到晚夕,二人尽力盘桓,淫欲无度。 常言道:乐极生悲。光阴迅速,单表武松自领知县书礼驮担,离了清河县,竟到东京朱太尉处,下了书礼,交割了箱驮。等了几日,讨得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山东而来。去时三四月天气,回来却淡暑新秋,路上雨水连绵,迟了日限。前后往回也有三个月光景。在路上行往坐卧,只觉得神思不安,身心恍惚,不免先差了一个土兵,预报与知县相公。又私自寄一封家书与他哥哥武大,说他只在八月内准还。那土兵先下了知县相公禀帖,然后迳来抓寻武大家。可可天假其便,王婆正在门首。那土兵见武大家门关着,才要叫门,婆子便问:“你是寻谁的?”土兵道:“我是武都头差来下书与他哥哥。”婆子道:“武大郎不在家,都上坟去了。你有书信,交与我,等他回来,我递与他,也是一般。”那土兵向前唱了一个喏,便向身边取出家书来交与王婆,忙忙骑上头口去了。 这王婆拿着那封书,从后门走过妇人家来。原来妇人和西门庆狂了半夜,约睡至饭时还不起来。王婆叫道:“大官人、娘子起来,和你们说话。如今武二差土兵寄书来与他哥哥,说他不久就到。我接下,打发他去了。你们不可迟滞,须要早作长便。”那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此言,正是:分门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慌忙与妇人都起来,穿上衣服,请王婆到房内坐下。取出书来与西门庆看。书中写着,不过中秋回家。二人都慌了手脚,说道:“如此怎了?干娘遮藏我每则个,恩有重报,不敢有忘。我如今二人情深似海,不能相舍。武二那回来,便要分散,如何是好?”婆子道:“大官人,有什么难处之事!我前日已说过,幼嫁由亲,后嫁由身。古来叔嫂不通门户,如今武大已百日来到,大娘子请上几个和尚,把这灵牌子烧了。趁武二未到家,大官人一顶轿子娶了家去。等武二那回来,我自有话说。他敢怎的?自此你二人自在一生,岂不是妙!”西门庆便道:“干娘说的是。”当日西门庆和妇人用毕早饭,约定八月初六日,是武大百日,请僧烧灵。初八日晚,娶妇人家去。三人计议已定。不一时,玳安拿马来接回家,不在话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又早到了八月初六日。西门庆拿了数两碎银钱,来妇人家,教王婆报恩寺请了六个僧,在家做水陆,超度武大,晚夕除灵。道人头五更就挑了经担来,铺陈道场,悬挂佛像。王婆伴厨子在灶上安排斋供。西门庆那日就在妇人家歇了。不一时,和尚来到,摇响灵杵,打动鼓钹,讽诵经忏,宣扬法事,不必细说。 且说潘金莲怎肯斋戒,陪伴西门庆睡到日头半天,还不起来。和尚请斋主拈香佥字,证盟礼佛,妇人方才起来梳洗,乔素打扮,来到佛前参拜。众和尚见了武大这老婆,一个个都迷了佛性禅心,关不住心猿意马,七颠八倒,酥成一块。但见: 班首轻狂,念佛号不知颠倒;维摩昏乱,诵经言岂顾高低。烧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烛头陀,误拿香盒。宣盟表白,大宋国错称做大唐国;忏罪〔门者〕黎,武大郎几念武大娘。长老心忙,打鼓借拿徒弟手;沙弥情荡,罄槌敲破老僧头。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 妇人在佛前烧了香,佥了字,拜礼佛毕,回房去依旧陪伴西门庆。摆上酒席荤腥,自去取乐。西门庆吩咐王婆:“有事你自答应便了,休教他来聒噪六姐。”婆子哈哈笑道:“你两口儿只管受用,由着老娘和那秃缠。” 且说从和尚见了武大老婆乔模乔样,多记在心里。到午斋往寺中歇晌回来,妇人正和西门庆在房里饮酒作欢。原来妇人卧房与佛堂止隔一道板壁。有一个僧人先到,走在妇人窗下水盆里洗手,忽听见妇人在房里颤声柔气,呻呻吟吟,哼哼唧唧,恰似有人交媾一般。遂推洗手,立住脚听。只听得妇人口里喘声呼叫:“达达,你只顾〔扉〕打到几时?只怕和尚来听见。饶了奴,快些丢了罢!”西门庆道:“你且休慌!我还要在盖子上烧一下儿哩!”不想都被这秃听了个不亦乐乎。落后众和尚到齐了,吹打起法事来,一个传一个,都知妇人有汉子在屋里,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临佛事完满,晚夕送灵化财出去,妇人又早除了孝髻,登时把灵牌并佛烧了。那贼秃冷眼瞧见,帘子里一个汉子和婆娘影影绰绰并肩站着,想起白日里听见那些勾当,只顾乱打鼓〔扉〕钹不住。被风把长老的僧伽帽刮在地上,露出青旋旋光头,不去拾,只顾〔扉〕钹打鼓,笑成一块。王婆便叫道:“师父,纸马已烧过了,还只顾〔扉〕打怎的?”和尚答道:“还有纸炉盖子上没烧过。”西门庆听见,一面令王婆快打发衬钱与他。长老道:“请斋主娘子谢谢。”妇人道:“干娘说免了罢。”众和尚道:“不如饶了罢。”一齐笑的去了。正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有诗为证: 淫妇烧灵志不平,〔门者〕黎窃壁听淫声。果然佛法能消罪,亡者闻之亦惨魂。第九回 西门庆偷娶潘金莲 武都头误打李皂隶 诗曰: 感郎耽夙爱,着意守香奁。岁月多忘远,情综任久淹。于飞期燕燕,比翼誓鹣鹣。细数从前意,时时屈指尖。 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烧了武大灵,到次日,又安排一席酒,请王婆作辞,就把迎儿交付与王婆看养。因商量道:“武二回来,却怎生不与他知道六姐是我娶了才好?”王婆笑道:“有老身在此,任武二那怎地兜达,我自有话回他。大官人只管放心!”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又将三两银子谢他。当晚就将妇人箱笼,都打发了家去,剩下些破桌、坏凳、旧衣裳,都与了王婆。到次日初八,一顶轿子,四个灯笼,妇人换了一身艳色衣服,王婆送亲,玳安跟轿,把妇人抬到家中来。那条街上,远近人家无一不知此事,都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不敢来多管,只编了四句口号,说得好: 堪笑西门不识羞,先奸后娶丑名留。轿内坐着浪淫妇,后边跟着老牵头。 西门庆娶妇人到家,收拾花园内楼下三间与他做房。一个独独小角门儿进去,院内设放花草盆景。白日间人迹罕到,极是一个幽僻去处。一边是外房,一边是卧房。西门庆旋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桌椅锦〔木兀〕,摆设齐整。大娘子吴月娘房里使着两个丫头,一名春梅,一名玉箫。西门庆把春梅叫到金莲房内,令他伏侍金莲,赶着叫娘。却用五两银子另买一个小丫头,名叫小玉,伏侍月娘。又替金莲六两银子买了一个上灶丫头,名唤秋菊。排行金莲做第五房。先头陈家娘子陪嫁的,名唤孙雪娥,约二十年纪,生的五短身材,有姿色。西门庆与他戴了〔髟狄〕髻,排行第四,以此把金莲做个第五房。此事表过不题。 这妇人一娶过门来,西门庆就在妇人房中宿歇,如鱼似水,美爱无加。到第二日,妇人梳妆打扮,穿一套艳色服,春梅捧茶,走来后边大娘子吴月娘房里,拜见大小,递见面鞋脚。月娘在座上仔细观看,这妇人年纪不上二十五六,生的这样标致。但见: 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峰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吴月娘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论风流,如水泥晶盘内走明珠;语态度,似红杏枝头笼晓日。看了一回,口中不言,心内想道:“小每来家,只说武大怎样一个老婆,不曾看见,不想果然生的标致,怪不的俺那强人爱他。”金莲先与月娘磕了头,递了鞋脚。月娘受了他四礼。次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都拜见了,平叙了姊妹之礼,立在旁边。月娘叫丫头拿个坐儿教他坐,吩咐丫头、媳妇赶着他叫五娘。这妇人坐在旁边,不转睛把众人偷看。见吴月娘约三九年纪,生的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第二个李娇儿,乃院中唱的,生的肌肤丰肥,身体沉重,虽数名妓者之称,而风月多不及金莲也。第三个就是新娶的孟玉楼,约三十年纪,生得貌若梨花,腰如杨柳,长挑身材,瓜子脸儿,稀稀多几点微麻,自是天然俏丽,惟裙下双湾与金莲无大小之分。第四个孙雪娥,乃房里出身,五短身材,轻盈体态,能造五鲜汤水,善舞翠盘之妙。这妇人一抹儿都看在心里。过三日之后,每日清晨起来,就来房里与月娘做针指,做鞋脚,凡事不拿强拿,不动强动。指着丫头赶着月娘,一口一声只叫大娘,快把小意儿贴恋几次,把月娘喜欢得没入脚处,称呼他做六姐。衣服首饰拣心爱的与他,吃饭吃茶都和他在一处。因此,李娇儿众人见月娘错敬他,都气不忿,背后常说:“俺们是旧人,到不理论。他来了多少时,便这等惯了他。大姐姐好没分晓!”西门庆自娶潘金莲来家,住着深宅大院,衣服头面又相趁,二人女貌郎才,正在妙年之际,凡事如胶似漆,百依百随,淫欲之事,无日无之。且按下不题。 单表武松,八月初旬到了清河县,先去县里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已知金宝交得明白,赏了武松十两银子,酒食管待,不必细说。武松回到下处,换了衣服鞋袜,戴了一顶新头巾,锁了房门,一径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来,都吃一惊,捏两把汗,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怎肯干休!”武松走到哥哥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看见小女迎儿在楼穿廊下撵线。叫声哥哥也不应,叫声嫂嫂也不应,道:“我莫不耳聋了,如何不见哥嫂声音?”向前便问迎儿。那迎儿见他叔叔来,吓的不敢言语。武松道:“你爹娘往那里去了?”迎儿只是哭,不做声。正问间,隔壁王婆听得是武二归来,生怕决撒了,慌忙走过来。武二见王婆过来,唱了喏,问道:“我哥哥往那里去了?嫂嫂也怎的不见?”婆子道:“二哥请坐,我告诉你。你哥哥自从你去后,到四月间得个拙病死了。”武二道:“我哥哥四月几时死的?得什么病?吃谁的药来?”王婆道:“你哥哥四月二十头,猛可地害起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什么药不吃到?医治不好,死了。”武二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病,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却怎的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谁人保得常没事?”武二道:“我哥哥如今埋在那里?”王婆道:“你哥哥一倒了头,家中一文钱也没有,大娘子又是没脚蟹,那里去寻坟地?亏左近一个财主旧与大郎有一面之交,舍助一具棺木,没奈何放了三日,抬出去火葬了。”武二道:“如今嫂嫂往那里去了?”婆子道:“他少女嫩妇的,又没的养赡过日子。胡乱守了百日孝,他娘劝他,前月嫁了外京人去了。丢下这个业障丫头子,教我替他养活。专等你回来交付与你,也了我一场事。”武二听言,沉吟了半晌,便撇下王婆出门去,迳投县前下处。开了门进房里,换了一身素衣,便叫土兵街上打了一条麻绦,买了一双绵裤,一顶孝帽戴在头上;又买了些果品点心、香烛冥纸、金银锭之类,归到哥哥家,从新安设武大灵位。安排羹饭,点起香烛,铺设酒肴,挂起经幡纸缯,安排得端正。约一更已后,武二拈了香,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为人软弱,今日死后,不见分明。你若负屈含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报冤雪恨!”把酒一面浇奠了,烧化冥纸,武二便放声大哭。终是一路上来的人,哭的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武二哭罢,将这羹饭酒肴和土兵、迎儿吃了。讨两条席子,教土兵房外旁边睡,迎儿房中睡,他便自把条席子,就武大灵桌子前睡。 约莫将半夜时分,武二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口里只是长吁气。那土兵〔鼻勾〕〔鼻勾〕的却似死人一般,挺在那里。武二爬将起来看时,那灵桌子上琉璃灯半明半灭。武二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哥哥生时懦弱,死后却无分明。”说犹未了,只见那灵桌子下卷起一阵冷风来。但见: 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逐影魂幡。 那阵冷风,逼得武二毛发皆竖起来。定睛看时,见一个人从灵桌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也!”武二看不仔细,却待向前再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了人。武二一交跌翻在席子上坐的,寻思道:“怪哉!似梦非梦。刚才我哥哥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想来他这一死,必然不明。”听那更鼓,正打三更三点。回头看那土兵,正睡得好。于是咄咄不乐,只等天明,却再理会。 看看五更鸡叫,东方渐明。土兵起来烧汤,武二洗漱了,唤起迎儿看家,带领土兵出了门。在街上访问街坊邻舍:“我哥哥怎的死了?嫂嫂嫁得何人去了?”那街坊邻舍明知此事,都惧怕西门庆,谁肯来管?只说:“都头,不消访问,王婆在紧隔壁住,只问王婆就知了。”有那多口的说:“卖梨的郓哥儿与仵作何九,二人最知详细。”这武二竟走来街坊前去寻郓哥。只见那小猴子手里拿着个柳笼簸罗儿,正籴米回来。武二便叫郓哥道:“兄弟!”唱喏。那小见是武二叫他,便道:“武都头,你来迟了一步儿,须动不得手。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保你们打官司。”武二道:“好兄弟,跟我来。”引他到一个饭店楼上,武二叫货卖造两分饭来。武二对郓哥道:“兄弟,你虽年幼,倒有养家孝顺之心。我没什么──”向身边摸出五两碎银子,递与郓哥道:“你且拿去与老爹做盘费。待事务毕了,我再与你十来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哥哥和甚人合气?被甚人谋害了?家中嫂嫂被那一个娶去?你一一说来,休要隐匿。”这郓哥一手接过银子,自心里想道:“这些银子,老爹也勾盘费得三五个月,便陪他打官司也不妨。”一面说道:“武二哥,你听我说,却休气苦。”于是把卖梨儿寻西门庆,后被王婆怎地打他,不放进去,又怎地帮扶武大捉奸,西门庆怎的踢中了武大,心疼了几日,不知怎的死了,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武二听了,便道:“你这话却是实么?”又问道:“我的嫂子实嫁与何人去了?”郓哥道:“你嫂子吃西门庆抬到家,待捣吊底子儿,自还问他实也是虚!”武二道:“你休说谎。”郓哥道:“我便官府面前,也只是这般说。”武二道:“兄弟,既然如此,讨饭来吃。”须臾,吃了饭。武二还了饭钱,两个下楼来,吩咐郓哥:“你回家把盘缠交与老爹,明日早上来县前,与我作证。”又问:“何九在那里居住?”郓哥道:“你这时候还寻何九?他三日前听见你回,便走的不知去向了。”这武二放了郓哥家去。 到第二日,早起,先在陈先生家写了状子,走到县门前。只见郓哥也在那里伺候,一直奔到厅上跪下,声冤起来。知县看见,认的是武松,便问:“你告什么?因何声冤?”武二告道:“小人哥哥武大,被豪恶西门庆与嫂潘氏通奸,踢中心窝,王婆主谋,陷害性命。何九朦胧入殓,烧毁尸伤。见今西门庆霸占嫂子在家为妾。见有这个小郓哥是证见。望相公作主则个。”因递上状子。知县接着,便问:“何九怎的不见?”武二道:“何九知情在逃,不知去向。”知县于是摘问了郓哥口词,当下退厅与佐二官吏通同商议。原来知县、县丞、主簿、典史,上下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因此官吏通同计较,这件事难以问理。知县随出来叫武松道:“你也是个本县中都头,怎不省得法度?自古捉奸见双,杀人见伤。你那哥哥尸首又没了,又不曾捉得他奸。你今只凭这小口内言语,便问他杀人的公事,莫非公道忒偏向么?你不可造次,须要自己寻思。”武二道:“告禀相公,这都是实情,不是小人捏造出来的。只望相公拿西门庆与嫂潘氏、王婆来,当堂尽法一番,其冤自见。若有虚诬,小人情愿甘罪。”知县道:“你且起来,待我从长计较。可行时,便与你拿人。”武二方才起来,走出外边,把郓哥留在屋里,不放回家。 早有人把这件事报与西门庆得知。西门庆听得慌了,忙叫心腹家人来保、来旺,身边带着银两,连夜将官吏都买嘱了。到次日早晨,武二在厅上指望告禀知县,催逼拿人。谁想这官人受了贿赂,早发下状子来,说道:“武松,你休听外人挑拨,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欠明白,难以问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你不可一时造次。”当该吏典在旁,便道:“都头,你在衙门里也晓得法律,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俱完,方可推问。你那哥哥尸首又没了,怎生问理?”武二道:“若恁的说时,小人哥哥的冤仇,难道终不能报便罢了?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有理。”遂收了状子,下厅来。来到下处,放了郓哥归家,不觉仰天长叹一声,咬牙切齿,口中骂淫妇不绝。 武松是何等汉子,怎消洋得这口恶气!一直走到西门庆生药店前,要寻西门庆打。正见他开铺子的傅伙计在柜身里面,见武二狠狠的走来,问道:“你大官人在宅上么?”傅伙计认的是武二,便道:“不在家了。都头有甚话说?”武二道:“且请借一步说句。”傅伙计不敢不出来,被武二引到僻静巷口。武二翻过脸来,用手撮住他衣领,睁圆怪眼说道:“你要死,却是要活?”傅伙计道:“都头在上,小人又不曾触犯了都头,都头何故发怒?”武二道:“你若要死,便不要说;若要活时,对我实说。西门庆那如今在那里?我的嫂子被他娶了多少日子?一一说来,我便罢休?”那傅伙计是个小胆的人,见武二发作,慌了手脚,说道:“都头息怒,小人在他家,每月二两银子雇着,小人只开铺子,并不知他们闲帐。大官人本不在家,刚才和一相知,往狮子街大酒楼上吃酒去了。小人并不敢说谎。”武二听了此言,方才放了手,大叉步飞奔到狮子街来。吓的傅伙计半日移脚不动。那武二迳奔到狮子街桥下酒楼前来。 且说西门庆正和县中一个皂隶李外传在楼上吃酒。原来那李外传专一在府县前绰揽些公事,往来听气儿撰些钱使。若有两家告状的,他便卖串儿;或是官吏打点,他便两下里打背。因此县中就起了他这个浑名,叫做李外传。那日见知县回出武松状子,讨得这个消息,便来回报西门庆知道。因此西门庆让他在酒楼上饮酒,把五两银子送他。正吃酒在热闹处,忽然把眼向楼窗下看,只见武松似凶神般从桥下直奔酒楼前来。已知此人来意不善,不觉心惊,欲待走了,却又下楼不及,遂推更衣,走往后楼躲避。武二奔到酒楼前,便问酒保道:“西门庆在此么?”酒保道:“西门大官人和一相识在楼上吃酒哩。”武二拨步撩衣,飞抢上楼去。早不见了西门庆,只见一个人坐在正面,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认的是本县皂隶李外传,就知是他来报信,不觉怒从心起,便走近前,指定李外传骂道:“你这,把西门庆藏在那里去了?快说了,饶你一顿拳头!”李外传看见武二,先吓呆了,又见他恶狠狠逼紧来问,那里还说得出话来!武二见他不则声,越加恼怒,便一脚把桌子踢倒,碟儿盏儿都打得粉碎。两个粉头吓得魂都没了。李外传见势头不好,强挣起身来,就要往楼下跑。武二一把扯回来道:“你这,问着不说,待要往那里去?且吃我一拳,看你说也不说!”早飕的一拳,飞到李外传脸上。李外传叫声啊呀,忍痛不过,只得说道:“西门庆才往后楼更衣去了,不干我事,饶我去罢!”武二听了,就趁势儿用双手将他撮起来,隔着楼窗儿往外只一兜,说道:“你既要去,就饶你去罢!”扑通一声,倒撞落在当街心里。武二随即赶到后楼来寻西门庆。此时西门庆听见武松在前楼行凶,吓得心胆都碎,便不顾性命,从后楼窗一跳,顺着房檐,跳下人家后院内去了。武二见西门庆不在后楼,只道是李外传说谎,急转身奔下楼来,见李外传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还把眼动。气不过,兜裆又是两脚,早已哀哉断气身亡。众人道:“这是李皂隶,他怎的得罪都头来?为何打杀他?”武二道:“我自要打西门庆,不料这悔气,却和他一路,也撞在我手里。”那地方保甲见人死了,又不敢向前捉武二,只得慢慢挨上来收笼他,那里肯放松!连酒保王鸾并两个粉头包氏、牛氏都拴了,竟投县衙里来。此时哄动了狮子街,闹了清河县,街上议论的人,不计其数。却不知道西门庆不该死,倒都说是西门庆大官人被武松打死了。正是: 李公吃了张公酿,郑六生儿郑九当。世间几许不平事,都付时人话短长。第十回 义士充配孟州道 妻妾玩赏芙蓉亭 词曰: 八月中秋,凉飙微逗,芙蓉却是花时候。谁家姊妹斗新妆,园林散步携手。折得花枝,宝瓶随后,归来玩赏全凭酒。三杯酩酊破愁城,醒时愁绪应还又。 话说武二被地方保甲拿去县里见知县,不题。且表西门庆跳下楼窗,扒伏在人家院里藏了。原来是行医的胡老人家。只见他家使的一个大胖丫头,走来毛厕里净手,蹶着大屁股,猛可见一个汉子扒伏在院墙下,往前走不迭,大叫:“有贼了!”慌的胡老人急进来。看见,认得是西门庆,便道:“大官人,且喜武二寻你不着,把那人打死了。地方拿他县中见官去了。这一去定是死罪。大官人归家去,料无事矣。”西门庆拜谢了胡老人,摇摆来家,一五一十对潘金莲说,二人拍手喜笑,以为除了患害。妇人叫西门庆上下多使些钱,务要结果了他,休要放他出来。西门庆一面差心腹家人来旺儿,馈送了知县一副金银酒器、五十两银子,上下吏典也使了许多钱,只要休轻勘了武二。 知县受了贿赂,到次日升厅。地方押着武松并酒保、唱的一班人,当厅跪下。县主翻了脸,便叫:“武松!你这昨日诬告平人,我已再三宽你,如何不遵法度,今又平白打死人?”武松道:“小人本与西门庆有仇,寻他打,不料撞遇此人。他隐匿西门庆不说,小人一时怒起,误将他打死。只望相公与小人做主,拿西门庆正法,与小人哥哥报这一段冤仇。小人情愿偿此人误伤之罪。”知县道:“这胡说,你岂不认得他是县中皂隶!今打杀他,定别有缘故,为何又缠到西门庆身上?不打如何肯招!”喝令左右加刑。两边内三四个皂隶,把武松拖翻,雨点般打了二十。打得武二口口声冤道:“小人也有与相公效劳用力之处,相公岂不怜悯?相公休要苦刑小人!”知县听了此言,越发恼了,道:“你这亲手打死了人,尚还口强,抵赖那个?”喝令:“好生与我拶起来!”当下又拶了武松一拶,敲了五十杖子,教取面长枷带了,收在监内。一干人寄监在门房里。内中县丞、佐二官也有和武二好的,念他是个义烈汉子,有心要周旋他,争奈都受了西门庆贿赂,粘住了口,做不的主张。又见武松只是声冤,延挨了几日,只得朦胧取了供招,唤当该吏典并仵作、邻里人等,押到狮子街,检验李外传身尸,填写尸单格目。委的被武松寻问他索讨分钱不均,酒醉怒起,一时斗殴,拳打脚踢,撞跌身死。左肋、面门、心坎、肾囊,俱有青赤伤痕不等。检验明白,回到县中。一日,做了文书申详,解送东平府来,详允发落。 这东平府尹,姓陈双名文昭,乃河南人氏,极是个清廉的官,听的报来,随即升厅。但见他: 平生正直,秉性贤明。幼年向雪案攻书,长大在金銮对策。常怀忠孝之心,每发仁慈之政。户口登,钱粮办,黎民称颂满街衢;词颂减,盗贼休,父老赞歌喧市井。正是:名标青史播千年,声振黄堂传万古。贤良方正号青天,正直清廉民父母。 这府尹陈文昭升了厅,便教押过这干犯人,就当厅先把清河县申文看了,又把各人供状招拟看过,端的上面怎生写着?文曰:东平府清河县,为人命事呈称:犯人武松,年二十八岁,系阳谷县人氏。因有膂力,本县参做都头。因公差回还,祭奠亡兄,见嫂潘氏不守孝满,擅自嫁人。是日,松在巷口缉听,不合在狮子街上王鸾酒楼上撞遇李外传。因酒醉,索讨前借钱三百文,外传不与;又不合因而斗殴,相互不服,揪打踢撞伤重,当时身死。比有唱妇牛氏、包氏见证,致被地方保甲捉获。委官前至尸所,拘集仵作、里甲人等,检验明白,取供具结,填图解缴前来,覆审无异。拟武松合依斗殴杀人,不问手足、他物、金两,律绞。酒保王鸾并牛氏、包氏,俱供明无罪。今合行申到案发落,请允施行。政和三年八月日 知县李达天、县丞乐和安、主簿华荷禄、典史夏恭基、司吏钱劳。府尹看了一遍,将武松叫过面前,问道:“你如何打死这李外传?”那武松只是朝上磕头告道:“青天老爷!小的到案下,得见天日。容小的说,小的敢说。”府尹道:“你只顾说来。”武松遂将西门庆奸娶潘氏,并哥哥捉奸,踢中心窝,后来县中告状不准,前后情节细说一遍,道:“小的本为哥哥报仇,因寻西门庆打,不料误打死此人。委是小的负屈含冤,奈西门庆钱大,禁他不得。小人死不足惜,但只是小人哥哥武大含冤地下,枉了性命。”府尹道:“你不消多言,我已尽知了。”因把司吏钱劳叫来,痛责二十板,说道:“你那知县也不待做官,何故这等任情卖法?”于是将一干人众,一一审录过,用笔将武松供招都改了,因向佐二官说道:“此人为兄报仇,误打死这李外传,也是个有义的烈汉,比故杀平人不同。”一面打开他长枷,换了一面轻罪枷枷了,下在牢里。一干人等都发回本县听候。一面行文书着落清河县,添提豪恶西门庆,并嫂潘氏、王婆、小郓哥、仵作何九,一同从公根勘明白,奏请施行。武松在东平府监中,人都知道他是条好汉,因此押牢禁子都不要他一文钱,到把酒食与他吃。 早有人把这件事报到清河县。西门庆知道了,慌了手脚。陈文昭是个清廉官,不敢来打点他。只得走去央求亲家陈宅心腹,并使家人来旺星夜往东京下书与杨提督。提督转央内阁蔡太师。太师又恐怕伤了李知县名节,连忙了一封密书,特来东平府下与陈文昭,免提西门庆、潘氏。这陈文昭原系大理寺寺正,升东平府府尹,又系蔡太师门生,又见杨提督乃是朝廷面前说得话的官,以此人情两尽,只把武松免死,问了个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充军。况武大已死,尸伤无存,事涉疑似,勿论。其余一干人犯释放宁家。申详过省院,文书到日,即便施行。陈文昭从牢中取出武松来,当堂读了朝廷明降,开了长枷,免不得脊杖四十,取一具七斤半铁叶团头枷钉了,脸上刺了两行金字,迭配孟州牢城。其余发落已完,当堂府尹押行公文,差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武松解赴孟州交割。 当日武松与两个公人出离东平府,来到本县家中,将家活多变卖了,打发那两个公人路上盘费,央托左邻姚二郎看管迎儿:“倘遇朝廷恩典,赦放还家,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街坊邻舍,上户人家,见武二是个有义的汉子,不幸遭此,都资助他银两,也有送酒食钱米的。武二到下处,问土兵要出行李包裹来,即日离了清河县上路,迤逦往孟州大道而行。有诗为证: 府尹推详秉至公,武松垂死又疏通。今朝刺配牢城去,病草萋萋遇暖风。 这里武二往孟州充配去了,不题。且说西门庆打听他上路去了,一块石头方落地,心中如去了痞一般,十分自在。于是家中吩咐家人来旺、来保、来兴儿,收拾打扫后花园芙蓉亭干净,铺设围屏,挂起锦障,安排酒席齐整,叫了一起乐人,吹弹歌舞。请大娘子吴月娘、第二李娇儿、第三孟玉楼、第四孙雪娥、第五潘金莲,合家欢喜饮酒。家人媳妇、丫鬟使女两边侍奉。但见: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器列象州之古玩,帘开合浦之明珠。水晶盘内,高堆火枣交梨;碧玉杯中,满泛琼浆玉液。烹龙肝,炮凤腑,果然下箸了万钱;黑熊掌,紫驼蹄,酒后献来香满座。碾破凤团,白玉瓯中分白浪;斟来琼液,紫金壶内喷清香。毕竟压赛孟尝君,只此敢欺石崇富。 当下西门庆与吴月娘居上,其余多两旁列坐,传杯弄盏,花簇锦攒。饮酒间,只见小玳安领下一个小、一个小女儿,才头发齐眉,生得乖觉,拿着两个盒儿,说道:“隔壁花家,送花儿来与娘们戴。”走到西门庆、月娘众人跟前,都磕了头,立在旁边,说:“俺娘使我送这盒儿点心并花儿与西门大娘戴。”揭开盒儿看,一盒是朝廷上用的果馅椒盐金饼,一盒是新摘下来鲜玉簪花。月娘满心欢喜,说道:“又叫你娘费心。”一面看菜儿,打发两个吃了点心。月娘与了那小丫头一方汗巾儿,与了小一百文钱,说道:“多上覆你娘,多谢了。”因问小丫头儿:“你叫什么名字?”他回言道:“我叫绣春。小便是天福儿。”打发去了。月娘便向西门庆道:“咱这花家娘子儿,倒且是好,常时使小丫头送东西与我们。我并不曾回些礼儿与他。”西门庆道:“花二哥娶了这娘子儿,今不上二年光景。他自说娘子好个性儿。不然房里怎生得这两个好丫头。”月娘道:“前者他家老公公死了出殡时,我在山头会他一面。生得五短身材,团面皮,细湾湾两道眉儿,且是白净,好个温克性儿。年纪还小哩,不上二十四五。”西门庆道:“你不知,他原是大名府梁中书妾,晚嫁花家子虚,带一分好钱来。”月娘道:“他送盒儿来,咱休差了礼数,到明日也送些礼物回答他。” 看官听说:原来花子虚浑家姓李,因正月十五所生,那日人家送了一对鱼瓶儿来,就小字唤做瓶姐。先与大名府梁中书为妾。梁中书乃东京蔡太师女婿,夫人性甚嫉妒,婢妾打死者多埋在后花园中。这李氏只在外边书房内住,有养娘伏侍。只因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梁中书同夫人在翠云楼上,李逵杀了全家老小,梁中书与夫人各自逃生。这李氏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与养娘走上东京投亲。那时花太监由御前班直升广南镇守,因侄男花子虚没妻室,就使媒婆说亲,娶为正室。太监到广南去,也带他到广南,住了半年有余。不幸花太监有病,告老在家,因是清河县人,在本县住了。如今花太监死了,一分钱多在子虚手里。每日同朋友在院中行走,与西门庆都是前日结拜的弟兄。终日与应伯爵、谢希大一班十数个,每月会在一处,叫些唱的,花攒锦簇顽耍。众人又见花子虚乃是内臣家勤儿,手里使钱撒漫,哄着他在院中请婊子,整三五夜不归。正是: 紫陌春光好,红楼醉管弦。人生能有几?不乐是徒然。 此事表过不题。且说当日西门庆率同妻妾,合家欢乐,在芙蓉亭上饮酒,至晚方散。归来潘金莲房中,已有半酣,乘着酒兴,要和妇人云雨。妇人连忙熏香打铺,和他解衣上床。西门庆且不与他云雨,明知妇人第一好品箫,于是坐在青纱帐内,令妇人马爬在身边,双手轻笼金钏,捧定那话,往口里吞放。西门庆垂首玩其出入之妙,鸣咂良久,淫情倍增,因呼春梅进来递茶。妇人恐怕丫头看见,连忙放下帐子来。西门庆道:“怕怎么的?”因说起:“隔壁花二哥房里到有两个好丫头,今日送花来的是小丫头。还有一个也有春梅年纪,也是花二哥收用过了。但见他娘在门首站立,他跟出来,却是生得好模样儿。谁知这花二哥年纪小小的,房里恁般用人!”妇人听了,瞅了他一眼,说道:“怪行货子,我不好骂你,你心里要收这个丫头,收他便了,如何远打周折,指山说磨,拿人家来比奴。奴不是那样人,他又不是我的丫头!既然如此,明日我往后边坐一回,腾个空儿,你自在房中叫他来,收他便了。”西门庆听了,欢喜道:“我的儿,你会这般解趣,怎教我不爱你!”二人说得情投意洽,更觉美爱无加,慢慢的品箫过了,方才抱头交股而寝。正是:自有内事迎郎意,殷勤快把紫箫吹。有《西江月》为证: 纱帐香飘兰麝,娥眉惯把箫吹。雪莹玉体透房帏,禁不住魂飞魄碎。 玉腕款笼金钏,两情如醉如痴。才郎情动嘱奴知,慢慢多咂一会。 到次日,果然妇人往孟玉楼房中坐了。西门庆叫春梅到房中,收用了这妮子。正是: 春点杏桃红绽蕊,风欺杨柳绿翻腰。 潘金莲自此一力抬举他起来,不令他上锅抹灶,只叫他在房中铺床叠被,递茶水,衣服首饰拣心爱的与他,缠得两只脚小小的。原来春梅比秋菊不同,性聪慧,喜谑浪,善应对,生的有几分颜色,西门庆甚是宠他。秋菊为人浊蠢,不谙事体,妇人常常打的是他。正是: 燕雀池塘语话喧,蜂柔蝶嫩总堪怜。虽然异数同飞鸟,贵贱高低不一般。第十一回 潘金莲激打孙雪娥 西门庆梳笼李桂姐 诗曰: 六街箫鼓正喧阗,初月今朝一线添。睡去乌衣惊玉剪,斗来宵烛浑朱帘。香绡染处红余白,翠黛攒来苦味甜。阿姐当年曾似此,纵他戏汝不须嫌。 话说潘金莲在家恃宠生骄,颠寒作热,镇日夜不得个宁静。性极多疑,专一听篱察壁。那个春梅,又不是十分耐烦的。一日,金莲为些零碎事情不凑巧,骂了春梅几句。春梅没处出气,走往后边厨房下去,槌台拍凳闹狠狠的模样。那孙雪娥看不过,假意戏他道:“怪行货子!想汉子便别处去想,怎的在这里硬气?”春梅正在闷时,听了这句,不一时暴跳起来:“那个歪斯缠我哄汉子?”雪娥见他性不顺,只做不听得。春梅便使性做几步走到前边来,一五一十,又添些话头,道:“他还说娘教爹收了我,俏一帮儿哄汉子。”挑拨与金莲知道。金莲满肚子不快活。因送吴月娘出去送殡,起身早些,有些身子倦,睡了一觉,走到亭子上。只见孟玉楼摇〔风占〕的走来,笑嘻嘻道:“姐姐如何闷闷的不言语?”金莲道:“不要说起,今早倦的了不得。三姐你在那里去来?”玉楼道:“才到后面厨房里走了走来。”金莲道:“他与你说些什么来?”玉楼道:“姐姐没言语。”金莲心虽怀恨,口里却不说出。两个做了一回针指。只见春梅拿茶来,吃毕,两个闷倦,就放桌儿下棋耍子。忽见看园门小琴童走来,报道:“爹来了。”慌的两个妇人收棋子不迭。西门庆恰进门槛,看见二人家常都带着银丝〔髟狄〕髻,露着四鬓,耳边青宝石坠子,白纱衫儿,银红比甲,挑线裙子,双弯尖〔走乔〕,红鸳瘦小,一个个粉妆玉琢,不觉满面堆笑,戏道:“好似一对儿粉头,也值百十两银子!”潘金莲说道:“俺们倒不是粉头,你家正有粉头在后边哩!”那玉楼抽身就往后走,被西门庆一手拉住,说道:“你往那里去?我来了,你倒要脱身去了。实说,我不在家,你两个在这里做什么?”金莲道:“俺俩个闷的慌,在这里下了两盘棋,时没做贼,谁知道你就来了。”一面替他接了衣服,说道:“你今日送殡来家早。”西门庆道:“今日斋堂里都是内相同官,天气又热,我不耐烦,先来家。”玉楼问道:“他大娘怎的还不来?”西门庆道:“他的轿子也待进城,我先回,使两个小接去了。”一面坐下。因问:“你两个下棋赌些什么?”金莲道:“俺两个自下一盘耍子,平白赌什么?”西门庆道:“等我和你们下一盘,那个输了,拿出一两银子做东道。”金莲道:“俺们没银子。”西门庆道:“你没银子,拿簪子问我当,也是一般。”于是摆下棋子,三人下了一盘。潘金莲输了。西门庆才数子儿,被妇人把棋子扑撒乱了。一直走到瑞香花下,倚着湖山,推掐花儿。西门庆寻到那里,说道:“好小油嘴儿!你输了棋子,却躲在这里。”那妇人见西门庆来,昵笑不止,说道:“怪行货子!孟三儿输了,你不敢禁他,却来缠我!”将手中花撮成瓣儿,洒西门庆一身。被西门庆走向前,双关抱住,按在湖山畔,就口吐丁香,舌融甜唾,戏谑做一处。不防玉楼走到根前,叫道:“六姐,他大娘来家了。咱后边去来。”这妇人撇了西门庆,说道:“哥儿,我回来和你答话。”遂同玉楼到后边,与月娘道了万福。月娘问:“你们笑什么?”玉楼道:“六姐今日和他爹下棋,输了一两银子,到明日整治东道,请姐姐耍子。”月娘笑了。金莲只在月娘面前打了个照面儿,就走来前边陪伴西门庆。吩咐春梅房中薰香,预备澡盆浴汤,准备晚间效鱼水之欢。看官听说:家中虽是吴月娘居大,常有疾病,不管家事。只是人情来往,出入银钱,都在李娇儿手里。孙雪儿单管率领家人媳妇,在厨中上灶,打发各房饮食。譬如西门庆在那房里宿歇,或吃酒,或吃饭,造甚汤水,俱经雪娥手中整理,那房里丫头自往厨下去拿。此不必说。当晚西门庆在金莲房中,吃了回酒,洗毕澡,两人歇了。 次日,也是合当有事。西门庆许下金莲,要往庙上替他买珠子穿箍儿戴。早起来,等着要吃荷花饼、银丝〔鱼乍〕汤,使春梅往厨下说去。那春梅只顾不动身。金莲道:“你休使他。有人说我纵容他,教你收了,俏成一帮儿哄汉子。百般指猪骂狗,欺负俺娘儿们。你又使他后边做什么去?”西门庆便问:“是谁说的?你对我说。”妇人道:“说怎的!盆罐都有耳朵,你只不叫他后边去,另使秋菊去便了。”这西门庆遂叫过秋菊,吩咐他往厨下对雪娥说去。约有两顿饭时,妇人已是把桌儿放了,白不见拿来。急的西门庆只是暴跳。妇人见秋菊不来,使春梅:“你去后边瞧瞧那奴才,只顾生根长苗的不见来。” 春梅有几分不顺,使性子走到厨下。只见秋菊正在那里等着哩,便骂道:“贼奴才,娘要卸你那腿哩!说你怎的就不去了。爹等着吃了饼,要往庙上去。急的爹在前边暴跳,叫我采了你去哩!”这孙雪娥不听便罢,听了心中大怒,骂道:“怪小淫妇儿!马回子拜节──来到的就是?锅儿是铁打的,也等慢慢儿的来,预备下熬的粥儿又不吃,忽剌八新兴出来要烙饼做汤。那个是肚里蛔虫!”春梅不忿他骂,说道:“没的扯〔毛必〕淡!主子不使了来,那个好来问你要。有与没,俺们到前边只说的一声儿,有那些声气的?”一只手拧着秋菊的耳朵,一直往前边来。雪娥道:“主子奴才,常远似这等硬气,有时道着!”春梅道:“有时道没时道,没的把俺娘儿两个别变了罢!”于是气狠狠走来。妇人见他脸气得黄黄的,拉着秋菊进门,便问:“怎的来了?”春梅道:“你问他。我去时还在厨房里雌着,等他慢条礼儿才和面儿。我自不是,说了一句‘爹在前边等着,娘说你怎的就不去了?’倒被那小院儿里的,千奴才、万奴才骂了我恁一顿。说爹马回子拜节──走到的就是!只象那个调唆了爹一般,预备下粥儿不吃,平白新生发起要甚饼和汤。只顾在厨房里骂人,不肯做哩。”妇人在旁便道:“我说别要使他去,人自恁和他合气。说俺娘儿两个霸拦你在这屋里,只当吃人骂将来。”这西门庆听了大怒,走到后边厨房里,不由分说,向雪娥踢了几脚,骂道:“贼歪剌骨!我使他来要饼,你如何骂他?你骂他奴才,你如何不溺泡尿把你自家照照!”雪娥被西门庆踢骂了一顿,敢怒而不敢言。西门庆刚走出厨房外,孙雪娥对着来昭妻一丈青说道:“你看,我今日晦气!早是你在旁听,我又没曾说什么。他走将来凶神似一般,大吆小喝,把丫头采的去了,反对主子面前轻事重报,惹的走来平白地把恁一场儿。我洗着眼儿,看着主子奴才长远恁硬气着,只休要错了脚儿!”不想被西门庆听见了,复回来又打了几拳,骂道:“贼奴才淫妇!你还说不欺负他,亲耳朵听见你还骂他。”打的雪娥疼痛难忍,西门庆便往前边去了。那雪娥气的在厨房里两泪悲流,放声大哭。吴月娘正在上房,才起来梳头,因问小玉:“厨房里乱些什么?”小玉回道:“爹要饼吃了往庙上去,说姑娘骂五娘房里春梅来,被爹听见了,踢了姑娘几脚,哭起来。”月娘道:“也没见他,要饼吃连忙做了与他去就罢了,平白又骂他房里丫头怎的!”于是使小玉走到厨房,撺掇雪娥和家人媳妇忙造汤水,打发西门庆吃了,往庙上去,不题。 这雪娥气愤不过,正走到月娘房里告诉此事。不妨金莲蓦然走来,立于窗下潜听。见雪娥在房里对月娘、李娇儿说他怎的霸拦汉子,背地无所不为:“娘,你还不知淫妇,说起来比养汉老婆还浪,一夜没汉子也不成的。背地干的那茧儿,人干不出,他干出来。当初在家,把亲汉子用毒药摆死了,跟了来。如今把俺们也吃他活埋了。弄的汉子乌眼鸡一般,见了俺们便不待见。”月娘道:“也没见你,他前边使了丫头要饼,你好好打发与他去便了。平白又骂他怎的?”孙雪娥道:“我骂他秃也瞎也来?那顷,这丫头在娘房里着紧不听手。俺没曾在灶上把刀背打他,娘尚且不言语。可可今日轮到他手里,便骄贵的这等了。”正说着,只见小玉走到,说:“五娘在外边。”少倾,金莲进房,望着雪娥说道:“比如我当初摆死亲夫,你就不消叫汉子娶我来家,省得我霸拦着他,撑了你的窝儿。论起春梅,又不是我的丫头,你气不愤,还教他伏侍大娘就是了。省得你和他合气,把我扯在里头。那个好意死了汉子嫁人?如今也不难的勾当,等他来家,与我一纸休书,我去就是了。”月娘道:“我也不晓的你们底事。你们大家省言一句儿便了。”孙雪娥道:“娘,你看他嘴似淮洪也一般,随问谁也辩他不过。明在汉子根前戳舌儿,转过眼就不认了。依你说起来,除了娘,把俺们都撵,只留着你罢!”那吴月娘坐着,由着他那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只不言语。后来见骂起来,雪娥道:“你骂我奴才!你便是真奴才!”险些儿不曾打起来。月娘看不上,使小玉把雪娥拉往后边去。这潘金莲一直归到前边,卸了浓妆,洗了脂粉,乌云散乱,花容不整,哭得两眼如桃,躺在床上。 到日西时分,西门庆庙上来,袖着四两珠子,进入房中,一见便问:“怎的来?”妇人放声号哭起来,问西门庆要休书。如此这般告诉一遍:“我当初又不曾图你钱财,自恁跟了你来。如何今日教人这等欺负?千也说我摆杀汉子,万也说我摆杀汉子!没丫头便罢了,如何要人房里丫头伏侍?吃人指骂!”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时,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阵风走到后边,采过雪娥头发来,尽力拿短棍打了几下。多亏吴月娘向前拉住了,说道:“没得大家省些事儿罢了!好交你主子惹气!”西门庆便道:“好贼歪剌骨,我亲自听见你在厨房里骂,你还搅缠别人。我不把你下截打下来也不算。”看官听说:不争今日打了孙雪娥,管教潘金莲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正是: 自古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生尘。 当下西门庆打了雪娥,走到前边,窝盘住了金莲,袖中取出庙上买的四两珠子,递与他。妇人见汉子与他做主,出了气,如何不喜。由是要一奉十,宠爱愈深。 话休饶舌,一日正轮该花子虚家摆酒会茶,这花家就在西门庆紧隔壁。内官家摆酒,甚是丰盛。众兄弟都到了。因西门庆有事,约午后才来,都等他,不肯先坐。少顷,西门庆来到,然后叙礼让坐,东家安西门庆居首席。两个妓女,琵琶筝〔竹秦〕在席前弹唱。端的说不尽梨园娇艳,色艺双全。但见: 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歌喉宛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筝排雁柱声声慢,板拍红牙字字新。 少顷,酒过三巡,歌吟两套,两个唱的放下乐器,向前花枝摇〔风占〕般来磕头。西门庆呼玳安书袋内取两封赏赐,每人二钱,拜谢了下去。因问东家花子虚道:“这位姐儿上姓?端的会唱。”东家未及答应,应伯爵插口道:“大官人多忘事,就不认的了?这弹筝的是花二哥令翠──勾栏后巷吴银儿。这弹琵琶的,就是我前日说的李三妈的女儿、李桂卿的妹子,小名叫做桂姐。你家中见放着他的亲姑娘。如何推不认的?”西门庆笑道:“元来就是他,我六年不见,不想就出落得恁般成人了!”落后酒阑,上席来递酒。这桂姐殷勤劝酒,情话盘桓。西门庆因问:“你三妈与姐姐桂卿,在家做什么?怎的不来我家看看你姑娘?”桂姐道:“俺妈从去岁不好了一场,至今腿脚半边通动不的,只扶着人走。俺姐姐桂卿被淮上一个客人包了半年,常接到店里住,两三日不放来家。家中好不无人,只靠着我逐日出来供唱,好不辛苦!时常也想着要往宅里看看姑娘,白不得个闲。爹许久怎的也不在里边走走?几时放姑娘家去看看俺妈也好。”西门庆见他一团和气,说话儿乖觉伶变,就有几分留恋之意,说道:“我今日约两位好朋友送你家去。你意下如何?”桂姐道:“爹休哄我。你肯贵人脚儿踏俺贱地?”西门庆道:“我不哄你。”便向袖中取出汗巾连挑牙与香茶盒儿,递与桂姐收了。桂姐道:“多咱去?如今使保儿先家去先说一声,作个预备。”西门庆道:“直待人散,一同起身。”少顷,递毕酒,约掌灯人散时分,西门庆约下应伯爵、谢希大,也不到家,骡马同送桂姐,迳进勾栏往李家去。正是: 陷人坑,土窖般暗开掘;迷魂洞,囚牢般巧砌叠;检尸场,屠铺般明排列。整一味死温存活打劫。招牌儿大字书者:买俏金,哥哥休扯;缠头锦,婆婆自接;卖花钱,姐姐不赊。 西门庆等送桂姐轿子到门首,李桂卿迎门接入堂中。见毕礼数,请老妈出来拜见。不一时,虔婆扶拐而出,半边胳膊都动弹不得,见了西门庆,道了万福。说道:“天么,天么!姐夫贵人,那阵风儿刮得你到这里?”西门庆笑道:“一向穷冗,没曾来得,老妈休怪。”虔婆又向应、谢二人说道:“二位怎的也不来走走?”伯爵道:“便是白不得闲,今日在花家会茶,遇见桂姐,因此同西门爹送回来。快看酒来,俺们乐饮三杯。”虔婆让三位上首坐了。一面点茶,一面打抹春台,收拾酒菜。少顷,掌上灯烛,酒肴罗列。桂姐从新房中打扮出来,旁边陪坐,免不得姐妹两个金樽满泛,玉阮同调,歌唱递酒。正是: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珍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巾莫〕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莫虚度,银缸掩映娇娥语,不到刘伶坟上去。 当下姊妹两个唱了一套,席上觥筹交错饮酒。西门庆向桂卿道:“今日二位在此,久闻桂姐善舞能歌南曲,何不请歌一词,奉劝二位一杯儿酒!”应伯爵道:“我又不当起动,借大官人余光,洗耳愿听佳音。”那桂姐坐着只是笑,半晌不动身。原来西门庆有心要梳笼桂姐,故先索落他唱。那院中婆娘见识精明,早已看破了八九分。桂卿在旁,就先开口说道:“我家桂姐从小儿养得娇,自来生得腆,不肯对人胡乱便唱。”于是西门庆便叫玳安书袋内取出五两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说道:“这些不当什么,权与桂姐为脂粉之需,改日另送几套织金衣服。”桂姐连忙起身谢了。先令丫鬟收去,方才下席来唱。这桂姐虽年纪不多,却色艺过人,当下不慌不忙,轻扶罗袖,摆动湘裙,袖口边搭剌着一方银红撮穗的落花流水汗巾儿,歌唱道: 【驻云飞】举止从容,压尽勾栏占上风。行动香风送,频使人钦重。〔口茶〕!玉杵污泥中,岂凡庸?一曲宫商,满座皆惊动。胜似襄王一梦中,胜似襄王一梦中。 唱毕,把个西门庆喜欢的没入脚处。吩咐玳安回马家去,晚夕就在李桂卿房里歇了一宿。紧着西门庆要梳笼这女子,又被应伯爵、谢希大两个一力撺掇,就上了道儿。次日,使小往家去拿五十两银子,段铺内讨四件衣裳,要梳笼桂姐。那李娇儿听见要梳笼他的侄女儿,如何不喜?连忙拿了一锭大元宝付与玳安,拿到院中打头面,做衣服,定桌席,吹弹歌舞,花攒锦簇,饮三日喜酒。应伯爵、谢希大又约会了孙寡嘴、祝实念、常峙节,每人出五分分子,都来贺他。铺的盖的都是西门庆出。每日大酒大肉,在院中玩耍,不在话下。 舞裙歌板逐时新,散尽黄金只此身。寄语富儿休暴殄,俭如良药可医贫。第十二回 潘金莲私仆受辱 刘理星魇胜求财 诗曰: 可怜独立树,枝轻根亦摇。虽为露所〔邑〕,复为风所飘。锦衾襞不开,端坐夜及朝。是妾愁成瘦,非君重细腰。 话说西门庆在院中贪恋桂姐姿色,约半月不曾来家。吴月娘使小拿马接了数次,李家把西门庆衣帽都藏过,不放他起身。丢的家中这些妇人都闲静了。别人犹可,惟有潘金莲这妇人,青春未及三十岁,欲火难禁一丈高。每日打扮的粉妆玉琢,皓齿朱唇,无日不在大门首倚门而望,只等到黄昏。到晚来归入房中,粲枕孤帏,凤台无伴,睡不着,走来花园中,款步花苔。看见那月洋水底,便疑西门庆情性难拿;偶遇着玳瑁猫儿交欢,越引逗的他芳心迷乱。当时玉楼带来一个小,名唤琴童,年约十六岁,才留起头发,生的眉目清秀,乖滑伶俐。西门庆教他看管花园,晚夕就在花园门首一间小耳房内安歇。金莲和玉楼白日里常在花园亭子上一处做针指或下棋。这小专一献小殷勤,常观见西门庆来,就先来告报。以此妇人喜他,常叫他入房,赏酒与他吃。两个朝朝暮暮,眉来眼去,都有意了。 不想到了七月,西门庆生日将近。吴月娘见西门庆留恋烟花,因使玳安拿马去接。这潘金莲暗暗修了一柬帖,交付玳安,教:“悄悄递与你爹,说五娘请爹早些家去罢。”这玳安儿一直骑马到李家,只见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寡嘴,常峙节众人,正在那里伴着西门庆,搂着粉头欢乐饮酒。西门庆看见玳安来到,便问:“你来怎么?家中没事?”玳安道:“家中没事。”西门庆道:“前边各项银子,叫傅二叔讨讨,等我到家算帐。”玳安道:“这两日傅二叔讨了许多,等爹到家上帐。”西门庆道:“你桂姨那一套衣服,捎来不曾?”玳安道:“已捎在此。”便向毡包内取出一套红衫蓝裙,递与桂姐。桂姐道了万福,收了,连忙吩咐下边,管待玳安酒饭。那小吃了酒饭,复走来上边伺候。悄悄向西门庆耳边说道:“五娘使我捎了个帖儿在此。请爹早些家去。”西门庆才待用手去接,早被李桂姐看见,只道是西门庆那个表子寄来的情书,一手挝过来,拆开观看,却是一幅回文锦笺,上写着几行墨迹。桂姐递与祝实念,教念与他听。这祝实念见上面写词一首,名《落梅风》,念道: 黄昏想,白日思,盼杀人多情不至。因他为他憔悴死,可怜也绣衾独自!灯将残,人睡也,空留得半窗明月。眠心硬,浑似铁,这凄凉怎捱今夜? 下书:“爱妾潘六儿拜。”那桂姐听毕,撇了酒席,走入房中,倒在床上,面朝里边睡了。西门庆见桂姐恼了,把帖子扯的稀烂,众人前把玳安踢了两脚。请桂姐两遍不来,慌的西门庆亲自进房,抱出他来,说道:“吩咐带马回去,家中那个淫妇使你来,我这一到家,都打个臭死!”玳安只得含泪回家。西门庆道:“桂姐,你休恼,这帖子不是别人的,乃是我第五个小妾寄来,请我到家有些事儿计较,再无别故。”祝实念在旁戏道:“桂姐,你休听他哄你哩!这个潘六儿乃是那边院里新叙的一个表子,生的一表人物。你休放他去。”西门庆笑赶着打,说道:“你这贱天杀的,单管弄死了人,紧着他恁麻犯人,你又胡说。”李桂卿道:“姐夫差了,既然家中有人拘管,就不消梳笼人家粉头,自守着家里的便了。才相伴了多少时,便就要抛离了去。”应伯爵插口道:“说的有理。你两人都依我,大官人也不消家去,桂姐也不必恼。今日说过,那个再恁,每人罚二两银子,买酒咱大家吃。”于是西门庆把桂姐搂在怀中陪笑,一递一口儿饮酒。少倾,拿了七钟茶来,馨香可掬,每人面前一盏。应伯爵道:“我有个曲儿,单道这茶好处: 【朝天子】这细茶的嫩芽,生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楂,但煮着颜色大。绝品清奇,难描难画。口里儿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原来一篓儿千金价。” 谢希大笑道:“大官人使钱费物,不图这‘一搂儿’,却图些甚的?如今每人有词的唱词,不会词,每人说个笑话儿,与桂姐下酒。”就该谢希大先说,因说道:“有一个泥水匠,在院中墁地。老妈儿怠慢了他,他暗把阴沟内堵上块砖。落后天下雨,积的满院子都是水。老妈慌了,寻的他来,多与他酒饭,还秤了一钱银子,央他打水平。那泥水匠吃了酒饭,悄悄去阴沟内把那块砖拿出,那水登时出的罄尽。老妈便问作头:‘此是那里的病?’泥水匠回道:‘这病与你老人家的病一样,有钱便流,无钱不流。’”桂姐见把他家来伤了,便道:“我也有个笑话,回奉列位。有一孙真人,摆着筵席请人,却教座下老虎去请。那老虎把客人都路上一个个吃了。真人等至天晚,不见一客到。不一时老虎来,真人便问:‘你请的客人都那里去了?’老虎口吐人言:‘告师父得知,我从来不晓得请人,只会白嚼人。’”当下把众人都伤了。应伯爵道:“可见的俺们只是白嚼,你家孤老就还不起个东道?”于是向头上拨下一根闹银耳斡儿来,重一钱;谢希大一对镀金网巾圈,秤了秤重九分半;祝实念袖中掏出一方旧汗巾儿,算二百文长钱;孙寡嘴腰间解下一条白布裙,当两壶半酒;常峙节无以为敬,问西门庆借了一钱银子。都递与桂卿,置办东道,请西门庆和桂姐。那桂卿将银钱都付与保儿,买了一钱猪肉,又宰了一只鸡,自家又陪些小菜儿,安排停当。大盘小碗拿上来,众人坐下,说了一声动箸吃时,说时迟,那时快,但见: 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饿牢才打出。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那个连三筷子,成岁不筵与席。一个汗流满面,却似与鸡骨秃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连唾咽。吃片时,杯盘狼藉;啖顷刻,箸子纵横。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净盘将军。酒壶番晒又重斟,盘馔已无还去探。正是:珍羞百味片时休,果然都送入五脏庙。 当下众人吃得个净光王佛。西门庆与桂姐吃不上两钟酒,拣了些菜蔬,又被这伙人吃去了。那日把席上椅子坐折了两张,前边跟马的小,不得上来掉嘴吃,把门前供养的土地翻倒来,便剌了一泡〔禾囗也〕谷都的热屎。临出门来,孙寡嘴把李家明间内供养的镀金铜佛,塞在裤腰里;应伯爵推斗桂姐亲嘴,把头上金琢针儿戏了;谢希大把西门庆川扇儿藏了;祝实念走到桂卿房里照面,溜了他一面水银镜子。常峙节借的西门庆一钱银子,竞是写在嫖账上了。原来这起人,只伴着西门庆玩耍,好不快活。有诗为证: 工妍掩袖媚如猱,乘兴闲来可暂留。若要死贪无厌足,家中金钥教谁收? 按下众人簇拥着西门庆饮酒不题。单表玳安回马到家,吴月娘和孟玉楼、潘金莲正在房坐的,见了便问玳安:“你去接爹来了不曾?”玳安哭的两眼红红的,说道:被爹踢骂了小的来了。爹说那个再使人接,来家都要骂。”月娘便道:“你看恁不合理,不来便了,如何又骂小?”孟玉楼道:“你踢将小便罢了,如何连俺们都骂将来?”潘金莲道:“十个九个院中淫妇,和你有甚情实!常言说的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金莲只知说出来,不防李娇儿见玳安自院中来家,便走来窗下潜听。见金莲骂他家千淫妇万淫妇,暗暗怀恨在心。从此二人结仇,不在话下。正是: 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不说李娇儿与潘金莲结仇。单表金莲归到房中,捱一刻似三秋,盼一时如半夏。知道西门庆不来家,把两个丫头打发睡了,推往花园中游玩,将琴童叫进房与他酒吃。把小灌醉了,掩上房门,褪衣解带,两个就干做一处。但见: 一个不顾纲常贵贱,一个那分上下高低。一个色胆歪邪,管甚丈夫利害;一个淫心荡漾,纵他律法明条。百花园内,翻为快活排场;主母房中,变作行乐世界。霎时一滴驴精髓,倾在金莲玉体中。 自此为始,每夜妇人便叫琴童进房如此。未到天明,就打发出来。背地把金裹头簪子两三根带在头上,又把裙边带的锦香囊葫芦儿也与了他。岂知这小不守本分,常常和同行小街上吃酒耍钱,颇露机关。常言:若要不知,除非莫为。有一日,风声吹到孙雪娥、李娇儿耳朵内,说道:“贼淫妇,往常假撇清,如何今日也做出来了?”齐来告月娘。月娘再三不信,说道:“不争你们和他合气,惹的孟三姐不怪?只说你们挤撮他的小。”说的二人无言而退。落后妇人夜间和小在房中行事,忘记关厨房门,不想被丫头秋菊出来净手,看见了。次日传与后边小玉,小玉对雪娥说。雪娥同李娇儿又来告诉月娘如此这般:“他屋里丫头亲口说出来,又不是俺们葬送他。大娘不说,俺们对他爹说。若是饶了这个淫妇,非除饶了蝎子!” 此时正值七月二十七日,西门庆从院中来家上寿。月娘道:“他才来家,又是他好日子,你们不依我,只顾说去!等他反乱将起来,我不管你。”二人不听月娘,约的西门庆进入房中,齐来告诉金莲在家怎的养小一节。这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走到前边坐下,一片声叫琴童儿。早有人报与潘金莲。金莲慌了手脚,使春梅忙叫小到房中,嘱咐千万不要说出来,把头上簪子都拿过来收了。着了慌,就忘解了香囊葫芦下来。被西门庆叫到前厅跪下,吩咐三四个小,选大板子伺候。西门庆道:“贼奴才,你知罪么?”那琴童半日不敢言语。西门庆令左右:“拨下他簪子来,我瞧!”见没了簪子,因问:“你戴的金裹头银簪子,往那里去了?”琴童道:“小的并没甚银簪子。”西门庆道:“奴才还捣鬼!与我旋剥了衣服,拿板子打!”当下两三个小扶侍一个,剥去他衣服,扯了裤子。见他身底下穿着玉色绢〔旋〕儿,〔旋〕儿带上露出锦香囊葫芦儿。西门庆一眼看见,便叫:“拿上来我瞧!”认的是潘金莲裙边带的物件,不觉心中大怒,就问他:“此物从那里得来?你实说是谁与你的?”唬的小半日开口不得,说道:“这是小的某日打扫花园,在花园内拾的。并不曾有人与我。”西门庆越怒,切齿喝令:“与我捆起来着实打!”当下把琴童绷子绷着,打了三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鲜血顺腿淋漓。又叫来保:“把奴才两个鬓毛与我〔寻〕了!赶将出去,再不许进门!”那琴童磕了头,哭哭啼啼出门去了。 潘金莲在房中听见,如提冷水盆内一般。不一时,西门庆进房来,吓的战战兢兢,浑身无了脉息,小心在旁扶侍接衣服,被西门庆兜脸一个耳刮子,把妇人打了一交。吩咐春梅:“把前后角门顶了,不放一个人进来!”拿张小椅儿,坐在院内花架儿底下,取了一根马鞭子,拿在手里,喝令:“淫妇,脱了衣裳跪着!”那妇人自知理亏,不敢不跪,真个脱去了上下衣服,跪在面前,低垂粉面,不敢出一声儿。西门庆便问:“贼淫妇,你休推梦里睡里,奴才我已审问明白,他一一都供出来了。你实说,我不在家,你与他偷了几遭?”妇人便哭道:“天那,天那!可不冤屈杀了我罢了!自从你不在家半个来月,奴白日里只和孟三儿一处做针指,到晚夕早关了房门就睡了。没勾当,不敢出这角门边儿来。你不信,只问春梅便了。有甚和盐和醋,他有个不知道的?”因叫春梅:“姐姐你过来,亲对你爹说。”西门庆骂道:“贼淫妇!有人说你把头上金裹头簪子两三根都偷与了小,你如何不认?”妇人道:“就屈杀了奴罢了!是那个不逢好死的嚼舌根的淫妇,嚼他那旺跳身子。见你常时进奴这屋里来歇,无非都气不愤,拿这有天没日头的事压枉奴。就是你与的簪子,都有数儿,一五一十都在,你查不是!我平白想起什么来与那奴才?好成材的奴才,也不枉说的,恁一个尿不出来的毛奴才,平空把我篡一篇舌头!”西门庆道:“簪子有没罢了。”因向袖中取出那香囊来,说道:“这个是你的物件儿,如何打小身底下捏出来?你还口强什么?”说着纷纷的恼了,向他白馥馥香肌上,飕的一马鞭子来,打的妇人疼痛难忍,眼噙粉泪,没口子叫道:“好爹爹,你饶了奴罢!你容奴说便说,不容奴说,你就打死了奴,也只臭烂了这块地。这个香囊葫芦儿,你不在家,奴那日同孟三姐在花园里做生活,因从木香棚下过,带儿系不牢,就抓落在地,我那里没寻,谁知这奴才拾了。奴并不曾与他。”只这一句,就合着琴童供称一样的话,又见妇人脱的光赤条条,花朵儿般身子,娇啼嫩语,跪在地下,那怒气早已钻入爪洼国去了,把心已回动了八九分,因叫过春梅,搂在怀中,问他:“淫妇果然与小有首尾没有?你说饶了淫妇,我就饶了罢。”那春梅撒娇撒痴,坐在西门庆怀里,说道:“这个,爹你好没的说!我和娘成日唇不离腮,娘肯与那奴才?这个都是人气不愤俺娘儿们,做作出这样事来。爹,你也要个主张,好把丑名儿顶在头上,传出外边去好听?”几句把西门庆说的一声儿没言语,丢了马鞭子,一面叫金莲起来,穿上衣服,吩咐秋菊看菜儿,放桌儿吃酒。这妇人满斟了一杯酒,双手递上去,跪在地下,等他钟儿。西门庆吩咐道:“我今日饶了你。我若但凡不在家,要你洗心改正,早关了门户,不许你胡思乱想。我若知道,并不饶你!”妇人道:“你吩咐,奴知道了。”又与西门庆磕了四个头,方才安坐儿,在旁陪坐饮酒。潘金莲平日被西门庆宠的狂了,今日讨这场羞辱在身上。正是: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当下西门庆正在金莲房中饮酒,忽小打门,说:“前边有吴大舅、吴二舅、傅伙计、女儿、女婿,众亲戚送礼来祝寿。”方才撇了金莲,出前边陪待宾客。那时应伯爵、谢希大众人都有人情,院中李桂姐家亦使保儿送礼来。西门庆前边乱着收人家礼物,发柬请人,不在话下。 且说孟玉楼打听金莲受辱,约的西门庆不在房里,瞒着李娇儿、孙雪娥,走来看望。见金莲睡在床上,因问道:“六姐,你端的怎么缘故?告我说则个。”那金莲满眼流泪哭道:“三姐,你看小淫妇,今日在背地里白唆调汉子,打了我恁一顿。我到明日,和这两个淫妇冤仇结得有海深。”玉楼道:“你便与他有瑕玷,如何做作着把我的小弄出去了?六姐,你休烦恼,莫不汉子就不听俺们说句话儿?若明日他不进我房里来便罢,但到我房里来,等我慢慢劝他。”金莲道:“多谢姐姐费心。”一面叫春梅看茶来吃。坐着说了回话,玉楼告回房去了。至晚,西门庆因上房吴大妗子来了,走到玉楼房中宿歇。玉楼因说道:“你休枉了六姐心,六姐并无此事,都是日前和李娇儿、孙雪娥两个有言语,平白把我的小扎罚了。你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把他屈了,却不难为他了!我就替他赌个大誓,若果有此事,大姐姐有个不先说的?”西门庆道:“我问春梅,他也是这般说。”玉楼道:“他今在房中不好哩,你不去看他看去?”西门庆道:“我知道,明日到他房中去。”当晚无话。 到第二日,西门庆正生日。有周守备、夏提刑、张团练、吴大舅许多官客饮酒,拿轿子接了李桂姐并两个唱的,唱了一日。李娇儿见他侄女儿来,引着拜见月娘众人,在上房里坐吃茶。请潘金莲见,连使丫头请了两遍,金莲不出来,只说心中不好。到晚夕,桂姐临家去,拜辞月娘。月娘与他一件云绢比甲儿、汗巾花翠之类,同李娇儿送出门首。桂姐又亲自到金莲花园角门首:“好歹见见五娘。”那金莲听见他来,使春梅把角门关得铁桶相似,说道:“娘吩咐,我不敢开。”这花娘遂羞讪满面而回,不题。 单表西门庆至晚进入金莲房内来,那金莲把云鬓不整,花容倦淡,迎接进房,替他脱衣解带,伺候茶汤脚水,百般殷勤扶侍。到夜里枕席欢娱,屈身忍辱,无所不至,说道:“我的哥哥,这一家谁是疼你的?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惟有奴知道你的心,你知道奴的意。旁人见你这般疼奴,在奴身边的多,都气不愤,背地里驾舌头,在你跟前唆调。我的傻冤家!你想起什么来,中人的拖刀之计,把你心爱的人儿这等下无情的折挫!常言道:家鸡打的团团转,野鸡打的贴天飞。你就把奴打死了,也只在这屋里。就是前日你在院里踢骂了小来,早是有大姐姐、孟三姐在跟前,我自不是说了一声,恐怕他家粉头掏渌坏了你身子,院中唱的一味爱钱,有甚情节?谁人疼你?谁知被有心的人听见,两个背地做成一帮儿算计我。自古人害人不死,天害人才害死了。往后久而自明,只要你与奴做个主儿便了。”几句把西门庆窝盘住了。是夜与他淫欲无度。 过了几日,西门庆备马,玳安、平安两个跟随,往院中来。却说李桂姐正打扮着陪人坐的,听见他来,连忙走进房去,洗了浓妆,除了簪环,倒在床上裹衾而卧。西门庆走到,坐了半日,老妈才出来,道了万福,让西门庆坐下,问道:“怎的姐夫连日不进来走走?”西门庆道:“正是因贱日穷冗,家中无人。”虔婆道:“姐儿那日打搅。”西门庆道:“怎的那日桂卿不来走走?”虔婆道:“桂卿不在家,被客人接去店里。这几日还不放了来。”说了半日话,才拿茶来陪着吃了。西门庆便问:“怎的不见桂姐?”虔婆道:“姐夫还不知哩,小孩儿家,不知怎的,那日着了恼,来家就不好起来,睡倒了。房门儿也不出,直到如今。姐夫好狠心,也不来看看姐儿。”西门庆道:“真个?我通不知。”因问:“在那边房里?我看看去。”虔婆道:“在他后边卧房里睡。”慌忙令丫鬟掀帘子。西门庆走到他房中,只见粉头乌云散乱,粉面慵妆,裹被坐在床上,面朝里,见了西门庆,不动一动儿。西门庆道:“你那日来家,怎的不好?”也不答应。又问:“你着了谁人恼,你告我说。”问了半日,那桂姐方开言说道:“左右是你家五娘子。你家中既有恁好的迎欢卖俏,又来稀罕俺们这样淫妇做什么?俺们虽是门户中出身,跷起脚儿,比外边良人家不成的货色儿高好些!我前日又不是供唱,我也送人情去。大娘到见我甚是亲热,又与我许多花翠衣服。待要不请他见,又说俺院中没礼法。闻说你家有五娘子,当即请他拜见,又不出来。家来同俺姑娘又辞他去,他使丫头把房门关了。端的好不识人敬重!”西门庆道:“你到休怪他。他那日本等心中不自在,他若好时,有个不出来见你的?这个淫妇,我几次因他咬群儿,口嘴伤人,也要打他哩!”桂姐反手向西门庆脸上一扫,说道:“没羞的哥儿,你就打他?”西门庆道:“你还不知我手段,除了俺家房下,家中这几个老婆丫头,但打起来也不善,着紧二三十马鞭子还打不下来。好不好还把头发都剪了。”桂姐道:“我见砍头的,没见吹嘴的,你打三个官儿,唱两个喏,谁见来?你若有本事,到家里只剪下一柳子头发,拿来我瞧,我方信你是本司三院有名的子弟。”西门庆道:“你敢与我排手?”那桂姐道:“我和你排一百个手。”当日西门庆在院中歇了一夜,到次日黄昏时分,辞了桂姐,上马回家。桂姐道:“哥儿,你这一去,没有这物件儿,看你拿甚嘴脸见我!” 这西门庆吃他激怒了几句话,归家已是酒酣,不往别房里去,迳到潘金莲房内来。妇人见他有酒了,加意用心伏侍。问他酒饭都不吃。吩咐春梅把床上枕席拭抹干净,带上门出去。他便坐在床上,令妇人脱靴。那妇人不敢不脱。须臾,脱了靴,打发他上床。西门庆且不睡,坐在一只枕头上,令妇人褪了衣服,地下跪着。那妇人吓的捏两把汗,又不知因为什么,于是跪在地下,柔声痛哭道:“我的爹爹!你透与奴个伶俐说话,奴死也甘心。饶奴终日恁提心吊胆,陪着一千个小心,还投不着你的机会,只拿钝刀子锯处我,教奴怎生吃受?”西门庆骂道:“贱淫妇,你真个不脱衣裳,我就没好意了!”因叫春梅:“门背后有马鞭子,与我取了来!”那春梅只顾不进房来,叫了半日,才慢条礼推开房门进来。看见妇人跪在床地平上,向灯前倒着桌儿下,由西门庆使他,只不动身。妇人叫道:“春梅,我的姐姐,你救我救儿,他如今要打我。”西门庆道:“小油嘴儿,你不要管他。你只递马鞭子与我打这淫妇。”春梅道:“爹,你怎的恁没羞!娘干坏了你什么事儿?你信淫妇言语,平地里起风波,要便搜寻娘?还教人和你一心一计哩!你教人有那眼儿看得上你!倒是我不依你。”拽上房门,走在前边去了。那西门庆无法可处,倒呵呵笑了,向金莲道:“我且不打你。你上来,我问你要椿物儿,你与我不与我?”妇人道:“好亲亲,奴一身骨朵肉儿都属了你,随要什么,奴无有不依随的。不知你心里要什么儿?”西门庆道:“我要你顶上一柳儿好头发。”妇人道:“好心肝!奴身上随你怎的拣着烧遍了也依,这个剪头发却依不的,可不吓死了我罢了。奴出娘胞儿,活了二十六岁,从没干这营生。打紧我顶上这头发近来又脱了好些,只当可怜见我罢。”西门庆道:“你只怪我恼,我说的你就不依。”妇人道:“我不依你,再依谁?”因问:“你实对奴说,要奴这头发做什么?”西门庆道:“我要做网巾。”妇人道:“你要做网巾,奴就与你做,休要拿与淫妇,教他好压镇我。”西门庆道:“我不与人便了,要你发儿做顶线儿。”妇人道:“你既要做顶线,待奴剪与你。”当下妇人分开头发,西门庆拿剪刀,按妇人顶上,齐臻臻剪下一大柳来,用纸包放在顺袋内。妇人便倒在西门庆怀中,娇声哭道:“奴凡事依你,只愿你休忘了心肠,随你前边和人好,只休抛闪了奴家!”是夜与他欢会异常。 到次日,西门庆起身,妇人打发他吃了饭,出门骑马,迳到院里。桂姐便问:“你剪的他头发在那里?”西门庆道:“有,在此。”便向茄袋内取出,递与桂姐。打开看,果然黑油也一般好头发,就收在袖中。西门庆道:“你看了还与我,他昨日为剪这头发,好不烦难,吃我变了脸恼了,他才容我剪下这一柳子来。我哄他,只说要做网巾顶线儿,迳拿进来与你瞧。可见我不失信。”桂姐道:“什么稀罕货,慌的恁个腔儿!等你家去,我还与你。比是你恁怕他,就不消剪他的来了。”西门庆笑道:“那里是怕他!恁说我言语不的了。”桂姐一面叫桂卿陪着他吃酒,走到背地里,把妇人头发早絮在鞋底下,每日踹踏,不在话下。却把西门庆缠住,连过了数日,不放来家。 金莲自从头发剪下之后,觉道心中不快,每日房门不出,茶饭慵餐。吴月娘使小请了家中常走看的刘婆子来看视,说:“娘子着了些暗气,恼在心中,不能回转,头疼恶心,饮食不进。”一面打开药包来,留了两服黑丸子药儿:“晚上用姜汤吃。”又说:“我明日叫我老公来,替你老人家看看今岁流年,有灾没灾。”金莲道:“原来你家老公也会算命?”刘婆道:“他虽是个瞽目人,到会两三椿本事:第一善阴阳算命,与人家禳保;第二会针灸收疮;第三椿儿不可说,──单管与人家回背。”妇人问道:“怎么是回背?”刘婆子道:“比如有父子不和,兄弟不睦,大妻小妻争斗,教了俺老公去说了,替他用镇物安镇,画些符水与他吃了,不消三日,教他父子亲热,兄弟和睦,妻妾不争。若人家买卖不顺溜,田宅不兴旺者,常与人开财门发利市。治病洒扫,禳星告斗都会。因此人都叫他做刘理星。也是一家子,新娶个媳妇儿是小人家女儿,有些手脚儿不稳,常偷盗婆婆家东西往娘家去。丈夫知道,常被责打。俺老公与他回背,画了一道符,烧灰放在水缸下埋着,合家大小吃了缸内水,眼看媳妇偷盗,只象没看见一般。又放一件镇物在枕头内,男子汉睡了那枕头,好似手封住了的,再不打他了。”那金莲听见遂留心,便呼丫头,打发茶汤点心与刘婆吃。临去,包了三钱药钱,另外又秤了五钱,要买纸扎信信物。明日早饭时叫刘瞎来烧神纸。那婆子作辞回家。 到次日,果然大清早晨,领贼瞎迳进大门往里走。那日西门庆还在院中,看门小便问:“瞎子往那里走?”刘婆道:“今日与里边五娘烧纸。”小道:“既是与五娘烧纸,老刘你领进去。仔细看狗。”这婆子领定,迳到潘金莲卧房明间内,等了半日,妇人才出来。瞎子见了礼,坐下。妇人说与他八字,贼瞎用手捏了捏,说道:“娘子庚辰年,庚寅月,乙亥日,己丑时。初八日立春,已交正月算命。依子平正论,娘子这八字,虽故清奇,一生不得夫星济,子上有些防碍。乙木生在正月间,亦作身旺论,不克当自焚。又两重庚金,羊刃大重,夫星难为,克过两个才好。”妇人道:“已克过了。”贼瞎子道:“娘子这命中,休怪小人说,子平虽取煞印格,只吃了亥中有癸水,丑中又有癸水,水太多了,冲动了只一重巳土,官煞混杂。论来,男人煞重掌威权,女子煞重必刑夫。所以主为人聪明机变,得人之宠。只有一件,今岁流年甲辰,岁运并临,灾殃立至。命中又犯小耗勾绞,两位星辰打搅,虽不能伤,却主有比肩不和,小人嘴舌,常沾些啾唧不宁之状。”妇人听了,说道:“累先生仔细用心,与我回背回背。我这里一两银子相谢先生,买一盏茶吃。奴不求别的,只愿得小人离退,夫主爱敬便了。”一面转入房中,拔了两件首饰递与贼瞎。贼瞎收入袖中,说道:“既要小人回背,用柳木一块,刻两个男女人形,书着娘子与夫主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蒙在男子眼中,用艾塞其心,用针钉其手,下用胶粘其足,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又朱砂书符一道烧灰,暗暗搅茶内。若得夫主吃了茶,到晚夕睡了枕头,不过三日,自然有验。”妇人道:“请问先生,这四椿儿是怎的说?”贼瞎道:“好教娘子得知:用纱蒙眼,使夫主见你一似西施娇艳;用艾塞心,使他心爱到你;用针钉手,随你怎的不是,使他再不敢动手打你;用胶粘足者,使他再不往那里胡行。”妇人听言,满心欢喜。当下备了香烛纸马,替妇人烧了纸。到次日,使刘婆送了符水镇物与妇人,如法安顿停当,将符烧灰,顿下好茶,待的西门庆家来,妇人叫春梅递茶与他吃。到晚夕,与他共枕同床,过了一日两,两日三,似水如鱼,欢会异常。看观听说:但凡大小人家,师尼僧道,乳母牙婆,切记休招惹他,背地什么事不干出来?古人有四句格言说得好: 堂前切莫走三婆,后门常锁莫通和。院内有井防小口,便是祸少福星多。第十三回 李瓶姐墙头密约 迎春儿隙底私窥 词曰: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话说一日西门庆往前边走来,到月娘房中。月娘告说:“今日花家使小拿帖来,请你吃酒。”西门庆观看帖子,写着:“即午院中吴银家一叙,希即过我同往,万万!”少顷,打选衣帽,叫了两个跟随,骑匹骏马,先迳到花家。不想花子虚不在家了。他浑家李瓶儿,夏月间戴着银丝〔髟狄〕髻,金镶紫锳坠子,藕丝对衿衫,白纱挑线镶边裙,裙边露一对红鸳凤嘴尖尖〔走乔〕〔走乔〕小脚,立在二门里台基上。那西门庆三不知走进门,两下撞了个满怀。这西门庆留心已久,虽故庄上见了一面,不曾细玩。今日对面见了,见他生的甚是白净,五短身才,瓜子面儿,细湾湾两道眉儿,不觉魂飞天外,忙向前深深作揖。妇人还了万福,转身入后边去了。使出一个头发齐眉的丫鬟来,名唤绣春,请西门庆客位内坐。他便立在角门首,半露娇容说:“大官人少坐一时。他适才有些小事出去了,便来也。”丫鬟拿出一盏茶来,西门庆吃了。妇人隔门说道:“今日他请大官人往那边吃酒去,好歹看奴之面,劝他早些回家。两个小又都跟去了,止是这两个丫鬟和奴,家中无人。”西门庆便道:“嫂子见得有理,哥家事要紧。嫂子既然吩咐在下,在下一定伴哥同去同来。” 正说着,只见花子虚来家,妇人便回房去了。花子虚见西门庆叙礼说道:“蒙哥下降,小弟适有些不得已小事出去,失迎,恕罪!”于是分宾主坐下,便叫小看茶。须臾,茶罢。又吩咐小:“对你娘说,看菜儿来,我和西门爹吃三杯起身。今日六月二十四,是院内吴银姐生日,请哥同往一乐。”西门庆道:“二哥何不早说?”即令玳安:“快家去,讨五钱银子封了来。”花子虚道:“哥何故又费心?小弟到不是了。”西门庆见左右放桌儿,说道:“不消坐了,咱往里边吃去罢。”花子虚道:“不敢久留,哥略坐一回。”少倾,就是齐整肴馔拿将上来,银高脚葵花钟,每人三钟,又是四个卷饼,吃毕收下来与马上人吃。 少倾,玳安取了分资来,一同起身上马,迳往吴四妈家与吴银儿做生日。到那里,花攒锦簇,歌舞吹弹,饮酒至一更时分方散。西门庆留心,把子虚灌得酩酊大醉。又因李瓶儿央浼之言,相伴他一同来家。小叫开大门,扶到他客位坐下。李瓶儿同丫鬟掌着灯烛出来,把子虚搀扶进去。 西门庆交付明白,就要告回。妇人旋走出来,拜谢西门庆,说道:“拙夫不才贪酒,多累看奴薄面,姑待来家,官人休要笑话。”那西门庆忙屈身还喏,说道:“不敢。嫂子这里吩咐,在下敢不铭心刻骨,同哥一搭里来家!非独嫂子耽心,显的在下干事不的了。方才哥在他家,被那些人缠住了,我强着催哥起身。走到乐星堂儿门首粉头郑爱香儿家,──小名叫做郑观音,生的一表人物,哥就要往他家去,被我再三拦住,劝他说道:‘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方才一直来家。若到郑家,便有一夜不来。嫂子在上,不该我说,哥也糊涂,嫂子又青年,偌大家室,如何就丢了,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妇人道:“正是如此,奴为他这等在外胡行,不听人说,奴也气了一身病痛在这里。往后大官人但遇他在院中,好歹看奴薄面,劝他早早回家。奴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这西门庆是头上打一下脚底板响的人,积年风月中走,什么事儿不知道?今日妇人到明明开了一条大路,教他入港,岂不省腔!于是满面堆笑道:“嫂子说那里话!相交朋友做什么?我一定苦心谏哥,嫂子放心。”妇人又道了万福,又叫小丫鬟拿了一盏果仁泡茶来。西门庆吃毕茶,说道:“我回去罢,嫂子仔细门户。”遂告辞归家。 自此西门庆就安心设计,图谋这妇人,屡屡安下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把子虚挂住在院里饮酒过夜。他便脱身来家,一径在门首站立。这妇人亦常领着两个丫鬟在门首。西门庆看见了,便扬声咳嗽,一回走过东来,又往西去,或在对门站立,把眼不住望门里盼。妇人影身在门里,见他来便闪进里面,见他过去了,又探头去瞧。两个眼意心期,已在不言之表。一日,西门庆正站在门首,忽见小丫鬟绣春来请。西门庆故意问道:“姐姐请我做什么?你爹在家里不在?”绣春道:“俺爹不在家,娘请西门庆爹问句话儿。”这西门庆得不的一声,连忙走过来,到客位内坐下。良久,妇人出来,道了万福,便道:“前日多承官人厚意,奴铭刻于心,知感不尽。他从昨日出去,一连两日不来家了,不知官人曾会见他来不曾?”西门庆道:“他昨日同三四个在郑家吃酒,我偶然有些小事就来了。今日我不曾得进去,不知他还在那里没在。若是我在那里,恐怕嫂子忧心,有个不催促哥早早来家的?”妇人道:“正是这般说。奴吃煞他不听人说、在外边眠花卧柳不顾家事的亏。”西门庆道:“论起哥来,仁义上也好,只是有这一件儿。”说着,小丫鬟拿茶来吃了。西门庆恐子虚来家,不敢久恋,就要告归。妇人又千叮万嘱,央西门庆:“不拘到那里,好歹劝他早来家,奴一定恩有重报,决不敢忘官人!”西门庆道:“嫂子没的说,我与哥是那样相交!”说毕,西门庆家去了。 到次日,花子虚自院中回家,妇人再三埋怨说道:“你在外边贪酒恋色,多亏隔壁西门大官人,两次三番顾睦你来家。你买分礼儿谢谢他,方不失了人情。”那花子虚连忙买了四盒礼物,一坛酒,使小天福儿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收下,厚赏来人去了。吴月娘便问说:“花家如何送你这礼?”西门庆道:“花二哥前日请我们在院中与吴银儿做生日,醉了,被我搀扶了他来家;又见常时院中劝他休过夜,早早来家。他娘子儿因此感我的情,想对花二哥说,故买此礼来谢我。”吴月娘听了,与他打个问讯,说道:“我的哥哥,你自顾了你罢,又泥佛劝土佛!你也成日不着个家,在外养女调妇,反劝人家汉子!”又道:“你莫不白受他这礼?”因问:“他帖上儿写着谁的名字?若是他娘子的名字,今日写我的帖儿,请他娘子过来坐坐,他也只恁要来咱家走走哩。若是他男子汉名字,随你请不请,我不管你。”西门庆道:“是花二哥名字,我明日请他便了。”次日,西门庆果然治酒,请过花子虚来,吃了一日酒。归家,李瓶儿说:“你不要差了礼数。咱送了他一分礼,他到请你过去吃了一席酒,你改日还该治一席酒请他,只当回席。” 光阴迅速,又早九月重阳。花子虚假着节下,叫了两个妓者,具柬请西门庆过来赏菊。又邀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天化四人相陪。传花击鼓,欢乐饮酒。有诗为证: 乌兔循环似箭忙,人间佳节又重阳。千枝红树妆秋色,三径黄花吐异香。不见登高乌帽客,还思捧酒绮罗娘。秀帘琐闼私相觑,从此恩情两不忘。 当日,众人饮酒到掌灯之后,西门庆忽下席来外边解手。不防李瓶儿正在遮〔木鬲〕子边站立偷觑,两个撞了个满怀,西门庆回避不及。妇人走到西角门首,暗暗使绣春黑影里走到西门庆跟前,低声说道:“俺娘使我对西门爹说,少吃酒,早早回家。晚夕,娘如此这般要和西门爹说话哩。”西门庆听了,欢喜不尽。小解回来,到席上连酒也不吃,唱的左右弹唱递酒,只是装醉不吃。看看到一更时分,那李瓶儿不住走来廉外,见西门庆坐在上面,只推做打盹。那应伯爵、谢希大,如同钉在椅子上,白不起身。熬的祝实念、孙寡嘴也去了,他两个还不动。把个李瓶儿急的要不的。西门庆已是走出来,被花子虚再不放,说道:“今日小弟没敬心,哥怎的白不肯坐?”西门庆道:“我本醉了,吃不去。”于是故意东倒西歪,教两个扶归家去了。应伯爵道:“他今日不知怎的,白不肯吃酒,吃了不多酒就醉了。既是东家费心,难为两个姐儿在此,拿大钟来,咱每再周四五十轮,散了罢。”李瓶儿在帘外听见,骂“涎脸的囚根子”不绝。暗暗使小天喜儿请下花子虚来,吩咐说:“你既要与这伙人吃,趁早与我院里吃去。休要在家里聒噪。我半夜三更,熬油费火,我那里耐烦!”花子虚道:“这咱晚我就和他们院里去,也是来家不成,你休再麻犯我。”妇人道:“你去,我不麻犯便了。”这花子虚得不的这一声,走来对众人说:“我们往院里去。”应伯爵道:“真个?休哄我。你去问声嫂子来,咱好起身。”子虚道:“房下刚才已是说了,教我明日来家。”谢希大道:“可是来,自吃应花子这等唠叨。哥刚才已是讨了老脚来,咱去的也放心。”于是连两个唱的,都一齐起身进院。此时已是二更天气,天福儿、天喜儿跟花子虚等三人,从新又到后巷吴银儿家去吃酒不题。 单表西门庆推醉到家,走到金莲房里,刚脱了衣裳,就往前边花园里去坐,单等李瓶儿那边请他。良久,只听得那边赶狗关门。少倾,只见丫鬟迎春黑影影里扒着墙,推叫猫,看见西门庆坐在亭子上,递了话。这西门庆就掇过一张桌凳来踏着,暗暗扒过墙来,这边已安下梯子。李瓶儿打发子虚去了,已是摘了冠儿,乱挽乌云,素体浓妆,立在穿廊下。看见西门庆过来,欢喜无尽,忙迎接进房中。灯烛下,早已安排一桌齐整酒肴果菜,壶内满贮香醪。妇人双手高擎玉〔口口斗〕,亲递与西门庆,深深道个万福:“奴一向感谢官人,蒙官人又费心酬答,使奴家心下不安。今日奴自治了这杯淡酒,请官人过来,聊尽奴一点薄情。又撞着两个天杀的涎脸,只顾坐住了,急的奴要不的。刚才吃我都打发到院里去了。”西门庆道:“只怕二哥还来家么?”妇人道:“奴已吩咐过夜不来了。两个小都跟去了。家里再无一人,只是这两个丫头,一个冯妈妈看门首,他是奴从小儿养娘心腹人。前后门都已关闭了。”西门庆听了,心中甚喜。两个于是并肩叠股,交杯换盏,饮酒做一处。迎春旁边斟酒,绣春往来拿菜儿。吃得酒浓时,锦帐中香熏鸳被,设放珊瑚,两个丫鬟撤开酒桌,拽上门去了。两人上床交欢。 原来大人家有两层窗寮,外面为窗,里面为寮。妇人打发丫鬟出去,关上里面两扇窗寮,房中掌着灯烛,外边通看不见。这迎春丫头,今年已十七岁,颇知事体,见他两个今夜偷期,悄悄向窗下,用头上簪子挺签破窗寮上纸,往里窥觑。端的二人怎样交接?但见: 灯光影里,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恋蜂恣,未能即罢。正是: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酥胸;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 房中二人云雨,不料迎春在窗外,听看得明明白白。听见西门庆问妇人多少青春。李瓶儿道:“奴今年二十三岁。”因问:“他大娘贵庚?”西门庆道:“房下二十六岁了。”妇人道:“原来长奴三岁,到明日买分礼儿过去,看看大娘,只怕不好亲近。”西门庆道:“房下自来好性儿。”妇人又问:“你头里过这边来,他大娘知道不知?倘或问你时,你怎生回答?”西门庆道:“俺房下都在后边第四层房子里,惟有我第五个小妾潘氏,在这前边花园内,独自一所楼房居住,他不敢管我。”妇人道:“他五娘贵庚多少?”西门庆道:“他与大房下同年。”妇人道:“又好了,若不嫌奴有玷,奴就拜他五娘做个姐姐罢。到明日,讨他大娘和五娘的脚样儿来,奴亲自做两双鞋儿过去,以表奴情。”说着,又将头上关顶的金簪儿拨下两根来,替西门庆带在头上,说道:“若在院里,休要叫花子虚看见。”西门庆道:“这理会得。”当下二人如胶似漆,盘桓到五更时分。窗外鸡叫,东方渐白,西门庆恐怕子虚来家,整衣而起,照前越墙而过。两个约定暗号儿,但子虚不在家,这边就使丫鬟在墙头上暗暗以咳嗽为号,或先丢块瓦儿,见这边无人,方才上墙,这边西门庆便用梯凳扒过墙来。两个隔墙酬和,窃玉偷香,不由大门行走,街房邻舍怎的晓得?有诗为证: 月落花阴夜漏长,相逢疑是梦高唐。夜深偷把银缸照,犹恐憨奴瞰隙光。 却说西门庆扒过墙来,走到潘金莲房里。金莲还睡未起,因问:“你昨日也不知又往那里去了这一夜?也不对奴说一声儿。”西门庆道:“花二哥又使小邀我往院里去,吃了半夜酒,才脱身走来家。”金莲虽故信了,还有几分疑影在心。一日,同孟玉楼饭后在花园亭子上做针指,猛可见一块瓦儿打在面前。那孟玉楼低着头纳鞋,没看见。这潘金莲单单把眼四下观看,影影绰绰只见隔壁墙头上一个白面探了一探,就下去了。金莲忙推玉楼,指与他瞧,说道:“三姐姐,你看这个,是隔壁花家那大丫头,想是上墙瞧花儿,看见俺们在这里,他就下去了。”说毕,也就罢了。到晚夕,西门庆自外赴席来家,进金莲房中。金莲与他接了衣裳,问他。饭不吃,茶也不吃,趔趄着脚儿,只往前边花园里走。这潘金莲贼留心,暗暗看着他。坐了好一回,只见先头那丫头在墙头上打了个照面,这西门庆就踏着梯凳过墙去了。那边李瓶儿接入房中,两个会不题。 这潘金莲归到房中,翻来复去,通一夜不曾睡。将到天明,只见西门庆过来,推开房门,妇人睡在床上,不理他。那西门庆先带几分愧色,挨近他床上坐下。妇人见他来,跳起来坐着,一手撮着他耳朵,骂道:“好负心的贼!你昨日端的那里去来?把老娘气了一夜!你原来干的那茧儿,我已是晓得不耐烦了!趁早实说,从前已往,与隔壁花家那淫妇偷了几遭?一一说出来,我便罢休。但瞒着一字儿,到明日你前脚儿过去,后脚我就吆喝起来,教你负心的囚根子死无葬身之地!你安下人标住他汉子在院里过夜,却这里要他老婆。我教你吃不了包着走!嗔道昨日大白日里,我和孟三姐在花园里做生活,只见他家那大丫头在墙那边探头舒脑的,原来是那淫妇使的勾使鬼来勾你来了。你还哄我老娘!前日他家那忘八,半夜叫了你往院里去,原来他家就是院里!”西门庆听了,慌的装矮子,只跌脚跪在地下,笑嘻嘻央及说道:“怪小油嘴儿,禁声些!实不瞒你,他如此这般问了你两个的年纪,到明日讨了鞋样去,每人替你做双鞋儿,要拜认你两个做姐姐,他情愿做妹子。”金莲道:“我是不要那淫妇认甚哥哥姐姐的。他要了人家汉子,又来献小殷勤儿,我老娘眼里是放不下砂子的人,肯叫你在我跟前弄了鬼儿去!”说着一只手把他裤子扯开,只见那话软仃当,银托子还带在上面,问道:“你实说,与淫妇弄了几遭?”西门庆道:“弄到有数儿的,只一遭。”妇人道:“你赌个誓,一遭就弄的他恁软如鼻涕浓如酱,却如风瘫了一般的!有些硬朗气儿也是人心。”说着把托子一揪,挂下来,骂道:“没羞的强盗,嗔道教我那里没寻,原来把这行货子悄地带出,和那淫妇〔入日〕捣去了。”西门庆满脸儿陪笑说道:“怪小淫妇儿,麻犯人死了,他再三教我捎了上覆来,他到明日过来与你磕头,还要替你做鞋。昨日使丫头替了吴家的样子去了。今日教我捎了这一对寿字簪儿送你。”于是除了帽子,向头上拔将下来,递与金莲。金莲接在手内观看,却是两根番石青填地、金玲珑寿字簪儿,乃御前所制,宫里出来的,甚是奇巧。金莲满心欢喜,说道:“既是如此,我不言语便了。等你过那边去,我这里与你两个观风,教你两个自在〔入日〕捣。你心下如何?”那西门庆欢喜的双手搂抱着说道:“我的乖乖的儿,正是如此。不枉的养儿,──不在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我到明日梯己买一套妆花衣服谢你。”妇人道:“我不信那蜜嘴糖舌,既要老娘替你二人周旋,要依我三件事。”西门庆道:“不拘几件,我都依。”妇人道:“头一件不许你往院里去;第二件要依我说话;第三件你过去和他睡了,来家就要告我说,一字不许你瞒我。”西门庆道:“这个不打紧,都依你便了。” 自此为始,西门庆过去睡了来,就告妇人说:“李瓶儿怎的生得白净,身软如绵花,好风月,又善饮。俺两个帐子里放着果盒,看牌饮酒,常玩耍半夜不睡。”又向袖中取出一个物件儿来,递与金莲瞧,道:“此是他老公公内府画出来的,俺两个点着灯,看着上面行事。”金莲接在手中,展开观看。有词为证: 内府衢花绫裱,牙签锦带妆成。大青小绿细描金,镶嵌斗方干净。女赛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双双帐内惯交锋。解名二十四,春意动关情。 金莲从前至尾看了一遍,不肯放手,就交与春梅道:“好生收在我箱子内,早晚看着耍子。”西门庆道:“你看两日,还交与我。此是人的爱物儿,我借了他来家瞧瞧,还与他。”金莲道:“他的东西,如何到我家?我又不曾从他手里要将来。就是打也打不出去。”西门庆道:“怪小奴才儿,休要耍问”赶着夺那手卷。金莲道:“你若夺一夺儿,赌个手段,我就把他扯得稀烂,大家看不成。”西门庆笑道:“我也没法了,随你看完了与他罢么。你还了他这个去,他还有个稀奇物件儿哩,到明日我要了来与你。”金莲道:“我儿,谁养得你恁乖?你拿了来,我方与你这手卷去。”两个絮聒了一回。晚夕,金莲在房中香薰鸳被,款设银灯,艳妆澡牝,与西门庆展开手卷,在锦帐之中效“于飞”之乐。看观听说:巫蛊魇昧之物,自古有之。金莲自从叫刘瞎子回背之后,不上几时,使西门庆变嗔怒而为宠爱,化忧辱而为欢娱,再不敢制他。正是:饶你奸似鬼,也吃洗脚水。有词为证: 记得书斋乍会时,云踪雨迹少人知。晓来鸾凤栖双枕,剔尽银灯半吐辉。思往事,梦魂迷,今宵喜得效于飞。颠鸾倒凤无穷乐,从此双双永不离。第十四回 花子虚因气丧身 李瓶儿迎奸赴会 诗曰: 眼意心期未即休,不堪拈弄玉搔头。春回笑脸花含媚,黛蹙娥眉柳带愁。粉晕桃腮思伉俪,寒生兰室盼绸缪。何如得遂相如意,不让文君咏白头。 话说一日吴月娘心中不快,吴大妗子来看,月娘留他住两日。正陪在房中坐的,忽见小玳安抱进毡包来,说:“爹来家了。”吴大妗子便往李娇儿房里去了。西门庆进来,脱了衣服坐下。小玉拿茶来也不吃。月娘见他面色改常,便问:“你今日会茶,来家恁早?”西门庆道:“今该常二哥会,他家没地方,请俺们在城外永福寺去耍子。有花二哥邀了应二哥,俺们四五个,往院里郑爱香儿家吃酒。正吃着,忽见几个做公的进来,不由分说,把花二哥拿的去了。把众人吓了一惊。我便走到李桂姐躲了半日,不放心,使人打听。原来是花二哥内臣家房族中告家财,在东京开封府递了状子,批下来,着落本县拿人。俺们才放心,各人散归家来。”月娘闻言,便道:“这是正该的,你整日跟着这伙人,不着个家,只在外边胡撞;今日只当丢出事来,才是个了手。你如今还不心死。到明日不吃人挣锋打,群到那日是个烂羊头,你肯断绝了这条路儿!正经家里老婆的言语说着你肯听?只是院里淫妇在你跟前说句话儿,你到着个驴耳朵听他。正是:家人说着耳边风,外人说着金字经。”西门庆笑道:“谁人敢七个头八个胆打我!”月娘道:“你这行货子,只好家里嘴头子罢了。” 正说着,只见玳安走来说:“隔壁花二娘使天福儿来,请爹过去说话。”这西门庆听了,趔趄脚儿就往外走。月娘道:“明日没的教人讲你把。”西门庆道:“切邻间不防事。我去到那里,看他有什么话说。”当下走过花子虚家来,李瓶儿使小请到后边说话,只见妇人罗衫不整,粉面慵妆,从房里出来,脸吓的蜡渣也似黄,跪着西门庆,再三哀告道:“大官人没奈何,不看僧面看佛面,常言道:家有患难,邻里相助。因他不听人言,把着正经家事儿不理,只在外边胡行。今日吃人暗算,弄出这等事来。这时节方对小说将来,教我寻人情救他。我一个妇人家没脚的,那里寻那人情去。发狠起来,想着他恁不依说,拿到东京,打的他烂烂的,也不亏他。只是难为过世老公公的姓字。奴没奈何,请将大官人过来,央及大官人,把他不要提起罢,千万看奴薄面,有人情好歹寻一个儿,只不教他吃凌逼便了。”西门庆见妇人下礼,连忙道:“嫂子请起来,不妨,我还不知为了甚勾当。”妇人道:“正是一言难尽。俺过世老公公有四个侄儿,大侄儿唤做花子由,第三个唤花子光,第四个叫花子华,俺这个名花子虚,都是老公公嫡亲的。虽然老公公挣下这一分钱财,见我这个儿不成器,从广南回来,把东西只交付与我手里收着。着紧还打倘棍儿,那三个越发打的不敢上前。去年老公公死了,这花大、花三、花四,也分了些床帐家伙去了,只现一分银子儿没曾分得。我常说,多少与他些也罢了,他通不理一理儿。今日手暗不通风,却教人弄下来了。”说毕,放声大哭。西门庆道:“嫂子放心,我只道是什么事来,原来是房分中告家财事,这个不打紧。既是嫂子吩咐,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般,随问怎的,我在下谨领。”妇人说道:“官人若肯时又好了。请问寻分上,要用多少礼儿,奴好预备。”西门庆道:“也用不多,闻得东京开封府杨府尹,乃蔡太师门生。蔡太师与我这四门亲家杨提督,都是当朝天子面前说得话的人。拿两个分上,齐对杨府尹说,有个不依的!不拘多大事情也了了。如今倒是蔡太师用些礼物。那提督杨爷与我舍下有亲,他肯受礼?”妇人便往房中开箱子,搬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教西门庆收去寻人情,上下使用。西门庆道:“只一半足矣,何消用得许多!”妇人道:“多的大官人收了去。奴床后还有四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都是值钱珍宝之物,亦发大官人替我收去,放在大官人那里,奴用时来取。趁这时,奴不思个防身之计,信着他,往后过不出好日子来。眼见得三拳敌不得四手,到明日,没的把这些东西儿吃人暗算了去,坑闪得奴三不归!”西门庆道:“只怕花二哥来家寻问怎了?”妇人道:“这都是老公公在时,梯己交与奴收着之物,他一字不知。大官人只顾收去。”西门庆说道:“既是嫂子恁说,我到家教人来取。”于是一直来家,与月娘商议。月娘说:“银子便用食盒叫小抬来。那箱笼东西,若从大门里来,教两边街坊看着不惹眼?必须夜晚打墙上过来方隐密些。”西门庆听言大喜,即令玳安、来旺、来兴、平安四个小,两架食盒,把三千两银子先抬来家。然后到晚夕月上时分,李瓶儿那边同迎春、绣春放桌凳,把箱柜挨到墙上。西门庆这边,止是月娘、金莲、春梅,用梯子接着。墙头上铺衬毡条,一个个打发过来,都送到月娘房中去了。正是: 富贵自是福来投,利名还有利名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西庆收下他许多细软金银宝物,邻舍街坊俱不知道。连夜打点驮装停当,求了他亲家陈宅一封书,差家人来保上东京。送上杨提督书礼,转求内阁蔡太师柬帖下与开封府杨府尹。这府尹名唤杨时,别号龟山,乃陕西弘农县人氏,由癸未进士升大理寺卿,今推开封府尹,极是清廉。况蔡太师是他旧时座主,杨戬又是当道时臣,如何不做分上!当日杨府尹升厅,监中提出花子虚来,一干人上厅跪下,审问他家财下落。此时花子虚已有西门庆捎书知会了,口口只说:“自从老公公死了,发送念经,都花费了。止有宅舍两所、庄田一处见在,其余床帐家火物件,俱被族人分散一空。”杨府尹道:“你们内官家财,无可稽考,得之易,失之易。既是花费无存,批仰清河县委官将花太监住宅二所、庄田一处,估价变卖,分给花子由等三人回缴。”花子由等又上前跪禀,还要监追子虚,要别项银两。被杨府尹大怒,都喝下来,说道:“你这少打!当初你那内相一死之时,你每不告做什么来?如今事情已往,又来骚扰。”于是把花子虚一下儿也没打,批了一道公文,押发清河县前来估计庄宅,不在话下。 来保打听这消息,星夜回来,报知西门庆。西门庆听见分上准了,放出花子虚来家,满心欢喜。这里李瓶儿请过西门庆去计议,要叫西门庆拿几两银子,买了这所住的宅子:“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西门庆归家与吴月娘商议。月娘道:“你若要他这房子,恐怕他汉子一时生起疑心来,怎了?”西门庆听记在心。那消几日,花子虚来家,清河县委下乐县丞丈估:太监大宅一所,坐落大街安庆坊,值银七百两,卖与王皇亲为业;南门外庄田一处,值银六百五十两,卖与守备周秀为业。止有住居小宅,值银五百四十两,因在西门庆紧隔壁,没人敢买。花子虚再三使人来说,西门庆只推没银子,不肯上帐。县中紧等要回文书,李瓶儿急了,暗暗使冯妈妈来对西门庆说,教拿他寄放的银子兑五百四十两买了罢。这西门庆方才依允。当官交兑了银两,花子由都画了字。连夜做文书回了上司,共该银一千八百九十五两,三人均分讫。 花子虚打了一场官司出来,没分的丝毫,把银两、房舍、庄田又没了,两箱内三千两大元宝又不见踪影,心中甚是焦躁。因问李瓶儿查算西门庆使用银两下落,今还剩多少,好凑着买房子。反吃妇人整骂了四五日,骂道:“呸!魉魉混沌,你成日放着正事儿不理,在外边眠花卧柳,只当被人弄成圈套,拿在牢里,使将人来教我寻人情。奴是个女妇人家,大门边儿也没走,晓得什么?认得何人?那里寻人情?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替你添羞脸,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多亏了隔壁西门大官人,看日前相交之情,大冷天,刮得那黄风黑风,使了家下人往东京去,替你把事儿干得停停当当的。你今日了毕官司,两脚站在平川地,得命思财,疮好忘痛,来家到问老婆找起后帐儿来了,还说有也没有。你写来的帖子现在,没你的手字儿,我擅自拿出你的银子寻人情,抵盗与人便难了!”花子虚道:“可知是我的帖子来说,实指望还剩下些,咱凑着买房子过日子。”妇人道:“呸!浊蠢才!我不好骂你的。你早仔细好来,〔囗禾〕头儿上不算计,圈底儿下却算计。千也说使多了,万也说使多了,你那三千两银子能到的那里?蔡太师、杨提督好小食肠儿!不是恁大人情,平白拿了你一场,当官蒿条儿也没曾打在你这忘八身上,好好儿放出来,教你在家里恁说嘴!人家不属你管辖,你是他什么着疼的亲?平白怎替你南上北下走跳,使钱教你!你来家也该摆席酒儿,请过人来,知谢人一知谢儿,还一扫帚扫得人光光的,到问人找起后帐儿来了!”几句连搽带骂,骂的子虚闭口无言。 到次日,西门庆使玳安送了一分礼来与子虚压惊。子虚这里安排了一席,请西门庆来知谢,就要问他银两下落。依着西门庆,还要找过几百两银子与他凑买房子。到是李瓶儿不肯,暗地使冯妈妈过来对西门庆说:“休要来吃酒,只开送一篇花帐与他,说银子上下打点都使没了。”花子虚不识时,还使小再三邀请。西门庆躲的一径往院里去了,只回不在家。花子虚气的发昏,只是跌脚。看观听说:大凡妇人更变,不与男子汉一心,随你咬折铁钉般刚毅之夫,也难测其暗地之事。自古男治外而女治内,往往男子之名都被妇人坏了者为何?皆由御之不得其道。要之在乎容德相感,缘分相投,夫唱妇随,庶可保其无咎。若似花子虚落魄飘风,谩无纪律,而欲其内人不生他意,岂可得乎!正是: 自意得其垫,无风可动摇。 话休饶舌。后来子虚只摈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所房屋居住。得了这口重气,刚搬到那里,又不幸害了一场伤寒,从十一月初旬,睡倒在床上,就不曾起来。初时还请太医来看,后来怕使钱,只挨着。一日两,两日三,挨到二十头,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那手下的大小天喜儿,从子虚病倒之时,就拐了五两银子走的无踪。子虚一倒了头,李瓶儿就使冯妈妈请了西门庆过去,与他商议买棺入殓,念经发送,到坟上安葬。那花大、花三、花四一般儿男妇,也都来吊孝送殡。西门庆那日也教吴月娘办了一张桌席,与他山头祭奠。当日妇人轿子归家,也设了一个灵位,供养在房中。虽是守灵,一心只想着西门庆。从子虚在日,就把两个丫头教西门庆耍了,子虚死后,越发通家往还。 一日,正值正月初九,李瓶儿打听是潘金莲生日,未曾过子虚五七,李瓶儿就买礼物坐轿子,穿白绫袄儿,蓝织金裙,白〔宁〕布〔髟狄〕髻,珠子箍儿,来与金莲做生日。冯妈妈抱毡包,天福儿跟轿。进门先与月娘磕了四个头,说道:“前日山头多劳动大娘受饿,又多谢重礼。”拜了月娘,又请李娇儿、孟玉楼拜见了。然后潘金莲来到,说道:“这位就是五娘?”又要磕下头去,一口一声称呼:“姐姐,请受奴一礼儿。”金莲那里肯受,相让了半日,两个还平磕了头。金莲又谢了他寿礼。又有吴大妗子、潘姥姥一同见了。李瓶儿便请西门庆拜见。月娘道:“他今日往门外玉皇庙打醮去了。”一面让坐了,唤茶来吃了。良久,只见孙雪娥走过来。李瓶儿见他妆饰少次于众人,便起身来问道:“此位是何人?奴不知,不曾请见得。”月娘道:“此是他姑娘哩。”李瓶儿就要行礼。月娘道:“不劳起动二娘,只是平拜拜儿罢。”于是彼此拜毕,月娘就让到房中,换了衣裳,吩咐丫鬟,明间内放桌儿摆茶。须臾,围炉添炭,酒泛羊羔,安排上酒来。让吴大妗子、潘姥姥、李瓶儿上坐,月娘和李娇儿主席,孟玉楼和潘金莲打横。孙雪娥回厨下照管,不敢久坐。月娘见李瓶儿钟钟酒都不辞,于是亲自递了一遍酒,又令李娇儿众人各递酒一遍,因嘲问他话儿道:“花二娘搬的远了,俺姊妹们离多会少,好不思想。二娘狠心,就不说来看俺们看见?”孟玉楼便道:“二娘今日不是因与六姐做生日还不来哩!”李瓶儿道:“好大娘,三娘,蒙众娘抬举,奴心里也要来,一者热孝在身,二者家下没人。昨日才过了他五七,不是怕五娘怪,还不敢来。”因问:“大娘贵降在几时?”月娘道:“贱日早哩。”潘金莲接过来道:“大娘生日是八月十五,二娘好歹来走走。”李瓶儿道:“不消说,一定都来。”孟玉楼道:“二娘今日与俺姊妹相伴一夜儿,不往家去罢了。”李瓶儿道:“奴可知也要和众位娘叙些话儿。不瞒众位娘说,小家儿人家,初搬到那里,自从他没了,家下没人,奴那房子后墙紧靠着乔皇亲花园,好不空!晚夕常有狐狸抛砖掠瓦,奴又害怕。原是两个小,那个大小又走了,止是这个天福儿小看守前门,后半截通空落落的。倒亏了这个老冯,是奴旧时人,常来与奴浆洗些衣裳。”月娘因问:“老冯多少年纪?且是好个恩实妈妈儿,高大言也没句儿。”李瓶儿道:“他今年五十六岁,男花女花都没,只靠说媒度日。我这里常管他些衣裳。昨日拙夫死了,叫过他来与奴做伴儿,晚夕同丫头一炕睡。”潘金莲嘴快,说道:“既有老冯在家里看家,二娘在这里过一夜也不妨,左右你花爹没了,有谁管着你!”玉楼道:“二娘只依我,叫老冯回了轿子,不去罢。”那李瓶儿只是笑,不做声。话说中间,酒过数巡。潘姥姥先起身往前边去了。潘金莲随跟着他娘往房里去了。李瓶儿再三辞道:“奴的酒勾了。”李娇儿道:“花二娘怎的,在他大娘、三娘手里肯吃酒,偏我递酒,二娘不肯吃?显的有厚薄。”遂拿个大杯斟上。李瓶儿道:“好二娘,奴委的吃不去了,岂敢做假!”月娘道:“二娘,你吃过此杯,略歇歇儿罢。”那李瓶儿方才接了,放在面前,只顾与众人说话。孟玉楼见春梅立在旁边,便问春梅:“你娘在前边做什么哩?你去连你娘、潘姥姥快请来,就说大娘请来陪你花二娘吃酒哩。”春梅去不多时,回来道:“姥姥害身上疼,睡哩。俺娘在房里匀脸,就来。”月娘道:“我倒也没见,他倒是个主人家,把客人丢了,三不知往房里去了。诸般都好,只是有这些孩子气。”有诗为证: 倦来汗湿罗衣彻,楼上人扶上玉梯。归到院中重洗面,金盆水里发红泥。 正说着,只见潘金莲走来。玉楼在席上看见他艳抹浓妆,从外边摇摆将来,戏道:“五丫头,你好人儿!今日是你个驴马畜,把客人丢在这里,你躲到房里去了,你可成人养的!”那金莲笑嘻嘻向他身上打了一下。玉楼道:“好大胆的五丫头!你还来递一钟儿。”李瓶儿道:“奴在三娘手里吃了好少酒儿,也都勾了。”金莲道:“他手里是他手里帐,我也敢奉二娘一钟儿。”于是满斟一大钟递与李瓶儿。李瓶儿只顾放着不肯吃。月娘因看见金莲鬓上撇着一根金寿字簪儿,便问:“二娘,你与六姐这对寿字簪儿,是那里打造的?倒好样儿。到明日俺每人照样也配恁一对儿戴。”李瓶儿道:“大娘既要,奴还有几对,到明日每位娘都补奉上一对儿。此是过世老公公御前带出来的,外边那里有这样范!”月娘道:“奴取笑斗二娘耍子。俺姐妹们人多,那里有这些相送!”众女眷饮酒欢笑。 看看日西时分,冯妈妈在后边雪娥房里管待酒,吃的脸红红的出来,催逼李瓶儿道:“起身不起身?好打发轿子回去。”月娘道:“二娘不去罢,叫老冯回了轿子家去罢。”李瓶儿说:“家里无人,改日再奉看众位娘,有日子住哩。”孟玉楼道:“二娘好执古,俺众人就没些儿分上?如今不打发轿子,等住回他爹来,少不的也要留二娘。”自这说话,逼迫的李瓶儿就把房门钥匙递与冯妈妈,说道:“既是他众位娘再三留我,显的奴不识敬重。吩咐轿子回去,教他明日来接罢。你和小家去,仔细门户。”又教冯妈妈附耳低言:“教大丫头迎春,拿钥匙开我床房里头一个箱子,小描金头面匣儿里,拿四对金寿字簪儿。你明日早送来,我要送四位娘。”那冯妈妈得了话,拜辞了月娘,一面出门,不在话下。 少顷,李瓶儿不肯吃酒,月娘请到上房,同大妗子一处吃茶坐的。忽见玳安抱进毡包,西门庆来家,掀开帘子进来,说道:“花二娘在这里!”慌的李瓶儿跳起身来,两个见了礼,坐下。月娘叫玉箫与西门庆接了衣裳。西门庆便对吴大妗子、李瓶儿说道:“今日门外玉皇庙圣诞打醮,该我年例做会首,与众人在吴道官房里算帐。七担八柳缠到这咱晚。”因问:“二娘今日不家去罢了?”玉楼道:“二娘再三不肯,要去,被俺众姐妹强着留下。”李瓶儿道:“家里没人,奴不放心。”西门庆道:“没的扯淡,这两日好不巡夜的甚紧,怕怎的!但有些风吹草动,拿我个帖儿送与周大人,点到奉行。”又道:“二娘怎的冷清清坐着?用了些酒儿不曾?”孟玉楼道:“俺众人再三劝二娘,二娘只是推不肯吃。”西门庆道:“你们不济,等我劝二娘。二娘好小量儿!”李瓶儿口里虽说:“奴吃不去了。”只不动身。一面吩咐丫鬟,从新房中放桌儿,都是留下伺候西门庆的嗄饭菜蔬、细巧果仁,摆了一张桌子。吴大妗子知局,推不用酒,因往李娇儿房里去了。当下李瓶儿上坐,西门庆关席,吴月娘在炕上〔足此〕着炉壶儿。孟玉楼、潘金莲两边打横。五人坐定,把酒来斟,也不用小钟儿,都是大银衢花钟子,你一杯,我一盏。常言: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吃来吃去,吃的妇人眉黛低横,秋波斜视。正是: 两朵桃花上脸来,眉眼施开真色相。 月娘见他二人吃得饧成一块,言颇涉邪,看不上,往那边房里陪吴大妗子坐去了,由着他四个吃到三更时分。李瓶儿星眼乜斜,立身不住,拉金莲往后边净手。西门庆走到月娘房里,亦东倒西歪,问月娘打发他那里歇。月娘道:“他来与那个做生日,就在那个房儿里歇。”西门庆道:“我在那里歇?”月娘道:“随你那里歇,再不你也跟了他一处去歇罢。”西门庆忍不住笑道:“岂有此理!”因叫小玉来脱衣:“我在这房里睡了。”月娘道:“就别要汗邪,休要惹我那没好口的骂出来!你在这里,他大妗子那里歇?”西门庆道:“罢,罢!我往孟三儿房里歇去罢于是往玉楼房中歇了。 潘金莲引着李瓶儿净了手,同往他前边来,就和姥姥一处歇卧。到次日起来,临镜梳妆,春梅伏侍。他因见春梅灵变,知是西门庆用过的丫头,与了他一副金三事儿。那春梅连忙就对金莲说了。金莲谢了又谢,说道:“又劳二娘赏赐他。”李瓶儿道:“不枉了五娘有福,好个姐姐!”梳妆毕,金莲领着他同潘姥姥,叫春梅开了花园门,各处游看。李瓶儿看见他那边墙头开了个便门,通着他那壁,便问:“西门爹几时起盖这房子?”金莲道:“前者阴阳看来,说到这二月间兴工动土,要把二娘那房子打开,通做一处,前面盖山子卷棚,展一个大花园;后面还盖三间玩花楼,与奴这三间楼做一条边。”这李瓶儿听了在心。只见月娘使了小玉来请后边吃茶。三人同来到上房。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吴大妗子,摆下茶等着哩。众人正吃点心,只见冯妈妈进来,向袖中取出一方旧汗巾,包着四对金寿字簪儿,递与李瓶儿。李瓶儿先奉了一对与月娘,然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每人都是一对。月娘道:“多有破费二娘,这个却使不得。”李瓶儿笑道:“好大娘,什么稀罕之物,胡乱与娘们赏人便了。”月娘众人拜谢了,方才各人插在头上。月娘道:“闻说二娘家门首就是灯市,好不热闹。到明日我们看灯,就往二娘府上望望,休要推不在家。”李瓶儿道:“奴到那日,奉请众位娘。”金莲道:“姐姐还不知,奴打听来,这十五日是二娘生日。”月娘道:“今日说过,若是二娘贵降的日子,俺姊妹一个也不少,来与二娘祝寿。”李瓶儿笑道:“蜗居小室,娘们肯下降,奴一定奉请。”不一时吃罢早饭,摆上酒来饮酒。看看留连到日西时分,轿子来接,李瓶儿告辞归家。众姐妹款留不住。临出门,请西门庆拜见。月娘道:“他今日早起身,出门与人家送行去了。”妇人千恩万谢,方才上轿来家。正是: 合欢核桃真堪爱,里面原来别有仁。第十五回 佳人笑赏玩灯楼 狎客帮嫖丽春院 诗曰: 楼上多娇艳,当窗并三五。争弄游春陌,相邀开绣户。转态结红裾,含娇入翠羽。留宾乍拂弦,托意时移住。 话说光阴迅速,又早到正月十五日。西门庆先一日差玳安送了四盘羹菜、一坛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一套织金重绢衣服,写吴月娘名字,送与李瓶儿做生日。李瓶儿才起来梳妆,叫了玳安儿到卧房里,说道:“前日打搅你大娘,今日又教你大娘费心送礼来。”玳安道:“娘多上覆,爹也上覆二娘,不多些微礼,送二娘赏人。”李瓶儿一面吩咐迎春罢四盘茶食管待玳安。临出门与二钱银子、一方闪色手帕:“到家多上覆你家列位娘,我这里就使老冯拿帖儿来请。好歹明日都要光降走走。”玳安磕头出门,两个抬盒子的与一百文钱。李瓶儿随即使老冯拿着五个柬帖儿,十五日请月娘和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又捎了一个帖儿,暗暗请西门庆那日晚夕赴席。 月娘到次日,留下孙雪娥看家,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四顶轿子出门,都穿着妆花锦绣衣服,来兴、来安、玳安、画童四个小跟随着,竟到狮子街灯市李瓶儿新买的房子里来。这房子门面四间,到底三层:临街是楼;仪门内两边厢房,三间客坐,一间梢间;过道穿进去,第三层三间卧房,一间厨房。后边落地紧靠着乔皇亲花园。李瓶儿知月娘众人来看灯,临街楼上设放围屏桌席,悬挂许多花灯。先迎接到客位内,见毕礼数,次让入后边明间内待茶,不必细说。到午间,客位内设四张桌席,叫了两个唱的──董娇儿、韩金钏儿,弹唱饮酒。前边楼上设着细巧添换酒席,又请月娘众人登楼看灯玩耍。楼檐前挂着湘帘,悬着灯彩。吴月娘穿着大红妆花通袖袄儿,娇绿段裙,貂鼠皮袄。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都是白绫袄儿,蓝段裙。李娇儿是沉香色遍地金比甲,孟玉楼是绿遍地金比甲,潘金莲是大红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盈,凤钗半卸。俱搭伏定楼窗观看。那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般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但见: 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金屏灯、玉楼灯见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和尚灯月明与柳翠相连,判官灯钟馗共小妹并坐。师婆灯挥羽扇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骆驼灯、青狮灯驮无价之奇珍;猿猴灯、白象灯进连城之秘宝。七手八脚螃蟹灯倒戏清波,巨大口髯鱼灯平吞绿藻。银蛾斗彩,雪柳争辉。鱼龙沙戏,七真五老献丹书;吊挂流苏,九夷八蛮来进宝。村里社鼓,队队喧阗;百戏货郎,桩桩斗巧。转灯儿一来一往,吊灯儿或仰或垂。琉璃瓶映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州阆苑。王孙争看小栏下,蹴鞠齐云;仕女相携高楼上,娇娆炫色。卦肆云集,相〔巾莫〕星罗:讲新春造化如何,定一世荣枯有准。又有那站高坡打谈的,词曲杨恭;到看这扇响钹游脚僧,演说三藏。卖元宵的高堆果馅,粘梅花的齐插枯枝。剪春娥,鬓边斜插闹东风;祷凉钗,头上飞金光耀日。围屏画石崇之锦帐,珠帘绘梅月之双清。虽然览不尽鳌山景,也应丰登快活年。 月娘看了一回,见楼下人乱,就和李娇儿各归席上吃酒去了。惟有潘金莲、孟玉楼同两个唱的,只顾搭伏着楼窗子望下观看。那潘金莲一径把白绫袄袖子儿搂着,显他那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的瓜子皮儿都吐落在人身上,和玉楼两个嘻笑不止。一回指道:“大姐姐,你来看,那家房檐下挂的两盏绣球灯,一来一往,滚上滚下,倒好看。”一回又道:“二姐姐,你来看,这对门架子上,挑着一盏大鱼灯,下面还有许多小鱼鳖蟹儿,跟着他倒好耍子。”一回又叫:“三姐姐,你看,这首里这个婆儿灯,那个老儿灯。”正看着,忽然一阵风来,把个婆儿灯下半截割了一个大窟窿。妇人看见,笑个不了,引惹的那楼下看灯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通挤匝不开,都压〔足罗〕〔足罗〕儿。内中有几个浮浪子弟,直指着谈论。一个说道:“一定是那公侯府里出来的宅眷。”一个又猜:“是贵戚王孙家艳妾,来此看灯。不然如何内家妆束?”又一个说道:“莫不是院中小娘儿?是那大人家叫来这里看灯弹唱。”又一个走过来说道:“只我认的,你们都猜不着。这两个妇人,也不是小可人家的,他是阎罗大王的妻,五道将军的妾,是咱县门前开生药铺、放官吏债西门大官人的妇女。你惹他怎的?想必跟他大娘来这里看灯。这个穿绿遍地金比甲的,我不认的。那穿大红遍地金比甲儿,上戴着个翠面花儿的,倒好似卖炊饼武大郎的娘子。大郎因为在王婆茶坊内捉奸,被大官人踢死了。把他娶在家里做妾。后次他小叔武松告状,误打死了皂隶李外传,被大官人垫发充军去了。如今一二年不见出来,落的这等标致了。”正说着,吴月娘见楼下围的人多了,叫了金莲、玉楼席坐下,听着两个粉头弹唱灯词,饮酒。 坐了一回,月娘要起身,说道:“酒勾了,我和二娘先行一步,留下他姊妹两个再坐一回儿,以尽二娘之情。今日他爹不在家,家里无人,光丢着些丫头们,我不放心。”这李瓶儿那里肯放,说道:“好大娘,奴没尽心也是的。今日大节间,灯儿也没点,饭儿也没上,就要家去,就是西门爹不在家中,还有他姑娘们哩,怕怎的?待月色上来,奴送四位娘去。”月娘道:“二娘,不是这等说。我又不大十分用酒,留下他姊妹两个,就同我一般。”李瓶儿道:“大娘不用,二娘也不吃一钟,也没这个道理。想奴前日在大娘府上,那等钟钟不辞,众位娘竟不肯饶我。今日来到奴这湫窄之处,虽无甚物供献,也尽奴一点劳心。”于是拿大银钟递与李娇儿,说道:“二娘好歹吃一杯儿。大娘,奴不敢奉大杯,只奉小杯儿罢。”于是满斟递与月娘。两个唱的,月娘每人与他二钱银子。待的李娇儿吃过酒,月娘就起身,又嘱咐玉楼、金莲道:“我两个先去,就使小拿灯笼来接你们,也就来罢。家里没人。”玉楼应诺。李瓶儿送月娘、李娇儿到门首,上轿去了。归到楼上,陪玉楼、金莲饮酒,看看天晚,楼上点起灯来,两个唱的弹唱饮酒,不在话下。 却说西门庆那日同应伯爵、谢希大两个,家中吃了饭,同往灯市里游玩。到了狮子街东口,西门庆因为月娘众人都在李瓶儿家吃酒,恐怕他两个看见,就不往西街去看大灯,只到卖纱灯的跟前就回了。不想转过湾来,撞遇孙寡嘴、祝实念,唱喏说道:“连日不会哥,心中渴想。”见了应伯爵、谢希大骂道:“你两个天杀的好人儿,你来和哥游玩,就不说叫俺一声儿!”西门庆道:“祝兄弟,你错怪了他两个,刚才也是路上相遇。”祝实念道:“如今看了灯往那里去?”西门庆道:“同众位兄弟到大酒楼上吃三杯儿,不是也请众兄弟家去,今日房下们都往人家吃酒去了。”祝实念道:“比是哥请俺每到酒楼上,何不往里边望望李桂姐去?只当大节间拜拜年,去混他混。前日俺两个在他家,他望着俺们好不哭哩!说他从腊里不好到如今,大官人通影边儿不进去看他看。哥今日倒闲,俺们情愿相伴哥进去走走。”西门庆因记挂晚夕李瓶儿有约,故推辞道:“今日我还有小事,明日去罢。”怎禁这伙人死拖活拽,于是同进院中去。正是: 柳底花阴压路尘,一回游赏一回新。不知买尽长安笑,活得苍生几户贫? 西门庆同众人到了李家,桂卿正打扮着在门首站立,一面迎接入中堂相见了。祝实念就高叫道:“快请三妈出来!还亏俺众人,今日请的大官人来了。”少顷,老虔婆扶拐而出,与西门庆见礼毕,说道:“老身又不曾怠慢了姐夫,如何一向不进来看看姐儿?想必别处另叙了新表子来。”祝实念插口道:“你老人家会猜算,俺大官人近日相了个绝色的表子,每日只在那里走,不想你家桂姐儿。刚才不是俺二人在灯市里撞见,拉他来,他还不来哩!妈不信,问孙伯修就是了。”因指着应伯爵、谢希大说道:“这两个天杀的,和他都是一路神〔氏〕。”老虔婆听了,哈哈笑道:“好应二哥,俺家没恼着你,如何不在姐夫面前美言一句儿?虽故姐夫里边头絮儿多,常言道:好子弟不嫖一个粉头,天下钱眼儿都一样。不是老身夸口说,我家桂姐也不丑,姐夫自有眼,今也不消人说。”孙寡嘴道:“我是老实说,哥如今新叙的这个表子,不是里面的,是外面的表子。”西门庆听了,赶着孙寡嘴只顾打,说道:“老妈,你休听这天灾人祸的老油嘴,老杀才!”孙寡嘴和众人笑成一块。西门庆向袖中掏出三两银子来,递与桂卿:“大节间,我请众朋友。”桂卿不肯接,递与老妈。老妈说道:“怎么的?姐夫就笑话我家,大节下拿不出酒菜儿管待列位老爹?又教姐夫坏钞,拿出银子。显的俺们院里人家只是爱钱了。”应伯爵走过来说道:“老妈,你依我收了,快安排酒来俺们吃。”那虔婆说道:“这个理上却使不得。”一壁推辞,一壁把银子接来袖了,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谢姐夫的布施。”应伯爵道:“妈,你且住。我说个笑话儿你听:一个子弟在院中嫖小娘儿。那一日做耍,装做贫子进去。老妈见他衣服褴缕,不理他。坐了半日,茶也不拿出来。子弟说:‘妈,我肚饥,有饭寻些来吃。’老妈道:‘米囤也晒,那讨饭来?’子弟又道:‘既没饭,有水拿些来,我洗脸。’老妈道:‘少挑水钱,连日没送水来。’这子弟向袖中取出十两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教买米雇水去。慌的老妈没口子道:‘姐夫吃了脸洗饭,洗了饭吃脸!’”把众人都笑了。虔婆道:“你还是这等快取笑,可可儿的来,自古有恁说没这事。”应伯爵道:“你拿耳朵来,我对你说:大官人新近请了花二哥表子──后巷的吴银儿了,不要你家桂姐哩!”虔婆笑道:“我不信,俺桂姐今日不是强口,比吴银儿还比得过。我家与姐夫是快刀儿割不断的亲戚。姐夫是何等人儿?他眼里见得多,着紧处,金子也估出个成色来!”说毕,入去收拾酒菜去了。 少顷,李桂姐出来,家常挽着一窝丝杭州攒,金缕丝钗,翠梅花钿儿,珠子箍儿,金笼坠子,上穿白绫对襟袄儿,下着红罗裙子,打扮的粉妆玉琢,望下道了万福,与桂卿一边一个打横坐下。须臾,泡出茶来,桂卿、桂姐每人递了一盏,陪着吃毕。保儿就来打抹春台,才待收拾摆放案酒,忽见帘子外探头舒脑,有几个穿褴缕衣者──谓之架儿,进来跪下,手里拿着三四升瓜子儿:“大节间,孝顺大老爹。”西门庆只认头一个叫于春儿,问:“你们那几个在这里?”于春道:“还有段绵纱、青聂钺,在外边伺候。”段绵纱进来,看见应伯爵在里,说道:“应爹也在这里。”连忙磕了头。西门庆吩咐收了他瓜子儿,打开银包儿,捏一两一块银子掠在地下。于春儿接了,和众人扒在地下磕了个头,说道:“谢爹赏赐。”往外飞跑。有《朝天子》单道架儿行藏: 这家子打和,那家子撮合。他的本分少,虚头大,一些儿不巧又腾挪,绕院里都踅过。席面上帮闲,把牙儿闲嗑。攘一回才散伙,赚钱又不多。歪缠怎么?他在虎口里求津唾。 西门庆打发架儿出门,安排酒上来吃。桂姐满泛金杯,双垂红袖,肴烹异品,果献时新,倚翠偎红,花浓酒艳。酒过两巡,桂卿、桂姐一个弹筝,一个琵琶,两个弹着唱了一套《霁景融和》。正唱在热闹处,见三个穿青衣黄板鞭者──谓之圆社,手里捧着一只烧鹅,提着两瓶老酒,大节间来孝顺大官人,向前打了半跪。西门庆平昔认的,一个唤白秃子,一个唤小张闲,一个是罗回子,因说道:“你们且外边候候,待俺们吃过酒,踢三跑。”于是向桌子上拾了四盘嗄饭、一大壶酒、一碟点心,打发众圆社吃了,整理气〔毛求〕伺候。西门庆吃了一回酒,出来外面院子里,先踢了一跑。次教桂姐上来,与两个圆社踢。一个头,一个对障,勾踢拐打之间,无不假喝彩奉承。就有些不到处,都快取过去了。反来向西门庆面前讨赏钱,说:“桂姐的行头,就数一数二的,强如二条巷董官女儿数十倍。”当下桂姐踢了两跑下来,使的尘生眉畔,汗湿腮边,气喘吁吁,腰肢困乏。袖中取出春扇儿摇凉,与西门庆携手,看桂卿与谢希大、张小闲踢行头。白秃子、罗回子在旁虚撮脚儿等漏,往来拾毛。亦有《朝天子》一词,单表这踢圆的始末: 在家中也闲,到处刮涎,生理全不干,气〔毛求〕儿不离在身边,每日街头站。穷的又不趋,富贵他偏羡。从早晨只到晚,不得甚饱餐。转不得大钱,他老婆常被人包占。 西门庆正看着众人在院内打双陆、踢气〔毛求〕,饮酒,只见玳安骑马来接,悄悄附耳低言道:“大娘、二娘家去了。花二娘叫小的请爹早些过去哩!”这西门庆听了,暗暗叫玳安:壮滶谷Q在后门边,等着我。”于是酒也不吃,拉桂姐到房中,只坐了一回儿,就出来推净手,于后门上马,一溜烟走了。应伯爵使保儿去拉扯,西门庆只说:“我家里有事。”那里肯转来!教玳安儿拿了一两五钱银子打发三个圆社。李家恐怕他又往后巷吴银儿家去,使丫鬟直跟至院门首方回。应伯爵等众人,还吃到二更才散。正是: 笑骂由他笑骂,欢娱我且欢娱。第十六回 西门庆择吉佳期 应伯爵追欢喜庆 诗曰: 倾城倾国莫相疑,巫水巫云梦亦痴。红粉情多销骏骨,金兰谊薄惜蛾眉。温柔乡里精神健,窈窕风前意态奇。村子不知春寂寂,千金此夕故踟蹰。 话说当日西门庆出离院门,玳安跟马,迳到狮子街李瓶儿家,见大门关着,就知堂客轿子家去了。玳安叫冯妈妈开了门,西门庆进来。李瓶儿在堂中秉烛,花冠齐整,素服轻盈,正倚帘栊盼望。见西门庆来,忙移莲步,款促湘裙,下阶迎接,笑道:“你早来些儿,他三娘、五娘还在这里,只刚才起身去了。今日他大娘去的早,说你不在家。那里去了?”西门庆道:“今日我和应二哥、谢子纯早晨看灯,打你门首过去来。不想又撞见两个朋友,拉去院里,撞到这咱晚。我恐怕你这里等候,小去时,教我推净手,打后门跑了。不然必吃他们挂住了,休想来的成。”李瓶儿道:“适间多谢你重礼。他娘们又不肯坐,只说家里没人,教奴到没意思的。”于是重筛美酒,再整佳肴,堂中把花灯都点上,放下暖帘来。金炉添兽炭,宝篆〔热〕龙涎。妇人递酒与西门庆,磕下头去说道:“拙夫已故,举眼无亲。今日此杯酒,只靠官人与奴作个主儿,休要嫌奴丑陋,奴情愿与官人铺床叠被,与众位娘子作个姊妹,奴自己甘心。不知官人心下如何?”说着满眼泪落。西门庆一手接酒,一手扯他道:“你请起来。既蒙你厚爱,我西门庆铭刻于心。待你孝服满时,我自有处,不劳你费心。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咱每且吃酒。”西门庆吃毕,亦满斟一杯回奉。妇人吃毕,安席坐下。冯妈妈单管厨下。须臾,拿面上来吃。西门庆因问道:“今日唱的是那两个?”李瓶儿道:“今日是董娇儿、韩金钏儿两个。临晚,送他三娘、五娘家中讨花儿去了。”两个在席上交杯换盏饮酒,绣春、迎春两个在旁斟酒下菜伏侍。只见玳安上来,与李瓶儿磕头拜寿。李瓶儿连忙起身还了个万福,吩咐迎春教老冯厨下看寿面点心下饭,拿一壶酒与玳安吃。西门庆吩咐:“吃了早些回家去罢。”李瓶儿道:“到家里,你娘问,休说你爹在这里。”玳安道:“小的知道,只说爹在里边过夜。明日早来接爹就是了。”西门庆点了点头儿,当下把李瓶儿喜欢的要不的,说道:“好个乖孩子,眼里说话。”又叫迎春拿二钱银子与他节间买瓜子儿嗑:“明日你拿个样儿来,我替你做双好鞋儿穿。”那玳安连忙磕头说:“小的怎敢?”走到下边吃了酒饭,带马出门。冯妈妈把大门关上了拴。 李瓶儿同西门庆猜枚吃了一回,又拿一副三十二扇象牙牌儿,桌上铺茜红苫条,两个抹牌饮酒。吃一回,吩咐迎春房里秉烛。原来花子虚死了,迎春、绣春都已被西门庆耍了,以此凡事不避,教他收拾铺床,拿果盒杯酒。又在床上紫锦帐里,妇人露着粉般身子,西门庆香肩相并,玉体挨。两个看牌,拿大钟饮酒。因问西门庆:“你那边房子几时收拾?”西门庆道:“且待二月间兴工,连你这边一所通身打开,与那边花园取齐。前边起盖个山子卷棚,花园耍子。后边还盖三间玩花楼。”妇人因指道:“奴这床后茶叶箱内,还藏三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蜡、两罐子水银、八十斤胡椒。你明日都搬出来,替我卖了银子,凑着你盖房子使。你若不嫌奴丑陋,到家好歹对大娘说,奴情愿与娘们做个姊妹,随问把我做第几个也罢。亲亲,奴舍不的你。”说着,眼泪纷纷的落将下来。西门庆忙把汗巾儿抹拭,说道:“你的情意,我已尽知。待你这边孝服满,我那边房子盖了才好。不然娶你过去,没有住房。”妇人道:“既有实心娶奴家去,到明日好歹把奴的房盖的与他五娘在一处,奴舍不的他好个人儿,与后边孟家三娘,见了奴且亲热。两个天生的打扮,也不相两个姊妹,只相一个娘儿生的一般。惟有他大娘性儿不是好的,快眉眼里扫人。”西门庆说道:“俺吴家的这个拙荆,他到是好性儿哩。不然手下怎生容得这些人?明日这边与那边一样,盖三间楼与你居住,安两个角门儿出入。你心下如何?”妇人道:“我的哥哥,这等才可奴的意!”于是两个颠鸾倒凤,淫欲无度。狂到四更时分,方才就寝。枕上并肩交股,直睡到次日饭时不起来。 妇人且不梳头,迎春拿进粥来,只陪着西门庆吃了半盏粥儿,又拿酒来,二人又吃。原来李瓶儿好马爬着,教西门庆坐在枕上,他倒插花往来自动。两个正在美处,只见玳安儿外边打门,骑马来接。西门庆唤他在窗下问他话。玳安说:“家中有三个川广客人,在家中坐着。有许多细货要科兑与傅二叔,只要一百两银子押合同,约八月中找完银子。大娘使小的来请爹家去理会此事。”西门庆道:“你没说我在这里?”玳安道:“小的只说爹在桂姨家,没说在这里。”西门庆道:“你看不晓事!教傅二叔打发他便了,又来请我怎的?”玳安道:“傅二叔讲来,客人不肯,直等爹去,方才批合同。”李瓶儿道:“既是家中使孩子来请,买卖要紧,你不去,惹的大娘不怪么?”西门庆道:“你不知,贼蛮奴才,行市迟,货物没处发兑,才上门脱与人。若快时,他就张致了。满清河县,除了我家铺子大,发货多,随问多少时,不怕他不来寻我。”妇人道:“买卖不与道路为仇,只依奴到家打发了再来。往后日子多如柳叶儿哩。”西门庆于是依李瓶儿之言,慢慢起来,梳头净面,戴网巾,穿衣服。李瓶儿收拾饭与他吃了,西门庆一直带着个眼纱,骑马来家。 铺子里有四五个客人,等候秤货兑银。批了合同,打发去了。走到潘金莲房中,金莲便问:“你昨日往那里去来?实说便罢,不然我就嚷的尘邓邓的。”西门庆道:“你们都在花家吃酒,我和他们灯市里走了走,就同往里边吃酒,过一夜。今日小接我方才来家。”金莲道:“我知小去接,那院里有你魂儿?罢么,贼负心,你还哄我哩!那淫妇昨日打发俺们来了,弄神弄鬼的。晚夕叫了你去,〔入日〕捣了一夜,〔入日〕捣的了,才放来了。玳安这贼囚根子,久惯儿牢成,对着他大娘又一样话儿,对着我又是一样话儿。先是他回马来家,他大娘问他:‘你爹怎的不来?在谁家吃酒哩?’他回说:‘和傅二叔众人看了灯回来,都在院里李桂姨家吃酒,叫我明早接去哩。”落后我叫了问他,他笑不言语。问的急了,才说:“爹在狮子街花二娘那里哩!’贼囚根,他怎的就知我和你一心一话!想必你叫他说来。”西门庆道:“我那里教他?”于是隐瞒不住,方才把李瓶儿“晚夕请我去到那里,与我递酒,说空过你们来了。又哭哭啼啼告诉我说,他没人手,后半截空,晚夕害怕,一心要教我娶他。问几时收拾这房子。他还有些香烛细货,也值几百两银子,教我会经纪,替他打发。银子教我收,凑着盖房子。上紧修盖,他要和你一处住,与你做个姊妹,恐怕你不肯。”妇人道:“我也不多着个影儿在这里,巴不的来总好。我这里也空落落的,得他来与老娘做伴儿。自古舡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我不肯招他,当初那个怎么招我来?搀奴什么分儿也怎的?倒只怕人心不似奴心。你还问声大姐姐去。”西门庆道:“虽故是恁说,他孝服未满哩。”说毕,妇人与西门庆脱白绫袄,袖子里滑浪一声吊出个物件儿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弹子大,认了半日,竟不知什么东西。但见: 原是番兵出产,逢人荐转在京。身躯小内玲珑。得人轻借力,辗转作蝉鸣。解使佳人心颤,惯能助肾威风。号称金面勇先锋。战降功第一,扬名勉子铃。 妇人认了半日,问道:“是什么东西儿?怎和把人半边胳膊都麻了?”西门庆笑道:“这物件你就不知道了,名唤做勉铃,南方勉甸国出来的。好的也值四五两银子。”妇人道:“此物使到那里?”西门庆道:“先把他放入炉内,然后行事,妙不可言。”妇人道:“你与李瓶儿也干来?”西门庆于是把晚间之事,从头告诉一遍。说得金莲淫心顿起,两个白日里掩上房门,解衣上床交欢。正是: 不知子晋缘何事,才学吹箫便作仙。 话休饶舌。一日西门庆会了经纪,把李瓶儿的香蜡等物,都秤了斤两,共卖了三百八十两银子。李瓶儿只留下一百八十两盘缠,其余都付与西门庆收了,凑着盖房使。教阴阳择用二月初八日兴土动工。将五百两银子委付大家人来招并主管贲四,卸砖瓦木石,管工计帐。这贲四名唤贲第传,年少生的浮浪嚣虚,百能百巧。原是内相勤儿出身,因不守本分,被赶出来。初时跟着人做兄弟,次后投入大人家做家人,把人家奶子拐出来做了浑家,却在故衣行做经纪。琵琶箫管都会。西门庆见他这般本事,常照管他在生药铺中秤货讨人钱使。以此凡大小事情,少他不得。当日贲四、来招督管各作匠人兴工。先拆毁花家那边旧房,打开墙垣,筑起地脚,盖起卷棚山子、各亭台耍子去处。非止一日,不必尽说。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西门庆起盖花园,约个月有余。却是三月上旬,乃花子虚百日。李瓶儿预先请过西门庆去,和他计议,要把花子虚灵烧了:“房子卖的卖,不的,你着人来看守。你早把奴娶过去罢!随你把奴作第几个,奴情愿伏侍你铺床叠被。”说着泪如雨下。西门庆道:“你休烦恼。我这话对房下和潘五姐也说过了,直待与你把房盖完,那时你孝服将满,娶你过门不迟。”李瓶儿道:“你既有真心娶奴,先早把奴房撺掇盖了。娶过奴去,到你家住一日,死也甘心。省得奴在这里度日如年。”西门庆道:“你的话,我知道了。”李瓶儿道:“再不的,我烧了灵,先搬在五娘那边住两日。等你盖了新房子,搬移不迟。你好歹到家和五娘说,我还等你的话。这三月初十日,是他百日,我好念经烧灵。”西门庆应诺,与妇人歇了一夜。 到次日来家,一五一十对潘金莲说了。金莲道:“可知好哩!奴巴不的腾两间房与他住。你还问声大姐姐去。我落得河水不洗船。”西门庆一直走到月娘房里来,月娘正梳头。西门庆把李瓶儿要嫁一节,从头至尾说一遍。月娘道:“你不好娶他的。他头一件,孝服不满;第二件,你当初和他男子汉相交;第三件,你又和他老婆有连手,买了他房子,收着他寄放的许多东西。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我闻得人说,他家房族中花大是个刁徒泼皮。倘一时有些声口,倒没的惹虱子头上搔。奴说的是好话。赵钱孙李,你依不依随你!”几句说的西门庆闭口无言。走出前厅来,坐在椅子上沉吟:又不好回李瓶儿话,又不好不去的。寻思了半日,还进入金莲房里来。金莲问道:“大姐姐怎么说?”西门庆把月娘的话告诉了一遍。金莲道:“大姐姐说的也是。你又买了他房子,又娶他老婆,当初又与他汉子相交,既做朋友,没丝也有寸,交官儿也看乔了。”西门庆道:“这个也罢了。到只怕花大那没圈子跳,知道挟制他孝服不满,在中间鬼浑。怎生计较?我如今又不好回他的。”金莲道:“呸!有甚难处的事?你到那里只说:‘我到家对五娘说来,他的楼上堆着许多药料,你这家伙去到那里没处堆放,亦发再宽待些时,你这边房子也七八盖了,撺掇匠人早些装修油漆停当,你这里孝服也将满。那里娶你过去,却不齐备些。强似搬在五娘楼上,荤不荤,素不素,挤在一处什么样子!’管情他也罢了。” 西门庆听言大喜,那里等的时分,就走到李瓶儿家。妇人便问:“所言之事如何?”西门庆道:“五娘说来,一发等收拾油漆你新房子,你搬去不迟。如今他那边楼上,堆的破零零的,你这些东西过去那里堆放?还有一件打搅,只怕你家大伯子说你孝服不满,如之奈何?”妇人道:“他不敢管我的事。休说各衣另饭,当官写立分单,已倒断开了,只我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己。常言:嫂叔不通问,大伯管不的我暗地里事。我如今见过不的日子,他顾不的我。他但若放出个屁来,我教那贼花子坐着死不敢睡着死。大官人你放心,他不敢惹我。”因问:“你这房子,也得几时方收拾完备?”西门庆道:“我如今吩咐匠人,先替你盖出这三间楼来,及至油漆了,也到五月头上。”妇人道:“我的哥哥,你上紧些。奴情愿等到那时候也罢。”说毕,丫鬟摆上酒,两个欢娱饮酒过夜。西门庆自此,没三五日不来,俱不必细说。 光阴迅速,西门庆家中已盖了两月房屋。三间玩花楼,装修将完,只少卷棚还未安磉。一日,五月蕤宾时节,正是: 家家门插艾叶,处处户挂灵符。 李瓶儿治了一席酒,请过西门庆来,一者解粽,二者商议过门之事。择五月十五日,先请僧人念经烧灵,然后西门庆这边择娶妇人过门。西门庆因问李瓶儿道:“你烧灵那日,花大、花三、花四请他不请?”妇人道:“我每人把个帖子,随他来不来!”当下计议已定,单等五月十五日,妇人请了报恩寺十二众僧人,在家念经除灵。 西门庆那日封了三钱银子人情,与应伯爵做生日。早晨拿了五两银子与玳安,教他买办置酒,晚夕与李瓶儿除服。却教平安、画童两个跟马,约午后时分,往应伯爵家来。那日在席者谢希大、祝实念、孙天化、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连新上会贲第传十个朋友,一个不少。又叫了两个小优儿弹唱。递毕酒,上坐之时,西门庆叫过两个小优儿,认的头一个是吴银儿兄弟,名唤吴惠。那一个不认的,跪下说道:“小的是郑爱香儿的哥,叫郑奉。”西门庆坐首席,每人赏二钱银子。吃到日西时分,只见玳安拿马来接,向西门庆耳边悄悄说道:“二娘请爹早些去。”西门庆与了他个眼色,就往下走。被应伯爵叫住问道:“贼狗骨头儿,你过来实说。若不实说,我把你小耳朵拧过一边来,你应爹一年有几个生日?恁日头半天里就拿马来,端的谁使你来?或者是你家中那娘使了你来?或者是里边十八子那里?你若不说,过一百年也不对你爹说,替你这小狗秃儿娶老婆。”玳安只说道:“委的没人使小的。小的恐怕夜紧,爹要起身早,拿马来伺候。”应伯爵奈何了他一回,见不说,便道:“你不说,我明日打听出来,和你这小油嘴儿算帐。”于是又斟了一钟酒,拿了半碟点儿,与玳安下边吃去。 良久,西门庆下来更衣,叫玳安到僻静处问他话:“今日花家有谁来?”玳安道:“花三往乡里去了。花四家里害眼,都没人来。只有花大家两口子来。吃了一日斋饭,他汉子先家去了,只有他老婆,临去,二娘叫到房里,与了他十两银子,两套衣服。还与二娘磕了头。”西门庆道:“他没说什么?”玳安道:“他一字没敢题什么,只说到明日二娘过来,他三日要来爹家走走。”西门庆道:“他真个说此话来?”玳安道:“小的怎敢说谎。”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又问:“斋供了毕不曾?”玳安道:“和尚老早就去了,灵位也烧了。二娘说请爹早些过去。”西门庆道:“我知道了,你处边看马去。”这玳安正往外走,不想应伯爵在过道内听,猛可叫了一声,把玳安吓了一跳。伯爵骂道:“贼小骨头儿!你不对我说,我怎的也听见了?原来你爹儿们干的好茧儿!”西门庆道:“怪狗才,休要倡扬。”伯爵道:“你央我央儿,我不说便了。”于是走到席上,如此这般,对众人说了一回。把西门庆拉着说道:“哥,你可成个人!有这等事,就挂口不对兄弟们说声儿?就是花大有些话说,哥只吩咐俺们一声,等俺们和他说,不怕他不依。他若敢道个不字,俺们就与他结下个大疙瘩。端的不知哥这亲事成了不曾?哥一一告诉俺们。比来相交朋友做什么?哥若有使令去处,兄弟情愿火里火去,水里水去。弟兄们这等待你,哥还只瞒着不说。”谢希大接过说道:“哥若不说,俺们明日倡扬的里边李桂姐、吴银儿知道了,大家都不好意思的。”西门庆笑道:“我教众位得知罢,亲事已都停当了。”谢希大道:“哥到明日娶嫂子过门,俺们贺哥去。哥好歹叫上四个唱的,请俺们吃喜酒。”西门庆道:“这个不消说,一定奉请列位兄弟。”祝实念道:“比时明日与哥庆喜,不如咱如今替哥把一杯儿酒,先庆了喜罢。”于是叫伯爵把酒,谢希大执壶,祝实念捧菜,其余都陪跪。把两个小优儿也叫来跪着,弹唱一套《十三腔》“喜遇吉日”,一连把西门庆灌了三四钟酒。祝实念道:“哥,那日请俺们吃酒,也不要少了郑奉、吴惠两个。”因定下:“你二人好歹去。”郑奉掩口道:“小的们一定伺候。”须臾,递酒毕,各归席坐下。又吃了一回。看看天晚,那西门庆那里坐的住,赶眼错起身走了。应伯爵还要拦门不放,谢希大道:“应二哥,你放哥去罢。休要误了他的事,教嫂子见怪。” 那西门庆得手上马,一直走了。到了狮子街,李瓶儿摘去孝髻,换上一身艳服。堂中灯火荧煌,预备下一桌齐整酒席,上面独独安一张交椅,让西门庆上坐。丫鬟执壶,李瓶儿满斟一杯递上去,磕了四个头,说道:“今日灵已烧了,蒙大官人不弃,奴家得奉巾栉之欢,以遂于飞之愿。”行毕礼起来。西门庆下席来,亦回递妇人一杯,方才坐下。因问:“今日花大两口子没说什么?”李瓶儿道:“奴午斋后,叫他进到房中,就说大官人这边亲事。他满口说好,一句闲话也无。只说明日三日里,教他娘子儿来咱家走走。奴与他十两银子,两套衣服,两口子欢喜的要不的。临出门,谢了又谢。”西门庆道:“他既恁说,我容他上门走走也不差什么。但有一句闲话,我不饶他。”李瓶儿道:“他若放辣骚,奴也不放过他。”于是银镶钟儿盛着南酒,绣春斟了送上,李瓶儿陪着吃了几杯。真个是年随情少,酒因境多。李瓶儿因过门日子近了,比常时益发欢喜,脸上堆下笑来,问西门庆道:“方才你在应家吃酒,玳安来请你,那边没人知道么?”西门庆道:“又被应花子猜着,逼勒小说了几句,闹混了一场。诸弟兄要与我贺喜,唤唱的,做东道,又齐攒的帮衬,灌上我几杯。我赶眼错就走出来,还要拦阻,又说好歹,放了我来。”李瓶儿道:“他们放了你,也还解趣哩。”西门庆看他醉态颠狂,情眸眷恋,一霎的不禁胡乱。两个口吐丁香,脸偎仙杏,李瓶儿把西门庆抱在怀里叫道:“我的亲哥!你既真心要娶我,可趁早些。你又往来不便,休丢我在这里日夜悬望。”说毕翻来倒去,搅做一团,真个是: 情浓胸凑紧,款洽臂轻笼;倦把银缸照,犹疑是梦中。第十七回 宇给事劾倒杨提督 李瓶儿许嫁蒋竹山 诗曰: 早知君爱歇,本自无容妒;谁使恩情深,今来反相误。愁眠罗帐晓,泣坐金闺暮;独有梦中魂,犹言意如故。 话说五月二十日,帅府周守备生日。西门庆封五星分资、两方手帕,打选衣帽齐整,骑匹大白马,四个小跟随,往他家拜寿。席间也有夏提刑、张团练、荆千户、贺千户一班武官儿饮酒,鼓乐迎接,搬演戏文。玳安接了衣裳,回马来家。到日西时分,又骑马去接,走到西街口上,撞见冯妈妈,问道:“冯妈妈那里去?”冯妈妈道:“你二娘使我来请你爹。雇银匠整理头面完备,今日送来,请你爹那里瞧去。你二娘还和你爹说话哩!”玳安道:“俺爹今日在守备府周老爷处吃酒,我如今接去。你老人家回罢。等我到那里,对爹说就是了。”冯妈妈道:“累你好歹说声,你二娘等着哩!”这玳安打马迳到守备府。众官员正饮酒间,玳安走到西门庆席前,说道:“小的回马家来时,在街口撞遇冯妈妈,二娘使了来说,雇银匠送了头面来了,请爹瞧去,还要和爹说话哩。”西门庆听了,就要起身,那周守备那里肯放,拦门拿巨杯相劝。西门庆道:“蒙大人见赐,宁可饮一杯,还有些小事,不能尽情,恕罪,恕罪!”于是一饮而尽,辞周守备上马,迳到李瓶儿家。 妇人接着,茶汤毕,西门庆吩咐玳安回马家去,明日来接。玳安去了。李瓶儿叫迎春盒儿内取出头面来,与西门庆过目。黄烘烘火焰般一副好头面,收过去,单等二十四日行礼,出月初四日准娶。妇人满心欢喜,连忙安排酒来,和西门庆畅饮开怀。吃了一回,使丫鬟房中搽抹凉席干净。两个在纱帐之中,香焚兰麝,衾展鲛绡,脱去衣裳,并肩叠股,饮酒调笑。良久,春色横眉,淫心荡漾。西门庆先和妇人云雨一回,然后乘着酒兴,坐于床上,令妇人横躺于衽席之上,与他品箫。但见: 不竹不丝不石,肉音别自唔咿。流苏瑟瑟碧纱垂,辨不出宫商角征。一点樱桃欲绽,纤纤十指频移。深吞添吐两情痴,不觉灵犀味美。 西门庆醉中戏问妇人:“当初花子虚在时,也和他干此事不干?”妇人道:“他逐日睡生梦死,奴那里耐烦和他干这营生!他每日只在外边胡撞,就来家,奴等闲也不和他沾身。况且老公公在时,和他另在一间房睡着,我还把他骂的狗血喷了头。好不好,对老公公说了,要打倘棍儿。奴与他这般顽耍,可不〔石岑〕杀奴罢了!谁似冤家这般可奴之意,就是医奴的药一般。白日黑夜,教奴只是想你。”两个耍一回,又干了一回。旁边迎春伺候下一个小方盒,都是各样细巧果品,小金壶内满泛琼浆。从黄昏掌上灯烛,且干且歇,直耍到一更时分。只听外边一片声打的大门响,使冯妈妈开门瞧去,原来是玳安来了。西门庆道:“我吩咐明日来接,这咱晚又来做什么?”因叫进来问他。那小慌慌张张走到房门首,因西门庆与妇人睡着,又不敢进来,只在帘外说道:“姐姐、姐夫都搬来了,许多箱笼在家中。大娘使我来请爹,快去计较话哩。”这西门庆听了,只顾犹豫:“这咱晚,端的有甚缘故?须得到家瞧瞧。”连忙起来。妇人打发穿上衣服,做了一盏暖酒与他吃。 打马一直到家,只见后堂中秉着灯烛,女儿女婿都来了,堆着许多箱笼床帐家伙,先吃了一惊,因问:“怎的这咱来家?”女婿陈敬济磕了头,哭说:“近日朝中,俺杨老爷被科道官参论倒了。圣旨下来,拿送南牢问罪。门下亲族用事人等,都问拟枷充军。昨日府中杨干办连夜奔来,透报与父亲知道。父亲慌了,教儿子同大姐和些家伙箱笼,且暂在爹家中寄放,躲避些时。他便起身往东京我姑娘那里,打听消息去了。待事宁之日,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西门庆问:“你爹有书没有?”陈敬济道:“有书在此。”向袖中取出,递与西门庆。折开观看,上面写道:眷生陈洪顿首书奉大德西门庆亲家台览:余情不叙。兹因北虏犯边,抢过雄州地界,兵部王尚书不发救兵,失误军机,连累朝中杨老爷,俱被科道官参劾太重。圣旨恼怒,拿下南牢监禁,会同三法司审问。其门下亲族用事人等,俱照例发边卫充军。生一闻消息,举家惊惶,无处可投,先打发小儿、令爱,随身箱笼家活,暂借亲家府上寄寓。生即上京,投在姐夫张世廉处,打听示下。待事务宁帖之日,回家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诚恐县中有甚声色,生令小儿外具银五百两,相烦亲家费心处料,容当叩报没齿不忘。灯下草书,不宣。仲夏二十日洪再拜西门庆看了,慌了手脚,教吴月娘安排酒饭,管待女儿、女婿。就令家下人等,打扫厅前东厢房三间,与他两口儿居住。把箱笼细软都收拾月娘上房来。陈敬济取出他那五百两银子,交与西门庆打点使用。西门庆叫了吴主管来,与他五百两银子,教他连夜往县中承行房里,抄录一张东京行下来的文书邸报来看。上面端的写的是甚言语:兵科给事中宇文虚中等一本,恳乞宸断,亟诛误国权奸,以振本兵,以消虏患事:臣闻夷狄之祸,自古有之。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唐之突厥,迨及五代而契丹浸强,至我皇宋建国,大辽纵横中原者已非一日。然未闻内无夷狄而外萌夷狄之患者。语云:霜降而堂钟鸣,雨下而柱础润。以类感类,必然之理。譬若病夫,腹心之疾已久,元气内消,风邪外入,四肢百骸,无非受病,虽卢扁莫之能救,焉能久乎?今天下之势,正犹病夫〔兀王〕羸之极矣。君犹元首也,辅臣犹腹心也,百官犹四肢也。陛下端拱于九重之上,百官庶政各尽职于下。元气内充,荣卫外〔干〕,则虏患何由而至哉?今招夷虏之患者,莫如崇政殿大学士蔡京者:本以〔佥〕邪奸险之资,济以寡廉鲜耻之行,谗谄面谀,上不能辅君当道,赞元理化;下不能宣德布政,保爱元元。徒以利禄自资,希宠固位,树党怀奸,蒙蔽欺君,中伤善类。忠士为之解体,四海为之寒心。联翩朱紫,萃聚一门。迩者河湟失议,主议伐辽,内割三郡,郭药师之叛,卒使金虏背盟,凭陵中原。此皆误国之大者,皆由京之不职也。王黼贪庸无赖,行比俳优。蒙京汲引,荐居政府,未几谬掌本兵。惟事慕位苟安,终无一筹可展。乃者张达残于太原,为之张皇失散。今虏犯内地,则又挈妻子南下,为自全之计。其误国之罪,可胜诛戮?杨戬本以纨膏粱叨承祖荫,凭籍宠灵典司兵柄,滥膺阃外,大奸似忠,怯懦无比。此三臣者,皆朋党固结,内外蒙蔽,为陛下腹心之蛊者也。数年以来,招灾致异,丧本伤元,役重赋烦,生民离散,盗贼猖獗,夷虏犯顺,天下之膏腴已尽,国家之纲纪废弛,虽擢发不足以数京等之罪也。臣等待罪该科,备员谏职,徒以目击奸臣误国,而不为皇上陈之,则上辜君父之恩,下负平生所学。伏乞宸断,将京等一干党恶人犯,或下廷尉,以示薄罚;或致极典,以彰显戮;或照例枷号;或投之荒裔,以御魑魅。庶天意可回,人心畅快,国法以正,虏患自消。天下幸甚!臣民幸甚!奉圣旨:“蔡京姑留辅政。王黼、杨戬着拿送三法司,会问明白来说。钦此钦遵。”续该三法司会问过,并党恶人犯王黼、杨戬,本兵不职,纵虏深入,荼毒生民,损兵折将,失陷内地,律应处斩。手下坏事家人、书办、官掾、亲家董升、卢虎、杨盛、庞宣、韩宗仁、陈洪、黄玉、刘盛、赵弘道等,查出有名人犯,俱问拟枷号一个月,满日发边卫充军。西门庆不看,万事皆休;看了耳边厢只听飕的一声,魂魄不知往那里去了。就是: 惊伤六叶连肝肺,吓坏三毛七孔心。 当下即忙打点金银宝玩,驮装停当,把家人来保、来旺叫到卧房中,悄悄吩咐,如此这般:“雇头口星夜上东京打听消息。不消到你陈亲家老爹下处。但有不好声色,取巧打点停当,速来回报。”又与了他二人二十两银子。绝早五更雇脚夫起程,上东京去了,不在话下。 西门庆通一夜不曾睡着,到次日早,吩咐来昭、贲四,把花园工程止住,各项匠人都且回去,不做了。每日将大门紧闭,家下人无事亦不许往外去。西门庆只在房里走来走去,忧上加忧,闷上加闷,如热地蜒蚰一般,把娶李瓶儿的勾当丢在九霄云外去了。吴月娘见他愁眉不展,面带忧容,只得宽慰他,说道:“他陈亲家那边为事,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不需焦愁如此。”西门庆道:“你妇人都知道些什么?陈亲家是我的亲家,女儿、女婿两个孽障搬来咱家住着,平昔街坊邻舍恼咱的极多,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打着羊驹驴战。倘有小人指搠,拔树寻根,你我身家不保。”正是:关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这里西门庆在家纳闷,不题。 且说李瓶儿等了一日两日,不见动静,一连使冯妈妈来了两遍,大门关得铁桶相似。等了半日,没一个人牙儿出来,竟不知怎的。看看到二十四日,李瓶儿又使冯妈妈送头面来,就请西门庆过去说话。叫门不开,立在对过房檐下等。少顷,只见玳安出来饮马,看见便问:“冯妈妈,你来做什么?”冯妈妈说:“你二娘使我送头面来,怎的不见动静?请你爹过去说话哩。”玳安道:“俺爹连日有些事儿,不得闲。你老人家还拿头面去,等我饮马回来,对俺爹说就是了。”冯妈妈道:“好哥哥,我这在里等着,你拿进头面去和你爹说去。你二娘那里好不恼我哩!”这玳安一面把马拴下,走到里边,半日出来道:“对爹说了,头面爹收下了,教你上覆二娘,再待几日儿,我爹出来往二娘那里说话。”这冯妈妈一直走来,回了妇人话。妇人又等了几日,看看五月将尽,六月初旬,朝思暮盼,音信全无,梦攘魂劳,佳期间阻。正是: 懒把蛾眉扫,羞将粉脸匀。满怀幽恨积,憔悴玉精神。 妇人盼不见西门庆来,每日茶饭顿减,精神恍惚。到晚夕,孤眠枕上展转踌蹰。忽听外边打门,仿佛见西门庆来到。妇人迎门笑接,携手进房,问其爽约之情,各诉衷肠之话。绸缪缱绻,彻夜欢娱。鸡鸣天晓,便抽身回去。妇人恍然惊觉,大呼一声,精魂已失。冯妈妈听见,慌忙进房来看。妇人说道:“西门他爹刚才出去,你关上门不曾?”冯妈妈道:“娘子想得心迷了,那里得大官人来?影儿也没有!”妇人自此梦境随邪,夜夜有狐狸假名抵姓,摄其精髓。渐渐形容黄瘦,饮食不进,卧床不起。冯妈妈向妇人说,请了大街口蒋竹山来看。其人年不上三十,生的五短身材,人物飘逸,极是轻浮狂诈。请入卧室,妇人则雾鬓云鬟,拥衾而卧,似不胜忧愁之状。茶汤已罢,丫鬟安放褥垫。竹山就床诊视脉息毕,因见妇人生有姿色,便开口说道:“学生适诊病源,娘子肝脉弦出寸口而洪大,厥阴脉出寸口久上鱼际,主六欲七情所致。阴阳交争,乍寒乍热,似有郁结于中而不遂之意也。似疟非疟,似寒非寒,白日则倦怠嗜卧,精神短少;夜晚神不守舍,梦与鬼交。若不早治,久而变为骨蒸之疾,必有属纩之忧矣。可惜,可惜!”妇人道:“有累先生,俯赐良剂。奴好了,重加酬谢。”竹山道:“学生无不用心,娘子若服了我的药,必然贵体全安。”说毕起身。这里送药金五星,使冯妈妈讨将药来。妇人晚间吃了药下去,夜里得睡,便不惊恐。渐渐饮食加添,起来梳头走动。那消数日,精神复旧。 一日,安排了一席酒肴,备下三两银子,使冯妈妈请过竹山来相谢。蒋竹山自从与妇人看病,怀觊觎之心已非一日。一闻其请,即具服而往。延之中堂,妇人盛妆出见,道了万福,茶汤两换,请入房中。酒肴已陈,麝兰香蔼。小丫鬟绣春在旁,描金盘内托出三两白金。妇人高擎玉盏,向前施礼,说道:“前日,奴家心中不好,蒙赐良剂,服之见效。今粗治了一杯水酒,请过先生来知谢知谢。”竹山道:“此是学生分内之事,理当措置,何必计较!”因见三两谢礼,说道:“这个学生怎么敢领?”妇人道:“些须微意,不成礼数,万望先生笑纳。”辞让了半日,竹山方才收了。妇人递酒,安下坐次。饮过三巡,竹山偷眼视妇人,粉妆玉琢,娇艳惊人,先用言以挑之,因道:“学生不敢动问,娘子青春几何?”妇人道:“奴虚度二十四岁。”竹山道:“似娘子这等妙年,生长深闺,处于富足,何事不遂,而前日有此郁结不足之病?”妇人听了,微笑道:“不瞒先生,奴因拙夫弃世,家事萧条,独自一身,忧愁思虑,何得无病!”竹山道:“原来娘子夫主殁了。多少时了?”妇人道:“拙夫从去岁十一月得伤寒病死了,今已八个月。”竹山道:“曾吃谁的药来?”妇人道:“大街上胡先生。”竹山道:“是那东街上刘太监房子住的胡鬼嘴儿?他又不是我太医院出身,知道什么脉,娘子怎的请他?”妇人道:“也是因街坊上人荐举请他来看。还是拙夫没命,不干他事。”竹山又道:“娘子也还有子女没有?”妇人道:“儿女俱无。”竹山道:“可惜娘子这般青春妙龄之际,独自孀居,又无所出,何不寻其别进之路?甘为幽闷,岂不生病!”妇人道:“奴近日也讲着亲事,早晚过门。”竹山便道:“动问娘子与何人作亲?”妇人道:“是县前开生药铺西门大官人。”竹山听了道:“苦哉,苦哉!娘子因何嫁他?学生常在他家看病,最知详细。此人专在县中包揽说事,广放私债,贩卖人口,家中丫头不算,大小五六个老婆,着紧打倘棍儿,稍不中意,就令媒人领出卖了。就是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娘子早是对我说,不然进入他家,如飞蛾投火一般,坑你上不上,下不下,那时悔之晚矣。况近日他亲家那边为事干连,在家躲避不出,房子盖的半落不合的,都丢下了。东京关下文书,坐落府县拿人。到明日他盖这房子,多是入官抄没的数儿。娘子没来由嫁他做甚?”一篇话把妇人说的闭口无言。况且许多东西丢在他家,寻思半晌,暗中跌脚:“嗔怪道一替两替请着他不来,他家中为事哩!”又见竹山语言活动,一团谦恭:“奴明日若嫁得恁样个人也罢了,不知他有妻室没有?”因说道:“既蒙先生指教,奴家感戴不浅,倘有甚相知人家,举保来说,奴无有个不依之理。”竹山乘机请问:“不知要何等样人家?学生打听的实,好来这里说。”妇人道:“人家到也不论大小,只要象先生这般人物的。”这蒋竹山不听便罢,听了此言,欢喜的满心痒,不知搔处,慌忙走下席来,双膝跪下告道:“不瞒娘子说,学生内帏失助,中馈乏人,鳏居已久,子息全无。倘蒙娘子垂怜,肯结秦晋之缘,足称平生之愿。学生虽衔环结草,不敢有忘。”妇人笑笑,以手携之,说道:“且请起,未审先生鳏居几时?贵庚多少?既要做亲,须得要个保山来说,方成礼数。”竹山又跪下哀告道:“学生行年二十九岁,正月二十七日卯时建生,不幸去年荆妻已故,家缘贫乏,实出寒微。今既蒙金诺之言,何用冰人之讲。”妇人笑道:“你既无钱,我这里有个妈妈姓冯,拉他做个媒证。也不消你行聘,择个吉日良时,招你进来,入门为赘。你意下若何?”这蒋竹山连忙倒身下拜:“娘子就如同学生重生父母,再长爹娘。夙世有缘,三生大幸矣!”一面两个在房中各递了一杯交欢酒,已成其亲事。竹山饮至天晚回家。 妇人这里与冯妈妈商议说:“西门庆如此这般为事,吉凶难保。况且奴家这边没人,不好了一场,险不丧了性命。为今之计,不如把这位先生招他进来,有何不可?”到次日,就使冯妈妈递信过去,择六月十八日大好日子,把蒋竹山倒踏门招进来,成其夫妻。过了三日,妇人凑了三百两银子,与竹山打开两间门面,店内焕然一新。初时往人家看病只是走,后来买了一匹驴儿骑着,在街上往来,不在话下。正是: 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第十八回 赂相府西门脱祸 见娇娘敬济销魂 词曰: 有个人人,海棠标韵,飞燕轻盈。酒晕潮红,羞蛾一笑生春。为伊无限伤心,更说甚巫山楚云!斗帐香销,纱窗月冷,着意温存。 话分两头。不说蒋竹山在李瓶儿家招赘,单表来保、来旺二人上东京打点,朝登紫陌,暮践红尘,一日到东京,进了万寿门,投旅店安歇。到次日,街前打听,只听见街谈巷议,都说兵部王尚书昨日会问明白,圣旨下来,秋后处决。止有杨提督名下亲族人等,未曾拿完,尚未定夺。来保等二人把礼物打在身边,急来到蔡府门首。旧时干事来了两遍,道路久熟,立在龙德街牌楼底下,探听府中消息。少顷,只见一个青衣人,慌慌打府中出来,往东去了。来保认得是杨提督府里亲随杨干办,待要叫住问他一声事情如何,因家主不曾吩咐,以此不言语,放过他去了。迟了半日,两个走到府门前,望着守门官深深唱个喏:“动问一声,太师老爷在家不在?”那守门官道:“老爷朝中议事未回。你问怎的?”来保又问道:“管家翟爷请出来,小人见见,有事禀白。”那官吏道:“管家翟叔也不在了。”来保见他不肯实说,晓得是要些东西,就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与他。那官吏接了便问:“你要见老爷,要见学士大爷?老爷便是大管家翟谦禀,大爷的事便是小管家高安禀,各有所掌。况老爷朝中未回,止有学士大爷在家。你有甚事,我替你请出高管家来,禀见大爷也是一般。”这来保就借情道:“我是提督杨爷府中,有事禀见。”官吏听了,不敢怠慢,进入府中。良久,只见高安出来。来保慌忙施礼,递上十两银子,说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同杨干办一路来见老爷讨信。因后边吃饭,来迟了一步,不想他先来了。所以不曾赶上。”高安接了礼物,说道:“杨干办只刚才去了,老爷还未散朝。你且待待,我引你再见见大爷罢。”一面把来保领到第二层大厅旁边,另一座仪门进去。坐北朝南三间敞厅,绿油栏杆,朱红牌额,石青镇地,金字大书天子御笔钦赐“学士琴堂”四字。 原来蔡京儿子蔡攸,也是宠臣,见为祥和殿学士兼礼部尚书、提点太乙宫使。来保在门外伺候,高安先入,说了出来,然后唤来保入见,当厅跪下。蔡攸深衣软巾,坐于堂上,问道:“你是那里来的?”来保禀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家陈洪的家人,同府中杨干办来禀见老爷讨信。不想杨干办先来见了,小人赶来后见。”因向袖中取出揭帖递上。蔡攸见上面写着“白米五百石”,叫来保近前说道:“蔡老爷亦因言官论列,连日回避。阁中之事并昨日三法司会问,都是右相李爷秉笔。杨老爷的事,昨日内里有消息出来,圣上宽恩,另有处分了。其手下用事有名人犯,待查明问罪。你还到李爷那里去说。”来保只顾磕头道:“小的不认的李爷府中,望爷怜悯,看家杨老爷分上。”蔡攸道:“你去到天汉桥边北高坡大门楼处,问声当朝右相、资政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讳邦彦的你李爷,谁是不知道!也罢,我这里还差个人同你去。”即令祗候官呈过一缄,使了图书,就差管家高安同去见李爷,如此替他说。 那高安承应下了,同来保去了府门,叫了来旺,带着礼物,转过龙德街,迳到天汉桥李邦彦门首。正值邦彦朝散才来家,穿大红绉纱袍,腰系玉带,送出一位公卿上轿而去,回到厅上,门吏禀报说:“学士蔡大爷差管家来见。”先叫高安进去说了回话,然后唤来保、来旺进见,跪在厅台下。高安就在旁边递了蔡攸封缄,并礼物揭帖,来保下边就把礼物呈上。邦彦看了说道:“你蔡大爷分上,又是你杨老爷亲,我怎么好受此礼物?况你杨爷,昨日圣心回动,已没事。但只手下之人,科道参语甚重,一定问发几个。”即令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的那几个名字与他瞧。上面写着:“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班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府掾韩宗仁、赵弘道,班头刘成,亲党陈洪、西门庆、胡四等,皆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魍魉,或置之典刑,以正国法。”来保见了,慌的只顾磕头,告道:“小人就是西门庆家人,望老爷开天地之心,超生性命则个!”高安又替他跪禀一次。邦彦见五百两金银,只买一个名字,如何不做分上?即令左右抬书案过来,取笔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作贾廉,一面收上礼物去。邦彦打发来保等出来,就拿回帖回学士,赏了高安、来保、来旺一封五两银子。 来保路上作辞高管家,回到客店,收拾行李,还了房钱,星夜回清河县。来家见西门庆,把东京所干的事,从头说了一遍。西门庆听了,如提在冷水盆内,对月娘说:“早时使人去打点,不然怎了!”正是,这回西门庆性命有如── 落日已沉西岭外,却被扶桑唤出来。 于是一块石头方才落地。过了两日,门也不关了,花园照旧还盖,渐渐出来街上走动。 一日,玳安骑马打狮子街过,看见李瓶儿门首开个大生药铺,里边堆着许多生熟药材。朱红小柜,油漆牌匾,吊着幌子,甚是热闹。归来告与西门庆说──还不知招赘蒋竹山一节,只说:“二娘搭了个新伙计,开了个生药铺。”西门庆听了,半信不信。 一日,七月中旬,金风淅淅,玉露泠泠。西门庆正骑马街上走着,撞见应伯爵、谢希大。两人叫住,下马唱喏,问道:“哥,一向怎的不见?兄弟到府上几遍,见大门关着,又不敢叫,整闷了这些时。端的哥在家做甚事?嫂子娶进来不曾?也不请兄弟们吃酒。”西门庆道:“不好告诉的。因舍亲陈宅那边为些闲事,替他乱了几日。亲事另改了日期了。”伯爵道:“兄弟们不知哥吃惊。今日既撞遇哥,兄弟二人肯空放了?如今请哥同到里边吴银姐那里吃三杯,权当解闷。”不由分说,把西门庆拉进院中来。正是: 高榭樽开歌妓迎,漫夸解语一含情。纤手传杯分竹叶,一帘秋水浸桃笙。 当日西门庆被二人拉到吴银儿家,吃了一日酒。到日暮时分,已带半酣,才放出来。打马正走到东街口上,撞见冯妈妈从南来,走得甚慌。西门庆勒住马,问道:“你那里去?”冯妈妈道:“二娘使我往门外寺里鱼篮会,替过世二爷烧箱库去来。”西门庆醉中道:“你二娘在家好么?我明日和他说话去。”冯妈妈道:“还问什么好?把个见见成成做熟了饭的亲事,吃人掇了锅儿去了。”西门庆听了失声惊问道:“莫不他嫁人去了?”冯妈妈道:“二娘那等使老身送过头面,往你家去了几遍不见你,大门关着。对大官儿说进去,教你早动身,你不理。今教别人成了,你还说甚的?”西门庆问:“是谁?”冯妈妈悉把半夜三更妇人被狐狸缠着,染病看看至死,怎的请了蒋竹山来看,吃了他的药怎的好了,某日怎的倒踏门招进来,成其夫妇,见今二娘拿出三百两银子与他开了生药铺,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气的在马上只是跌脚,叫道:“苦哉!你嫁别人,我也不恼,如何嫁那矮王八!他有什么起解?”于是一直打马来家。 刚下马进仪门,只见吴月娘、孟玉楼、潘金莲并西门大姐四个,在前厅天井内月下跳马索儿耍子。见西门庆来家,月娘、玉楼、大姐三个都往后走了。只有金莲不去,且扶着庭柱兜鞋,被西门庆带酒骂道:“淫妇们闲的声唤,平白跳什么百索儿?”赶上金莲踢了两脚。走到后边,也不往月娘房中去脱衣裳,走在西厢一间书房内,要了铺盖,那里宿歇。打丫头,骂小,只是没好气。众妇人同站在一处,都甚是着恐,不知是那缘故。吴月娘埋怨金莲:“你见他进门有酒了,两三步叉开一边便了。还只顾在跟前笑成一块,且提鞋儿,却教他蝗虫蚂蚱一例都骂着。”玉楼道:“骂我们也罢,如何连大姐姐也骂起淫妇来了?没槽道的行货子!”金莲接过来道:“这一家子只是我好欺负的!一般三个人在这里,只踢我一个儿。那个偏受用着什么也怎的?”月娘就恼了,说道:“你头里何不叫他连我踢不是?你没偏受用,谁偏受用?恁的贼不识高低货!我到不言语,你只顾嘴头子哗哩〔口薄〕喇的!”金莲见月娘恼了,便把话儿来摭,说道:“姐姐,不是这等说。他不知那里因着什么头由儿,只拿我煞气。要便睁着眼望着俺叫,千也要打个臭死,万也要打个臭死!”月娘道:“谁教你只要嘲他来?他不打你,却打狗不成!”玉楼道:“大姐姐,且叫小来问他声,今日在谁家吃酒来?早晨好好出去,如何来家恁个腔儿!”不一时,把玳安叫到跟前,月娘骂道:“贼囚根子!你不实说,教大小来拷打你和平安儿,每人都是十板。”玳安道:“娘休打,待小的实说了罢。爹今日和应二叔们都在院里吴家吃酒,散了来在东街口上,撞遇冯妈妈,说花二娘等爹不去,嫁了大街住的蒋太医了。爹一路上恼的要不的。”月娘道:“信那没廉耻的歪淫妇,浪着嫁了汉子,来家拿人煞气。”玳安道:“二娘没嫁蒋太医,把他倒踏门招进去了。如今二娘与他本钱,开了好不兴的生药铺。我来家告爹说,爹还不信。”孟玉楼道:“论起来,男子汉死了多少时儿?服也还未满,就嫁人,使不得的!”月娘道:“如今年程,论的什么使的使不的。汉子孝服未满,浪着嫁人的,才一个儿?淫妇成日和汉子酒里眠酒里卧的人,他原守的什么贞节!”看官听说:月娘这一句话,一棒打着两个人──孟玉楼与潘金莲都是孝服不曾满再醮人的,听了此言,未免各人怀着惭愧归房,不在话下。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却说西门庆当晚在前边厢房睡了一夜。到次日早,把女婿陈敬济安在他花园中,同贲四管工记帐,换下来招教他看守大门。西门大姐白日里便在后边和月娘众人一处吃酒,晚夕归到前边厢房中歇。陈敬济每日只在花园中管工,非呼唤不敢进入中堂,饮食都是内里小拿出来吃。所以西门庆手下这几房妇人都不曾见面。一日,西门庆不在家,与提刑所贺千户送行去了。月娘因陈敬济一向管工辛苦,不曾安排一顿饭儿酬劳他,向孟玉楼、李娇儿说:“待要管,又说我多揽事;我待欲不管,又看不上。人家的孩儿在你家,每日早起睡晚,辛辛苦苦,替你家打勤劳儿,那个与心知慰他一知慰儿也怎的?”玉楼道:“姐姐,你是个当家的人,你不上心谁上心!”月娘于是吩咐厨下,安排了一桌酒肴点心,午间请陈敬济进来吃一顿饭。这陈敬济撇了工程教贲四看管,迳到后边参见月娘,作揖毕,旁边坐下。小玉拿茶来吃了,安放桌儿,拿蔬菜按酒上来。月娘道:“姐夫每日管工辛苦,要请姐夫进来坐坐,白不得个闲。今日你爹不在家,无事,治了一杯水酒,权与姐夫酬劳。”敬济道:“儿子蒙爹娘抬举,有甚劳苦,这等费心!”月娘陪着他吃了一回酒。月娘使小玉:“请大姑娘来这里坐。”小玉道:“大姑娘使着手,就来。”少顷,只听房中抹得牌响。敬济便问:“谁人抹牌?”月娘道:“是大姐与玉箫丫头弄牌。”敬济道:“你看没分晓,娘这里呼唤不来,且在房中抹牌。”一不时,大姐掀帘子出来,与他女婿对面坐下,一周饮酒。月娘便问大姐:“陈姐夫也会看牌不会?”大姐道:“他也知道些香臭儿。”月娘只知敬济是志诚的女婿,却不道这小伙子儿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拆牌道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正是: 自幼乖滑伶俐,风流博浪牢成。爱穿鸭绿出炉银,双陆象棋帮衬。琵琶笙筝箫管,弹丸走马员情。只有一件不堪闻:见了佳人是命。 月娘便道:“既是姐夫会看牌,何不进去咱同看一看?”敬济道:“娘和大姐看罢,儿子却不当。”月娘道:“姐夫至亲间,怕怎的?”一面进入房中,只见孟玉楼正在床上铺茜红毡看牌,见敬济进来,抽身就要走。月娘道:“姐夫又不是别人,见个礼儿罢。”向敬济道:“这是你三娘哩。”那敬济慌忙躬身作揖,玉楼还了万福。当下玉楼、大姐三人同抹,敬济在旁边观看。抹了一回,大姐输了下来,敬济上来又抹。玉楼出了个天地分;敬济出了个恨点不到;吴月娘出了个四红沉八不就,双三不搭两么儿,和儿不出,左来右去配不着色头。只见潘金莲掀帘子进来,银丝〔髟狄〕髻上戴着一头鲜花儿,笑嘻嘻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陈姐夫在这里。”慌的陈敬济扭颈回头,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正是:五百年冤家相遇,三十年恩爱一旦遭逢。月娘道:“此是五娘,姐夫也只见个长礼儿罢。”敬济忙向前深深作揖,金莲一面还了万福。月娘便道:“五姐你来看,小雏儿倒把老鸦子来赢了。”这金莲近前一手扶着床护炕儿,一只手拈着白纱团扇儿,在旁替月娘指点道:“大姐姐,这牌不是这等出了,把双三搭过来,却不是天不同和牌?还赢了陈姐夫和三姐姐。”众人正抹牌在热闹处,只见玳安抱进毡包来,说:“爹来家了。”月娘连忙撺掇小玉送姐夫打角门出去了。 西门庆下马进门,先到前边工上观看了一遍,然后踅到潘金莲房中来。金莲慌忙接着,与他脱了衣裳,说道:“你今日送行去来的早。”西门庆道:“提刑所贺千户新升新平寨知寨,合卫所相知都郊外送他来,拿帖儿知会我,不好不去的。”金莲道:“你没酒,教丫鬟看酒来你吃。”不一时,放了桌儿饮酒,菜蔬都摆在面前。饮酒中间,因说起后日花园卷棚上梁,约有许多亲朋都要来递果盒酒挂红,少不得叫厨子置酒管待。说了一回,天色已晚。春梅掌灯归房,二人上床宿歇。西门庆因起早送行,着了辛苦,吃了几杯酒就醉了。倒下头鼾睡如雷,〔鼻句〕〔鼻句〕不醒。那时正值七月二十头天气,夜间有些余热,这潘金莲怎生睡得着?忽听碧纱帐内一派蚊雷,不免赤着身子起来,执烛满帐照蚊。照一个,烧一个。回首见西门庆仰卧枕上,睡得正浓,摇之不醒。其腰间那话,带着托子,累垂伟长,不觉淫心辄起,放下烛台,用纤手扪弄。弄了一回,蹲下身去,用口吮之。吮来吮去,西门庆醒了,骂道:“怪小淫妇儿,你达达睡睡,就掴〔昆〕死了。”一面起来,坐在枕上,亦发叫他在下尽着吮咂;又垂首玩之,以畅其美。正是:怪底佳人风性重,夜深偷弄紫箫吹。又有蚊子双关《踏莎行》词为证: 我爱他身体轻盈,楚腰腻细。行行一派笙歌沸。黄昏人未掩朱扉,潜身撞入纱厨内。款傍香肌,轻怜玉体。嘴到处,胭脂记。耳边厢造就百般声,夜深不肯教人睡。 妇人顽了有一顿饭时,西门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春梅筛酒过来,在床前执壶而立。将烛移在床背板上,教妇人马爬在他面前,那话隔山取火,托入牡中,令其自动,在上饮酒取乐。妇人骂道:“好个刁钻的强盗!从几时新兴出来的例儿,怪剌剌教丫头看答着,什么张致!”西门庆道:“我对你说了罢,当初你瓶姨和我常如此干,叫他家迎春在旁执壶斟酒,到好耍子。”妇人道:“我不好骂出来的,什么瓶姨鸟姨,题那淫妇做甚,奴好心不得好报。那淫妇等不的,浪着嫁汉子去了。你前日吃了酒来家,一般的三个人在院子里跳百索儿,只拿我煞气,只踢我一个儿,倒惹的人和我辨了回子嘴。想起来,奴是好欺负的!”西门庆问道:“你与谁辨嘴来?”妇人道:“那日你便进来了,上房的好不和我合气,说我在他跟前顶嘴来,骂我不识高低的货。我想起来为什么?养虾蟆得水虫儿病,如今倒教人恼我!”西门庆道:“不是我也不恼,那日应二哥他们拉我到吴银儿家,吃了酒出来,路上撞见冯妈妈子,这般告诉我,把我气了个立睁。若嫁了别人,我到罢了。那蒋太医贼矮忘八,那花大怎不咬下他下截来?他有什么起解?招他进去,与他本钱,教他在我眼面前开铺子,大剌剌的做买卖!”妇人道:“亏你脸嘴还说哩!奴当初怎么说来?先下米儿先吃饭。你不听,只顾来问大姐姐。常言:信人调,丢了瓢。你做差了,你埋怨那个?”西门庆被妇人几句话,冲得心头一点火起,云山半壁通红,便道:“你由他,教那不贤良的淫妇说去。到明日休想我理他!”看官听说:自古谗言罔行,君臣、父子、夫妇、昆弟之间,皆不能免。饶吴月娘恁般贤淑,西门庆听金莲衽席睥睨之间言,卒致于反目,其他可不慎哉!自是以后,西门庆与月娘尚气,彼此觌面,都不说话。月娘随他往那房里去,也不管他;来迟去早,也不问他;或是他进房中取东取西,只教丫头上前答应,也不理他。两个都把心冷淡了。正是: 前车倒了千千辆,后车到了亦如然。分明指与平川路,却把忠言当恶言。 且说潘金莲自西门庆与月娘尚气之后,见汉子偏听,以为得志。每日抖擞着精神,妆饰打扮,希宠市爱。因为那日后边会着陈敬济一遍,见小伙儿生的乖猾伶俐,有心也要勾搭他。但只畏惧西门庆,不敢下手。只等西门庆往那里去,便使了丫鬟叫进房中,与他茶水吃,常时两个下棋做一处。一日西门庆新盖卷棚上梁,亲友挂红庆贺,递果盒。许多匠作,都有犒劳赏赐。大厅上管待客官,吃到午晌,人才散了。西门庆因起得早,就归后边睡去了。陈敬济走来金莲房中讨茶吃。金莲正在床上弹弄琵琶,道:“前边上梁,吃了这半日酒,你就不曾吃些什么,还来我屋里要茶吃?”敬济道:“儿子不瞒你老人家说,从半夜起来,乱了这一五更,谁吃什么来!”妇人问道:“你爹在那里?”敬济道:“爹后边睡去了。”妇人道:“你既没吃什么,”叫春梅:“拣〔米女〕里拿我吃的那蒸酥果馅饼儿来,与你姐夫吃。”这小伙儿就在他炕桌儿上摆着四碟小菜,吃着点心。因见妇人弹琵琶,戏问道:“五娘,你弹的甚曲儿?怎不唱个儿我听。”妇人笑道:“好陈姐夫,奴又不是你影射的,如何唱曲儿你听?我等你爹起来,看我对你爹说不说!”那敬济笑嘻嘻,慌忙跪着央及道:“望乞五娘可怜见,儿子再不敢了!”那妇人笑起来了。自此这小伙儿和这妇人日近日亲,或吃茶吃饭,穿房入屋,打牙犯嘴,挨肩擦背,通不忌惮。月娘托以儿辈,放这样不老实的女婿在家,自家的事却看不见。正是: 只晓采花成酿蜜,不知辛苦为谁甜。第十九回 草里蛇逻打蒋竹山 李瓶儿情感西门庆 诗曰: 人靡不有初,想君能终之。别来历年岁,旧恩何可期。重新而忘故,君子所犹讥。寄身虽在远,岂忘君须臾。既厚不为薄,想君时见思。 话说西门庆起盖花园卷棚,约有半年光阴,装修油漆完备,前后焕然一新。庆房的整吃了数日酒,俱不在话下。 一日,八月初旬,与夏提刑做生日,在新买庄上摆酒。叫了四个唱的、一起乐工、杂耍步戏。西门庆从巳牌时分,就骑马去了。吴月娘在家,整置了酒肴细果,约同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大姐、潘金莲众人,开了新花园门游赏。里面花木庭台,一望无际,端的好座花园。但见: 正面丈五高,周围二十板。当先一座门楼,四下几间台榭。假山真水,翠竹苍松。高而不尖谓之台,巍而不峻谓之榭。四时赏玩,各有风光:春赏燕游堂,桃李争妍;夏赏临溪馆,荷莲斗彩;秋赏叠翠楼,黄菊舒金;冬赏藏春阁,白梅横玉。更有那娇花笼浅径,芳树压雕栏,弄风杨柳纵蛾眉,带雨海棠陪嫩脸。燕游堂前,灯光花似开不开;藏春阁后,白银杏半放不放。湖山侧才绽金钱,宝槛边初生石笋。翩翩紫燕穿帘幕,呖呖黄莺度翠阴。也有那月窗雪洞,也有那水阁风亭。木香棚与荼蘼架相连,千叶桃与三春柳作对。松墙竹径,曲水方池,映阶蕉棕,向日葵榴。游渔藻内惊人,粉蝶花间对舞。正是:芍药展开菩萨面,荔枝擎出鬼王头。 当下吴月娘领着众妇人,或携手游芳径之中,或斗草坐香茵之上。一个临轩对景,戏将红豆掷金鳞;一个伏槛观花,笑把罗纨惊粉蝶。月娘于是走在一个最高亭子上,名唤卧云亭,和孟玉楼、李娇儿下棋。潘金莲和西门大姐、孙雪娥都在玩花楼望下观看。见楼前牡丹花畔,芍药圃、海棠轩、蔷薇架、木香棚,又有耐寒君子竹、欺雪大夫松。端的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春之景。观之不足,看之有余。不一时摆上酒来,吴月娘居上,李娇儿对席,两边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西门大姐,各依序而坐。月娘道:“我忘了请姐夫来坐坐。”一面使小玉:“前边快请姑夫来。”不一时,敬济来到,头上天青罗帽,身穿紫绫深衣,脚下粉头皂靴,向前作揖,就在大姐跟前坐下。传杯换盏,吃了一回酒,吴月娘还与李娇儿、西门大姐下棋。孙雪娥与孟玉楼却上楼观看。惟有金莲,且在山子前花池边,用白纱团扇扑蝴蝶为戏。不妨敬济悄悄在他背后戏说道:“五娘,你不会扑蝴蝶儿,等我替你扑。这蝴蝶儿忽上忽下心不定,有些走滚。”那金莲扭回粉颈,斜瞅了他一眼,骂道:“贼短命,人听着,你待死也!我晓得你也不要命了。”那敬济笑嘻嘻扑近他身来,搂他亲嘴。被妇人顺手只一推,把小伙儿推了一交。却不想玉楼在玩花楼远远瞧见,叫道:“五姐,你走这里来,我和你说话。”金莲方才撇了敬济,上楼去了。原来两个蝴蝶到没曾捉得住,到订了燕约莺期,则做了蜂须花嘴。正是: 狂蜂浪蝶有时见,飞入梨花没寻处。 敬济见妇人去了,默默归房,心中怏怏不乐。口占《折桂令》一词,以遣其闷: 我见他斜戴花枝,朱唇上不抹胭脂,似抹胭脂。前日相逢,似有私情,未见私情。欲见许,何曾见许!似推辞,本是不推辞。约在何时?会在何时?不相逢,他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 且不说吴月娘等在花园中饮酒。单表西门庆从门外夏提刑庄子上吃了酒回家,打南瓦子巷里头过。平昔在三街两巷行走,捣子们都认的──宋时谓之捣子,今时俗呼为光棍。内中有两个,一名草里蛇鲁华,一名过街鼠张胜,常受西门庆资助,乃鸡窃狗盗之徒。西门庆见他两个在那里耍钱,就勒住马,上前说话。二人连忙走到跟前,打个半跪道:“大官人,这咱晚往那里去来?”西门庆道:“今日是提刑所夏老爹生日,门外庄上请我们吃了酒来。我有一椿事央烦你们,依我不依?”二人道:“大官人没的说,小人平昔受恩甚多,如有使令,虽赴汤蹈火,万死何辞!”西门庆道:“既是恁说,明日来我家,我有话吩咐你。”二人道:“那里等的到明日!你老人家说与小人罢,端的有什么事?”西门庆附耳低言,便把蒋竹山要了李瓶儿之事说了一遍:“只要你弟兄二人替我出这口气儿便了!”因在马上搂起衣底顺袋中,还有四五两碎银子,都倒与二人。便道:“你两个拿去打酒吃。只要替我干得停当,还谢你二人。”鲁华那里肯接,说道:“小人受你老人家恩还少哩!我只道教俺两个往东洋大海里拔苍龙头上角,西华岳山中取猛虎口中牙,便去不的,这些小之事,有何难哉!这个银两,小人断不敢领。”西门庆道:“你不收,我也不央及你了。”教玳安接了银子,打马就走。又被张胜拦住说:“鲁华,你不知他老人家性儿?你不收,恰似咱每推脱的一般。”一面接了银子,扒到地下磕了头,说道:“你老人家只顾家里坐着,不消两日,管情稳〔日〕〔日〕教你笑一声。”张胜道:“只望大官人到明日,把小人送与提刑夏老爹那里答应,就勾了小人了。”西门庆道:“这个不打紧。”后来西门庆果然把张胜送在守备府做了个亲随。此系后事,表过不题。那两个捣子,得了银子,依旧耍钱去了。 西门庆骑马来家,已是日西时分。月娘等众人,听见他进门,都往后边去了,只有金莲在卷棚内看收家活。西门庆不往后边去,迳到花园里来,见妇人在亭子上收家伙,便问:“我不在,你在这里做什么来?”金莲笑道:“俺们今日和大姐姐开门看了看,谁知你来的恁早。”西门庆道:“今日夏大人费心,庄子上叫了四个唱的,只请了五位客到。我恐怕路远,来的早。”妇人与他脱了衣裳,因说道:“你没酒,教丫头看酒来你吃。”西门庆吩咐春梅:“把别的菜蔬都收下去,只留下几碟细果子儿,筛一壶葡萄酒来我吃。”坐在上面椅子上,因看见妇人上穿沉香色水纬罗对襟衫儿,五色绉纱眉子,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儿,裙边大红段子白绫高低鞋儿。头上银丝〔髟狄〕髻,金镶分心翠梅钿儿,云鬓簪着许多花翠。越显得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不觉淫心辄起,搀着他两只手儿,搂抱在一处亲嘴。不一时,春梅筛上酒来,两个一递一口儿饮酒咂舌。妇人一面抠起裙子,坐在身上,噙酒哺在他口里,然后纤手拈了一个鲜莲蓬子,与他吃。西门庆道:“涩剌剌的,吃他做什么?”妇人道:“我的儿,你就吊了造化了,娘手里拿的东西儿你不吃!”又口中噙了一粒鲜核桃仁儿,送与他,才罢了。西门庆又要玩弄妇人的胸乳。妇人一面摊开罗衫,露出美玉无瑕、香馥馥的酥胸,紧就就的香乳。揣摸良久,用口舐之,彼此调笑,曲尽“于飞”。 西门庆乘着欢喜,向妇人道:“我有一件事告诉你,到明日,教你笑一声。你道蒋太医开了生药铺,到明日管情教他脸上开果子铺来。”妇人便问怎么缘故。西门庆悉把今日门外撞遇鲁、张二人之事,告诉了一遍。妇人笑道:“你这个众生,到明日不知作多少罪业。”又问:“这蒋太医,不是常来咱家看病的么?我见他且是谦恭,见了人把头只低着,可怜见儿的,你这等做作他!”西门庆道:“你看不出他。你说他低着头儿,他专一看你的脚哩。”妇人道:“汗邪的油嘴!他可可看人家老婆的脚?我不信,他一个文墨人儿,也干这个营生?”西门庆道:“你看他迎面儿,就误了勾当,单爱外装老成内藏奸诈。”两个说笑了一回,不吃酒了,收拾了家活,归房宿歇,不在话下。 却说李瓶儿招赘了蒋竹山,约两月光景。初时蒋竹山图妇人喜欢,修合了些戏药,买了些景东人事、美女想思套之类,实指望打动妇人。不想妇人在西门庆手里狂风骤雨经过的,往往干事不称其意,渐生憎恶,反被妇人把淫器之物,都用石砸的稀碎丢掉了。又说:“你本虾鳝,腰里无力,平白买将这行货子来戏弄老娘!把你当块肉儿,原来是个中看不中吃腊枪头,死王八!”常被妇人半夜三更赶到前边铺子里睡。于是一心只想西门庆,不许他进房。每日〔耳吉〕聒着算帐,查算本钱。 这竹山正受了一肚气,走在铺子小柜里坐的,只见两个人进来,吃的浪浪跄跄,楞楞睁睁,走在凳子上坐下。先是一个问道:“你这铺中有狗黄没有?”竹山笑道:“休要作戏。只有牛黄,那有狗黄?”又问:“没有狗黄,你有冰灰也罢,拿来我瞧,我要买你几两。”竹山道:“生药行只有冰片,是南海波斯国地道出的,那讨冰灰来?”那一个说道:“你休问他,量他才开了几日铺子,那里有这两椿药材?只与他说正经话罢。蒋二哥,你休推睡里梦里。你三年前死了娘子儿,问这位鲁大哥借的那三十两银子,本利也该许多,今日问你要来了。俺们才进门就先问你要,你在人家招赘了,初开了这个铺子,恐怕丧了你行止,显的俺们没阴骘了。故此先把几句风话来教你认范。你不认范,他这银子你少不得还他。”竹山听了,吓了个立睁,说道:“我并没有借他什么银子。”那人道:“你没借银,却问你讨?自古苍蝇不钻那没缝的蛋,快休说此话!”竹山道:“我不知阁下姓甚名谁,素不相识,如何来问我要银子?”那人道:“蒋二哥,你就差了!自古于官不贫,赖债不富。想着你当初不得地时,串铃儿卖膏药,也亏了这位鲁大哥扶持,你今日就到这田地来。”这个人道:“我便姓鲁,叫做鲁华,你某年借了我三十两银子,发送妻小,本利该我四十八两,少不的还我。”竹山慌道:“我那里借你银子来?就借你银子,也有文书保人。”张胜道:“我张胜就是保人。”因向袖中取出文书,与他照了照。把竹山气的脸腊查也似黄了,骂道:“好杀才狗男女!你是那里捣子,走来吓诈我!”鲁华听了,心中大怒,隔着小柜,飕的一拳去,早飞到竹山面门上,就把鼻子打歪在半边,一面把架上药材撒了一街。竹山大骂:“好贼捣子!你如何来抢夺我货物?”因叫天福儿来帮助,被鲁华一脚踢过一边,那里再敢上前。张胜把竹山拖出小柜来,拦住鲁华手,劝道:“鲁大哥,你多日子也耽待了,再宽他两日儿,教他凑过与你便了。蒋二哥,你怎么说?”竹山道:“我几时借他银子来?就是问你借的,也等慢慢好讲,如何这等撒野?”张胜道:“蒋二哥,你这回吃了橄榄灰儿──回过味来了。你若好好早这般,我教鲁大哥饶让你些利钱儿,你便两三限凑了还他,才是话。你如何把硬话儿不认,莫不人家就不问你要罢?”那竹山听了道:“气杀我,我和他见官去!谁借他什么钱来!”张胜道:“你又吃了早酒了!”不提防鲁华又是一拳,仰八叉跌了一交,险不倒栽入洋沟里,将发散开,巾帻都污浊了。竹山大叫“青天白日”起来,被保甲上来,都一条绳子拴了。李瓶儿在房中听见外边人嚷,走来帘下听觑,见地方拴的竹山去了,气的个立睁。使出冯妈妈来,把牌面幌子都收了。街上药材,被人抢了许多。一面关闭了门户,家中坐的。 早有人把这件事报与西门庆知道,即差人吩咐地方,明日早解提刑院。这里又拿帖子,对夏大人说了。次日早,带上人来,夏提刑升厅,看了地方呈状,叫上竹山去,问道:“你是蒋文蕙?如何借了鲁华银子不还,反行毁打他?甚情可恶!”竹山道:“小人通不认的此人,并没借他银子。小人以理分说,他反不容,乱行踢打,把小人货物都抢了。”夏提刑便叫鲁华:“你怎么说?”鲁华道:“他原借小的银两,发送丧妻,至今三年,延挨不还。小的今日打听他在人家招赘,做了大买卖,问他理讨,他倒百般辱骂小的,说小的抢夺他的货物。见有他借银子的文书在此,这张胜就是保人,望爷察情。”一面怀中取出文契,递上去。夏提刑展开观看,写道: 立借票人蒋文蕙,系本县医生,为因妻丧,无钱发送,凭保人张胜,借到鲁华名下白银三十两,月利三分,入手用度。约至次年,本利交还,不致少欠。恐后无凭,立此借票存照。 夏提刑看了,拍案大怒道:“可又来,见有保人、借票,还这等抵赖。看这咬文嚼字模样,就象个赖债的。”喝令左右:“选大板,拿下去着实打。”当下三、四个人,不由分说,拖翻竹山在地,痛责三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面差两个公人,拿着白牌,押蒋竹山到家,处三十两银子交还鲁华。不然,带回衙门收监。 那蒋竹山打的两腿剌八着,走到家哭哭啼啼哀告李瓶儿,问他要银子,还与鲁华。又被妇人哕在脸上,骂道:“没羞的忘八,你递什么银子在我手里,问我要银子?我早知你这忘八砍了头是个债椿,就瞎了眼也不嫁你这中看不中吃的忘八!”那四个人听见屋里嚷骂,不住催逼叫道:“蒋文蕙既没银子,不消只管挨迟了,趁早到衙门回话去罢。”竹山一面出来安抚了公人,又去里边哀告妇人。直蹶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说道:“你只当积阴骘,四山五舍斋佛布施这三十两银子罢!不与这一回去,我这烂屁股上怎禁的拷打?就是死罢了。”妇人不得已拿出三十两雪花银子与他,当官交与鲁华,扯碎了文书,方才完事。 这鲁华、张胜得了三十两银子,迳到西门庆家回话。西门庆留在卷棚下,管待二人酒饭。把前事告诉了一遍。西门庆满心大喜说:“二位出了我这口气,足勾了。”鲁华把三十两银子交与西门庆,西门庆那里肯收:“你二人收去,买壶酒吃,就是我酬谢你了。后头还有事相烦。”二人临起身谢了又谢,拿着银子,自行耍钱去了。正是: 常将压善欺良意,权作尤云〔歹带〕雨心。 却说蒋竹山提刑院交了银子,归到家中。妇人那里容他住,说道:“只当奴害了汗病,把这三十两银子问你讨了药吃了。你趁早与我搬出去罢!再迟些时,连我这两间房子,尚且不勾你还人!”这蒋竹山只知存身不住,哭哭啼啼,忍着两腿疼,自去另寻房儿。但是妇人本钱置的货物都留下,把他原旧的药材、药碾、药筛、药箱之物,即时催他搬去,两个就开交了。临出门,妇人还使冯妈妈舀了一盆水,赶着泼去,说道:“喜得冤家离眼睛!”当日打发了竹山出门。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又打听得他家中没事,心中甚是懊悔。每日茶饭慵餐,娥眉懒画,把门儿倚遍,眼儿望穿,白盼不见一个人儿来。正是: 枕上言犹在,于今恩爱沦。房中人不见,无语自消魂。 不说妇人思想西门庆,单表一日玳安骑马打门首经过,看见妇人大门关着,药铺不开,静落落的,归来告诉与西门庆。西门庆道:“想必那矮忘八打重了,在屋里睡哩,会胜也得半个月出不来做买卖。”遂把这事情丢下了。一日,八月十五日,吴月娘生日,家中有许多堂客来,在大厅上坐。西门庆因与月娘不说话,一迳来院中李桂姐家坐的,吩咐玳安:“早回马去罢,晚上来接我。”旋邀了应伯爵、谢希大来打双陆。那日桂卿也在家,姐妹两个陪侍劝酒。良久,都出来院子内投壶耍子。玳安约至日西时分,勒马来接。西门庆正在后边出恭,见了玳安问:“家中无事?”玳安道:“家中没事。大厅上堂客都散了,止有大妗子与姑奶奶众人,大娘邀的后边去了。今日狮子街花二娘那里,使了老冯与大娘送生日礼来:四盘羹果、两盘寿桃面、一匹尺头,又与大娘做了一双鞋。大娘与了老冯一钱银子,说爹不在家了。也没曾请去。”西门庆因见玳安脸红红的,便问:“你那里吃酒来?”玳安道:“刚才二娘使冯妈妈叫了小的去,与小的酒吃。我说不吃酒,强说着叫小的吃了两钟,就脸红起来。如今二娘到悔过来,对着小的好不哭哩。前日我告爹说,爹还不信。从那日提刑所出来,就把蒋太医打发去了。二娘甚是懊悔,一心还要嫁爹,比旧瘦了好些儿,央及小的好歹请爹过去,讨爹示下。爹若吐了口儿,还教小的回他一声。”西门庆道:“贼贱淫妇,既嫁汉子去罢了,又来缠我怎的?既是如此,我也不得闲去。你对他说,什么下茶下礼,拣个好日子,抬了那淫妇来罢。”玳安道:“小的知道了。他那里还等着小的去回他话哩,教平安、画童儿这里伺候爹就是了。”西门庆道:“你去,我知道了。”这玳安出了院门,一直走到李瓶儿那里,回了妇人话。妇人满心欢喜,说道:“好哥哥,今日多累你对爹说,成就了此事。”于是亲自下厨整理蔬菜,管待玳安,说道:“你二娘这里没人,明日好歹你来帮扶天福儿,着人搬家伙过去。”次日雇了五六副扛,整抬运四五日。西门庆也不对吴月娘说,都堆在新盖的玩花楼上。择了八月二十日,一顶大轿,一匹段子红,四对灯笼,派定玳安、平安、画童、来兴四个跟轿,约后晌时分,方娶妇人过门。妇人打发两个丫鬟,教冯妈妈领着先来了,等的回去,方才上轿。把房子交与冯妈妈、天福儿看守。 西门庆那日不往那里去,在家新卷棚内,深衣幅巾坐的,单等妇人进门。妇人轿子落在大门首,半日没个人出去迎接。孟玉楼走来上房,对月娘说:“姐姐,你是家主,如今他已是在门首,你不去迎接迎接儿,惹的他爹不怪?他爹在卷棚内坐着,轿子在门首这一日了,没个人出去,怎么好进来的?”这吴月娘欲待出去接他,心中恼,又不下气;欲待不出去,又怕西门庆性子不是好的。沉吟了半晌,于是轻移莲步,款蹙湘裙,出来迎接。妇人抱着宝瓶,径往他那边新房去了。迎春、绣春两个丫鬟,又早在房中铺陈停当,单等西门庆晚夕进房。不想西门庆正因旧恼在心,不进他房去。到次日,叫他出来后边月娘房里见面,分其大小,排行他是六娘。一般三日摆大酒席,请堂客会亲吃酒,只是不往他房里去。头一日晚夕,先在潘金莲房中。金莲道:“他是个新人儿,才来头一日,你就空了他房?”西门庆道:“你不知淫妇有些眼里火,等我奈何他两日,慢慢的进去。”到了三日,打发堂客散了,西门庆又不进他房中,往后边孟玉楼房里歇去了。这妇人见汉子一连三夜不进他房来,到半夜打发两个丫鬟睡了,饱哭了一场,可怜走到床上,用脚带吊颈悬梁自缢。正是: 连理未谐鸳帐底,冤魂先到九重泉。 两个丫鬟睡了一觉醒来,见灯光昏暗,起来剔灯,猛见床上妇人吊着,吓慌了手脚。忙走出隔壁叫春梅说:“俺娘上吊哩!”慌的金莲起来这边看视,见妇人穿一身大红衣裳,直掇掇吊在床上。连忙和春梅把脚带割断,解救下来。过了半日,吐了一口清涎,方才苏醒。即叫春梅:“后边快请你爹来。”西门庆正在玉楼房中吃酒,还未睡哩。先是玉楼劝西门庆说道:“你娶将他来,一连三日不往他房里去,惹他心中不恼么?恰似俺们把这椿事放在头里一般,头上末下,就让不得这一夜儿。”西门庆道:“待过三日儿我去。你不知道,淫妇有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起来你恼不过我。未曾你汉子死了,相交到如今,什么话儿没告诉我?临了招进蒋太医去!我不如那?今日却怎的又寻将我来?”玉楼道:“你恼的是。他也吃人骗了。”正说话间,忽一片声打仪门。玉楼使兰香问,说是春梅来请爹:“六娘在房里上吊哩!”慌的玉楼撺掇西门庆不迭,便道:“我说教你进他房中走走,你不依,只当弄出事来。”于是打着灯笼,走来前边看视。落后吴月娘、李娇儿听见,都起来,到他房中。见金莲搂着他坐的,说道:“五姐,你灌了他些姜汤儿没有?”金莲道:“我救下来时,就灌了些了。”那妇人只顾喉中哽咽了一回,方哭出声。月娘众人一块石头才落地,好好安抚他睡下,各归房歇息。 次日,晌午前后,李瓶儿才吃些粥汤儿。西门庆向李娇儿众人说道:“你们休信那淫妇装死吓人。我手里放不过他。到晚夕等我到房里去,亲看着他上个吊儿我瞧,不然吃我一顿好马鞭子。贼淫妇!不知把我当谁哩!”众人见他这般说,都替李瓶儿捏着把汗。到晚夕,见西门庆袖着马鞭子,进他房去了。玉楼、金莲吩咐春梅把门关了,不许一个人来,都立在角门首儿外悄悄听着。 且说西门庆见他睡在床上,倒着身子哭泣,见他进去不起身,心中就有几分不悦。先把两个丫头都赶去空房里住了。西门庆走来椅子上坐下,指着妇人骂道:“淫妇!你既然亏心,何消来我家上吊?你跟着那矮忘八过去便了,谁请你来!我又不曾把人坑了,你什么缘故,流那〔毛必〕尿怎的?我自来不曾见人上吊,我今日看着你上个吊儿我瞧!”于是拿一条绳子丢在他面前,叫妇人上吊。那妇人想起蒋竹山说西门庆是打老婆的班头,降妇女的领袖,思量我那世里晦气,今日大睁眼又撞入火坑里来了,越发烦恼痛哭起来。这西门庆心中大怒,教他下床来脱了衣裳跪着。妇人只顾延挨不脱,被西门庆拖翻在床地平上,袖中取出鞭子来抽了几鞭子,妇人方才脱去上下衣裳,战兢兢跪在地平上。西门庆坐着,从头至尾问妇人:“我那等对你说,教你略等等儿,我家中有些事儿,如何不依我,慌忙就嫁了蒋太医那?你嫁了别人,我倒也不恼!那矮忘八有什么起解?你把他倒踏进门去,拿本钱与他开铺子,在我眼皮子跟前,要撑我的买卖!”妇人道:“奴不说的悔也是迟了。只因你一去了不见来,朝思暮想,奴想的心斜了。后边乔皇亲花园里常有狐狸,要便半夜三更假名托姓变做你,来摄我精髓,到天明鸡叫就去了。你不信只要问老冯、两个丫头便知。后来看看把奴摄得至死,才请这蒋太医来看。奴就象吊在曲糊盆内一般,吃那局骗了。说你家中有事,上东京去了,奴不得已才干下这条路。谁知这斫了头是个债椿,被人打上门来,经动官府。奴忍气吞声,丢了几两银子,吃奴即时撵出去了。”西门庆道:“说你叫他写状子,告我收着你许多东西。你如何今日也到我家来了!”妇人道:“你可是没的说。奴那里有这话,就把奴身子烂化了。”西门庆道:“就算有,我也不怕。你说你有钱,快转换汉子,我手里容你不得!我实对你说罢,前者打太医那两个人,是如此这般使的手段。只略施小计,教那疾走无门,若稍用机关,也要连你挂了到官,弄倒一个田地。”妇人道:“奴知道是你使的术儿。还是可怜见奴,若弄到那无人烟之处,就是死罢了。”看看说的西门庆怒气消下些来了。又问道:“淫妇你过来,我问你,我比蒋太医那谁强?”妇人道:“他拿什么来比你!你是个天,他是块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休说你这等为人上之人,只你每日吃用稀奇之物,他在世几百年还没曾看见哩!他拿什么来比你!莫要说他,就是花子虚在日,若是比得上你时,奴也不恁般贪你了。你就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教奴没日没夜只是想你。”自这一句话,把西门庆旧情兜起,欢喜无尽,即丢了鞭子,用手把妇人拉将起来,穿上衣裳,搂在怀里,说道:“我的儿,你说的是。果然这他见什么碟儿天来大!”即叫春梅:“快放桌儿,后边取酒菜儿来!”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有诗为证: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君不羞赧,回身就郎抱。第二十回 傻帮闲趋奉闹华筵 痴子弟争锋毁花院 词曰: 步花径,阑干狭。防人觑,常惊吓。荆刺抓裙钗,倒闪在荼蘼架。勾引嫩枝咿哑,讨归路,寻空罅,被旧家巢燕,引入窗纱。 话说西门庆在房中,被李瓶儿柔情软语,感触的回嗔作喜,拉他起来,穿上衣裳,两个相搂相抱,极尽绸缪。一面令春梅进房放桌儿,往后边取酒去。 且说金莲和玉楼,从西门庆进他房中去,站在角门首窃听消息。他这边又闭着,止春梅一人在院子里伺候。金莲同玉楼两个打门缝儿往里张觑,只见房中掌着灯烛,里边说话,都听不见。金莲道:“俺到不如春梅贼小肉儿,他倒听的伶俐。”那春梅在窗下潜听了一回,又走过来。金莲悄问他房中怎的动静,春梅便隔门告诉与二人说:“俺爹怎的教他脱衣裳跪着,他不脱。爹恼了,抽了他几马鞭子。”金莲道:“打了他,他脱了不曾?”春梅道:“他见爹恼了,才慌了,就脱了衣裳,跪在地平上。爹如今问他话哩。”玉楼恐怕西门庆听见,便道:“五姐,咱过那边去罢。”拉金莲来西角门首。此时是八月二十头,月色才上来。两个站立在黑头里,一处说话,等着春梅出来问他话。潘金莲向玉楼道:“我的姐姐,只说好食果子,一心只要来这里。头儿没过动,下马威早讨了这几下在身上。俺这个好不顺脸的货儿,你若顺顺儿他倒罢了。属扭孤儿糖的,你扭扭儿也是钱,不扭也是钱。想着先前吃小妇奴才压枉造舌,我陪下十二分小心,还吃他奈何得我那等哭哩。姐姐,你来了几时,还不知他性格哩!” 二人正说话之间,只听开的角门响,春梅出来,一直迳往后边走。不防他娘站在黑影处叫他,问道:“小肉儿,那去?”春梅笑着只顾走。金莲道:“怪小肉儿,你过来,我问你话。慌走怎的?”那春梅方才立住了脚,方说:“他哭着对俺爹说了许多话。爹喜欢抱起他来,令他穿上衣裳,教我放了桌儿,如今往后边取酒去。”金莲听了,向玉楼说道:“贼没廉耻的货!头里那等雷声大雨点小,打哩乱哩。及到其间,也不怎么的。我猜,也没的想,管情取了酒来,教他递。贼小肉儿,没他房里丫头?你替他取酒去!到后边,又叫雪娥那小妇奴才〔毛必〕声浪颡,我又听不上。”春梅道:“爹使我,管我事!”于是笑嘻嘻去了。金莲道:“俺这小肉儿,正经使着他,死了一般懒待动旦。若干猫儿头差事,钻头觅缝干办了要去,去的那快!现他房里两个丫头,你替他走,管你腿事!卖萝葡的跟着盐担子走──好个闲嘈心的小肉儿!”玉楼道:“可不怎的!俺大丫头兰香,我正使他做活儿,他便有要没紧的。爹使他行鬼头儿,听人的话儿,你看他走的那快!” 正说着,只见玉箫自后边蓦地走来,便道:“三娘还在这里?我来接你来了。”玉楼道:“怪狗肉,唬我一跳!”因问:“你娘知道你来不曾?”玉箫道:“我打发娘睡下这一日了,我来前边瞧瞧,刚才看见春梅后边要酒果去了。”因问:“俺爹到他屋里,怎样个动静儿?”金莲接过来伸着手道:“进他屋里去,齐头故事。”玉箫又问玉楼,玉楼便一一对他说。玉箫道:“三娘,真个教他脱了衣裳跪着,打了他五马鞭子来?”玉楼道:“你爹因他不跪,才打他。”玉箫道:“带着衣服打来,去了衣裳打来?亏他那莹白的皮肉儿上怎么挨得?”玉楼笑道:“怪小狗肉儿,你倒替古人耽忧!”正说着,只见春梅拿着酒,小玉拿着方盒,迳往李瓶儿那边去。金莲道:“贼小肉儿,不知怎的,听见干恁勾当儿,云端里老鼠──天生的耗。”吩咐:“快送了来,教他家丫头伺候去。你不要管他,我要使你哩!”那春梅笑嘻嘻同小玉进去了。一面把酒菜摆在桌上,就出来了,只是绣春、迎春在房答应。玉楼、金莲问了他话。玉箫道:“三娘,咱后边去罢。”二人一路去了。金莲叫春梅关上角门,归进房来,独自宿歇,不在话下。正是: 可惜团圆今夜月,清光咫尺别人圆。 不说金莲独宿,单表西门庆与李瓶儿两个相怜相爱,饮酒说话到半夜,方才被伸翡翠,枕设鸳鸯,上床就寝。灯光掩映,不啻镜中鸾凤和鸣;香气薰笼,好似花间蝴蝶对舞。正是:今宵胜把银缸照,只恐相逢是梦中。有词为证: 淡画眉儿斜插梳,不忻拈弄倩工夫。云窗雾阁深深许,蕙性兰心款款呼。相怜爱,倩人扶,神仙标格世间无。从今罢却相思调,美满恩情锦不如。 两个睡到次日饭时。李瓶儿恰待起来临镜梳头,只见迎春后边拿将饭来。妇人先漱了口,陪西门庆吃了半盏儿,又教迎春:“将昨日剩的金华酒筛来。”拿瓯子陪着西门庆每人吃了两瓯子,方才洗脸梳妆。一面开箱子,打点细软首饰衣服,与西门庆过目。拿出一百颗西洋珠子与西门庆看,原是昔日梁中书家带来之物。又拿出一件金镶鸦青帽顶子,说是过世老公公的。起下来上等子秤,四钱八分重。李瓶儿教西门庆拿与银匠,替他做一对坠子。又拿出一顶金丝〔髟狄〕髻,重九两。因问西门庆:“上房他大娘众人,有这〔髟狄〕髻没有?”西门庆道:“他们银丝〔髟狄〕髻倒有两三顶,只没编这〔髟狄〕髻。”妇人道:“我不好戴出来的。你替我拿到银匠家毁了,打一件金九凤垫根儿,每个凤嘴衔一溜珠儿,剩下的再替我打一件,照依他大娘正面戴的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西门庆收了,一面梳头洗脸,穿了衣服出门。李瓶儿又说道:“那边房里没人,你好歹委付个人儿看守,替了小天福儿来家使唤。那老冯老行货子,啻啻磕磕的,独自在那里,我又不放心。”西门庆道:“我知道了。”袖着〔髟狄〕髻和帽顶子,一直往外走。不妨金莲〔髟朋〕着头,站在东角门首,叫道:“哥,你往那去?这咱才出来?”西门庆道:“我有勾当去。”妇人道:“怪行货子,慌走怎的?我和你说话。”那西门庆见他叫的紧,只得回来。被妇人引到房中,妇人便坐在椅子上,把他两只手拉着说道:“我不好骂出来的,怪火燎腿三寸货,那个拿长锅镬吃了你!慌往外抢的是些甚的?你过来,我且问你。”西门庆道:“罢么,小淫妇儿,只顾问什么!我有勾当哩,等我回来说。”说着,往外走。妇人摸见袖子里重重的,道:“是什么?拿出来我瞧瞧。”西门庆道:“是我的银子包。”妇人不信,伸手进袖子里就掏,掏出一顶金丝〔髟狄〕髻来,说道:“这是他的〔髟狄〕髻,你拿那去?”西门庆道:“他问我,知你每没有,说不好戴的,教我到银匠家替他毁了,打两件头面戴。”金莲问道:“这〔髟狄〕髻多少重?他要打什么?”西门庆道:“这〔髟狄〕髻重九两,他要打一件九凤甸儿,一件照依上房娘的正面那一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金莲道:“一件九凤甸儿,满破使了三两五六钱金子勾了。大姐姐那件分心,我秤只重一两六钱,把剩下的,好歹你替我照依他也打一件九凤甸儿。”西门庆道:“满池娇他要揭实枝梗的。”金莲道:“就是揭实枝梗,使了三两金子满顶了。还落他二三两金子,勾打个甸儿了。”西门庆笑骂道:“你这小淫妇儿!单管爱小便宜儿,随处也捏个尖儿。”金莲道:“我儿,娘说的话,你好歹记着。你不替我打将来,我和你答话!”那西门庆袖了〔髟狄〕髻,笑着出门。金莲戏道:“哥儿,你干上了。”西门庆道:“我怎的干上了?”金莲道:“你既不干上,昨日那等雷声大雨点小,要打着教他上吊。今日拿出一顶〔髟狄〕髻来,使的你狗油嘴鬼推磨,不怕你不走。”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儿,单只管胡说!”说着往外去了。 却说吴月娘和孟玉楼、李娇儿在房中坐的,忽听见外边小一片声寻来旺儿,寻不着。只见平安来掀帘子,月娘便问:“寻他做什么?”平安道:“爹紧等着哩。”月娘半日才说:“我使他有勾当去了。”原来月娘早晨吩咐下他,往王姑子庵里送香油白米去了。平安道:“小的回爹,只说娘使他有勾当去了。”月娘骂道:“怪奴才,随你怎么回去!”平安慌的不敢言语,往外走了。月娘便向玉楼众人说道:“我开口,又说我多管。不言语,我又憋的慌。一个人也拉剌将来了,那房子卖掉了就是了。平白扯淡,摇铃打鼓的,看守什么?左右有他家冯妈妈子,再派一个没老婆的小,同在那里就是了,怕走了那房子也怎的?巴巴叫来旺两口子去!他媳妇子七病八痛,一时病倒了在那里,谁扶侍他?”玉楼道:“姐姐在上,不该我说。你是个一家之主,不争你与他爹两个不说话,就是俺们不好主张的,下边孩子每也没投奔。他爹这两日隔二骗三的,也甚是没意思。姐姐依俺每一句话儿,与他爹笑开了罢。”月娘道:“孟三姐,你休要起这个意。我又不曾和他两个嚷闹,他平白的使性儿。那怕他使的那脸〔各〕,休想我正眼看他一眼儿!他背地对人骂我不贤良的淫妇,我怎的不贤良?如今耸七八个在屋里,才知道我不贤良!自古道,顺情说好话,干直惹人嫌。我当初说着拦你,也只为好来。你既收了他许多东西,又买他房子,今日又图谋他老婆,就着官儿也看乔了。何况他孝服不满,你不好娶他的。谁知道人在背地里把圈套做的成成的,每日行茶过水,只瞒我一个儿,把我合在缸底下。今日也推在院里歇,明日也推在院里歇,谁想他只当把个人儿歇了家里来,端的好在院里歇!他自吃人在他跟前那等花丽狐哨,乔龙画虎的,两面刀哄他,就是千好万好了。似俺每这等依老实,苦口良言,着他理你理儿!你不理我,我想求你?一日不少我三顿饭,我只当没汉子,守寡在这里。随我去,你每不要管他。”几句话说的玉楼众人讪讪的。 良久,只见李瓶儿梳妆打扮,上穿大红遍地金对襟罗衫儿,翠盖拖泥妆花罗裙,迎春抱着银汤瓶,绣春拿着茶盒,走来上房,与月娘众人递茶。月娘叫小玉安放座儿与他坐。落后孙雪娥也来到,都递了茶,一处坐地。潘金莲嘴快,便叫道:“李大姐,你过来,与大姐姐下个礼儿。实和你说了罢,大姐姐和他爹好些时不说话,都为你来!俺每刚才替你劝了恁一日。你改日安排一席酒儿,央及央及大姐姐,教他两个老公婆笑开了罢。”李瓶儿道:“姐姐吩咐,奴知道。”于是向月娘面前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月娘道:“李大姐,他哄你哩。”又道:“五姐,你每不要来撺掇。我已是赌下誓,就是一百年也不和他在一答儿哩。”以此众人再不敢复言。金莲在旁拿把抿子与李瓶儿抿头,见他头上戴着一副金玲珑草虫儿头面,并金累丝松竹梅岁寒三友梳背儿,因说道:“李大姐,你不该打这碎草虫头面,有些抓头发,不如大姐姐戴的金观音满池娇,是揭实枝梗的好。”这李瓶儿老实,就说道:“奴也照样儿要教银匠打恁一件哩!”落后小玉、玉箫来递茶,都乱戏他。先是玉箫问道:“六娘,你家老公公当初在皇城内那衙门来?”李瓶儿道:“先在惜薪司掌厂。”玉箫笑道:“嗔道你老人家昨日挨得好柴!”小玉又道:“去年许多里长老人,好不寻你,教你往东京去。”妇人不省,说道:“他寻我怎的?”小玉笑道:“他说你老人家会告的好水灾。”玉箫又道:“你老人家乡里妈妈拜千佛,昨日磕头磕勾了。”小玉又说道:“昨日朝廷差四个夜不收,请你往口外和番,端的有这话么?”李瓶儿道:“我不知道。”小玉笑道:“说你老人家会叫的好达达!”把玉楼、金莲笑的不了。月娘骂道:“怪臭肉每,干你那营生去,只顾奚落他怎的?”于是把个李瓶儿羞的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站又站不得,坐又坐不住,半日回房去了。 良久,西门庆进房来,回他雇银匠家打造生活。就计较发柬,二十五日请官客吃会亲酒,少不的请请花大哥。李瓶儿道:“他娘子三日来,再三说了。也罢,你请他请罢。”李瓶儿又说:“那边房子左右有老冯看守,你这里再教一个和天福儿轮着上宿就是,不消叫旺官去罢。上房姐姐说,他媳妇儿有病,去不的。”西门庆道:“我不知道。”即叫平安,吩咐:“你和天福儿两个轮,一递一日,狮子街房子里上宿。”不在言表。 不觉到二十五日,西门庆家中吃会亲酒,安排插花筵席,一起杂耍步戏。四个唱的,李桂姐、吴银儿、董玉仙、韩金钏儿,从晌午就来了。官客在卷棚内吃了茶,等到齐了,然后大厅上坐席。头一席花大舅、吴大舅;第二席吴二舅、沈姨夫;第三席应伯爵、谢希大;第四席祝实念、孙天化;第五席常峙节、吴典恩;第六席云里守、白赉光。西门庆主位,其余傅自新、贲第传、女婿陈敬济两边列坐。乐人撮弄杂耍数回,就是笑乐院本。下去,李铭、吴惠两个小优上来弹唱,间着清吹。下去,四个唱的出来,筵外递酒。应伯爵在席上先开言说道:“今日哥的喜酒,是兄弟不当斗胆,请新嫂子出来拜见拜见,足见亲厚之情。俺每不打紧,花大尊亲,并二位老舅、沈姨丈在上,今日为何来?”西门庆道:“小妾丑陋,不堪拜见,免了罢。”谢希大道:“哥,这话难说。当初有言在先,不为嫂子,俺每怎么儿来?何况见有我尊亲花大哥在上,先做友,后做亲,又不同别人。请出来见见怕怎的?”西门庆笑不动身。应伯爵道:“哥,你不要笑,俺每都拿着拜见钱在这里,不白教他出来见。”西门庆道:“你这狗才,单管胡说。”吃他再三逼迫不过,叫过玳安来,教他后边说去。半日,玳安出来回说:“六娘道,免了罢。”应伯爵道:“就是你这小狗骨秃儿的鬼!你几时往后边去,就来哄我?”玳安道:“小的莫不哄应二爹!二爹进去问不是?”伯爵道:“你量我不敢进去?左右花园中熟径,好不好我走进去,连你那几位娘都拉了出来。”玳安道:“俺家那大猱狮狗,好不利害。倒没有把应二爹下半截撕下来。”伯爵故意下席,赶着玳安踢两脚,笑道:“好小狗骨秃儿,你伤的我好!趁早与我后边请去。请不将来,打二十栏杆。”把众人、四个唱的都笑了。玳安走到下边立着,把眼只看着他爹不动身。西门庆无法可处,只得叫过玳安近前,吩咐:“对你六娘说,收拾了出来见见罢。”那玳安去了半日出来,复请了西门庆进去。然后才把脚下人赶出去,关上仪门。孟玉楼、潘金莲百方撺掇,替他抿头,戴花翠,打发他出来。厅上铺下锦毡绣毯,四个唱的,都到后边弹乐器,导引前行。麝兰〔云爱〕〔云逮〕,丝竹和鸣。妇人身穿大红五彩通袖罗袍,下着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腰里束着碧玉女带,腕上笼着金压袖。胸前缨落缤纷,裙边环佩叮当,头上珠翠堆盈,鬓畔宝钗半卸,粉面宜贴翠花钿,湘裙越显红鸳小。正是: 恍似〔女亘〕嫦离月殿,犹如神女到筵前。 当下四个唱的,琵琶筝弦,簇拥妇人,花枝招展,绣带飘摇,望上朝拜。慌的众人都下席来,还礼不迭。 却说孟玉楼、潘金莲、李娇儿簇拥着月娘都在大厅软壁后听觑,听见唱“喜得功名遂”,唱到“天之配合一对儿,如鸾似凤”,直至“永团圆,世世夫妻”。金莲向月娘说道:“大姐姐,你听唱的!小老婆今日不该唱这一套,他做了一对鱼水团圆,世世夫妻,把姐姐放到那里?”那月娘虽故好性儿,听了这两句,未免有几分恼在心头。又见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见李瓶儿出来上拜,恨不得生出几个口来夸奖奉承,说道:“我这嫂子,端的寰中少有,盖世无双!休说德性温良,举止沉重,自这一表人物,普天之下,也寻不出来。那里有哥这样大福?俺每今日得见嫂子一面,明日死也得好处。”因唤玳安儿:“快请你娘回房里,只怕劳动着,倒值了多的。”吴月娘众人听了,骂扯淡轻嘴的囚根子不绝。良久,李瓶儿下来。四个唱的见他手里有钱,都乱趋奉着他,娘长娘短,替他拾花翠,叠衣裳,无所不至。 月娘归房,甚是不乐。只见玳安、平安接了许多拜钱,也有尺头、衣服并人情礼,盒子盛着,拿到月娘房里。月娘正眼也不看,骂道:“贼囚根子!拿送到前头就是了,平白拿到我房里来做什么?”玳安道:“爹吩咐拿到娘房里来。”月娘叫玉箫接了,掠在床上去。不一时,吴大舅吃了第二道汤饭,走进后边来见月娘。月娘见他哥进房来,连忙与他哥哥行礼毕,坐下。吴大舅道:“昨日你嫂子在这里打搅,又多谢姐夫送了桌面去。到家对我说,你与姐夫两下不说话。我执着要来劝你,不想姐夫今日又请。姐姐,你若这等,把你从前一场好都没了。自古痴人畏妇,贤女畏夫。三从四德,乃妇道之常。今后他行的事,你休要拦他,料姐夫他也不肯差了。落的做好好先生,才显出你贤德来。”月娘道:“早贤德好来,不教人这般憎嫌。他有了他富贵的姐姐,把我这穷官儿家丫头,只当忘故了的算帐。你也不要管他,左右是我,随他把我怎么的罢!贼强人,从几时这等变心来?”说着,月娘就哭了。吴大舅道:“姐姐,你这个就差了。你我不是那等人家,快休如此。你两口儿好好的,俺每走来也有光辉些!”劝月娘一回。小玉拿茶来。吃毕茶,只见前边使小来请,吴大舅便作辞月娘出来。当下众人吃至掌灯以后,就起身散了。四个唱的,李瓶儿每人都是一方销金汗巾儿,五钱银子,欢喜回家。自此西门庆连在瓶儿房里歇了数夜。别人都罢了,只有潘金莲恼的要不的,背地唆调吴月娘与李瓶儿合气。对着李瓶儿,又说月娘容不的人。李瓶儿尚不知堕他计中,每以姐姐呼之,与他亲厚尤密。正是: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西门庆自娶李瓶儿过门,又兼得了两三场横财,家道营盛,外庄内宅,焕然一新。米麦陈仓,骡马成群,奴仆成行。把李瓶儿带来小天福儿,改名琴童。又买了两个小,一名来安儿,一名棋童儿。把金莲房中春梅、上房玉箫、李瓶儿房中迎春、玉楼房中兰香,一般儿四个丫头,衣服首饰妆束起来,在前厅西厢房,教李娇儿兄弟乐工李铭来家,教演习学弹唱。春梅琵琶,玉箫学筝,迎春学弦子,兰香学胡琴。每日三茶六饭,管待李铭,一月与他五两银子。又打开门面两间,兑出二千两银子来,委傅伙计、贲第传开解当铺。女婿陈敬济只掌钥匙,出入寻讨。贲第传只写帐目,秤发货物。傅伙计便督理生药、解当两个铺子,看银色,做买卖。潘金莲这边楼上,堆放生药。李瓶儿那边楼上,厢成架子,搁解当库衣服、首饰、古董、书画、玩好之物。一日也当许多银子出门。 陈敬济每日起早睡迟,带着钥匙,同伙计查点出入银钱,收放写算皆精。西门庆见了,喜欢的要不的。一日在前厅与他同桌儿吃饭,说道:“姐夫,你在我家这等会做买卖,就是你父亲在东京知道,他也心安,我也得托了。常言道:有儿靠儿,无儿靠婿。我若久后没出,这分儿家当,都是你两口儿的。”那敬济说道:“儿子不幸,家遭官事,父母远离,投在爹娘这里。蒙爹娘抬举,莫大之恩,生死难报。只是儿子年幼,不知好歹,望爹娘耽待便了,岂敢非望。”西门庆听见他说话儿聪明乖觉,越发满心欢喜。但凡家中大小事务、出入书柬、礼帖,都教他写。但凡客人到,必请他席侧相陪。吃茶吃饭,一时也少不的他。谁知道这小伙儿绵里之针,肉里之刺。 常向绣帘窥贾玉,每从绮阁窃韩香。 光阴似箭,不觉又是十一月下旬。西门庆在常峙节家会茶散的早,未掌灯就起身,同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三个并马而行。刚出了门,只见天上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飘下一天雪花来。应伯爵便道:“哥,咱这时候就家去,家里也不收。我每许久不曾进里边看看桂姐,今日趁着落雪,只当孟浩然踏雪寻梅,望他望去。”祝实念道:“应二哥说的是。你每月风雨不阻,出二十银子包钱包着他,你不去,落的他自在。”西门庆吃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把马迳往东街勾栏来了。来到李桂姐家,已是天气将晚。只见客位里掌着灯,丫头正扫地。老妈并李桂卿出来,见礼毕,上面列四张交椅,四人坐下。老虔婆便道:“前者桂姐在宅里来晚了,多有打搅。又多谢六娘,赏汗巾花翠。”西门庆道:“那日空过他。我恐怕晚了他们,客人散了,就打发他来了。”说着,虔婆一面看茶吃了,丫鬟就安放桌儿,设放案酒。西门庆道:“怎么桂姐不见?”虔婆道:“桂姐连日在家伺候姐夫,不见姐夫来。今日是他五姨妈生日,拿轿子接了与他五姨妈做生日去了。”原来李桂姐也不曾往五姨家做生日去。近日见西门庆不来,又接了杭州贩绸绢的丁相公儿子丁二官人,号丁双桥,贩了千两银子绸绢,在客店里,瞒着他父亲来院中嫖。头上拿十两银子、两套杭州重绢衣服请李桂姐,一连歇了两夜。适才正和桂姐在房中吃酒,不想西门庆到。老虔婆忙教桂姐陪他到后边第三层一间僻静小房坐去了。当下西门庆听信虔婆之言,便道:“既是桂姐不在,老妈快看酒来,俺每慢慢等他。”这老虔婆在下面一力撺掇,酒肴蔬菜齐上,须臾,堆满桌席。李桂卿不免筝排雁柱,歌按新腔,众人席上猜枚行令。正饮时,不妨西门庆往后边更衣去。也是合当有事,忽听东耳房有人笑声。西门庆更毕衣,走至窗下偷眼观觑,正见李桂姐在房内陪着一个戴方巾的蛮子饮酒。由不的心头火起,走到前边,一手把吃酒桌子掀翻,碟儿盏儿打的粉碎。喝令跟马的平安、玳安、画童、琴童四个小上来,把李家门窗户壁床帐都打碎了。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向前拉劝不住。西门庆口口声声只要采出蛮囚来,和粉头一条绳子墩锁在门房内。那丁二官又是个小胆之人,见外边嚷斗起来,慌的藏在里间床底下,只叫:“桂姐救命!”桂姐道:“呸!好不好,还有妈哩!这是俺院中人家常有的,不妨事,随他发作叫嚷,你只休要出来。”老虔婆见西门庆打的不象模样,还要架桥儿说谎,上前分辨。西门庆那里还听他,只是气狠狠呼喝小乱打,险些不曾把李老妈打起来。多亏了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三人死劝,活喇喇拉开了手。西门庆大闹了一场,赌誓再不踏他门来,大雪里上马回家。正是: 宿尽闲花万万千,不如归家伴妻眠。虽然枕上无情趣,睡到天明不要钱。第二十一回 吴月娘扫雪烹茶 应伯爵替花邀酒 词曰: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至少人行。 话说西门庆从院中归家,已一更天气,到家门首,小叫开门,下了马,踏着那乱琼碎玉,到于后边仪门首。只仪门半掩半开,院内悄无人声。西门庆心内暗道:“此必有跷蹊。”于是潜身立于仪门内粉壁前,悄悄听觑。只见小玉出来,穿廊下放桌儿。原来吴月娘自从西门庆与他反目以来,每月吃斋三次,逢七拜斗焚香,保佑夫主早早回心,西门庆还不知。只见小玉放毕香桌儿。少顷,月娘整衣出来,向天井内满炉炷香,望空深深礼拜。祝曰:“妾身吴氏,作配西门。奈因夫主留恋烟花,中年无子。妾等妻妾六人,俱无所出,缺少坟前拜扫之人。妾夙夜忧心,恐无所托。是以发心,每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要祈佑儿夫,早早回心。弃却繁华,齐心家事。不拘妾等六人之中,早见嗣息,以为终身之计,乃妾之素愿也。”正是: 私出房栊夜气清,一庭香雾雪微明。拜天诉尽衷肠事,无限徘徊独自惺。 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月娘这一篇言语,不觉满心惭感道:“原来我一向错恼了他。他一篇都是为我的心,还是正经夫妻。”忍不住从粉壁前叉步走来,抱住月娘。月娘不防是他大雪里来到,吓了一跳,就要推开往屋里走,被西门庆双关抱住,说道:“我的姐姐!我西门庆死也不晓的,你一片好心,都是为我的。一向错见了,丢冷了你的心,到今悔之晚矣。”月娘道:“大雪里,你错走了门儿了,敢不是这屋里。我是那不贤良的淫妇,和你有甚情节?那讨为你的来?你平白又来理我怎的?咱两个永世千年休要见面!”西门庆把月娘一手拖进房来。灯前看见他家常穿着:大红〔路〕绸对衿袄儿,软黄裙子;头上戴着貂鼠卧兔儿,金满池娇分心,越显出他: 粉妆玉琢银盆脸,蝉髻鸦鬟楚岫云。 那西门庆如何不爱?连忙与月娘深深作了个揖,说道:“我西门庆一时昏昧,不听你之良言,辜负你之好意。正是有眼不识荆山玉,拿着顽石一样看。过后方知君子,千万饶恕我则个。”月娘道:“我又不是你那心上的人儿,凡是投不着你的机会,有甚良言劝你?随我在这屋里自生自活,你休要理他。我这屋里也难安放你,趁早与我出去,我不着丫头撵你。”西门庆道:“我今日平白惹一肚子气,大雪里来家,迳来告诉你。”月娘道:“惹气不惹气,休对我说。我不管你,望着管你的人去说。”西门庆见月娘脸儿不瞧,就折叠腿装矮子,跪在地下,杀鸡扯脖,口里姐姐长,姐姐短。月娘看不上,说道:“你真个恁涎脸涎皮的!我叫丫头进来。”一面叫小玉。那西门庆见小玉进来,连忙立起来,无计支出他去,说道:“外边下雪了,一张香桌儿还不收进来?”小玉道:“香桌儿头里已收进来了。”月娘忍不住笑道:“没羞的货,丫头跟前也调个谎儿。”小玉出去,那西门庆又跪下央及。月娘道:“不看世人面上,一百年不理才好。”说毕,方才和他坐在一处,教玉箫捧茶与他吃。西门庆因他今日常家茶会,散后同邀伯爵到李家如何嚷闹,告诉一遍:“如今赌了誓,再不踏院门了。”月娘道:“你踹不踹,不在于我。你拿响金白银包着他,你不去,可知他另接了别个汉子?养汉老婆的营生,你拴住他身,拴不住他心。你长拿封皮封着他也怎的?”西门庆道:“你说的是。”于是打发丫鬟出去,脱衣上床,要与月娘求欢。月娘道:“教你上炕就捞食儿吃,今日只容你在我床上就勾了,要思想别的事,却不能勾。”西门庆把那话露将出来,向月娘戏道:“都是你气的他,中风不语了。大睁着眼儿,说不出话来。”月娘骂道:“好个汗邪的货,教我有半个眼儿看的上!”西门庆不由分说,把月娘两只白生生腿扛在肩膀上,那话插入牝中,一任其莺恣蝶采,〔歹带〕雨尤云,未肯即休。正是得多少 海棠枝上莺梭急,翡翠梁间燕语频。 不觉到灵犀一点,美爱无加,麝兰半吐,脂香满唇。西门庆情极,低声求月娘叫达达;月娘亦低声睥帏睨枕,态有余妍,口呼亲亲不绝。是夜,两人雨意云情,并头交颈而睡。正是: 乱〔髟丐〕双横兴已饶,情浓犹复厌通宵。晚来独向妆台立,淡淡春山不用描。 当夜夫妻交欢不题。却表次日清晨,孟玉楼走到潘金莲房中,未曾进门,先叫道:“六丫头,起来了不曾?”春梅道:“俺娘才起来梳头哩。三娘进屋里坐。”玉楼进来,只见金莲正在梳台前整掠香云。因说道:“我有椿事儿来告诉你,你知道不知?”金莲道:“我在这背哈喇子,谁晓的!”因问:“什么事?”玉楼道:“他爹昨夜二更来家,走到上房里,和吴家的好了,在他房里歇了一夜。”金莲道:“俺们何等劝着,他说一百年二百年,又怎的平白浪着,自家又好了?又没人劝他!”玉楼道:“今早我才知道。俺大丫头兰香,在厨房内听见小们说,昨日他爹同应二在院里李桂儿家吃酒,看出淫妇的什么破绽,把淫妇门窗户壁都打了。大雪里着恼来家,进仪门,看见上房烧夜香,想必听见些什么话儿,两个才到一搭哩。〔石岑〕死了。相他这等就没的话说。若是别人,又不知怎的说浪!”金莲接说道:“早是与人家做大老婆,还不知怎样久惯牢成!一个烧夜香,只该默默祷祝,谁家一径倡扬,使汉子知道了。又没人劝,自家暗里又和汉子好了。硬到底才好,干净假撇清!”玉楼道:“也不是假撇清,他有心也要和,只是不好说出来的。他说他是大老婆不下气,到叫俺们做分上,怕俺们久后玷言玷语说他,敢说你两口子话差,也亏俺们说和。如今你我休教他买了乖儿去。你快梳了头,过去和李瓶儿说去。咱两个每人出五钱银子,叫李瓶儿拿出一两来,原为他的事起。今日安排一席酒,一者与他两个把一杯,二者当家儿只当赏雪,耍戏一日,有何不可?”金莲道:“说的是。不知他爹今日有勾当没有?”玉楼道:“大雪里有甚勾当?我来时两口子还不见动静,上房门儿才开,小玉拿水进去了。”这金莲慌忙梳毕头,和玉楼同过李瓶儿这边来。李瓶儿还睡着在床上,迎春说:“三娘、五娘来了。”玉楼、金莲进来,说道:“李大姐,好自在。这咱时懒龙才伸腰儿。”金莲说舒进手去被窝里,摸见薰被的银香球儿,道:“李大姐生了蛋了。”就掀开被,见他一身白肉。那李瓶儿连忙穿衣不迭。玉楼道:“五姐,休鬼混他。李大姐,你快起来,俺们有椿事来对你说。如此这般,他爹昨日和大姐姐好了,咱每人五钱银子,你便多出些儿,当初因为你起来。今日大雪里,只当赏雪,咱安排一席酒儿,请他爹和大姐姐坐坐儿,好不好?”李瓶儿道:“随姐姐教我出多少,奴出便了。”金莲道:“你将就只出一两儿罢。你秤出来,俺好往后边问李娇儿、孙雪娥要去。”这李瓶儿一面穿衣缠脚,叫迎春开箱子,拿出银子。拿了一块,金莲上等子秤,重一两二钱五分。玉楼叫金莲伴着李瓶儿梳头:“等我往后边问李娇儿和孙雪娥要银子去。”金莲看着李瓶儿梳头洗面,约一个时辰,只见玉楼从后边来说道:“我早知也不干这营生。大家的事,相白要他的。小淫妇说:‘我是没时运的人,汉子再不进我房里来,我那讨银子?’求了半日,只拿出这根银簪子来,你秤秤重多少?”金莲取过等子来秤,只重三钱七分。因问:“李娇儿怎的?”玉楼道:“李娇儿初时只说没有,‘虽是钱日逐打我手里使,都是叩数的。使多少交多少,那里有富余钱?’我说:‘你当家还说没钱,俺们那个是有的?六月日头,没打你门前过也怎的?大家的事,你不出罢!’教我使性子走了出来,他慌了,使丫头叫我回去,才拿出这银子与我。没来由,教我恁惹气剌剌的!”金莲拿过李娇儿银子来秤了秤,只四钱八分。因骂道:“好个奸滑的淫妇!随问怎的,绑着鬼也不与人家足数,好歹短几分。”玉楼道:“只许他家拿黄捍等子秤人的。人问他要,只相打骨秃出来一般,不知教人骂了多少!”一面连玉楼、金莲共凑了三两一钱;一面使绣春叫了玳安来。金莲先问他:“你昨日跟了你爹去,在李家为什么着了恼来?”玳安悉把在常家会茶散的早,邀应二爹和谢爹同到李家,他鸨子回说不在家,往五姨妈家做生日去了。“不想落后爹净手,到后边亲看见粉头和一个蛮子吃酒,爹就恼了。不由分说,叫俺众人把淫妇家门窗户壁尽力打了一顿,只要把蛮子、粉头墩锁在门上。多亏应二爹众人再三劝住。爹使性骑马回家,在路上发狠,到明日还要摆布淫妇哩。”金莲道:“贼淫妇!我只道蜜罐儿长年拿的牢牢的,如何今日也打了?”又问玳安:“你爹真个恁说来?”玳安道:“莫是小的敢哄娘!”金莲道:“贼囚根子,他不揪不采,也是你爹的婊子,许你骂他?想着迎头儿我们使着你,只推不得闲,‘爹使我往桂姨家送银子去哩!’叫的桂姨那甜!如今他败落了来,你主子恼了,连你也叫他淫妇来了!看我明日对你爹说不说。”玳安道:“耶乐!五娘这回日头打西出来,从新又护起他家来了!莫不爹不在路上骂他淫妇,小的敢骂他?”金莲道:“许你爹骂他罢了,原来也许你骂他?”玳安道:“早知五娘麻犯小的,小的也不对五娘说。”玉楼便道:“小囚儿,你别要说嘴。这里三两一钱银子,你快和来兴儿替我买东西去。今日俺们请你爹和大娘赏雪。你将就少落我们些儿,我教你五娘不告你爹说罢。”玳安道:“娘使小的,小的敢落钱?”于是拿了银子同来兴儿买东西去了。 且说西门庆起来,正在上房梳洗。只见大雪里,来兴买了鸡鹅嗄饭,迳往厨房里去了。玳安又提了一坛金华酒进来。便问玉箫:“小的东西,是那里的?”玉箫回道:“今日众娘置酒,请爹娘赏雪。”西门庆道:“金华酒是那里的?”玳安道:“是三娘与小的银子买的。”西门庆道:“啊呀!家里见放着酒,又去买!”吩咐玳安:“拿钥匙,前边厢房有双料茉莉酒,提两坛搀着这酒吃。”于是在后厅明间内,设锦帐围屏,放下梅花暖帘,炉安兽炭,摆列酒席。不一时,整理停当。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来到,请西门庆、月娘出来。当下李娇儿把盏,孟玉楼执壶,潘金莲捧菜,李瓶儿陪跪,头一钟先递了与西门庆。西门庆接酒在手,笑道:“我儿,多有起动,孝顺我老人家常礼儿罢!”那潘金莲嘴快,插口道:“好老气的孩儿!谁这里替你磕头哩?俺们磕着你,你站着。羊角葱靠南墙──越发老辣!若不是大姐姐带携你,俺们今日与你磕头?”一面递了西门庆,从新又满满斟了一盏,请月娘转上,递与月娘。月娘道:“你们也不和我说,谁知你们平白又费这个心。”玉楼笑道:“没什么。俺们胡乱置了杯水酒儿,大雪,与你老公婆两个散闷而已。姐姐请坐,受俺们一礼儿。”月娘不肯,亦平还下礼去。玉楼道:“姐姐不坐,我们也不起来。”相让了半日,月娘才受了半礼。金莲戏道:“对姐姐说过,今日姐姐有俺们面上,宽恕了他。下次再无礼,冲撞了姐姐,俺们也不管了。”望西门庆说道:“你装憨打势,还在上首坐,还不快下来,与姐姐递个钟儿,陪不是哩!”西门庆又是笑。良久,递毕,月娘转下来,令玉箫执壶,亦斟酒与众姊妹回酒。惟孙雪娥跪着接酒,其余都平叙姊妹之情。 于是西门庆与月娘居上座,其余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并西门大姐,都两边打横。金莲便道:“李大姐,你也该梯己与大姐姐递杯酒儿,当初因为你的事起来,你做了老林,怎么还恁木木的!”那李瓶儿真个就就走下席来要递酒。被西门庆拦住,说道:“你休听那小淫妇儿,他哄你。已是递过一遍酒罢了,递几遍儿?”那李瓶儿方不动了。当下春梅、迎春、玉箫、兰香一般儿四个家乐,琵琶、筝、弦子、月琴,一面弹唱起来,唱了一套《南石榴花》“佳期重会”。西门庆听了,便问:“谁叫他唱这一套词来?”玉箫道:“是五娘吩咐唱来。”西门庆就看着潘金莲说道:“你这小淫妇,单管胡枝扯叶的!”金莲道:“谁教他唱他来?没的又来缠我。”月娘便道:“怎的不请陈姐夫来坐坐?”一面使小前边请去。不一时,敬济来到,向席上都作了揖,就在大姐下边坐了。月娘令小玉安放了钟箸,合家欢饮。西门庆把眼观看帘前那雪,如〔寻〕绵扯絮,乱舞梨花,下的大了。端的好雪。但见: 初如柳絮,渐似鹅毛。唰唰似数蟹行沙上,纷纷如乱琼堆砌间。但行动衣沾六出,只顷刻拂满蜂鬓。衬瑶台,似玉龙翻甲绕空舞;飘粉额,如白鹤羽毛连地落。正是: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烛生花。 吴月娘见雪下在粉壁间太湖石上甚厚。下席来,教小玉拿着茶罐,亲自扫雪,烹江南凤团雀舌牙茶与众人吃。正是: 白玉壶中翻碧浪,紫金杯内喷清香。 正吃茶中间,只见玳安进来,说道:“李铭来了,在前边伺候。”西门庆道:“教他进来。”不一时,李铭进来向众人磕了头,走在旁边。西门庆问道:“你往那里去来?来得正好。”李铭道:“小的没往那里去,北边酒醋门刘公公那里,教了些孩子,小的瞧了瞧。记挂着爹娘内姐儿们,还有几段唱未合拍,来伺候。”西门庆就将手内吃的那一盏木樨茶,递与他吃。说道:“你吃了休去,且唱一个我听。”李铭道:“小的知道。”一面下边吃了茶上来,把筝弦调定,顿开喉音,并足朝上,唱了一套《冬景.绛都春》。唱毕,西门庆令李铭近前,赏酒与他吃,教小玉拿壶满斟,倾在银珐琅桃儿钟内。那李铭跪在地下,满饮三杯。西门庆又叫在桌上拿了四碟菜,用盘子托着与李铭。那李铭走到下边吃了,用绢儿把嘴抹了,走到上边,直竖竖的靠着〔木鬲〕子站立。西门庆因把昨日桂姐家之事,告诉一遍。李铭道:“小的并不知道,一向也不过那边去。想起来不干桂姐事,都是俺三妈干的营生。爹也别要恼他,等小的见他说他便了。”当日饮酒到一更时分,妻妾俱各欢乐。先是陈敬济、大姐往前边去了。落后酒阑,西门庆又赏李铭酒,打发出门,分咐:“你到那边,休说今日在我这里。”李铭道:“爹吩咐,小的知道。”西门庆令左右送他出门,于是妻妾各散。西门庆还在月娘上房歇了。有诗为证: 赤绳缘分莫疑猜,〔户炎〕〔户多〕夫妻共此怀。鱼水相逢从此始,两情愿保百年谐。 却说次日雪晴,应伯爵、谢希大受了李家烧鹅瓶酒,恐怕西门庆摆布他家,迳来邀请西门庆进里边陪礼。月娘早晨梳妆毕,正和西门庆在房中吃饼,只见玳安来说:“应二爹和谢爹来了。”西门庆放下饼,就要往前走。月娘道:“两个勾使鬼,又不知来做什么。你亦发吃了出去,教他外头等着去。慌的恁没命的一般往外走怎的?大雪里又不知勾了那去?”西门庆道:“你叫小把饼拿到前边,我和他两个吃罢。”说着,起身往外来。月娘吩咐:“你和他吃了,别要信着又勾引的往那里去了。今日孟三姐晚夕上寿哩。”西门庆道:“我知道。”于是与应、谢二人相见声喏,说道:“哥昨日着恼家来了,俺们甚是怪说他家:‘从前已往,在你家使钱费物,虽故一时不来,休要改了腔儿才好,许你家粉头背地偷接蛮子?冤家路儿窄,又被他亲眼看见,他怎的不恼!休说哥恼,俺们心里也看不过!’尽力说了他娘儿几句,他也甚是没意思。今日早请了俺两个到家,娘儿们哭哭啼啼跪着,恐怕你动意,置了一杯水酒儿,好歹请你进去陪个不是。”西门庆道:“我也不动意。我再也不进去了。”伯爵道:“哥恼有理。但说起来,也不干桂姐事。这个丁二官原先是他姐姐桂卿的孤老,也没说要请桂姐。只因他父亲货船搭在他乡里陈监生船上,才到了不多两日。这陈监生号两淮,乃是陈参政的儿子。丁二官拿了十两银子,在他家摆酒请陈监生。才送这银子来,不想你我到了他家,就慌了,躲不及,把个蛮子藏在后边,被你看见了。实告不曾和桂姐沾身。今日他娘儿们赌身发咒,磕头礼拜,央俺二人好歹请哥到那里,把这委屈情由也对哥表出,也把恼解了一半。”西门庆道:“我已是对房下赌誓,再也不去,又恼什么?你上覆他家,到不消费心。我家中今日有些小事,委的不得去。”慌的二人一齐跪下,说道:“哥,什么话!不争你不去,显的我们请不得哥去,没些面情了。到那里略坐坐儿就来也罢。”当下二人死告活央,说的西门庆肯了。不一时,放桌儿,留二人吃饼。须臾吃毕,令玳安取衣服去。月娘正和孟玉楼坐着,便问玳安:“你爹要往那去?”玳安道:“小的不知,爹只叫小的取衣服。”月娘骂道:“贼囚根子,你还瞒着我不说!今日你三娘上寿哩。你爹但来晚了,我只打你这个贼囚根子。”玳安道:“娘打小的,管小的甚事?”月娘道:“不知怎的,听见他这老子每来,恰似奔命的一般,吃着饭,丢下饭碗,往外不迭。又不知勾引游魂撞尸,撞到多咱才来!”家中置酒等候不题。 且说西门庆被两个邀请到李家,又早堂中置了一席齐整酒肴,叫了两个妓女弹唱。李桂姐与桂卿两个打扮迎接。老虔婆出来,跪着陪礼。姐儿两个递酒。应伯爵、谢希大在旁打诨耍笑,向桂姐道:“还亏我把嘴头上皮也磨了半边去,请了你家汉子来。就连酒儿也不替我递一杯儿,只递你家汉子!刚才若他撅了不来,休说你哭瞎了你眼,唱门词儿,到明日诸人不要你,只我好说话儿将就罢了。”桂姐骂道:“怪应花子,汗邪了你!我不好骂出来的。可可儿的我唱门词儿来?”应伯爵道:“你看贼小淫妇儿!念了经打和尚,他不来慌的那腔儿,这回就翅膀毛儿干了。你过来,且与我个嘴温温寒着。”于是不由分说,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桂姐笑道:“怪攮刀子的,看推撒了酒在爹身上。”伯爵道:“小淫妇儿,会乔张致的,这回就疼汉子。‘看撒了爹身上酒!’叫你爹那甜。我是后娘养的?怎的不叫我一声儿?”桂姐道:“我叫你是我的孩儿。”伯爵道:“你过来,我说个笑话儿你听:一个螃蟹与田鸡结为兄弟,赌跳过水沟儿去便是大哥。田鸡几跳,跳过去了。螃蟹方欲跳,撞遇两个女子来汲水,用草绳儿把他拴住,打了水带回家去。临行忘记了,不将去。田鸡见他不来,过来看他,说道:‘你怎的就不过去了?’螃蟹说:‘我过的去,倒不吃两个小淫妇捩的恁样了!’”桂姐两个听了,一齐赶着打,把西门庆笑的要不的。 不说这里调笑顽耍,且说家中吴月娘一者置酒回席,二者又是玉楼上寿,吴大妗子、杨姑娘并两个姑子,都在上房里坐的。看看等到日落时分,不见西门庆来家,急的月娘要不的。金莲拉着李瓶儿,笑嘻嘻向月娘说道:“大姐姐,他这咱不来,俺们往门首瞧他瞧去。”月娘道:“耐烦瞧他怎的!”金莲又拉玉楼说:“咱三个打伙儿走走去。”玉楼道:“我这里听大师父说笑话儿哩,等听说了笑话儿咱去。”那金莲方住了脚,围着两个姑子听说笑话儿,因说道:“大师父,你有,快些说。”那王姑子坐在坑上,就说了一个。金莲道:“这个不好。再说一个。”王姑子又道:“一家三个媳妇儿,与公公上寿。先是大媳妇递酒说:‘公公好象一员官。’公公云:‘我如何象官?’媳妇云:‘坐在上面,家中大小都怕你,如何不象官?’次该二媳妇上来递酒,说:‘公公象虎威皂隶。’公公曰:‘我如何象虎威皂隶?’媳妇云:‘你喝一声,家中大小都吃一惊,怎不象皂隶?’公公道:‘你说的我好!’该第三媳妇递酒,上来说:‘公公也不象官,也不象皂隶。’公公道:‘却象什么?’媳妇道:‘公公象个外郎!’公公道:‘我如何象个外郎?’媳妇道:‘不象外郎,如何六房里都串到?’”把众人都笑了。金莲道:“好秃子!把俺们都说在里头。那个外郎敢恁大胆!”说罢,金莲、玉楼、李瓶儿同来到前边大门首,瞧西门庆。玉楼问道:“今日他爹大雪里那里去了?”金莲道:“我猜他一定往院中李桂儿那淫妇家去了。”玉楼道:“打了一场,赌誓再不去,如何又去?咱每赌什么?管情不在他家。”金莲道:“李大姐做证见,你敢和我拍手么?我说今日往他家去了。前日打了淫妇家,昨日李铭那忘八先来打探子儿。今日应二和姓谢的,大清早晨,勾使鬼勾了他去。我猜老虔婆和淫妇铺谋定计叫了去,不知怎的撮弄,陪着不是,还要回炉复帐,不知涎缠到多咱时候。有个来的成来不成,大姐姐还只顾等着他!”玉楼道:“就不来,小也该来家回一声儿。”正说着,只见卖瓜子的过来,两个正在门首买瓜子儿,忽然西门庆从东来了,三个往后跑不迭。 西门庆在马上,教玳安先头里走:“你瞧是谁在大门首?”玳安走了两步,说道:“是三娘、五娘、六娘在门首买瓜子哩。”西门庆到家下马,进入后边仪门首。玉楼、李瓶儿先去上房报月娘去了。独有金莲藏在粉壁背后黑影里。西门庆撞见,吓了一跳,说道:“怪小淫妇儿,猛可唬我一跳!你们在门首做什么来?”金莲道:“你还敢说哩。你在那里?这时才来,教娘们只顾在门首等着你。”西门庆进房中,月娘安排酒肴,教玉箫执壶,大姐递酒。先递了西门庆,然后众姊妹都递了,安席坐下。春梅、迎春下边弹唱,吃了一回,都收下去。从新摆上玉楼上寿的酒,并四十样细巧各样的菜碟儿上来。壶斟美酝,盏泛流霞。让吴大妗子上坐。吃到起更时分,大妗子吃不多酒,归后边去了。止是吴月娘同众人陪西门庆掷骰猜枚行令。轮到月娘跟前,月娘道:“既要我行令,照依牌谱上饮酒:一个牌儿名,两个骨牌名,合《西厢》一句。”月娘先说:“六娘子醉杨妃,落了八珠环,游丝儿抓住荼蘼架。”不遇。该西门庆掷,说:“虞美人,见楚汉争锋,伤了正马军,只听耳边金鼓连天震。”果然是个正马军,吃了一杯。该李娇儿,说:“水仙子,因二士入桃源,惊散了花开蝶满枝,只做了落红满地胭脂冷。”不遇。次该金莲掷,说道:“鲍老儿,临老入花丛,坏了三纲五常,问他个非奸做贼拿。”果然是三纲五常,吃了一杯。轮该李瓶儿掷,说:“端正好,搭梯望月,等到春分昼夜停,那时节隔墙儿险化做望夫山。”不遇。该孙雪娥,说:“麻郎儿,见群鸦打凤,绊住了折足雁,好教我两下里做人难。”不遇。落后该玉楼完令,说:“念奴娇,醉扶定四红沉,拖着锦裙〔阑〕,得多少春风夜月销金帐。”正掷了四红沉。月娘满令,叫小玉:“斟酒与你三娘吃。”说道:“你吃三大杯才好!今晚你该伴新郎宿歇。”因对李瓶儿、金莲众人说:“吃毕酒,咱送他两个归房去。”金莲道:“姐姐严令,岂敢不依!”把玉楼羞的要不的。 少顷酒阑,月娘等相送西门庆到玉楼房首方回。玉楼让众人坐,都不坐。金莲便戏玉楼道:“我儿,好好儿睡罢。你娘明日来看你,休要淘气!”因向月娘道:“亲家,孩儿小哩,看我面上,凡是担待些儿罢。”玉楼道:“六丫头,你老米醋,挨着做。我明日和你答话。”金莲道:“我媒人婆上楼子──老娘好耐惊耐怕儿。”于是和李瓶儿、西门大姐一路去了。刚走到仪门首,不想李瓶儿被地滑了一交。这金莲遂怪乔叫起来道:“这个李大姐,只象个瞎子,行动一磨子就倒了。我〔刍〕你去,倒把我一只脚踩在雪里,把人的鞋儿也踹泥了!”月娘听见,说道:“就是仪门首那堆子雪。我吩咐了小两遍,贼奴才,白不肯抬,只当还滑倒了。”因叫小玉:“你拿个灯笼送送五娘、六娘去。”西门庆在房里向玉楼道:“你看贼小淫妇儿!他踹在泥里把人绊了一交,他还说人踹泥了他的鞋,恰是那一个儿,就没些嘴抹儿。恁一个小淫妇!昨日叫丫头们平白唱‘佳期重会’,我就猜是他干的营生。”玉楼道:“‘佳期重会’是怎的说?”西门庆道:“他说吴家的不是正经相会,是私下相会。恰似烧夜香,有心等着我一般。”玉楼道:“六姐他诸般曲儿到都知道,俺们却不晓的。”西门庆道:“你不知,这淫妇单管咬群儿。” 不说西门庆在玉楼房中宿歇。单表潘金莲、李瓶儿两个走着说话,走到仪门,大姐便归前边厢房去了。小玉打着灯笼,送二人到花园内。金莲已带半酣,拉着李瓶儿道:“二娘,我今日有酒了,你好歹送到我房里。”李瓶儿道:“姐姐,你不醉。”须臾,送到金莲房内。打发小玉回后边,留李瓶儿坐,吃茶。金莲又道:“你说你那咱不得来,亏了谁?谁想今日咱姊妹在一个跳板儿上走,不知替你顶了多少瞎缸,教人背地好不说我!奴只行好心,自有天知道罢了。”李瓶儿道:“奴知道姐姐费心,恩当重报,不敢有忘。”金莲道:“得你知道,好了。”不一时,春梅拿茶来吃了,李瓶儿告辞归房。金莲独自歇宿,不在话下。正是: 空庭高楼月,非复三五圆。何须照床里,终是一人眠。第二十二回 蕙莲儿偷期蒙爱 春梅姐正色闲邪 词曰: 今宵何夕?月痕初照。等闲间一见犹难,平白地两边凑巧。向灯前见他,向灯前见他,一似梦中来到。何曾心料,他怕人瞧。惊脸儿红还白,热心儿火样烧。 话说次日,有吴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众堂客,因来与孟玉楼做生日,月娘都留在后厅饮酒,其中惹出一件事儿。那来旺儿,因他媳妇痨病死了,月娘新又与他娶了一房媳妇,乃是卖棺材宋仁的女儿,也名唤金莲。当先卖在蔡通判家房里使唤,后因坏了事出来,嫁与厨役蒋聪为妻。这蒋聪常在西门庆家答应,来旺儿早晚到蒋聪家叫他去,看见这个老婆,两个吃酒刮言,就把这个老婆刮上了。一日,不想这蒋聪因和一般厨役分财不均,酒醉打,动起刀杖来,把蒋聪戳死在地,那人便越墙逃走了。老婆央来旺儿对西门庆说了,替他拿帖儿县里和县丞说,差人捉住正犯,问成死罪,抵了蒋聪命。后来,来旺儿哄月娘,只说是小人家媳妇儿,会做针指。月娘使了五两银子,两套衣服,四匹青红布,并簪环之类,娶与他为妻。月娘因他叫金莲,不好称呼,遂改名为蕙莲。这个妇人小金莲两岁,今年二十四岁,生的白净,身子儿不肥不瘦,模样儿不短不长,比金莲脚还小些儿。性明敏,善机变,会妆饰,就是嘲汉子的班头,坏家风的领袖。若说他底的本事,他也曾: 斜倚门儿立,人来侧目随。托腮并咬指,无故整衣裳。坐立频摇腿,无人曲唱低。开窗推户牖,停针不语时。未言先欲笑,必定与人私。 初来时,同众媳妇上灶,还没什么妆饰。后过了个月有余,因看见玉楼、金莲打扮,他便把〔髟狄〕髻垫的高高的,头发梳的虚笼笼的,水〔髟丐〕描的长长的,在上边递茶递水,被西门庆在眼里。一日,设了条计策,教来旺儿押了五百两银子,往杭州替蔡太师制造庆贺生辰锦绣蟒衣,并家中穿的四季衣服,往回也有半年期程。从十一月半头,搭在旱路车上起身去了。西门庆安心早晚要调戏他这老婆,不期到此正值孟玉楼生日,月娘和众堂客在后厅吃酒。西门庆那日没往那去,月娘分咐玉箫:“房中另放桌儿,打发酒菜你爹吃。”西门庆因打帘内看见蕙莲身上穿着红绸对襟袄、紫绢裙子,在席上斟酒,问玉箫道:“那个是新娶的来旺儿的媳妇子蕙莲?怎的红袄配着紫裙子,怪模怪样?到明日对你娘说,另与他一条别的颜色裙子配着穿。”玉箫道:“这紫裙子,还是问我借的。”说着就罢了。 须臾,过了玉楼生日。一日,月娘往对门乔大户家吃酒去了。约后晌时分,西门庆从外来家,已有酒了,走到仪门首,这蕙莲正往外走,两个撞个满怀。西门庆便一手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口中喃喃呐呐说道:“我的儿,你若依了我,头面衣服,随你拣着用。”那妇人一声儿没言语,推开西门庆手,一直往前走了。西门庆归到上房,叫玉箫送了一匹蓝缎子到他屋里,如此这般对他说:“爹昨日见你穿着红袄,配着紫裙子,怪模怪样的不好看,才拿了这匹缎子,使我送与你,教你做裙子穿。”这蕙莲开看,却是一匹翠蓝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说道:“我做出来,娘见了问怎了?”玉箫道:“爹到明日还对娘说,你放心。爹说来,你若依了这件事,随你要什么,爹与你买。今日赶娘不在家,要和你会会儿,你心下如何?”那妇人听了,微笑不言,因问:“爹多咱时分来?我好在屋里伺候。”玉箫道:“爹说小们看着,不好进你屋里来的。教你悄悄往山子底下洞儿里,那里无人,堪可一会。”老婆道:“只怕五娘、六娘知道了,不好意思的。”玉箫道:“三娘和五娘都在六娘屋里下棋,你去不妨事。”当下约会已定,玉箫走来回西门庆说话。两个都往山子底下成事,玉箫在门首与他观风。正是: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不想金莲、玉楼都在李瓶儿房里下棋,只见小鸾来请玉楼,说:“爹来家了。”三人就散了,玉楼回后边去了。金莲走到房中,匀了脸,亦往后边来。走入仪门,只见小玉立在上房门首。金莲问:“你爹在屋里?”小玉摇手儿,往前指。金莲就知其意,走到前边山子角门首,只见玉箫拦着门。金莲只猜玉箫和西门庆在此私狎,便顶进去。玉箫慌了,说道:“五娘休进去,爹在里头有勾当哩!”金莲骂道:“怪狗肉,我又怕你爹了?”不由分说,进入花园里来,各处寻了一遍。走到藏春坞山子洞儿里,只见他两个人在里面才了事。妇人听见有人来,连忙系上裙子往外走,看见金莲,把脸通红了。金莲问道:“贼臭肉,你在这里做什么?”蕙莲道:“我来叫画童儿。”说着,一溜烟走了。金莲进来,看见西门庆在里边系裤子,骂道:“贼没廉耻的货,你和奴才淫妇大白日里在这里,端的干这勾当儿,刚才我打与淫妇两个耳刮子才好,不想他往外走了。原来你就是画童儿,他来寻你!你与我实说,和这淫妇偷了几遭?若不实说,等住回大姐姐来家,看我说不说。我若不把奴才淫妇脸打的胀猪,也不算。俺们闲的声唤在这里,你也来插上一把子。老娘眼里却放不过!”西门庆笑道:“怪小淫妇儿,悄悄儿罢,休要嚷的人知道。我实对你说,如此这般,连今日才第一遭。”金莲道:“一遭二遭,我不信。你既要这奴才淫妇,两个瞒神谎鬼弄刺子儿,我打听出来,休怪了,我却和你们答话!”那西门庆笑的出去了。 金莲到后边,听见众丫头们说:“爹来家,使玉箫手巾裹着一匹蓝缎子往前边去,不知与谁。”金莲就知是与蕙莲的,对玉楼也不题起此事。这妇人每日在那边,或替他造汤饭,或替他做针指鞋脚,或跟着李瓶儿下棋,常贼乖趋附金莲。被西门庆撞在一处,无人,教他两个苟合,图汉子喜欢。蕙莲自从和西门庆私通之后,背地与他衣服、首饰、香茶之类不算,只银子成两家带在身边,在门首买花翠胭脂,渐渐显露,打扮的比往日不同。西门庆又对月娘说,他做的好汤水,不教他上大灶,只教他和玉箫两个,在月娘房里后边小灶上,专顿茶水,整理菜蔬,打发月娘房里吃饭,与月娘做针指,不必细说。看官听说:凡家主,切不可与奴仆并家人之妇苟且私狎,久后必紊乱上下,窃弄奸欺,败坏风俗,殆不可制。 一日,腊月初八日,西门庆早起,约下应伯爵,与大街坊尚推官家送殡。叫小马也备下两匹,等伯爵白不见到,一面李铭来了。西门庆就在大厅上围炉坐的,教春梅、玉箫、兰香、迎春一般儿四个,都打扮出来,看着李铭指拨、教演他弹唱。女婿陈敬济,在旁陪着说话。正唱《三弄梅花》,还未了,只见伯爵来,应保夹着毡包进门。那春梅等四个就要往后走,被西门庆喝住,说道:“左右只是你应二爹,都来见见罢,躲怎的!”与伯爵两个相见作揖,才待坐下,西门庆令四个过来:“与应二爹磕头。”那春梅等朝上磕头下去,慌的伯爵还喏不迭,夸道:“谁似哥有福,出落的恁四个好姐姐,水葱儿的一般,一个赛一个。却怎生好?你应二爹今日素手,促忙促急,没曾带的什么在身边,改日送胭脂钱来罢。”春梅等四人,见了礼去了。陈敬济向前作揖,一同坐下。西门庆道:“你如何今日这咱才来?”应伯爵道:“不好告诉你的。大小女病了一向,近日才好些。房下记挂着,今日接了他家来散心住两日。乱着,旋叫应保叫了轿子,买了些东西在家,我才来了。”西门庆道:“教我只顾等着你。咱吃了粥,好去了。”随即吩咐后边看粥来吃。只见李铭,见伯爵打了半跪。伯爵道:“李日新,一向不见你。”李铭道:“小的有。连日小的在北边徐公公那里答应来。”说着,小放桌儿,拿粥来吃。西门庆陪应伯爵、陈敬济吃了。就拿小银钟筛金华酒,每人吃了三杯。壶里还剩下上半壶酒,吩咐画童儿:“连桌儿抬去厢房内,与李铭吃。”就穿衣服起身,同伯爵并马而行,与尚推官送殡去了。只落下李铭在西厢房,吃毕酒饭。 玉箫和兰香众人,打发西门庆出了门,在厢房内乱,顽成一块。一回,都往对过东厢房西门大姐房里掴混去了,止落下春梅一个,和李铭在这边教演琵琶。李铭也有酒了。春梅袖口子宽,把手兜住了。李铭把他手拿起,略按重了些。被春梅怪叫起来,骂道:“好贼忘八!你怎的捻我的手,调戏我?贼少死的忘八,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哩!一日好酒好肉,越发养活的你这忘八圣灵儿出来了,平白捻我的手来了。贼忘八,你错下这个锹撅了。你问声儿去,我手里你来弄鬼!爹来家等我说了,把你这贼忘八,一条棍撵的离门离户!没你这忘八,学不成唱了?愁本司三院寻不出忘八来?撅臭了你这忘八了!”被他千忘八,万忘八,骂的李铭拿着衣服,往外走不迭。正是: 两手劈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当下春梅气狠狠,直骂进后边来。金莲正和孟玉楼、李瓶儿并宋蕙莲在房里下棋,只听见春梅从外骂将来。金莲便问道:“贼小肉儿,你骂谁哩,谁惹你来?”春梅道:“情知是谁,叵耐李铭那忘八!爹临去,好意吩咐小,留下一桌菜并粳米粥儿与他吃。也有玉箫他们,你推我,我打你,顽成一块,对着忘八,呲牙露嘴的,狂的有些褶儿也怎的。顽了一回,都往大姐那边去了。忘八见无人,尽力把我手上捻一下。吃的醉醉的,看着我嗤嗤呆笑。那忘八见我吆喝骂起来,他就夹着衣裳往外走了。刚才打与贼忘八两个耳刮子才好!贼忘八,你也看个人儿行事,我不是那不三不四的邪皮行货,教你这个忘八在我手里弄鬼。我把忘八脸打绿了!”金莲道:“怪小肉儿,学不学没要紧,把脸气的黄黄的,等爹来家说了,把贼忘八撵了去就是了。那里紧等着供唱撰钱哩,怎的教忘八调戏我这丫头!我知道贼忘八业罐子满了。”春梅道:“他就倒运,着量二娘的兄弟。那怕他!二娘莫不挟仇打我五棍儿?”宋蕙莲道:“论起来,你是乐工,在人家教唱,也不该调戏良人家女子!照顾你一个钱,也是养身父母,休说一日三茶六饭儿扶侍着。”金莲道:“扶侍着,临了还要钱儿去了。按月儿,一个月与他五两银子。贼忘八,错上了坟。你问声家里这些小们,那个敢望着他呲牙笑一笑儿,吊个嘴儿?遇喜欢骂两句;若不欢喜,拉倒他主子跟前就是打。贼忘八,造化低,你惹他生姜,你还没曾经着他辣手!”因向春梅道:“没见你,你爹去了,你进来便罢了,平白只顾和他那房里做什么?却教那忘八调戏你!”春梅道:“都是玉箫和他们,只顾还笑成一块,不肯进来。”玉楼道:“他三个如今还在那屋里?”春梅道:“都往大姐房里去了。”玉楼道:“等我瞧瞧去。”那玉楼起身去了。良久,李瓶儿亦回房,使绣春叫迎春去。至晚,西门庆来家,金莲一五一十告诉西门庆。西门庆吩咐来兴儿,今后休放进李铭来走动。自此断了路儿,不敢上门。正是: 习教歌妓逞家豪,每日闲庭弄锦槽。不是朱颜容易变,何由声价竞天高。第二十三回 赌棋枰瓶儿输钞 觑藏春潘氏潜踪 词曰: 心中难自泄,暗里深深谢。未必娘行,恁地能贤哲。衷肠怎好和君说?说不愿丫头,愿做官人的侍妾。他坚牢望我情真切。岂想风波,果应了他心料者。 话说一日腊尽春回,新正佳节,西门庆贺节不在家,吴月娘往吴大妗子家去了。午间孟玉楼、潘金莲都在李瓶儿房里下棋。玉楼道:“咱们今日赌什么好?”金莲道:“咱们赌五钱银子东道,三钱银子买金华酒儿,那二钱买个猪头来,教来旺媳妇子烧猪头咱们吃。说他会烧的好猪头,只用一根柴禾儿,烧的稀烂。”玉楼道:“大姐姐不在家,却怎的计较?”存下一分儿,送在他屋里,也是一般。”说毕,三人下棋。下了三盘,李瓶儿输了五钱。金莲使绣春儿叫将来兴儿来,把银子递与他,教他买一坛金华酒,一个猪首,连四只蹄子,吩咐:“送到后边厨房里,教来旺儿媳妇蕙莲快烧了,拿到你三娘屋里等着,我们就去。”玉楼道:“六姐,教他烧了拿盒子拿到这里来吃罢。在后边,李娇儿、孙雪娥两个看着,是请他不请他?”金莲遂依玉楼之言。 不一时,来兴儿买了酒和猪首,送到厨下。蕙莲正在后边和玉箫在石台基上坐着,挝瓜子耍子哩。来兴儿便叫他:“蕙莲嫂子,五娘、三娘都上覆你,使我买了酒、猪头连蹄子,都在厨房里,教你替他烧熟了,送到前边六娘房里去。”蕙莲道:“我不得闲,与娘纳鞋哩。随问教那个烧烧儿罢,巴巴坐名儿教我烧?”来兴儿道:“你烧不烧随你,交与你,我有勾当去。”说着,出去了。玉箫道:“你且丢下,替他烧烧罢。你晓的五娘嘴头子,又惹的声声气气的。”蕙莲笑道:“五娘怎么就知道我会烧猪头,栽派与我!”于是起到大厨灶里,舀了一锅水,把那猪首蹄子剃刷干净,只用的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用一大碗油酱,并茴香大料,拌的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那消一个时辰,把个猪头烧的皮脱肉化,香喷喷五味俱全。将大冰盘盛了,连姜蒜碟儿,用方盒拿到前边李瓶儿房里,旋打开金华酒来。玉楼拣齐整的,留下一大盘子,并一壶金华酒,使丫头送到上房里,与月娘吃。其余三人坐定,斟酒共酌。 正吃中间,只见蕙莲笑嘻嘻走到跟前,说道:“娘们试尝这猪头,今日烧的好不好?”金莲道:“三娘刚才夸你倒好手段儿!烧的且是稀烂。”李瓶儿问道:“真个你只用一根柴禾儿?”蕙莲道:“不瞒娘们说,还消不得一根柴禾儿哩!若是一根柴禾儿,就烧的脱了骨。”玉楼叫绣春:“你拿个大盏儿,筛一盏儿与你嫂子吃。”李瓶儿连忙叫绣春斟酒,他便取碟儿拣了一碟猪头肉儿递与蕙莲,说道:“你自造的,你试尝尝。”蕙莲道:“小的自知娘们吃不的咸,没曾好生加酱,胡乱罢了。下次再烧时,小的知道了。”便磕了三个头,方才在桌头旁边立着,做一处吃酒。 到晚夕月娘来家,众妇人见了月娘,小玉悉将送来猪头,拿与月娘看。玉楼笑道:“今日俺们下棋耍子,赢的李大姐猪头,留与姐姐吃。”月娘道:“这般有些不均了。各人赌胜,亏了一个就不是了。咱们这等计较:只当大节下,咱姊妹这几人每人轮流治一席酒儿,叫将郁大姐来,晚间耍耍,有何妨碍?强如赌胜负,难为一个人。我主张的好不好?”众人都说:“姐姐主张的是!”月娘道:“明日初五日,就是我起先罢。”李娇儿占了初六,玉楼占了初七,金莲占了初八。金莲道:“只我便宜,那日又是我的寿酒,却一举而两得。”问着孙雪娥,孙雪娥半日不言语。月娘道:“他罢,你们不要缠他了,教李大姐挨着罢。”玉楼道:“初九日又是六姐生日,只怕有潘姥姥和他妗子来。”月娘道:“初九日不得闲,教李大姐挪在初十罢了。”众人计议已定。 话休絮烦。先是初五日,西门庆不在家,往邻家赴席去了。月娘在上房摆酒,郁大姐供唱,请众姐妹欢饮了一日方散。到第二日,却该李娇儿,就挨着玉楼、金莲,都不必细说。须臾,过了金莲生日,潘姥姥、吴大妗子,都在这里过节顽耍。看看到初十日,该李瓶儿摆酒,使绣春往后边请雪娥去。一连请了两替,答应着来,只顾不来。玉楼道:“我就说他不来,李大姐只顾强去请他。可是他对着人说的:‘你每有钱的,都吃十轮酒儿,没的俺们去赤脚绊驴蹄。’似他这等说,俺们罢了,把大姐姐都当驴蹄看承!”月娘道:“他是恁不成材的行货子,都不消理他了,又请他怎的!”于是摆上酒来,众人都来前边李瓶儿房里吃酒。郁大姐在旁弹唱。当下,吴大妗子和西门大姐,共八个人饮酒。只因西门庆不在,月娘吩咐玉箫:“等你爹来家要吃酒,你打发他吃就是了。”玉箫应诺。 后晌时分,西门庆来家,玉箫替他脱了衣裳。西门庆便问:“娘往那去了?”玉箫回道:“都在六娘房里和大妗子、潘姥姥吃酒哩。”西门庆问道:“吃的是什么酒?”玉箫道:“是金华酒。”西门庆道:“还有年下你应二爹送的那一坛茉莉花酒,打开吃。”一面教玉箫把茉莉花酒打开,西门庆尝了尝,说道:“正好你娘们吃。”教小玉、玉箫两个提着,送到前边李瓶儿房里。蕙莲正在月娘旁边侍立斟酒,见玉箫送酒来,蕙莲俐便,连忙走下来接酒。玉箫便递了个眼色与他,向他手上捏了一把,这婆娘就知其意。月娘问玉箫:“谁使你送酒来?”玉箫道:“爹使我来。”月娘道:“你爹来家多大回了?”玉箫道:“爹刚才来家。因问娘们吃酒,教我把这一坛茉莉花酒,拿来与娘们吃。”月娘问:“你爹若吃酒,房中放桌儿,有见成菜儿打发他吃。”玉箫应的,往后边去了。 这蕙莲在席上站了一回,推说道:“我后边看茶来,与娘们吃。”月娘吩咐道:“对你姐说,上房拣妆里有六安茶,顿一壶来俺们吃。”这老婆一个猎古调走到后边,玉箫站在堂屋门首,努了个嘴儿与他。老婆掀开帘子,进月娘房来,只见西门庆坐在椅子上吃酒。走向前,一屁股就坐在他怀里,两个就亲嘴咂舌做一处。婆娘一面用手攥着他那话,一面在上噙酒哺与他吃。便道:“爹,你有香茶再与我些,前日与我的都没了。我少薛嫂儿几钱花儿钱,你有银子与我些儿。”西门庆道:“我茄袋内还有一二两,你拿去。”说着。西门庆要解他裤子。妇人道:“不好,只怕人来看见。”西门庆道:“你今日不出去,晚夕咱好生耍耍。”蕙莲摇头说道:“后边惜薪司挡路儿──柴众。咱不如还在五娘那里,色丝子女。”于是玉箫在堂屋门首观风,由他二人在屋里做一处顽耍。 不防孙雪娥从后来,听见房里有人笑,只猜玉箫在房里和西门庆说笑,不想玉箫又在穿廊下坐的,就立住了脚。玉箫恐怕他进屋里去,便支他说:“前边六娘请姑娘,怎的不去?”雪娥鼻子里冷笑道:“俺们是没时运的人儿,骑着快马也赶他不上,拿什么伴着他吃十轮酒儿?自己穷的伴当儿伴的没裤儿!”正说着,被西门庆房中咳嗽了一声,雪娥就往厨房里去了。 这玉箫把帘子欣开,婆娘见无人,急伶俐两三步就叉出来,往后边看茶去。须臾,小玉从后边走来叫:“蕙莲嫂子,娘说你怎的取茶就不去了?”妇人道:“茶有了,着姐拿果仁儿来。”不一时,小玉拿着盏托,他提着茶,一直来到前边。月娘问道:“怎的茶这咱才来?”蕙莲道:“爹在房里吃酒,小的不敢进去。等着姐屋里取茶叶,剥果仁儿来。”众人吃了茶,这蕙莲在席上,斜靠桌儿站立,看着月娘众人掷骰儿,故作扬声说道:“娘,把长么搭在纯六,却不是天地分?还赢了五娘。”又道:“你这六娘,骰子是锦屏风对儿。我看三娘这么三配纯五,只是十四点儿,输了。”被玉箫恼了,说道:“你这媳妇子,俺们在这里掷骰儿,插嘴插舌,有你什么说处?”把老婆羞的站又站不住,立又立不住,绯红了面皮,往下去了。正是: 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 这里众妇人饮酒,至掌灯时分,只见西门庆掀帘子进来,笑道:“你们好吃!”吴大妗子跳起来,说道:“姐夫来了!”连忙让座儿与他坐。月娘道:“你在后边吃酒罢了,女妇男子汉,又走来做什么?”西门庆道:“既是恁说,我去罢。”于是走过金莲这边来,金莲随即跟了来。西门庆吃得半醉,拉着金莲说道:“小油嘴,我有句话儿和你说。我要留蕙莲在后边一夜儿,后边没地方。看你怎的容他在你这边歇一夜儿罢?”金莲道:“我不好骂的,没的那汗邪的胡乱!随你和他那里〔入日〕捣去,好娇态,教他在我这里!我是没处安放他。我就算依了你,春梅贼小肉儿他也不容。你不信,叫了春梅问他,他若肯了,我就容你。”西门庆道:“既是你娘儿们不肯,罢!我和他往山子洞儿那里过一夜。你吩咐丫头拿床铺盖,生些火儿。不然,这一冷怎么当。”金莲忍不住笑了:“我不好骂出你来的,贼奴才淫妇,他是养你的娘?你是王祥,寒冬腊月行孝顺,在那石头床上卧冰哩。”西门庆笑道:“怪小油嘴儿,休奚落我。罢么,好歹叫丫头生个火儿。”金莲道:“你去,我知道。”当晚众人席散,金莲吩咐秋菊,果然抱铺盖、笼火,在山子底下藏春坞雪洞里。 蕙莲送月娘、李娇儿、玉楼进到后边仪门首,故意说道:“娘,小的不送,往前边去罢。”月娘道:“也罢,你前边睡去罢。”这婆娘打发月娘进内,还在仪门首站立了一回,见无人,一溜烟往山子底下去了。正是: 莫教襄王劳望眼,巫山自送雨云来。 这宋蕙莲走到花园门首,只说西门庆还未进来,就不曾扣门子,只虚掩着。来到藏春坞洞儿内,只见西门庆早在那里秉烛而坐。婆娘进到里面,但觉冷气侵人,尘嚣满榻。于是袖中取出两枝棒儿香,灯上点了,插在地下。虽故地下笼着一盆碳火儿,还冷的打兢。婆娘在床上先伸下铺,上面还盖着一件貂鼠禅衣。掩上双扉,两个上床就寝。西门庆脱去上衣白绫道袍,坐在床上,把妇人褪了裤,抱在怀里,两只脚跷在两边,那话突入牝中。两个搂抱,正做得好。却不防潘金莲打听他二人入港了,在房中摘去冠儿,轻移莲步,悄悄走来窃听。到角门首,推开门,遂潜身悄步而入。也不怕苍苔冰透了凌波,花刺抓伤了裙褶,蹑迹隐身,在藏春坞月窗下站听。良久,只见里面灯烛尚明,婆娘笑声说:“冷铺中舍冰,把你贼受罪不济的老花子,就没本事寻个地方儿,走在这寒冰地狱里来了!口里衔着条绳子,冻死了往外拉。”又道:“冷合合的,睡了罢,怎的只顾端详我的脚?你看过那小脚儿的来,象我没双鞋面儿,那个买与我双鞋面儿也怎的?看着人家做鞋,不能彀做!”西门庆道:“我儿,不打紧,到明日替你买几钱的各色鞋面。谁知你比你五娘脚儿还小!”妇人道:“拿什么比他!昨日我拿他的鞋略试了试,还套着我的鞋穿。倒也不在乎大小,只是鞋样子周正才好。”金莲在外听了:“这个奴才淫妇!等我再听一回,他还说什么。”又听彀多时,只听老婆问西门庆说:“你家第五的秋胡戏,你娶他来家多少时了?是女招的,是后婚儿来?”西门庆道:“也是回头人儿。”妇人说:“嗔道恁久惯牢成!原来也是个意中人儿,露水夫妻。”这金莲不听便罢,听了气的在外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移脚不动,说道:“若教这奴才淫妇在里面,把俺们都吃他撑下去了!”待要那时就声张骂起来,又恐怕西门庆性子不好,逞了淫妇的脸。待要含忍了他,恐怕他明日不认。“罢罢!留下个记儿,使他知道,到明日我和他答话。”于是走到角门首,拔下头上一根银簪儿,把门倒销了,懊恨归房。晚景题过。 到次日清早晨,婆娘先起来,穿上衣裳,蓬着头走出来。见角门没插,吃了一惊,又摇门,摇了半日摇不开。走去见西门庆,西门庆隔壁叫迎春替他开了。因看见簪销着门,知是金莲的簪子,就知晚夕他听了出去。这妇人怀着鬼胎,走到前边,正开房门,只见平安从东净里出来,看见他只是笑。蕙莲道:“怪囚根子,谁和你呲那牙笑哩?”平安儿道:“嫂子,俺们笑笑儿也嗔?”蕙莲道:“大清早晨,平白笑的是什么?”平安道:“我笑嫂子三日没吃饭,眼前花。我猜你昨日一夜不来家!”妇人听了此言,便把脸红了,骂道:“贼提口拔舌见鬼的囚根子,我那一夜不在屋里睡?怎的不来家?”平安道:“我刚才还看见嫂子锁着门,怎的赖得过?”蕙莲道:“我早起身,就往五娘屋里,只刚才出来。你这囚在那里来?”平安道:“我听见五娘教你腌螃蟹,说你会劈的好腿儿。嗔道五娘使你门首看着卖簸箕的,说你会咂得好舌头。”把妇人说的急了,拿起条门闩来,赶着平安儿绕院子骂道:“贼汗邪囚根子,看我到明日对他说不说。不与你个功德也不怕,狂的有些褶儿也怎的?”那平安道:“耶〔口乐〕,嫂子,将就着些儿罢。对谁说?我晓得你往高枝儿上去了。”那蕙莲急起来,只赶着他打。不料玳安正在印子铺走出来,一把手将闩夺住了,说道:“嫂子为什么打他?”蕙莲道:“你问那呲牙囚根子,口里白说六道的,把我的胳膊都气软了!”那平安得手往外跑了。玳安推着他说:“嫂子,你少生气着恼,且往屋里梳头去罢。”妇人便向腰间荷包里,取出三四分银子来,递与玳安道:“累你替我拿大碗烫两个合汁来我吃,把汤盛在铫子里罢。”玳安道:“不打紧,等我去。”一手接了。连忙洗了脸,替他烫了合汁来。妇人让玳安吃了一碗,他也吃了一碗,方才梳了头,锁上门,先到后边月娘房里打了卯儿,然后来金莲房里。 金莲正临镜梳头。蕙莲小意儿,在旁拿抵镜、掇洗手水,殷情侍奉。金莲正眼也不瞧他。蕙莲道:“娘的睡鞋裹脚,我卷平收了去?”金莲道:“由他。你放着,叫丫头进来收。”便叫秋菊:“贼奴才,往那去了?”蕙莲道:“秋菊扫地哩。春梅姐在那里梳头哩。”金莲道:“你别要管他,丢着罢,亦发等他们来收拾。歪蹄泼脚的,没的沾污了嫂子的手。你去扶侍你爹,爹也得你恁个人儿扶侍他,才可他的心。俺们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只嫂子是正名正顶轿子娶将来的,是他的正头老婆,秋胡戏。”这妇人听了,正道着昨日晚夕他的真病,于是向前双膝跪下,说道:“娘是小的一个主儿,娘不高抬贵手,小的一时儿存站不的。当初不因娘宽恩,小的也不肯依随爹。就是后边大娘,无过只是个大纲儿。小的还是娘抬举多,莫不敢在娘面前欺心?随娘查访,小的但有一字欺心,到明日不逢好死,一个毛孔儿里生下一个疔疮。”金莲道:“不是这等说。我眼里放不下砂子的人。汉子既要了你,俺们莫不与争?不许你在汉子跟前弄鬼,轻言轻语的。你说你把俺们踩下去了,你要在中间踢跳,我的姐姐,对你说,把这样心儿且吐了些儿罢!”蕙莲道:“娘再访,小的并不敢欺心,到只怕昨日晚夕娘错听了。”金莲道:“傻嫂子,我闲的慌,听你怎的?我对你说了罢,十个老婆买不住一个男子汉的心。你爹虽故家里有这几个老婆,或是外边请人家的粉头,来家通不瞒我一些儿,一五一十就告我说。你大娘当时和他一个鼻子眼儿里出气,什么事儿来家不告诉我?你比他差些儿。”说得老婆闭口无言,在房中立了一回,走出来了。刚到仪门夹道内,撞见西门庆,说道:“你好人儿,原来昨日人对你说的话儿,你就告诉与人。今日教人下落了我恁一顿!我和你说的话儿,只放在你心里,放烂了才好。为什么对人说?干净你这嘴头子就是个走水的槽。有话到明日不告你说了。”西门庆道:“什么话?我并不知道。”那妇人瞅了一眼,往前边去了。 这妇人嘴儿乖,常在门前站立,买东买西,赶着傅伙计叫傅大郎,陈敬济叫姑夫,贲四叫老四。因和西门庆勾搭上了,越发在人前花哨起来,常和众人打牙犯嘴,全无忌惮。或一时叫:“傅大郎,我拜你拜,替我门首看着卖粉的。”那傅伙计老成,便惊心儿替他门首看着,过来叫住,请他出来买。玳安故意戏他,说道:“嫂子,卖粉的早晨过去了,你早出来,拿秤称他的好来!”婆娘骂道:“贼猴儿,里边五娘、六娘使我要买搽的粉,你如何说拿秤称二斤胭脂三斤粉,教那淫妇搽了又搽?看我进里边对他说不说?”玳安道:“耶〔口乐〕,嫂子,行动只拿五娘吓我!”一回又叫:“贲老四,我对你说,门首看着卖梅花菊花的,我要买两对儿戴。”那贲四误了买卖,好歹专心替他看着卖的叫住,请他出来买。妇人立在二层门里,打门厢儿拣,要了他两对〔髟丐〕花大翠,又是两方紫绫闪色销金汗巾儿,共该他七钱五分银子。妇人向腰里摸出半侧银子儿来,央及贲四替他凿,称七钱五分与他。那贲四正写着帐,丢下走来替他锤。只见玳安来说道:“等我与嫂子凿。”一面接过银子在手,且不凿,只顾瞧这银子。妇人道:“贼猴儿,不凿,只顾端详什么?你半夜没听见狗咬?是偷来的银子!”玳安道:“偷到不偷。这银子到有些眼熟,倒象爹银子包儿里的。前日爹在灯市里,凿与卖勾金蛮子的银子,还剩了一半,就是这银子。我记得千真万真。”妇人道:“贼囚,一个天下,人还有一样的,爹的银子怎的到得我手里?”玳安笑道:“我知道什么帐儿!”妇人便赶着打。玳安把银子凿下七钱五分,交与卖花翠的,把剩的银子拿在手里,不与他去了。妇人道:“贼囚根子!你敢拿了去,我算你好汉!”玳安道:“我不拿你的。你把剩下的,与我些儿买果子吃。”那妇人道:“贼猴儿,你递过来,我与你。”哄和玳安递到他手里,只掠了四五分一块与他,别的还塞在腰里,一直进去了。 自此以后,常在门首成两价拿银钱买剪截花翠汗巾之类,甚至瓜子儿四五升里进去,分与各房丫鬟并众人吃。头上治的珠子箍儿,金灯笼坠子,黄烘烘的。衣服底下穿着红〔路〕绸裤儿,线捺护膝。又大袖子袖着香茶、香桶子三四个,带在身边。见一日也花消二三钱银子,都是西门庆背地与他的,此事不必细说。这妇人自从金莲识破他机关,每日只在金莲房里,把小意儿贴恋,与他顿茶顿水,做鞋脚针指,不拿强拿,不动强动。正经月娘后边,每日只打个到面儿,就到金莲这边来。每日和金莲、瓶儿两个下棋、抹牌,行成伙儿。或一时撞见西门庆来,金莲故意令他旁边斟酒,教他一处坐了顽耍,只图汉子喜欢。正是: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第二十四回 敬济元夜戏娇姿 惠祥怒詈来旺妇 诗曰: 银烛高烧酒乍醺,当筵且喜笑声频。蛮腰细舞章台柳,素口轻歌上苑春。香气拂衣来有意,翠花落地拾无声。不因一点风流趣,安得韩生醉后醒。 话说一日,天上元宵,人间灯夕,西门庆在厅上张挂花灯,铺陈绮席。正月十六,合家欢乐饮酒。西门庆与吴月娘居上,其余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西门大姐都在两边同坐,都穿着锦绣衣裳。春梅、玉箫、迎春、兰香一般儿四个家乐,在旁〔栾〕筝歌板,弹唱灯词。独于东首设一席与女婿陈敬济坐。果然食烹异品,果献时新。小玉、元宵、小鸾、绣春都在上面斟酒。那来旺儿媳妇宋蕙莲却坐在穿廊下一张椅儿上,口里嗑瓜子儿。等的上边呼唤要酒,他便扬声叫:“来安儿,画童儿,上边要热酒,快趱酒上来!贼囚根子,一个也没在这里伺候,都不知往那去了!”只见画童烫酒上去。西门庆就骂道:“贼奴才,一个也不在这里伺候,往那去来?贼少打的奴才!”小走来说道:“嫂子,谁往那去来?就对着爹说,吆喝教爹骂我。”蕙莲道:“上头要酒,谁教你不伺候?关我甚事!不骂你骂谁?”画童儿道:“这地上干干净净的,嫂子嗑下恁一地瓜子皮,爹看见又骂了。”蕙莲道:“贼囚根子!六月债儿热,还得快就是。什么打紧,便当你不扫,丢着,另教个小扫。等他问我,只说得一声。”画童儿道:“耶〔口乐〕,嫂子,将就些罢了,如何和我合气!”于是取了笤帚来,替他扫瓜子皮儿,不题。 却说西门庆席上,见女婿陈敬济没酒,吩咐潘金莲去递一巡儿。这金莲连忙下来,满斟杯酒,笑嘻嘻递与敬济,说道:“姐夫,你爹吩咐,好歹饮奴这杯酒儿。”敬济一壁接酒,一面把眼儿斜溜妇人,说:“五娘请尊便,等儿子慢慢吃!”妇人将身子把灯影着,左手执酒,刚待的敬济将手来接,右手向他手背只一捻,这敬济一面把眼瞧着众人,一面在下戏把金莲小脚儿踢了一下。妇人微笑,低声道:“怪油嘴,你丈人瞧着待怎么?”两个在暗地里调情顽耍,众人倒不曾看出来。不料宋蕙莲这婆娘,在〔木鬲〕子外窗眼里,被他瞧了个不耐烦。口中不言,心下自忖:“寻常在俺们跟前,到且是精细撇清,谁想暗地却和这小伙子儿勾搭。今日被我看出破绽,到明日再搜求我,自有话说。”正是: 谁家院内白蔷薇,暗暗偷攀三两枝。罗袖隐藏人不见,馨香惟有蝶先知。 饮酒多时,西门庆忽被应伯爵差人请去赏灯。吩咐月娘:“你们自在耍耍,我往应二哥家吃酒去来。”玳安、平安两个跟随去了。 月娘与众姊妹吃了一回,但见银河清浅,珠斗烂斑,一轮团圆皎月从东而出,照得院宇犹如白昼。妇人或有房中换衣者,或有月下整妆者,或有灯前戴花者。惟有玉楼、金莲、李瓶儿三个并蕙莲,在厅前看敬济放花儿。李娇儿、孙雪娥、西门大姐都随月娘后边去了。金莲便向二人说道:“他爹今日不在家,咱对大姐姐说,往街上走走去。”蕙莲在旁说道:“娘们去,也携带我走走。”金莲道:“你既要去,你就往后边问声你大娘和你二娘,看他去不去,俺们在这里等着你。”那蕙莲连忙往后边去了。玉楼道:“他不济事,等我亲自问他声去。”李瓶儿道:“我也往屋里穿件衣裳,只怕夜深了冷。”金莲道:“李大姐,你有披袄子,带件来我穿,省得我往屋里去。”那李瓶儿应诺去了。独剩下金莲一个,看着敬济放花儿。见无人,走向敬济身上捏了一把,笑道:“姐夫原来只穿恁单薄衣裳,不害冷么?”只见家人儿子小铁棍儿笑嘻嘻在跟前,舞旋旋的且拉着敬济,要炮丈放。这敬济恐怕打搅了事,巴不得与了他两个元宵炮丈,支他外边耍去了。于是和金莲嘲戏说道:“你老人家见我身上单薄,肯赏我一件衣裳儿穿穿也怎的?”金莲道:“贼短命,得其惯便了,头里头蹑我的脚儿,我不言语,如今大胆,又来问我要衣服穿!我又不是你影射的,何故把与你衣服穿?”敬济道:“你老人家不与就罢了,如何扎筏子来唬我?”妇人道:“贼短命,你是城楼上雀儿,好耐惊耐怕的虫蚁儿!”正说着,见玉楼和蕙莲出来,向金莲说道:“大娘因身上不方便,大姐不自在,故不去了。教娘们走走,早些来家。李娇儿害腿疼,也不走。孙雪娥见大姐姐不走,恐怕他爹来家嗔他,也不出门。”金莲道:“都不去罢,只咱和李大姐三个去罢。等他爹来家,随他骂去!再不,把春梅小肉儿和上房里玉箫,你房里兰香,李大姐房里迎春,都带了去。”小玉走来道:“俺奶奶已是不去,我也跟娘们走走。”玉楼道:“对你奶奶说了去,我前头等着你。”良久,小玉问了月娘,笑嘻嘻出来。 当下三个妇人,带领着一簇男女。来安、画童两个小,打着一对纱吊灯跟随。女婿陈敬济踹着马台,放烟火花炮,与众妇人瞧。宋蕙莲道:“姑夫,你好歹略等等儿。娘们携带我走走,我到屋里搭搭头就来。”敬济道:“俺们如今就行。”蕙莲道:“你不等,我就恼你一生!”于是走到屋里,换了一套绿闪红缎子对衿衫儿、白挑线裙子。又用一方红销金汗巾子搭着头,额角上贴着飞金并面花儿,金灯笼坠耳,出来跟着众人走百媚儿。月色之下,恍若仙娥,都是白绫袄儿,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满,粉面朱唇。敬济与来兴儿,左右一边一个,随路放慢吐莲、金丝菊、一丈兰、赛月明。出的大街市上,但见香尘不断,游人如蚁,花炮轰雷,灯光杂彩,箫鼓声喧,十分热闹。游人见一对纱灯引道,一簇男女过来,皆披红垂绿,以为出于公侯之家,莫敢仰视,都躲路而行。那宋蕙莲一回叫:“姑夫,你放个桶子花我瞧。”一回又道:“姑夫,你放个元宵炮丈我听。”一回又落了花翠,拾花翠;一回又吊了鞋,扶着人且兜鞋;左来右去,只和敬济嘲戏。玉楼看不上,说了两句:“如何只见你吊了鞋?”玉箫道:“他怕地下泥,套着五娘鞋穿着哩!”玉楼道:“你叫他过来我瞧,真个穿着五娘的鞋儿?”金莲道:“他昨日问我讨了一双鞋,谁知成精的狗肉,套着穿!”蕙莲抠起裙子来,与玉楼看。看见他穿着两双红鞋在脚上,用纱绿线带儿扎着裤腿,一声儿也不言语。 须臾,走过大街,到灯市里。金莲向玉楼道:“咱如今往狮子街李大姐房子里走走去。”于是吩咐画童、来安儿打灯先行,迤逦往狮子街来。小先去打门,老冯已是歇下,房中有两个人家卖的丫头,在炕上睡。慌的老冯连忙开了门,让众妇女进来,旋戳开炉子顿茶,挈着壶往街上取酒。孟玉楼道:“老冯你且住,不要去打酒,俺们在家酒饭吃得饱饱来,你有茶,倒两瓯子来吃罢。”金莲道:“你既留人吃酒,先订下菜儿才好。”李瓶儿道:“妈妈子,一瓶两瓶取来了,打水不浑的,勾谁吃?要取一两坛儿来。”玉楼道:“他哄你,不消取,只看茶来罢。”那婆子方才不动身。李瓶儿道:“妈妈子,怎的不往那边去走走,端的在家做些什么?”婆子道:“奶奶,你看丢下这两个业障在屋里,谁看他?”玉楼便问道:“两个丫头是谁家卖的?”婆子道:“一个是北边人家房里使女,十三岁,只要五两银子;一个是汪序班家出来的家人媳妇,家人走了,主子把〔髟狄〕髻打了,领出来卖,要十两银子。”玉楼道:“妈妈,我说与你,有一个人要,你赚他些银子使。”婆子道:“三娘,果然是谁要?告我说。”玉楼道:“如今你二娘房里,只元宵儿一个,不勾使,还寻大些的丫头使唤。你倒把这大的卖与他罢。”因问:“这个丫头十几岁?”婆子道:“他今年十七岁了。”说着,拿茶来,众人吃了茶。那春梅、玉箫并蕙莲都前边瞧了一遍,又到临街楼上推开窗看了一遍。陈敬济催逼说:“夜深了,看了快些家去罢。”金莲道:“怪短命,催的人手脚儿不停住,慌的是些什么!”乃叫下春梅众人来,方才起身。冯妈妈送出门,李瓶儿因问:“平安往那去了?”婆子道:“今日这咱还没来,叫老身半夜三更开门闭户等着他。”来安儿道:“今日平安儿跟了爹往应二爹家去了。”李瓶儿吩咐妈妈子:“早些关了门,睡了罢!他多也是不来,省的误了你的困头。明日早来宅里,送丫头与二娘来。你是石佛寺长老,请着你就张致了。”说毕,看着他关了大门,这一簇男女方才回家。 走到家门首,只听见住房子的韩回子老婆韩嫂儿声唤。因他男子汉答应马房内臣,他在家跟着人走百病儿去了,醉回来家,说有人挖开他房门,偷了狗,又不见了些东西,坐在当街上撒酒疯骂人。众妇人方才立住了脚。金莲使来安儿把韩嫂儿叫到当面,问道:“你为什么来?”韩嫂儿叉手向前,拜了两拜,说道:“三位娘子在上,听小媳妇告诉。”于是从头说了一遍。玉楼众人听了,每人掏袖中些钱果子与他,叫来安儿:“你叫你陈姐夫送他进屋里。”那敬济且顾和蕙莲两个嘲戏,不肯〔刍〕他去。金莲使来安儿扶到他家中,吩咐教他明日早来宅内浆洗衣裳:“我对你爹说,替你出气。”那韩嫂儿千恩万谢回家去了。 玉楼等刚走过门首来,只见贲四娘子,在大门首笑嘻嘻向前道了万福,说道:“三位娘那里走了走?请不弃到寒家献茶。”玉楼道:“方才因韩嫂儿哭,俺站住问了他声。承嫂子厚意,天晚了,不到罢。”贲四娘子道:“耶〔口乐〕,三位娘上门怪人家,就笑话俺小家人家茶也奉不出一杯儿来?”生死拉到屋里。原来上边供养观音八难并关圣贤,当门挂着雪花灯儿一盏。掀开门帘,摆设春台,与三人坐。连忙教他十四岁女儿长姐过来,与三位娘磕头递茶。玉楼、金莲每人与了他两枝花儿。李瓶儿袖中取了一方汗巾,又是一钱银子,与他买瓜子儿嗑。喜欢的贲四娘子拜谢了又拜。款留不住,玉楼等起身。到大门首,小来兴在门首迎接。金莲就问:“你爹来家不曾?”来兴道:“爹未回家哩。”三个妇人,还看着陈敬济在门首放了两个一丈菊和一筒大烟兰、一个金盏银台儿,才进后边去了。西门庆直至四更来家。正是: 醉后不知天色暝,任他明月下西楼。 却说那陈敬济因走百病,与金莲等众妇人嘲戏了一路儿,又和蕙莲两个言来语去,都有意了。次日早晨梳洗毕,也不到铺子内,迳往后边吴月娘房里来。只见李娇儿、金莲陪着吴大妗子,放炕桌儿,才摆茶吃。月娘便往佛堂中烧香去了。这小伙儿向前作了揖,坐下。金莲便说道:“陈姐夫,你好人儿!昨日教你送送韩嫂儿,你就不动,只当还教小送去了。且和媳妇子打牙犯嘴,不知什么张致!等你大娘烧了香来,看我对他说不说!”敬济道:“你老人家还说哩,昨日险些儿子腰梁〔罗〕疡了哩!跟你老人家走了一路儿,又到狮子街房里回来,该多少里地?人辛苦走了,还教我送韩回子老婆!教小送送也罢了。睡了多大回就天晓了,今早还扒不起来。”正说着,吴月娘烧了香来,敬济作了揖。月娘便问:“昨日韩嫂儿为什么撒酒疯骂人?”敬济把因走百病,被人挖开门,不见了狗,坐在当街哭喊骂人,“今早他汉子来家,一顿好打的,这咱还没起来哩。”金莲道:“不是俺们回来,劝的他进去了,一时你爹来家撞见,什么样子!”说毕,玉楼、李瓶儿、大姐都到月娘屋里吃茶,敬济也陪着吃了茶。后次大姐回房,骂敬济:“不知死的囚根子!平白和来旺媳妇子打牙犯嘴,倘忽一时传的爹知道了,淫妇便没事,你死也没处死!” 却说那日,西门庆在李瓶儿房里宿歇,起来的迟。只见荆千户──新升一处兵马都监──来拜。西门庆才起来梳头,包网巾,整衣出来,陪荆都监在厅上说话。一面使平安儿进后边要茶。宋蕙莲正和玉箫、小玉在后边院子里挝子儿,赌打瓜子,顽成一块。那小玉把玉箫骑在底下,笑骂道:“贼淫妇,输了瓜子,不教我打!”因叫蕙莲:“嫂子你过来,扯着淫妇一只腿,等我〔入日〕这淫妇一下子。”正顽着,只见平安走来,叫:“玉箫姐,前边荆老爹来,使我进来要茶哩。”那玉箫也不理他,且和小玉打顽耍。那平安儿只顾催逼说:“人坐下这一日了。”宋蕙莲道:“怪囚根子,爹要茶,问厨房里上灶的要去,如何只在俺这里缠?俺这后边只是预备爹娘房里用的茶,不管你外边的帐。”那平安儿走到厨房下。那日该来保妻蕙祥,蕙祥道:“怪囚,我这里使着手做饭,你问后边要两钟茶出去就是了,巴巴来问我要茶!”平安道:“我到后头来,后边不打发茶。蕙莲嫂子说,该是上灶的首尾。”蕙祥便骂道:“贼淫妇,他认定了他是爹娘房里人,俺天生是上灶的来?我这里又做大家伙里饭,又替大妗子炒素菜,几只手?论起就倒倒茶儿去也罢了,巴巴坐名儿来寻上灶的,上灶的是你叫的?误了茶也罢,我偏不打发上去。”平安儿道:“荆老爹来了这一日,嫂子快些打发茶,我拿上去罢。迟了又惹爹骂!” 当下这里推那里,那里推这里,就耽误了半日。比及又等玉箫取茶果、茶匙儿出来,平安儿拿茶出去,那荆都监坐的久了,再三要起身,被西门庆留住。嫌茶冷不好吃,喝骂平安另换茶上去吃了,荆都监才起身去了。西门庆进来,问:“今日茶是谁顿的?”平安道:“是灶上顿的茶。”西门庆回到上房,告诉月娘:“今日顿这样茶出去,你往厨下查那个奴才老婆上灶?采出来问他,打与他几下。”小玉道:“今日该蕙祥上灶。”慌的月娘说道:“这歪剌骨待死!越发顿恁样茶上去了。”一面使小玉叫将蕙祥当院子跪着,问他要打多少。蕙祥答道:“因做饭,炒大妗子素菜,使着手,茶略冷了些。”被月娘数骂了一回,饶了他起来。吩咐:“今后但凡你爹前边人来,教玉箫和蕙莲后边顿茶,灶上只管大家茶饭。” 这蕙祥在厨下忍气不过,刚等的西门庆出去了,气狠狠走来后边,寻着蕙莲,指着大骂:“贼淫妇,趁了你的心了!罢了,你天生的就是有时运的爹娘房里人,俺们是上灶的老婆来?巴巴使小坐名问上灶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识我见的,促织不吃癞蛤蟆肉──都是一锹土上人。你恒数不是爹的小老婆就罢了。就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蕙莲道:“你好没要紧,你顿的茶不好,爹嫌你,管我甚事?你如何拿人撒气?”蕙祥听了,越发恼了,骂道:“贼淫妇!你刚才调唆打我几棍儿好来,怎的不教打我?你在蔡家养的汉数不了,来这里还弄鬼哩!”蕙莲道:“我养汉,你看见来?没的扯臊淡哩!嫂子,你也不是什么清净姑姑儿!”蕙祥道:“我怎不是清净姑姑儿?跷起脚儿来,比你这淫妇好些儿。你汉子有一拿小米数儿!你在外边,那个不吃你嘲过?你背地干的那营生儿,只说人不知道。你把娘们还放不到心上,何况以下的人!”蕙莲道:“我背地里说什么来?怎的放不到心上?随你压我,我不怕你!”蕙祥道:“有人与你做主儿,你可知不怕哩!”两个正拌嘴,被小玉请的月娘来,把两个都喝开了:“贼臭肉们,不干那营生去,都拌的是些什么?教你主子听见又是一场儿。头里不曾打的成,等住回却打的成了!”蕙祥道:“若打我一下儿,我不把淫妇口里肠勾了也不算!我拚着这命,摈兑了你也不差什么。咱大家都离了这门罢!”说着往前去了。后次这宋蕙莲越发猖狂起来,仗西门庆背地和他勾搭,把家中大小都看不到眼里,逐日与玉楼、金莲、李瓶儿、西门大姐、春梅在一处顽耍。 那日冯妈妈送了丫头来,约十三岁,先到李瓶儿房里看了,送到李娇儿房里。李娇儿用五两银子买下,房中伏侍,不在话下。正是: 外作禽荒内色荒,连沾些子又何妨。早晨跨得雕鞍去,日暮归来红粉香。第二十五回 吴月娘春昼秋千 来旺儿醉中谤仙 词曰: 蹴罢秋千,起来整顿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戋〕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话说灯节已过,又早清明将至。西门庆有应伯爵早来邀请,说孙寡嘴作东,邀了郊外耍子去了。 先是吴月娘花园中,扎了一架秋千。这日见西门庆不在家,闲中率众姊妹游戏,以消春困。先是月娘与孟玉楼打了一回,下来教李娇儿和潘金莲打。李娇儿辞说身体沉重,打不的,却教李瓶儿和金莲打。打了一回,玉楼便叫:“六姐过来,我和你两个打个立秋千。”吩咐:“休要笑。”当下两个玉手挽定彩绳,将身立于画板之上。月娘却教蕙莲、春梅两个相送。正是: 红粉面对红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两双玉腕挽复挽,四只金莲颠倒颠。 那金莲在上面笑成一块。月娘道:“六姐你在上头笑不打紧,只怕一时滑倒,不是耍处。”说着,不想那画板滑,又是高底鞋,〔足此〕不牢,只听得滑浪一声把金莲擦下来,早是扶住架子不曾跌着,险些没把玉楼也拖下来。月娘道:“我说六姐笑的不好,只当跌下来。”因望李娇儿众人说道:“这打秋千,最不该笑。笑多了,一定腿软了,跌下来。咱在家做女儿时,隔壁周台官家花园中扎着一座秋千。也是三月佳节,一日他家周小姐和俺一般三四个女孩儿,都打秋千耍子,也是这等笑的不了,把周小姐滑下来,骑在画板上,把身子喜抓去了。落后嫁与人家,被人家说不是女儿,休逐来家,今后打秋千,先要忌笑。”金莲道:“孟三儿不济,等我和李大姐打个立秋千。”月娘道:“你两个仔细打。”却教玉箫、春梅在旁推送。才待打时,只见陈敬济自外来,说道:“你每在这里打秋千哩。”月娘道:“姐夫来的正好,且来替你二位娘送送儿。丫头每气力少。”这敬济老和尚不撞钟──得不的一声,于是拨步撩衣,向前说:“等我送二位娘。”先把金莲裙子带住,说道:“五娘站牢,儿子送也。”那秋千飞在半空中,犹若飞仙相似。李瓶儿见秋千起去了,唬的上面怪叫道:“不好了,姐夫你也来送我送儿。”敬济道:“你老人家到且性急,也等我慢慢儿的打发将来。这里叫,那里叫,把儿子手脚都弄慌了。”于是把李瓶儿裙子掀起,露着他大红底衣,推了一把。李瓶儿道:“姐夫,慢慢着些!我腿软了!”敬济道:“你老人家原来吃不得紧酒。”金莲又说:“李大姐,把我裙子又兜住了。”两个打到半中腰里,都下来了。却是春梅和西门大姐两个打了一回。然后,教玉箫和蕙莲两个打立秋千。这蕙莲手挽彩绳,身子站的直屡屡的,脚〔足此〕定下边画板,也不用人推送,那秋千飞在半天云里,然后忽地飞将下来,端的却是飞仙一般,甚可人爱。月娘看见,对玉楼、李瓶儿说:“你看媳妇子,他倒会打。”这里月娘众人打秋千不题。 话分两头。却表来旺儿往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衣服回来,押着许多驮垛箱笼船上,先走来家。到门首,下了头口,收卸了行李,进到后边。只见雪娥正在堂屋门首,作了揖。那雪娥满面微笑,说道:“好呀,你来家了。路上风霜,多有辛苦!几时没见,吃得黑胖了。”来旺因问:“爹娘在那里?”雪娥道:“你爹今日被应二众人,邀去门外耍子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园中打秋千哩。”来旺儿道:“啊呀,打他则甚?”雪娥便倒了一盏茶与他吃,因问:“媳妇子在灶上,怎的不见?”那雪娥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的媳妇子,如今还是那时的媳妇儿哩?好不大了!他每日只跟着他娘每伙儿里下棋,挝子儿,抹牌顽耍。他肯在灶上做活哩!”正说着,小玉走到花园中,报与月娘。月娘自前边走来,来旺儿向前磕了头,立在旁边。问了些路上往回的话,月娘赏了两瓶酒。吃一回,他媳妇宋蕙莲来到。月娘道:“也罢,你辛苦了,且往房里洗洗头面,歇宿歇宿去。等你爹来,好见你爹回话。”那来旺儿便归房里。蕙莲先付钥匙开了门,又舀些水与他洗脸摊尘,收拾褡裢去,说道:“贼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又替他换了衣裳,安排饭食与他吃。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日西时分。 西门庆来家,来旺儿走到跟前参见,说道:“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的尺头并家中衣服,俱已完备,打成包裹,装了四箱,搭在官船上来家,只少雇夫过税。”西门庆满心欢喜,与了他赶脚银两,明日早装载进城。又赏银五两,房中盘缠;又教他管买办东西。这来旺儿私已带了些人事,悄悄送了孙雪娥两方绫汗巾,两只装花膝裤,四匣杭州粉,二十个胭脂。雪娥背地告诉来旺儿说:“自从你去了四个月,你媳妇怎的和西门庆勾搭,玉箫怎的做牵头,金莲屋里怎的做窝窠。先在山子底下,落后在屋里,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与他的衣服、首饰、花翠、银钱,大包带在身边。使小在门首买东西,见一日也使二三钱银子。”来旺道:“怪道箱子里放着衣服、首饰!我问他,他说娘与他的。”雪娥道:“那娘与他?到是爷与他的哩!”这来旺儿遂听记在心。 到晚夕,吃了几钟酒,归到房中。常言酒发顿腹之言,因开箱子,看见一匹蓝缎子,甚是花样奇异,便问老婆:“是那里的缎子?谁人与你的?趁上实说。”老婆不知就里,故意笑着,回道:“怪贼囚,问怎的?此是后边见我没个袄儿,与了这匹缎子,放在箱中,没工夫做。端的谁肯与我?”来旺儿骂道:“贼淫妇!还捣鬼哩!端的是那个与你的?”又问:“这些首饰是那里的?”妇人道:“呸!怪囚根子,那个没个娘老子,就是石头罅剌儿里迸出来,也有个窝巢儿,为人就没个亲戚六眷?此是我姨娘家借来的钗梳。是谁与我的!”被来旺儿一拳,险不打了一交,说:“贼淫妇,还说嘴哩!有人亲看见你和那没人伦的猪狗有首尾!玉箫丫头怎的牵头,送缎子与你,在前边花园内两个干,落后吊在潘家那淫妇屋里明干,成日〔入日〕的不值了。贼淫妇,你还要我手里吊子曰儿。”那妇人便大哭起来,说道:“贼不逢好死的囚根子!你做什么来家打我?我干坏了你什么事来?你恁是言不是语,丢块砖瓦儿也要个下落。是那个嚼舌根的,没空生有,调唆你来欺负老娘?我老娘不是那没根基的货!教人就欺负死,也拣个干净地方。你问声儿,宋家的丫头,若把脚略趄儿,把‘宋’字儿倒过来!你这贼囚根子,得不个风儿就雨儿。万物也要个实。人教你杀那个人,你就杀那个人?”几句说的来旺儿不言语了。妇人又道:“这匹蓝缎子,越发我和你说了罢,也是去年十一月里三娘生日,娘见我上穿着紫袄,下边借了玉箫的裙子穿着,说道:‘媳妇子怪剌剌的,什么样子?’才与了我这匹缎子。谁得闲做他?那个是不知道!就纂我恁一遍舌头。你错认了老娘,老娘不是个饶人的。明日我咒骂个样儿与他听。破着我一条性命,自恁寻不着主儿哩。”来旺儿道:“你既没此事,平白和人合甚气?快些打铺我睡。”这妇人一面把铺伸下,说道:“怪倒路的囚根子,〔口床〕了那黄汤,挺你那觉!平白惹老娘骂。”把来旺掠翻在炕上,鼾声如雷。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养汉的婆娘,饶他男子汉十八分精细,吃他几句左话儿右说,十个九个都着了道儿。正是:东净里砖儿──又臭又硬。 这宋蕙莲窝盘住来旺儿,过了一宿。到次日,往后边问玉箫,谁人透露此事,终莫知其所由,只顾海骂。一日,月娘使小玉叫雪娥,一地里寻不着。走到前边,只见雪娥从来旺儿房里出来,只猜和他媳妇说话,不想走到厨下,蕙莲又在里面切肉,良久,西门庆前边陪着乔大户说话,只为扬州盐商王四峰,被按抚使送监在狱中,许银二千两,央西门庆对蔡太师讨人情释放。刚打发大户去了,西门庆叫来旺,来旺从他屋里跑出来。正是: 雪隐鹭莺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以此都知雪娥与来旺儿有尾首。 一日,来旺儿吃醉了,和一般家人小在前边恨骂西门庆,说怎的我不在家,使玉箫丫头拿一匹蓝缎子,在房里哄我老婆。把他吊在花园奸耍,后来潘金莲怎的做窝主:“由他,只休要撞到我手里。我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好不好,把潘家那淫妇也杀了,也只是个死。你看我说出来做的出来。潘家那淫妇,想着他在家摆死了他汉子武大,他小叔武松来告状,多亏了谁替他上东京打点,把武松垫发充军去了?今日两脚踏住平川路,落得他受用,还挑拨我的老婆养汉。我的仇恨,与他结的有天来大。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到跟前再说话。破着一命剐,便把皇帝打!”这来旺儿自知路上说话,不知草里有人,不想被同行家人来兴儿听见。这来兴儿在家,西门庆原派他买办食用撰钱过日,只因与来旺媳妇勾搭,把买办夺了,却教来旺儿管领。来兴儿就与来旺不睦,听见发此言语,就悄悄走来潘金莲房里告诉。 金莲正和孟玉楼一处坐的,只见来兴儿掀帘子进来,金莲便问来兴儿:“你来有甚事?你爹今日往谁家吃酒去了?”来兴道:“今日俺爹和应二爹往门外送殡去了。适有一件事,告诉老人家,只放在心里,休说是小的来说。”金莲道:“你有甚事,只顾说,不妨事!”来兴儿道:“别无甚事,叵耐来旺儿,昨日不知那里吃的醉稀稀的,在前边大吆小喝,指猪骂狗,骂了一日。又逻着小的打,小的走来一边不理,他对着家中大小,又骂爹和五娘。”潘金莲就问:“贼囚根子,骂我怎的?”来兴说:“小的不敢说。三娘在这里,也不是别人。那说爹怎的打发他不在家,耍了他的老婆,说五娘怎的做窝主,赚他老婆在房里和爹两个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他打下刀子,要杀爹和五娘,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又说,五娘那咱在家,毒药摆杀了亲夫,多亏了他上东京去打点,救了五娘一命。说五娘恩将仇报,挑拨他老婆养汉。小的穿青衣抱黑住,先来告诉五娘说声,早晚休吃那暗算。”玉楼听了,如提在冷水盆内一般,吃了一惊。这金莲不听便罢,听了,粉面通红,银牙咬碎,骂道:“这犯死的奴才!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主子要了他的老婆,他怎的缠我?我若教这奴才在西门庆家,永不算老婆!怎的我亏他救活了性命?”因吩咐来兴儿:“你且去,等你爹来家问你时,你也只照恁般说。”来兴儿说:“五娘说那里话!小的又不赖他,有一句说一句。随爹怎的问,也只是这等说。”说毕,往前边去了。 玉楼便问金莲:“真个他爹和这媳妇子有?”金莲道:“你问那没廉耻的货!甚的好老婆,也不枉了教奴才这般挟制了。在人家使过了的奴才淫妇,当初在蔡通判家,和大婆作弊养汉,坏了事,才打发出来,嫁了蒋聪。岂止见过一个汉子儿?有一拿小米数儿,什么事儿不知道!贼强人瞒神吓鬼,使玉箫送缎子儿与他做袄儿穿。一冬里,我要告诉你,没告诉你。那一日,大姐姐往乔大户家吃酒,咱每都不在前边下棋?只见丫头说他爹来家,咱每不散了?落后我走到后边仪门首,见小玉立在穿廊下,我问他,小玉望着我摇手儿。我刚走到花园前,只见玉箫那狗肉在角门首站立,原来替他观风。我还不知,教我径往花园里走。玉箫拦着我,不教我进去,说爹在里面。教我骂了两句。我到疑影和他有些什么查子帐,不想走到里面,他和媳妇子在山洞里干营生。媳妇子见我进去,把脸飞红的走出来了。他爹见了我,讪讪的,吃我骂了两句没廉耻。落后媳妇子走到屋里,打旋磨跪着我,教我休对他娘说。落后正月里,他爹要把淫妇安托在我屋里过一夜儿,吃我和春梅折了两句,再几时容他傍个影儿!贼万杀的奴才,没的把我扯在里头。好娇态的奴才淫妇,我肯容他在那屋里头弄〔石岑〕儿?就是我罢了,俺春梅那小肉儿,他也不肯容他。”玉楼道:“嗔道贼臭肉在那里坐着,见了俺每意意似似,待起不起的,谁知原来背地有这本帐!论起来,他爹也不该要他。那里寻不出老婆来,教奴才在外边倡扬,什么样子?”金莲道:“左右的皮靴儿没番正,你要奴才老婆,奴才暗地里偷你的小娘子,彼此换着做!贼小妇奴才,千也嘴头子嚼说人,万也嚼说,今日打了嘴,也不说的!”玉楼向金莲道:“这椿事,咱对他爹说好,不说好?大姐姐又不管。倘忽那真个安心,咱每不言语,他爹又不知道,一时遭了他手怎了?六姐,你还该说说。”金莲道:“我若是饶了这奴才,除非是他〔入日〕出我来。”正是: 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西门庆至晚来家,只见金莲在房中云鬟不整,睡〔温〕香腮,哭的眼坏坏的。问其所以,遂把来旺儿醉酒发言,要杀主之事诉说一遍:“见有来兴儿亲自听见,思想起来,你背地图他老婆,他便背地要你家小娘子。你的皮靴儿没番正。那杀你便该当,与我何干?连我一例也要杀!趁早不为之计,夜头早晚,人无后眼,只怕暗遭他毒手。”西门庆因问:“谁和那有首尾?”金莲道:“你休来问我,只问小玉便知。”又说:“这奴才欺负我,不是一遭儿了。说我当初怎的用药摆杀汉子,你娶了我来,亏他寻人情搭救我性命来。在外边对人揭条。早是奴没生下儿没长下女,若是生下儿女,教贼奴才揭条着好听?敢说:‘你家娘当初在家不得地时,也亏我寻人情救了他性命。’恁说在你脸上也无光了!你便没羞耻,我却成不的,要这命做什么?”西门庆听了妇人之言,走到前边,叫将来兴儿到无人处,问他始末缘由。这小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走到后边,摘问了小玉口词,与金莲所说无差:委的某日,亲眼看见雪娥从来旺儿屋里出来,他媳妇儿不在屋里,的有此事。这西门庆心中大怒,把孙雪娥打了一顿,被月娘再三劝了,拘了他头面衣服,只教他伴着家人媳妇上灶,不许他见人。此事表过不题。 西门庆在后边,因使玉箫叫了宋蕙莲,背地亲自问他。这婆娘便道:“啊呀,爹,你老人家没的说,他是没有这个话。我就替他赌了大誓。他酒便吃两钟,敢恁七个头八个胆,背地里骂爹?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他靠那里过日子?爹,你不要听人言语。我且问爹,听见谁说这个话来?”那西门庆被婆娘一席话儿,闭口无言。问的急了,说:“是来兴儿告诉我说的。”蕙莲道:“来兴儿因爹叫俺这一个买办,说俺每夺了他的,不得赚些钱使,结下这仇恨儿,平空拿这血口喷他,爹就信了。他有这个欺心的事,我也不饶他。爹你依我,不要教他在家里,与他几两银子本钱,教他信信脱脱,远离他乡,做买卖去。他出去了,早晚爹和我说句话儿也方便些。”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说道:“我的儿,说的是。我有心要叫他上东京,与盐商王四峰央蔡太师人情,回来,还要押送生辰担去,只因他才从杭州来家,不好又使他的,打帐叫来保去。既你这样说,我明日打发他去便了。回来,我教他领一千两银子,同主管往杭州贩买绸绢丝线做买卖。你意下如何?”老婆心中大喜,说道:“爹若这等才好。”正说着,西门庆见无人,就搂他过来亲嘴。婆娘忙递舌头在他口里,两个咂做一处。妇人道:“爹,你许我编〔髟狄〕髻,怎的还不替我编?恁时候不戴到几时戴?只教我成日戴这头发壳子儿?”西门庆道:“不打紧,到明日将八两银子,往银匠家替你拔丝去。”西门庆又道:“怕你大娘问,怎生回答?”妇人道:“不打紧,我自有话打发他,只说问我姨娘家借来戴戴,怕怎的?”当下二人说了一回话,各自分散了。 到了次日,西门庆在厅上坐着,叫过来旺儿来:“你收拾衣服行李,赶明日三月二十八日起身,往东京央蔡太师人情。回来,我还打发你杭州做买卖去。”这来旺心中大喜,应诺下来,回房收拾行李,在外买人事。来兴儿打听得知,就来告报金莲知道。金莲打听西门庆在花园卷棚内,走到那里,不见西门庆,只见陈敬济在那里封礼物。金莲便道:“你爹在那里?你封的是什么?”敬济道:“爹刚才在这里,往大娘那边兑盐商王四峰银子去了。我封的是往东京央蔡太师的礼。”金莲问:“打发谁去?”敬济道:“我听见昨日爹吩咐来旺儿去。”这金莲才待下台基,往花园那条路上走,正撞见西门庆拿了银子来。叫到屋里,问他:“明日打发谁往东京去?”西门庆道:“来旺儿和吴主管二人同去。因有盐商王四峰一千干事的银两,以此多着两个去。”妇人道:“随你心下,我说的话儿你不依,到听那奴才淫妇一面儿言语。他随问怎的,只护他的汉子。那奴才有话在先,不是一日儿了。左右破着老婆丢与你,坑了你这银子,拐的往那头里停停脱脱去了,看哥哥两眼儿空哩。你的白丢了罢了,难为人家一千两银子,不怕你不赔他。我说在你心里,也随你。老婆无故只是为他。不争你贪他这老婆,你留他在家里也不好,你就打发他出去做买卖也不好。你留他在家里,早晚没这些眼防范他。你打发他外边去,他使了你本钱,头一件你先说不得他。你若要他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奴才打发他离门离户。常言道: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就是你也不耽心,老婆他也死心塌地。”一席话儿,说得西门庆如醉方醒。正是: 数语拨开君子路,片言提醒梦中人。第二十六回 来旺儿递解徐州 宋蕙莲含羞自缢 诗曰: 与君形影分吴越,玉枕经年对离别。登台北望烟雨深,回身哭向天边月。 又: 夜深闷到戟门边,却绕行廊又独眠。闺中只是空相忆,魂归漠漠魄归泉。 话说西门庆听了金莲之言,又变了卦。到次日,那来旺儿收拾行李伺候,到日中还不见动静。只见西门庆出来,叫来旺儿到跟前说道:“我夜间想来,你才打杭州来家多少时儿,又教你往东京去,忒辛苦了,不如叫来保替你去罢。你且在家歇宿几日,我到明日,家门首生意寻一个与你做罢。”自古物听主裁,那来旺儿那里敢说甚的,只得应诺下来。西门庆就把银两书信,交付与来保和吴主管,三月念八日起身往东京去了。不在话下。 这来旺儿回到房中,心中大怒,吃酒醉倒房中,口内胡说,怒起宋蕙莲来,要杀西门庆。被宋蕙莲骂了他几句:“你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是言不是语,墙有缝,壁有耳。〔口床〕了那黄汤,挺那两觉。”打发他上床睡了。到次日,走到后边,串玉箫房里请出西门庆。两个在厨房后墙底下僻静处说话,玉箫在后门首替他观风。婆娘甚是埋怨,说道:“你是个人?你原说教他去,怎么转了靶子,又教别人去?你干净是个〔毛求〕子心肠──滚上滚下,灯草拐棒儿──原拄不定把。你到明日盖个庙儿,立起个旗杆来,就是个谎神爷!我再不信你说话了。我那等和你说了一场,就没些情分儿!”西门庆笑道:“到不是此说。我不是也叫他去,恐怕他东京蔡太师府中不熟,所以教来保去了。留下他,家门首寻个买卖与他做罢!”妇人道:“你对我说,寻个什么买卖与他做?”西门庆道:“我教他搭个主管,在家门首开酒店。”妇人听言满心欢喜,走到屋里一五一十对来旺儿说了,单等西门庆示下。 一日,西门庆在前厅坐下,着人叫来旺儿近前,桌上放下六包银两,说道:“孩儿!你一向杭州来家辛苦。教你往东京去,恐怕你蔡府中不十分熟,所以教来保去了。今日这六包银子三百两,你拿去搭上个主管,在家门首开酒店,月间寻些利息孝顺我,也是好处。”那来旺连忙趴在地下磕头,领了六包银两。回到房中,告与老婆说:“他倒拿买卖来窝盘我,今日与了我这三百两银子,教我搭主管,开酒店做买卖。”老婆道:“怪贼黑囚!你还嗔老婆说。一锹就掘了井?也等慢慢来。如何今日也做上买卖了!你安分守己,休再吃了酒,口里六说白道!”来旺儿叫老婆把银两收在箱中:“我在街上寻伙计去也!”于是走到街上寻主管。寻到天晚,主管也不成,又吃的大醉来家。老婆打发他睡了,就被玉箫走来,叫到后边去了。 来旺儿睡了一觉,约一更天气,酒还未醒,正朦朦胧胧睡着,忽听的窗外隐隐有人叫他道:“来旺哥!还不起来看看,你的媳妇子又被那没廉耻的勾引到花园后边,干那营生去了。亏你倒睡的放心!”来旺儿猛可惊醒,睁开眼看看,不见老婆在房里,只认是雪娥看见甚动静来递信与他,不觉怒从心上起,道:“我在面前就弄鬼儿!”忙跳起身来,开了房门,迳扑到花园中来。刚到厢房中角门首,不防黑影里抛出一条凳子来,把来旺儿绊了一交,只见响亮一声,一把刀子落地。左右闪过四五个小,大叫:“有贼!”一齐向前,把来旺儿一把捉住了。来旺儿道:“我是来旺儿,进来寻媳妇子,如何把我拿住了?”众人不由分说,一步一棍,打到厅上。只见大厅上灯烛荧煌,西门庆坐在上面,即叫:“拿上来!”来旺儿跪在地下,说道:“小的睡醒了,不见媳妇在房里,进来寻他。如何把小的做贼拿?”那来兴儿就把刀子放在面前,与西门庆看。西门庆大怒,骂道:“众生好度人难度,这真是个杀人贼!我倒见你杭州来家,叫你领三百两银子做买卖,如何夤夜进内来要杀我?不然拿这刀子做什么?”喝令左右:“与我押到他房中,取我那三百两银子来!”众小随即押到房中。蕙莲正在后边同玉箫说话,忽闻此信,忙跑到房里。看见了,放声大哭,说道:“你好好吃了酒睡罢,平白又来寻我做什么?只当暗中了人的拖刀之计。”一面开箱子,取出六包银子来,拿到厅上。西门庆灯下打开观看,内中止有一包银两,余者都是锡铅锭子。西门庆大怒,因问:“如何抵换了!我的银两往那里去了?趁早实说!”那来旺儿哭道:“爹抬举小的做买卖,小的怎敢欺心抵换银两?”西门庆道:“你打下刀子,还要杀我。刀子现在,还要支吾什么?”因把来兴儿叫来,面前跪下,执证说:“你从某日,没曾在外对众发言要杀爹,嗔爹不与你买卖做?”这来旺儿只是叹气,张开口儿合不的。西门庆道:“既赃证刀杖明白,叫小与我拴锁在门房内。明日写状子,送到提刑所去!”只见宋蕙莲云鬟撩乱,衣裙不整,走来厅上向西门庆跪下,说道:“爹,此是你干的营生!他好好进来寻我,怎把他当贼拿了?你的六包银子,我收着,原封儿不动,平白怎的抵换了?恁活埋人,也要天理。他为什么?你只因他什么?打与他一顿。如今拉着送他那里去?”西门庆见了他,回嗔作喜道:“媳妇儿,关你甚事?你起来。他无礼胆大不是一日,见藏着刀子要杀我,你不得知道。你自安心,没你之事。”因令来安儿:“好搀扶你嫂子回房去,休要慌吓他。”那蕙莲只顾跪着不起来,说:“爹好狠心!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恁说着,你就不依依儿?他虽故吃酒,并无此事。”缠得西门庆急了,教来安儿〔刍〕他起来,劝他回房去了。 到天明,西门庆写了柬帖,叫来兴儿做干证,揣着状子,押着来旺儿往提刑院去,说某日酒醉,持刀夤夜杀害家主,又抵换银两等情。才待出门,只见吴月娘走到前厅,向西门庆再三将言劝解,说道:“奴才无礼,家中处分他便了。又要拉出去,惊官动府做什么?”西门庆听言,圆睁二目,喝道:“你妇人家,不晓道理!奴才安心要杀我,你倒还教饶他罢!”于是不听月娘之言,喝令左右把来旺儿押送提刑院去了。月娘当下羞赧而退,回到后边,向玉楼众人说道:“如今这屋里乱世为王,九尾狐狸精出世。不知听信了什么人言语,平白把小弄出去了。你就赖他做贼,万物也要个着实才好,拿纸棺材糊人,成何道理?恁没道理昏君行货!”宋蕙莲跪在当面哭泣。月娘道:“孩儿你起来,不消哭。你汉子恒数问不的他死罪。贼强人,他吃了迷魂汤了,俺们说话不中听,老婆当军──充数儿罢了。”玉楼向蕙莲道:“你爹正在个气头上,待后慢慢的俺每再劝他。你安心回房去罢。”按下这里不提。 单表来旺儿押到提刑院,西门庆先差玳安送了一百石白米与夏提刑、贺千户。二人受了礼物,然后坐厅。来兴儿递上呈状,看了,已知来旺儿先因领银做买卖,见财起意,抵换银两,恐家主查算,夤夜持刀突入后厅,谋杀家主等情。心中大怒,把来旺叫到当厅跪下。这来旺儿告道:“望天官爷察情!容小的说,小的便说;不容小的说,小的不敢说。”夏提刑道:“你这!见获赃证明白,勿得推调,从实与我说来,免我动刑。”来旺儿悉把西门庆初时令某人将蓝缎子,怎的调戏他媳妇儿宋氏成奸,如今故入此罪,要垫害图霸妻子一节,诉说一遍。夏提刑大喝了一声,令左右打嘴巴,说:“你这奴才欺心背主!你这媳妇也是你家主娶的配与你为妻,又把资本与你做买卖,你不思报本,却倚醉夤夜突入卧房,持刀杀害。满天下人都象你这奴才,也不敢使人了。”来旺儿口还叫冤屈,被夏提刑叫过来兴儿过来执证。那来旺儿有口说不得了。正是: 会施天上计,难免目前灾。 夏提刑即令左右选大夹棍上来,把来旺儿夹了一夹,打了二十大棍,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吩咐狱卒,带下去收监。来兴儿、钺安儿来家,回覆了西门庆话。西门庆满心欢喜,吩咐家中小:“铺盖、饭食,一些都不许与他送进去。但打了,休来家对你嫂子说,只说衙门中一下儿也没打他,监几日便放出来。”众小应诺了。 这宋蕙莲自从拿了来旺儿去,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黄着脸儿,只是关闭房门哭泣,茶饭不吃。西门庆慌了,使玉箫并贲四娘子儿再三进房解劝他,说道:“你放心,爹因他吃酒狂言,监他几日,耐他性儿,不久也放他出来。”蕙莲不信,使小来安儿送饭进监去,回来问他,也是这般说:“哥见官,一下儿也不打。一两日就来家,教嫂子在家安心。”这蕙莲听了此言,方才不哭了。每日淡扫娥眉,薄施脂粉,出来走跳。西门庆要便来回打房门首走,老婆在檐下叫道:“房里无人,爹进来坐坐不是!”西门庆进入房里,与老婆做一处说话。西门庆哄他说道:“我儿,你放心。我看你面上,写了帖儿对官府说,也不曾打他一下儿。监他几日,耐耐他性儿,还放他出来,还叫他做买卖。”妇人搂抱着西门庆脖子,说道:“我的亲达达!你好歹看奴之面,奈何他两日,放他出来。随你教他做买卖不教他做买卖也罢,这一出来,我教他把酒断了,随你去近到远使他,他敢不去?再不你若嫌不自便,替他寻上个老婆,他也罢了。我常远不是他的人了。”西门庆道:“我的心肝,你话是了。我明日买了对过乔家房,收拾三间房子与你住,搬你那里去,咱两个自在顽耍。”妇人道:“着来,亲亲!随你张主便了。”说毕,两个闭了门儿。原来妇人夏月常不穿裤儿,只单吊着两条裙子,遇见西门庆在那里,便掀开裙子就干。于是二人解佩露甄妃之玉,齐眉点汉署之香,双凫飞肩,云雨一席。妇人将身带的白银条纱挑线香袋儿──里边装着松柏儿并排草,挑着“娇香美爱”四个字,把与西门庆。喜的心中要不的,恨不的与他誓共死生,向袖中即掏出一二两银子,与他买果子吃。再三安抚他:“不消忧虑,只怕忧虑坏了你。我明日写帖子对夏大人说,就放他出来。”说了一回,西门庆恐有人来,连忙出去了。 这妇人得了西门庆此话,到后边对众丫鬟媳妇词色之间未免轻露,孟玉楼早已知道,转来告潘金莲说,他爹怎的早晚要放来旺儿出来,另替他娶一个;怎的要买对门乔家房子,把媳妇子吊到那里去,与他三间房住,又买个丫头伏侍他;与他编银丝〔髟狄〕髻,打头面。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就和你我辈一般,什么张致!大姐姐也就不管管儿!”潘金莲不听便罢,听了时: 忿气满怀无处着,双腮红上更添红。 说道:“真个由他,我就不信了!今日与你说的话,我若教贼奴才淫妇,与西门庆放了第七个老婆,我不喇嘴说,就把潘字倒过来!”玉楼道:“汉子没正条的,大姐姐又不管,咱每能走不能飞,到的那些儿?”金莲道:“你也忒不长俊,要这命做什么?活一百岁杀肉吃!他若不依我,拚着这命摈兑在他手里也不差什么!”玉楼笑道:“我是小胆儿,不敢惹他,看你有本事和他缠。” 到晚,西门庆在花园中翡翠轩书房里坐的,正要教陈敬济来写帖子,往夏提刑处说,要放来旺儿出来。被金莲蓦地走到跟前,搭伏著书桌儿,问:“你教陈姐夫写什么帖子?”西门庆不能隐讳,因说道:“我想把来旺儿责打与他几下,放他出来罢。”妇人止住小:“且不要叫陈姐夫来。”坐在旁边,因说道:“你空耽着汉子的名儿,原来是个随风倒舵、顺水推船的行货子!我那等对你说的话儿你不依,倒听那贼奴才淫妇话儿。随你怎的逐日沙糖拌蜜与他吃,他还只疼他的汉子。依你如今把那奴才放出来,你也不好要他这老婆了,教他奴才好藉口,你放在家里不荤不素,当做什么人儿看成?待要把他做你小老婆,奴才又见在;待要说道奴才老婆,你见把他逞的恁没张致的,在人跟前上头上脸有些样儿!就算另替那奴才娶一个,着你要了他这老婆,往后倘忽你两个坐在一答里,那奴才或走来跟前回话,或做什么,见了有个不气的?老婆见了他,站起来是,不站起来是?先不先,只这个就不雅相。传出去,休说六邻亲戚笑话,只家中大小,把你也不着在意里。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既要干这营生,不如一狠二狠,把奴才结果了,你就搂着他老婆也放心。”几句又把西门庆念翻转了,反又写帖子送与夏提刑,教夏提刑限三日提出来,一顿拷打,拷打的通不象模样。提刑两位官并上下观察、缉捕、排军,监狱中上下,都受了西门庆财物,只要重不要轻。 内中有一当案的孔目阴先生,名唤阴骘,乃山西孝义县人,极是个仁慈正直之士。因见西门庆要陷害此人,图谋他妻子,再三不肯做文书送问,与提刑官抵面相讲。两位提刑官以此掣肘难行,延挨了几日,人情两尽,只把他当厅责了四十,论个递解原籍徐州为民。当查原赃,花费十七两,铅锡五包,责令西门庆家人来兴儿领回。差人写个帖子,回覆了西门庆,随教即日押发起身。这里提刑官当厅押了一道公文,差两个公人把来旺儿取出来,已是打的稀烂,钉了扭,上了封皮,限即日起程,迳往徐州管下交割。 可怜这来旺儿,在监中监了半月光景,没钱使用,弄的身体狼狈,衣服蓝褛,没处投奔。哀告两个公人说:“两位哥在上,我打了一场屈官司,身上分文没有,要凑些脚步钱与二位,望你可怜见,押我到我家主处,有我的媳妇儿并衣服箱笼,讨出来变卖了,知谢二位,并路途盘费,也讨得一步松宽。”那两个公人道:“你好不知道理!你家主既摆布了一场,他又肯发出媳妇并箱笼与你?你还有甚亲故,俺们看阴师父面上,瞒上不瞒下,领你到那里,胡乱讨些钱米,勾你路上盘费便了。谁指望你甚脚步钱儿!”来旺道:“二位哥哥,你只可怜引我先到我家主门首,我央浼两三位亲邻,替我美言讨讨儿,无多有少。”两个公人道:“也罢,我们就押你去。”这来旺儿先到应伯爵门首,伯爵推不在家。又央了左邻贾仁清、伊勉慈二人来西门庆家,替来旺儿说讨媳妇箱笼。西门庆也不出来,使出五六个小,一顿棍打出来,不许在门首缠扰。把贾、伊二人羞的要不的。他媳妇儿宋蕙莲,在屋里瞒的铁桶相似,并不知一字。西门庆吩咐:“那个小走漏消息,决打二十板!”两个公人又同到他丈人──卖棺材的宋仁家,来旺儿如此这般对宋仁哭诉其事,打发了他一两银子,与两个公人一吊铜钱、一斗米,路上盘缠。哭哭啼啼,从四月初旬离了清河县,往徐州大道而来。正是: 若得苟全痴性命,也甘饥饿过平生。 不说来旺儿递解徐州去了。且说宋蕙莲在家,每日只盼他出来。小一般的替他送饭,到外边,众人都吃了。转回来蕙莲问着他,只说:“哥吃了,监中无事。若不是也放出来了,连日提刑老爷没来衙门中问事,也只在一二日来家。”西门庆又哄他说:“我差人说了,不久即出。”妇人以为信实。一日风里言风里语,闻得人说,来旺儿押出来,在门首讨衣箱,不知怎的去了。这妇人几次问众小,都不说。忽见钺安儿跟了西门庆马来家,叫住问他:“你旺哥在监中好么?几时出来?”钺安道:“嫂子,我告你知了罢,俺哥这早晚到流沙河了。”蕙莲问其故,这钺安千不合万不合,如此这般:“打了四十板,递解原籍徐州家去了。只放你心里,休题我告你说。”这妇人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此言,关闭了房间,放声大哭道:“我的人〔口乐〕!你在他家干坏了什么事来?被人纸棺材暗算计了你!你做奴才一场,好衣服没曾挣下一件在屋里。今日只当把你远离他乡,弄的去了,坑得奴好苦也!你在路上死活未知。我就如合在缸底下一般,怎的晓得?”哭了一回,取一条长手巾拴在卧房门枢上,悬梁自缢。不想来昭妻一丈青,住房正与他相连,从后来听见他屋里哭了一回,不见动静,半日只听喘息之声。扣房门叫他不应,慌了手脚,教小平安儿撬开窗户进去。见妇人穿着随身衣服,在门枢上正吊得好。一面解救下来,并了房门,取姜汤撅灌。须臾,嚷的后边知道。吴月娘率领李娇儿、孟玉楼、西门大姐、李瓶儿、玉箫、小玉都来看视,贲四娘子儿也来瞧。一丈青〔刍〕扶他坐在地下,只顾哽咽,白哭不出声来。月娘叫着他,只是低着头,口吐涎痰,不答应。月娘便道:“原来是个傻孩子!你有话只顾说便好,如何寻起这条路起来!”又令玉箫扶着他,亲叫道:“蕙莲孩儿,你有什么心事,越发老实叫上几声,不妨事。”问了半日,那妇人哽咽了一回,大放声排手拍掌哭起来。月娘叫玉箫扶他上炕,他不肯上炕。月娘众人劝了半日,回后边去了。止有贲四嫂同玉箫相伴在屋里。 只见西门庆掀帘子进来,看见他坐在冷地下哭泣,令玉箫:“你〔刍〕他炕上去罢。”玉箫道:“刚才娘教他上去,他不肯去。”西门庆道:“好强孩子,冷地下冰着你。你有话对我说,如何这等拙智!”蕙莲把头摇着说道:“爹,你好人儿,你瞒着我干的好勾当儿!还说什么孩子不孩子!你原来就是个弄人的刽子手,把人活埋惯了,害死人还看出殡的!你成日间只哄着我,今日也说放出来,明日也说放出来。只当端的好出来。你如递解他,也和我说声儿,暗暗不通风,就解发远远的去了。你也要合凭个天理!你就信着人干下这等绝户计,把圈套儿做的成成的,你还瞒着我。你就打发,两个人都打发了,如何留下我做什么?”西门庆笑道:“孩儿,不关你事。那坏了事,所以打发他。你安心,我自有处。”因令玉箫:“你和贲四娘子相伴他一夜儿,我使小送酒来你每吃。”说毕,往外去了。贲四嫂良久扶他上炕坐的,和玉箫将话儿劝解他。 西门庆到前边铺子里,问傅伙计支了一吊钱,买了一钱酥烧,拿盒子盛了,又是一瓶酒,使来安儿送到蕙莲屋里,说道:“爹使我送这个与嫂子吃。”蕙莲看见,一头骂:“贼囚根子!趁早与我拿了去,省的我摔一地。”来安儿道:“嫂子收了罢,我拿回去,爹又要打我。”便就放在桌子上。蕙莲跳下来,把酒拿起来,才待赶着摔了去,被一丈青拦住了。那贲四嫂看着一丈青咬指头儿。正相伴他坐的,只见贲四嫂家长儿走来,叫他妈道:“爹门外头来家,要吃饭。”贲四嫂和一丈青走出来。到一丈青门首,只见西门大姐在那里,和来保儿媳妇惠祥说话。因问贲四嫂那里去,贲四嫂道:“俺家的门外头来了,要饭吃。我到家瞧瞧就来。我只说来看看,吃他大爹再三央,陪伴他坐坐儿,谁知倒把我挂住了。”惠祥道:“刚才爹在屋里,他说什么来?”贲四嫂只顾笑,说道:“看不出他旺官娘子,原来也是个辣菜根子,和他大爹白搽白折的平上。谁家媳妇儿有这个道理!”惠祥道:“这个媳妇儿比别的媳妇儿不同,从公公身上拉下来的媳妇儿,这一家大小谁如他?”说毕惠祥去了。一丈青道:“四嫂,你到家快来。”贲四嫂道:“什么话,我若不来,惹他大爹就怪死了。” 却说西门庆白日教贲四嫂和一丈青陪他坐,晚夕教玉箫伴他睡,慢慢将言词劝他,说道:“宋大姐,你是个聪明的,趁恁妙龄之时,一朵花初开,主子爱你,也是缘法相投。你如今将上不足,比下有余,守着主子,强如守着奴才。他已是去了,你恁烦恼不打紧,一时哭的有好歹,却不亏负了你的性命?常言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往后贞节轮不到你身上了。”那蕙莲听了,只是哭泣,每日粥饭也不吃。玉箫回了西门庆话。西门庆又令潘金莲亲来对他说,也不依。金莲恼了,向西门庆道:“贼淫妇,他一心只想他汉子,千也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万也说相随百步,也有个徘徊意,这等贞节的妇人,却拿什么拴的住他心?”西门庆笑道:“你休听他摭说,他若早有贞节之心,当初只守着厨子蒋聪不嫁来旺儿了。”一面坐在前厅上,把众小都叫到跟前审问:“来旺儿递解去时,是谁对他说来?趁早举出来,我也一下不打他。不然,我打听出来,每人三十板,即与我离门离户。”忽有画童跪下,说道:“那日小的听见钺安跟了爹马来家,在夹道内,嫂子问他,他走了口对嫂子说。”西门庆听了大怒,一片声使人寻钺安儿。 这钺安早知消息,一直躲到潘金莲房里去。金莲正洗脸,小走到屋里,跪着哭道:“五娘救小的则个!”金莲骂道:“贼囚!猛可走来,吓我一跳!你又不知干下什么事!”钺安道:“爹因为小的告嫂子说了旺哥去了,要打我。娘好歹劝劝爹。若出去,爹在气头里,小的就是死罢了!”金莲道:“怪囚根子,唬的鬼也似的!我说什么勾当来,恁惊天动地的?原来为那奴才淫妇。”吩咐:“你在我这屋里,不要出去。”于是藏在门背后。西门庆见叫不将钺安去,在前厅暴叫如雷。一连使了两替小来金莲房里寻,都被金莲骂的去了。落后,西门庆一阵风自家走来,手里拿着马鞭子,问:“奴才在那里?”金莲不理他,被西门庆绕屋寻遍,从门背后采出钺安来要打。吃金莲向前,把马鞭子夺了,掠在床顶上。说道:“没廉耻的货儿,你脸做主了!那奴才淫妇想他汉子上吊,羞急拿小来煞气,关小甚事!”那西门庆气的睁睁的。金莲叫小:“你往前头干你那营生去,不要理他。等他再打你,有我哩!”那钺安得手,一直往前去了。正是: 两手劈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这潘金莲见西门庆留意在宋蕙莲身上,乃心生一计。在后边唆调孙雪娥,说来旺儿媳妇子怎的说你要了他汉子,备了他一篇是非,他爹恼了,才把他汉子打发了:“前日打了你那一顿,拘了你头面衣服,都是他过嘴告说的。”这孙雪娥听了个耳满心满。掉了雪娥口气儿,走到前边,向蕙莲又是一样话说,说孙雪娥怎的后边骂你是蔡家使喝的奴才,积年转主子养汉,不是你背养主子,你家汉子怎的离了他家门?说你眼泪留着些脚后跟。说的两下都怀仇恨。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四月十八日,李娇儿生日,院中李妈妈并李桂姐,都来与他做生日。吴月娘留他同众堂客在后厅饮酒,西门庆往人家赴席不在家。这宋蕙莲吃了饭儿,从早晨在后边打了个幌儿,走到屋里直睡到日西。由着后边一替两替使了丫鬟来叫,只是不出来。雪娥寻不着这个由头儿,走来他房里叫他,说道:“嫂子做了玉美人了,怎的这般难请?”那蕙莲也不理他,只顾面朝里睡。这雪娥又道:“嫂子,你思想你家旺官儿哩。早思想好来!不得你他也不得死,还在西门庆家里。”这蕙莲听了他这一句话,打动潘金莲说的那情由,翻身跳起来,望雪娥说道:“你没的走来浪声颡气!他便因我弄出去了。你为什么来?打你一顿,撵的不容上前。得人不说出来,大家将就些便罢了,何必撑着头儿来寻趁人!”这雪娥心中大怒,骂道:“好贼奴才,养汉淫妇!如何大胆骂我?”蕙莲道:“我是奴才淫妇,你是奴才小妇!我养汉养主子,强如你养奴才!你倒背地偷我汉子,你还来倒自家掀腾?”这几句话,说的雪娥急了,宋蕙莲不防,被他走向前,一个巴掌打在脸上,打的脸上通红。说道:“你如何打我?”于是一头撞将去,两个就揪扭打在一处。慌的来昭妻一丈青走来劝解,把雪娥拉的后走,两个还骂不绝口。吴月娘走来骂了两句:“你每都没些规矩儿!不管家里有人没人,都这等家反宅乱的!等你主子回来,看我对你主子说不说!”当下雪娥就往后边去了。月娘见蕙莲头发揪乱,便道:“还不快梳了头,往后边来哩!”蕙莲一声儿不答话。打发月娘后边去了,走到房内,倒插了门,哭泣不止。哭到掌灯时分,众人乱着,后边堂客吃酒,可怜这妇人忍气不过,寻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自缢身死,亡年二十五岁。正是: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落后,月娘送李妈妈、桂姐出来,打蕙莲门首过,房门关着,不见动静,心中甚是疑影。打发李妈妈娘儿上轿去了,回来叫他门不开,都慌了手脚。还使小打窗户内跳进去,割断脚带,解卸下来,撅救了半日,不知多咱时分,呜呼哀哉死了。但见: 四肢冰冷,一气灯残。香魂眇眇,已赴望乡台;星眼瞑瞑,尸犹横地下。不知精爽逝何处,疑是行云秋水中。 月娘见救不活,慌了。连忙使小来兴儿,骑头口往门外请西门庆来家。雪娥恐怕西门庆来家拔树寻根,归罪于己,在上房打旋磨儿跪着月娘,教休题出和他嚷闹来。月娘见他吓得那等腔儿,心中又下般不得,因说道:“此时你恁害怕,当初大家省言一句儿便了。”至晚,等的西门庆来家,只说蕙莲因思想他汉子,哭了一日,赶后边人乱,不知多咱寻了自尽。西门庆便道:“他恁个拙妇,原来没福。”一面差家人递了一纸状子,报到县主李知县手里,只说本妇因本家请堂客吃酒,他管银器家伙,因失落一件银钟,恐家主查问见责,自缢身死。又送了知县三十两银子。知县自恁要作分上,胡乱差了一员司吏带领几个仵作来看了。自买了一具棺材,讨了一张红票,贲四、来兴儿同送到门外地藏寺。与了火家五钱银子,多架些柴薪。才待发火烧毁,不想他老子卖棺材宋仁打听得知,走来拦住,叫起屈来。说他女儿死的不明白,称西门庆因倚强奸他:“我女贞节不从,威逼身死。我还要抚按告状,谁敢烧化尸首!”那众火家都乱走了,不敢烧。贲四、来兴少不的把棺材停在寺里来回话。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第二十七回 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 词曰: 锦帐鸳鸯,绣衾鸾凤。一种风流千种态:看香肌双莹,玉箫暗品,鹦舌偷尝。屏掩犹斜香冷,回娇眼,盼檀郎。道千金一刻须怜惜,早漏催银箭,星沉网户,月转回廊。 话说来保正从东京来,在卷棚内回西门庆话,具言:“到东京先见禀事的管家,下了书,然后引见。太师老爷看了揭帖,把礼物收进去,交付明白。老爷分咐:不日写书,马上差人下与山东巡按侯爷,把山东沧州盐客王霁云等一十二名寄监者,尽行释放。翟叔多上覆爹:老爷寿诞六月十五日,好歹教爹上京走走,他有话和爹说。”这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旋即使他回乔大户话去。只见贲四、来兴走来,见西门庆和来保说话,立在旁边。来保便往乔大户家去了。西门庆问贲四:“你每烧了回来了?”那贲四不敢言语。来兴儿向前,附耳低言说道:“宋仁走到化人场上,拦着尸首,不容烧化,声言甚是无礼,小的不敢说。”这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心中大怒,骂道:“这少死光棍,这等可恶!”即令小:“请你姐夫来写帖儿。”就差来安儿送与李知县。随即差了两个公人,一条索子把宋仁拿到县里,反问他打纲诈财,倚尸图赖。当厅一夹二十大板,打的鲜血顺腿淋漓。写了一纸供状,再不许到西门庆家缠扰。并责令地方火甲,眼同西门庆家人,即将尸烧化讫。那宋仁打的两腿棒疮,归家着了重气,害了一场时疫,不上几日,呜呼哀哉死了。正是: 失晓人家逢五道,溟泠饥鬼撞钟馗。 西门庆刚了毕宋蕙莲之事,就打点三百两金银,交顾银率领许多银匠,在家中卷棚内打造蔡太师上寿的四阳捧寿的银人,每一座高尺有余。又打了两把金寿字壶。寻了两副玉桃杯、两套杭州织造的大红五彩罗缎〔宁〕丝蟒衣,只少两匹玄色焦布和大红纱蟒,一地里拿银子寻不出来。李瓶儿道:“我那边楼上还有几件没裁的蟒,等我瞧去。”西门庆随即与他同往楼上去寻,拣出四件来:两件大红纱,两件玄色焦布,俱是织金莲五彩蟒衣,比织来的花样身分更强几倍,把西门庆欢喜的要不的。于是打包,还着来保同吴主管五月二十八日离清河县,上东京去了,不在话下。 过了两日,却是六月初一日,天气十分炎热。到了那赤鸟当午的时候,一轮火伞当空,无半点云翳,真乃烁石流金之际。有一词单道这热: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云焰焰烧天空。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渴。何当一夕金风发,为我扫除天下热。 这西门庆近来遇见天热,不曾出门,在家撒发披襟避暑。在花园中翡翠轩卷棚内,看着小每打水浇花草。只见翡翠轩正面栽着一盆瑞香花,开得甚是烂漫。西门庆令来安儿拿着小喷壶儿,看着浇水。只见潘金莲和李瓶儿家常都是白银条纱衫儿,密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李瓶儿是大红焦布比甲,金莲是银红比甲。唯金莲不戴冠儿,拖着一窝子杭州撵翠云子网儿,露着四〔髟丐〕,额上贴着三个翠面花儿,越显出粉面油头,朱唇皓齿。两个携着手儿,笑嘻嘻蓦地走来。看见西门庆浇花儿,说道:“你原来在这里浇花儿哩!怎的还不梳头去?”西门庆道:“你教丫头拿水来,我这里洗头罢。”金莲叫来安:“你且放下喷壶,去屋里对丫头说,教他快拿水拿梳子来。”来安应诺去了。金莲看见那瑞香花,就要摘来戴。西门庆拦住道:“怪小油嘴,趁早休动手,我每人赏你一朵罢。”原来西门庆把旁边少开头,早已摘下几朵来,浸在一只翠磁胆瓶内。金莲笑道:“我儿,你原来掐下恁几朵来放在这里,不与娘戴。”于是先抢过一枝来插在头上。西门庆递了枝与李瓶儿。只见春梅送了抿镜梳子来,秋菊拿着洗面水。西门庆递了三枝花,教送与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戴:“就请你三娘来,教他弹回月琴我听。”金莲道:“你把孟三儿的拿来,等我送与他,教春梅送他大娘和李娇儿的去。回来你再把一朵花儿与我--我只替你叫唱的,也该与我一朵儿。”西门庆道:“你去,回来与你。”金莲道:“我的儿,谁养的你恁乖!你哄我替你叫了孟三儿来,你却不与我。我不去!你与了我,我才叫去。”西门庆笑道:“贼小淫妇儿,这上头也掐个先儿。”于是又与了他一朵。金莲簪于云〔髟丐〕之旁,方才往后边去了。 止撇下李瓶儿,西门庆见他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影中玲珑剔透,露出玉骨冰肌,不觉淫心辄起。见左右无人,且不梳头,把李瓶儿按在一张凉椅上,揭起湘裙,红〔昆〕初褪,倒掬着隔山取火干了半晌,精还不泄。两人曲尽“于飞”之乐。不想金莲不曾往后边叫玉楼去,走到花园角门首,想了想,把花儿递与春梅送去,回来悄悄蹑足,走在翡翠轩〔木鬲〕子外潜听。听勾多时,听见他两个在里面正干得好,只听见西门庆向李瓶儿道:“我的心肝,你达不爱别的,爱你好个白屁股儿。今日尽着你达受用。”良久,又听的李瓶儿低声叫道:“亲达达,你省可的〔扉〕罢。奴身上不方便,我前番吃你弄重了些,把奴的小肚子疼起来,这两日才好些儿。”西门庆因问:“你怎的身上不方便?”李瓶儿道:“不瞒你说,奴身中已怀临月孕,望你将就些儿。”西门庆听言,满心欢喜,说道:“我的心肝,你怎不早说,既然如此,你爹胡乱耍耍罢。”于是乐极情浓,怡然感之,两手抱定其股,一泄如注。妇人在下躬股承受其精。良久,只闻得西门庆气喘吁吁,妇人莺莺声软,都被金莲在外听了。 正听之间,只见玉楼从后蓦地走来,便问:“五丫头,在这里做什么儿?”那金莲便摇手儿。两个一齐走到轩内,慌的西门庆凑手脚不迭。问西门庆:“我去了这半日,你做什么?恰好还没曾梳头洗脸哩!”西门庆道:“我等着丫头取那茉莉花肥皂来我洗脸。”金莲道:“我不好说的,巴巴寻那肥皂洗脸,怪不的你的脸洗的比人家屁股还白!”那西门庆听了,也不着在意里。落后梳洗毕,与玉楼一同坐下,因问:“你在后边做什么?带了月琴来不曾?”玉楼道:“我在后边替大姐姐穿珠花来,到明日与吴舜臣媳妇儿郑三姐下茶去戴。月琴春梅拿了来。”不一时,春梅来到,说:“花儿都送与大娘、二娘收了。”西门庆令他安排酒来。不一时冰盆内沉李浮瓜,凉亭上偎红倚翠。玉楼道:“不使春梅请大姐姐?”西门庆道:坏L又不饮酒,不消邀他去。”当下西门庆上坐,三个妇人两边打横。正是:得多少壶斟美酿,盘列珍羞。那潘金莲放着椅儿不坐,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叫道:“五姐,你过这椅儿上坐,那凉墩儿只怕冷。”金莲道:“不妨事,我老人家不怕冰了胎,怕什么?” 须臾,酒过三巡,西门庆叫春梅取月琴来,教与玉楼,取琵琶,教金莲弹:“你两个唱一套‘赤帝当权耀太虚’我听。”金莲不肯,说道:“我儿,谁养的你恁乖!俺每唱,你两人到会受用快活,我不!也教李大姐拿了椿乐器儿。”西门庆道:“他不会弹什么。”金莲道:“他不会,教他在旁边代板。”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单管咬蛆儿。”一面令春梅旋取了一副红牙象板来,教李瓶儿拿着。他两个方才轻舒玉指,款跨鲛绡,合着声唱《雁过沙》。丫鬟绣春在旁打扇。须臾唱毕,西门庆每人递了一杯酒,与他吃了。潘金莲不住在席上只呷冰水,或吃生果子。玉楼道:“五姐,你今日怎的只吃生冷?”金莲笑道:“我老人家肚里没闲事,怕什么冷糕么?”羞的李瓶儿在旁,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西门庆瞅了他一眼,说道:壮A这小淫妇,单管只胡说白道的。”金莲道:“哥儿,你多说了话。老妈妈睡着吃干腊肉--是恁一丝儿一丝儿的。你管他怎的?” 正饮酒中间,忽见云生东南,雾障西北,雷声隐隐,一阵大雨来,轩前花草皆湿。正是: 江河淮海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 少顷雨止,天外残虹,西边透出日色来。得多少:微雨过碧矶之润,晚风凉落院之清。只见后边小玉来请玉楼。玉楼道:坐j姐姐叫,有几朵珠花没穿了,我去罢,惹的他怪。”李瓶儿道:“咱两个一答儿里去,奴也要看姐姐穿珠花哩。”西门庆道:“等我送你们一送。”于是取过月琴来,教玉楼弹着,西门庆排手,众人齐唱: 【梁州序】向晚来雨过南轩,见池面红妆零乱。渐轻雷隐隐,雨收云散。但闻荷香十里,新月一钩,此佳景无限。兰汤初浴罢,晚妆残。深院黄昏懒去眠。(合)金缕唱,碧筒劝,向冰山雪槛排佳宴。清世界,几人见? 又: 柳阴中忽噪新蝉,见流萤飞来庭院。听菱歌何处?画船归晚。只见玉绳低度,朱户无声,此景犹堪羡。起来携素手,整云鬟。月照纱厨人未眠。(合前) 【节节高】涟漪戏彩鸳,绿荷翻。清香泻下琼珠溅。香风扇,芳草边,闲亭畔,坐来不觉神清健。蓬莱阆苑何足羡!(合)只恐西风又惊秋,暗中不觉流年换。 众人唱着不觉到角门首。玉楼把月琴递与春梅,和李瓶儿往后去了。 潘金莲遂叫道:“孟三儿,等我等儿,我也去。”才待撇了西门庆走,被西门庆一把手拉住了,说道:“小油嘴儿,你躲滑儿,我偏不放你。”拉着只一轮,险些不轮了一交。妇人道:“怪行货子,他两个都走去了,我看你留下我做什么?”西门庆道:“咱两个在这太湖石下,取酒来,投个壶儿耍子,吃三杯。”妇人道:“怪行货子,放着亭子上不去投,平白在这里做什么?你不信,使春梅小肉儿,他也不替你取酒来。”西门庆因使春梅。春梅越发把月琴丢与妇人,扬长的去了。妇人接过月琴,弹了一回,说道:“我问孟三儿,也学会了几句儿了。”一壁弹着,见太湖石畔石榴花经雨盛开,戏折一枝,簪于云〔髟丐〕之旁,说道:“我老娘带个三日不吃饭--眼前花。”被西门庆听见,走向前把他两只小金莲扛将起来,戏道:“我把这小淫妇,不看世界面上,就〔入日〕死了。”那妇人便道:“怪行货子,且不要发讪,等我放下这月琴着。”于是把月琴顺手倚在花台边,因说道:“我的儿,适才你和李瓶儿〔入日〕捣去罢,没地扯嚣儿,来缠我做什么?”西门庆道:“怪奴才,单管只胡说,谁和他有甚事。”妇人道:“我儿,你但行动,瞒不过当方土地。老娘是谁?你来瞒我!我往后边送花儿去,你两个干的好营生儿!”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休胡说!”于是按在花台上就新嘴。那妇人连忙吐舌头在他口里。西门庆道:“你教我声亲达达,我饶了你,放你起来罢。”那妇人强不过,叫了他声亲达达:“我不是你那可意的,你来缠我怎的?”两个正是: 弄晴莺舌于中巧,着雨花枝分外妍。 两个顽了一回,妇人道:“咱往葡萄架那里投壶耍子儿去。”因把月琴跨在胳膊上,弹着找《梁州序》后半截: 【节节高】清宵思爽然,好凉天。瑶台月下清虚殿,神仙眷,开玳筵。重欢宴,任教玉漏催银箭,水晶宫里笙歌按。(合前) 【尾声】光阴迅速如飞电,好良宵,可惜惭阑,拚取欢娱歌声喧。 两人并肩而行,须臾,转过碧池,抹过木香亭,从翡翠轩前穿过来,到葡萄架下观看,端的好一座葡萄架。但见: 四面雕栏石〔秋瓦〕,周围翠叶深稠。迎眸霜色,如千枝紫弹坠流苏:喷鼻秋香,似万架绿云垂绣带。缒缒马乳,水晶丸里〔邑〕琼浆;滚滚绿珠,金屑架中含翠渥。乃西域移来之种,隐甘泉珍玩之芳。端的四时花木衬幽葩,明月清风无价买。 二人到于架下,原来放着四个凉墩,有一把壶在旁。金莲把月琴倚了,和西门庆投壶。只见春梅拿着酒,秋菊掇着果盒,盒子上一碗冰湃的果子。妇人道:“小肉儿,你头里使性儿去了,如何又送将来了?”春梅道:“教人还往那里寻你每去,谁知蓦地这里来。”秋菊放下去了。西门庆一面揭开,盒里边攒就的八〔木鬲〕细巧果菜,一小银素儿葡萄酒,两个小金莲蓬钟儿,两双牙筋儿,安放一张小凉杌儿上。西门庆与妇人对面坐着,投壶耍子。须臾,过桥翎花,倒入飞双雁,连科及第,二乔观书,杨妃春睡,乌龙入洞,珍珠倒卷帘,投了十数壶。把妇人灌的醉了,不觉桃花上脸,秋波斜睨。西门庆要吃药五香酒,又叫春梅取酒去。金莲说道:“小油嘴儿,再央你央儿,往房内把凉席和枕头取了来。我困的慌,这里略躺躺儿。”那春梅故作撒娇,说道:“罢么,偏有这些支使人的,谁替你又拿去!”西门庆道:“你不拿,教秋菊抱了来,你拿酒就是了。”那春梅摇着头儿去了。 迟了半日,只见秋菊儿抱了凉席枕衾来。妇人分咐:“放下铺盖,拽上花园门,往房里看去,我叫你便来。”那秋菊应诺,放下衾枕,一直去了。这西门庆起身,脱下玉色纱〔旋〕儿,搭在栏杆上,迳往牡丹台畔花架下,小净手去了。回来见妇人早在架儿底下,铺设凉簟枕衾停当,脱的上下没条丝,仰卧于衽席之上,脚下穿着大红鞋儿,手弄白纱扇儿摇凉。西门庆看见,怎不触动淫心,于是剩着酒兴,亦脱去上下衣,坐在一凉墩上,先将脚指挑弄其花心,挑的淫精流出,如蜗之吐涎。一面又将妇人红绣花鞋儿摘取下来,戏把他两条脚带解下来,拴其双足,吊在两边葡萄架儿上,如金龙探爪相似,使牝户大张,红钩赤露,鸡舌内吐。西门庆先倒覆着身子,执麈柄抵牝口,卖了个倒入翎花,一手据枕,极力而提之,提的阴中淫气连绵,如数鳅行泥淖中相似。妇人在下没口子呼叫达达不绝。正干在美处,只见春梅烫了酒来,一眼看见,把酒注子放下,一直走到假山顶上卧云亭那里,搭伏着棋桌儿,弄棋子耍子。西门庆抬头看见,点手儿叫他,不下来,说道:“小油嘴,我拿不下你来就罢了。”于是撇了妇人,大叉步从石磴上走到亭子上来。那春梅早从右边一条小道儿下去,打藏春坞雪洞儿里穿过去,走到半中腰滴翠山丛、花木深处,欲待藏躲,不想被西门庆撞见,黑影里拦腰抱住,说道:“小油嘴,我却也寻着你了。”遂轻轻抱到葡萄架下,笑道:“你且吃钟酒着。”一面搂他坐在腿上,两个一递一口饮酒。春梅见妇人两腿拴吊在架上,便说道:“不知你每什么张致!大青天白日里,一时人来撞见,怪模怪样的。”西门庆问道:“角门子关上了不曾?”春梅道:“我来时扣上了。”西门庆道:“小油嘴,看我投个肉壶,名唤金弹打银鹅,你瞧,若打中一弹,我吃一钟酒。”于是向冰碗内取了枚玉黄李子,向妇人牝中,一连打了三个,皆中花心。这西门庆一连吃了三钟药五香酒,旋令春梅斟了一钟儿,递与妇人吃。又把一个李子放在牝内,不取出来,又不行事,急的妇人春心没乱,淫水直流。只是朦胧星眼,四肢〔身单〕然于枕簟之上,口中叫道:“好个作怪的冤家,捉弄奴死了。”莺声颤掉。那西门庆叫春梅在旁打着扇,只顾只酒不理他,吃来吃去,仰卧在醉翁椅儿上打睡,就睡着了。春梅见他醉睡,走来摸摸,打雪洞内一溜烟往后边去了。听见有人叫角门,开了门,原来是李瓶儿。 由着西门庆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醒来,看见妇人还吊在架上,两只白生生腿儿跷在两边,兴不可遏。因见春梅不在跟前,向妇人道:“淫妇,我丢与你罢。”于是先抠出牝中李子,教妇人吃了。坐在一只枕头上,向纱褶子顺带内取出淫器包儿来,使上银托子,次用硫黄圈束着根子,初时不肯深入,只在牝口子来回擂晃,急的妇人仰身迎播,口中不住声叫:“达达!快些进去罢,急坏了淫妇了,我晓的你恼我,为李瓶儿故意使这促恰来奈何我,今日经着你手段,再不敢惹你了。”西门庆笑道:“小淫妇儿!你知道就好说话儿了。”于是一壁幌着他心子,把那话拽出来,向袋中包儿里打开,捻了些“闺艳声娇”涂在蛙口内,顶入牝中,送了几送。须臾,那话昂健奢棱,暴怒起来,垂首玩着往来抽拽,玩其出入之势。那妇人在枕畔,朦胧星眼,呻吟不已,没口子叫:“大〔毛几〕〔毛八〕达达,你不知使了什么行货子进去。罢了,淫妇的〔毛必〕心痒到骨髓里去了。可怜见饶了罢。”淫妇口里〔石岑〕死的言语都叫了出来,这西门庆一上手,就是三四百回,两只手倒按住枕席,仰身竭力迎播掀干,抽没至胫复送至根者,又约一百余下。妇人以帕不住在下抹拭牝中之津,随拭随出,衽席为之皆湿。西门庆行货子,没棱露脑,往来逗留不已。因向妇人说道:“我要耍个老和尚撞钟。”忽然仰身望前只一送,那话攮进去了,直抵牝屋之上。牝屋者,乃妇人牝中深极处,有屋如含苞花蕊,到此处,男子茎首,觉翕然畅美不可言。妇人触疼,急跨其身,只听磕碴响了一声,把个硫黄圈子折在里面。妇人则目瞑气息,微有声嘶,舌尖冰冷,四肢收〔身单〕于衽席之上。西门庆慌了,急解其缚,向牝中抠出硫黄圈来,折做两截。于是把妇人扶坐,半日,星眸惊闪,苏醒过来。因向西门庆作娇泣声,说道:“我的达达,你今日怎的这般大恶,险不丧了奴的性命!今后再不可这般所为,不是耍处。我如今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之。”西门庆见日色已西,连忙替他披上衣裳。叫了春梅、秋菊来,收拾衾枕,同扶他归房。 春梅回来,看着秋菊收了吃酒的家伙,才待开花园门,来昭的儿子小铁棍儿从花架下钻出来,赶着春梅,问姑娘要果子吃。春梅道:“小囚儿,你在那里来?”把了几个桃子、李子与他,说道:“你爹醉了,还不往前边去,只怕他看见打你。”那猴子接了果子,一直去了。春梅开了花园门回来,打发西门庆与妇人上床就寝。正是: 朝随金谷宴,暮伴红楼娃。休道欢娱处,流光逐暮霞。第二十八回 陈敬济徼幸得金莲 西门庆糊涂打铁棍 诗曰: 几日深闺绣得成,看来便觉可人情。一湾暖玉凌波小,两瓣秋莲落地轻。南陌踏青春有迹,西厢立月夜无声。看花又湿苍苔露,晒向窗前趁晚晴。 话说西门庆扶妇人到房中,脱去上下衣裳,赤着身子,妇人止着红纱抹胸儿。两个并肩叠股而坐,重斟杯酌。西门庆一手搂过他粉颈,一递一口和他吃酒,极尽温存之态。睨视妇人云鬟斜〔身单〕,酥胸半露,娇眼乜斜,犹如沉酒杨妃一般,纤手不住只向他腰里摸弄那话。那话因惊,银托子还带在上面,软叮当毛都鲁的累垂伟长。西门庆戏道:“你还弄他哩,都是你头里唬出他风病来了。”妇人问:“怎的风病。”西门庆道:“既不是疯病,如何这软瘫热化,起不来了,你还不下去央及他央及儿哩。”妇人笑瞅了他一眼。一面蹲下身子去,枕着他一只腿,取过一条裤带儿来,把那话拴住,用手提着,说道:“你这厮!头里那等头睁睁,股睁睁,把人奈何昏昏的,这咱你推风症装佯死儿。”提弄了一回,放在粉脸上偎晃良久,然后将口吮之,又用舌尖挑砥其蛙口。那话登时暴怒起来,裂瓜头凹眼睁圆,落腮胡挺身直竖。西门庆亦发坐在枕头上,令妇人马爬在纱帐内,尽着吮咂,以畅其美。俄尔淫思益炽,复与妇人交接。妇人哀告道:“我的达达,你饶了奴罢,又要捉弄奴也!”是夜,二人淫乐为之无度。有词为证: 战酣乐极,云雨歇,娇眼乜斜。手持玉茎犹坚硬,告才郎将就些些。满饮金杯频劝,两情似醉如痴。 一夜晚景题过。到次日,西门庆往外边去了。妇人约饭时起来,换睡鞋,寻昨日脚上穿的那双红鞋,左来右去少一只。问春梅,春梅说:“昨日我和爹〔刍〕扶着娘进来,秋菊抱娘的铺盖来。”妇人叫了秋菊来问。秋菊道:“我昨日没见娘穿着鞋进来。”妇人道:“你看胡说!我没穿鞋进来,莫不我精着脚进来了?”秋菊道:“娘你穿着鞋,怎的屋里没有?”妇人骂道:“贼奴才,还装憨儿!无过只在这屋里,你替我老实寻是的!”这秋菊三间屋里,床上床下,到处寻了一遍,那里讨那只鞋来?妇人道:“端的我这屋里有鬼,摄了我这只鞋去了。连我脚上穿的鞋都不见了,要你这奴才在屋里做什么!”秋菊道:“倒只怕娘忘记落在花园里,没曾穿进来。”妇人道:“敢是〔入日〕昏了,我鞋穿在脚上没穿在脚上,我不知道?”叫春梅:“你跟着这奴才,往花园里寻去。寻出来便罢,若寻不出来,叫他院子里顶石头跪着。”这春梅真个押着他,花园到处并葡萄架跟前,寻了一遍儿,那里得来!正是: 都被六丁收拾去,芦花明月竟难寻。 两个寻了一遍回来,春梅骂道:“奴才,你媒人婆迷了路儿--没的说了,王妈妈卖了磨--推不的了。”秋菊道:“不知什么人偷了娘的这只鞋去了,我没曾见娘穿进屋里去。敢是你昨日开花园门放了那个,拾了娘的这只鞋去了。”被春梅一口稠唾沫哕了去,骂道:“贼见鬼的奴才,又搅缠起我来了!六娘叫门,我不替他开?可可儿的就放进人来了?你抱着娘的铺盖就不经心瞧瞧,还敢说嘴儿!”一面押他到屋里,回妇人说没有鞋。妇人叫踩出他院子里跪着。秋菊把脸哭丧下水来,说:“等我再往花园里寻一遍,寻不着随娘打罢。”春梅道:“娘休信他。花园里地也扫得干干净净的,就是针也寻出来,那里讨鞋来?”秋菊道:“等我寻不出来,教娘打就是了。你在旁戳舌儿怎的!”妇人向春梅道:“也罢,你跟着这奴才,看他那里寻去!” 这春梅又押着他,在花园山子底下,各处花池边,松墙下,寻了一遍,没有。他也慌了,被春梅两个耳刮子,就拉回来见妇人。秋菊道:“还有那个雪洞里没寻哩。”春梅道:“那藏春坞是爹的暖房儿,娘这一向又没到那里。我看寻不出来和你答话!”于是押着他,到于藏春坞雪洞内。正面是张坐床,旁边香几上都寻到,没有。又向书箧内寻,春梅道:“这书箧内都是他的拜帖纸,娘的鞋怎的到这里?没的摭溜子捱工夫儿!翻的他恁乱腾腾的,惹他看见又是一场儿,你这歪刺骨可死的成了!”良久,只见秋菊说道:“这不是娘的鞋!”在一个纸包内,裹着些棒儿香与排草,取出来与春梅瞧:“可怎的有了,刚才就调唆打我!”春梅看见,果是一只大红平底鞋儿,说道:“是娘的,怎生得到这书箧内?好蹊跷的事!”于是走来见妇人。妇人问:“有了我的鞋,端的在那里?”春梅道:“在藏春坞,爹暖房书箧内寻出来,和些拜帖子纸、排草、安息香包在一处。”妇人拿在手内,取过他的那只来一比,都是大红四季花缎子白绫平底绣花鞋儿,绿提根儿,蓝口金儿。惟有鞋上锁线儿差些,一只是纱绿锁线,一只是翠蓝锁线,不仔细认不出来。妇人登在脚上试了试,寻出来这一只比旧鞋略紧些,方知是来旺儿媳妇子的鞋:“不知几时与了贼强人,不敢拿到屋里,悄悄藏放在那里。不想又被奴才翻将出来。”看了一回,说道:“这鞋不是我的。奴才,快与我跪着去!”分咐春梅:“拿块石头与他顶着。”那秋菊哭起来,说道:“不是娘的鞋,是谁的鞋?我饶替娘寻出鞋来,还要打我;若是再寻不出来,不知还怎的打我哩!”妇人骂道:“贼奴才,休说嘴!”春梅一面掇了块大石头顶在他头上。妇人又另换了一双鞋穿在脚上,嫌房里热,分咐春梅把妆台放在玩花楼上,梳头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陈敬济早晨从铺子里进来寻衣服,走到花园角门首。小铁棍儿在那里正顽着,见陈敬济手里拿着一副银网巾圈儿,便问:“姑夫,你拿的什么?与了我耍子罢。”敬济道:“此是人家当的网巾圈儿,来赎,我寻出来与他。”那小猴子笑嘻嘻道:“姑夫,你与了我耍子罢,我换与你件好物件儿。”敬济道:“傻孩子,此是人家当的。你要,我另寻一副儿与你耍子。你有什么好物件,拿来我瞧。”那猴子便向腰里掏出一只红绣花鞋儿与敬济看。敬济便问:“是那里的?”那猴子笑嘻嘻道:“姑夫,我对你说了罢!我昨日在花园里耍子,看见俺爹吊着俺五娘两只腿儿,在葡萄架儿底下,摇摇摆摆。落后俺爹进去了,我寻俺春梅姑娘要果子吃,在葡萄架底下拾了这只鞋。”敬济接在手里:曲是天边新月,红如退瓣莲花,把在掌中,恰刚三寸。就知是金莲脚上之物,便道:“你与了我,明日另寻一对好圈儿与你耍子。”猴子道:“姑夫你休哄我,我明日就问你要哩。”敬济道:“我不哄你。”那猴子一面笑的耍去了。 这敬济把鞋褪在袖中,自己寻思L“我几次戏他,他口儿且是活,及到中间,又走滚了。不想天假其便,此鞋落在我手里。今日我着实撩逗他一番,不怕他不上帐儿。”正是: 时人不用穿针线,那得工夫送巧来? 陈敬济袖着鞋,迳往潘金莲房来。转过影壁,只见秋菊跪在院内,便戏道:“小大姐,为什么来?投充了新军,又掇起石头来了?”金莲在楼上听见,便叫春梅问道:“是谁说他掇起石头来了?干净这奴才没顶着?”春梅道:“是姑夫来了。秋菊顶着石头哩。”妇人便叫:“陈姐夫,楼上没人,你上来。”这小伙儿打步撩衣上的楼来。只见妇人在楼上,前面开了两扇窗儿,挂着湘帘,那里临镜梳妆。这陈敬济走到旁边一个小杌儿坐下,看见妇人黑油般头发,手挽着梳,还拖着地儿,红丝绳儿扎着一窝丝,缵上戴着银丝〔髟狄〕髻,还垫出一丝香云,〔髟狄〕髻内安着许多玫瑰花瓣儿,露着四〔髟丐〕,打扮的就是活观音。须臾,妇人梳了头,掇过妆台去,向面盘内洗了手,穿上衣裳,唤春梅拿茶来与姐夫吃。那敬济只是笑,不做声。妇人因问:“姐夫,笑什么?”敬济道:“我笑你管情不见了些什么儿?”妇人道:“贼短命!我不见了,关你甚事?你怎的晓得?”敬济道:“你看,我好心倒做了驴肝肺,你倒讪起我来。恁说,我去了。”抽身往楼下就走。被妇人一把手拉住,说道:“怪短命,会张致的!来旺儿媳妇子死了,没了想头了,却怎么还认的老娘。”因问:“你猜着我不见了什么物件儿?”这敬济向袖中取出来,提着鞋拽靶儿,笑道:“你看这个是谁的?”妇人道:“好短命,原来是你偷拿了我的鞋去了!教我打着丫头,绕地里寻。”敬济道:“你怎的到得我手里?”妇人道:“我这屋里再有谁来?敢是你贼头鼠脑,偷了我这只鞋去了。”敬济道:“你老人家不害羞。我这两日又不往你屋里来,我怎生偷你的?”妇人道:“好贼短命,等我对你爹说,你倒偷了我鞋,还说我不害羞。”敬济道:“你只好拿爹来唬我罢了。”妇人道:“你好小胆儿,明知道和来旺儿媳妇子七个八个,你还调戏他,你几时有些忌惮儿的!既不是你偷了我的鞋,这鞋怎落在你手里?趁早实供出来,交还与我鞋,你还便宜。自古物见主,必索取。但道半个不字,教你死在我手里。”敬济道:“你老人家是个女番子,且是倒会的放刁。这里无人,咱们好讲:你既要鞋,拿一件物事儿,我换与你,不然天雷也打不出去。”妇人道:“好短命!我的鞋应当还我,教换甚物事儿与你?”敬济笑道:“五娘,你拿你袖的那方汗巾儿赏与儿子,儿子与了你的鞋罢。”妇人道:“我明日另寻一方好汗巾儿,这汗巾儿是你爹成日眼里见过,不好与你的。”敬济道:“我不。别的就与我一百方也不算,我一心只要你老人家这方汗巾儿。”妇人笑道:“好个牢成久惯的短命!我也没气力和你两个缠。”于是向袖中取出一方细撮穗白绫挑线莺莺烧夜香汗巾儿,上面连银三字儿都掠与他。有诗为证: 郎君见妾下兰阶,来索纤纤红绣鞋。不管露泥藏袖里,只言从此事堪谐。 这陈敬济连忙接在手里,与他深深的唱个喏。妇人分咐:“好生藏着,休教大姐看见,他不是好嘴头子。”敬济道:“我知道。”一面把鞋递与他,如此这般:“是小铁棍儿昨日在花园里拾的,今早拿着问我换网巾圈儿耍子。”如此这般,告诉了一遍。妇人听了,粉面通红,说道:“你看贼小奴才,把我这鞋弄的恁漆黑的!看我教他爹打他不打他。”敬济道:“你弄杀我!打了他不打紧,敢就赖着我身上,是我说的。千万休要说罢。”妇人道:“我饶了小奴才,除非饶了蝎子。” 两个正说在热闹处,忽听小厮来安儿来寻:“爹在前厅请姐夫写礼帖儿哩。”妇人连忙撺掇他出去了。下的楼来,教春梅取板子来,要打秋菊。秋菊不肯躺,说道:“寻将娘的鞋来,娘还要打我!”妇人把陈敬济拿的鞋递与他看,骂道:“贼奴才,你把那个当我的鞋,将这个放在那里?”秋菊看见,把眼瞪了半日,说道:“可是作怪的勾当,怎生跑出娘三只鞋来了?”妇人道:“好大胆奴才!你拿谁的鞋来搪塞我,倒说我是三只脚的蟾?”不由分说,教春梅拉倒,打了十下。打有秋菊抱股而哭,望着春梅道:“都是你开门,教人进来,收了娘的鞋,这回教娘打我。”春梅骂道:“你倒收拾娘铺盖,不见了娘的鞋,娘打了你这几下儿,还敢抱怨人!早是这只旧鞋,若是娘头上的簪环不见了,你也推赖个人儿就是了?娘惜情儿,还打的你少。若是我,外边叫个小厮,辣辣的打上他二三十板,看这奴才怎么样的!”几句骂得秋菊忍气吞声,不言语了。 且说西门庆叫了敬济到前厅,封尺头礼物,送贺千户新升了淮安提刑所掌刑正千户。本卫亲识,都与他送行在永福寺,不必细说。西门庆差了钺安送去,厅上陪着敬济吃了饭,归到金莲房中。这金莲千不合万不合,把小铁棍儿拾鞋之事告诉一遍,说道:“都是你这没才料的货平白干的勾当!教贼万杀的小奴才把我的鞋拾了,拿到外头,谁是没瞧见。被我知道,要将过来了。你不打与他两下,到明日惯了他。”西门庆就不问:“谁告你说来。”一冲性子走到前边。那小猴儿不知,正在石台基顽耍,被西门庆揪住顶角,拳打脚踢,杀猪也似叫起来,方才住了手。这小猴子躺在地下,死了半日,慌得来昭两口子走来扶救,半日苏醒。见小厮鼻口流血,抱他到房里慢慢问他,方知为拾鞋之事惹起事来。这一丈青气忿忿的走到后边厨下,指东骂西,一顿海骂道:“贼不逢好死的淫妇,王八羔子!我的孩子和你有甚冤仇?他才十一二岁,晓的什么?知道〔毛必〕也在那块儿?平白地调唆打他恁一顿,打的鼻口中流血。假若死了,淫妇、王八儿也不好!称不了你什么愿!”厨房里骂了,到前边又骂,整骂了一二日还不定。因金莲在房中陪西门庆吃酒,还不知。 晚夕上床宿歇,西门庆见妇人脚上穿着两只绿绸子睡鞋,大红提根儿,因说道:“啊呀,如何穿这个鞋在脚?怪怪的不好看。”妇人道:“我只一双红睡鞋,倒吃小奴才将一只弄油了,那里再讨第二双来?”西门庆道:“我的儿,你到明日做一双儿穿在脚上。你不知,我达达一心欢喜穿红鞋儿,看着心里爱。”妇人道:“怪奴才!可可儿的来想起一件事来,我要说,又忘了。”因令春梅:“你取那只鞋来与他瞧。”--“你认的这鞋是谁的鞋?”西门庆道:“我不知是谁的鞋。”妇人道:“你看他还打张鸡儿哩!瞒着我,黄猫黑尾,你干的好茧儿!来旺儿媳妇子的一只臭蹄子,宝上珠也一般,收藏在藏春坞雪洞儿里拜帖匣子内,搅着些字纸和香儿一处放着。什么稀罕物件,也不当家化化的!怪不的那贼淫妇死了,堕阿鼻地狱!”又指着秋菊骂道:“这奴才当我的鞋,又翻出来,教我打了几下。”分咐春梅:“趁早与我掠出去!”春梅把鞋掠在地下,看着秋菊说道:“赏与你穿了罢!”那秋菊拾在手里,说道:“娘这个鞋,只好盛我一个脚指头儿罢了。”妇人骂道:“贼奴才,还教什么〔毛必〕娘哩,他是你家主子前世的娘!不然,怎的把他的鞋这等收藏的娇贵?到明日好传代!没廉耻的货!”秋菊拿着鞋就往外走,被妇人又叫回来,分咐:“取刀来,等我把淫妇剁作几截子,掠到茅厕里去!叫贼淫妇阴山背后,永世不得超生!”因向西门庆道:“你看着越心疼,我越发偏剁个样儿你瞧。”西门庆笑道:“怪奴才,丢开手罢了。我那里有这个心!”妇人道:“你没这个心,你就赌了誓。淫妇死的不知往那去了,你还留着他的鞋做什么?早晚有省,好思想他。正以俺每和你恁一场,你也没恁个心儿,还要人和你一心一计哩!”西门庆笑道:“罢了,怪小淫妇儿,偏有这些儿的!他就在时,也没曾在你跟前行差了礼法。”于是搂过粉项来就亲了个嘴,两个云雨做一处。正是:动人春色娇还媚,惹蝶芳心软又浓。有诗为证: 漫吐芳心说向谁?欲于何处寄想思?想思有尽情难尽,一日都来十二时。第二十九回 吴神仙冰鉴定终身 潘金莲兰汤邀午战 词曰: 新凉睡起,兰汤试浴郎偷戏。去曾嗔怒,来便生欢喜。奴道无心,郎道奴如此。情如水,易开难断,若个知生死。 话说到次日,潘金莲早起,打发西门庆出门。记挂着要做那红鞋,拿着针线筐儿,往翡翠轩台基儿上坐着,描画鞋扇。使春梅请了李瓶儿来到。李瓶儿问道:“姐姐,你描金的是什么?”金莲道:“要做一双大红鞋素缎子白绫平底鞋儿,鞋尖上扣绣鹦鹉摘桃。”李瓶儿道:“我有一方大红十样锦缎子,也照依姐姐描恁一双儿。我做高低的罢。”于是取了针线筐,两个同一处做。金莲描了一只丢下,说道:“李大姐,你替我描这一只,等我后边把孟三姐叫了来。他昨日对我说,他也要做鞋哩。”一直走到后边。玉楼在房中倚着护炕儿,也衲着一只鞋儿哩。看见金莲进来,说道:“你早办!”金莲道:“我起来的早,打发他爹往门外与贺千户送行去了。教我约下李大姐,花园里赶早凉做些生活。我才描了一只鞋,教李大姐替我描着,迳来约你同去,咱三个一搭儿里好做。”因问:“你手里衲的是什么鞋?”玉楼道:“是昨日你看我开的那双玄色缎子鞋。”金莲道:“你好汉!又早衲出一只来了。”玉楼道:“那只昨日就衲好了,这一只又衲了好些了。”金莲接过看了一回,说:“你这个,到明日使什么云头子?”玉楼道:“我比不得你每小后生,花花黎黎。我老人家了,使羊皮金缉的云头子罢,周围拿纱绿线锁,好不好?”金莲道:“也罢。你快收拾,咱去来,李瓶儿那里等着哩。”玉楼道:“你坐着吃了茶去。”金莲道:“不吃罢,拿了茶,那里去吃来。”玉楼分咐兰香顿下茶送去。两个妇人手拉着手儿,袖着鞋扇,迳往外走。吴月娘在上房穿廊下坐,便问:“你每那去?”金莲道:“李大姐使我替他叫孟三儿去,与他描鞋。”说着,一直来到花园内。 三人一处坐下,拿起鞋扇,你瞧我的,我瞧你的,都瞧了一遍。玉楼便道:“六姐,你平白又做平底子红鞋做什么?不如高低好看。你若嫌木底子响脚,也似我用毡底子,却不好?”金莲道:“不是穿的鞋,是睡鞋。他爹因我那只睡鞋,被小奴才儿偷去弄油了,分咐教我从新又做这双鞋。”玉楼道:“又说鞋哩,这个也不是舌头,李大姐在这里听着。昨日因你不见了这只鞋,他爹打了小铁棍儿一顿,说把他打的躺在地下,死了半日。惹的一丈青好不在后边海骂,骂那个淫妇王八羔子学舌,打了他恁一顿,早是活了,若死了,淫妇、王八羔子也不得清洁!俺再不知骂的是谁。落后小铁棍儿进来,大姐姐问他:‘你爹为什么打你?’小厮才说:‘因在花园里耍子,拾了一只鞋,问姑夫换圈儿来。不知是什么人对俺爹说了,教爹打我一顿。我如今寻姑夫,问他要圈儿去也。’说毕,一直往前跑了。原来骂的‘王八羔子’是陈姐夫。早是只李娇儿在旁边坐着,大姐没在跟前,若听见时,又是一场儿。”金莲道:“大姐姐没说什么?”玉楼道:“你还说哩,大姐姐好不说你哩!说:‘如今这一家子乱世为王,九条尾狐狸精出世了,把昏君祸乱的贬子休妻,想着去了的来旺儿小厮,好好的从南边来了,东一帐西一帐,说他老婆养着主子,又说他怎的拿刀弄杖,生生儿祸弄的打发他出去了,把个媳妇又逼的吊死了。如今为一只鞋子,又这等惊天动地反乱。你的鞋好好穿在脚上,怎的教小厮拾了?想必吃醉了,在花园里和汉子不知怎的饧成一块,才掉了鞋。如今没的摭羞,拿小厮顶缸,又不曾为什么大事。’”金莲听了,道:“没的扯〔毛必〕淡!什么是‘大事’?杀了人是大事了,奴才拿刀要杀主子!”向玉楼道:妆s三姐,早是瞒不了你,咱两个听见来兴儿说了一声,唬的什么样儿的!你是他的大老婆,倒说这个话!你也不管,我也不管,教奴才杀了汉子才好。他老婆成日在你后边使唤,你纵容着他不管,教他欺大灭小,和这个合气,和那个合气。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揭条我,我揭条你,吊死了,你还瞒着汉子不说。早是苦了钱,好人情说下来了,不然怎了?你这等推干净,说面子话儿,左右是,左右我调唆汉子!也罢,若不教他把奴才老婆、汉子一条提撵的离门离户也不算!恒数人挟不到我井里头!”玉楼见金莲粉面通红,恼了,又劝道:“六姐,你我姐妹都是一个人,我听见的话儿,有个不对你说?说了,只放在你心里,休要使出来。”金莲不依他。到晚等的西门庆进入他房来,一五一十告西门庆说:“来昭媳妇子一丈青怎的在后边指骂,说你打了他孩子,要逻儿和人嚷。”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记在心里。到次日,要撵来昭三口子出门。多亏月娘再三拦劝下,不容他在家,打发他往狮子街房子里看守,替了平安儿来家守大门。后次月娘知道,甚恼金莲,不在话下。 西门庆一日正在前厅坐,忽平安儿来报:“守备府周爷差人送了一位相面先生,名唤吴神仙,在门首伺候见爹。”西门庆唤来人进见,递上守备帖儿,然后道:“有请。”须臾,那吴神仙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草履,腰系黄丝双穗绦,手执龟壳扇子,自外飘然进来。年约四十之上,生得神清如长江皓月,貌古似太华乔松。原来神仙有四般古怪:身如松,声如钟,坐如弓,走如风。但见他: 能通风鉴,善究子平。观乾象,能识阴阳;察龙经,明知风水。五星深讲,三命秘谈。审格局,决一世之荣枯;观气色,定行年之休咎。若非华岳修真客,定是成都卖卜人。 西门庆见神仙进来,忙降阶迎接,接至厅上。神仙见西门庆,长揖稽首就坐。须臾茶罢。西门庆动问神仙:“高名雅号,仙乡何处,因何与周大人相识?”那吴神仙欠身道:“贫道姓吴名〔百大百〕,道号守真。本贯浙江仙游人。自幼从师天台山紫虚观出家。云游上国,因往岱宗访道,道经贵处。周老总兵相约,看他老夫人目疾,特送来府上观相。”西门庆道:“老仙长会那几家阴阳?道那几家相法?”神仙道:“贫道粗知十三家子平,善晓麻衣相法,又晓六壬神课。常施药救人,不爱世财,随时住世。”西门庆听言,益加敬重,夸道:“真乃谓之神仙也。”一面令左右放桌儿,摆斋管待。神仙道:“贫道未道观相,岂可先要赐斋。”西门庆笑道:“仙长远来,一定未用早斋。待用过,看命未迟。”于是陪着神仙吃了些斋食素馔,抬过桌席,拂抹干净,讨笔砚来。 神仙道:“请先观贵造,然后观相尊容。”西门庆便说与八字:“属虎的,二十九岁了,七月二十八日午时生。”这神仙暗暗十指寻纹,良久说道:“官人贵造:戊寅年,辛酉月,壬午日,丙午时。七月廿三日白戊,已交八月算命。月令提刚辛酉,理取伤官格。子平云:伤官伤尽复生财,财旺生官福转来。立命申宫,七岁行运辛酉,十七行壬戌,二十七癸亥,三十七甲子,四十七乙丑。官人贵造,依贫道所讲,元命贵旺,八字清奇,非贵则荣之造。但戊土伤官,生在七八月,身忒旺了。幸得壬午日干,丑中有癸水,水火相济,乃成大器。丙午时,丙合辛生,后来定掌威权之职。一生盛旺,快乐安然,发福迁官,主生贵子。为人一生耿直,干事无二,喜则合气春风,怒则迅雷烈火。一生多得妻财,不少纱帽戴。临死有二子送老。今岁丁未流年,丁壬相合,目下丁火来克,克我者为官为鬼,必主平地登云之喜,添官进禄之荣。大运见行癸亥,戊土得癸水滋润,定见发生。目下透出红鸾天喜,定有熊罴之兆。又命宫驿马临申,不过七月必见矣。”西门庆问道:“我后来运限如何?”神仙道:“官人休怪我说,但八字中不宜阴水太多,后到甲子运中,将壬午冲破了,又有流星打搅,不出六六之年,主有呕血流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西门庆问道:坏堣U如何?”神仙道:“目今流年,日逢破败五鬼在家吵闹,些小气恼,不足为灾,都被喜气神临门冲散了。”西门庆道:“命中还有败否?”神仙道:“年赶着月,月赶着日,实难矣。” 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便道:“先生,你相我面如何?”神仙道:“请尊容转正。”西门庆把座儿掇了一掇。神仙相道:“夫相者,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往。吾观官人:头圆项短,定为享福之人;体健筋强,决是英豪之辈;天庭高耸,一生衣禄无亏;地阁方圆,晚岁荣华定取。此几椿儿好处。还有几椿不足之处,贫道不敢说。”西门庆道:“仙长但说无妨。”神仙道:“请官人走两步看。”西门庆真个走了几步。神仙道:“你行如摆柳,必主伤妻;若无刑克,必损其身。妻宫克过方好。”西门庆道:“已刑过了。”神仙道:“请出手来看一看。”西门庆舒手来与神仙看。神仙道:“智慧生于皮毛,苦乐观于手足。细软丰润,必享福禄之人也。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眉生二尾,一生常自足欢娱;根有三纹,中岁必然多耗散;奸门红紫,一生广得妻财;黄气发于高旷,旬日内必定加官;红色起于三阳,今岁间必生贵子。又有一件不敢说,泪堂丰厚,亦主贪花;且喜得鼻乃财星,验中年之造化;承浆地阁,管来世之荣枯。 承浆地阁要丰隆,准乃财星居正中。生平造化皆由命,相法玄机定不容。” 神仙相毕,西门庆道:“请仙长相相房下众人。”一面令小厮:“后边请你大娘出来。”于是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等众人都跟出来,在软屏后潜听。神仙见月娘出来,连忙道了稽首,也不敢坐,就立在旁边观相。端详了一回,说:“娘子面如满月,家道兴隆;唇若红莲,衣食丰足,必得贵而生子;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发福。请出手来。”月娘从袖中露出十指春葱来。神仙道:“干姜之手,女人必善持家,照人之鬓,坤道定须秀气。这几椿好处。还有些不足之处,休怪贫道直说。”西门庆道:“仙长但说无妨。”“泪堂黑痣,若无宿疾,必刑夫;眼下皴纹,亦主六亲若冰炭。 女人端正好容仪,缓步轻如出水龟。行不动尘言有节,无肩定作贵人妻。” 相毕,月娘退后。西门庆道:“还有小妾辈,请看看。”于是李娇儿过来。神仙观看良久:“此位娘子,额尖鼻小,非侧室,必三嫁其夫;肉重身肥,广有衣食而荣华安享;肩耸声泣,不贱则孤;鼻梁若低,非贫即夭。请步几步我看。”李娇儿走了几步。神仙道: 额尖露背并蛇行,早年必定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 相毕,李娇儿下去。吴月娘叫:“孟三姐,你也过来相一相。”神仙观道:“这位娘子,三停平等,一生衣禄无亏;六府丰隆,晚岁荣华定取。平生少疾,皆因月孛光辉;到老无灾,大抵年宫润秀。请娘子走两步。”玉楼走了两步,神仙道: 口如四字神清澈,温厚堪同掌上珠。威命兼全财禄有,终主刑夫两有余。 玉楼相毕,叫潘金莲过来。那潘金莲只顾嘻笑,不肯过来。月娘催之再三,方才出见。神仙抬头观看这个妇人,沉吟半日,方才说道:“此位娘子,发浓〔髟丐〕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唇中短促,终须寿夭。 举止轻浮唯好淫,眼如点漆坏人伦。月下星前长不足,虽居大厦少安心。” 相毕金莲,西门庆又叫李瓶儿上来,教神仙相一相。神仙观看这个女人:“皮肤香细,乃富室之女娘;容貌端庄,乃素门之德妇。只是多了眼光如醉,主桑中之约;眉眉靥生,月下之期难定。观卧蚕明润而紫色,必产贵儿;体白肩圆,必受夫之宠爱。常遭疾厄,只因根上昏沉;频遇喜祥,盖谓福星明润。此几椿好处。还有几椿不足处,娘子可当戒之:山根青黑,三九前后定见哭声;法令细〔糸亠回且〕,鸡犬之年焉可过?慎之!慎之! 花月仪容惜羽翰,平生良友凤和鸾。朱门财禄堪依倚,莫把凡禽一样看。” 相毕,李瓶儿下去。月娘令孙雪娥出来相一相。神仙看了,说道:“这位娘子,体矮声高,额尖鼻小,虽然出谷迁乔,但一生冷笑无情,作事机深内重。只是吃了这四反的亏,后来必主凶亡。夫四反者:唇反无棱,耳反无轮,眼反无神,鼻反不正故也。 燕体蜂腰是贱人,眼如流水不廉真。常时斜倚门儿立,不为婢妾必风尘。” 雪娥下去,月娘教大姐上来相一相。神仙道:“这位女娘,鼻梁低露,破祖刑家;声若破锣,家私消散。面皮太急,虽沟洫长而寿亦夭;行如雀跃,处家室而衣食缺乏。不过三九,当受折磨。 唯夫反目性通灵,父母衣食仅养身。状貌有拘难显达,不遭恶死也艰辛。” 大姐相毕,教春梅也上来教神仙相相。神仙睁眼儿见了春梅,年约不上二九,头戴银丝云髻儿,白线挑衫儿,桃红裙子,蓝纱比甲儿,缠手缠脚出来,道了万福。神仙观看良久,相道:“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发细眉浓,禀性要强;神急眼圆,为人急燥。山根不断,必得贵夫而生子;两额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飞仙,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得禄,三九定然封赠。但吃了这左眼大,早年克父;右眼小,周岁克娘。左口角下这一点黑痣,主常沾啾唧之灾;右腮一点黑痣,一生受夫敬爱。 天庭端正五官平,口若涂砂行步轻。仓库丰盈财禄厚,一生常得贵人怜。” 神仙相毕,众妇女皆咬指以为神相。西门庆封白银五两与神仙,又赏守备府来人银五钱,拿拜帖回谢。吴神仙再三辞却,说道:“贫道云游四方,风餐露宿,要这财何用?决不敢受。”西门庆不得已,拿出一匹大布:“送仙长一件大衣如何?”神仙方才受之,令小童接了,稽首拜谢。西门庆送出大门,飘然而去。正是: 柱杖两头挑日月,葫芦一个隐山川。 西门庆回到后厅,问月娘:“众人所相何如?”月娘道:“相的也都好,只是三个人相不着。”西门庆道:“那三个相不着?”月娘道:“相李大姐有实疾,到明日生贵子,他见今怀着身孕,这个也罢了。相咱家大姐到明日受磨折,不知怎的磨折?相春梅后来也生贵子,或者你用好他,各人子孙也看不见。我只不信,说他后来戴珠冠,有夫人之分。端的咱家又没官,那讨珠冠来?就有珠冠,也轮不到他头上。”西门庆笑道:“他相我目下有平地登云之喜,加官进禄之荣,我那得官来?他见春梅和你俱站在一处,又打扮不同,戴着银丝云髻儿,只当是你我亲生女儿一般,或后来匹配名门,招个贵婿,故说有珠冠之分。自古算的着命,算不着好,相逐心生,相随心灭。周大人送来,咱不好嚣了他的,教他相相除疑罢了。”说毕,月娘房中摆下饭,打发吃了饭。 西门庆手拿芭蕉扇儿,信步闲游。来花园大卷棚聚景堂内,周围放下帘栊,四下花木掩映。正值日午,只闻绿阴深处一派蝉声,忽然风送花香,袭人扑鼻。有诗为证: 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一架蔷薇满院香。 西门庆坐于椅上以扇摇凉。只见来安儿、画童儿两个小厮来井上打水。西门庆道:“教一个来。”来安儿忙走向前,西门庆分咐:“到后边对你春梅姐说,有梅汤提一壶来我吃。”来安儿应诺去了。半日,只见春梅家常戴着银丝云髻儿,手提一壶蜜煎梅汤,笑嘻嘻走来,问道:“你吃了饭了?”西门庆道:“我在后边吃了。”春梅说:“嗔道不进房里来。说你要梅汤吃,等我放在冰里湃一湃你吃。”西门庆点头儿。春梅湃上梅汤,走来扶着椅儿,取过西门庆手中芭蕉扇儿替他打扇,问道:“头里大娘和你说什么?”西门庆道:“说吴神仙相面一节。”春梅道:“那道士平白说戴珠冠,教大娘说‘有珠冠,只怕轮不到他头上’。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从来旋的不圆,砍的圆,各人裙带上衣食,怎么料得定?莫不长远只在你家做奴才罢!”西门庆笑道:“小油嘴儿,你若到明日有了娃儿,就替你上了头。”于是把他搂到怀里,手扯着手儿顽耍,问道:“你娘在那里?怎的不见?”春梅道:“娘在屋里,教秋菊热下水要洗浴。等不的,就在床上睡了。”西门庆道:“等我吃了梅汤,鬼混他一混去。”于是春梅向冰盆内倒了一瓯儿梅汤,与西门庆呷了一口,湃骨之凉,透心沁齿,如甘露洒心一般。 须臾吃毕,搭伏着春梅肩膀儿,转过角门来到金莲房中。看见妇人睡在正面一张新买的螺钿床上。原是因李瓶儿房中安着一张螺钿敞厅床,妇人旋教西门庆使了六十两银子,替他也买了这一张螺钿有栏干的床。两边〔木鬲〕扇都是螺钿攒造花草翎毛,挂着紫纱帐幔,锦带银钩。妇人赤露玉体,止着红绡抹胸儿,盖着红纱衾,枕着鸳鸯枕,在凉席之上,睡思正浓。西门庆一见,不觉淫心顿起,令春梅带上门出去,悄悄脱了衣裤,上的床来,掀开纱被,见他玉体相互掩映,戏将两股轻开,按麈柄徐徐插入牝中,比及星眼惊欠之际,已抽拽数十度矣。妇人睁开眼,笑道:“怪强盗,三不知多咱进来?奴睡着了,就不知道。奴睡的甜甜的,掴混死了我!”西门庆道:“我便罢了,若是个生汉子进来,你也推不知道罢?”妇人道:“我不好骂的,谁人七个头八个胆,敢进我这房里来!只许你恁没大没小的罢了。”原来妇人因前日西门庆在翡翠轩夸奖李瓶儿身上白净,就暗暗将茉莉花蕊儿搅酥油定粉,把身上都搽遍了,搽的白腻光滑,异香可爱,欲夺其宠。西门庆见他身体雪白,穿着新做的两只大红睡鞋。一面蹲踞在上,两手兜其股,极力而提之,垂首观其出入之势。妇人道:“怪货,只顾端详什么?奴的身上黑,不似李瓶儿的身上白就是了。他怀着孩子,你便轻怜痛惜,俺每是拾的,由着这等掇弄。”西门庆问道:“说你等着我洗澡来?”妇人问道:“你怎得知道来?”西门庆道:“是春梅说的。”妇人道:“你洗,我叫春梅掇水来。”不一时把浴盆掇到房中,注了汤。二人下床来,同浴兰汤,共效鱼水之欢。洗浴了一回,西门庆乘兴把妇人仰卧在浴板之上,两手执其双足跨而提之,掀腾〔扉〕干,何止二三百回,其声如泥中螃蟹一般响之不绝。妇人恐怕香云拖坠,一手扶着云〔髟丐〕,一手扳着盆沿,口中燕语莺声,百般难述。怎见这场交战?但见: 华池荡漾波纹乱,翠帏高卷秋云暗。才郎情动逞风流,美女心欢显手段。叭叭嗒嗒弄声响,砰砰啪啪成一片。滑滑〔刍〕〔刍〕怎停住,拦拦济济难存站。一个逆水撑船,将玉股摇;一个艄公把舵,将金莲〔昝〕。拖泥带水两情痴,〔歹带〕雨尤云都不辩。任他锦帐凤鸾交,不似兰汤鱼水战。 二人水中战斗了一回,西门庆精泄而止。拭抹身体干净,撤去浴盆。止着薄〔糸广〕短襦上床,安放炕桌果酌饮酒。教秋菊:“取白酒来与你爹吃。”又拿果馅饼与西门庆吃,恐怕他肚中饥饿。只见秋菊半日拿上一银注子酒来。妇人才斟了一钟,摸了摸冰凉的,就照着秋菊脸上只一泼,泼了一头一脸,骂道:“好贼少死的奴才!我分咐教你烫了来,如何拿冷酒与爹吃?你不知安排些什么心儿?”叫春梅:“与我把这奴才采到院子里跪着去。”春梅道:“我替娘后边卷裹脚去来,一些儿没在跟前,你就弄下〔石岑〕儿了。”那秋菊把嘴谷都着,口里喃喃呐呐说道:“每日爹娘还吃冰湃的酒儿,谁知今日又改了腔儿。”妇人听见骂道:“好贼奴才,你说什么?与我采过来!”叫春梅每边脸上打与他十个嘴巴。春梅道:“皮脸,没的打污浊了我手。娘只教他顶着石头跪着罢。”于是不由分说,拉到院子里,教他顶着块大石头跪着,不在话下。妇人从新叫春梅暖了酒来,陪西门庆吃了几钟,掇去酒桌,放下纱帐子来,分咐拽上房门,两个抱头交股,体倦而寝。正是: 若非群玉山头见,多是阳台梦里寻。第三十回 蔡太师擅恩锡爵 西门庆生子加官 词曰: 十千日日索花奴,白马骄驼冯子都。今年新拜执金吾。侵〔巾莫〕露桃初结子,妒花娇鸟忽〔口兼〕雏。闺中姊妹半愁娱。 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两个洗毕澡,就睡在房中。春梅坐在穿廊下一张凉椅儿上纳鞋,只见琴童儿在角门首探头舒脑的观看。春梅问道:“你有甚话说?”那琴童见秋菊顶着石头跪在院内,只顾用手往来指。春梅骂道:“怪囚根子!有甚话,说就是了,指手画脚怎的?”那琴童笑了半日,方才说:“看坟的张安,在外边等爹说话哩。”春梅道:“贼囚根子!张安就是了,何必大惊小怪,见鬼也似!悄悄儿的,爹和娘睡着了。惊醒他,你就是死。你且叫张安在外边等等儿。”琴童儿走出来外边,约等勾半日,又走来角门首踅探,问道:“爹起来了不曾?”春梅道:“怪囚!失张冒势,唬我一跳,有要没紧,两头游魂哩!”琴童道:“张安等爹说了话,还要赶出门去,怕天晚了。”春梅道:“爹娘正睡的甜甜儿的,谁敢搅扰他,你教张安且等着去,十分晚了,教他明日去罢。” 正说着,不想西门庆在房里听见,便叫春梅进房,问谁说话。春梅道:“琴童说坟上张安儿在外边,见爹说话哩。”西门庆道:“拿衣我穿,等我起去。”春梅一面打发西门庆穿衣裳,金莲便问:“张安来说什么话?”西门庆道:“张安前日来说,咱家坟隔壁赵寡妇家庄子儿连地要卖,价银三百两。我只还他二百五十两银子,教张安和他讲去。里面一眼井,四个井圈打水。若买成这庄子,展开合为一处,里面盖三间卷棚,三间厅房,叠山子花园、井亭、射箭厅、打〔毛求〕场,耍子去处,破使几两银子收拾也罢。”妇人道:“也罢,咱买了罢。明日你娘每上坟,到那里好游玩耍子。”说毕,西门庆往前边和张安说话去了。 金莲起来,向镜台前重匀粉脸,再整云鬟。出来院内要打秋菊。那春梅旋去外边叫了琴童儿来吊板子。金莲问道:“叫你拿酒,你怎的拿冷酒与爹吃?原来你家没大了,说着,你还钉嘴铁舌儿的!”喝声:“叫琴童儿与我老实打与这奴才二十板子!”那琴童才打到十板子上,多亏了李瓶儿笑嘻嘻走过来劝住了,饶了他十板。金莲教与李瓶儿磕了头,放他起来,厨下去了。李瓶儿道:“老潘领了个十五岁的丫头,后边二姐姐买了房里使唤,要七两五钱银子。请你过去瞧瞧。”金莲遂与李瓶儿一同后边去了。李娇儿果问西门庆用七两银子买了,改名夏花儿,房中使唤,不在话下。 单表来保同吴主管押送生辰担,正值炎蒸天气,路上十分难行,免不得饥餐渴饮。有日到了东京万寿门外,寻客店安下。到次日,台驮箱礼物,迳到天汉桥蔡太师府门前伺候。来保教吴主管押着礼物,他穿上青衣,迳向守门官吏唱了个喏。那守门官吏问道:“你是那里来的?”来保道:“我是山东清河县西门员外家人,来与老爷进献生辰礼物。”官吏骂道:“贼少死野囚军!你那里便兴你东门员外、西门员外?俺老爷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论三台八位,不论公子王孙,谁敢在老爷府前这等称呼?趁早靠后!”内中有认的来保的,便安抚来保说道:“此是新参的守门官吏,才不多几日,他不认的你,休怪。你要禀见老爷,等我请出翟大叔来。”这来保便向袖中取出一包银子,重一两,递与那人。那人道:“我到不消。你再添一分,与那两个官吏,休和他一般见识。”来保连忙拿出三包银子来,每人一两,都打发了。那官吏才有些笑容儿,说道:“你既是清河县来的,且略等候,等我领你先见翟管家。老爷才从上清宝霄宫进了香回来,书房内睡。”良久,请将翟管家出来,穿着凉鞋净袜,青丝绢道袍。来保见了,忙磕下头去。翟管家答礼相还,说道:“前者累你。你来与老爷进生辰担礼来了?”来保先递上一封揭帖,脚下人捧着一对南京尺头,三十两白金,说道:“家主西门庆,多上覆翟爹,无物表情,这些薄礼,与翟爹赏人。前者盐客王四之事,多蒙翟爹费心。”翟谦道:“此礼我不当受。罢,罢,我且收下。”来保又递上太师寿礼帖儿,看了,还付与来保,分咐把礼抬进来,到二门里首伺候。原来二门西首有三间倒座,来往杂人都在那里待茶。须臾,一个小童拿了两盏茶来,与来保、吴主管吃了。 少顷,太师出厅。翟谦先禀知太师,然后令来保、吴主管进见,跪于阶下。翟谦先把寿礼揭帖呈递与太师观看,来保、吴主管各抬献礼物。但见:黄烘烘金壶玉盏,白晃晃减〔革反〕仙人。锦绣蟒衣,五彩夺目;南京〔糸宁〕缎,金碧交辉。汤羊美酒,尽贴封皮;异果时新,高堆盘盒。如何不喜,便道:“这礼物决不好受的,你还将回去。”慌的来保等在下叩头,说道:“小的主人西门庆,没甚孝意,些小微物,进献老爷赏人。”太师道:“既是如此,令左右收了。”旁边祗应人等,把礼物尽行收下去。太师又道:“前日那沧州客人王四等之事,我已差人下书,与你巡抚侯爷说了。可见了分上不曾?”来保道:“蒙老爷天恩,书到,众盐客就都放出来了。”太师又向来保说道:“累次承你主人费心,无物可伸,如何是好?你主人身上可有甚官役?”来保道:“小人的主人一介乡民,有何官役?”太师道:“既无官役,昨日朝廷钦赐了我几张空名告身扎付,我安你主人在你那山东提刑所,做个理刑副千户,顶补千户贺金的员缺,好不好?”来保慌的叩头谢道:“蒙老爷莫大之恩,小的家主举家粉首碎身,莫能报答!”于是唤堂候官抬书案过来,即时签押了一道空名告身扎付,把西门庆名字填注上面,列衔金吾卫衣左所副千户、山东等处提刑所理刑。又向来保道:“你二人替我进献生辰礼物,多有辛苦。”因问:“后边跪的是你什么人?”来保才待说是伙计,那吴主管向前道:“小的是西门庆舅子,名唤吴典恩。”太师道:“你既是西门庆舅子,我观你倒好个仪表。”唤堂候官取过一张扎付:“我安你在本处清河县做个驿丞,倒也去的。”那吴典恩慌的磕头如捣蒜。又取过一张扎付来,把来保名字填写山东郓王府,做了一名校尉。俱磕头谢了,领了扎付。分咐明日早晨,吏、兵二部挂号,讨勘合,限日上任应役。又分咐翟谦西厢房管待酒饭,讨十两银子与他二人做路费,不在话下。 看官听说:那时徽宗,天下失政,奸臣当道,谗佞盈朝,高、杨、童、蔡四个奸党,在朝中卖官鬻狱,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夤缘钻刺者,骤升美任;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满天下,役烦赋兴,民穷盗起,天下骚然。不因奸臣居台辅,合是中原血染人。 当下翟谦把来保、吴主管邀到厢房管待,大盘大碗饱餐了一顿。翟谦向来保说:“我有一件事,央及你爹替我处处,未知你爹肯应承否?”来保道:“翟爹说那里话!蒙你老人家这等老爷前扶持看顾,不拣甚事,但肯分咐,无不奉命。”翟谦道:“不瞒你说,我答应老爷,每日止贱荆一人。我年将四十,常有疾病,身边通无所出。央及你爹,你那贵处有好人才女子,不拘十五六上下,替我寻一个送来。该多少财礼,我一一奉过去。”说毕,随将一封人事并回书付与来保,又送二人五两盘缠。来保再三不肯受,说道:“刚才老爷上已赏过了。翟爹还收回去。”翟谦道:“那是老爷的,此是我的,不必推辞。”当下吃毕酒饭,翟谦道:“如今我这里替你差个办事官,同你到下处,明早好往吏、兵二部挂号,就领了勘合,好起身。省的你明日又费往返了。我分咐了去,部里不敢迟滞你文书。”一面唤了个办事官,名唤李中友:“你与二位明日同到部里挂了号,讨勘合来回我话。”那员官与来保、吴典恩作辞,出的府门,来到天汉桥街上白酒店内会话。来保管待酒饭,又与了李中友三两银子,约定明日绝早先到吏部,然后到兵部,都挂号讨了勘合。闻得是太师老爷府里,谁敢迟滞,颠倒奉行。金吾卫太尉朱〔面力〕,即时使印,签了票帖,行下头司,把来保填注在本处山东郓王府当差。又拿了个拜帖,回翟管家。不消两日,把事情干得完备。有日雇头口起身,星夜回清河县来报喜。正是: 富贵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邓通成。 且说一日三伏天气,西门庆在家中聚景堂上大卷棚内,赏玩荷花,避暑饮酒。吴月娘与西门庆俱上坐,诸妾与大姐都两边列坐,春梅、迎春、玉箫、兰香,一般儿四个家乐在旁弹唱。怎见的当日酒席?但见: 盆栽绿草,瓶插红花。水晶帘卷虾须,云母屏开孔雀。盘堆麟脯,佳人笑捧紫霞觞;盆浸冰桃,美女高擎碧玉〔口口冖斗〕。食烹异品,果献时新。弦管讴歌,奏一派声清韵美;绮罗珠翠,摆两行舞女歌儿。当筵象板撒红牙,遍体舞裙铺锦绣。消遣壶中闲日月,遨游身外醉乾坤。 妻妾正饮酒中间,坐间不见了李瓶儿。月娘向绣春说道:“你娘往屋里做什么哩?”绣春道:“我娘害肚里疼,〔歪〕着哩。”月娘道:“还不快对他说去,休要〔歪〕着,来这里听一回唱罢。”西门庆便问月娘:“怎的?”月娘道:“李大姐忽然害肚里疼,房里躺着哩。我使小丫头请他去了。”因向玉楼道:“李大姐七八临月,只怕搅撒了。”潘金莲道:“大姐姐,他那里是这个月?约他是八月里孩子,还早哩!”西门庆道:“既是早哩,使丫头请你六娘来听唱。”不一时,只见李瓶儿来到。月娘道:“只怕你掉了风冷气,你吃上钟热酒,管情就好了。”不一时,各人面前斟满了酒。西门庆分咐春梅:“你每唱个‘人皆畏夏日’我听。”那春梅等四个方才筝排雁柱,阮跨鲛绡,启朱唇,露皓齿,唱“人皆畏夏日”。那李瓶儿在酒席上,只是把眉头〔乞〕〔刍〕着,也没等的唱完,就回房中去了。月娘听了词曲,耽着心,使小玉房中瞧去。回来报说:“六娘害肚里疼,在炕上打滚哩。”慌了月娘道:“我说是时候,这六姐还强说早哩。还不唤小厮快请老娘去!”西门庆即令平安儿:“风跑!快请蔡老娘去!”于是连酒也吃不成,都来李瓶儿房中问他。 月娘问道:“李大姐,你心里觉的怎的?”李瓶儿回道:“大娘,我只心口连小肚子,往下鳖坠着疼。”月娘道:“你起来,休要睡着,只怕滚坏了胎。老娘请去了,便来也。”少顷,渐渐李瓶儿疼的紧了。月娘又问:“使了谁请老娘去了?这咱还不见来?”玳安道:“爹使来安去了。”月娘骂道:“这囚根子,你还不快迎迎去!平白没算计,使那小奴才去,有紧没慢的。”西门庆叫玳安快骑了骡子赶去。月娘道:“一个风火事,还象寻常慢条斯礼儿的。”那潘金莲见李瓶儿待养孩子,心中未免有几分气。在房里看了一回,把孟玉楼拉出来,两个站在西梢间檐柱儿底下那里歇凉,一处说话。说道:“耶〔口乐〕〔口乐〕!紧着热剌剌的挤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是养孩子,都看着下象胆哩。”良久,只见蔡老娘进门,望众人道:“那位是主家奶奶?”李娇儿指着月娘道:“这位大娘哩。”那蔡老娘倒身磕头。月娘道:“姥姥,生受你。怎的这咱才来?请看这位娘子,敢待生养也?”蔡老娘向床前摸了摸李瓶儿身上,说道:“是时候了。”问:“大娘预备下绷接、草纸不曾?”月娘道:“有。”便叫小玉:“往我房中快取去!” 且说玉楼见老娘进门,便向金莲说:“蔡老娘来了,咱不往屋里看看去?”那金莲一面不是一面,说道:“你要看,你去。我是不看他。他是有孩子的姐姐,又有时运,人怎的不看他?头里我自不是,说了句话儿‘只怕是八月里的’,叫大姐姐白抢白相。我想起来好没来由,倒恼了我这半日。”玉楼道:“我也只说他是六月里孩子。”金莲道:“这回连你也韶刀了!我和你恁算:他从去年八月来,又不是黄花女儿,当年怀,入门养。一个婚后老婆,汉子不知见过了多少,也一两个月才生胎,就认做是咱家孩子?我说差了?若是八月里孩儿,还有咱家些影儿;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儿糊险神道--还差着一帽头子哩!失迷了家乡,那里寻犊儿去?”正说着,只见小玉抱着草纸、绷接并小褥子儿来。孟玉楼道:“此是大姐姐自预备下他早晚用的,今日且借来应急儿。”金莲道:“一个是大老婆,一个是小老婆,明日两个对养,十分养不出来,零碎出来也罢。俺每是买了个母鸡不下蛋,莫不吃了我不成!”又道:“仰着合着,没的狗咬尿胞虚欢喜?”玉楼道:“五姐是什么话!”以后见他说话不防头脑,只低着头弄裙带子,并不作声应答他。少顷,只见孙雪娥听见李瓶儿养孩子,从后边慌慌张张走来观看,不防黑影里被台基险些不曾绊了一交。金莲看见,教玉楼:“你看献勤的小妇奴才!你慢慢走,慌怎的?抢命哩!黑影子绊倒了,磕了牙也是钱!养下孩子来,明日赏你这小妇奴才一个纱帽戴!”良久,只听房里“呱”的一声养下来了。蔡老娘道:“对当家的老爹说,讨喜钱,分娩了一位哥儿。”吴月娘报与西门庆。西门庆慌忙洗手,天地祖先位下满炉降香,告许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母子平安,临盆有庆,坐草无虞。这潘金莲听见生下孩子来了,合家欢喜,乱成一块,越发怒气,迳自去到房里,自闭门户,向床上哭去了。时宣和四年戊申六月念三日也。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蔡老娘收拾孩子,咬去脐带,埋毕衣胞,熬了些定心汤,打发李瓶儿吃了,安顿孩儿停当。月娘让老娘后边管待酒饭。临去,西门庆与了他五两一锭银子,许洗三朝来,还与他一匹缎子。这蔡老娘千恩万谢出门。 当日,西门庆进房去,见一个满抱的孩子,生的甚是白净,心中十分欢喜。合家无不欢悦。晚夕,就在李瓶儿房中歇了,不住来看孩儿。次日,巴天不明起来,拿十副方盒,使小厮各亲戚邻友处,分投送喜面。应伯爵、谢希大听见西门庆生了子,送喜面来,慌的两步做一步走来贺喜。西门庆留他卷棚内吃面。刚打发去了,正要使小厮叫媒人来寻养娘,忽有薛嫂儿领了个奶子来。原是小人家媳妇儿,年三十岁,新近丢了孩儿,不上一个月。男子汉当军,过不的,恐出征去无人养赡,只要六两银子卖他。月娘见他生的干净,对西门庆说,兑了六两银子留下,取名如意儿,教他早晚看奶哥儿。又把老冯叫来暗房中使唤,每月与他五钱银子,管顾他衣服。 正热闹一日,忽有平安报:“来保、吴主管在东京回还,见在门首下头口。”不一时,二人进来,见了西门庆报喜。西门庆问:“喜从何来?”二人悉把到东京见蔡太师进礼一节,从头至尾说道:“老爷见了礼物甚喜,说道:‘我累次受你主人之礼,无可补报。’朝廷钦赏了他几张空名诰身扎付,就与了爹一张,把爹名姓填注在金吾卫副千户之职,就委差在本处提刑所理刑,顶补贺老爷员缺。把小的做了铁铃卫校尉,填注郓王府当差。吴主管升做本县驿丞。”于是把一样三张印信扎付,并吏、兵二部勘合,并诰身都取出来,放在桌上与西门庆观看。西门庆看见上面衔着许多印信,朝廷钦依事例,果然他是副千户之职,不觉欢从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便把朝廷明降,拿到后边与吴月娘众人观看,说:“太师老爷抬举我,升我做金吾卫副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职。你顶受五花官诰,做了夫人。又把吴主管携带做了驿丞,来保做了郓王府校尉。吴神仙相我不少纱帽戴,有平地登云之喜,今日果然。不上半月,两椿喜事都应验了。”又对月娘说:“李大姐养的这孩子甚是脚硬,到三日洗了三,就起名叫做官哥儿罢。”来保进来,与月娘众人磕头,说了回话。分咐明日早把文书下到提刑所衙门里,与夏提刑知会了。吴主管明日早下文书到本县,作辞西门庆回家去了。 到次日,洗三毕,众亲邻朋友一概都知西门庆第六个娘子新添了娃儿,未过三日,就有如此美事,官禄临门,平地做了千户之职。谁人不来趋附?送礼庆贺,人来人去,一日不断头。常言:时来谁不来?时不来谁来!正是: 时来顽铁有光辉,运退真金无颜色。第三十一回 琴童儿藏壶构衅 西门庆开宴为欢 诗曰: 幽情怜独夜,花事复相催。欲使春心醉,先教玉友来。浓香犹带腻,红晕渐分腮。莫醒沉酣恨,朝云逐梦回。 话说西门庆,次日使来保提刑所下文书。一面使人做官帽,又唤赵裁裁剪尺头,攒造圆领,又叫许多匠人,钉了七八条带。不说西门庆家中热乱,且说吴典恩那日走到应伯爵家,把做驿丞之事,再三央及伯爵,要问西门庆错银子,上下使用,许伯爵十两银子相谢,说着跪在地下。慌的伯爵拉起,说道:“此是成人之美,大官人携带你得此前程,也不是寻常小可。”因问:“你如今所用多少勾了?”吴典恩道:“不瞒老兄说,我家活人家,一文钱也没有。到明日上任参官贽见之礼,连摆酒,并治衣类鞍马,少说也得七八十两银子。如今我写了一纸文书此,也没敢下数儿。望老兄好歹扶持小人,事成恩有重报。”伯爵看了文书,因说:“吴二哥,你借出这七八十两银子来也不勾使。依我,取笔来写上一百两。恒是看我面,不要你利钱,你且得手使了。到明日做了官,慢慢陆续还他也不迟。俗语说得好:借米下得锅,讨米下不得锅。哄了一日是两晌。”吴典恩听了,谢了又谢。于是把文书上填写了一百两之数。 两个吃了茶,一同起身,来到西门庆门首。平安儿通报了,二人进入里面,见有许多裁缝匠人七手八脚做生活。西门庆和陈敬济在穿廊下,看着写见官手本揭帖,见二人,作揖让坐。伯爵问道:“哥的手本扎付,下了不曾?”西门庆道:“今早使小价往提刑府下扎付去了。还有东平府并本县手本,如今正要叫贲四去下。”说毕,画童儿拿上茶来。吃毕茶,那应伯爵并不提吴主管之事,走下来且看匠人钉带。西门庆见他拿起带来看,就卖弄说道:“你看我寻的这几条带如何?”伯爵极口称赞夸奖道:“亏哥那里寻的,都是一条赛一条的好带,难得这般宽大。别的倒也罢了,自这条犀角带并鹤顶红,就是满京城拿着银子也寻不出来。不是面奖,就是东京卫主老爷,玉带金带空有,也没这条犀角带。这是水犀角,不是旱犀角。旱犀角不值钱。水犀角号作通天犀。你不信,取一碗水,把犀角放在水内,分水为两处,此为无价之宝。”因问:“哥,你使了多少银子寻的?”西门庆道:“你们试估估价值。”伯爵道:“这个有甚行款,我每怎么估得出来!”西门庆道:“我对你说了罢,此带是大街上王昭宣府里的带。昨日一个人听见我这里要,巴巴来对我说。我着贲四拿了七十两银子,再三回了来。他家还张致不肯,定要一百两。”伯爵道:“难得这等宽样好看。哥,你明日系出去,甚是霍绰。就是你同僚间,见了也爱。”夸美了一回,坐下。西门庆便向吴主管问道:“你的文书下了不曾?”伯爵道:“吴二哥正要下文书,今日巴巴的央我来激烦你。蒙你照顾他往东京押生辰担,虽是太师与了他这个前程,就是你抬举他一般,也是他各人造化。说不的,一品至九品都是朝廷臣子。但他告我说,如今上任,见官摆酒,并治衣服之类,共要许多银子使,那处活变去?一客不烦二主,没奈何,哥看我面,有银子借与他几两,率性周济了这些事儿。他到明日做上官,就衔环结草也不敢忘了哥大恩!休说他旧在哥门下出入,就是外京外府官吏,哥也不知拔济了多少。不然,你教他那里区处去?”因说道:“吴二哥,你拿出那符儿来,与你大官人瞧。”这吴典恩连忙向怀中取出,递与西门庆观看。见上面借一百两银子,中人就是应伯爵,每月利行五分。西门庆取笔把利钱抹了,说道:“既是应二哥作保,你明日只还我一百两本钱就是了。我料你上下也得这些银子搅缠。”于是把文书收了。才待后边取银子去,忽有夏提刑拿帖儿差了一名写字的,拿手本三班送了二十名排军来答应,就问讨上任日期,讨问字号,衙门同僚具公礼来贺。西门庆教阴阳徐先生择定七月初二日辰时到任,拿帖儿回夏提刑,赏了写字的五钱银子。正打发出门去了,只见陈敬济拿着一百两银子出来,教与吴主管,说:“吴二哥,你明日只还我本钱便了。”那吴典恩拿着银子,欢喜出门。看官听说:后来西门庆死了,家中时败势衰,吴月娘守寡,被平安儿偷盗出解当库头面,在南瓦子里宿娼,被吴驿丞拿住,教他指攀吴月娘与玳安有奸,要罗织月娘出官,恩将仇报。此系后事,表过不题。正是: 不结子花休要种,无义之人不可交。 那时贲四往东平府并本县下了手本来回话,西门庆留他和应伯爵,陪阴阳徐先生摆饭。正吃着饭,只见吴大舅来拜望,徐先生就起身。良久,应伯爵也作辞出门,来到吴主管家。吴典恩早封下十两保头钱,双手递与伯爵,磕下头去。伯爵道:“若不是我那等取巧说着,会胜不肯与借与你。”吴典恩酬谢了伯爵,治办官带衣类,择日见官上任不题。 那时本县正堂李知县,会了四衙同僚,差人送羊酒贺礼来,又拿帖儿送了一名小郎来答应。年方一十八岁,本贯苏州府常熟县人,唤名小张松。原是县中门子出身,生得清俊,面如傅粉,齿白唇红;又识字会写,善能歌唱南曲;穿着青绡直缀,凉鞋净袜。西门庆一见小郎伶俐,满心欢喜,就拿拜帖回覆李知县,留下他在家答应,改唤了名字叫作书童儿。与他做了一身衣服,新鞋新帽,不教他跟马,教他专管书房,收礼帖,拿花园门钥匙。祝实念又举保了一个十四岁小厮来答应,亦改名棋童,每日派定和琴童儿两个背书袋、夹拜帖匣跟马。 到了上任日期,在衙门中摆大酒席桌面,出票拘集三院乐工承应吹打弹唱。此时李铭也夹在中间来了,后堂饮酒,日暮时分散归。每日骑着大白马,头戴乌纱,身穿五彩洒线揉头狮子补子员领,四指大宽萌金茄楠香带,粉底皂靴,排军喝道,张打着大黑扇,前呼后拥,何止十数人跟随,在街上摇摆。上任回来,先拜本府县帅府都监,并清河左右卫同僚官,然后新朋邻舍,何等荣耀施为!家中收礼接帖子,一日不断。正是: 白马红缨色色新,不来亲者强来亲。时来顽铁生光彩,运去良金不发明。 西门庆自从到任以来,每日坐提刑院衙门中,升厅画卯,问理公事。光阴迅速,不觉李瓶儿坐褥一月将满。吴大妗子、二妗子、杨姑娘、潘姥姥、吴大姨、乔大户娘子,许多亲邻堂客女眷,都送礼来,与官哥儿做弥月。院中李桂姐、吴银儿见西门庆做了提刑所千户,家中又生了子,亦送大礼,坐轿子来庆贺。西门庆那日在前边大厅上摆设筵席,请堂客饮酒。春梅、迎春、玉箫、兰香都打扮起来,在席前斟酒执壶。 原来西门庆每日从衙门中来,只到外边厅上就脱了衣服,教书童叠了,安在书房中,止带着冠帽进后边去。到次日起来,旋使丫鬟来书房中取。新近收拾大厅西厢房一间做书房,内安床几、桌椅、屏帏、笔砚、琴书之类。书童儿晚夕只在床脚踏板上铺着铺睡。西门庆或在那房里歇,早晨就使出那房里丫鬟来前边取衣服。取来取去,不想这小郎本是门子出身,生的伶俐清俊,与各房丫头打牙犯嘴惯熟,于是暗和上房里玉箫两个嘲戏上了。那日也是合当有事,这小郎正起来,在窗户台上搁着镜儿梳头,拿红绳扎头发。不料玉箫推开门进来,看见说道:“好贼囚,你这咱还描眉画眼的,爹吃了粥便出来。”书童也不理,只顾扎包髻儿。玉箫道:“爹的衣服叠了,在那里放着哩?”书童道:“在床南头安放着哩。”玉箫道:“他今日不穿这一套。分咐我教问你要那件玄色〔囗扁〕金补子、丝布员领、玉色衬衣穿。”书童道:“那衣服在厨柜里。我昨日才收了,今日又要穿他。姐,你自开门取了去。”那玉箫且不拿衣服,走来跟前看着他扎头,戏道:“怪贼囚,也象老婆般拿红绳扎着头儿,梳的〔髟丐〕虚笼笼的!”因见他白滚纱漂白布汗褂儿上系着一个银红纱香袋儿,一个绿纱香袋儿,就说道:“你与我这个银红的罢!”书童道:“人家个爱物儿,你就要。”玉箫道:“你小厮家带不的这银红的,只好我带。”书童道:“早是这个罢了,倘是个汉子儿,你也爱他罢?”被玉箫故意向他肩膀上拧了一把,说道:“贼囚,你夹道卖门神--看出来的好画儿。”不由分说,把两个香袋子等不的解,都揪断系儿,放在袖子内。书童道:“你子不尊贵,把人的带子也揪断。”被玉箫发讪,一拳一把,戏打在身上。打的书童急了,说:“姐,你休鬼混我,待我扎上这头发着!”玉箫道:“我且问你,没听见爹今日往那去?”书童道:“爹今日与县中华主簿老爹送行,在皇庄薛公公那里摆酒,来家只怕要下午时分,又听见会下应二叔,今日兑银子,要买对门乔大户家房子,那里吃酒罢了。”玉箫道:“等住回,你休往那去了,我来和你说话。”书童道:“我知道。”玉箫于是与他约会下,才拿衣服往后边去了。 少顷,西门庆出来,就叫书童,分咐:“在家,别往那去了,先写十二个请帖儿,都用大红纸封套,二十八日请官客吃庆官哥儿酒;教来兴儿买办东西,添厨役茶酒,预备桌面齐整;玳安和两名排军送帖儿,叫唱的;留下琴童儿在堂客面前管酒。”分咐毕,西门庆上马送行去了。吴月娘众姊妹,请堂客到齐了,先在卷棚摆茶,然后大厅上屏开孔雀,褥隐芙蓉,上坐。席间叫了四个妓女弹唱。果然西门庆到午后时分来家,家中安排一食盒酒菜,邀了应伯爵和陈敬济,兑了七百两银子,往对门乔大户家成房子去了。 堂客正饮酒中间,只见玉箫拿下一银执壶酒并四个梨、一个柑子,迳来厢房中送与书童儿吃。推开门,不想书童儿不在里面,恐人看见,连壶放下,就出来了。可霎作怪,琴童儿正在上边看酒,冷眼见玉箫进书房里去,半日出来,只知有书童儿在里边,三不知叉进去瞧。不想书童儿外边去,不曾进来,一壶热酒和果子还放在床底下。这琴童连忙把果子藏在袖里,将那一壶酒,影着身子,一直提到李瓶儿房里。只见奶子如意儿和绣春在屋里看哥儿。琴童进门就问:“姐在那里?”绣春道:“他在上边与娘斟酒哩。你问他怎的?”琴童儿道:“我有个好的儿,教他替我收着。”绣春问他什么,他又不拿出来。正说着,迎春从上边拿下一盘子烧鹅肉、一碟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儿与奶子吃,看见便道:“贼囚,你在这里笑什么,不在上边看酒?”那琴童方才把壶从衣裳底下拿出来,教迎春:“姐,你与我收了。”迎春道:“此是上边筛酒的执壶,你平白拿来做什么?”琴童道:“姐,你休管他。此是上房里玉箫,和书童儿小厮,七个八个,偷了这壶酒和些柑子、梨,送到书房中与他吃。我赶眼不见,戏了他的来。你只与我好生收着,随问什么人来抓寻,休拿出来。我且拾了白财儿着!”因把梨和柑子掏出来与迎春瞧,迎春道:“等住回抓寻壶反乱,你就承当?”琴童道:“我又没偷他的壶。各人当场者乱,隔壁心宽,管我腿事!”说毕,扬长去了。迎春把壶藏放在里间桌子上,不题。 至晚,酒席上人散,查收家火,少了一把壶。玉箫往书房中寻,那里得来!问书童,说:“我外边有事去,不知道。”那玉箫就慌了,一口推在小玉身上。小玉骂道:“〔入日〕昏了你这淫妇!我后边看茶,你抱着执壶,在席间与娘斟酒。这回不见了壶儿,你来赖我!”向各处都抓寻不着。良久,李瓶儿到房来,迎春如此这般告诉:“琴童儿拿了一把进来,教我替他收着。”李瓶儿道:“这囚根子,他做什么拿进来?后边为这把壶好不反乱,玉箫推小玉,小玉推玉箫,急得那大丫头赌身发咒,只是哭。你趁早还不快送进去哩,迟回管情就赖在你这小淫妇儿身上。”那迎春方才取出壶,送入后边来。后边玉箫和小玉两个,正嚷到月娘面前。月娘道:“贼臭肉,还敢嚷些什么?你每管着那一门儿?把壶不见了!”玉箫道:“我在上边跟着娘送酒,他守着银器家火。不见了,如今赖我。”小玉道:“大妗子要茶,我不往后边替他取茶去?你抱着执壶儿,怎的不见了?敢屁股大--吊了心也怎的?”月娘道:“今日席上再无闲杂人,怎的不见了东西?等住回你主子来,没这壶,管情一家一顿。” 正乱着,只见西门庆自外来,问:“因甚嚷乱?”月娘把不见壶一节说了一遍。西门庆道:“慢慢寻就是了,平白嚷的是些什么?”潘金莲道:“若是吃一遭酒,不见了一把,不嚷乱,你家是王十万!头醋不酸,到底儿薄。”看官听说:金莲此话,讥讽李瓶儿首先生孩子,满月就不见了壶,也是不吉利。西门庆明听见,只不做声。只见迎春送壶进来。玉箫便道:“这不是壶有了。”月娘问迎春:“这壶端的往那里来?”迎春悉把琴童从外边拿到我娘屋里收着,不知在那里来。月娘因问:“琴童儿那奴才,如今在那里?”玳安道:“他今日该狮子街房子里上宿去了。”金莲在旁不觉鼻子里笑了一声。西门庆便问:“你笑怎的?”金莲道:“琴童儿是他家人,放壶他屋里,想必要瞒昧这把壶的意思。要叫我,使小厮如今叫将那奴才来,老实打着,问他个下落。不然,头里就赖着他那两个,正是走杀金刚坐杀佛!”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怒,睁眼看着金莲,说道:“依着你恁说起来,莫不李大姐他爱这把壶?既有了,丢开手就是了,只管乱什么!”那金莲把脸羞的飞红了,便道:“谁说姐姐手里没钱。”说毕,走过一边使性儿去了。 西门庆就有陈敬济进来说话。金莲和孟玉楼站在一处,骂道:“恁不逢好死,三等九做贼强盗!这两日作死也怎的?自从养了这种子,恰似生了太子一般,见了俺每如同生刹神一般,越发通没句好话儿说了,行动就睁着两个〔毛必〕窟窿吆喝人。谁不知姐姐有钱,明日惯的他每小厮丫头养汉做贼,把人说遍了,也休要管他!”说着,只见西门庆与陈敬济说了一回话,就往前边去了。孟玉楼道:“你还不去,他管情往你屋里去了。”金莲道:“可是他说的,有孩子屋里热闹,俺每没孩子的屋里冷清。”正说着,只见春梅从外走来。玉楼道:“我说他往你屋里去了,你还不信,这不是春梅叫你来了。”一面叫过春梅来问。春梅道:“我来问玉箫要汗巾子来。”玉楼问道:“你爹在那里?”春梅道:“爹往六娘房里去了。”这金莲听了,心上如撺上把火相似,骂道:“贼强人,到明日永世千年,就跌折脚,也别要进我那屋里!踹踹门槛儿,教那牢拉的囚根子把踝子骨〔歪〕折了!”玉楼道:“六姐,你今日怎的下恁毒口咒他?”金莲道:“不是这等说,贼三寸货强盗,那鼠腹鸡肠的心儿,只好有三寸大一般。都是你老婆,无故只是多有了这点尿胞种子罢了,难道怎么样儿的!做什么恁抬一个灭一个,把人〔足丽〕到泥里!”正是: 大风刮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这里金莲使性儿不题。且说西门庆走到前边,薛大监差了家人,送了一坛内酒、一牵羊、两匹金缎、一盘寿桃、一盘寿面、四样嘉肴,一者祝寿,二者来贺。西门庆厚赏来人,打发去了。到后边,有李桂姐、吴银儿两个拜辞要家去。西门庆道:“你每两个再住一日儿,到二十八日,我请许多官客,有院中杂耍扮戏的,教你二位只管递酒。”桂姐道:“既留下俺每,我教人家去回妈声,放心些。”于是把两人轿子都打发去了,不在话下。 次日,西门庆在大厅上锦屏罗列,绮席铺陈,请官客饮酒。因前日在皇庄见管砖厂刘公公,故与薛内相都送了礼来。西门庆这里发柬请他,又邀了应伯爵、谢希大两个相陪。从饭时,二人衣帽齐整,又早先到了。西门庆让他卷棚内待茶。伯爵因问:“今日,哥席间请那几客?”西门庆道:“有刘、薛二内相,帅府周大人,都监荆南江,敝同僚夏提刑,团练张总兵,卫上范千户,吴大哥,吴二哥。乔老便今日使人来回了不来。连二位通只数客。”说毕,适有吴大舅、二舅到,作了揖,同坐下,左右放桌儿摆饭。吃毕,应伯爵因问:“哥儿满月抱出来不曾?”西门庆道:“也是因众堂客要看,房下说且休教孩儿出来,恐风试着他,他奶子说不妨事。教奶子用被裹出来,他大妈屋里走了遭,应了个日子儿,就进屋去了。”伯爵道:“那日嫂子这里请去,房下也要来走走,百忙里旧疾又举发了,起不得炕儿,心中急的要不的。如今趁人未到,哥倒好说声,抱哥儿出来,俺每同看一看。”西门庆一面分咐后边:“慢慢抱哥儿出来,休要唬着他。对你娘说,大舅、二舅在这里,和应二爹、谢爹要看一看。”月娘教奶子如意儿用红绫小被儿裹的紧紧的,送到卷棚角门首,玳安儿接抱到卷棚内。众人观看,官哥儿穿着大红缎毛衫儿,生的面白唇红,甚是富态,都夸奖不已。吴大舅、二舅与希大每人袖中掏出一方锦缎兜肚,上带着一个小银坠儿;惟应伯爵是一柳五色线,上穿着十数文长命钱。教与玳安儿好生抱回房去,休要惊唬哥儿,说道:“相貌端正,天生的就是个戴纱帽胚胞儿。”西门庆大喜,作揖谢了。 说话中间,忽报刘公公、薛公公来了。慌的西门庆穿上衣,仪门迎接。二位内相坐四人轿,穿过肩蟒,缨枪排队,喝道而至。西门庆先让至大厅上拜见,叙礼接茶。落后周守备、荆都监、夏提刑等众武官都是锦绣服,藤棍大扇,军牢喝道。须臾都到了门首,黑压压的许多伺候。里面鼓乐喧天,笙歌迭奏。西门庆迎入,与刘、薛二内相相见。厅正面设十二张桌席。西门庆就把盏让坐。刘、薛二内再三让逊道:“还有列位。”只见周守备道:“二位老太监齿德俱尊。常言:三岁内宦,居冠王公之上。这个自然首坐,何消泛讲。”彼此让逊了一回。薛内相道:“刘哥,既是列位不肯,难为东家,咱坐了罢。”于是罗圈唱了个喏,打了恭,刘内相居左,薛内相居右,每人膝下放一条手巾,两个小厮在旁打扇,就坐下了。其次者才是周守备、荆都监众人。须臾阶下一派箫韶,动起乐来。当日这筵席,说不尽食烹异品,果献时新。须臾酒过五巡,汤陈三献,教坊司俳官簇拥一段笑乐院本上来。正是: 百宝妆腰带,珍珠络臂。笑时能近眼,舞罢锦缠头。 笑院本扮完下去,就是李铭、吴惠两个小优儿上来弹唱。一个〔栾〕筝,一个琵琶。周守备先举手让两位内相,说:“老太监分咐,赏他二人唱那套词儿?”刘太监道:“列位请先。”周守备道:“老太监,自然之理,不必过谦。”刘太监道:“两个子弟唱个‘叹浮生有如一梦里’。”周守备道:“老太监,此是归隐叹世之辞,今日西门庆大人喜事,又是华诞,唱不的。”刘太监又道:“你会唱‘虽不是八位中紫绶臣,管领的六宫中金钗女’?”周守备道:“此是《陈琳抱妆盒》杂记,今日庆贺,唱不的。”薛太监道:“你叫他二人上来,等我分咐他。你记的《普天乐》‘想人生最苦是离别’?”夏提刑大笑道:“老太监,此是离别之词,越发使不的。”薛太监道:“俺每内官的营生,只晓的答应万岁爷,不晓得词曲中滋味,凭他每唱罢。”夏年刑终是金吾执事人员,倚仗他刑名官,遂分咐:“你唱套《三十腔》。今日是你西门老爹加官进禄,又是好日子,又是弄璋之喜,宜该唱这套。”薛内相问:“怎的是弄璋之喜?”周守备道:“二位老太监,此日又是西门大人公子弥月之辰,俺每同僚都有薄礼庆贺。”薛内相道:“这等--”因向刘太监道:“刘家,咱每明日都补礼来庆贺。”西门庆谢道:“学生生一豚犬,不足为贺,到不必老太监费心。”说毕,唤玳安里边叫出吴银儿、李桂姐,席前递酒。两个唱的打扮出来,花枝招展,望上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儿,起来执壶斟酒,逐一敬奉。两个乐工,又唱一套新词,歌喉宛转,真有绕梁之声。当夜前歌后舞,锦簇花攒,直饮至更余时分,薛内相方才起身,说道:“生等一者过蒙盛情,二者又值喜庆,不觉留连畅饮,十分扰极,学生告辞。”西门庆道:“杯茗相邀,得蒙光降,顿使蓬荜增辉,幸再宽坐片时,以毕余兴。”众人俱出位说道:“生等深扰,酒力不胜。”各躬身施礼相谢。西门庆再三款留不住,只得同吴大舅、二舅等,一齐送至大门。一派鼓乐喧天,两边灯火灿烂,前遮后拥,喝道而去。正是,得多少: 歌舞欢娱嫌日短,故烧高烛照红妆。第三十二回 李桂姐趋炎认女 潘金莲怀妒惊儿 诗曰: 牛马鸣上风,声应在同类。小人非一流,要呼各相比。吹彼埙与篪,翕翕骋志意。愿游广漠乡,举手谢时辈。 话说当日众官饮酒席散,西门庆还留吴大舅、二舅、应伯爵、谢希大后坐。打发乐工等酒饭吃了,分咐:“你每明日还来答应一日,我请县中四宅老爹吃酒,俱要齐备些。临了一总赏你每罢。”众乐工道:“小的每无不用心,明日都是官样新衣服来答应。”吃了酒饭,磕头去了。良久,李桂姐、吴银儿搭着头出来,笑嘻嘻道:“爹,晚了,轿子来了,俺每去罢。”应伯爵道:“我儿,你倒且是自在。二位老爹在这里,不说唱个曲儿与老爹听,就要去罢?”桂姐道:“你不说这一声儿,不当哑狗卖。俺每两日没往家去,妈不知怎么盼哩。”伯爵道:“盼怎的?玉黄李子儿,掐了一块儿去了?”西门庆道:“也罢,教他两个去罢,本等连日辛苦了。咱叫李铭、吴惠唱罢。”问道:“你吃了饭了?”桂姐道:“刚才大娘留俺每吃了。”于是齐磕头下去。西门庆道:“你二位后日还来走走,再替我叫两个,不拘郑爱香儿也罢,韩金钏儿也罢,我请亲朋吃酒。”伯爵道:“造化了小淫妇儿,教他叫,又讨提钱使。”桂姐道:“你又不是架儿,你怎晓得恁切?”说毕,笑的去了。伯爵因问:“哥,后日请谁?”西门庆道:“那日请乔老、二位老舅、花大哥、沈姨夫,并会中列位兄弟,欢乐一日。”伯爵道:“说不得,俺每打搅得哥忒多了。到后日,俺两个还该早来,与哥做副东。”西门庆道:“此是二位下顾了。”说毕话,李铭、吴惠拿乐器上来,唱了一套。吴大舅等众人方一齐起身。一宿晚景不题。 到次日,西门庆请本县四宅官员。那日薛内相来的早,西门庆请至卷棚内待茶。薛内相因问:“刘家没送礼来?”西门庆道:“刘老太监送过礼了。”良久,薛内相要请出哥儿来看一看:“我与他添寿。”西门庆推却不得,只得教玳安后边说去,抱哥儿出来。不一时,养娘抱官哥送出到角门首,玳安接到上面。薛内相看见,只顾喝采:“好个哥儿!”便叫:“小厮在那里?”须臾,两个青衣家人,戢金方盒拿了两盒礼物:〔火闪〕红官缎一匹,福寿康宁镀金银钱四个,追金沥粉彩画寿星博郎鼓儿一个,银八宝贰两。说道:“穷内相没什么,这些微礼儿与哥儿耍子。”西门庆作揖谢道:“多蒙老公公费心。”看毕,抱哥儿回房不题。西门庆陪着吃了茶,就先摆饭。刚才吃罢,忽报:“四宅老爹到了。”西门庆忙整衣冠,出二门迎接。乃是知县李达天,并县丞钱成、主簿任廷贵、典史夏恭基。各先投拜帖,然后厅上叙礼。请薛内相出见,众官让薛内相坐首席。席间又有尚举人相陪。分宾坐定,普坐递了一巡茶。少顷,阶下鼓乐响动,笙歌拥奏,递酒上坐。教坊呈上揭帖。薛内相拣了四摺《韩湘子升仙记》,又队舞数回,十分齐整。薛内相心中大喜,唤左右拿两吊钱出来,赏赐乐工。 不说当日众官饮酒至晚方散,且说李桂姐到家,见西门庆做了提刑官,与虔婆铺谋定计。次日,买了四色礼,做了一双女鞋,教保儿挑着盒担,绝早坐轿子先来,要拜月娘做干娘。进来先向月娘笑嘻嘻拜了四双八拜,然后才与他姑娘和西门庆磕头。把月娘哄的满心欢喜,说道:“前日受了你妈的重礼,今日又教你费心,买这许多礼来。”桂姐笑道:“妈说,爹如今做了官,比不得那咱常往里边走。我情愿只做干女儿罢,图亲戚来往,宅里好走动。”月娘忙教他脱衣服坐的,因问:“吴银姐和那两个怎的还不来?”桂姐道:“吴银儿,我昨日会下他,不知怎的还不见来。前日爹分咐教我叫了郑爱香儿和韩金钏儿,我来时他轿子都在门首,怕不也待来。”言未了,只见银儿和爱香儿,又与一个穿大红纱衫年小的粉头,提着衣裳包儿进来,先望月娘磕了头。吴银儿看见李桂姐脱了衣裳,坐在炕上,说道:“桂姐,你好人儿!不等俺每等儿,就先来了。”桂姐道:“我等你来,妈见我的轿子在门首,说道:‘只怕银姐先去了,你快去罢。’谁知你每来的迟。”月娘笑道:“也不迟。”因问:“这位姐儿上姓?”吴银儿道:“他是韩金钏儿的妹子玉钏儿。”不一时,小玉放桌儿,摆了八碟茶食,两碟点心,打发四个唱的吃了。那李桂姐卖弄他是月娘干女儿,坐在月娘炕上,和玉箫两个剥果仁儿、装果盒。吴银儿三个在下边杌儿上,一条边坐的。那桂姐一径抖搜精神,一回叫:“玉箫姐,累你,有茶倒一瓯子来我吃。”一回又叫:“小玉姐,你有水盛些来,我洗这手。”那小玉真个拿锡盆舀了水,与他洗手。吴银儿众人都看的睁睁的,不敢言语。桂姐又道:“银姐,你三个拿乐器来唱个曲儿与娘听。我先唱过了。”月娘和李娇儿对面坐着。吴银儿见他这般说,只得取过乐器来。当下郑爱香儿弹筝,吴银儿琵琶,韩玉钏儿在旁随唱,唱了一套《八声甘州》“花遮翠楼”。 须臾唱毕,放下乐器。吴银儿先问月娘:“爹今日请那几位官客吃酒?”月娘道:“你爹今日请的都是亲朋。”桂姐道:“今日没有请那两位公公?”月娘道:“今日没有,昨日也只薛内相一位。那姓刘的没来。”桂姐道:“刘公公还好,那薛公公惯顽,把人掐拧的魂也没了。”月娘道:“左右是个内官家,又没什么,随他摆弄一回子就是了。”桂姐道:“娘且是说的好,乞他奈何的人慌。”正说着,只见玳安儿进来取果盒,见他四个在屋里坐着,说道:“客已到了一半,七八待上坐,你每还不快收拾上去?”月娘便问:“前边有谁来了?”玳安道:“乔大爹、花大爹、大舅、二舅、谢爹都来了这一日了。”桂姐问道:“今日有应二花子和祝麻子二人没有?”玳安道:“会中十位,一个儿也不少。应二爹从辰时就来了,爹使他有勾当去了,便道就来也。”桂姐道:“爷〔口乐〕!遭遭儿有这起攮刀子的,又不知缠到多早晚。我今日不出去,宁可在屋里唱与娘听罢。”玳安道:“你倒且是自在性儿。”拿出果盒去了。桂姐道:“娘还不知道,这祝麻子在酒席上,两片子嘴不住,只听见他说话,饶人那等骂着,他还不理。他和孙寡嘴两个好不涎脸。”郑爱香儿道:“常和应二走的那祝麻子,他前日和张小二官儿到俺那里,拿着十两银子,要请俺家妹子爱月儿。俺妈说:‘他才教南人梳弄了,还不上一个月,南人还没起身,我怎么好留你?’说着他再三不肯。缠的妈急了,把门倒插了,不出来见他。那张二官儿好不有钱,骑着大白马,四五个小厮跟随,坐在俺每堂屋里只顾不去。急的祝麻了直撅儿跪在天井内,说道:‘好歹请出妈来,收了这银子。只教月姐儿一见,待一杯茶儿,俺每就去。’把俺每笑的要不的。只象告水灾的,好个涎脸的行货子!”吴银儿道:“张小二官儿先包着董猫儿来。”郑爱香儿道:“因把猫儿的虎口内火烧了两醮,和他丁八着好一向了,这日才散走了。”因望着桂姐道:“昨日我在门外会见周肖儿,多上覆你,说前日同聂钺儿到你家,你不在。”桂姐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到爹宅里来,他请了俺姐姐桂卿了。”郑爱香儿道:“你和他没点儿相交,如何却打热?”桂姐道:“好〔入日〕的刘九儿,把他当个孤老,什么行货子,可不〔石可〕〔石崔〕杀我罢了。他为了事出来,逢人至人说了来,嗔我不看他。妈说:‘你只在俺家,俺倒买些什么看看你不打紧。你和别人家打热,俺傻的不匀了。’真是硝子石望着南儿--丁口心!”说着都一齐笑了。月娘坐在炕上听着他说,道:“你每说了这一日,我不懂,不知说的是那家话!”按下这里不题。 却说前边各客都到齐了,西门庆冠冕着递酒。众人让乔大户为首,先与西门庆把盏。只见他三个唱的从后边出来,都头上珠冠〔足叠〕〔足亵〕,身边兰麝浓香。应伯爵一见,戏道:“怎的三个零布在那里来?拦住,休放他进来!”因问:“东家,李家桂儿怎不来?”西门庆道:“我不知道。”初是郑爱香儿弹筝,吴银儿琵琶,韩金钏儿拨板。启朱唇,露皓齿,先唱《水仙子》“马蹄金铸就虎头牌”一套。良久,递酒毕,乔大户坐首席,其次者吴大舅、二舅、花大哥、沈姨夫、应伯爵、谢希大、孙寡嘴、祝实念、常峙节、白赉光、傅自新、贲第传,共十四人上席,八张桌儿。西门庆下席主位。说不尽歌喉宛转,舞态蹁跹,酒若流波,肴如山叠。到了那酒过数巡,歌吟三套之间,应伯爵就在席上开口说道:“东家,也不消教他每唱了,翻来吊过去,左右只是这两套狗挝门的,谁待听!你教大官儿拿三个座儿来,教他与列位递酒,倒还强似唱。”西门庆道:“且教他孝顺众尊亲两套词儿着。你这狗才,就这等摇席破座的。”郑爱香儿道:“应花子,你门背后放花儿--等不到晚了!”伯爵亲自走下席来骂道:“怪小淫妇儿,什么晚不晚?你娘那〔毛必〕!”教玳安:“过来,你替他把刑法多拿了。”一手拉着一个,都拉到席上,教他递酒。郑爱香儿道:“怪行货子,拉的人手脚儿不着地。”伯爵道:“我实和你说,小淫妇儿,时光有限了,不久青刀马过,递了酒罢,我等不的了。”谢希大便问:“怎么是青刀马?”伯爵道:“寒鸦儿过了,就是青刀马。”众人都笑了。 当下吴银儿递乔大户,郑爱香儿递吴大舅,韩玉钏儿递吴二舅,两分头挨次递将来。落后吴银儿递到应伯爵跟前,伯爵因问:“李家桂儿怎的不来?”吴银儿道:“你老人家还不知道,李桂姐如今与大娘认义做干女儿。我告诉二爹,只放在心里。却说人弄心,前日在爹宅里散了,都一答儿家去了,都会下了明日早来。我在家里收拾了,只顾等他。谁知他安心早买了礼,就先来了,倒教我等到这咱晚。使丫头往他家瞧去,说他来了,好不教妈说我。你就拜认与爹娘做干女儿,对我说了便怎的?莫不搀了你什么分儿?瞒着人干事。嗔道他头里坐在大娘炕上,就卖弄显出他是娘的干女儿,剥果仁儿,定果盒,拿东拿西,把俺每往下〔足丽〕。我还不知道,倒是里边六娘刚才悄悄对我说,他替大娘做了一双鞋,买了一盒果馅饼儿,两只鸭子,一大副膀蹄,两瓶酒,老早坐了轿子来。”从头至尾告诉一遍。伯爵听了道:“他如今在这里不出来,不打紧,我务要奈何那贼小淫妇儿出来。我对你说罢,他想必和他鸨子计较了,见你大爹做了官,又掌着刑名,一者惧怕他势要,二者恐进去稀了,假着认干女儿往来,断绝不了这门儿亲。我猜的是不是?我教与你个法儿,他认大娘做干女,你到明日也买些礼来,却认与六娘做干女儿就是了。你和他都还是过世你花爹一条路上的人,各进其道就是了。我说的是不是?你也不消恼他。”吴银儿道:“二爹说的是,我到家就对妈说。”说毕,递过酒去,就是韩玉钏儿,挨着来递酒。伯爵道:“韩玉姐起动起动,不消行礼罢。你姐姐家里做什么哩?”玉钏儿道:“俺姐姐家中有人包着哩,好些时没出来供唱。”伯爵道:“我记的五月里在你那里打搅了,再没见你姐姐。”韩玉钏道:“那日二爹怎的不肯深坐,老早就去了?”伯爵道:“不是那日我还坐,坐中有两个人不合节,又是你大老爹这里相招,我就先走了。”韩玉钏儿见他吃过一杯,又斟出一杯。伯爵道:“罢罢,少斟些,我吃不得了!”玉钏道:“二爹你慢慢上,上过待我唱曲儿你听。”伯爵道:“我的姐姐,谁对你说来?正可着我心坎儿。常言道:养儿不要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倒还是丽春院娃娃,到明日不愁没饭吃,强如郑家那贼小淫妇,〔歪〕剌骨儿,只躲滑儿,再不肯唱。”郑爱香儿道:“应二花子,汗邪了你,好骂!”西门庆道:“你这狗才,头里嗔他唱,这回又索落他。”伯爵道:“这是头里帐,如今递酒,不教他唱个儿?我有三钱银子,使的那小淫妇鬼推磨。”韩玉钏儿不免取过琵琶来,席上唱了个小曲儿。 伯爵因问主人:“今日李桂姐儿怎的不教他出来?”西门庆道:“他今日没来。”伯爵道:“我才听见后边唱。就替他说谎!”因使玳安:“好歹后边快叫他出来。”那玳安儿不肯动,说:“这应二爹错听了,后边是女先生郁大姐弹唱与娘每听来。”伯爵道:“贼小油嘴还哄我!等我自家后边去叫。”祝实念便向西门庆道:“哥,也罢,只请李桂姐来,与列位老亲递杯酒来,不教他唱也罢。我晓得,他今日人情来了。”西门庆被这起人缠不过,只得使玳安往后边请李桂姐去。那李桂姐正在月娘上房弹着琵琶,唱与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众人听,见玳安进来叫他,便问:“谁使你来?”玳安道:“爹教我来,请桂姨上去递一巡酒。”桂姐道:“娘,你看爹韶刀,头里我说不出去,又来叫我!”玳安道:“爹被众人缠不过,才使进我来。”月娘道:“也罢,你出去递巡酒儿,快下来就了。”桂姐又问玳安:“真个是你爹叫,我便出去;若是应二花子,随问他怎的叫,我一世也不出去。”于是向月娘镜台前,重新装点打扮出来。众人看见他头戴银丝〔髟狄〕髻,周围金累丝钗梳,珠翠堆满,上着藕丝衣裳,下着翠绫裙,尖尖〔走乔〕〔走乔〕一对红鸳,粉面贴着三个翠面花儿。一阵异香喷鼻,朝上席不端不正只磕了一个头。就用洒金扇儿掩面,佯羞整翠,立在西门庆面前。西门庆分咐玳安,放锦杌儿在上席,教他与乔大户上酒。乔大户倒忙欠身道:“倒不消劳动,还有列位尊亲。”西门庆道:“先从你乔大爹起。”这桂姐于是轻摇罗袖,高捧金樽,递乔大户酒。伯爵在旁说道:“乔上尊,你请坐,交他侍立。丽春院粉头供唱递酒是他的职分,休要惯了他。”乔大户道:“二老,此位姐儿乃是大官府令翠,在下怎敢起动,使我坐起不安。”伯爵道:“你老人家放心,他如今不做婊子了,见大人做了官,情愿认做干女儿了。”那桂姐便脸红了,说道:“汗邪了你,谁恁胡言!”谢希大道:“真个有这等事,俺每不晓的。趁今日众位老爹在此,一个也不少,每人五分银子人情,都送到哥这里来,与哥庆庆干女儿。”伯爵接过来道:“还是哥做了官好。自古不怕官,只怕管,这回子连干女儿也有了。到明日洒上些水扭出汁儿来。”被西门庆骂道:“你这贼狗才,单管这闲事胡说。”伯爵道:“胡铁?倒打把好刀儿哩。”郑爱香正递沈姨夫酒,插口道:“应二花子,李桂姐便做了干女儿,你到明日与大爹做个干儿子罢,吊过来就是个儿干子。”伯爵骂道:“贼小淫妇儿,你又少使得,我不缠你念佛。”李桂姐道:“香姐,你替我骂这花子两句。”郑爱香儿道:“不要理这望江南、巴山虎儿、汗东山、斜纹布。”伯爵道:“你这小淫妇,道你调子曰儿骂我,我没的说,只是一味白鬼,把你妈那裤带子也扯断了。由他到明日不与你个功德,你也不怕不把将军为神道。”桂姐道:“咱休惹他,哥儿拿出急来了。”郑爱香笑道:“这应二花子,今日鬼酉上车儿--推丑,东瓜花儿--丑的没时了。他原来是个王姑来子。”伯爵道:“这小〔歪〕剌骨儿,诸人不要,只我将就罢了。”桂姐骂道:“怪攮刀子,好干净嘴儿,摆人的牙花已〔阖〕了。爹,你还不打与他两下子哩,你看他恁发讪。”西门庆骂道:“怪狗才东西!教他递酒,你斗他怎的!”走向席上打了他一下。伯爵道:“贼小淫妇儿!你说你倚着汉子势儿,我怕你?你看他叫的‘爹’那甜!”又道:“且休教他递酒,倒便益了他。拿过刑法来,且教他唱一套与俺每听着。他后边躲了这会滑儿也勾了。”韩玉钏儿道:“二爹,曹州兵备,管的事儿宽。”这里前厅花攒锦簇,饮酒顽耍不题。 单表潘金莲自从李瓶儿生了孩子,见西门庆常在他房里宿歇,于是常怀嫉妒之心,每蓄不平之意。知西门庆前厅摆酒,在镜台前巧画双蛾,重扶蝉〔髟丐〕,轻点朱唇,整衣出房。听见李瓶儿房中孩儿啼哭,便走入来问道:“他怎这般哭?”奶子如意儿道:“娘往后边去了。哥哥寻娘,这等哭。”那潘金莲笑嘻嘻的向前戏弄那孩儿,说道:“你这多少时初生的小人芽儿,就知道你妈妈。等我抱到后边寻你妈妈去!”奶子如意儿说道:“五娘休抱哥哥,只怕一时撒了尿在五娘身上。”金莲道:“怪臭肉,怕怎的!拿衬儿托着他,不妨事。”一面接过官哥来抱在怀里,一直往后去了。走到仪门首,一迳把那孩儿举的高高的。不想吴月娘正在上房穿廊下,看着家人媳妇定添换菜碟儿,那潘金莲笑嘻嘻看孩子说道:“‘大妈妈,你做什么哩?’你说:‘小大官儿来寻俺妈妈来了。’”月娘忽抬头看见,说道:“五姐,你说的什么话?早是他妈妈没在跟前,这咱晚平白抱出他来做什么?举的恁高,只怕唬着他。他妈妈在屋里忙着手哩。”便叫道:“李大姐你出来,你家儿子寻你来了。”那李瓶儿慌走出来,看见金莲抱着,说道:“小大官儿好好儿在屋里,奶子抱着,平白寻我怎的?看溺了你五妈身上尿。”金莲道:“他在屋里,好不哭着寻你,我抱出他来走走。”这李瓶儿忙解开怀接过来。月娘引逗了一回,分咐:“好好抱进房里去罢,休要唬着他!”李瓶儿到前边,便悄悄说奶子:“他哭,你慢慢哄着他,等我来,如何教五娘抱到后边寻我?”如意儿道:“我说来,五娘再三要抱了去。”那李瓶儿慢慢看着他喂了奶,就安顿他睡了。谁知睡下不多时,那孩子就有些睡梦中惊哭,半夜发寒潮热起来。奶子喂他奶也不吃,只是哭。李瓶儿慌了。 且说西门庆前边席散,打发四个唱的出门。月娘与了李桂姐一套重绡绒金衣服,二两银子,不必细说。西门庆晚夕到李瓶儿房里看孩儿,因见孩儿只顾哭,便问:“怎么的?”李瓶儿亦不题起金莲抱他后边去一节,只说道:“不知怎的,睡了起来这等哭,奶也不吃。”西门庆道:“你好好拍他睡。”因骂如意儿:“不好生看哥儿,管何事?唬了他!”走过后边对月娘说。月娘就知金莲抱出来唬了他,就一字没对西门庆说,只说:“我明日叫刘婆子看他看。”西门庆道:“休教那老淫妇来胡针乱灸的,另请小儿科太医来看孩儿。”月娘不依他,说道:“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什么小儿科太医。”到次日,打发西门庆早往衙门中去了,使小厮请了刘婆来看了,说是着了惊。与了他三钱银子。灌了他些药儿,那孩儿方才得睡稳,不洋奶了。李瓶儿一块石头方落地。正是: 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第三十三回 陈敬济失钥罚唱 韩道国纵妇争锋 词曰: 衣染莺黄,爱停板驻拍,劝酒持觞。低鬟蝉影动,私语口脂香。檐滴露、竹风凉,拚剧饮琳琅。夜渐深笼灯就月,仔细端相。 话说西门庆衙门中来家,进门就问月娘:“哥儿好些?使小请太医去。”月娘道:“我已叫刘婆子来了。吃了他药,孩子如今不洋奶,稳稳睡了这半日,觉好些了。”西门庆道:“信那老淫妇胡针乱灸,还请小儿科太医看才好。既好些了,罢。若不好,拿到衙门里去拶与老淫妇一拶子。”月娘道:壮A恁的枉口拔舌骂人。你家孩儿现吃了他药好了,还恁舒着嘴子骂人!”说毕,丫鬟摆上饭来。西门庆刚才吃了饭,只见玳安儿来报:“应二爹来了。”西门庆教小:“拿茶出去,请应二爹卷棚内坐。”向月娘道:“把刚才我吃饭的菜蔬休动,教小拿饭出去,教姐夫陪他吃,说我就来。”月娘便问:“你昨日早晨使他往那里去?那咱才来。”西门庆便告说:“应二哥认的一个湖州客人何官儿,门外店里堆着五百两丝线,急等着要起身家去,来对我说要折些发脱。我只许他四百五十两银子。昨日使他同来保拿了两锭大银子作样银,已是成了来了,约下今日兑银子去。我想来,狮子街房子空闲,打开门面两间,倒好收拾开个绒线铺子,搭个伙计。况来保已是郓王府认纳官钱,教他与伙计在那里,又看了房儿,又做了买卖。”月娘道:“少不得又寻伙计。”西门庆道:“应二哥说他有一相识,姓韩,原是绒线行,如今没本钱,闲在家里,说写算皆精,行止端正,再三保举。改日领他来见我,写立合同。”说毕,西门庆在房中兑了四百五十两银子,教来保拿出来。陈敬济已陪应伯爵在卷棚内吃完饭,等的心里火发。见银子出来,心中欢喜,与西门庆唱了喏,说道:“昨日打搅哥,到家晚了,今日再扒不起来。”西门庆道:“这银子我兑了四百五十两,教来保取搭连眼同装了。今日好日子,便雇车辆搬了货来,锁在那边房子里就是了。”伯爵道:“哥主张的有理。只怕蛮子停留长智,推进货来就完了帐。”于是同来保骑头口,打着银子,迳到门外店中成交易去。谁知伯爵背地里与何官儿砸杀了,只四百二十两银子,打了三十两背工。对着来保,当面只拿出九两用银来,二人均分了。雇了车脚,即日推货进城,堆在狮子街空房内,锁了门,来回西门庆话。西门庆教应伯爵,择吉日领韩伙计来见。其人五短身材,三十年纪,言谈滚滚,满面春风。西门庆即日与他写立合同。同来保领本钱雇人染丝,在狮子街开张铺面,发卖各色绒丝。一日也卖数十两银子,不在话下。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不觉八月十五日,月娘生辰来到,请堂客摆酒。留下吴大妗子、潘姥姥、杨姑娘并两个姑子住两日,晚夕宣唱佛曲儿,常坐到二三更才歇。那日,西门庆因上房有吴大妗子在这里,不方便,走到前边李瓶儿房中看官哥儿,心里要在李瓶儿房里睡。李瓶儿道:“孩子才好些儿,我心里不耐烦,往他五妈妈房里睡一夜罢。”西门庆笑道:“我不惹你。”于是走过金莲这边来。那金莲听见汉子进他房来,如同拾了金宝一般,连忙打发他潘姥姥过李瓶儿这边宿歇。他便房中高点银灯,款伸锦被,薰香澡牝,夜间陪西门庆同寝。枕畔之情,百般难述,无非只要牢宠汉子心,使他不往别人房里去。正是:鼓鬣游蜂,嫩蕊半匀春荡漾;餐香粉蝶,花房深宿夜风流。 李瓶儿见潘姥姥过来,连忙让在炕上坐的。教迎春安排酒菜果饼,晚夕说话,坐半夜才睡。到次日,与了潘姥姥一件葱白绫袄儿,两双缎子鞋面,二百文钱。把婆子欢喜的眉欢眼笑,过这边来,拿与金莲瞧,说:“这是那边姐姐与我的。”金莲见了,反说他娘:“好恁小眼薄皮的,什么好的,拿了他的来!”潘姥姥道:“好姐姐,人倒可怜见与我,你却说这个话。你肯与我一件儿穿?”金莲道:“我比不得他有钱的姐姐。我穿的还没有哩,拿什么与你!你平白吃了人家的来,等住回可整理几碟子来,筛上壶酒,拿过去还了他就是了。到明日少不的教人〔石店〕言试语,我是听不上。”一面分咐春梅,定八碟菜蔬,四盒果子,一锡瓶酒。打听西门庆不在家,教秋菊用方盒拿到李瓶儿房里,说:“娘和姥姥过来,无事和六娘吃杯酒。”李瓶儿道:“又教你娘费心。”少顷,金莲和潘姥姥来,三人坐定,把酒来斟。春梅侍立斟酒。 娘儿每说话间,只见秋菊来叫春梅,说:“姐夫在那边寻衣裳,教你去开外边楼门哩。”金莲分咐:“叫你姐夫寻了衣裳来这里喝瓯子酒去。”不一时,敬济寻了几家衣服,就往外走。春梅进来回说:“他不来。”金莲道:“好歹拉了他来。”又使出绣春去把敬济请来。潘姥姥在炕上坐,小桌儿摆着果盒儿,金莲、李瓶儿陪着吃酒。连忙唱了喏。金莲说:“我好意教你来吃酒儿,你怎的张致不来?就吊了造化了?呶了个嘴儿,教春梅:“拿宽杯儿来,筛与你姐夫吃。”敬济把寻的衣服放在炕上,坐下。春梅做定科范,取了个茶瓯子,流沿边斟上,递与他。慌的敬济说道:“五娘赐我,宁可吃两小钟儿罢。外边铺子里许多人等着要衣裳。”金莲道:“教他等着去,我偏教你吃这一大钟,那小钟子刁刁的不耐烦。”潘姥姥道:“只教哥哥吃这一钟罢,只怕他买卖事忙。”金莲道:“你信他!有什么忙!吃好少酒儿,金漆桶子吃到第二道箍上。”那敬济笑着拿酒来,刚呷了两口。潘姥姥叫春梅:“姐姐,你拿箸儿与哥哥。教他吃寡酒?”春梅也不拿箸,故意殴他,向攒盒内取了两个核桃递与他。那敬济接过来道:“你敢笑话我就禁不开他?”于是放在牙上只一磕,咬碎了下酒。潘姥姥道:“还是小后生家,好口牙。相老身,东西儿硬些就吃不得。”敬济道:“儿子世上有两椿儿--鹅卵石、牛犄角--吃不得罢了。”金莲见他吃了那钟酒,教春梅再斟上一钟儿,说:“头一钟是我的了。你姥姥和六娘不是人么?也不教你吃多,只吃三瓯子,饶了你罢。”敬济道:“五娘可怜见儿子来,真吃不得了。此这一钟,恐怕脸红,惹爹见怪。”金莲道:“你也怕你爹?我说你不怕他。你爹今日往那里吃酒去了?”敬济道:“后晌往吴驿丞家吃酒,如今在对门乔大户房子里看收拾哩。”金莲问:“乔大户家昨日搬了去,咱今日怎不与他送茶?”敬济道:“今早送茶去了。”李瓶儿问:“他家搬到那里住去了?”敬济道:“他在东大街上使了一千二百银子,买了所好不大的房子,与咱家房子差不多儿,门面七间,到底五层。”说话之间,敬济捏着鼻子又挨了一钟,趁金莲眼错,得手拿着衣服往外一溜烟跑了。迎春道:“娘你看,姐夫忘记钥匙去了。”那金莲取过来坐在身底下,向李瓶儿道:“等他来寻,你每且不要说,等我奈何他一回儿才与他。”潘姥姥道:“姐姐与他罢了,又奈何他怎的。” 那敬济走到铺子里,袖内摸摸,不见钥匙,一直走到李瓶儿房里寻。金莲道:“谁见你什么钥匙,你管着什么来?放在那里,就不知道?”春梅道:“只怕你锁在楼上了。”敬济道:“我记的带出来。”金莲道:“小孩儿家屁股大,敢吊了心!又不知家里外头什么人扯落的你恁有魂没识,心不在肝上。”敬济道:“有人来赎衣裳,可怎的样?趁爹不过来,免不得叫个小炉匠来开楼门,才知有没。”那李瓶儿忍不住,只顾笑。敬济道:“六娘拾了,与了我罢。”金莲道:“也没见这李大姐,不知和他笑什么,恰似我每拿了他的一般。”急得敬济只是牛回磨转,转眼看见金莲身底下露出钥匙带儿来,说道:“这不是钥匙!”才待用手去取,被金莲褪在袖内,不与他,说道:“你的钥匙儿,怎落在我手里?”急得那小伙儿只是杀鸡扯膝。金莲道:“只说你会唱的好曲儿,倒在外边铺子里唱与小听,怎的不唱个儿我听?今日趁着你姥姥和六娘在这里,只拣眼生好的唱个儿,我就与你这钥匙。不然,随你就跳上白塔,我也没有。”敬济道:“这五娘,就勒〔肯〕出人痞来。谁对你老人家说我会唱?”金莲道:“你还捣鬼?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树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那小伙儿吃他奈何不过,说道:“死不了人,等我唱。我肚子里撑心柱肝,要一百个也有!”金莲骂道:“说嘴的短命!”自把各人面前酒斟上。金莲道:“你再吃一杯,盖着脸儿好唱。”敬济道:“我唱了慢慢吃。我唱个果子名《山坡羊》你听: 初相交,在桃园儿里结义。相交下来,把你当玉黄李子儿抬举。人人说你在青翠花家饮酒,气的我把频波脸儿挝的粉粉的碎。我把你贼,你学了虎刺宾了,外实里虚,气的我李子眼儿珠泪垂。我使的一对桃奴儿寻你,见你在软枣儿树下就和我别离了去。气的我鹤顶红剪一柳青丝儿来呵,你海东红反说我理亏。骂了句生心红的强贼,逼的我急了,我在吊枝干儿上寻个无常,到三秋,我看你倚靠着谁?” 唱毕,就问金莲要钥匙,说道:“五娘快与了我罢!伙计铺子里不知怎的等着我哩。只怕一时爹过来。”金莲道:“你倒自在性儿,说的且是轻巧。等你爹问,我就说你不知在那里吃了酒,把钥匙不见了,走来俺屋里寻。”敬济道:“爷〔口乐〕!五娘就是弄人的刽子手。”李瓶儿和潘姥姥再三旁边说道:“姐姐与他去罢。”金莲道:“若不是姥姥和你六娘劝我,定罚教你唱到天晚。头里骗嘴说一百个,才唱一个曲儿就要腾翅子?我手里放你不过。”敬济道:“我还有一个儿看家的,是银名《山坡羊》,亦发孝顺你老人家罢。”于是顿开喉音唱道: 冤家你不来,白闷我一月,闪的人反拍着外膛儿细丝谅不彻。我使狮子头定儿小拿着黄票儿请你,你在兵部洼儿里元宝儿家欢娱过夜。我陪铜磬儿家私为焦心一旦儿弃舍,我把如同印箝儿印在心里愁无求解。叫着你把那挺脸儿高扬着不理,空教我拨着双火筒儿顿着罐子等到你更深半夜。气的奴花银竹叶脸儿咬定银牙来呵,唤官银顶上了我房门,随那泼脸儿冤家轻敲儿不理。骂了句煎彻了的三倾儿捣槽斜贼,空把奴一腔子暖汁儿真心倒与你,只当做热血。 敬济唱毕,金莲才待叫春梅斟酒与他,忽有月娘从后边来,见奶子如意儿抱着官哥儿在房门首石基上坐,便说道:“孩子才好些,你这狗肉又抱他在风里,还不抱进去!”金莲问:“是谁说话?”绣春回道:“大娘来了。”敬济慌的拿钥匙往外走不迭。众人都下来迎接月娘。月娘便问:“陈姐夫在这里做什么来?”金莲道:“李大姐整治些菜,请俺娘坐坐。陈姐夫寻衣服,叫他进来吃一杯。姐姐,你请坐,好甜酒儿,你吃一杯。”月娘道:“我不吃。后边他大妗子和杨姑娘要家去,我又记挂着这孩子,迳来看看。李大姐,你也不管,又教奶子抱他在风里坐的。前日刘婆子说他是惊寒,人还不好生看他!”李瓶儿道:“俺陪着姥姥吃酒,谁知贼臭肉三不知抱他出去了。”月娘坐了半歇,回后边去了。一回,使小玉来,请姥姥和五娘、六娘后边坐。那潘金莲和李瓶儿匀了脸,同潘姥姥往后边来,陪大妗子、杨姑娘吃酒。到日落时分,与月娘送出大门,上轿去了。都在门里站立,先是孟玉楼说道:“大姐姐,今日他爹不在,往吴驿丞家吃酒去了,咱到好往对门乔大户家房里瞧瞧。”月娘问看门的平安儿:“谁拿着那边钥匙哩?”平安道:“娘每要过去瞧,开着门哩。来兴哥看着两个坌工的在那里做活。”月娘分咐:“你教他躲开,等俺每瞧瞧去。”平安儿道:“娘每只顾瞧,不妨事。他每都在第四层大空房拨灰筛土,叫出来就是了。” 当下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都用轿子短搬抬过房子内。进了仪门,就是三间厅。第二层是楼。月娘要上楼去,可是作怪,刚上到楼梯中间,不料梯磴陡趄,只闻月娘哎了一声,滑下一只脚来,早是月娘攀住楼梯两边栏杆。慌了玉楼,便道:“姐姐怎的?”连忙〔刍〕住他一只胳膊,不曾跌下来。月娘吃了一惊,就不上去。众人扶了下来,唬的脸蜡查儿黄了。玉楼便问:“姐姐,怎么上来滑了脚,不曾扭着那里?”月娘道:“跌倒不曾跌着,只是扭了腰子,唬的我心跳在口里。楼梯子趄,我只当咱家里楼上来,滑了脚。早是攀住栏杆,不然怎了!”李娇儿道:“你又身上不方便,早知不上楼也罢了。”于是众姊妹相伴月娘回家。刚到家,叫的应就肚中疼痛。月娘忍不过,趁西门庆不在家,使小叫了刘婆子来看。婆子道:“你已是去经事来着伤,多是成不的了。”月娘道:“便了五个多月了,上楼着了扭。”婆子道:“你吃了我这药,安不住,下来罢了。”月娘道:“下来罢!”婆子于是留了两服大黑丸子药,教月娘用艾酒吃。那消半夜,吊下来了,在马桶里。点灯拨看,原来是个男胎,已成形了。正是: 胚胎未能成性命,真灵先到杳冥天。 幸得那日西门庆在玉楼房中歇了。 到次日,玉楼早晨到上房,问月娘:“身子如何?”月娘告诉:“半夜果然疼不住,落下来了,倒是小儿。”玉楼道:“可惜了!他爹不知道?”月娘道:“他爹吃酒来家,到我屋里才待脱衣裳,我说你往他们屋里去罢,我心里不自在。他才往你这边来了。我没对他说。我如今肚里还有些隐隐的疼。”玉楼道:“只怕还有些余血未尽,筛酒吃些锅脐灰儿就好了。”又道:“姐姐,你还计较两日儿,且在屋里不可出去。小产比大产还难调理,只怕掉了风寒,难为你的身子。”月娘道:“你没的说,倒没的唱扬的一地里知道,平白噪剌剌的抱什么空窝,惹的人动那唇齿。”以此就没教西门庆知道。此事表过不题。 且说西门庆新搭的开绒线铺伙计,也不是守本分的人,姓韩名道国,字希尧,乃是破落户韩光头的儿子。如今跌落下来,替了大爷的差使,亦在郓王府做校尉,见在县东街牛皮小巷居住。其人性本虚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许人钱,如捉影捕风;骗人财,如探囊取物。自从西门庆家做了买卖,手里财帛从容,新做了几件虼蚤皮,在街上掇着肩膊儿就摇摆起来。人见了不叫他个韩希尧,只叫他做“韩一摇”。他浑家乃是宰牲口王屠妹子,排行六儿,生的长跳身材,瓜子面皮,紫膛色,约二十八九年纪。身边有个女孩儿,嫡亲三口儿度日。他兄弟韩二,名二捣鬼,是个耍钱的捣子,在外边另住。旧与这妇人有奸,赶韩道国不在家,铺中上宿,他便时常走来与妇人吃酒,到晚夕刮涎就不去了。不想街坊有几个浮浪子弟,见妇人搽脂抹粉,打扮的乔模乔样,常在门首站立人,人略斗他斗儿,又臭又硬,就张致骂人。因此街坊这些小伙子儿,心中有几分不愤,暗暗三两成群,背地讲论,看他背地与什么人有首尾。那消半个月,打听出与他小叔韩二这件事来。原来韩道国这间屋门面三间,房里两边都是邻舍,后门逆水塘。这伙人,单看韩二进去,或夜晚扒在墙上看觑,或白日里暗使小猴子在后塘推道捉蛾儿,单等捉奸。不想那日二捣鬼打听他哥不在,大白日装酒和妇人吃,醉了,倒插了门,在房里干事。不防众人见踪迹,小猴子扒过来,把后门开了,众人一齐进去,掇开房门。韩二夺门就走,被一少年一拳打倒拿住。老婆还在炕上,慌穿衣不迭。一人进去,先把裤子挝在手里,都一条绳子拴出来。须臾,围了一门首人,跟到牛皮街厢铺里,就哄动了那一条街巷。这一个来问,那一个来瞧,内中一老者见男妇二人拴做一处,便问左右看的人:“此是为什么事的?”旁边有多口的道:“你老人家不知,此是小叔奸嫂子的。”那老都点了点头儿说道:“可伤,原来小叔儿要嫂子的,到官,叔嫂通奸,两个都是绞罪。”那旁边多口的,认的他有名叫做陶扒灰,一连娶三个媳妇,都吃他扒了,因此插口说道:“你老人家深通条律,相这小叔养嫂子的便是绞罪,若是公公养媳妇的却论什么罪?”那老者见不是话,低着头一声儿没言语走了。正是:各人自扫檐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这里二捣鬼与妇人被捉不题。 单表那日,韩道国铺子里不该上宿,来家早,八月中旬天气,身上穿着一套儿轻纱软绢衣服,新盔的一顶帽儿,在街上阔行大步摇摆。但遇着人,或坐或立,口惹悬河,滔滔不绝。就是一回,内中遇着他两个相熟的人,一个是开纸铺的张二哥,一个是开银铺的白四哥,慌作揖举手。张好问便道:“韩老兄连日少见,闻得恭喜在西门大官府上,开宝铺做买卖,我等缺礼失贺,休怪休怪!”一面让他坐下。那韩道国坐在凳上,把脸儿扬着,手中摇着扇儿,说道:“学生不才,仗赖列位余光,与我恩主西门大官人做伙计,三七分钱。掌巨万之财,督数处之铺,甚蒙敬重,比他人不同。”白汝晃道:“闻老兄在他门下只做线铺生意。”韩道国笑道:“二兄不知,线铺生意只是名目而已。他府上大小买卖,出入资本,那些儿不是学生算帐!言听计从,祸福共知,通没我一时儿也成不得。大官人每日衙门中来家摆饭,常请去陪侍,没我便吃不下饭去。俺两个在他小书房里,闲中吃果子说话儿,常坐半夜他方进后边去。昨日他家大夫人生日,房下坐轿子行人情,他夫人留饮至二更方回。彼此通家,再无忌惮。不可对兄说,就是背地他房中话儿,也常和学生计较。学生先一个行止端庄,立心不苟,与财主兴利除害,拯溺救焚。凡百财上分明,取之有道。就是傅自新也怕我几分。不是我自己夸奖,大官人正喜我这一件儿。”刚说在热闹处,忽见一人慌慌张张走向前叫道:“韩大哥,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教我铺子里寻你不着。”拉到僻静处告他说:“你家中如此这般,大嫂和二哥被街坊众人撮弄了,拴到铺里,明早要解县见官去。你还不早寻人情理会此事?”这韩道国听了,大惊失色。口中只咂嘴,下边顿足,就要翅〔走乔〕走。被张好问叫道:“韩老兄,你话还未尽,如何就去了?”这韩道国举手道:“大官人有要紧事,寻我商议,不及奉陪。”慌忙而去。正是: 谁人挽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第三十四回 献芳樽内室乞恩 受私贿后庭说事 词曰: 成吴越,怎禁他巧言相斗谍。平白地送暖偷寒,平白地送暖偷寒,猛可的搬唇弄舌。水晶丸不住撇,蘸刚锹一味撅。 话说韩道国走到家门首打听,见浑家和兄弟韩二拴在铺中去了,急急走到铺子内,和来保计议。来保说:“你还早央应二叔来,对当家的说了,拿个帖儿对县中李老爹一说,不论多大事情都了了。”这韩道国竟到应怕爵家。他娘子儿使丫头出来回:“没人在家,不知往那里去了。只怕在西门大老爹家。”韩道国道:“没在他宅里。”问应宝,也跟出去了。韩道国慌了,往勾栏院里抓寻。原来伯爵被湖州何蛮子的兄弟何二蛮子--号叫何两峰,请在四条巷内何金蝉儿家吃酒。被韩道国抓着了,请出来。伯爵吃的脸红红的,帽檐上插着剔牙杖儿。韩道国唱了喏,拉到僻静处,如此这般告他说。伯爵道:“既有此事,我少不得陪你去。”于是辞了何两峰,与道国先同到家,问了端的。道国央及道:“此事明日只怕要解到县里去,只望二叔往大官府宅里说说,讨个帖儿,转与李老爹,求他只不教你侄妇见官。事毕重谢二叔。”说着跪在地下。伯爵用手拉起来,说道:“贤契,这些事儿,我不替你处?你快写个说帖,把一切闲话都丢开,只说你常不在家,被街坊这伙光棍时常打砖掠瓦,欺负娘子。你兄弟韩二气忿不过,和他嚷乱,反被这伙人群住,揪采踢打,同拴在铺里。望大官府发个帖儿,对李老爹说,只不教你令正出官,管情见个分上就是了。”那韩道国取笔砚,连忙写了说帖,安放袖中。 伯爵领他迳到西门庆门首,问守门的平安儿:“爹在家?”平安道:“爹在花园书房里。二爹和韩大叔请进去。”那应伯爵狗也不咬,走熟了的,同韩道国进入仪门,转过大厅,由鹿顶钻山进去,就是花园角门。抹过木香棚,三间小卷棚,名唤翡翠轩,乃西门庆夏月纳凉之所。前后帘拢掩映,四面花竹阴森,里面一明两暗书房。有画童儿小厮在那里扫地,说:“应二爹和韩大叔来了!”二人掀开帘子。进入明间内,书童看见便道:“请坐。俺爹刚才进后边去了。”一面使画童儿请去。画童儿走到后边金莲房内,问:“春梅姐,爹在这里?”春梅骂道:“贼见鬼小奴才儿!爹在间壁六娘房里不是,巴巴的跑来这里问!”画童便走过这边,只见绣春在石台基上坐的,悄悄问:“爹在房里?应二爹和韩大叔来了,在书房里等爹说话。”绣春道:“爹在房里,看着娘与哥裁衣服哩。”原来西门庆拿出口匹尺头来,一匹大红〔糸宁〕丝,一匹鹦哥绿潞绸,教李瓶儿替官哥裁毛衫、披袄、背心、护顶之类。在炕上正铺着大红毡条。奶子抱着哥儿,迎春执着熨斗。只见绣春进来,悄悄拉迎春一把,迎春道:“你拉我怎么的?拉撇了这火落在毡条上。”李瓶儿便问:“你平白拉他怎的?”绣春道:“画童说应二爹来了,请爹说话。”李瓶儿道:“小奴才儿,应二爹来,你进来说就是了,巴巴的扯他!” 西门庆分咐画童:“请二爹坐坐,我就来。”于是看裁完了衣服,便衣出来,书房内见伯爵二人,作揖坐下,韩道国打横。吃了茶,伯爵就开言说道:“韩大哥,你有甚话,对你大官府说。”西门庆道:“你有甚话说来。”韩道国才待说“街坊有伙不知姓名棍徒……”,被应伯爵拦住便道:“贤侄,你不是这等说了。噙着骨秃露着肉,也不是事。对着你家大官府在这里,越发打开后门说了罢:韩大哥常在铺子里上宿,家下没人,止是他娘子儿一人,还有个孩儿。左右街坊,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见无人在家,时常打砖掠瓦鬼混。欺负的急了,他令弟韩二哥看不过,来家骂了几句,被这起光棍不由分说,群住了打个臭死。如今部拴在铺里,明早要解了往本县李大人那里去。他哭哭啼啼,央烦我来对哥说,讨个帖儿,对李大人说说,青目一二。有了他令弟也是一般,只不要他令正出官就是了。”因说:“你把那说帖儿拿出来与你大官人瞧,好差人替你去。”韩道国便向袖中取出,连忙双膝跪下,说道:“小人忝在老爹门下,万乞老爹看应二叔分上,俯就一二,举家没齿难忘。”西门庆一把手拉起,说道:“你请起来。”于是观看帖儿,上面写着:“犯妇王氏,乞青目免提。”西门庆道:“这帖子不是这等写了!只有你令弟韩二一人就是了。”向伯爵道:“比时我拿帖对县里说,不如只分咐地方改了报单,明日带来我衙门里来发落就是了。”伯爵教:“韩大哥,你还与恩老爹下个礼儿。这等亦发好了!”那韩道国又倒身磕头下去。西门庆教玳安:“你外边快叫个答应的班头来。”不一时,叫了个穿青衣的节级来,在旁边伺候。西门庆叫近前,分咐:“你去牛皮街韩伙计住处,问是那牌那铺地方,对那保甲说,就称是我的钧语,分咐把王氏即时与我放了。查出那几个光棍名字来,改了报帖,明日早解提刑院,我衙门里听审。”那节级应诺,领了言语出门。伯爵道:“韩大哥,你即一同跟了他,干你的事去罢,我还和大官人说话哩。”那韩道国千恩万谢出门,与节级同往牛皮街干事去了。 西门庆陪伯爵在翡翠轩坐下,因令玳安放桌儿:“你去对你大娘说,昨日砖厂刘公公送的木樨荷花酒,打开筛了来,我和应二叔吃,就把糟鲥鱼蒸了来。”伯爵举手道:“我还没谢的哥,昨日蒙哥送了那两尾好鲗鱼与我。送了一尾与家兄去,剩下一尾,对房下说,拿刀儿劈开,送了一段与小女,余者打成窄窄的块儿,拿他原旧红糟儿培着,再搅些香油,安放在一个磁罐内,留着我一早一晚吃饭儿,或遇有个人客儿来,蒸恁一碟儿上去,也不枉辜负了哥的盛情。”西门庆告诉:“刘太监的兄弟刘百户,因在河下管芦苇场,赚了几两银子,新买了一所庄子在五里店,拿皇木盖房,近日被我衙门里办事官缉听着,首了。依着夏龙溪,饶受他一百两银子,还要动本参送,申行省院。刘太监慌了,亲自拿着一百两银子到我这里,再三央及,只要事了。不瞒你说,咱家做着些薄生意,料也过了日子,那里希罕他这样钱!况刘太监平日与我相交,时常受他些礼,今日因这些事情,就又薄了面皮?教我丝毫没受他的,只教他将房屋连夜拆了。到衙门里,只打了他家人刘三二十,就发落开了。事毕,刘太监感情不过,宰了一口猪,送我一坛自造荷花酒,两包糟鲥鱼,重四十斤,又两匹妆花织金缎子,亲自来谢。彼此有光,见个情分。”伯爵道:“哥,你是希罕这个钱的?夏大人他出身行伍,起根立地上没有,他不挝些儿,拿甚过日?哥,你自从到任以来,也和他问了几桩事儿?”西门庆道:“大小也问了几件公事。别的到也罢了,只吃了他贪滥蹋婪,有事不论青红皂白,得了钱在手里就放了,成什么道理!我便再三扭着不肯,‘你我虽是个武职官儿,掌着这刑条,还放些体面才好。’”说未了,酒菜齐至。西门庆将小金菊花杯斟荷花酒,陪伯爵吃。 不说两个说话儿,坐更余方散。且说那伙人,见青衣节级下地方,把妇人王氏放回家去,又拘总甲,查了各人名字,明早解提刑院问理,都各人口面相觑。就知韩道国是西门庆家伙计,寻的本家〔历〕子,只落下韩二一人在铺里。都说这事弄的不好了。这韩道国又送了节级五钱银子,登时间保甲查写那几个名字,送到西门庆宅内,单等次日早解。 过一日,西门庆与夏提刑两位官,到衙门里坐厅。该地方保甲带上人去,头一起就是韩二,跪在头里。夏提刑先看报单:“牛皮街一牌四铺总甲萧成,为地方喧闹事……”第一个就叫韩二,第二个车淡,第三个管世宽,第四个游守,第三个郝贤。都叫过花名去。然后问韩二:“为什么起来?”那韩二先告道:“小的哥是买卖人,常不在家住的,小男幼女,被街坊这几个光棍,要便弹打胡博词儿,坐在门首,胡歌野调,夜晚打砖,百般欺负。小的在外另住,来哥家看视,含忍不过,骂了几句。被这伙棍徒,不由分说,揪倒在地,乱行踢打,获在老爷案下。望老爷查情。”夏提刑便问:“你怎么说?”那伙人一齐告道:“老爷休信他巧对!他是耍钱的捣鬼。他哥不在家,和他嫂子王氏有奸。王氏平日倚逞刁泼毁驾街坊。昨日被小的们捉住,见有底衣为证。”夏提刑因问保甲萧成:“那王氏怎的不见?”萧成怎的好回节级放了?只说:“王氏脚小,路上走不动,便来。”那韩二在下边,两只眼只看着西门庆。良久,西门庆欠身望夏提刑道:“长官也不消要这王氏。想必王氏有些姿色,这光棍来调戏他不遂,捏成这个圈套。”因叫那为首的车淡上去,问道:“你在那里捉住那韩二来?”众人道:“昨日在他屋里捉来。”又问韩二:“王氏是你什么人?”保甲道:“是他嫂子儿。”又问保甲:“这伙人打那里进他屋里?”保甲道:“越墙进去。”西门庆大怒,骂道:“我把你这起光棍!他既是小叔,王氏也是有服之亲,莫不不许上门行走?相你这起光棍,你是他什么人,如何敢越墙进去?况他家男子不在,又有幼女在房中,非奸即盗了。”喝令左右拿夹棍来,每人一夹、二十大棍,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况四五个都是少年子弟,出娘胞胎未经刑杖,一个个打的号哭动天,呻吟满地。这西门庆也不等夏提刑开口,分咐:“韩二出去听候。把四个都与我收监,不日取供送问。”四人到监中都互相抱怨,个个都怀鬼胎。监中人都吓恐他:“你四个若送问,都是徒罪。到了外府州县,皆是死数。”这些人慌了,等的家下人来送饭,捎信出去,教各人父兄使钱,上下寻人情。内中有拿人情央及夏提刑,夏提刑说:“这王氏的丈夫是你西门老爹门下的伙计。他在中间扭着要送问,同僚上,我又不好处得。你须还寻人情和他说去。”也有央吴大舅出来说的。人都知西门庆家有钱,不敢来打点。 四家父兄都慌了,会在一处。内中一个说道:“也不消再央吴千户,他也不依。我闻得人说,东街上住的开绸绢铺应大哥兄弟应二,和他契厚。咱不如凑了几十两银子,封与应二,教他替咱们说说,管情极好。”于是车淡的父亲开酒店的车老儿为首,每人拿十两银子来,共凑了四十两银子,齐到应伯爵家,央他对西门庆说。伯爵收下,打发众人去了。他娘子儿便说:“你既替韩伙计出力,摆布这起人,如何又揽下这银子,反替他说方便,不惹韩伙计怪?”伯爵道:“我可知不好说的。我别自有处。”因把银子兑了十五两,包放袖中,早到西门庆家。西门庆还未回来。伯爵进厅上,只见书童正从西厢房书房内出来,头带瓦楞帽儿,撇着金头莲瓣簪子,身上穿着苏州绢直掇,玉色纱〔旋〕儿,凉鞋净袜。说道:“二爹请客位内坐。”交画童儿后边拿茶去,说道:“小厮,我使你拿茶与应二爹,你不动,且耍子儿。等爹来家,看我说不说!”那小厮就拿茶去了。伯爵便问:“你爹衙门里还没来家?”书童道:“刚才答应的来,说爹衙门散了,和夏老爹门外拜客去了。二爹有甚话说?”伯爵道:“没甚话。”书童道:“二爹前日说的韩伙计那事,爹昨日到衙门里,把那伙人都打了收监,明日做文书还要送问他。”伯爵拉他到僻静处,和他说:“如今又一件,那伙人家属如此这般,听见要送问,都害怕了。昨日晚夕,到我家哭哭啼啼,再三跪着央及我,教对你爹说。我想我已是替韩伙计说在先,怎又好管他的,惹的韩伙计不怪?没奈何,教他四家处了这十五两银子,看你取巧对你爹说,看怎么将就饶他放了罢。”因向袖中取出银子来递与书童。书童打开看了,大小四锭零四块。说道:“既是应二爹分上,交他再拿五两来,待小的替他说,还不知爹肯不肯。昨日吴大舅亲自来和爹说了,爹不依。小的虼蚤脸儿——好大面皮!实对二爹说,小的这银子,不独自一个使,还破些钞儿,转达知俺生哥的六娘,绕个弯儿替他说,才了他此事。”伯爵道:“既如此,等我和他说。你好歹替他上心些,他后晌些来讨回话。”书童道:“爹不知多早来家,你教他明日早来罢。”说毕,伯爵去了。 这书童把银子拿到铺子,〔金刘〕下一两五钱来,教人买了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鲜鱼,一肘蹄子,二钱顶皮酥果馅饼儿,一钱银子的搽穣卷儿,送到来兴儿屋里,央及他媳妇惠秀替他整理,安排端正。那一日,潘金莲不在家,从早间就坐轿子往门外潘姥姥家做生日去了。书童使画童儿用方盒把下饭先拿在李瓶儿房中,然后又提了一坛金华酒进去。李瓶儿便问:“是那里的?”画童道:“是书童哥送来孝顺娘的。”李瓶儿笑道:“贼囚!他怎的孝顺我?”良久,书童儿进来,见瓶儿在描金炕床上,引着玳瑁猫儿和哥儿耍子。因说道:“贼囚!你送了这些东西来与谁吃,”那书童只是笑。李瓶儿道:“你不言语,笑是怎的说?”书童道:“小的不孝顺娘,再孝顺谁!”李瓶儿道:“贼囚!你平白好好的,怎么孝顺我?你不说明白,我也不吃。”那书童把酒打开,菜蔬都摆在小桌上,教迎春取了把银素筛了来,倾酒在钟内,双手递上去,跪下说道:“娘吃过,等小的对娘说。”李瓶儿道:“你有甚事,说了我才吃。不说,你就跪一百年,我也是不吃。”又道:“你起来说。”那书童于是把应伯爵所央四人之事,从头诉说一遍:“他先替韩伙计说了,不好来说得,央及小的先来禀过娘。等爹问,休说是小的说,只假做花大舅那头使人来说。小的写下个帖儿在前边书房内,只说是娘递与小的,教与爹看。娘再加一美言。况昨日衙门里爹已是打过他,爹胡乱做个处断,放了他罢,也是老大的阴骘。”李瓶儿笑道:“原来也是这个事!不打紧,等你爹来家,我和他说就是了。你平白整治这些东西来做什么?”又道:“贼囚!你想必问他起发些东西了,”书童道:“不瞒娘说,他送了小的五两银子。”李瓶儿道:“贼囚!你倒且是会排铺赚钱!”于是不吃小钟,旋教迎春取了个大银衢花杯来,先吃了两钟,然后也回斟一杯与书童吃。书童道:“小的不敢吃,吃了快脸红,只怕爹来看见。”李瓶儿道:“我赏你吃,怕怎的!”于是磕了头起来,一吸而饮之。李瓶儿把各样嘎饭拣在一个碟儿里,教他吃。那小厮一连陪他吃了两大杯,怕脸红就不敢吃,就出来了。到了前边铺子里,还剩了一半点心嘎饭,摆在柜上,又打了两提坛酒,请了傅伙计、贲四、陈敬济、来兴儿、玳安儿。众人都一阵风卷残云,吃了个净光。就忘了教平安儿吃。 那平安儿坐在大门首,把嘴谷都着。不想西门庆约后晌从门外拜了客来家,平安看见也不说。那书童听见喝道之声,慌的收拾不迭,两三步叉到厅上,与西门庆接衣服。西门庆便问:“今日没人来?”书童道:“没人。”西门庆脱了衣服,摘去冠帽,带上巾帻,走到书房内坐下。书童儿取了一盏茶来递上,西门庆呷了一口放下。因见他面带红色,便问:“你那里吃酒来?”这书童就向桌上砚台下取出一纸柬帖与西门庆瞧,说道:“此是后边六娘叫小的到房里,与小的的,说是花大舅那里送来,说车淡等事。六娘教小的收着与爹瞧。因赏了小的一盏酒吃,不想脸就红了。”西门庆把帖观看,上写道:“犯人车淡四名,乞青目。”看了,递与书童,分咐:“放在我书箧内,教答应的明日衙门里禀我。”书童一面接了放在书箧内,又走在旁边侍立。西门庆见他吃了酒,脸上透出红白来,红馥馥唇儿,露着一口糯米牙儿,如何不爱。于是淫心辄起,搂在怀里,两个亲嘴咂舌头。那小郎口噙香茶桂花饼,身上薰的喷鼻香。西门庆用手撩起他衣服,褪了花裤儿,摸弄他屁股。因嘱咐他:“少要吃酒,只怕糟了脸。”书童道:“爹分咐,小的知道。”两个在屋里正做一处。忽一个青衣人,骑了一匹马,走到大门首,跳下马来,向守门的平安作揖,问道:“这里是问刑的西门庆老爹家?”那平安儿因书童不请他吃东道,把嘴头子撅着,正没好气,半日不答应。那人只顾立着,说道:“我是帅府周老爷差来,送转帖与西门老爹看。明日与新平寨坐营须老爹送行,在永福寺摆酒。也有荆都监老爹,掌刑夏老爹,营里张老爹,每位分资一两。迳来报知,累门上哥禀禀进去,小人还等回话。”那平安方拿了他的转帖入后边,打听西门庆在花园书房内,走到里面,转过松墙,只见画童儿在窗外台基上坐的,见了平安摆手儿。那平安就知西门庆与书童干那不急的事,悄悄走在窗下听觑。半日,听见里边气呼呼,〔足此〕的地平一片声响。西门庆叫道:“我的儿,把身子调正着,休要动。”就半日没听见动静。只见书童出来,与西门庆舀水洗手,看见平安儿、画童儿在窗子下站立,把脸飞红了,往后边拿去了。平安拿转帖进去,西门庆看了,取笔画了知,分咐:“后边问你二娘讨一两银子,教你姐夫封了,付与他去。”平安儿应诺去了。 书童拿了水来,西门庆洗毕手,回到李瓶儿房中。李瓶儿便问:“你吃酒?教丫头筛酒你吃。”西门庆看见桌子底下放着一坛金华酒,便问:“是那里的?”李瓶儿不好说是书童儿买进来的,只说:“我一时要想些酒儿吃,旋使小厮街上买了这坛酒来。打开只吃了两钟儿,就懒待吃了。”西门庆道:妒r,前头放着酒,你又拿银子买!前日我赊了丁蛮子四十坛河清酒,丢在西厢房内。你要吃时,教小厮拿钥匙取去。”李瓶儿还有头里吃的一碟烧鸭子、一碟鸡肉、一碟鲜鱼没动,教迎春安排了四碟小菜,切了一碟火薰肉,放下桌儿,在房中陪西门庆吃酒。西门庆更不问这嘎饭是那里,可见平日家中受用,这样东西无日不吃。西门庆饮酒中间想起,问李瓶儿:“头里书童拿的那帖儿是你与他的?”李瓶儿道:“是门外花大舅那里来说,教你饶了那伙人罢。”西门庆道:“前日吴大舅来说,我没依。若不是,我定要送问这起光棍。既是他那里分上,我明日到衙门里,每人打他一顿放了罢。”李瓶儿道:“又打他怎的?打的那雌牙露嘴。什么模样!”西门庆道:“衙门是这等衙门,我管他雌牙不雌牙。还有比他娇贵的。”李瓶儿道:“我的哥哥,你做这刑名官,早晚公门中与人行些方便儿,也是你个阴骘,别的不打紧,只积你这点孩儿罢。”西门庆道:“可说什么哩!”李瓶儿道:“你到明日,也要少拶打人,得将就将就些儿,那里不是积福处。”西门庆道:“公事可惜不的情儿。” 两个正饮酒中间,只见春梅掀帘子进来。见西门庆正和李瓶儿腿压着腿儿吃酒,说道:“你每自在吃的好酒儿!这咱晚就不想使个小厮接接娘去?只有来安儿一个跟着轿子,隔门隔户,只怕来晚了,你倒放心!”西门庆见他花冠不整,云〔髟丐〕蓬松,便满脸堆笑道:“小油嘴儿,我猜你睡来。”李瓶儿道:“你头上挑线汗巾儿跳上去了,还不往下拉拉!”因让他:“好甜金华酒,你吃钟儿。”西门庆道:“你吃,我使小厮接你娘去。”那春梅一手按着桌儿且兜鞋,因说道:“我才睡起来,心里恶拉拉,懒待吃。”西门庆道:“你看不出来,小油嘴吃好少酒儿!”李瓶儿道:“左右今日你娘不在,你吃上一钟儿怕怎的?”春梅道:“六娘,你老人家自饮,我心里本不待吃,俺娘在家不在家便怎的?就是娘在家,遇着我心不耐烦,他让我,我也不吃。”西门庆道:“你不吃,喝口茶儿罢。我使迎春前头叫个小厮,接你娘去。”因把手中吃的那盏木樨芝麻薰笋泡茶递与他。那春梅似有如无,接在手里,只呷了一口,就放下了。说道:“你不要教迎春叫去。我已叫了平安儿在这里,他还大些。”西门庆隔窗就叫平安儿。那小厮应道:“小的在这里伺候。”西门庆道:“你去了,谁看大门?”平安道:“小的委付棋童儿在门上。”西门庆道:“既如此,你快拿个灯笼接去罢。” 平安儿于是迳拿了灯笼来迎接潘金莲。迎到半路,只见来安儿跟着轿子从南来了。原来两个是熟抬轿的,一个叫张川儿,一个叫魏聪儿。走向前一把手拉住轿扛子,说道:“小的来接娘来了。”金莲就叫平安儿问道:“是你爹使你来接我?谁使你来?”平安道:“是爹使我来倒少!是姐使了小的接娘来了。”金莲道:“你爹想必衙门里没来家。”平安道:“没来家?门外拜了人,从后晌就来家了。在六娘房里,吃的好酒儿。若不是姐旋叫了小的进去,催逼着拿灯笼来接娘,还早哩!小的见来安一个跟着轿子,又小,只怕来晚了,路上不方便,须得个大的儿来接才好,小的才来了。”金莲又问:“你来时,你爹在那里?”平安道:“小的来时,爹还在六娘房里吃酒哩。姐禀问了爹,才打发了小的来了。”金莲听了,在轿子内半日没言语,冷笑骂道:“贼强人,把我只当亡故了的一般。一发在那淫妇屋里睡了长觉罢了。到明日,只交长远倚逞那尿胞种,只休要晌午错了。张川儿在这里听着,也没别人。你脚踏千家门、万家户,那里一个才尿出来的孩子,拿整绫缎尺头裁衣裳与他穿?你家就是王十万,使的使不的?”张川儿接过来道:“你老人家不说,小的也不敢说,这个可是使不的。不说可惜,倒只恐折了他,花麻痘疹还没见,好容易就能养活的大?去年东门外一个大庄屯人家,老儿六十岁,见居着祖父的前程,手里无碑记的银子,可是说的牛马成群,米粮无数,丫鬟侍妾成群,穿袍儿的身边也有十七八个。要个儿子花看样儿也没有。东庙里打斋,西寺里修供,舍经施像,那里没求到?不想他第七个房里,生了个儿子,喜欢的了不得。也像咱当家的一般,成日如同掌儿上看擎,锦绣窝儿里抱大。糊了三间雪洞儿的房,买了四五个养娘扶持。成日见了风也怎的,那消三岁,因出痘疹丢了。休怪小的说,倒是泼丢泼养的还好。”金莲道:“泼丢泼养?恨不得成日金子儿裹着他哩!”平安道:“小的还有桩事对娘说。小的若不说,到明日娘打听出来,又说小的不是了。便是韩伙计说的那伙人,爹衙门里都夹打了,收在监里,要送问他。今早应二爹来和书童儿说话,想必受了几两银子,大包子拿到铺子里,就便凿了二三两使了。买了许多东西嘎饭,在来兴屋里,教他媳妇子整治了,掇到六娘屋里,又买了两瓶金华酒,先和六娘吃了。又走到前边铺子里,和傅二叔、贲四、姐夫、玳安、来兴众人打伙儿,直吃到爹来家时分才散了。”金莲道:“他就不让你吃些?”平安道:“他让小的?好不大胆的蛮奴才!把娘每还不放在心上。不该小的说,还是爹惯了他,爹先不先和他在书房里干的龌龊营生。况他在县里当过门子,什么事儿不知道?爹若不早把那蛮奴才打发了,到明日咱这一家子吃他弄的坏了。”金莲问道:“在你六娘屋里吃酒,吃的多大回?”平安儿道:“吃了好一日儿。小的看见他吃的脸儿通红才出来。”金莲道:“你爹来家,就不说一句儿?”平安道:“爹也打牙粘住了,说什么!”金莲骂道:“恁贼没廉耻的昏君强盗!卖了儿子招女婿,彼此腾倒着做。”嘱付平安:“等他再和那蛮奴才在那里干这龌龊营生,你就来告我说。”平安道:“娘分咐,小的知道。娘也只放在心里,休要题出小的一字儿来。”于是跟着轿子,直说到家门首。 潘金莲下了轿,先进到后边拜见月娘。月娘道:“你住一夜,慌的就来了?”金莲道:“俺娘要留我住。他又招了俺姨那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在家过活,都挤在一个炕上,谁住他!又恐怕隔门隔户的,教我就来了。俺娘多多上复姐姐:多谢重礼。”于是拜毕月娘,又到李娇儿、孟玉楼众人房里,都拜了。回到前边,打听西门庆在李瓶儿屋里说话,迳来拜李瓶儿。李瓶儿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笑着迎接进房里来,说道:“姐姐来家早,请坐,吃钟酒儿。”教迎春:“快拿座儿与你五娘坐。”金莲道:“今日我偏了杯,重复吃了双席儿,不坐了。”说着,扬长抽身就去了。西门庆道:“好奴才,恁大胆,来家就不拜我拜儿?”那金莲接过来道:“我拜你?还没修福来哩。奴才不大胆,什么人大胆!”看官听说:潘金莲这几句话,分明讥讽李瓶儿,说他先和书童儿吃酒,然后又陪西门庆,岂不是双席儿,那西门庆怎晓得就理。正是: 情知语是针和丝,就地引起是非来。第三十五回 西门庆为男宠报仇 书童儿作女妆媚客 诗曰: 娟娟游冶童,结束类妖姬。扬歌倚筝瑟,艳舞逞媚姿。贵人一蛊惑,飞骑争相追。婉娈邀恩宠,百态随所施。 话说西门庆早到衙门,先退厅与夏提刑说:“车淡四人再三寻人情来说,交将就他。”夏提刑道:“也有人到学生那边,不好对长官说。既是这等,如今提出来,戒饬他一番,放了罢。”西门庆道:“长官见得有理。”即升厅,令左右提出车淡等犯人跪下。生怕又打,只顾磕头。西门庆也不等夏提刑开言,就道:“我把你这起光棍,如何寻这许多人情来说!本当都送问,且饶你这遭,若再犯了我手里,都活监死。出去罢!”连韩二都喝出来了,往外金命水命,走投无命。这里处断公事不题。 且说应伯爵拿着五两银子,寻书童儿问他讨话,悄悄递与他银子。书童接的袖了。那平安儿在门首拿眼儿着他。书童于是如此这般:“昨日我替爹说了,今日往衙门里发落去了。”伯爵道:“他四个父兄再三说,恐怕又责罚他。”书童道:“你老人家只顾放心去,管情儿一下不打他。”那怕爵得了这消息,急急走去,回他们话去了。到早饭时分,四家人都到家,个个扑着父兄家属放声大哭。每人去了百十两银子,落了两腿疮,再不敢妄生事了。正是: 祸患每从勉强得,烦恼皆因不忍生。 却说那日西门庆未来家时,书童儿在书房内,叫来安儿扫地,向食盒内,把人家送的桌面上响糖与他吃。那小厮千不合万不合,叫:“书童哥,我有句话儿告你说。昨日俺平安哥接五娘轿子,在路上好不学舌,说哥的过犯。”书童问道:“他说我什么来?”来安儿道:“他说哥揽的人家几两银子,大胆买了酒肉,送在六娘房里,吃了半日出来。又在前边铺子里吃,不与他吃。又说你在书房里,和爹干什么营生。”这书童听了,暗记在心,也不题起。到次日,西门庆早晨约会了,不往衙门里去,都往门外永福寺,置酒与须坐营送行去了。直到下午才来家,下马就分咐平安:“但有人来,只说还没来家。”说毕,进到厅上,书童儿接了衣裳。西门庆因问:“今日没人来?”书童道:“没有。管屯的徐老爹送了两包螃蟹、十斤鲜鱼。小的拿回帖打发去了,与了来人一钱银子。又有吴大舅送了六个帖儿,明日请娘们吃三日。”原来吴大舅子吴舜臣,娶了乔大户娘子侄女儿郑三姐做媳妇儿,西门庆送了茶去,他那里来请。 西门庆到后边,月娘拿了帖儿与他瞧,西门庆说道:“明日你们都收拾了去。”说毕,出来到书房里坐下。书童连忙拿炭火炉内烧甜香饼儿,双手递茶上去。西门庆擎茶在手。他慢慢挨近站立在桌边。良久,西门庆努了个嘴儿,使他把门关上,用手搂在怀里,一手捧着他的脸儿。西门庆吐舌头,那小郎口里噙着凤香饼儿递与他,下边又替他弄玉茎。西门庆问道:“我儿,外边没人欺负你?”那小厮乘机就说:“小的有桩事,不是爹问,小的不敢说。”西门庆道:“你说不妨。”书童就把平安一节告说一遍:“前日爹叫小的在屋里,他和画童在窗外听觑,小的出来舀水与爹洗手,亲自看见。他又在外边对着人骂小的蛮奴才,百般欺负小的。”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怒,说道:“我若不把奴才腿卸下来也不算!”这里书房中说话不题。 且说平安儿专一打听这件事,三不知走去报与金莲。金莲使春梅前边来请西门庆说话。刚转过松墙,只见画童儿在那里弄松虎儿,便道:“姐来做什么?爹在书房里。”被春梅头上凿了一下。西门庆在里面听见裙子响,就知有人来,连忙推开小厮,走在床上睡着。那书童在桌上弄笔砚,春梅推门进来,见了西门庆,咂嘴儿说道:“你们悄悄的在屋里,把门儿关着,敢守亲哩!娘请你说话。”西门庆仰睡在枕头上,便道:“小油嘴儿,他请我说什么话?你先行,等我略倘倘儿就去!”那春梅那里容他,说道:“你不去,我就拉起你来!”西门庆怎禁他死拉活拉,拉到金莲房中。金莲问:“他在前头做什么?”春梅道:“他和小厮两个在书房里,把门儿插着,捏杀蝇儿子是的,知道干的什么茧儿,恰是守亲的一般。我进去,小厮在桌子跟前推写字,他便倘剌在床上,拉着再不肯来。”潘金莲道:“他进来我这屋里,只怕有锅镬吃了他是的。贼没廉耻的货,你想,有个廉耻,大白日和那奴才平白关着门做什么来?左右是奴才臭屁股门子,钻了,到晚夕还进屋里,和俺每沾身睡,好干净儿!”西门庆道:“你信小油嘴儿胡说,我那里有此勾当!我看着他写礼帖儿来,我便〔歪〕在床上。”金莲道:“巴巴的关着门儿写礼帖?什么机密谣言,什么三只腿的金刚、两个〔角京〕角的象,怕人瞧见?明日吴大妗子家做三日,掠了个帖子儿来,不长不短的,也寻件什么子与我做拜钱。你不与,莫不教我和野汉子要!大姐姐是一套衣裳、五钱银子,别人也有簪子的,也有花的。只我没有,我就不去了!”西门庆道:“前边厨柜内拿一匹红纱来,与你做拜钱罢。”金莲道,“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西门庆道:“你休乱,等我往那边楼上,寻一件什么与他便了。如今往东京送贺礼,也要几匹尺头,一答儿寻下来罢。”于是走到李瓶儿那边楼上,寻了两匹玄色织金麒麟补子尺头、两个南京色缎、一匹大红斗牛〔糸宁〕丝、一匹翠蓝云缎。因对李瓶儿说:“要寻一件云绢衫与金莲做拜钱,如无,拿帖缎子铺讨去罢。”李瓶儿道:“你不要铺子里取去,我有一件织金云绢衣服哩!大红衫儿、蓝裙,留下一件也不中用,俺两个都做了拜钱罢。”一面向箱中取出来。李瓶儿亲自拿与金莲瞧:“随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咱两个一事包了做拜钱倒好,省得又取去。”金莲道:“你的,我怎好要?”李瓶儿道:“好姐姐,怎生恁说话!”推了半日,金莲方才肯了。又出去教陈敬济换了腰封,写了二人名字在上,不题。 且说平安儿正在大门首,只见白赉光走来问道:“大官人在家么?”平安儿道:“俺爹不在家了。”那白赉光不信,迳入里面厅上,见〔木鬲〕子关着,说道:“果然不在家。往那里去了?”平安道:“今日门外送行去了,还没来。”白赉光道:“既是送行,这咱晚也该来家了。”平安道:“白大叔有甚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白赉光道:“没什么活,只是许多时没见,闲来望望。既不在,我等等罢。”平安道:“只怕来晚了,你老人家等不得。”白赉光不依,把〔木鬲〕子推开,进入厅内,在椅子上就坐了。众小厮也不理他,由他坐去。不想天假其便,西门庆教迎春抱着尺头,从后边走来,刚转过软壁,顶头就撞见白赉光在厅上坐着。迎春儿丢下缎子,往后走不迭。白赉光道:“这不是哥在家!”一面走下来唱喏。西门庆见了,推辞不得,须索让坐。见白赉光头戴着一顶出洗覆盔过的、恰如太山游到岭的旧罗帽儿,身穿着一件坏领磨襟救火的硬浆白布衫,脚下〔革及〕着一双乍板唱曲儿前后弯绝户绽的皂靴,里边插着一双一碌子蝇子打不到、黄丝转香马凳袜子。坐下,也不叫茶,见琴童在旁伺候,就分咐:“把尺头抱到客房里,教你姐夫封去。”那琴童应诺,抱尺头往厢房里去了。白赉光举手道:“一向欠情,没来望的哥。”西门庆道:“多谢挂意。我也常不在家,日逐衙门中有事。”白赉光道:“哥这衙门中也日日去么?”西门庆道:“日日去两次,每日坐厅问事。到朔望日子,还要拜牌,画公座,大发放,地方保甲番役打卯。归家便有许多穷冗,无片时闲暇。今日门外去,因须南溪新升了新平寨坐营,众人和他送行,只刚到家。明日管皇庄薛公公家请吃酒,路远去不成。后日又要打听接新巡按。又是东京太师老爷四公子又选了驸马,童太尉侄男童天〔彳胤〕新选上大堂,升指挥使佥书管事。两三层都要贺礼。这连日通辛苦的了不得。”说了半日语,来安儿才拿上茶来。白贲光才拿在手里呷了一口,只见玳安拿着大红帖儿往里飞跑,报道:“掌刑的夏老爹来了!外边下马了。”西门庆就往后边穿衣服去了。白贲光躲在西厢房内,打帘里望外张看。 良久,夏提刑进到厅上,西门庆冠带从后边迎将来。两个叙礼毕,分宾主坐下。不一时,棋童儿拿了两盏茶来吃了。夏提刑道:“昨日所言接大巡的事,今日学生差人打听,姓曾,乙未进士,牌已行到东昌地方。他列位每都明日起身远接。你我虽是武官,系领敕衙门提点刑狱,比军卫有司不同。咱后日起身,离城十里寻个去所,预备一顿饭,那里接见罢!”西门庆道:“长官所言甚妙,也不消长官费心,学生这里着人寻个庵观寺院,或是人家庄园亦好,教个厨役早去整理。”夏提刑谢道:“这等又教长官费心。”说毕,又吃了一道茶,夏提刑起身去了。 西门庆送了进来,宽去衣裳。那白贲光还不去,走到厅上又坐下了。对西门庆说:“自从哥这两个月没往会里去,把会来就散了。老孙虽年纪大,主不得事。应二哥又不管。昨日七月内,玉皇庙打中元醮,连我只三四个人到,没个人拿出钱来,都打撒手儿。难为吴道官,晚夕谢将,又叫了个说书的,甚是破费他。他虽故不言语,各人心上不安。不如那咱哥做会首时,还有个张主。不久还要请哥上会去。”西门庆道:“你没的说散便散了罢,那里得工夫干此事?遇闲时,在吴先生那里一年打上个醮,答报答报天地就是了。随你们会不会,不消来对我说。”几句话抢白的白赉光没言语了。又坐了一回,西门庆见他不去,只得唤琴童儿厢房内放桌儿,拿了四碟小菜,牵荤连素,一碟煎面筋、一碟烧肉。西门庆陪他吃了饭。筛酒上来,西门庆又讨副银瓖大钟来,斟与他。吃了几钟,白赉光才起身。西门庆送到二门首,说道:“你休怪我不送你,我戴着小帽,不好出去得。”那白赉光告辞去了。 西门庆回到厅上,拉了把椅子坐下,就一片声叫平安儿。那平安儿走到跟前,西门庆骂道:“贼奴才,还站着?”叫答应的,就是三四个排军在旁伺候。那平安不知什么缘故,唬的脸蜡查黄,跪下了。西门庆道:“我进门就分咐你,但有人来,答应不在。你如何不听?”平安道:“白大叔来时,小的回说爹往门外送行去了,没来家。他不信,强着进来了。小的就跟进来问他:‘有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他又不言语,自家推开厅上〔木鬲〕子坐下。落后,不想出来就撞见了。”西门庆骂道:“你这奴才,不要说嘴!你好小胆子儿?人进来,你在那里耍钱吃酒去来,不在大门首守着!”令左右:“你闻他口里。”那排军闻了一闻,禀道:“没酒气。”西门庆分咐:“叫两个会动刑的上来,与我着实拶这奴才!”当下两个伏侍一个,套上拶指,只顾擎起来。拶的平安疼痛难忍,叫道:“小的委实回爹不在,他强着进来。”那排军拶上,把绳子绾住,跪下禀道:“拶上了。”西门庆道:“再与我敲五十敲。”旁边数着,敲到五十上住了手。西门庆分咐:“打二十棍!”须臾打了二十,打的皮开肉绽,满腿血淋。西门庆喝令:“与我放了。”两个排军向前解了拶子,解的直声呼唤。西门庆骂道:“我把你这贼奴才!你说你在大门首,想说要人家钱儿,在外边坏我的事,休吹到我耳朵内,把你这奴才腿卸下来!”那平安磕了头起来,提着裤子往外去了。西门庆看见画童儿在旁边,说道:“把这小奴才拿下去,也拶他一拶子。”一面拶的小厮杀猪儿似怪叫。这里西门庆在前厅拶人不题。 单说潘金莲从房里出来往后走,刚走到大厅后仪门首,只见孟玉楼独自一个在软壁后听觑。金莲便问:“你在此听什么儿哩?”玉楼道:“我在这里听他爹打平安儿,连画童小奴才也拶了一拶子,不知为什么。”一回棋童儿过来,玉楼叫住问他:“为什么打平安儿?”棋童道:“爹嗔他放进白赉光来了。”金莲接过来道:“也不是为放进白赉光来,敢是为他打了象牙来,不是打了象牙,平白为什么打得小厮这样的!贼没廉耻的货,亦发脸做了主了。想有些廉耻儿也怎的!”那棋童就走了。玉楼便问金莲:“怎的打了象牙?”金莲道:“我要告诉你,还没告诉你。我前日去俺妈家做生日去了,不在家,蛮秫秫小厮揽了人家说事几两银子,买两盒嘎饭,又是一坛金华酒,掇到李瓶儿房里,和小厮吃了半日酒,小厮才出来。没廉耻货来家,也不言语,还和小厮在花园书房里,插着门儿,两个不知干着什么营生。平安这小厮拿着人家帖子进去,见门关着,就在窗下站着了。蛮小厮开门看见了,想是学与贼没廉耻的货,今日挟仇打这小厮,打的〔“僚”换“”为“月”〕子成。那怕蛮奴才到明日把一家子都收拾了,管人吊脚儿事!”玉楼笑道:“好说,虽是一家子,有贤有愚,莫不都心邪了罢?”金莲道:“不是这般说,等我告诉你。如今这家中,他心肝〔月乞〕蒂儿偏欢喜的只两个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成日把魂恰似落在他身上一般,见了说也有,笑也有。俺们是没时运的,行动就是乌眼鸡一般。贼不逢好死变心的强盗!通把心狐迷住了,更变的如今相他哩!三姐你听着,到明日弄出什么八怪七喇出来!今日为拜钱,又和他合了回气。但来家,就在书房里。今日我使春梅叫他来,谁知大白日里和贼蛮奴才关着门儿哩!春梅推门入去,唬的一个个眼张失道的。到屋里,教我尽力数骂了几句。他只顾左遮右掩的。先拿一匹红纱与我做拜钱,我不要。落后往李瓶儿那边楼上寻去。贼人胆儿虚,自知理亏,拿了他箱内一套织金衣服来,亲自来尽我,我只是不要。他慌了,说:‘姐姐,怎的这般计较!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看了,好拿到前边,教陈姐夫封写去。’尽了半日,我才吐了口儿。他让我要了衫子。”玉楼道:“这也罢了,也是他的尽让之情。”金莲道:“你不知道,不要让了他。如今年世,只怕睁着眼儿的金刚,不怕闭着眼儿的佛!老婆汉子,你若放些松儿与他,王兵马的皂隶--还把你不当〔入日〕的。”玉楼戏道,“六丫头,你是属面筋的,倒且是有靳道。”说着,两个笑了。只见小玉来请:“三娘、五娘,后边吃螃蟹哩!我去请六娘和大姑娘去。” 两个手拉着手儿进来,月娘和李娇儿正在上房穿廊下坐,说道:“你两个笑什么?”金莲道:“我笑他爹打平安儿。”月娘道:“嗔他恁乱〔虫即〕〔虫麻〕叫喊的,只道打什么人?原来打他。为什么来,”金莲道:“为他打折了象牙了。”月娘老实,便问“象牙放在那里来,怎的教他打折了?”那潘金莲和孟玉楼两个嘻嘻哈哈,只顾笑成一块。月娘道:“不知你每笑什么,不对我说。”玉楼道:“姐姐你不知道,爹打平安为放进白赉光来了。”月娘道:“放进白赉光便罢了,怎么说道打了象牙?也没见这般没稍干的人,在家闭着〔“僚”换“”为“月”〕子坐,平白有要没紧来人家撞些什么!”来安道:“他来望爹来了。”月娘道:“那个吊下炕来了?望,没的扯臊淡,不说来抹嘴吃罢了。”良久,李瓶儿和大姐来到,众人围绕吃螃蟹。月娘分咐小玉:“屋里还有些葡萄酒,筛来与你娘每吃。”金莲快嘴,说道:“吃螃蟹得些金华酒吃才好!”又道:“只刚一味螃蟹就着酒吃,得只烧鸭儿撕了来下酒。”月娘道:“这咱晚那里买烧鸭子去!”李瓶儿听了,把脸飞红了。正是:话头儿包含着深意,题目儿哩暗蓄着留心。那月娘是个诚实的人,怎晓的话中之话。这里吃螃蟹不题。 且说平安儿被责,来到外边,贲四、来兴众人都乱来问平安儿:“爹为什么打你?”平安哭道:“我知为什么!”来兴儿道:“爹嗔他放进白赉光来了。”平安道,“早是头里你看着,我那等拦他,他只强着进去了。不想爹从后边出来撞见了,又没甚话,吃了茶,再不起身。只见夏老爹来了,我说他去了,他还躲在厢房里又不去。直等拿酒来吃了才去。倒惹的打我这一顿,你说我不造化低!我没拦他?又说我没拦他。他强自进来,管我腿事!打我!教那个贼天杀男盗女娼的狗骨秃,吃了俺家这东西,打背梁脊下过!”来兴儿道:“烂折脊梁骨,倒好了他往下撞!”平安道:“教他生噎食病,把颡根轴子烂吊了。天下有没廉耻皮脸的,不相这狗骨秃没廉耻,来我家闯的狗也不咬。贼雌饭吃花子〔入日〕的,再不烂了贼忘八的屁股门子!”来兴笑道:“烂了屁股门子,人不知道,只说是臊的。”众人都笑了。平安道:“想必是家里没晚米做饭,老婆不知饿的怎么样的。闲的没的干,来人家抹嘴吃。图家里省了一顿,也不是常法儿。不如教老婆养汉,做了忘八倒硬朗些,不教下人唾骂。”玳安在铺子里篦头,篦了,打发那人钱去了,走出来说:“平安儿,我不言语,憋的我慌。亏你还答应主子,当家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你怎怪人?常言养儿不要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比不的应二叔和谢叔来,答应在家不在家,他彼此都是心甜厚间便罢了。以下的人,他又分咐你答应不在家,你怎的放人来?不打你却打谁!”贲四戏道:“平安儿从新做了小孩儿,才学闲闲,他又会顽,成日只踢〔毛求〕儿耍子。”众人又笑了一回。贲四道:“他便为放人进来,这画童儿却为什么,也陪拶了一拶子?是甚好吃的果子,陪吃个儿?吃酒吃肉也有个陪客,十个指头套在拶子上,也有个陪的来?”那画童儿揉着手,只是哭。玳安戏道:“我儿少哭,你娘养的你忒娇,把子儿拿绳儿拴在你手儿上,你还不吃?”这里前边小厮热乱不题。 西门庆在厢房中,看着陈敬济封了礼物尺头,写了揭帖,次日早打发人上东京,送蔡驸马、童堂上礼,不在话下。到次日,西门庆往衙门里去了。吴月娘与众房,共五顶轿子,头戴珠翠,身穿锦绣,来兴媳妇一顶小轿跟随,往吴大妗家做三日去了。止留下孙雪娥在家中,和西门大姐看家。早间韩道国送礼相谢:一坛金华酒,一只水晶鹅,一副蹄子,四只烧鸭,四尾鲥鱼。帖子上写着“晚生韩道国顿首拜”。书童因没人在家,不敢收,连盒担留下,待的西门庆衙门回来,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使琴童儿铺子里旋叫了韩伙计来,甚是说他:“没分晓,又买这礼来做什么!我决然不受!”那韩道国拜说:“小人蒙老爹莫大之恩,可怜见与小人出了气,小人举家感激不尽。无甚微物,表一点穷心。望乞老爹好歹笑纳。”西门庆道:“这个使不得。你是我门下伙计,如同一家,我如何受你的礼!即令原人与我抬回去。”韩道国慌了,央说了半日。西门庆分咐左右,只受了鹅酒,别的礼都令抬回去了。教小厮拿帖儿,请应二爹和谢爹去,对韩道国说:“你后晌叫来保看着铺子,你来坐坐。”韩道国说:“礼物不受,又教老爹费心。”应诺去了。 西门庆又添买了许多菜蔬,后晌时分,在翡翠轩卷棚内,放下一张八仙桌儿。应伯爵、谢希大先到了。西门庆告他说:“韩伙计费心,买礼来谢我,我再三不受他,他只顾死活央告,只留了他鹅酒。我怎好独享,请你二位陪他坐坐。”伯爵道:“他和我讨较来,要买礼谢。我说你大官府那里稀罕你的,休要费心,你就送去,他决然不受。如何?我恰似打你肚子里钻过一遭的,果然不受他的。”说毕,吃了茶,两个打双陆。不一时,韩道国到了,二人叙礼毕坐下。应伯爵、谢希大居上,西门庆关席,韩道国打横。登时四盘四碗拿来,桌上摆了许多下饭,把金华酒分咐来安儿就在旁边打开,用铜甑儿筛热了拿来,教书童斟酒。伯爵分咐书童儿:“后边对你大娘房里说,怎的不拿出螃蟹来与应二爹吃?你去说我要螃蟹吃哩。”西门庆道:“傻狗才,那里有一个螃蟹!实和你说,管屯的徐大人送了我两包螃蟹,到如今娘们都吃了,剩下腌了几个。”分咐小厮:“把腌螃蟹〔扉〕几个来。今日娘们都往吴妗子家做三日去了。”不一时,画童拿了两盘子腌蟹上来。那应伯爵和谢希大两个抢着,吃的净光。因见书童儿斟酒,说道:“你应二爹一生不吃哑酒,自夸你会唱的南曲,我不曾听见。今日你好歹唱个儿,我才吃这钟酒。”那书童才待拍着手唱,伯爵道:“这等唱一万个也不算。你装龙似龙,装虎似虎,下边搽画装扮起来,相个旦儿的模样才好。”那书童在席上,把眼只看西门庆的声色儿。西门庆笑骂伯爵:“你这狗才,专一歪厮缠人!”因向书童道:“既是他索落你,教玳安儿前边问你姐要了衣服,下边妆扮了来。”玳安先走到前边金莲房里问春梅要,春梅不与。旋往后问上房玉萧要了四根银簪子,一个梳背儿,面前一件仙子儿,一双金瓖假青石头坠子,大红对衿绢衫儿,绿重绢裙子,紫销金箍儿。要了些脂粉,在书房里搽抹起来,俨然就如个女子,打扮的甚是娇娜。走在席边,双手先递上一杯与应伯爵,顿开喉音,在旁唱《玉芙蓉》道: 残红水上飘,梅子枝头小。这些时,眉儿淡了谁描?因春带得愁来到,春去缘何愁未消?人别后,山遥水遥。我为你数归期,画损了掠儿稍。 伯爵听了,夸奖不已,说道:“相这大官儿,不在了与他碗饭吃。你看他这喉音,就是一管萧。说那院里小娘儿便怎的,那些唱都听熟了。怎生如他这等滋润!哥,不是俺们面奖,似你这般的人儿在你身边,你不喜欢!”西门庆笑了。怕爵道:“哥,你怎的笑?我到说的正经话。你休亏这孩子,凡事衣类儿上,另着个眼儿看他。难为李大人送了他来,也是他的盛情。”西门庆道:“正是。如今我不在家,书房中一应大小事,都是他和小婿。小婿又要铺子里兼看看。”应伯爵饮过,又斟双杯。伯爵道:“你替我吃些儿。”书童道:“小的不敢吃,不会吃。”伯爵道:“你不吃,我就恼了。我赏你待怎的?”书童只顾把眼看西门庆。西门庆道:“也罢,应二爹赏你,你吃了。”那小厮打了个佥儿,慢慢低垂粉颈,呷了一口。余下半钟残酒,用手擎着,与伯爵吃了。方才转过身来,递谢希大酒,又唱了个曲儿。谢希大问西门庆道:“哥,书官儿青春多少?”西门庆道:“他今年才交十六岁。”问道:“你也会多少南曲?”书童道:“小的也记不多几个曲子,胡乱答应爹们罢了。”希大道:“好个乖觉孩子!”亦照前递了酒。下来递韩道国。道国道:“老爹在上,小的怎敢欺心。”西门庆道:“今日你是客。”韩道国道:“那有此理!还是从老爹上来,次后才是小人吃酒。”书童下席来递西门庆酒,又唱了一个曲儿。西门庆吃毕,到韩道国跟前。韩道国慌忙立起身来接酒。伯爵道:“你坐着,教他好唱。”韩道国方才坐下。书童又唱了个曲儿。韩道国未等词终,连忙一饮而尽。 正饮酒中间,只见玳安来说:“贲四叔来了,请爹说话。”西门庆道:“你叫他来这里说罢。”不一时,贲四进来,向前作了揖,旁边安顿坐了。玳安又取一双钟箸放下。西门庆令玳安后边取菜蔬。西门庆因问他:“庄子上收拾怎的样了?”贲四道:“前一层才盖瓦,后边卷棚昨日才打的基,还有两边厢房与后一层住房的料,都没有。客位与卷棚漫地尺二方砖,还得五百,那旧的都使不得。砌墙的大城角也没了。垫地脚带山子上土,也添勾了百多车子。灰还得二十两银子的。”西门庆道:“那灰不打紧,我明日衙门里分咐灰户,教他送去。昨日你砖厂刘公公说送我些砖儿。你开个数儿,封几两银子送与他,须是一半人情儿回去。只少这木植。”贲四道:“昨日老爹分咐,门外看那庄子,今早同张安儿去看,原来是向皇亲家庄子。大皇亲没了,如今向五要卖神路明堂。咱们不要他的,讲过只拆他三间厅、六间厢房、一层群房就勾了。他口气要五百两。到跟前拿银子和他讲,三百五十两上,也该拆他的。休说木料,光砖瓦连土也值一二百两银子。”应伯爵道:“我道是谁来!是向五的那庄子。向五被人争地土,告在屯田兵备道,打官司使了好多银子。又在院里包着罗存儿。如今手里弄的没钱了。你若要,与他三百两银子,他也罢了。冷手挝不着热馒头。”西门庆分咐贲四:“你明日拿两锭大银子,同张安儿和他讲去,若三百两银子肯,拆了来罢。”贲四道:“小人理会。”良久,后边拿了一碗汤、一盘蒸饼上来,贲四吃了。斟上,陪众人吃酒。书童唱了一遍,下去了。 应伯爵道:“这等吃的酒没趣。取个骰盆儿,俺们行个令儿吃才好。”西门庆令玳安:“就在前边六娘屋里取个骰盆来。”不一时,玳安取了来,放在伯爵跟前,悄悄走到西门庆耳边说:“六娘房里哥哭哩。迎春姐叫爹着个人儿接接六娘去。”西门庆道:“你放下壶,快叫个小厮拿灯笼接去!”因问:“那两个小厮在那里?”玳安道:“琴童与棋童儿先拿两个灯笼接去了。”伯爵见盆内放着六个骰儿,即用手拈着一个,说:“我掷着点儿,各人要骨牌名一句儿,见合着点数儿,如说不过来,罚一大杯酒。下家唱曲儿,不会唱曲儿说笑话儿,两桩儿不会,定罚一大杯。”西门庆道:“怪狗才,忒韶刀了!”伯爵道:“令官放个屁,也钦此钦遵。你管我怎的!”叫来安:“你且先斟一杯,罚了爹,然后好行令。”西门庆笑而饮之。伯爵道:“众人听着,我起令了!说差了也罚一杯。”说道:“张生醉倒在西厢。吃了多少酒?一大壶,两小壶,”果然是个么。西门庆叫书童儿上来斟酒,该下家谢希大唱。希大拍着手儿道:“我唱个《折桂令》儿你听罢。”唱道: 可人心二八娇娃,百件风流,所事撑达。眉蹙春山,眼横秋水,〔髟丐〕绾着乌鸦。干相思,撇不下一时半霎;咫尺间,如隔着海角天涯。瘦也因他,病也因他。谁与做个成就了姻缘,便是那救苦难的菩萨。 伯爵吃了酒,过盆与谢希大掷,轮着西门庆唱。谢希大拿过骰儿来说:“多谢红儿扶上床。什么时候?三更四点。”可是作怪,掷出个四来。伯爵道:“谢子纯该吃四杯。”希大道:“折两杯罢,我吃不得。”书童儿满斟了两杯,先吃了头一杯,等他唱。席上伯爵二人把一碟子荸都吃了。西门庆道:“我不会唱,说个笑话儿罢。”说道:“一个人到果子铺问:“可有榧子么?”那人说有。取来看,那买果子的不住的往口里放。卖果子的说:‘你不买,如何只顾吃?’那人道:‘我图他润肺。’那卖的说:‘你便润了肺,我却心疼。’”众人都笑了。伯爵道:“你若心疼,再拿两碟子来。我媒人婆拾马粪--越发越晒。”谢希大吃了。第三该西门庆掷。说:“留下金钗与表记。多少重?五六七钱。”西门庆拈起骰儿来,掷了个五。书童儿也只斟上两钟半酒。谢希大道:“哥大量,也吃两杯儿,没这个理。哥吃四钟罢,只当俺一家孝顺一钟儿。”该韩伙计唱。韩道国让:“贲四哥年长。”贲四道:“我不会唱,说个笑话儿罢。”西门庆吃过两钟,贲四说道:“一官问奸情事。问:‘你当初如何奸他来?’那男子说:‘头朝东,脚也朝东奸来。’官云:‘胡说!那里有个缺着行房的道理!’旁边一个人走来跪下,说道:‘告禀,若缺刑房,待小的补了罢!’”应伯爵道:“好贲四哥,你便益不失当家!你大官府又不老,别的还可说,你怎么一个行房,你也补他的?”贲四听见此言,唬的把脸通红了,说道:“二叔,什么话!小人出于无心。”伯爵道:“什么话?檀木靶,没了刀儿,只有刀鞘儿了。”那贲四在席上终是坐不住,去又不好去,如坐针毡相似。西门庆饮毕四钟酒,就轮该贲四掷。贲四才待拿起骰子来,只见来安儿来请:“贲四叔,外边有人寻你。我问他,说是窑上人。”这贲四巴不得要去,听见这一声,一个金蝉脱壳走了。西门庆道:“他去了,韩伙计你掷罢。”韩道国举起骰儿道:“小人遵令了。”说道:“夫人将棒打红娘。打多少?八九十下。”伯爵道:“该我唱,我不唱罢,我也说个笑话儿。教书童合席都筛上酒,连你爹也筛上。听我这个笑话:一个道士,师徒二人往人家送疏。行到施主门首,徒弟把绦儿松了些,垂下来。师父说:‘你看那样!倒相没屁股的。’徒弟回头答道:‘我没屁股,师父你一日也成不得。’”西门庆骂道:“你这歪狗才,狗口里吐出什么象牙来!”这里饮酒不题。 且说玳安先到前边,又叫了画童,拿着灯笼,来吴大妗子家接李瓶儿。瓶儿听见说家里孩子哭,也等不得上拜,留下拜钱,就要告辞来家。吴大妗、二妗子那里肯放:“好歹等他两口儿上了拜儿!”月娘道:“大妗子,你不知道,倒教他家去罢。家里没人,孩子好不寻他哭哩!俺每多坐回儿不妨事。”那吴大妗子才放了李瓶儿出门。玳安丢下画童,和琴童儿两个随轿子先来家了。落后,上了拜,堂客散时,月娘等四乘轿子,只打着一个灯笼,况是八月二十四日,月黑时分。月娘问:“别的灯笼在那里,如何只一个?”棋童道:“小的原拿了两个来。玳安要了一个,和琴童先跟六娘家去了。”月娘便不问,就罢了。潘金莲有心,便问棋童:“你们头里拿几个来?”棋童道:“小的和琴童拿了两个来,落后玳安与画童又要了一个去,把画童换下,和琴童先跟了六娘去了。”金莲道:“玳安那囚根子,他没拿灯笼来?”画童道:“我和他又拿了一个灯笼来了。”金莲道:“既是有一个就罢了,怎的又问你要这个?”棋童道:“我那等说,他强着夺了去。”金莲便叫吴月娘:“姐姐,你看玳安恁贼献勤的奴才!等到家和他答话。”月娘道:“奈烦,孩子家里紧等着,叫他打了去罢了。”金莲道:“姐姐,不是这等说。俺便罢了,你是个大娘子,没些家法儿,晴天还好,这等月黑,四顶轿子只点着一个灯笼,顾那些儿的是?” 说着轿子到了门首。月娘、李娇儿便往后边去了。金莲和孟玉楼一答儿下轿,进门就问,“玳安儿在那里?”平安道:“在后边伺候哩!”刚说着,玳安出来,被金莲骂了几句:“我把你献勤的囚根子!明日你只认清了,单拣着有时运的跟,只休要把脚儿踢踢儿。有一个灯笼打着罢了,信那斜汗世界一般又夺了个来。又把小厮也换了来。他一顶轿子,倒占了两个灯笼,俺们四顶轿子,反打着一个灯笼,俺们不是爹的老婆?”玳安道:“娘错怪小的了。爹见哥儿哭,教小的:‘快打灯笼接你六娘先来家罢,恐怕哭坏了哥儿。’莫不爹不使我,我好干着接去来!”金莲道:“你这囚根子,不要说嘴!他教你接去,没教你把灯笼都拿了来。哥哥,你的雀儿只拣旺处飞,休要认差了,冷灶上着一把儿、热灶上着一把儿才好。俺们天生就是没时运的来?”玳安道:“娘说的什么话!小的但有这心,骑马把脯子骨撞折了!”金莲道:“你这欺心的囚根子!不要慌,我洗净眼儿看着你哩!”说着,和玉楼往后边去了。那玳安对着众人说:“我精晦气的营生,平自爹使我接去,却被五娘骂了恁一顿。” 玉楼、金莲二人到仪门首,撞见来安儿,问:“你爹在那里哩?”来安道:“爹和应二爹、谢爹、韩大叔还在卷棚内吃酒。书童哥装了个唱的,在那里唱哩,娘每瞧瞧去。”二人间走到卷棚〔木鬲〕子外,往里观看。只见应伯爵在上坐着,把帽儿歪挺着,醉的只相线儿提的。谢希大醉的把眼儿通睁不开。书童便妆扮在旁边斟酒唱南曲。西门庆悄悄使琴童儿抹了伯爵一脸粉,又拿草圈儿从后边悄悄儿弄在他头上作戏。把金莲和玉楼在外边忍不住只是笑,骂:“贼囚根子,到明日死了也没罪了,把丑都出尽了!”西门庆听见外边笑,使小厮出来问是谁,二人才往后边去了。散时,已一更天气了。西门庆那日往李瓶儿房里睡去了。金莲归房,因问春梅:“李瓶儿来家说什么话来?”春梅道:“没说什么。”金莲又问:“那没廉耻货,进他屋里去来没有?”春梅道:“六娘来家,爹往他房里还走了两遭。”金莲道:“真个是因孩子哭接他来?”春梅道:“孩子后晌好不怪哭的,抱着也哭,放下也哭,再没法处。前边对爹说了,才使小厮接去。”金莲道:“若是这等也罢了。我说又是没廉耻的货,三等儿九般使了接去。”又问:“书童那奴才,穿的是谁的衣服?”春梅道:“先来问我要,教我骂了玳安出去。落后,和玉箫借了。”金莲道:“再要来,休要与秫秫奴才穿。”说毕,见西门庆不来,使性儿关门睡了。 且说应伯爵见贲四管工,在庄子上赚钱,明日又拿银子买向五皇亲房子,少说也有几两银子背。正行令之间,可可见贲四不防头,说出这个笑话儿来。伯爵因此错他这一错,使他知道。贲四果然害怕,次日封了三两银子,亲到伯爵家磕头。伯爵反打张惊儿,说道:“我没曾在你面上尽得心,何故行此事?”贲四道:“小人一向缺礼,早晚只望二叔在老爹面前扶持一二,足感不尽!”伯爵于是把银子收了,待了一钟茶,打发贲四出门。拿银子到房中,与他娘子儿说:“老儿不发狠,婆儿没布裙。贲四这狗啃的,我举保他一场,他得了买卖,扒自饭碗儿,就不用着我了。大官人教他在庄子上管工,明日又托他拿银子成向五家庄子,一向赚的钱也勾了。我昨日在酒席上,拿言语错了他错儿,他慌了,不怕他今日不来求我。送了我三两银子,我且买几匹布,勾孩子们冬衣了。”正是: 只恨闲愁成懊恼,岂知伶俐不如痴。第三十六回 翟管家寄书寻女子 蔡状元留饮借盘缠 诗曰: 既伤千里目,还惊远去魂。岂不惮跋涉?深怀国士恩。季布无一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黄金何足论。 话说次日,西门庆早与夏提刑接了新巡按,又到庄上犒劳做活的匠人。至晚来家,平安进门就禀:“今日有东昌府下文书快手,往京里顺便捎了一封书帕来,说是太师爷府里翟大爹寄来与爹的。小的接了,交进大娘房里去了。那人明日午后来讨回书。”西门庆听了,走到上房,取书拆开观看,上面写着: 京都侍生翟谦顿首书拜即擢大锦堂西门大人门下:久仰山斗,未接丰标,屡辱厚情,感愧何尽!前蒙驰谕,生铭刻在心。凡百于老爷左右,无不尽力扶持。所有小事,曾托盛价烦渎,想已为我处之矣。今日鸿便,薄具帖金十两奉贺,兼候起居。伏望俯赐回音,生不胜感激之至。外新状元蔡一泉,乃老爷之假子,奉敕回籍省视,道经贵处,仍望留之一饭,彼亦不敢有忘也。至祝至祝!秋后一日信。 西门庆看毕,只顾咨嗟不已,说道:“快叫小厮叫媒人去。我什么营生,就忘死了。”吴月娘问:“什么勾当?”西门庆道:“东京太师老爷府里翟管家,前日有书来,说无子,央及我这里替他寻个女子。不拘贫富,不限财礼,只要好的,他要图生长。妆奁财礼,该使多少,教我开了去,他一一还我,往后他在老爷面前,一力扶持我做官。我一向乱着上任,七事八事,就把这事忘死了。来保又日逐往铺子里去了,又不题我。今日他老远的教人捎书来,问寻的亲事怎样了。又寄了十两折礼银子贺我。明日差人就来讨回书,你教我怎样回答他?教他就怪死了!叫了媒人,你分咐他,好歹上紧替他寻着,不拘大小人家,只要好女儿,或十五六、十七八的也罢,该多少财礼,我这里与他。再不,把李大姐房里绣春,倒好模样儿,与他去罢。”月娘道:“我说你是个火燎腿行货子!这两三个月,你早做什么来?人家央你一场,替他看个真正女子去也好。那丫头你又收过他,怎好打发去的!你替他当个事干,他到明日也替你用的力。如今急水发,怎么下得浆?比不得买什么儿,拿了银子到市上就买的来了。一个人家闺门女子,好歹不同,也等着媒人慢慢踏看将来。你倒说的好自在话儿!”西门庆道:“明日他来要回书,怎么回答他?”月娘道:“亏你还断事!这些勾当儿,便不会打发人?等那人明日来,你多与他些盘缠,写书回复他,只说女子寻下了,只是衣服妆奁未办,还待几时完毕,这里差人送去。打发去了,你这里教人替他寻也不迟。此一举两得其便,才干出好事来,也是人家托你一场。”西门庆笑道:“说的有理!”一面叫将陈敬济来,隔夜修了回书。 次日,下书人来到,西门庆亲自出来,问了备细。又问蔡状元几时船到,好预备接他。那人道:“小人来时蔡老爹才辞朝,京中起身。翟爹说:只怕蔡老爹回乡,一时缺少盘缠,烦老爹这里多少只顾借与他。写书去,翟老爹那里如数补还。”西门庆道:“你多上复翟爹,随他要多少,我这里无不奉命。”说毕,命陈敬济让去厢房内管待酒饭。临去交割回书,又与了他五两路费。那人拜谢,欢喜出门,长行去了。看官听说:当初安忱取中头甲,被言官论他是先朝宰相安〔享〕之弟,系党人子孙,不可以魁多士。徽宗不得已,把蔡蕴擢为第一,做了状元。投在蔡京门下,做了假子。升秘书省正事,给假省亲。且说月娘家中使小厮叫了老冯、薛嫂儿并别的媒人来,分咐各处打听人家有好女子,拿帖儿来说,不在话下。 一日,西门庆使来保往新河口,打听蔡状元船只,原来就和同榜进士安忱同船。这安进士亦因家贫未续亲,东也不成,西也不就,辞朝还家续亲,因此二人同船来到新河口。来保拿着西门庆拜帖来到船上见,就送了一分下程,酒面、鸡鹅、下饭、盐酱之类。蔡状元在东京,翟谦已预先和他说了:“清河县有老爷门下一个西门千户,乃是大巨家,富而好礼。亦是老爷抬举,见做理刑官。你到那里,他必然厚待。”这蔡状元牢记在心,见面门庆差人远来迎接,又馈送如此大礼,心中甚喜。次日就同安进士进城来拜。西门庆已是预备下酒席。因在李知县衙内吃酒,看见有一起苏州戏子唱的好,旋叫了四个来答应。蔡状元那日封了一端绢帕、一部书、一双云履。安进士亦是书帕二事、四袋芽茶、四柄杭扇。各具宫袍乌纱,先投拜帖进去。西门庆冠冕迎接至厅上,叙礼交拜。献毕贽仪,然后分宾主而坐。先是蔡状元举手欠身说道:“京师翟云峰,甚是称道贤公阀阅名家,清河巨族。久仰德望,未能识荆,今得晋拜堂下,为幸多矣!”西门庆答道:“不敢!昨日云峰书来,具道二位老先生华〔车舟〕下临,理当迎接,奈公事所羁,望乞宽恕。”因问:“二位老先生仙乡、尊号?”蔡状元道:“学生本贯滁州之匡庐人也。贱号一泉,侥幸状元,官拜秘书正字,给假省亲。”安进士道:“学生乃浙江钱塘县人氏。贱号凤山。见除工部观政,亦给假还乡续亲。敢问贤公尊号?”西门庆道:“在下卑官武职,何得号称。”询之再三,方言:“贱号四泉,累蒙蔡老爷抬举,云峰扶持,袭锦衣千户之职。见任理刑,实为不称。”蔡状元道:“贤公抱负不凡,雅望素着,休得自谦。”叙毕礼话,请去花园卷棚内宽衣。蔡状元辞道:“学生归心匆匆,行舟在岸,就要回去。既见尊颜,又不遽舍,奈何奈何!”西门庆道:“蒙二公不弃蜗居,伏乞暂住文旆,少留一饭,以尽芹献之情。”蔡状元道:“既是雅情,学生领命。”一面脱去衣服,二人坐下。左右又换了一道茶上来。蔡状元以目瞻顾因池台馆,花木深秀,一望无际,心中大喜,极口称羡道:“诚乃蓬瀛也!”于是抬过棋桌来下棋。西门庆道:“今日有两个戏子在此伺候,以供宴赏。”安进士道:“在那里?何不令来一见?”不一时,四个戏子跪下磕头。蔡状元问道:“那两个是生旦?叫甚名字?”内中一个答道:“小的妆生,叫苟子孝。那一个装旦的叫周顺。一个贴旦叫袁琰。那一个装小生的叫胡〔造〕。”安进士问:“你们是那里子弟?”苟子孝道:“小的都是苏州人。”安进士道:“你等先妆扮了来,唱个我们听。”四个戏子下边妆扮去了。西门庆令后边取女衣钗梳与他,教书童也妆扮起来。共三个旦、两个生,在席上先唱《香囊记》。大厅正面设两席,蔡状元、安进士居上,西门庆下边主位相陪。饮酒中间,唱了一折下来,安进士看见书童儿装小旦,便道:“这个戏子是那里的?”西门庆道:“此是小价书童。”安进士叫上去,赏他酒吃,说道:“此子绝妙而无以加矣!”蔡状元又叫别的生旦过来,亦赏酒与他吃。因分咐:“你唱个《朝元歌》‘花边柳边’。”苟子孝答应,在旁拍手道: 花边柳边,檐外晴丝卷。山前水前,马上东风软。自叹行踪,有如蓬转,盼望家乡留恋。雁杳鱼沉,离愁满怀谁与传?日短北堂萱,空劳魂梦牵。洛阳遥远,几时得上九重金殿? 唱完了,安进士问书童道:“你们可记的《玉环记》‘恩德浩无边’?”书童答道:“此是《画眉序》,小的记得。”随唱道: 恩德浩无边,父母重逢感非浅。幸终身托与,又与姻缘。风云会异日飞腾,鸾凤配今谐缱绻。料应夫妇非今世,前生种玉蓝田。 原来安进士杭州人,喜尚男风,见书童儿唱的好,拉着他手儿,两个一递一口吃酒。良久,酒阑上来,西门庆陪他复游花园,向卷棚内下棋。令小厮拿两个桌盒,三十样都是细巧果菜、鲜物下酒。蔡状元道:“学生们初会,不当深扰潭府,天色晚了,告辞罢。”西门庆道:“岂有此理。”因问:“二公此回去,还到船上?”蔡状元道:“暂借门外永福寺寄居。”西门庆道:“如今就门外去也晚了。不如老先生把手下从者止留一二人答应,其余都分咐回去,明日来接,庶可两尽其情。”蔡状元道:“贤公虽是爱客之意,其如过扰何!”当下二人一面分咐手下,都回门外寺里歇去,明日早拿马来接。众人应诺去了,不在话下。 二人在卷棚内下了两盘棋,子弟唱了两折,恐天晚,西门庆与了赏钱,打发去了。止是书童一人,席前递酒伏侍。看看吃至掌灯,二人出来更衣,蔡状元拉西门庆说话:“学生此去回乡省亲,路费缺少。”西门庆道:“不劳老先生分咐。云峰尊命,一定谨领。”良久,让二人到花园:“还有一处小亭请看。”把二人一引,转过粉墙,来到藏春坞雪洞内。里面暖腾腾掌着灯烛,小琴桌上早已陈设果酌之类,床榻依然,琴书潇洒。从新复饮,书童在旁歌唱。蔡状元问道:“大官,你会唱‘红入仙桃’?”书童道:“此是《锦堂月》,小的记得。”于是把酒都斟,拿住南腔,拍手唱了一个。安进士听了,喜之下胜,向西门庆道:“此子可爱。”将杯中之酒一吸而饮之。那书童在席间穿着翠袖红裙,勒着销金箍儿,高擎玉〔口口冖斗〕,捧上酒,又唱了一个。当日直饮至夜分,方才歇息。西门庆藏春坞、翡翠轩两处俱设床帐,铺陈绩锦被褥,就派书童、玳安两个小厮答应。西门庆道了安置,方回后边去了。 到次日,蔡状元、安进士跟从人夫轿马来接。西门庆厅上摆酒伺候,馔饮下饭与脚下人吃。教两个小厮,方盒捧出礼物。蔡状元是金缎一端,领绢二端,合香五百,白金一百两。安进士是色缎一端,领绢一端,合香三百,白金三十两。蔡状元固辞再三,说道:“但假十数金足矣,何劳如此太多,又蒙厚腆!”安进士道:“蔡年兄领受,学生不当。”西门庆笑道:“些须微〔贝尽〕,表情而已。老先生荣归续亲,在下少助一茶之需。”于是两人俱出席谢道:“此情此德,何日忘之!”一面令家人各收下去,一面与西门庆相别,说道:“生辈此去,暂违台教。不日旋京,倘得寸进,自当图报。”安进士道:“今日相别,何年再得奉接尊颜?”西门庆道:“学生蜗居屈尊,多有亵慢,幸惟情恕!本当远送,奈官守在身,先此告过。”送二人到门首,看着上马而去。正是: 博得锦衣归故里,功名方信是男儿。第三十七回 冯妈妈说嫁韩爱姐 西门庆包占王六儿 词曰: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目丐〕睐。便认得琴心先许,与绾合欢双带。记华堂风月逢迎,轻〔口频〕浅笑嫣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鸾屏里,暗把香罗偷解。 话说西门庆打发蔡状元、安进士去了。一日,骑马带眼纱在街上喝道而过,撞见冯妈妈,便叫小厮叫住,到面前问他:“你寻的那女子怎样了?如何也不来回话?”婆子说道:“这几日,虽是看了几个,都是卖肉的挑担儿的,怎好回你老人家话?不想天使其便,眼跟前一个人家女儿,就想不起来。十分人材,属马的,交新年十五岁。若不是昨日打他门首过,他娘请我进去吃茶,我还不得看见他哩。才吊起头儿,戴着云髻儿。好不笔管儿般直缕的身子儿,缠得两只脚儿一些些,搽的浓浓的脸儿,又一点小小嘴儿,鬼精灵儿是的。他娘说,他是五月端午日养的,小名叫做爱姐。休说俺们爱,就是你老人家见了,也爱的不知怎么样的哩!”西门庆道:“你看这风妈妈子,我平白要他做什么?家里放着好少儿。实对你说了罢,此是东京蔡太师老爷府里大管家翟爹,要做二房,图生长,托我替他寻。你若与他成了,管情不亏你。”因问道:“是谁家女子?问他讨个庚帖儿来我瞧。”冯妈妈道:“谁家的?我教你老人家知道了罢,远不一千,近只在一砖。不是别人,是你家开绒线韩伙计的女孩儿。你老人家要相看,等我和他老子说,讨了帖儿来,约会下个日子,你只顾去就是了,”西门庆分咐道:“既如此这般,就和他说,他若肯了,讨了帖儿,来宅内回我话。”那婆子应诺去了。 过两日,西门庆正在前厅坐的,忽见冯妈妈来回话,拿了帖儿与西门庆瞧,上写着“韩氏,女命,年十五岁,五月初五日子时生”。便道:“我把你老人家的话对他老子说了,他说:‘既是大爹可怜见,孩儿也是有造化的。但只是家寒,没些备办。’”西门庆道:“你对他说:不费他一丝儿东西,凡一应衣服首饰、妆奁箱柜等件,都是我这里替他办备,还与他二十两财礼。教他家止办女孩儿的鞋脚就是了。临期,还教他老子送他往东京去。比不的与他做房里人,翟管家要图他生长,做娘子。难得他女儿生下一男半女,也不愁个大富贵。”冯妈妈道:“他那里请问,你老人家几时过去相看,好预备。”西门庆道:“既是他应允了,我明日就过去看看罢。他那里要的急。就对他说,休要他预备什么,我只吃钟清茶就起身。”冯妈妈道:“爷〔口乐〕,你老人家上门儿怪人家,虽不稀罕他的,也略坐坐儿。伙计家莫不空教你老人家来了!”西门庆道:“你就不是了。你不知我有事。”冯妈妈道:“既是恁的,等我和他说。”一面先到韩道国家,对他浑家王六儿,将西门庆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明日他衙门中散了,就过来相看。教你一些儿休预备,他只吃一钟茶,看了就起身。”王六儿道:“真个?妈妈子休要说谎。”冯妈妈道:“你当家不恁的说,我来哄你不成!他好少事儿,家中人来人去,通不断头的。”妇人听言,安排了酒食与婆子吃了,打发去了,明日早来伺候。到晚,韩道国来家,妇人与他商议已定。早起往高井上叫了一担甜水,买了些好细果仁,放在家中,还往铺子里做买卖去了。丢下老婆在家,艳妆浓抹,打扮的乔模乔样,洗手剔甲,揩抹杯盏干净,剥下果仁,顿下好茶等候,冯妈妈先来撺掇。 西门庆衙门中散了,到家换了便衣靖巾,骑马带眼纱,玳安、琴童两个跟随,迳来韩道国家,下马进去。冯妈妈连忙请入里面坐了,良久,王六儿引着女儿爱姐出来拜见。这西门庆且不看他女儿,不转晴只看妇人。见他上穿着紫绫袄儿玄色缎金比甲,玉色裙子下边显著〔走乔〕〔走乔〕的两只脚儿。生的长挑身材,紫膛色瓜子脸,描的水〔髟丐〕长长的。正是:未知就里何如,先看他妆色油样。但见: 淹淹润润,不搽脂粉,自然体态妖烧;袅袅娉娉,懒染铅华,生定精神秀丽。两弯眉画远山,一对眼如秋水。檀口轻开,勾引得蜂狂蝶乱;纤腰拘束,暗带着月意风情。若非偷期崔氏女,定然闻瑟卓文君。 西门庆见了,心摇目荡,不能定止,口中不说,心中暗道:“原来韩道国有这一个妇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他。”又见他女孩儿生的一表人物,暗道:“他娘母儿生的这般人物,女儿有个不好的?”妇人先拜见了,教他女儿爱姐转过来,望上向西门庆花枝招〔风占〕也磕了四个头,起来侍立在旁。老妈连忙拿茶出来,妇人用手抹去盏上水渍,令他递上。西门庆把眼上下观看这个女子:乌云叠〔髟丐〕、粉黛盈腮,意态幽花秀丽,肌肤嫩玉生香。便令玳安毡包内取出锦帕二方、金戒指四个、白银二十两,教老妈安放在茶盘内。他娘忙将戒指带在女儿手上,朝上拜谢,回房去了。西门庆对妇人说:“迟两日,接你女孩儿往宅里去,与他裁衣服。这些银子,你家中替他做些鞋脚儿。”妇人连忙又磕下头去,谢道:“俺们头顶脚踏都是大爹的,孩子的事又教大爹费心,俺两口儿就杀身也难报大爹。又多谢爹的插带厚礼。”西门庆问道:“韩伙计不在家了?”妇人道:“他早晨说了话,就往铺子里走了。明日教他往宅里与爹磕头去。”西门庆见妇人说话乖觉,一口一声只是爹长爹短,就把心来惑动了,临出门上覆他:“我去罢。”妇人道:“再坐坐。”西门庆道:“不坐了。”于是出门。一直来家,把上项告吴月娘说了。月娘道:“也是千里姻缘着线牵。既是韩伙计这女孩儿好,也是俺们费心一场。”西门庆道:“明日接他来住两日儿,好与他裁衣服。我如今先拿十两银子,替他打半副头面簪环之类。”月娘道:“及紧〔赞〕做去,正好后日教他老子送去,咱这里不着人去罢了。”西门庆道,“把铺子关两日也罢,还着来保同去,就府内问声,前日差去节级送蔡驸马的礼到也不曾?” 话休饶舌。过了两日,西门庆果然使小厮接韩家女儿。他娘王氏买了礼,亲送他来,进门与月娘大小众人磕头拜见,说道:“蒙大爹、大娘并众娘每抬举孩儿,这等费心,俺两口儿知感不尽。”先在月娘房摆茶,然后明间内管待。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都陪坐。西门庆与他买了两匹红绿潞绸、两匹绵绸,和他做里衣儿。又叫了赵裁来,替他做两套织金纱缎衣服,一件大红妆花缎子袍儿。他娘王六儿安抚了女儿,晚夕回家去了。西门庆又替他买了半副嫁妆,描金箱笼、鉴妆、镜架、盒罐、铜锡盆、净桶、火架等件。非止一日,都治办完备。写了一封书信,择定九月初十日起身。西门庆问县里讨了四名快手,又拨了两名排军,执袋弓箭随身。来保、韩道国雇了四乘头口,紧紧保定车辆暖轿,送上东京去了,不题。丢的王六儿在家,前出后空,整哭了两三日。 一日,西门庆无事,骑马来狮子街房里观看。冯妈妈来递茶,西门庆与了一两银子,说道:“前日韩伙什孩子的事累你,这一两银子,你买布穿。”婆子连忙磕头谢了。西门庆又问:“你这两日,没到他那边走走?”冯妈妈道:“老身那一日没到他那里做伴儿坐?他自从女儿去了,他家里没人,他娘母靠惯了他,整哭了两三日,这两日才缓下些儿来了。他又说孩子事多累了爹,问我:‘爹曾与你些辛苦钱儿没有?’我便说:‘他老人家事忙,我连日也没曾去,随他老人家多少与我些儿,我敢争?’他也许我等他官儿回来,重重谢我哩!”西门庆道:“他老子回来一定有些东西,少不得谢你。”说了一回话,见左右无人,悄俏在婆子耳边如此这般:“你闲了到他那里,取巧儿和他说,就说我上覆他,闲中我要到他那里坐半日,看他肯也不肯。我明日还来讨回话。”那婆子掩口冷冷笑道:“你老人家坐家的女儿偷皮匠--逢着的就上。一锹撅了个银娃娃,还要寻他的娘母儿哩!夜晚些,等老身慢慢皮着脸对他说。爹,你还不知这妇人,他是咱后街宰牲口王屠的妹子,排行叫六姐,属蛇的,二十九岁了,虽是打扮的乔样,到没见他输身。你老人家明日来,等我问他,讨个话儿回你。”西门庆道:“是了。”说毕,骑马来家。 婆子做饭吃了,锁了房门,慢慢来到妇人家。妇人开门,便让进房里坐,道:“我昨日下了些面,等你来吃,就不来了。”婆子道:“我可要来哩,到人家就有许多事,挂住了腿,动不得身。”妇人造:“刚才做的热饭,炒面筋儿,你吃些。”婆子道:“老身才吃的饭来,呷些茶罢,”那妇人便浓浓点了一盏茶递与他,看着妇人吃了饭,妇人道:“你看我恁苦!有我那冤家,靠定了他。自从他去了,弄的这屋里空落落的,件件的都看了我。弄的我鼻儿乌,嘴儿黑,相个人模样?到不如他死了,扯断肠子罢了。似这般远离家乡去了,你教我这心怎么放的下来?急切要见他见,也不能勾。”说着,眼酸酸的哭了。婆子道:“说不得,自古养儿人家热腾腾,养女人家冷清清,就是长一百岁,少不得也是人家的。你如今这等抱怨,到明日,你家姐姐到府里脚硬,生下一男半女,你两口子受用,就不说我老身了。”妇人道:“大人家的营生,三层大,两层小,知道怎样的?等他长进了,我们不知在那里晒牙渣骨去了。”婆子道:“怎的恁般说!你们姐姐,比那个不聪明伶俐,愁针指女工不会?各人裙带衣食,你替他愁!”两个一递一句说勾良久,看看说得入港,婆子道:“我每说个傻话儿,你家官人不在,前后恁空落落的,你晚夕一个人儿,不言怕么?”妇人道:“你还说哩,都是你弄得我,肯晚夕来和我做做伴儿?”婆子道:“只怕我一时来不成,我举保个人儿来与你做伴儿,肯不肯?”妇人问:“是谁?”婆子掩口笑道:“一客不烦二主,宅里大老爹昨日到那边房子里,如此这般对我说,见孩子去了,丢的你冷落,他要来和你坐半日儿,你怎么说?这里无人,你若与他凹上了,愁没吃的、穿的、使的、用的!走熟了时,到明日房子也替你寻得一所,强如在这僻格剌子里。”妇人听了微笑说道:“他宅里神道相似的几房娘子,他肯要俺这丑货儿?”婆子道:“你怎的这般说?自古道情人眼内出西施,一来也是你缘法凑巧,他好闲人儿,不留心在你时,他昨日巴巴的肯到我房子里说?又与了一两银子,说前日孩子的事累我。落后没人在跟前,就和我说,教我来对你说。你若肯时,他还等我回话去。典田卖地,你两家愿意,我莫非说谎不成!”妇人道:“既是下顾,明日请他过来,奴这里等候。”这婆子见他吐了口儿,坐了一回去了。 到次日,西门庆来到,一五一十把妇人话告诉一遍。西门庆不胜欢喜,忙称了一两银子与冯妈妈,拿去治办酒菜。那妇人听见西门庆来,收拾房中干净,熏香设帐,预备下好茶好水。不一时,婆子拿篮子买了许多嘎饭菜蔬果品,来厨下替他安排。妇人洗手剔甲,又烙了一箸面饼。明间内,揩抹桌椅光鲜。 西门庆约下午时分,便衣小帽,带着眼纱,玳安、棋童两个小厮跟随,迳到门首,下马进去。分咐把马回到狮子街房子里去,晚上来接,止留玳安一人答应。西门庆到明间内坐下。良久,妇人扮的齐齐整整,出来拜见,说道:“前日孩子累爹费心,一言难尽。”西门庆道:“一时不到处,你两口儿休抱怨。”妇人道:“一家儿莫大之恩,岂有抱怨之理。”磕了四个头。冯妈妈拿上茶来,妇人选了茶。见马回去了,玳安把大门关了。妇人陪坐一回,让进房里坐。正面纸窗门儿厢的炕床,挂着四扇各样颜色绫剪帖的张生遇莺莺蜂花香的吊屏儿,上桌鉴妆、镜架、盒罐、锡器家活堆满,地下插着棒儿香。上面设着一张东坡椅儿。西门庆坐下。妇人又浓浓点一盏胡桃夹盐笋泡茶递上去,西门庆吃了。妇人接了盏,在下边炕沿儿上陪坐,问了回家中长短。西门庆见妇人自己拿托盘儿,说道:“你这里还要个孩子使才好。”妇人道:“不瞒爹说,自从俺女儿去了,凡事不方便。少不的奴自己动手。”西门庆道:“这个不打紧,明日教老冯替你看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子,且胡乱替替手脚。”妇人道:“也得俺家的来,少不得东〔车并〕西辏的,央冯妈妈寻一个孩子使。”西门庆道:“也不消,该多少银子,等我与他。”那妇人道:“怎好又烦费你老人家,自恁累你老人家还少哩!”西门庆见他会说话,心中甚喜。一面冯妈妈进来安放桌儿,西门庆就对他说寻使女一节。冯妈妈道:“爹既是许了你,拜谢拜谢儿。南首赵嫂儿有个十三岁的孩子,只要四两银子,教爹替你买下罢。”妇人连忙向前道了万福。不一时,摆下案碟菜蔬,筛上酒来。妇人满斟一盏,双手递与西门庆。才待磕下头去,西门庆连忙用手拉起,说:“头里已是见过,不消又下礼了,只拜拜便了。”妇人笑吟吟道了万福,旁边一个小杌儿上坐下。厨下老妈将嘎饭菜果,一一送上。又是两箸软饼,妇人用手拣肉丝细菜儿裹卷了,用小蝶儿托了,递与西门庆吃。两个在房中,杯来盏去,做一处饮酒。玳安在厨房里,老冯陪他另有坐处,打发他吃,不在话下。 彼此饮勾数巡,妇人把座儿挪近西门庆跟前,与他做一处说话,递酒儿。然后西门庆与妇人一递一口儿吃酒,见无人进来,搂过脖子来亲嘴咂舌。妇人便舒手下边,笼攥西门庆玉茎。彼此淫心荡漾,把酒停住不吃了。掩上房门,褪去衣裤。妇人就在里边炕床上伸开被褥。那时已是日色平西时分。西门庆乘着酒兴,顺袋内取出银托子来使上。妇人用手打弄,见奢棱跳脑,紫强光鲜,沉甸甸甚是粗大。一壁坐在西门庆怀里,一面在上,两个且搂着脖子亲嘴。妇人乃跷起一足,以手导那话入牝中,两个挺一回。西门庆摸见妇人肌肤柔腻,牝毛疏秀,先令妇人仰卧于床背,把双手提其双足,置之于腰眼间,肆行抽送。怎见得这场云雨?但见: 威风迷翠榻,杀气琐鸳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帐中斗勇。男儿气急,使枪只去扎心窝;女帅心忙,开口要来吞脑袋。一个使双炮的,往来攻打内裆兵;一个轮傍牌的,上下夹迎脐下将。一个金鸡独立,高跷玉腿弄精神;一个枯树盘根,倒入翎花来刺牝。战良久朦胧星眼,但动些儿麻上来;斗多时款摆纤腰,百战百回挨不去。散毛洞主倒上桥,放水去淹军;乌甲将军虚点枪,侧身逃命走。脐膏落马,须臾蹂踏肉为泥;温紧妆呆,顷刻跌翻深涧底。大披挂七零八断,犹如急雨打残花;锦套头力尽筋输,恰似猛风飘败叶。硫黄元帅,盔歪甲散走无门;银甲将军,守住老营还要命。正是:愁云托上九重天,一块败兵连地滚。 原来妇人有一件毛病,但凡交媾,只要教汉子干他后庭花,在下边揉着心子绕过。不然随问怎的不得丢身子。就是韩道国与他相合,倒是后边去的多,前边一月走不的两三遭儿。第二件,积年好咂〔毛几〕〔毛八〕,把〔毛几〕〔毛八〕常远放在口里,一夜他也无个足处。随问怎的出了〔毛戊〕,禁不的他吮舔挑弄,登时就起。自这两椿儿,可在西门庆心坎上。当日和他缠到起更才回家。妇人和西门庆说:“爹到明日再来早些,白日里咱破工夫,脱了衣裳好生耍耍。”西门庆大喜。到次日,到了狮子街线铺里,就兑了四两银子与冯妈妈,讨了丫头使唤,改名叫做锦儿。 西门庆想着这个甜头儿,过了两日,又骑马来妇人家行走。原是棋童、玳安两个跟随。到了门首,就分咐棋童把马回到狮子街房里去。那冯妈妈专一替他提壶打酒,街上买东西整理,通小殷勤儿,图些油菜养口。西门庆来一遭,与妇人一二两银子盘缠。白日里来,直到起更时分才家去。瞒的家中铁桶相似。冯妈妈每日在妇人这里打勤劳儿,往宅里也去的少了。李瓶儿使小厮叫了他两三遍,只是不得闲,要便锁着门去了一日。 一日,画童儿撞见婆子,叫了来家。李瓶儿说道:“妈妈子成日影儿不见,干的什么猫儿头差事?叫了一遍,只是不在,通不来这里走走儿,忙的恁样儿的!丢下好些衣裳带孩子被褥,等你来帮着丫头们拆洗拆洗,再不见来了。”婆子道:“我的奶奶,你到说得且是好,写字的拿逃兵,我如今一身故事儿哩!卖盐的做雕銮匠,我是那咸人儿?”李瓶儿道:“妈妈子请着你就是不闲,成日赚的钱,不知在那里。”婆子道:“老身大风刮了颊耳去--嘴也赶不上在这里,赚什么钱?你恼我,可知心里急急的要来,再转不到这里来,我也不知成日干的什么事儿哩。后边大娘从那时与了银子,教我门外头替他捎个拜佛的蒲甸儿来,我只要忘了。昨日甫能想起来,卖蒲甸的贼蛮奴才又去了,我怎的回他?”李瓶儿道:“你还敢说没有他甸儿,你就信信拖拖跟了和尚去了罢了!他与了你银子,这一向还不替他买将来,你这等妆憨打呆的。”婆子道,“等我也对大娘说去,就交与他这银子去。昨日骑骡子,差些儿没吊了他的。”李瓶儿道:“等你吊了他的,你死也。”这妈妈一直来到后边,未曾入月娘房,先走在厨下打探子儿。只见玉萧和来兴儿媳妇坐在一处,见了说道:“老冯来了!贵人,你在那里来?你六娘要把你肉也嚼下来,说影边儿就不来了。”那婆子走到跟前拜了两拜,说道:“我才到他前头来,吃他〔口吉〕〔口舌〕了这一回来了。”玉萧道:“娘问你替他捎的蒲甸儿怎样的?”婆子道:“昨日拿银子到门外,卖蒲甸的卖了家去了,直到明年三月里才来哩。银子我还拿在这里,姐你收了罢!”玉萧笑道:“怪妈妈子,你爹还在屋里兑银子,等出去了,你还亲交与他罢。”又道:“你且坐的。我问你,韩伙计送他女儿去了多少时了?也待回来,这一回来,你就造化了,他还谢你谢儿。”婆子道:“谢不谢,随他了。他连今才去了八日,也得尽头才得来家。”不一时,西门庆兑出银子,与贲四拿了庄子上去,就出去了。 婆子走在上房,见了月娘,也没敢拿出银子来,只说蛮子有几个粗甸子,都卖没了,回家明年捎双料好蒲甸来。月娘是诚实的人,说道:“也罢,银子你还收着。到明年,我只问你要两个就是了。”与婆子儿个茶食吃了。后又到李瓶儿房里来,瓶儿因问:“你大娘没骂你?”婆子道:“被我如此支吾,调的他喜欢了,倒与我些茶吃,赏了我两个饼定出来了。”李瓶儿道:“还是昨日他往乔大户家吃满月的饼定。妈妈子,不亏你这片嘴头子,六月里蚊子--也钉死了!”又道:“你今日与我洗衣服,不去罢了。”婆子道:“你收拾讨下浆,我明日早来罢。后晌时分,还要到一个熟主顾人家干些勾当儿。”李瓶儿道:“你这老货,偏有这些胡枝扯叶的。你明日不来,我和你答话!”那婆子说笑了一回,脱身走了。李瓶儿留他:“你吃了饭去。”婆子道:“还饱着哩,不吃罢。”恐怕西门庆往王六儿家去,两步做一步。正是: 媒人婆地里小鬼,两头来回抹油嘴。一日走勾千千步,只是苦了两只腿。第三十八回 王六儿棒槌打捣鬼 潘金莲雪夜弄琵琶 词曰: 银筝宛转,促柱调弦,声绕梁间。巧作秦声独自怜。指轻妍,风回雪旋,缓扬清曲,响夺钧天。说什么别鹤乌啼,试按《罗敷陌上》篇,休按《罗敷陌上》篇。 话说冯婆子走到前厅角门首,看见玳安在厅〔木鬲〕子前,拿着茶盘儿伺候。玳安望着冯妈努嘴儿:“你老人家先往那里去,俺爹和应二爹说了话就起身。已先使棋童儿送酒去了。”那婆子听见,两步做一步走的去了。原来应伯爵来说:“揽头李智、黄四派了年例三万香蜡等料钱粮下来,该一万两银子,也有许多利息。上完了批,就在东平府见关银子,来和你计较,做不做?”西门庆道:“我那里做他!揽头以假充真,买官让官。我衙门里搭了事件,还要动他。我做他怎的!”伯爵道:“哥若不做,叫他另搭别人。你只借二千两银子与他,每月五分行利,叫他关了银子还你,你心下何如?”西门庆道:“既是你的分上,我挪一千银子与他罢。如今我庄子收拾,还没银子哩。”伯爵见西门庆吐了口儿,说道:“哥若十分没银子,看怎么再拨五百两货物儿,凑个千五儿与他罢,他不敢少下你的。”西门庆道:“他少下我的,我有法儿处。又一件,应二哥,银子便与他,只不叫他打着我的旗儿,在外边东诓西骗。我打听出来,只怕我衙门监里放不下他。”伯爵道:“哥说的什么话,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他若在外边打哥的旗儿,常没事罢了,若坏了事,要我做什么?哥你只顾放心,但有差池,我就来对哥说。说定了,我明日叫他好写文书。”西门庆道:“明日不教他来,我有勾当。叫他后日来。”说毕,伯爵去了。 西门庆叫玳安伺候马,带上眼纱,问棋童去没有。玳安道:“来了,取挽手儿去了。”不一时,取了挽手儿来,打发西门庆上马,迳往牛皮巷来。不想韩道国兄弟韩二捣鬼,耍钱输了,吃的光睁睁儿的,走来哥家,问王六儿讨酒吃。袖子里掏出一条小肠儿来,说道:“嫂,我哥还没来哩,我和你吃壶烧酒。”那妇人恐怕西门庆来,又见老冯在厨下,不去兜揽他,说道:“我是不吃。你要吃拿过一边吃去,我那里耐烦?你哥不在家,招是招非的,又来做什么?”那韩二捣鬼,把眼儿涎睁着,又不去,看见桌底下一坛白泥头酒,贴着红纸帖儿,问道:“嫂子,是那里酒?打开筛壶来俺每吃。耶〔口乐〕!你自受用!”妇人道:“你趁早儿休动,是宅里老爹送来的,你哥还没见哩。等他来家,有便倒一瓯子与你吃。”韩二道:“等什么哥?就是皇帝爷的,我也吃一钟儿!”才待搬泥头,被妇人劈手一推,夺过酒来,提到屋里去了。把二捣鬼仰八叉推了一交,半日扒起来,恼羞变成怒,口里喃喃呐呐骂道:“贼淫妇,我好意带将菜儿来,见你独自一个冷落落,和你吃杯酒。你不理我,倒推我一交。我教你不要慌,你另叙上了有钱的汉子,不理我了,要把我打开,故意儿嚣我,讪我,又〔走多〕我。休叫我撞见,我叫你这不值钱的淫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妇人见他的话不妨头,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紫胀了双腮,便取棒槌在手,赶着打出来,骂道:“贼饿不死的杀才!你那里〔口床〕醉了,来老娘这里撒野火儿。老娘手里饶你不过!”那二捣鬼口里喇喇哩哩骂淫妇,直骂出门去。不想西门庆正骑马来,见了他,问是谁,妇人道:“情知是谁,是韩二那厮,见他哥不在家,要便耍钱输了,吃了酒来殴我。有他哥在家,常时撞见打一顿。”那二捣鬼看见,一溜烟跑了。西门庆又道:“这少死的花子,等我明日到衙门里与他做功德!”妇人道:“又叫爹惹恼。”西门庆道:“你不知,休要惯了他。”妇人道:“爹说的是。自古良善彼人欺,慈悲生患害。”一面让西门庆明间内坐。西门庆吩咐棋童回马家去,叫玳安儿:“你在门首看,但掉着那光棍的影儿,就与我锁在这里,明日带到衙门里来。”玳安道:“他的魂儿听见爹到,不知走的那里去了。” 西门庆坐下。妇人见毕礼,连忙屋里叫丫鬟锦儿拿了一盏果仁茶出来,与西门庆吃,就叫他磕头。西门庆道:“也罢,到好个孩子,你且将就使着罢。”又道:“老冯在这里,怎的不替你拿茶?”妇人道:“冯妈妈他老人家,我央及他厨下使着手哩。西门庆又道:“头里我使小厮送来的那酒,是个内臣送我的竹叶清。里头有许多药味,甚是峻利。我前日见你这里打的酒,都吃不上口,我所以拿的这坛酒来。”妇人又道了万福,说:“多谢爹的酒,正是这般说,俺每不争气,住在这僻巷子里,又没个好酒店,那里得上样的酒来吃,只往大街上取去。”西门庆道:“等韩伙计来家,你和他计较,等着狮子街那里,替你破几两银子买所房子,等你两口子亦发搬到那里住去罢。铺子里又近,买东西诸事方便。”妇人道:“爹说的是。看你老人家怎的可怜见,离了这块儿也好。就是你老人家行走,也免了许多小人口嘴--咱行的正,也不怕他。爹心里要处自情处,他在家和不在家一个样儿,也少不的打这条路儿来。”说一回,房里放下桌儿,请西门庆进去宽了衣服坐。 须臾,安排酒菜上来,妇人陪定,把酒来斟。不一时,两个并肩叠股而饮。吃的酒浓时,两个脱剥上床交欢,自在玩耍。妇人早已床炕上铺的厚厚的被褥,被里熏的喷鼻香。西门庆见妇人好风月,一径要打动他。家中袖了一个锦包儿来,打开,里面银托子、相思套、硫黄圈、药煮的白绫带子、悬玉环、封脐膏、勉铃,一弄儿淫器。那妇人仰卧枕上,玉腿高跷,囗舌内吐。西门庆先把勉铃教妇人自放牝内,然后将银托束其根,硫黄圈套其首,脐膏贴于脐上。妇人以手导入牝中,两相迎凑,渐入大半。妇人呼道:“达达!我只怕你墩的腿酸,拿过枕头来,你垫着坐,我淫妇自家动罢。”又道:“只怕你不自在,你把淫妇腿吊着〔入日〕,你看好不好?”西门庆真个把他脚带解下一条来,拴他一足,吊在床〔木鬲〕子上低着拽,拽的妇人牝中之津如蜗之吐蜒,绵绵不绝,又拽出好些白浆子来。西门庆问道:“你如何流这些白?”才待要抹去,妇人道:“你休抹,等我吮咂了罢。”于是蹲跪在他面前吮吞数次,呜咂有声。咂的西门庆淫心辄起,吊过身子,两个干后庭花。龟头上有硫黄圈,濡研难涩。妇人蹙眉隐忍,半晌仅没其棱。西门庆颇作抽送,而妇人用手摸之,渐入大半,把屁股坐在西门庆怀里,回首流眸,作颤声叫:“达达!慢着些,后越发粗大,教淫妇怎生挨忍。”西门庆且扶起股,观其出入之势,因叫妇人小名:“王六儿,我的儿,你达不知心里怎的只好这一桩儿,不想今日遇你,正可我之意。我和你明日生死难开。”妇人道:“达达,只怕后来耍的絮烦了,把奴不理怎了?”西门庆道:“相交下来,才见我不是这样人。”说话之间,两个干勾一顿饭时。西门庆令妇人没高低淫声浪语叫着才过。妇人在下,一面用手举股承受其精,乐极情浓,一泄如注。已而抽出那话来,带着圈子,妇人还替他吮咂净了,两个方才并头交股而卧。正是:一般滋味美,好耍后庭花。有词为证: 美冤家,一心爱折后庭花。寻常只在门前里走,又被开路先锋把住了他。放在户中难禁受。转丝缰勒回马,亲得胜弄的我身上麻,蹴损了奴的粉脸那丹霞。 西门庆与妇人搂抱到二鼓时分,小厮马来接,方才起身回家。到次日,到衙门里差了两个缉捕,把二捣鬼拿到提刑院,只当做掏摸土贼,不由分说,一夹二十,打的顺腿流血。睡了一个月,险不把命花了。往后吓的影也再不敢上妇人门缠搅了。正是: 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迟了几日,来保、韩道国一行人东京回来,备将前事对西门庆说:“翟管家见了女子,甚是欢喜,说爹费心。留俺府里住了两日,讨了回书。送了爹一匹青马,封了韩伙计女儿五十两银子礼钱,又与了小的二十两盘缠。”西门庆道:“勾了。”看了回书,书中无非是知感不尽之意。自此两家都下眷生名字,称呼亲家,不在话下。韩道国与西门庆磕头拜谢回家。西门庆道:“韩伙计,你还把你女儿这礼钱收去,也是你两口儿恩养孩儿一场。”韩道国再三不肯收,说道:“蒙老爹厚恩,礼钱是前日有了。这银子小人怎好又受得?从前累的老爹好少哩!”西门庆道:“你不依,我就恼了。你将回家,不要花了,我有个处。”那韩道国就磕头谢了,拜辞回去。 老婆见他汉子来家,满心欢喜,一面接了行李,与他拂了尘上,问他长短:“孩子到那里好么?”这道国把往回一路的话,告诉一遍,说:“好人家,孩子到那里,就与了三间房,两个丫鬟伏侍,衣服头面不消说。第二日,就领了后边见了太太。翟管家甚是欢喜,留俺们住了两日,酒饭连下人都吃不了。又与了五十两礼钱。我再三推辞,大官人又不肯,还叫我拿回来了。”因把银子与妇人收了。妇人一块石头方落地,因和韩道国说:“咱到明日,还得一两银子谢老冯。你不在,亏他常来做作伴儿。大官人那里,也与了他一两。”正说着,只见丫头过来递茶。韩道国道:“这个是那里大姐?”妇人道:“这个是咱新买的丫头,名唤锦儿。过来与你爹磕头!”磕了头,丫头往厨下去了。 老婆如此这般,把西门庆勾搭之事,告诉一遍,“自从你去了,来行走了三四遭,才使四两银子买了这个丫头。但来一遭,带一二两银子来。第二的不知高低,气不愤走来这里放水。被他撞见了,拿到衙门里,打了个臭死,至今再不敢来了。大官人见不方便,许了要替我每大街上买一所房子,叫咱搬到那里住去。”韩国道:“嗔道他头里不受这银子,教我拿回来休要花了,原来就是这些话了。”妇人道:“这不是有了五十两银子,他到明日,一定与咱多添几两银子,看所好房儿。也是我输了身一场,且落他些好供给穿戴。”韩道国道:“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了,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老婆笑道:“贼强人,倒路死的!你到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两个又笑了一回,打发他吃了晚饭,夫妻收拾歇下。到天明,韩道国宅里讨了钥匙,开铺子去了,与了老冯一两银子谢他。俱不必细说。 一日,西门庆同夏提刑衙门回来。夏提刑见西门庆骑着一匹高头点子青马,问道:“长官那匹白马怎的不骑,又换了这匹马?到好一匹马,不知口里如何?”西门庆道:“那马在家歇他两日儿。这马是昨日东京翟云峰亲家送来的,是西夏刘参将送他的。口里才四个牙儿,脚程紧慢都有他的。只是有些毛病儿,快护糟踅蹬。初时骑了路上走,把膘跌了许多,这两日内吃的好些儿。”夏提刑道:“这马甚是会行,但只好骑着〔足鹿〕街道儿罢了,不可走远了他。论起在咱这里,也值七八十两银子。我学生骑的那马,昨日又瘸了。今早来衙门里来,旋拿帖儿问舍亲借了这匹马骑来,甚是不方便。”西门庆道:“不打紧,长官没马,我家中还有一匹黄马,送与长官罢。”夏提刑举手道:“长官下顾,学生奉价过来。”西门庆道:“不须计较。学生到家,就差人送来。”两个走到西街口上,西门庆举手分路来家。到家就使玳安把马送去。夏提刑见了大喜,赏了玳安一两银子,与了回帖儿,说:“多上覆,明日到衙门里面谢。” 过了两月,乃是十月中旬时分。夏提刑家中做了些菊花酒,叫了两名小优儿,请西门庆一叙,以酬送马之情。西门庆家中吃了午饭,理了些事务,往夏提刑家饮酒。原来夏提刑备办一席齐整酒肴,只为西门庆一人而设。见了他来,不胜欢喜,降阶迎接,至厅上叙礼。西门庆道:“如何长官这等费心?”夏提刑道:“今年寒家做了些菊花酒,闲中屈执事一叙,再不敢请他客。”于是见毕礼数,宽去衣服,分宾主而坐。茶罢着棋,就席饮酒叙谈,两个小优儿在旁弹唱。正是得多少: 金尊进酒浮香蚁,象板催筝唱鹧鸪。 不说西门庆在夏提刑家饮酒,单表潘金莲见西门庆许多时不进他房里来,每日翡翠衾寒,芙蓉帐冷。那一日把角门儿开着,在房内银灯高点,靠定帏屏,弹弄琵琶。等到二三更,使春梅连瞧数次,不见动静。正是:银筝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取过琵琶,横在膝上,低低弹了个《二犯江儿水》唱道: 闷把帏屏来靠,和衣强睡倒。 猛听得房檐上铁马儿一片声响,只道西门庆敲的门环儿响,连忙使春梅去瞧。春梅回道:“娘,错了,是外边风起,落雪了。”妇人又弹唱道: 听风声嘹亮,雪洒窗寮,任冰花片片飘。 一回儿灯昏香尽,心里欲待去剔,见西门庆不来,又意儿懒的动弹了。唱道: 懒把宝灯挑,慵将香篆烧。捱过今宵,怕到明朝。细寻思,这烦恼何日是了?想起来,今夜里心儿内焦,误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来没下稍。 且说西门庆约一更时分,从夏提刑家吃了酒归来。一路天气阴晦,空中半雨半雪下来,落在衣服上都化了。不免打马来家,小厮打着灯笼,就不到后边,迳往李瓶儿房来。李瓶儿迎着,一面替他拂去身上雪霰,接了衣服。止穿绫敞衣,坐在床上,就问:“哥儿睡了不曾?”李瓶儿道:“小官儿顽了这回,方睡下了。”迎春拿茶来吃了。李瓶儿问,“今夜吃酒来的早?”西门庆道:“夏龙溪因我前日送了他那匹马,今日为我费心,治了一席酒请我,又叫了两个小优儿。和他坐了这一回,见天气下雪,来家早些。”李瓶儿道:“你吃酒,叫丫头筛酒来你吃。大雪里来家,只怕冷哩。”西门庆道:“还有那葡萄酒,你筛来我吃。今日他家吃的是造的菊花酒,我嫌他香淆气的,我没大好生吃。”于是迎春放下桌儿,就是几碟嗄饭、细巧果菜之类。李瓶儿拿杌儿在旁边坐下。桌下放着一架小火盆儿。 这里两个吃酒,潘金莲在那边屋里冷清清,独自一个儿坐在床上。怀抱着琵琶,桌上灯昏烛暗。待要睡了,又恐怕西门庆一时来;待要不睡,又是那盹困,又是寒冷。不免除去冠儿,乱挽乌云,把帐儿放下半边来,拥衾而坐,正是: 倦倚绣床愁懒睡,低垂锦帐绣衾空。早知薄幸轻抛弃,辜负奴家一片心。 又唱道: 懊恨薄情轻弃,离愁闲自恼。 又唤春梅过来:“你去外边再瞧瞧,你爹来了没有?快来回我话。”那春梅走去,良久回来,说道:“娘还认爹没来哩,爹来家不耐烦了,在六娘房里吃酒的不是?”这妇人不听罢了,听了如同心上戳上几把刀子一般,骂了几句负心贼,由不得扑簌簌眼中流下泪来。一迳把那琵琶儿放得高高的,口中又唱道: 心痒痛难搔,愁怀闷自焦。让了甜桃,去寻酸枣。奴将你这定盘星儿错认了。想起来,心儿里焦,误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来没下稍。 西门庆正吃酒,忽听见弹的琵琶声,便问:“是谁弹琵琶?”迎春答道:“是五娘在那边弹琵琶响。”李瓶儿道:“原来你五娘还没睡哩。绣春,你快去请你五娘来吃酒。你说俺娘请哩。”那绣春去了。李瓶儿忙吩咐迎春:“安下个坐儿,放个钟箸在面前。”良久,绣春走来说:“五娘摘了头,不来哩。”李瓶儿道:“迎春,你再去请五娘去。你说,娘和爹请五娘哩。”不多时,迎春来说:“五娘把角门儿关了,说吹了灯,睡下了。”西门庆道:“休要信那小淫妇儿,等我和你两个拉他去,务要把他拉了来。咱和他下盘棋耍子。”于是和李瓶儿同来打他角门。打了半日,春梅把角门子开了。西门庆拉着李瓶儿进入他房中,只见妇人坐在帐中,琵琶放在旁边。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怎的两三转请着你不去!”金莲坐在床上,纹丝儿不动,把脸儿沉着,半日说道:“那没时运的人儿,丢在这冷屋里,随我自生自活的,又来瞅采我怎的?没的空费了你这个心,留着别处使。”西门庆道:“怪奴才!八十岁妈妈没牙--有那些唇说的?李大姐那边请你和他下盘棋儿,只顾等你不去了。”李瓶儿道:“姐姐,可不怎的。我那屋里摆下棋子了,咱们闲着下一盘儿,赌杯酒吃。”金莲道:“李大姐,你们自去,我不去。你不知我心里不耐烦,我如今睡也,比不的你们心宽闲散。我这两日只有口游气儿,黄汤淡水谁尝着来?我成日睁着脸儿过日子哩!”西门庆道:“怪奴才,你好好儿的,怎的不好?你若心内不自在,早对我说,我好请太医来看你。”金莲道:“你不信,叫春梅拿过我的镜子来,等我瞧。这两日,瘦的相个人模样哩!”春梅把镜子真个递在妇人手里,灯下观看。正是: 羞对菱花拭粉妆,为郎憔瘦减容光。闭门不管闲风月,任你梅花自主张。 西门庆拿过镜子也照了照,说道:“我怎么不瘦?”金莲道:“拿什么比你!你每日碗酒块肉,吃的肥胖胖的,专一只奈何人。”被西门庆不由分说,一屁股挨着他坐在床上,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舒手被里,摸见他还没脱衣裳,两只手齐插在他腰里去,说道:“我的儿,是个瘦了些。”金莲道:“怪行货子,好冷手,冰的人慌!莫不我哄了你不成?我的苦恼,谁人知道,眼泪打肚里流罢了。”乱了一回,西门庆还把他强死强活拉到李瓶儿房内,下了一盘棋,吃了一回酒。临起身,李瓶儿见他这等脸酸,把西门庆撺掇过他这边歇了。正是得多少: 腰瘦故知闲事恼,泪痕只为别情浓。第三十九回 寄法名官哥穿道服 散生日敬济拜冤家 诗曰: 汉武清斋夜筑坛,自斟明水醮仙官。殿前玉女移香案,云际金人捧露盘。绛节几时还入梦?碧桃何处更骖鸾?茂陵烟雨埋弓剑,石马无声蔓草寒。 话说当日西门庆在潘金莲房中歇了一夜。那妇人恨不的钻入他腹中,在枕畔千般贴恋,万种牢笼,泪〔“温”换“”为“”〕鲛〔鱼肖〕,语言温顺,实指望买住汉子心。不料西门庆外边又刮剌上了王六儿,替他狮子街石桥东边,使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买了一所房屋居住。门面两间,到底四层,一层做客位,一层供养佛像祖先,一层做住房,一层做厨房。自从搬过来,那街坊邻舍知他是西门庆伙计,不敢怠慢,都送茶盒与他,又出人情庆贺。那中等人家称他做韩大哥、韩大嫂。以下者赶着以叔婶称之。西门庆但来他家,韩道国就在铺子里上宿,教老婆陪他自在顽耍。朝来暮往,街坊人家也都知道这件事,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谁敢惹他!见一月之间,西门庆也来行走三四次,与王六儿打的一似火炭般热。 看看腊月时分,西门庆在家乱着送东京并府县、军卫、本卫衙门中节礼。有玉皇庙吴道官使徒弟送了四盒礼物,并天地疏、新春符、谢灶诰。西门庆正在上房吃饭,玳安儿拿进帖来,上写着:“王皇庙小道吴宗哲顿首拜。”西门庆看了说道:“出家人,又教他费心。”吩咐玳安,叫书童儿封一两银子拿回帖与他。月娘在旁,因话题起道:“一个出家人,你要便年头节尾受他的礼物,到把前日你为李大姐生孩儿许的愿醮,就叫他打了罢。”西门庆道:“早是你题起来,我许下一百二十分醮,我就忘死了。”月娘道:“原来你是个大诌答子货!谁家愿心是忘记的?你便有口无心许下,神明都记着。嗔道孩儿成日恁啾啾唧唧的,想就是这愿心未还压的他。”西门庆道:“既恁说,正月里就把这醮愿,在吴道官庙里还了罢。”月娘道:“昨日李大姐说,这孩子有些病痛儿的,要问那里讨个外名。”西门庆道:“又往那里讨外名?就寄名在吴道官庙里就是了。”因问玳安:“他庙里有谁在这里?”玳安道:“是他第二个徒弟应春跟礼来的。”西门庆一面走出外边来,那应春连忙磕头说道:“家师父多拜上老爹,没什么孝顺,使小徒弟来送这天地疏并些微礼儿,与老爹赏人。”西门庆止还了半礼,说道:“多谢你师父厚礼。”一面让他坐。应春道:“小道怎么敢坐!”西门庆道:“你坐了,我有话和你说。”那道士头戴小帽,身穿青布直裰,谦逊数次,方才把椅儿挪到旁边坐下,问道:“老爹有甚钧语吩咐?”西门庆道:“正月里,我有些醮愿,要烦你师父替我还还儿,就要送小儿寄名,不知你师父闲不闲?”徒弟连忙立起身来说道:“老爹吩咐,随问有甚经事,不敢应承。请问老爹,订在正月几时?”西门庆道:“就订在初九,爷旦日罢。”徒弟道:“此日正是天诞。又《玉匣记》上我请律爷交庆,五福骈臻,修斋建醮甚好。请问老爹多少醮款?”西门庆道:“今岁七月,为生小儿许了一百二十分清醮。”徒弟又问:“那日延请多少道众?”西门庆道:“请十六众罢。”说毕,左右放桌儿待茶。先封十五两经钱,另外又是一两酬答他的节礼,又说:“道众的衬施,你师父不消备办,我这里连阡张香烛一事带去。”喜欢的道士屁滚尿流,临出门谢了又谢,磕了头儿又磕。 到正月初八日,先使玳安儿送了一石白米、一担阡张、十斤官烛、五斤沉檀马牙香、十六匹生眼布做衬施,又送了一对京段、两坛南酒、四只鲜鹅、四只鲜鸡、一对豚蹄、一脚羊肉、十两银子,与官哥儿寄名之礼。西门庆预先发帖儿,请下吴大舅、花大舅、应伯爵、谢希大四位相陪。陈敬济骑头口,先到庙中替西门庆瞻拜。到初九日,西门庆也没往衙门中去,绝早冠带,骑大白马,仆从跟随,前呼后拥,竟出东门往玉皇庙来。远远望见结彩宝幡,过街榜棚。须臾至山门前下马,睁眼观看,果然好座庙宇。但见: 青松郁郁,翠柏森森。金钉朱户,玉桥低影轩官;碧瓦雕檐,绣〔巾莫〕高悬宝槛。七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天神帅将。三天门外,离娄与师旷狰狞,左右阶前,自虎与青龙猛勇。八宝殿前,侍立是长生玉女,九龙床上,坐着个不坏金身。金钟撞处,三千世界尽皈依;玉磬鸣时,万象森罗皆拱极。朝天阁上,天风吹下步虚声;演法坛中,夜月常闻仙佩响。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 西门庆由正门而入,见头一座流星门上,七尺高朱红牌架,列着两行门对,大书: 黄道天开,祥启九天之阊阖,迓金舆翠盖以延恩;玄坛日丽,光临万圣之幡幢,诵宝笈瑶章而阐化。 到了宝殿上,悬着二十四字斋题,大书着:“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恩,九转玉枢,酬盟寄名,吉祥普满斋坛。”两边一联: 先天立极,仰大道之巍巍,庸申至悃;昊帝尊居,鉴清修之翼翼,上报洪恩。 西门庆进入坛中香案前,旁边一小童捧盆中盥手毕,铺排跪请上香。西门庆行礼叩坛毕,只见吴道官头戴玉环九阳雷巾,身披天青二十八宿大袖鹤氅,腰系丝带,忙下经筵来,与西门庆稽首道:“小道蒙老爹错爱,迭受重礼,使小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就是哥儿寄名,小道礼当叩祝,增延寿命,何以有叨老爹厚赏,诚有愧赧。经衬又且过厚,令小道愈不安。”西门庆道:“厚劳费心辛苦,无物可酬,薄礼表情而已。”叙礼毕,两边道众齐来稽首。一面请去外方丈,三间厂厅名曰松鹤轩,那里待茶。西门庆刚坐下,就令棋童儿:“拿马接你应二爹去。只怕他没马,如何这咱还没来?”玳安道:“有姐夫骑的驴子还在这里。”西门庆道:“也罢,快骑接去。”棋童应诺去了。吴道官诵毕经,下来递茶,陪西门庆坐,叙话:“老爹敬神一点诚心,小道都从四更就起来,到坛讽诵诸品仙经,今日三朝九转玉枢法事,都是整做。又将官哥儿的生日八字,另具一文书,奏名于三宝面前,起名叫做吴应元。永保富贵遐昌。小道这里,又添了二十四分答谢天地,十二分庆赞上帝,二十四分荐亡,共列一百八十分醮款。”西门庆道:“多有费心.”不一时,打动法鼓,请西门庆到坛看文书。西门庆从新换了大红五彩狮补吉服,腰系蒙金犀角带,到坛,有绛衣表白在旁,先宣念斋意: 大宋国山东清河县县牌坊居住,奉道祈恩,酬醮保安,信官西门庆,本命丙寅年七月廿八日子时建生,同妻吴氏,本命戊辰年八月十五日子时建生。 表白道:“还有宝眷,小道未曾添上。”西门庆道:“你只添上个李氏,辛未年正月十五日卯时建生,同男官哥儿,丙申年七月廿三日申时建生罢。”表白文宣过一遍,接念道: 领家眷等,即日投诚,拜干洪造。伏念庆一介微生,三才未品。出入起居,每感龙天之护佑;迭迁寒暑,常蒙神圣以匡扶。职列武班,叨承禁卫,沐恩光之宠渥,享符禄之丰盈。是以修设清醮,共二十四分位,答报天地之洪恩,酬祝皇王之巨泽。又修清醮十二分位,兹逢天诞,庆赞帝真。介五福以遐昌,迓诸天而下迈。庆又于去岁七月二十三日,因为侧室李氏生男官哥儿,要祈坐蓐无虞,临盆有庆。又愿将男官哥儿寄于三宝殿下,赐名吴应元,告许清醮一百二十分位,续箕裘之〔“胤”换“丿”为“彳”〕嗣,保寿命之延长。附荐西门氏门中三代宗亲等魂:祖西门京良,祖妣李氏;先考西门达,妣夏氏;故室人陈氏,及前亡后化,升坠罔知。是以修设清醮十二分位,恩资道力,均证生方。共列仙醮一百八十分位,仰干化单,俯赐勾销。谨以宣和三年正月初九日天诞良辰,特就大慈玉皇殿,仗延官道,修建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盟,庆神保安,寄名转经,吉祥普满大斋一昼夜。延三境之司尊,迓万天之帝驾。一门长叨均安,四序公和迪吉。统资道力,介福方来。谨意。 宣毕斋意,铺设下许多文书符命、表白,一一请看,共有一百八九十道,甚是齐整详细。又是官哥儿三宝荫下寄名许多文书、符索、牒札,不暇细览。西门庆见吴道官十分费心,于是向案前炷了香,画了文书,叫左右捧一匹尺头,与吴道官画字。吴道官固辞再三,方令小童收了。然后一个道士向殿角头咕碌碌擂动法鼓,有若春雷相似。合堂道众,一派音乐响起。吴道官身披大红五彩法氅,脚穿朱履,手执牙笏,关发文书,登坛召将。两边鸣起钟来。铺排引西门庆进坛里,向三宝案左右两边上香。西门庆睁眼观看,果然铺设斋坛齐整。但见: 位按五方,坛分八级。上供三请四御,旁分八极九霄,中列山川岳渎,下设幽府冥官。香腾瑞霭,千枝画烛流光;花簇锦筵,百盏银灯散彩。天地亭,高张羽盖;玉帝堂,密布幢幡。金钟撞处,高功蹑步奏虚皇;玉佩鸣时,都讲登坛朝玉帝。绛绡衣,星辰灿烂;美蒙冠,金碧交加。监坛神将狰狞,直日功曹猛勇。青龙隐隐来黄道,白鹤翩翩下紫宸。 西门庆刚绕坛拈香下来,被左右就请到松鹤轩阁儿里,地铺锦毯,炉焚兽炭,那里坐去了。不一时,应伯爵、谢希大来到。唱毕喏,每人封了一星折茶银子,说道:“实告要送些茶儿来,路远。这些微意,权为一茶之需。”西门庆也不接,说道:“奈烦!自恁请你来陪我坐坐,又干这营生做什么?吴亲家这里点茶,我一总都有了。”应伯爵连忙又唱喏,说:“哥,真个?俺每还收了罢。”因望着谢希大说道:“都是你干这营生!我说哥不受,拿出来,倒惹他讪两句好的。”良久,吴大舅、花子由都到了。每人两盒细茶食来点茶,西门庆都令吴道官收了。吃毕茶,一同摆斋,咸食斋馔,点心汤饭,甚是丰洁。西门庆同吃了早斋。原来吴道官叫了个说书的,说西汉评话《鸿门会》。吴道官发了文书,走来陪坐,问:“哥儿今日来不来?”西门庆道,“正是,小顽还小哩,房下恐怕路远唬着他,来不的。到午间,拿他穿的衣服来,三宝面前,摄受过就是一般。”吴道官道:“小道也是这般计较,最好。”西门庆道:“别的倒也罢了,他只是有些小胆儿。家里三四个丫鬟连养娘轮流看视,只是害怕。猫狗都不敢到他跟前。”吴大舅道:“孩儿们好容易养活大--”正说着,只见玳安进来说:“里边桂姨、银姨使了李铭、吴惠送茶来了。”西门庆道:“叫他进来。”李铭、吴惠两个拿着两个盒子跪下,揭开都是顶皮饼、松花饼、白糖万寿糕、玫瑰搽穣卷儿。西门庆俱令吴道官收了,因问李铭:“你每怎得知道?”李铭道:“小的早晨路见陈姑夫骑头口,问来,才知道爹今日在此做好事。归家告诉桂姐、三妈说,旋约了吴银姐,才来了。多上复爹,本当亲来,不好来得,这粗茶儿与爹赏人罢了。”西门庆吩咐:“你两个等着吃斋。”吴道官一面让他二人下去,自有坐处,连手下人都饱食一顿。 话休饶舌。到了午朝,拜表毕,吴道官预备了一张大插桌,又是一坛金华酒,又是哥儿的一顶青缎子绡金道髻,一件玄色〔糸宁〕丝道衣,一件绿云缎小衬衣,一双白绫小袜,一双青潞绸衲脸小履鞋,一根黄绒线绦,一道三宝位下的黄线索,一道子孙娘娘面前紫线索,一付银项圈条脱,刻着“金玉满堂,长命富贵”,一道朱书辟非黄绫符,上书着“太乙司命,桃延合康”八字,就扎在黄线索上,都用方盘盛着,又是四盘羹果,摆在桌上。差小童经袱内包着宛红纸经疏,将三朝做过法事,一一开载节次,请西门庆过了目,方才装入盒担内。共约八抬,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甚是欢喜,快使棋童儿家去,叫赏道童两方手帕、一两银子。 且说那日是潘金莲生日,有吴大妗子、潘姥姥、杨姑娘、郁大姐,都在月娘上房坐的。见庙里送了斋来,又是许多羹果插卓礼物,摆了四张桌子,还摆不下,都乱出来观看。金莲便道:“李大姐,你还不快出来看哩!你家儿子师父庙里送礼来了,又有他的小道冠髻,道衣儿。噫,你看,又是小履鞋儿!”孟玉楼走向前,拿起来手中看,说道:“大姐姐,你看道士家也恁精细,这小履鞋,白绫底儿,都是倒扣针儿方胜儿,锁的这云儿又且是好。我说他敢有老婆!不然,怎的扣捺的恁好针脚儿?”吴月娘道:“没的说。他出家人,那里有老婆!想必是雇人做的。”潘金莲接过来说:“道士有老婆,相王师父和大师父会挑的好汗巾儿,莫不是也有汉子?”王姑子道:“道士家,掩上个帽子,那里不去了!似俺这僧家,行动就认出来。”金莲说道:“我听得说,你住的观音寺背后就是玄明观。常言道:男僧寺对着女僧寺,没事也有事。”月娘道:“这六姐,好恁罗说白道的!”金莲道:“这个是他师父与他娘娘寄名的紫线锁。又是这个银脖项符牌儿,上面银打的八个字,带着且是好看。背面坠着他名字,吴什么元?”棋童道:“此是他师父起的法名吴应元。”金莲道:“这是个‘应’字。”叫道:“大姐姐,道士无礼,怎的把孩子改了他的姓?”月娘道:“你看不知礼!”因使李瓶儿:“你去抱了你儿子来,穿上这道衣,俺每瞧瞧好不好?”李瓶儿道:“他才睡下,又抱他出来?”金莲道:“不妨事,你揉醒他。”那李瓶儿真个去了。 这潘金莲识字,取过红纸袋儿,扯出送来的经疏,看见上面西门庆底下同室人吴氏,旁边只有李氏,再没别人,心中就有几分不忿,拿与众人瞧:“你说贼三等儿九格的强人!你说他偏心不偏心?这上头只写着生孩子的,把俺每都是不在数的,都打到赘字号里去了。”孟玉楼问道:“可有大姐姐没有?”金莲道:“没有大姐姐倒好笑。”月娘道:“也罢了,有了一个,也就是一般。莫不你家有一队伍人,也都写上,惹的道士不笑话么?”金莲道:“俺每都是刘湛儿鬼儿么?比那个不出材的,那个不是十个月养的哩!”正说着,李瓶儿从前边抱了官哥儿来。孟玉楼道:“拿过衣服来,等我替哥哥穿。”李瓶儿抱着,孟玉楼替他戴上道髻儿,套上项牌和两道索,唬的那孩子只把眼儿闭着,半日不敢出气儿。玉楼把道衣替他穿上。吴月娘吩咐李瓶儿:“你把这经疏,拿个阡张头儿,亲往后边佛堂中,自家烧了罢。”那李瓶儿去了。玉楼抱弄孩子说道:“穿着这衣服,就是个小道士儿。”金莲接过来说道:“什么小道士儿,倒好相个小太乙儿!”被月娘正色说了两句道:“六姐,你这个什么话,孩儿们面上,快休恁的。”那金莲讪讪的不言了。一回,那孩子穿着衣服害怕,就哭起来。李瓶儿走来,连忙接过来,替他脱衣裳时,就拉了一抱裙奶屎。孟玉楼笑道:“好个吴应元,原来拉屎也有一托盘。”月娘连忙叫小玉拿草纸替他抹。不一时,那孩子就磕伏在李瓶儿怀里睡着了。李瓶儿道:“小大哥原来困了,妈妈送你到前边睡去罢。”吴月娘一面把桌面都散了,请大妗子、杨娘、潘姥姥众人出来吃斋。 看看晚来。原来初八日西门庆因打醮,不用荤酒。潘金莲晚夕就没曾上的寿,直等到今晚来家与他递酒,来到大门站立。不想等到日落时分,只陈敬济和玳安自骑头口来家。潘金莲问:“你爹来了?”敬济道:“爹怕来不成了,我来时,醮事还未了,才拜忏,怕不弄到起更!道士有个轻饶素放的,还要谢将吃酒。”金莲听了,一声儿没言语,使性子回到上房里,对月娘说:“贾瞎子传操--干起了个五更!隔墙掠肝肠--死心塌地,兜肚断了带子--没得绊了!刚才在门首站了一回,见陈姐夫骑头口来了,说爹不来了,醮事还没了,先打发他来家。”月娘道:“他不来罢,咱每自在,晚夕听大师父、王师父说因果、唱佛曲儿。”正说着,只见陈敬济掀帘进来,已带半酣儿,说:“我来与五娘磕头。”问大姐:“有钟儿,寻个儿筛酒,与五娘递一钟儿。”大姐道:“那里寻钟儿去?只恁与五娘磕个头儿。到住回,等我递罢。你看他醉的腔儿,恰好今日打醮,只好了你,吃的恁憨憨的来家。”月娘便问道:“你爹真个不来了?玳安那奴才没来?”陈敬济道:“爹见醮事还没了,恐怕家里没人,先打发我来了,留下玳安在那里答应哩。吴道士再三不肯放我,强死强活拉着吃了两三大钟酒,才来了。”月娘问:“今日有那几个在那里?”敬济道:“今日有大舅和门外花大舅、应三叔、谢三叔,又有李铭、吴惠两个小优儿。不知缠到多咱晚。只吴大舅来了。门外花大舅叫爹留住了,也是过夜的数。”金莲没见李瓶儿在跟前,便道:“陈姐夫,你也叫起花大舅来?是那门儿亲,死了的知道罢了。你叫他李大舅才是。”敬济道:“五娘,你老人家乡里姐姐嫁郑恩--睁着个眼儿,闭着个眼儿罢了。”大姐道:“贼囚根子,快磕了头,趁早与我外头挺去!又口里恁汗邪胡说了!”敬济于是请金莲转上,踉踉跄跄磕了四个头,往前边去了。 不一时,掌上灯烛,放桌儿,摆上菜儿,请潘姥姥、杨姑娘、大妗子与众人来。金莲递了酒,打发坐下,吃了面。吃到酒阑,收了家活,抬了桌出去。月娘吩咐小玉把仪门关了,炕上放下小桌儿,众人围定两个姑子,正在中间焚下香,秉着一对蜡烛,听着他说因果。先是大师父讲说,讲说的乃是西天第三十二祖下界降生东土,传佛心印的佛法因果,直从张员外家豪大富说起,漫漫一程一节,直说到员外感悟佛法难闻,弃了家园富贵,竟到黄梅寺修行去。说了一回,王姑子又接念偈言。 念了一回,吴月娘道:“师父饿了,且把经请过,吃些什么。”一面令小玉安排了四碟儿素菜咸食,又四碟薄脆、蒸酥糕饼,请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陪二位师父吃。大妗子说:“俺每都刚吃的饱了,教杨姑娘陪个儿罢,他老人家又吃着个斋。”月娘连忙用小描金碟儿,每样拣了点心,放在碟儿里,先递与两位师父,然后递与杨姑娘,说道:“你老人家陪二位请些儿。”婆子道:“我的佛爷,老身吃的勾了。”又道:“这碟儿里是烧骨朵,姐姐你拿过去,只怕错拣到口里。”把众人笑的了不得。月娘道:“奶奶,这个是庙上送来托荤咸食。你老人家只顾用,不妨事。”杨姑娘道:“既是素的,等老身吃。老身干净眼花了,只当做荤的来。”正吃着,只见来兴儿媳妇子惠香走来。月娘道:“贼臭肉,你也来做什么?”惠香道:“我也来听唱曲儿。”月娘道:“仪门关着,你打那里进来了?”玉箫道:“他厨房封火来。”月娘道:“嗔道恁鼻儿乌嘴儿黑的,成精鼓捣,来听什么经!” 当下众丫鬟妇女围定两个姑子,吃了茶食,收过家活去,搽抹经桌干净。月娘从新剔起灯烛来,炷了香。两个姑子打动击子儿,又高念起来。从张员外在黄梅山寺中修行,白日长跪听经,夜夜参禅打坐。四祖禅师见他不凡,收留做了徒弟,与了他三桩宝贝,教他往浊河边投胎夺舍,直说到千金小姐在浊河边洗濯衣裳,见一僧人借房儿住,不合答了他一声,那老人就跳下河去了。潘金莲熬的磕困上来,就往房里睡去了。少顷,李瓶儿房中绣春来叫,说官哥儿醒了,也去了。只剩下李娇儿、孟玉楼、潘姥姥、孙雪娥、杨姑娘、大妗子守着。又听到河中漂过一个大鳞桃来,小姐不合吃了,归家有孕,怀胎十月。王姑子又接唱了一个《耍孩儿》。唱完,大师父又念了四偈言: 五祖一佛性,投胎在腹中,权住十个月,转凡度众生。 念到此处,月娘见大姐也睡去了,大妗子〔歪〕在月娘里间床上睡着了,杨姑娘也打起欠呵来,桌上蜡烛也点尽了两根,问小玉:“这天有多少晚了?”小玉道:“已是四更天气,鸡叫了。”月娘方令两位师父收拾经卷。杨姑娘便往玉楼房里去了。郁大姐在后边雪娥房里宿歇。月娘打发大师父和李娇儿一处睡去了。王姑子和月娘在炕上睡。两个还等着小玉顿了一瓶子茶,吃了才睡。大妗子在里间床上和玉箫睡。月娘因问王姑子:“后来这五祖长大了,怎生成正果?”王姑子复从爹娘怎的把千金小姐赶出,小姐怎的逃生,来到仙人庄;又怎的降生五祖,落后五祖养活到六岁;又怎的一直走到浊河边,取了三桩宝贝,迳往黄梅寺听四祖说法;又怎的遂成正果,后来还度脱母亲生天;直说完了才罢。月娘听了,越发好信佛法了。有诗为证: 听法闻经怕无常,红莲舌上放毫光。何人留下禅空话?留取尼僧化饭粮!第四十回 抱孩童瓶儿希宠 妆丫鬟金莲市爱 词曰: 种就蓝田玉一株,看来的的可人娱。多方珍重好支持,掌中珠。〔差〕〔亚〕漫惊新态变,妖娆偏与旧时殊。相逢一见笑成痴,少人知。 话说当夜月娘和王姑子一炕睡。王姑子因问月娘:“你老人家怎的就没见点喜事儿?”月娘道:“又说喜事哩!前日八月里,因买了对过乔大户房子,平白俺每都过去看。上他那楼梯,一脚蹑滑了,把个六七个月身扭吊了。至今再谁见什么喜儿来!”王姑子道:“我的奶奶,有七个月也成形了!”月娘道:“半夜里吊下杩子里,我和丫头点灯拨着瞧,倒是个小厮儿。”王姑子道:“我的奶奶,可惜了!怎么来扭着了?还是胎气坐的不牢。你老人家养出个儿来,强如别人。你看前边六娘,进门多少时儿,倒生了个儿子,何等的好!”月娘道:坏L各人的儿女,随天罢了。”王姑子道:“也不打紧,俺每同行一个薛师父,一纸好符水药。前年陈郎中娘子,也是中年无子,常时小产了几胎,白不存,也是吃了薛师父符药,如今生了好不好一个满抱的小厮儿!一家儿欢喜的要不得。只是用着一件物件儿难寻。”月娘问道:“什么物件儿?”王姑子道:“用着头生孩子的衣胞,拿酒洗了,烧成灰儿,伴着符药,拣壬子日,人不知,鬼不觉,空心用黄酒吃了。算定日子儿不错,至一个月就坐胎气,好不准!”月娘道:“这师父是男僧女僧?在那里住?”王姑子道:“他也是俺女僧,也有五十多岁。原在地藏庵儿住来,如今搬在南首法华庵儿做首座,好不有道行!他好少经典儿!又会讲说《金刚科仪》各样因果宝卷,成月说不了。专在大人家行走,要便接了去,十朝半月不放出来。”月娘道:“你到明日请他来走走,”王姑子道:“我知道。等我替你老人家讨了这符药来着。止是这一件儿难寻,这里没寻处。恁般如此,你不如把前头这孩子的房儿,借情跑出来使了罢。”月娘道:“缘何损别人安自己。我与你银子,你替我慢慢另寻便了。”王姑子道:“这个到只是问老娘寻,他才有。我替你整治这符水,你老人家吃了管情就有。难得你明日另养出来,随他多少,十个明星当不的月!”月娘吩咐:壮A却休对人说。”王姑子道:“好奶奶,傻了我?肯对人说!”说了一回,方睡了。一宿晚景题过。 到次日,西门庆打庙里来家,月娘才起来梳头。玉箫接了衣服,坐下。月娘因说:“昨日家里六姐等你来上寿,怎的就不来了?”西门庆悉把醮事未了,吴亲家晚夕费心,摆了许多桌席--“吴大舅先来了,留住我和花大哥、应二哥、谢希大。两个小优儿弹唱着,俺每吃了一夜酒。今早我便先进城来了,应二哥他三个还吃酒哩。”告诉了一回。玉箫递茶吃了。也没往衙门里去,走到前边书房里,〔歪〕着床上就睡着了。落后潘金莲、李瓶儿梳了头,抱着孩子出来,都到上房,陪着吃茶。月娘向李瓶儿道:“他爹来了这一日,在前头哩,我叫他吃茶食,他不吃。如今有了饭了。你把你家小道士替他穿上衣裳,抱到前头与他爹瞧瞧去。”潘金莲道:“我也去。等我替道士儿穿衣服。”于是戴上销金道髻儿,穿上道衣,带了顶牌符索,套上小鞋袜儿,金莲就要夺过去。月娘道:“叫他妈妈抱罢。你这蜜褐色桃绣裙子不耐污,撒上点子〔月赞〕到了不成。”于李瓶儿抱定官哥儿,潘金莲便跟着,来到前边西厢房内。书童见他二人掀帘,连忙就躲出来了。金莲见西门庆脸朝里睡,就指着孩子说:“老花子,你好睡!小道士儿自家来请你来了。大妈妈房里摆下饭,叫你吃去,你还不快起来,还推睡儿!”那西门庆吃了一夜酒的人,丢倒头,那顾天高地下,鼾睡如雷。 金莲与李瓶儿一边一个坐在床上,把孩子放在他面前,怎禁的鬼混,不一时把西门弄醒了。睁开眼看见官哥儿在面前,穿着道士衣服,喜欢的眉开眼笑。连忙接过来,抱到怀里,与他亲个嘴儿。金莲道:“好干净嘴头子,就来亲孩儿!小道士儿吴应元,你哕他一口,你说昨日在那里使牛耕地来,今日乏困的这样的,大白日困觉?昨日叫五妈只顾等着你。你恁大胆,不来与五妈磕头。”西门庆道:“昨日醮事散得晚。晚夕谢将,整吃了一夜。今日到这咱还一头酒,在这里睡回,还要往尚举人家吃酒去。”金莲道:“你不吃酒去罢了。”西门庆道:“他家从昨日送了帖儿来,不去惹人家不怪!”金莲道:“你去,晚夕早些儿来家,我等着你哩。”李瓶儿道:“他大妈妈摆下饭了,又做了些酸笋汤,请你吃饭去哩。”西门庆道:“我心里还不待吃,等我去喝些汤罢。”于是起来往后边去了。 这潘金莲见他去了,一屁股就坐在床上正中间,脚蹬着地炉子说道:“这原来是个套炕子。”伸手摸了摸褥子里,说道:“到且是烧的滚热的炕儿。”瞧了瞧旁边桌上,放着个烘砚瓦的铜丝火炉儿,随手取过来,叫:“李大姐,那边香几儿上牙盒里盛的甜香饼儿,你取些来与我。”一面揭开了,拿几个在火炕内,一面夹在裆里,拿裙子裹的沿沿的,且薰热身上。坐了一回,李瓶儿说道:“咱进去罢,只怕他爹吃了饭出来。”金莲道:“他出来不是?怕他么!”于是二人抱着官哥,进入后边来。良久,西门庆吃了饭,吩咐排军备马,午后往尚举人家吃酒去了。潘姥姥先去了。 且说晚夕王姑子要家去。月娘悄悄与了他一两银子,叫他休对大师姑说,好歹请薛姑子带了符药来。王姑子接了银子,和月娘说:“我这一去,只过十六日才来。就替你寻了那件东西儿来。”月娘道:“也罢,你只替我干的停当,我还谢你。”于是作辞去了。看官听说:但凡大人家,似这等尼僧牙婆,决不可抬举。在深宫大院,相伴着妇女,俱以谈经说典为由,背地里送暖偷寒,什么事儿不干出来?有诗为证: 最有缁流不可言,深宫大院哄婵娟。此辈若皆成佛道,西方依旧黑漫漫。 却说金莲晚夕走到镜台前,把〔髟狄〕髻摘了,打了个盘头楂髻,把脸搽的雪白,抹的嘴唇儿鲜红,戴着两个金灯笼坠子,贴着三个面花儿,带着紫销金箍儿,寻了一套红织金祆儿,下着翠蓝缎子裙:要妆丫头,哄月娘众人耍子。叫将李瓶儿来与他瞧。把李瓶儿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姐姐,你妆扮起来,活象个丫头。我那屋里有红布手巾,替你盖着头。等我往后边去,对他们只说他爹又寻了个丫头,唬他们唬,管定就信了。”春梅打着灯笼在头里走,走到仪门首,撞见陈敬济,笑道:“我道是谁来,这个就是五娘干的营生!”李瓶儿叫道:“姐夫,你过来,等我和你说了,着你先进去见他们,只如此这般。”敬济道:“我有法儿哄他。”于是先走到上房里。众人都在炕上坐着吃茶,敬济道:“娘,你看爹平白里叫薛嫂儿使了十六两银子,买了人家一个二十五岁,会弹唱的姐儿,刚才拿轿子送将来了。”月娘道:“真个?薛嫂儿怎不先来对我说?”敬济道:“他怕你老人家骂他,送轿子到大门首,就去了。丫头便叫他们领进来了。”大妗子还不言语,杨姑娘道:“官人有这几房姐姐勾了,又要他来做什么?”月娘道:“好奶奶,你禁的!有钱就买一百个有什么多?俺们都是老婆当军--充数儿罢了!”玉箫道:“等我瞧瞧去。”只见月亮地里,原是春梅打灯笼,落后叫了来安儿打着,和李瓶儿后边跟着,搭着盖头,穿着红衣服进来。慌的孟玉楼、李娇儿都出来看。良久,进入房里。玉箫挨在月娘边说道:“这个是主子,还不磕头哩!”一面揭了盖头。那潘金莲插烛也似磕下头去,忍不住扑〔石乞〕的笑了。玉楼道:“好丫头,不与你主子磕头,且笑!”月娘笑了,说道:“这六姐成精死了罢!把俺每哄的信了。”玉楼道:“我不信。”杨姑娘道:“姐姐,你怎的见出来不信?”玉楼道:“俺六姐平昔磕头,也学的那等磕了头起来,倒退两步才拜。”杨姑娘道:“还是姐姐看的出来,要着老身就信了。”李儿道:“我也就信了。刚才不是揭盖头,他自家笑,还认不出来。”正说着,只见琴童儿抱进毡包来,说:“爹来家了。”孟玉楼道:“你且藏在明间里。等他进来,等我哄他哄。” 不一时,西门庆来到,杨姑娘、大妗子出去了,进入房内椅子上坐下。月娘在旁不言语。玉楼道:“今日薛嫂儿轿子送人家一个二十岁丫头来,说是你叫他送来要他的,你恁大年纪,前程也在身上,还干这勾当?”西门庆笑道:“我那里叫他买丫头来?信那老淫妇哄你哩!”玉楼道:“你问大姐姐不是?丫头也领在这里,我不哄你。你不信,我叫出来你瞧。”于是叫玉箫:“你拉进那新丫头来,见你爹。”那玉箫掩着嘴儿笑,又不敢去拉,前边走了走儿,又回来了,说道:“他不肯来。”玉楼道:“等我去拉,恁大胆的奴才,头儿没动,就扭主子,也是个不听指教的!”一面走到明间内。只听说道:“怪行货子,我不好骂的!人不进去,只顾拉人,拉的手脚儿不着。”玉楼笑道:“好奴才,谁家使的你恁没规矩,不进来见你主子磕头。”一面拉进来。西门庆灯影下睁眼观看,却是潘金莲打着髻装丫头,笑的眼没缝儿。那金莲就坐在旁边椅子上。玉楼道:“好大胆丫头!新来乍到,就恁少条失教的,大剌剌对着主子坐着!”月娘笑道,“你趁着你主子来家,与他磕个头儿罢。”那金莲也不动,走到月娘里间屋里,一顿把簪子拔了,戴上〔髟狄〕髻出来。月娘道:“好淫妇,讨了谁上头话,就戴上〔髟狄〕髻了!”众人又笑了一回。月娘告诉西门庆说:“今日乔亲家那里,使乔通送了六个帖儿来,请俺们十二日吃看灯酒。咱到明日,不先送些礼儿去?”西门庆道:“明早叫来兴儿,买四盘肴品、一坛南酒送去就是了。到明日,咱家发柬,十四日也请他娘子,并周守备娘子、荆都监娘子、夏大人娘子、张亲家母。大妗子也不必家去了。教贲四叫将花儿匠来,做几架烟火。王皇亲家一起扮戏的小厮,叫他来扮《西厢记》。往院中再把吴银儿、李桂姐接了来。你们在家看灯吃酒,我和应二哥、谢子纯往狮子街楼上吃酒去。”说毕,不一时放下桌儿,安排酒上来。 潘金莲递酒,众姊妹相陪吃了一回。西门庆因见金莲装扮丫头,灯下艳妆浓抹,不觉淫心漾漾,不住把眼色递与他。金莲就知其意,就到前面房里,去了冠儿,挽着杭州〔糸赞〕,重匀粉面,复点朱唇。早在房中预备下一桌齐整酒菜等候。不一时,西门庆果然来到,见妇人还挽起云髻来,心中甚喜,搂着他坐在椅子上,两个说笑。不一时,春梅收拾上酒菜来。妇人从新与他递酒。西门庆道:“小油嘴儿,头里已是递过罢了,又教你费心。”金莲笑道:“那个大伙里酒儿不算,这个是奴家业儿,与你递钟酒儿,年年累你破费,你休抱怨。”把西门庆笑的没眼缝儿,连忙接了他酒,搂在怀里膝盖上坐的。春梅斟酒,秋菊拿菜儿。金莲道:“我问你,十二日乔家请,俺每都去?只教大姐姐去?”西门庆道:“他即下帖儿都请,你每如何不去?到明日,叫奶子抱了哥儿也去走走,省得家里寻他娘哭。”金莲道:“大姐姐他们都有衣裳穿,我老道只有数的那几件子,没件好当眼的。你把南边新治来那衣裳,一家分散几件子,裁与俺们穿了罢!只顾放着,敢生小的儿也怎的?到明日咱家摆酒,请众官娘子,俺们也好见他,不惹人笑话。我长是说着,你把脸儿憨着。”西门庆笑道:“既是恁的,明日叫了赵裁来,与你们裁了罢,”金莲道:“及至明日叫裁缝做,只差两日儿,做着还迟了哩。”西门庆道:“对赵裁说,多带几个人来,替你们攒造两三件出来就勾了。剩下别的慢慢再做也不迟。”金莲道:“我早对你说过,好歹拣两套上色儿的与我,我难比他们都有,我身上你没与我做什么大衣裳。”西门庆笑道:“贼小油嘴儿,去处掐个尖儿。”两个说话饮酒,到一更时分方上床。两个如被底鸳鸯,帐中鸾凤,整狂了半夜。 到次日,西门庆衙门中回来,开了箱柜,拿出南边织造的罗缎尺头来。每人做件妆花通袖袍儿,一套遍地锦衣服,一套妆花衣服。惟月娘是两套大红通袖遍地锦袍儿,四套妆花衣服。在卷棚内,一面使琴童儿叫将赵裁来。赵裁见西门庆,连忙磕了头。桌上铺着毡条,取出剪尺来,先裁月娘的: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兽朝麒麟补子缎袍儿;一件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一套大红缎子遍地金通麒麟补子袄儿,翠蓝宽拖遍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妆花补子遍地锦罗祆儿,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其余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四个都裁了一件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儿,两套妆花罗缎衣服。孙雪娥只是两套,就没与他袍儿。须臾共裁剪三十件衣服。兑了五两银子,与赵裁做工钱。一面叫了十来个裁缝在家攒造,不在话下。正是: 金铃玉坠妆闺女,锦绮珠翘饰美娃。第四十一回 两孩儿联姻共笑嬉 二佳人愤深同气苦 词曰: 潇洒佳人,风流才子,天然吩咐成双。兰堂绮席,烛影耀荧煌。数幅红罗锦绣,宝妆篆、金鸭焚香。分明是,芙蕖浪里,一对鸳鸯。 话说西门庆在家中,裁缝攒造衣服,那消两日就完了。到十二日,乔家使人邀请。早晨,西门庆先送了礼去。那日,月娘并众姊妹、大妗子,六顶轿子一搭儿起身。留下孙雪娥看家。奶子如意儿抱着官哥,又令来兴媳妇蕙秀伏侍叠衣服,又是两顶小轿。 西门庆在家,看着贲四叫了花儿匠来扎缚烟火,在大厅、卷棚内挂灯,使小拿帖儿往王皇亲宅内定下戏子,俱不必细说。后晌时分,走到金莲房中。金莲不在家,春梅在旁伏侍茶饭,放桌儿吃酒。西门庆因对春梅说:“十四日请众官娘子,你们四个都打扮出去,与你娘跟着递酒,也是好处。”春梅听了,斜靠着桌儿说道:“你若叫,只叫他三个出去,我是不出去。”西门庆道:“你怎的不出去?”春梅道:“娘们都新做了衣裳,陪侍众官户娘子便好看。俺们一个一个只像烧了卷子一般,平白出去惹人家笑话。”西门庆道:“你们都有各人的衣服首饰、珠翠花朵。”春梅道:“头上将就戴着罢了,身上有数那两件旧片子,怎么好穿出去见人的!到没的羞剌剌的。”西门庆笑道:“我晓的你这小油嘴儿,见你娘们做了衣裳,却使性儿起来。不打紧,叫赵裁来,连大姐带你四个,每人都裁三件:一套缎子衣裳、一件遍地锦比甲。”春梅道:“我不比与他。我还问你要件白绫袄儿,搭衬着大红遍地锦比甲儿穿。”西门庆道:“你要不打紧,少不的也与你大姐裁一件。”春梅道:“大姑娘有一件罢了,我却没有,他也说不的。”西门庆于是拿钥匙开楼门,拣了五套缎子衣服、两套遍地锦比甲儿,一匹白绫裁了两件白绫对衿袄儿。惟大姐和春梅是大红遍地锦比甲儿,迎春、玉箫、兰香,都是蓝绿颜色;衣服都是大红缎子织金对衿袄,翠蓝边拖裙,共十七件。一面叫了赵裁来,都裁剪停当。又要一匹黄纱做裙腰,贴里一色都是杭州绢儿。春梅方才喜欢了,陪侍西门庆在屋里吃了一日酒,说笑顽耍不题。 且说吴月娘众妹妹到了乔大户家。原来乔大户娘子那日请了尚举人娘子,并左邻朱台官娘子、崔亲家母,并两个外甥侄女儿──段大姐及吴舜臣媳妇儿郑三姐。叫了两个妓女,席前弹唱。听见月娘众姊妹和吴大妗子到了,连忙出仪门首迎接,后厅叙礼。赶着月娘呼姑娘,李娇儿众人都排行叫二姑娘、三姑娘……,俱依吴大妗子那边称呼之礼。又与尚举人、朱台官娘子叙礼毕,段大姐、郑三姐向前拜见了。各依次坐下。丫环递过了茶,乔大户出来拜见,谢了礼。他娘子让进众人房中去宽衣服,就放桌儿摆茶,请众堂客坐下吃茶。奶子如意儿和蕙秀在房中看官哥儿,另自管待。须臾,吃了茶到厅,屏开孔雀,褥隐芙蓉,正面设四张桌席。让月娘坐了首位,其次就是尚举人娘子、吴大妗子、朱台官娘子、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乔大户娘子,关席坐位,旁边放一桌,是段大姐、郑三姐,共十一位。两个妓女在旁边唱。上了汤饭,厨役上来献了头一道水晶鹅,月娘赏了二钱银子;第二道是顿烂〔火夸〕蹄儿,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第三道献烧鸭,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乔大户娘子下来递酒,递了月娘过去,又递尚举人娘子。月娘就下来往后房换衣服、匀脸去了。 孟玉楼也跟下来,到了乔大户娘子卧房中,只见奶子如意儿看守着官哥儿,在炕上铺着小褥子儿躺着。他家新生的长姐,也在旁边卧着。两个你打我下儿,我打你下儿顽耍。把月娘、玉楼见了,喜欢的要不得,说道:“他两个倒好相两口儿。”只见吴大妗子进来,说道:“大妗子,你来瞧瞧,两个倒相小两口儿。”大妗子笑道:“正是。孩儿每在炕上,张手蹬脚儿的,你打我,我打你,小姻缘一对儿耍子。”乔大户娘子和众堂客都进房到。吴大妗子如此这般说。乔大户娘子道:“列位亲家听着,小家儿人家,怎敢攀的我这大姑娘府上?”月娘道:“亲家好说,我家嫂子是何人?郑三姐是何人?我与你爱亲做亲,就是我家小儿也玷辱不了你家小姐,如何却说此话?”玉楼推着李瓶儿说道:“李大姐,你怎的说?”那李瓶儿只是笑。吴妗子道:“乔亲家不依,我就恼了。”尚举人娘子和朱台官娘子皆说道:“难为吴亲家厚情,乔亲家你休谦辞了。”因问:“你家长姐去年十一月生的?”月娘道:“我家小儿六月廿三日生的,原大五个月,正是两口儿。”众人不由分说,把乔大户娘子和月娘、李瓶儿拉到前厅,两个就割了衫襟。两个妓女弹唱着。旋对乔大户说了,拿出果盒、三段红来递酒。月娘一面吩咐玳安、琴童快往家中对西门庆说。旋抬了两坛酒、三匹缎子、红绿板儿绒金丝花、四个螺甸大果盒。两家席前,挂红吃酒。一面堂中画烛高擎,花灯灿烂,麝香〔云爱〕〔云爱〕,喜笑匆匆。两个妓女,启朱唇,露皓齿,轻拨玉阮,斜抱琵琶唱着。 众堂客与吴月娘、乔大户娘子、李瓶儿三人都簪了花,挂了红,递了酒,各人都拜了。从新复安席坐人饮酒。厨子上了一道裹馅寿字雪花糕、喜重重满池娇并头莲汤。月娘坐在上席,满心欢喜,叫玳安过来,赏一匹大红与厨役。两个妓女每人都是一匹。俱磕头谢了。乔大户娘子不放起身,还在后堂留坐,摆了许多劝碟,细果攒盒。约吃到一更时分,月娘等方才拜辞回来,说道:“亲家,明日好歹下降寒舍那里坐坐。”乔大户娘子道:“亲家盛情,家老儿说来,只怕席间不好坐的,改日望亲家去罢。”月娘道:“好亲家,再没人。亲家只是见外。”因留了大妗子:“你今日不去,明日同乔亲家一搭儿里来罢。”大妗子道:“乔亲家,别的日子你不去罢,到十五日,你正亲家生日,你莫不也不去?”乔大户娘子道:“亲家十五日好日子,我怎敢不去!”月娘道:“亲家若不去,大妗子,我交付与你,只在你身上。”于是,生死把大妗子留下了,然后作辞上轿。 头里两个排军,打着两个大红灯笼;后边又是两个小,打着两个灯笼。吴月娘在头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一字在中间,如意儿和蕙秀随后。奶子轿子里用红绫小被把官哥儿裹得沿沿的,恐怕冷,脚下还蹬着铜火炉儿。两边小圜随。到了家门首下轿,西门庆正在上房吃酒,月娘等众人进来,道了万福,坐下。众丫鬟都来磕了头。月娘先把今日酒席上结亲之话,告诉了一遍。西门庆听了道:“今日酒席上有那几位堂客?”月娘道:“有尚举人娘子、朱序班娘子、崔亲家母、两个侄女。”西门庆说:“做亲也罢了,只是有些不搬陪。”月娘道:“倒是俺嫂子,见他家新养的长姐和咱孩子在床炕上睡着,都盖着那被窝儿,你打我一下儿,我打你一下儿,恰是小两口儿一般,才叫了俺们去,说将起来,酒席上就不因不由做了这门亲。我方才使小来对你说,抬送了花红果盒去。”西门庆道:“既做亲也罢了,只是有些不搬陪些。乔家虽有这个家事,他只是个县中大户白衣人。你我如今见居着这官,又在衙门中管着事,到明日会亲酒席间,他戴着小帽,与俺这官户怎生相处?甚不雅相。就是前日,荆南冈央及营里张亲家,再三赶着和我做亲,说他家小姐今才五个月儿,也和咱家孩子同岁。我嫌他没娘母子,是房里生的,所以没曾应承他。不想到与他家做了亲。”潘金莲在旁接过来道:“嫌人家是房里养的,谁家是房外养的?就是乔家这孩子,也是房里生的。正是险道神撞着寿星老儿──你也休说我长,我也休嫌你短。”西门庆听了此言,心中大怒,骂道:“贼淫妇,还不过去!人这里说话,也插嘴插舌的。有你什么说处!”金莲把脸羞的通红了,抽身走出来,说道:“谁说这里有我说处?可知我没说处哩!” 看官听说:今日潘金莲在酒席上,见月娘与乔大户家做了亲,李瓶儿都披红簪花递酒,心中甚是气不愤,来家又被西门庆骂了这两句,越发急了,走到月娘这边屋里哭去了。西门庆因问:“大妗子怎的不来?”月娘道:“乔亲家母明日见有众官娘子,说不得来。我留下他在那里,教明日同他一搭儿里来。”西门庆道:“我说只这席间坐次上不好相处,到明日怎么会?”说了回话,只见孟玉楼也走到这边屋里来,见金莲哭泣,说道:“你只顾恼怎的?随他说几句罢了。”金莲道:“早是你在旁边听着,我说他什么歹话来?他说别家是房里养的,我说乔家是房外养的?也是房里生的。那个纸包儿包着,瞒得过人?贼不逢好死的强人,就睁着眼骂起我来。骂的人那绝情绝义。怎的没我说处?改变了心,教他明日现报在我的眼里!多大的孩子,一个怀抱的尿泡种子,平白扳亲家,有钱没处施展的,争破卧单──没的盖,狗咬尿胞──空欢喜!如今做湿亲家还好,到明日休要做了干亲家才难。吹杀灯挤眼儿──后来的事看不见。做亲时人家好,过三年五载方了的才一个儿!”玉楼道:“如今人也贼了,不干这个营生。论起来也还早哩。才养的孩子,割什么衫襟?无过只是图往来扳陪着耍子儿罢了。”金莲道:“你便浪〔扉〕着图扳亲家耍子,平白教贼不合钮的强人骂我。”玉楼道:“谁教你说话不着个头项儿就说出来?他不骂你骂狗?”金莲道:“我不好说的,他不是房里,是大老婆?就是乔家孩子,是房里生的,还有乔老头子的些气儿。你家失迷家乡,还不知是谁家的种儿哩!”玉楼听了,一声儿没言语。坐了一回,金莲归房去了。 李瓶儿见西门庆出来了,从新花枝招〔风占〕与月娘磕头,说道:“今日孩子的事,累姐姐费心。”那月娘笑嘻嘻,也倒身还下礼去,说道:“你喜呀?”李瓶儿道:“与姐姐同喜。”磕毕头起来,与月娘、李娇儿坐着说话。只见孙雪娥、大姐来与月娘磕头,与李娇儿、李瓶儿道了万福。小玉拿茶来,正吃茶,只见李瓶儿房里丫鬟绣春来请,说:“哥儿屋里寻哩,爹使我请娘来了。”李瓶儿道:“奶子慌的三不知就抱的屋里去了。一搭儿去也罢了,只怕孩子没个灯儿。”月娘道:“头里进门,到是我叫他抱的房里去。恐怕晚了。”小玉道:“头里如意儿抱着他,来安儿打着灯笼送他来。”李瓶儿道:“这等也罢了。”于是,作辞月娘,回房中来。只见西门庆在屋里,官哥儿在奶子怀里睡着了。因说:“你如何不对我说就抱了他来?”如意儿道:“大娘见来安儿打着灯笼,就趁着灯儿来了。哥哥哭了一口,才拍着他睡着了。”西门庆道:“他寻了这一回,才睡了。”李瓶儿说毕,望着他笑嘻嘻说道:“今日与孩儿定了亲,累你,我替你磕个头儿。”于是,插烛也似磕下去。喜欢的西门庆满面堆笑,连忙拉起来,做一处坐的。一面令迎春摆下酒儿,两个吃酒。 且说潘金莲到房中使性子,没好气,明知道西门庆在李瓶儿这边,因秋菊开的门迟了,进门就打了两个耳刮子,高声骂道:“贼淫妇奴才!怎的叫了恁一日不开?你做什么来?我且不和你答话。”于是走到屋里坐下。春梅走来磕头递茶。妇人问他:“贼奴才他在屋里做什么来?”春梅道:“在院子里坐着来。我这等催他,还不理。”妇人道:“我知道他和我两个怄气。党太尉吃匾食,他也学人照样儿欺负我。”待要打他,又恐西门庆听见;不言语,心中又气。一面卸了浓妆,春梅与他搭了铺,上床就睡了。 到次日,西门庆衙门中去了。妇人把秋菊叫他顶着大块柱石,跪在院子里。跪的他梳了头,叫春梅扯了他裤子,拿大板子要打他。春梅道:“好干净的奴才,叫我扯裤子,到没的污浊了我的手!”走到前边,旋叫了画童儿扯去秋菊的衣。妇人打着他骂道:“贼奴才淫妇,你从几时就恁大来?别人兴你,我却不兴你。姐姐,你知我见的,将就脓着些儿罢了。平白撑着头儿,逞什么强?姐姐,你休要倚着,我到明日洗着两个眼儿看着你哩!”一面骂着又打,打了又骂,打的秋菊杀猪也似叫。李瓶儿那边才起来,正看着奶子打发官哥儿睡着了,又唬醒了。明明白白听见金莲这边打丫鬟,骂的言语儿有因,一声儿不言语,唬的只把官哥儿耳朵握着。一面使绣春:“去对你五娘说休打秋菊罢。哥儿才吃了些奶睡着了。”金莲听了,越发打的秋菊狠了,骂道:“贼奴才,你身上打着一万把刀子,这等叫饶。我是恁性儿,你越叫,我越打。莫不为你拉断了路行人?人家打丫头,也来看着你。好姐姐,对汉子说,把我别变了罢!”李瓶儿这边分明听见指骂的是他,把两只手气的冰冷,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早晨茶水也没吃,搂着官哥儿在炕上就睡着了。 等到西门庆衙门中回家,入房来看官哥儿,见李瓶儿哭的眼红红的,睡在炕上,问道:“你怎的这咱还不梳头?上房请你说话。你怎揉的眼恁红红的?”李瓶儿也不题金莲指骂之事,只说:“我心中不自在。”西门庆告说:“乔亲家那里,送你的生日礼来了。一匹尺头、两坛南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四样下饭。又是哥儿送节的两盘元宵、四盘蜜食、四盘细果、两挂珠子吊灯、两座羊皮屏风灯、两匹大红官缎、一顶青缎〔寨〕的金八吉祥帽儿、两双男鞋、六双女鞋。咱家倒还没往他那里去,他又早与咱孩儿送节来了。如今上房的请你计较去。他那里使了个孔嫂儿和乔通押了礼来。大妗子先来了,说明日乔亲家母不得来,直到后日才来。他家有一门子做皇亲的乔五太太听见和咱们做亲,好不喜欢!到十五日,也要来走走,咱少不得补个帖儿请去。”李瓶儿听了,方慢慢起来梳头,走了后边,拜了大妗子。孔嫂儿正在月娘房里待茶,礼物摆在明间内,都看了。一面打发回盒起身,与了孔嫂儿、乔通每人两方手帕、五钱银子,写了回帖去了。正是:但将钟鼓悦和爱,好把犬羊为国羞。有诗为证: 西门独富太骄矜,襁褓孩儿结做亲。不独资财如粪上,也应嗟叹后来人。第四十二回 逞豪华门前放烟火 赏元宵楼上醉花灯 诗曰: 星月当空万烛烧,人间天上两元宵。乐和春奏声偏好,人蹈衣归马亦娇。易老韶光休浪度,最公白发不相饶。千金博得斯须刻,吩咐谯更仔细敲。 话说西门庆打发乔家去了,走来上房,和月娘、大妗子、李瓶儿商议。月娘道:“他家既先来与咱孩子送节,咱少不得也买礼过去,与他家长姐送节。就权为插定一般,庶不差了礼数。”大妗子道:“咱这里,少不的立上个媒人,往来方便些。”月娘道:“他家是孔嫂儿,咱家安上谁好?”西门庆道:“一客不烦二主,就安上老冯罢。”于是,连忙写了请帖八个,就叫了老冯来,同玳安拿请帖盒儿,十五日请乔老亲家母、乔五太太并尚举人娘子、朱序班娘子、崔亲家母、段大姐、郑三姐来赴席,与李瓶儿做生日,并吃看灯酒。一面吩咐来兴儿,拿银子早定下蒸酥点心并羹果食物。又是两套遍地锦罗缎衣服,一件大红小袍儿、一顶金丝绉纱冠儿、两盏云南羊角珠灯、一盒衣翠、一对小金手镯、四个金宝石戒指儿。十四日早装盒担,叫女婿陈敬济和贲四穿青衣服押送过去。乔大户那边,酒筵管待,重加答贺。回盒中,又回了许多生活鞋脚,俱不必细说。正乱着,应伯爵来讲李智、黄四官银子事,看见,问其所以。西门庆告诉与乔大户结亲之事:“十五日好歹请令正来陪亲家坐坐。”伯爵道:“嫂子呼唤,房下必定来。”西门庆道:“今日请众堂官娘子吃酒,咱每往狮子街房子内看灯去罢。”伯爵应诺去了,不题。 且说那日院中吴银儿先送了四盒礼来,又是两方销金汗巾,一双女鞋,送与李瓶儿上寿,就拜干女儿。月娘收了礼物,打发轿子回去。李桂姐只到次日才来,见吴银儿在这里,便悄悄问月娘:“他多咱来的?”月娘如此这般告他说:“昨日送了礼来,拜认你六娘做干女儿了。”李桂姐听了,一声儿没言语。一日只和吴银儿使性子,两个不说话。 却说前厅王皇亲家二十名小,两个师父领着,挑了箱子来,先与西门庆磕头。西门庆吩咐西厢房做戏房,管待酒饭。不一时,周守备娘子、荆都监母亲荆太太与张团练娘子,都先到了。俱是大轿,排军喝道,家人媳妇跟随。月娘与众姊妹,都穿着袍出来迎接,至后厅叙礼。与众亲相见毕,让坐递茶,等着夏提刑娘子到才摆茶。不料等到日中,还不见来。小邀了两三遍,约午后才喝了道来,抬着衣匣,家人媳妇跟随,许多仆从拥护。鼓乐接进后厅,与众堂客见毕礼数,依次序坐下。先在卷棚内摆茶,然后大厅上坐。春梅、玉箫、迎春、兰香,都是齐整妆束,席上捧茶斟酒。那日扮的是《西厢记》。 不说画堂深处,珠围翠绕,歌舞吹弹饮酒。单表西门庆打发堂客上了茶,就骑马约下应伯爵、谢希大,往狮子街房里去了。吩咐四架烟火,拿一架那里去。晚夕,堂客跟前放两架。旋叫了个厨子,家下抬了两食盒下饭菜蔬,两坛金华酒去。又叫了两个唱的──董娇儿、韩玉钏儿。原来西门庆已先使玳安雇轿子,请王六儿同往狮子街房里去。玳安见妇人道:“爹说请韩大婶,那里晚夕看放烟火。”妇人笑道:“我羞剌剌,怎么好去的,你韩大叔知道不嗔?”玳安道:“爹对韩大叔说了,教你老人家快收拾哩。因叫了两个唱的,没人陪他。”那妇人听了,还不动身。一回,只见韩道国来家。玳安道:“这不是韩大叔来了。韩大婶这里,不信我说哩。”妇人向他汉子说,“真个叫我去?”韩道国道:“老爹再三说,两个唱的没人陪他,请你过去,晚夕就看放烟火。你还不收拾哩!刚才教我把铺子也收了,就晚夕一搭儿里坐坐。保官儿也往家去了,晚夕该他上宿哩。”妇人道:“不知多咱才散,你到那里坐回就来罢,家里没人,你又不该上宿。”说毕,打扮穿了衣服,玳安跟随,迳到狮子街房里来。来昭妻一丈青早在房里收拾下床炕、帐幔、褥被,安息沉香薰的喷鼻香。房里吊着一对纱灯,笼着一盆炭火。妇人走到里面炕上坐下。一丈青走出来,道了万福,拿茶吃了。西门庆与应伯爵看了回灯,才到房子里。两个在楼上打双陆。楼上除了六扇窗户,挂着帘子,下边就是灯市,十分闹热。打了回双陆,收拾摆饭吃了,二人在帘里观看灯市。但见: 万井人烟锦绣围,香车宝马闹如雷。鳌山耸出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 二人看了一回,西门庆忽见人丛里谢希大、祝实念,同一个戴方巾的在灯棚下看灯,指与伯爵瞧。因问:“那戴方巾的,你可认的他?”伯爵道:“此人眼熟,不认的他。”西门庆便叫玳安:“你去下边,悄悄请了谢爹来。休教祝麻子和那人看见。”玳安小贼,一直走下楼来,挨到人闹里,待祝实念和那人先过去了,从旁边出来,把谢希大拉了一把。慌的希大回身观看,却是玳安。玳安道:“爹和应二爹在这楼上,请谢爹说话。”希大道:“你去,我知道了。等我陪他两个到粘梅花处,就来见你爹。”玳安便一道烟去了。希大到了粘梅花处,向人闹处,就叉过一边,由着祝实念和那一个人只顾寻。他便走来楼上,见西门庆、应伯爵两个作揖,因说道:“哥来此看灯,早晨就不呼唤兄弟一声?”西门庆道:“我早晨对众人,不好邀你每的。已托应二哥到你家请你去,说你不在家。刚才,祝麻子没看见么?”因问:“那戴方巾的是谁?”希大道:“那戴方巾的,是王昭宣府里王三官儿。今日和祝麻子到我家,要问许不与先生那里借三百两银子。央我和老孙、祝麻子作保。要干前程,入武学肄业。我那里管他这闲帐!刚才陪他灯市里走了走,听见哥呼唤,我只伴他到粘梅花处,交我乘人乱,就叉开了走来见哥。”因问伯爵:“你来多大回了?”伯爵道:“哥使我先到你家,你不在,我就来了,和哥在这里打了这回双陆。”西门庆问道:“你吃了饭不曾?”谢希大道:“早晨从哥那里出来,和他两个搭了这一日,谁吃饭来!”西门庆吩咐玳安:“厨下安排饭来,与你谢爹吃。”不一时,就是春盘小菜、两碗稀烂下饭、一碗〔火川〕肉粉汤、两碗白米饭。希大独自一个,吃的里外干净,剩下些汁汤儿,还泡了碗吃了。玳安收下家活去。希大在旁看着两个打双陆。 只见两个唱的门首下了轿子,抬轿的提着衣裳包儿,笑进来。伯爵在窗里看见,说道:“两个小淫妇儿,这咱才来。”吩咐玳安:“且别教他往后边去,先叫他楼上来见我。”希大道:“今日叫的是那两个?”玳安道:“是董娇儿、韩玉钏儿。”忙下楼说道:“应二爹叫你说话。”两个那里肯来,一直往后走了。见了一丈青,拜了,引他入房中。看见王六儿头上戴着时样扭心〔髟狄〕髻儿,身上穿紫潞绸袄儿,玄色披袄儿、白挑线绢裙子,下边露两只金莲,拖的水〔髟丐〕长长的,紫膛色,不十分搽铅粉,学个中人打扮,耳边带着丁香儿。进门只望着他拜了一拜,都在炕边头坐了。小铁棍拿茶来,王六儿陪着吃了。两个唱的,上上下下把眼只看他身上。看一回,两个笑一回,更不知是什么人。落后,玳安进来,两个悄悄问他道:“房里那一位是谁?”玳安没的回答,只说是:“俺爹大姨人家,接来看灯的。”两个听的,从新到房中说道:“俺每头里不知是大姨,没曾见的礼,休怪。”于是插烛磕了两个头。慌的王六儿连忙还下半礼。落后,摆上汤饭来,陪着同吃。两个拿乐器,又唱与王六儿听。 伯爵打了双陆,下楼来小解净手,听见后边唱,点手儿叫玳安,问道:“你告我说,两个唱的在后边唱与谁听?”玳安只是笑,不做声,说道:“你老人家曹州兵备──管事宽。唱不唱,管他怎的?”伯爵道:“好贼小油嘴,你不说,愁我不知道?”玳安笑道:“你老人家知道罢了,又问怎的?”说毕,一直往后走了。伯爵上的楼来,西门庆又与谢希大打了三贴双陆。只见李铭、吴惠两个蓦地上楼来磕头。伯爵道:“好呀!你两个来的正好,怎知道俺每在这里?”李铭跪下说道:“小的和吴惠先到宅里来,宅里说爹在这边摆酒。特来伏侍爹每。”西门庆道:“也罢,你起来伺候。玳安,快往对门请你韩大叔去。”不一时,韩道国到了,作了揖,坐下。一面放桌儿,摆上春盘案酒来,琴童在旁边筛酒。伯爵与希大居上,西门庆主位,韩道国打横,坐下把酒来筛;一面使玳安后边请唱的去。 少顷,韩玉钏儿、董娇儿两个,慢条斯礼上楼来。望上不当不正磕下头去。伯爵骂道:“我道是谁来,原来是这两个小淫妇儿。头里我叫着,怎的不先来见我?这等大胆!到明日,不与你个功德,你也不怕。”董娇儿笑道:“哥儿那里隔墙掠个鬼脸儿,可不把我唬杀!”韩玉钏儿道:“你知道,爱奴儿掇着兽头城往里掠──好个丢丑儿的孩儿!”伯爵道:“哥,你今日忒多余了。有了李铭、吴惠在这里唱罢了,又要这两个小淫妇做什么?还不趁早打发他去。大节夜,还赶几个钱儿,等住回晚了,越发没人要了。”韩玉钏儿道:“哥儿,你怎么没羞?大爹叫了俺每来答应,又不伏侍你,你怎的闲出气?”伯爵道:“傻小歪剌骨儿,你见在这里,不伏侍我,你说伏侍谁?”韩玉钏道:“唐胖子吊在醋缸里──把你撅酸了。”伯爵道:“贼小淫妇儿,是撅酸了我。等住回散了家去时,我和你答话。我左右有两个法儿,你原出得我手!”董娇儿问道:“哥儿,那两个法儿?说来我听。”伯爵道:“我头一个,是对巡捕说了,拿你犯夜,教他拿了去,拶你一顿好拶子。十分不巧,只消三分银子烧酒,把抬轿的灌醉了,随你这小淫妇儿去,天晚到家没钱,不怕鸨子不打。”韩玉钏道:“十分晚了,俺每不去,在爹这房子里睡。再不,叫爹差人送俺每,王妈妈支钱一百文,不在于你。好淡嘴女又十撇儿。”伯爵道:“我是奴才,如今年程反了,拿三道三。”说笑回,两个唱的在旁弹唱春景之词。 众人才拿起汤饭来吃,只见玳安儿走来,报道:“祝爹来了。”众人都不言语。不一时,祝实念上的楼来,看见伯爵和谢希大在上面,说道:“你两个好吃,可成个人。”因说:“谢子纯,哥这里请你,也对我说一声儿,三不知就走的来了,叫我只顾在粘梅花处寻你。”希大道:“我也是误行,才撞见哥在楼上和应二哥打双陆。走上来作揖,被哥留住了。”西门庆因令玳安儿:“拿椅儿来,我和祝兄弟在下边坐罢。”于是安放钟箸,在下席坐了。厨下拿了汤饭上来,一齐同吃。西门庆只吃了一个包儿,呷了一口汤,因见李铭在旁,都递与李铭下去吃了。那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韩道国,每人吃一大深碗八宝攒汤,三个大包子,还零四个桃花烧卖,只留了一个包儿压碟儿。左右收下汤碗去,斟上酒来饮酒。希大因问祝实念道:“你陪他到那里才拆开了?怎知道我在这里?”祝实念如此这般告说:“我因寻了你一回寻不着,就同王三官到老孙家会了,往许不与先生那里,借三百两银子去,吃孙寡嘴老油嘴把借契写差了。”希大道:“你每休写上我,我不管。左右是你与老孙作保,讨保头钱使。”因问:“怎的写差了?”祝实念道:“我那等吩咐他,文书写滑着些,立与他三限才还。他不依我,教我从新把文书又改了。”希大道:“你立的是那三限?”祝实念道:“头一限,风吹辘轴打孤雁;第二限,水底鱼儿跳上岸;第三限,水里石头泡得烂。这三限交还他。”谢希大道:“你这等写着,还说不滑哩。”祝实念道:“你到说的好,倘或一朝天旱水浅,朝廷挑河,把石头吃做工的两三头砍得稀烂,怎了?那时少不的还他银子。”众人说笑了一回。 看看天晚,西门庆吩咐楼上点灯,又楼檐前一边一盏羊角玲灯,甚是奇巧。家中,月娘又使棋童儿和排军,抬送了四个攒盒,都是美口糖食、细巧果品。西门庆叫棋童儿问道:“家中众奶奶们散了不曾?谁使你送来?”棋童道:“大娘使小的送来,与爹这边下酒。众奶奶们还未散哩。戏文扮了四折,大娘留在大门首吃酒,看放烟火哩。”西门庆问:“有人看没有?”棋童道:“挤围着满街人看。“西门庆道:“我吩咐留下四名青衣排军,拿杆栏拦人伺候,休放闲杂人挨挤。”棋童道:“小的与平安儿两个,同排军都看放了烟火,并没闲杂人搅扰。”西门庆听了,吩咐把桌上饮馔都搬下去,将攒盒摆上,厨下又拿上一道果馅元宵来。两个唱的在席前递酒。西门庆吩咐棋童回家看去。一面重筛美酒,再设珍羞,叫李铭、吴惠席前弹唱了一套灯词。唱毕,吃了元宵,韩道国先往家去了。少顷,西门庆吩咐来昭将楼下开下两间,吊挂上帘子,把烟火架抬出去。西门庆与众人在楼上看,教王六儿陪两个粉头和一丈青在楼下观看。玳安和来昭将烟火安放在街心里。须臾,点着。那两边围看的,挨肩擦膀,不知其数。都说西门大官府在此放烟火,谁人不来观看?果然扎得停当好烟火。但见: 一丈五高花桩,四周下山棚热闹。最高处一只仙鹤,口里衔着一封丹书,乃是一枝起火,一道寒光,直钻透斗牛边。然后,正当中一个西瓜炮迸开,四下里人物皆着,〔咸角〕剥剥万个轰雷皆燎彻。彩莲舫,赛月明,一个赶一个,犹如金灯冲散碧天星;紫葡萄,万架千株,好似骊珠倒挂水晶帘。霸玉鞭,到处响亮;地老鼠,串绕人衣。琼盏玉台,端的旋转得好看;银蛾金弹,施逞巧妙难移。八仙捧寿,名显中通;七圣降妖,通身是火。黄烟儿,绿烟儿,氤氲笼罩万堆霞;紧吐莲,慢吐莲,灿烂争开十段锦。一丈菊与烟兰相对,火梨花共落地桃争春。楼台殿阁,顷刻不见巍峨之势;村坊社鼓,仿佛难闻欢闹之声。货郎担儿,上下光焰齐明;鲍老车儿,首尾迸得粉碎。五鬼闹判,焦头烂额见狰狞;十面埋伏,马到人驰无胜负。总然费却万般心,只落得火灭烟消成煨烬。 应伯爵见西门庆有酒了,刚看罢烟火下楼来,因见王六儿在这里,推小净手,拉着谢希大、祝实念,也不辞西门庆就走了。玳安便道:“二爹那里去?”伯爵向他耳边说道:“傻孩子,我头里说的那本帐,我若不起身,别人也只顾坐着,显的就不趣了。等你爹问,你只说俺每都跑了。”落后,西门庆见烟火放了,问伯爵等那里去了,玳安道:“应二爹和谢爹都一路去了。小的拦不回来,多上覆爹。”西门庆就不再问了。因叫过李铭、吴惠来,每人赏了一大巨杯酒与他吃。吩咐:“我且不与你唱钱,你两个到十六日早来答应。还是应二爹三个并众伙计当家儿,晚夕在门首吃酒。”李铭跪下道:“小的告禀爹:十六日和吴惠、左顺、郑奉三个,都往东平府,新升的胡爷那里到任,官身去,只到后晌才得来。”西门庆道:“左右俺每晚夕才吃酒哩。你只休误了就是了。”二人道:“小的并不敢误。”两个唱的也就来拜辞出门。西门庆吩咐:“明日,家中堂客摆酒,李桂姐、吴银姐都在这里,你两个好歹来走一走。”二人应诺了,一同出门,不在话下。西门庆吩咐来昭、玳安、琴童收家活。灭息了灯烛,就往后边房里去了。 且说来昭儿子小铁棍儿,正在外边看放了烟火,见西门庆进去了,就来楼上。见他爹老子收了一盘子杂合的肉菜、一瓯子酒和些元宵,拿到屋里,就问他娘一丈青讨,被他娘打了两下。不防他走在后边院子里顽耍,只听正面房子里笑声,只说唱的还没去哩,见房门关着,就在门缝里张看,见房里掌着灯烛。原来西门庆和王六儿两个,在床沿子上行房。西门庆已有酒的人,把老婆倒按在床沿上,褪去小衣,那话上使着托子干后庭花。一进一退往来〔扉〕打,何止数百回,〔扉〕打的连声响亮,其喘息之声,往来之势,犹赛折床一般,无处不听见。这小孩子正在那里张看,不防他娘一丈青走来看见,揪着头角儿拖到前边,凿了两个栗爆,骂道:“贼祸根子,小奴才儿,你还少第二遭死?又往那里张他去!”于是,与了他几个元宵吃了,不放他出来,就唬住他上炕睡了。西门庆和老婆足干捣有两顿饭时才了事。玳安打发抬轿的酒饭吃了,跟送他到家,然后才来同琴童两个打着灯儿跟西门庆家去。正是: 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第四十三回 争宠爱金莲惹气 卖富贵吴月攀亲 词曰: 情怀增怅望,新欢易失,往事难猜。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谩道愁须滞酒,酒未醒、愁已先回。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 话说西门庆归家,已有三更时分,吴月娘还未睡,正和吴大妗子众人说话,李瓶儿还伺候着与他递酒。大妗子见西门庆来家,就过那边去了。月娘见他有酒了,打发他脱了衣裳。只教李瓶儿与他磕了头,同坐下,问了回今日酒席上话。玉箫点茶来吃。因有大妗子在,就往孟玉楼房中歇了。 到次日,厨役早来收拾酒席。西门庆先到衙门中拜牌,大发放。夏提刑见了,致谢日昨房下厚扰之意。西门庆道:“日昨甚是简慢。恕罪,恕罪!”来家早有乔大户家使孔嫂儿引了乔五太太家人送礼来了。西门庆收了,家人管待酒饭。孔嫂儿进月娘房里坐的。吴舜臣媳妇儿郑三姐轿子也先来了,拜了月娘众人,都坐着吃茶。 正值李智、黄四关了一千两香蜡银子,贲四从东平府押了来家。应伯爵打听得知,亦走来帮扶交纳。西门庆令陈敬济拿天平在厅上兑明白,收了。黄四又拿出四锭金镯儿来,重三十两,算一百五十两利息之数,还欠五百两,就要捣换了合同。西门庆吩咐二人:“你等过灯节再来计较。我连日家中有事。”那李智、黄四,老爷长,老爷短,千恩万谢出门。应伯爵因记挂着二人许了他些业障儿,趁此机会好问他要,正要跟随同去,又被西门庆叫住说话。因问:“昨日你每三个,怎的三不知就走了?”伯爵道:“昨日甚是深扰哥,本等酒多了。我见哥也有酒了,今日嫂子家中摆酒,一定还等哥说话。俺每不走了,还只顾缠到多咱?我猜哥今日也没往衙门里去,本等连日辛苦。”西门庆道:“我昨日来家,已有三更天气。今日还早到衙门拜了牌,坐厅大发放,理了回公事。如今家中治料堂客之事。今日观里打上元醮,拈了香回来,还赶往周菊轩家吃酒去,不知到多咱才得到家。”伯爵道:“亏哥好神思,你的大福。不是面奖,若是第二个也成不的。”两个说了一回,西门庆要留伯爵吃饭,伯爵道:“我不吃饭,去罢。”西门庆又问:“嫂子怎的不来?”伯爵道:“房下轿子已叫下了,便来也。”举手作辞出门,一直赶黄四、李智去了。正是: 假饶驾雾腾云术,取火钻冰只要钱。 西门庆打发伯爵去了,手中拿着黄烘烘四锭金镯儿,心中甚是可爱,口中不言,心里暗道:“李大姐生的这孩子,甚是脚硬,一养下来,我平地就得些官。我今日与乔家结亲,又进这许多财。”于是用袖儿抱着那四锭金镯儿,也不到后边,径往李瓶儿房里来。正走到潘金莲角门首,只见金莲出来看见,叫他问道:“你手里托的是什么东西儿?过来我瞧瞧。”那西门庆道:“等我回来与你瞧。”托着一直往李瓶儿那边去了。金莲见叫不回他来,心中就有几分羞讪,说道:“什么罕稀货,忙的这等唬人子剌剌的!不与我瞧罢,贼跌折腿的三寸货强盗,进他门去,一齐的把那两条腿〔歪〕折了,才现报了我的眼。” 却说西门庆拿着金子,走入李瓶儿房里,见李瓶儿才梳了头,奶子正抱着孩子顽耍。西门庆一径把四个金镯儿抱着,教他手儿挝弄。李瓶儿道:“是那里的?只怕冰了他手。”西门庆道:“是李智、黄四今日还银子准折利钱的。”李瓶儿生怕冰着他,取了一方通花汗巾儿,与他裹着耍子。只见玳安走来说道:“云伙计骑了两匹马来,在外边请爹出去瞧。”西门庆问道:“云伙计他是那里的马?”玳安道:“他说是他哥云参将边上捎来的。”正说着,只见后边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大妗子并他媳妇郑三姐,都来李瓶儿房里看官哥儿。西门庆丢了那四锭金子,就往外边看马去了。 李瓶儿见众人来到,只顾与众人见礼让坐,也就忘记了孩子拿着这金子,弄来弄去,少了一锭。只见奶子如意儿问李瓶儿道:“娘没曾收哥哥儿耍的那锭金子?怎只三锭,少了一锭了?”李瓶儿道:“我没曾收,我把汗个子替他裹着哩。”如意儿道:“汗巾子也落在地下了。那里得那锭金子?”屋里就乱起来。奶子问迎春,迎春就问老冯。老冯道:“耶〔口乐〕,耶〔口乐〕!我老身就瞎了眼,也没看见。老身在这里恁几年,莫说折针断线我不敢动,娘他老人家知道我,就是金子,我老身也不爱。你每守着哥儿,怎的冤枉起我来了!”李瓶儿笑道:“你看这妈妈子说混话,这里不见的,不是金子却是什么?”又骂迎春:“贼臭肉!平白乱的是些什么?等你爹进来,等我问他,只怕是你爹收了。怎的只收一锭儿?”孟玉楼问道:“是那里金子?”李瓶儿道:“是他爹拿来的,与孩子耍。谁知道是那里的。” 且说西门庆在门首看马,众伙计家人都在跟前,叫小来回溜了两趟。西门庆道:“虽是东路来的马,鬃尾丑,不十分会行,论小行也罢了。”因问云伙计道:“此马你令兄那里要多少银子?”云离守道:“两匹只要七十两。”西门庆道:“也不多。只是不会行,你还牵了去,另有好马骑来,倒不说银子。”说毕,西门庆进来,只见琴童来说:“六娘房里请爹哩。”于是走入李瓶儿房里来。李瓶儿问他:“金子你收了一锭去了?如何只三锭在这里?”西门庆道:“我丢下,就外边去看马,谁收来!”李瓶儿道:“你没收,却往那里去了?寻了这一日没有。奶子推老冯,急的那老冯赌身罚咒,只是哭。”西门庆道:“端的是谁拿了,由他慢慢儿寻罢。”李瓶儿道:“头里因大妗子女儿两个来,乱着就忘记了。我只说你收了出去,谁知你也没收,就两耽了。才寻起来,唬的他们都走了。”于是把那三锭,还交与西门庆收了。正值贲四倾了一百两银子来交,西门庆就往后边收兑银子去了。 且说潘金莲听见李瓶儿这边嚷,不见了孩子耍的一锭金镯子,得不的风儿就是雨儿,就先走来房里,告月娘说:“姐姐,你看三寸货干的营生!随你家怎的有钱,也不该拿金子与孩子耍。”月娘道:“刚才他每告我说,他房里不见了金镯子,端的不知是那里的?”金莲道:“谁知他是那里的!你还没见,他头里从外边拿进来,用袄子袖儿裹着,恰似八蛮进宝的一般。我问他是什么,拿过来我瞧瞧。头儿也不回,一直奔命往屋里去了。迟了一回,反乱起来,说不见了一锭金子。干净就是他学三寸货,说不见了,由他慢慢儿寻罢。你家就是王十万也使不的。一锭金子,至少重十到两,也值五六十两银子,平白就罢了?瓮里走了鳖──左右是他家一窝子。再有谁进他屋里去?”正说着,只见西门庆进来,兑收贲四倾的银子,把剩的那三锭金子交与月娘收了。因告诉月娘:“此是李智、黄四还的四锭金子,拿了与孩子耍了耍,就不见了一锭。”吩咐月娘:“你与我把各房里丫头叫出来审问审问。我使小街上买狼筋去了,早拿出来便罢,不然,我就叫狼筋抽起来。”月娘道:“论起来,这金子也不该拿与孩子,沉甸甸冰着他,一时砸了他手脚怎了!”潘金莲在旁接过来说道:“不该拿与孩子耍?只恨拿不到他屋里。头里叫着,想回头也怎的,恰似红眼军抢将来的,不教一个人儿知道。这回不见了金子,亏你怎么有脸儿来对大姐姐说!叫大姐姐替你查考各房里丫头,叫各房里丫头口里不笑,〔毛必〕眼里也笑!” 几句说的西门庆急了,走向前把金莲按在月娘炕上,提起拳来,骂道:“狠杀我罢了!不看世界面上,把你这小〔歪〕剌骨儿,就一顿拳头打死了!单管嘴尖舌快的,不管你事也来插一脚。”那潘金莲就假做乔妆,哭将起来,说道:“我晓的你倚官仗势,倚财为主,把心来横了,只欺负的是我,你说你这般威势,把一个半个人命儿打死了,不放在意里。那个拦着你手儿哩不成?你打不是的!我随你怎么打,难得只打得有这口气儿在着,若没了,愁我家那病妈妈子不问你要人!随你家怎么有钱有势,和你家一递一状。你说你是衙门里千户便怎的?无故只是个破纱帽债壳子──穷官罢了,能禁的几个人命?就不是教皇帝敢杀下人也怎么!”几句说的西门庆反呵呵笑了,说道:“你看这小〔歪〕剌骨儿,这等刁嘴!我是破纱帽穷官?教丫头取我的纱帽来,我这纱帽那块儿破?这清河县问声,我少谁家银子?你说我是债壳子!”金莲道:“你怎的叫我是〔歪〕剌骨来!”因跷起一只脚来,“你看老娘这脚,那些儿放着歪?你怎骂我是〔歪〕剌骨?”月娘在旁笑道:“你两个铜盆撞了铁刷帚。常言:恶人自有恶人磨,见了恶人没奈何!自古嘴强的争一步。六姐,也亏你这个嘴头子,不然,嘴钝些儿也成不的。” 那西门庆见奈何不过他,穿了衣裳往外去了。迎见玳安来说:“周爷家差人邀来了。请问爹先往打醮处去,往周爷家去?”西门庆吩咐:“打醮处,教你姐夫去罢。伺候马,我往你周爷家吃酒去就是了。”只见王皇亲家扮戏两个师父率众过来,与西门庆叩头,西门庆教书童看饭与他吃,说:“今日你等用心伏侍众奶奶,我自有重赏,休要上边打箱去!”那师父跪下说道:“小的每若不用心答应,岂敢讨赏!”西门庆因吩咐书童:“他唱了两日,连赏赐封下五两银子赏他。”书童应诺。西门庆就上马往周守备家吃酒去了。 单表潘金莲在上房坐的,吴月娘便说:“你还不往屋里匀匀那脸去!揉的恁红红的。等住回人来看着什么张致!谁叫你惹他来?我倒替你捏两把汗。若不是我在跟前劝着,绑着鬼,是也有几下子打在身上。汉子家脸上有狗毛,不知好歹,只顾下死手的和他缠起来了。不见了金子,随他不见去,寻不寻不在你,又不在你屋里不见了,平白扯着脖子和他强怎么!你也丢了这口气儿罢!”几句说的金莲闭口无言,往屋里匀脸去了。 不一时,李瓶儿和吴银儿都打扮出来,到月娘房里。月娘问他:“金子怎的不见了?刚才惹他爹和六姐两个,在这里好不辨了这回嘴,差些儿没曾辨恼了打起来!吃我劝开了。他爹就往人家吃酒去了。吩咐小买狼筋去了。等他晚上来家,要把各房丫头抽起来。你屋里丫头老婆管着那一门儿来?看着孩子耍,便不见了他一锭金子。是一个半个钱的东西儿也怎的?”李瓶儿道:“平白他爹拿进四锭金子来与孩子耍,我乱着陪大妗子和郑三姐并他二娘坐着说话,谁知就不见了一锭。如今丫头推奶子,奶子推老冯。急的冯妈妈哭哭啼啼,只要寻死。无眼难明勾当,如今冤谁的是?”吴银儿道:“天么,天么!每常我还和哥儿耍子,早是今日我在这边屋里梳头,没曾过去。不然怎了?虽然爹娘不言语,你我心上何安!谁人不爱钱?俺里边人家,最忌叫这个名声儿,传出去丑听!” 正说着,只见韩玉钏儿、董娇儿两个提着衣包儿进来,笑嘻嘻先向月娘、大妗子、李瓶儿磕了头,起来望着吴银儿拜了一拜,说道:“银姐昨日没家去?”吴银儿道:“你怎的晓得?”董娇儿道:“昨日,俺两个都在灯市街房子里唱来,大爹对俺们说,教俺今日来伏侍奶奶。”一面月娘让他两个坐下。须臾,小玉拿了两盏茶来。那韩玉钏儿、董娇儿连忙立起身来接茶,还望小玉拜了一拜。吴银儿因问:“你两个昨日唱多咱散了?”韩玉钏道:“俺们到家,也有二更多了,同你兄弟吴惠都一路去的。”说了一回话,月娘吩咐玉箫:“早些打发他们吃了茶罢。等住回只怕那边人来忙了。”一面放下桌儿,两方春〔木鬲〕、四盒茶食。月娘使小玉:“你二娘房里,请了桂姐来同吃了茶罢。”不一时,和他姑娘来到,两个各道了礼数坐下,同吃了茶,收过家活去。 忽见迎春打扮着,抱了官哥儿来,头上戴了金梁缎子八吉祥帽儿,身穿大红氅衣儿,下边白绫袜儿、缎子鞋儿,胸前项牌符索,手上小金镯儿。李瓶儿看见说道:“小大官儿,没人请你,来做什么?”一面接过来,放在膝盖上。看见一屋里人,把眼不住的看了这个,又看那个。桂姐坐在月娘炕上,笑引逗他耍子,道:“哥子只看着这里,想必要我抱他。”于是用手引了他引儿,那孩子就扑到怀里教他抱。吴大妗子笑道:“恁点小孩儿,他也晓的爱好!”月娘接过来说:“他老子是谁!到明日大了,管情也是小嫖头儿。”孟玉楼道:“若做了小嫖头儿,叫大妈妈就打死了。”李瓶儿道:“小,你姐姐抱,只休溺了你姐姐衣服,我就打死了!”桂姐道:“耶〔口乐〕!怕怎么?溺了也罢,不妨事。我心里要抱哥儿耍耍儿。”于是与他两个嘴〔“温”换“”为“”〕嘴儿耍子。董娇儿、韩玉钏儿说道:“俺两个来了这一日,还没曾唱个儿与娘每听。”因取乐器,韩玉钏儿琵琶,董娇儿弹筝,吴银儿也在旁边陪唱。唱了一套“繁华满月开”《金索挂梧桐》。唱出一句来,端的有落尘绕梁之声,裂石流云之响,把官哥儿唬的在桂姐怀里只磕倒着,再不敢抬头出气儿。月娘看见,便叫:“李大姐,你接过孩子来,教迎春抱到屋里去罢。好个不长进的小,你看唬的那脸儿!”这李瓶儿连忙接过来,叫迎春掩着他耳朵,抱的往那边房里去了。 四个唱的正唱着,只见玳安进来,说道:“小的到乔亲家娘那边邀来,朱奶奶、尚举人娘子,都过乔亲家来了,只等着乔五太太到了就来了。大门前边、大厅上,都有鼓乐迎接。娘每都收拾伺候就是了。”月娘又吩咐后厅明间铺下锦毯,安放坐位。卷起帘来,金钩双控,兰麝香飘。春梅、迎春、玉箫、兰香,都打扮起来。家人媳妇都插金戴银,披红垂绿,准备迎接新亲。只见应伯爵娘子应二嫂先到了,应保跟着轿子。月娘等迎接进来。见了礼数,明间内坐下,向月娘拜了又拜,说:“俺家的常时打搅,多蒙看顾!”月娘道:“二娘,好说!常时累你二爹。”良久,只闻喝道之声渐近,前厅鼓乐响动。平安儿先进来报道:“乔太太轿子到了!”须臾,黑压压一群人,跟着五顶大轿落在门首。惟乔五太太轿子在头里,轿上是垂珠银顶、天青重沿、绡金走水轿衣,使藤棍喝路。后面家人媳妇坐小轿跟随,四名校尉抬衣箱、火炉,两个青衣家人骑着小马,后面随从。其余就是乔大户娘子、朱台官娘子、尚举人娘子、崔大官媳妇、段大姐,并乔通媳妇也坐着一顶小轿,跟来收叠衣裳。 吴月娘与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一个个打扮的似粉妆玉琢,锦绣耀目,都出二门迎接。众堂客簇拥着乔五太太进来。生的五短身材,约七旬年纪,戴着叠翠宝珠冠,身穿大红宫绣袍儿,近面视之,鬓发皆白。正是:眉分八道雪,髻绾一窝丝,眼如秋水微浑,鬓似楚山云淡。接入后厅,先与吴大妗子叙毕礼数,然后与月娘等见。月娘再三请太太受礼,太太不肯,让了半日,受了半礼。次与乔大户娘子,又叙其新亲家之礼,彼此道及款曲,谢其厚仪。已毕,然后向锦屏正面设放一张锦〔因〕座位,坐了乔五太太,其次就让乔大户娘子。乔大户娘子再三辞说:“侄妇不敢与五太太上僭。”让朱台官、尚举人娘子,两个又不肯。彼此让了半日,乔五太太坐了首座,其余客东主西,两分头坐了。当中大方炉火厢笼起火来,堂中气暖如春。春梅、迎春、玉箫、兰香,一般儿四个丫头,都打扮起来,在跟前递茶。 良久,乔五太太对月娘说:“请西门大人出来拜见,叙叙亲情之礼。”月娘道:“拙夫今日衙门中去了,还未来家哩!”乔五太太道:“大人居于何官?”月娘道:“乃一介乡民,蒙朝廷恩例,实授千户之职,见掌刑名。寒家与亲家那边结亲,实是有玷。”乔五太太道:“娘子说那里话,似大人这等峥嵘也彀了。昨日老身听得舍侄妇与府上做亲,心中甚喜。今日我来会会,到明日好见。”月娘道:“只是有玷老太太名目。”乔五太太道:“娘子是甚说话,想朝廷不与庶民做亲哩!老身说起来话长,如今当今东宫贵妃娘娘,系老身亲侄女儿。他父母都没了,止有老身。老头儿在时,曾做世袭指挥使,不幸五十岁故了。身边又无儿孙,轮着别门侄另替了,手里没钱,如今倒是做了大户。我这个侄儿,虽是差役立身,颇得过的日子,庶不玷污了门户。”说了一回,吴大妗子对月娘说:“抱孩子出来与老太太看看,讨讨寿。”李瓶儿慌吩咐奶子,抱了官哥来与太太磕头。乔太太看了夸道:“好个端正的哥哥!”即叫过左右,连忙把毡包内打开,捧过一端宫中紫闪黄锦缎,并一副镀金手镯,与哥儿戴。月娘连忙下来拜谢了。请去房中换了衣裳。须臾,前边卷棚内安放四张桌席摆茶,每桌四十碟,都是各样茶果、细巧油酥之类。吃了茶,月娘就引去后边山子花园中,游玩了一回下来。 那时,陈敬济打醮去,吃了午斋回来了。和书童儿、玳安儿,又早在前厅摆放桌席齐整,请众奶奶每递酒上席。端的好筵席,但见: 屏开孔雀,褥隐芙蓉。盘堆异果奇珍,瓶插金花翠叶。炉焚兽炭,香袅龙涎。白玉碟高堆麟脯,紫金壶满贮琼浆。梨园子弟,簇捧着凤管鸾箫;内院歌姬,紧按定银筝象板。进酒佳人双洛浦,分香侍女两〔女亘〕娥。正是:两行珠翠列阶前,一派笙歌临坐上。 吴月娘与李瓶儿同递酒,阶下戏子鼓乐响动。乔太太与众亲戚,又亲与李瓶儿把盏祝寿,方入席坐下。李桂姐、吴银儿、韩玉钏儿、董娇儿四个唱的,在席前唱了一套“寿比南山”。戏子呈上戏文手本,乔五太太吩咐下来,教做《王月英元夜留鞋记》。厨役上来献小割烧鹅,赏了五钱银子。比及割凡五道,汤陈三献,戏文四折下来,天色已晚。堂中画烛流光,各样花灯都点起来,锦带飘飘,彩绳低转。一轮明月从东而起,照射堂中灯光掩映。乐人又在阶下,琵琶筝〔竹秦〕,笙箫笛管,吹打了一套灯词《画眉序》“花月满香城”。吹打毕,乔太太和乔大户娘子叫上戏子,赏了两包一两银子,四个唱的,每人二钱。月娘又在后边明间内,摆设下许多果碟儿,留后坐。四张桌子都堆满了。唱的唱,弹的弹,又吃了一回酒。乔太太再三说晚了,要起身。月娘众人款留不住,送在大门首,又拦门递酒,看放烟火。两边街上,看的人鳞次蜂排一般。平安儿同众排军执棍拦挡再三,还涌挤上来。须臾,放了一架烟火,两边人散了。乔太大和众娘子方才拜辞月娘等,起身上轿去了。那时也有三更天气,然后又送应二嫂起身。月娘众姐妹归到后边来,吩咐陈敬济、来兴、书童、玳安儿,看着厅上收拾家活,管待戏子并两个师范酒饭,与了五两银子唱钱,打发去了。 月娘吩咐出来,剩攒下一桌肴馔、半罐酒,请傅伙计、贲四、陈姐夫,说:“他每管事辛苦,大家吃钟酒。就在大厅上安放一张桌儿,你爹不知多咱才回。”于是还有残灯未尽,当下傅伙计、贲四、敬济、来保上坐,来兴、书童、玳安、平安打横,把酒来斟。来保叫平安儿:“你还委个人大门首,怕一时爹回,没人看门。”平安道:“我叫画童看着哩,不妨事。”于是八个人猜枚饮酒。敬济道:“你每休猜枚,大惊小怪的,惹后边听见。咱不如悄悄行令儿耍子。每人要一句,说的出免罚,说不出罚一大杯。”该傅伙计先说:“堪笑元宵草物。”贲四道:“人生欢乐有数。”敬济道:“趁此月色灯光。”来保道:“咱且休要辜负。”来兴道:“才约娇儿不在。”书童道:“又学大娘吩咐。”玳安道:“虽然剩酒残灯。”平安道:“也是春风一度。”众人念毕,呵呵笑了。正是: 饮罢酒阑人散后,不知明月转花梢。第四十四回 避马房侍女偷金 下象棋佳人消夜 词曰: 昼日移阴,揽衣起、春帏睡足。临宝鉴、绿鬟缭乱,未敛装束。蝶粉蜂黄浑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阑、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话说敬济众人,同傅伙计前边吃酒,吴大妗子轿子来了,收拾要家去。月娘款留再三,说道:“嫂子再住一夜儿,明日去罢。”吴大妗子道:“我连在乔亲家那里,就是三四日了。家里没人,你哥衙里又有事,不得在家,我去罢。明日请姑娘众位,好歹往我那里坐坐,晚夕走百病儿家来。”月娘道:“俺们明日,只是晚上些去罢了。”吴大妗子道:“姑娘早些坐轿子去,晚夕同走了来家就是了。”说毕,装了一盒子元宵,一盒子馒头,叫来安儿送大妗子到家。李桂姐等四个都磕了头,拜辞月娘,也要家去。月娘道:“你们慌怎的?也就要去,还等你爹来家。他吩咐我留下你们,只怕他还有话和你们说,我是不敢放你去。”桂姐道:“爹去吃酒,到多咱晚来家?俺们怎等的他!娘先教我和吴银姐去罢。他两个今日才来,俺们来了两日,妈在家还不知怎么盼望!”月娘道:“可可的就是你妈盼望,这一夜儿等不的?”李桂姐道:“娘且是说的好,我家里没人,俺姐姐又被人包住了。宁可拿乐器来,唱个与娘听,娘放了奴去罢。”正说着,只见陈敬济走进来,交剩下的赏赐,说道:“乔家并各家贴轿赏一钱,共使了十包,重三两。还剩下十包在此。”月娘收了。桂姐便道:“我央及姑夫,你看外边俺们的轿子来了不曾?”敬济道:“只有他两个的轿子。你和银姐的轿子没来。从头里不知谁回了去了。”桂姐道:“姑夫,你真个回了?你哄我哩!”那陈敬济道:“你不信,瞧去不是!我不哄你。”刚言未罢,只见琴童抱进毡包来,说:“爹家来了!”月娘道:“早是你们不曾去,这不你爹来了。” 不一时,西门庆进来,已带七八分酒了。走入房中,正面坐下,董娇儿、韩玉钏儿二人向前磕头。西门庆问月娘道:“人都散了,怎的不教他唱?”月娘道:“他们在这里求着我,要家去哩。”西门庆向桂姐说:“你和银儿亦发过了节儿去。且打发他两个去罢。”月娘道:“如何?我说你们不信,恰象我哄你一般。”那桂姐把脸儿苦低着,不言语。西门庆问玳安:“他两个轿子在这里不曾?”玳安道:“只有董娇儿、韩玉钏儿两顶轿子伺候着哩。”西门庆道:“我也不吃酒了。你们拿乐器来,唱《十段锦儿》我听。打发他两个先去罢。”当下四个唱的,李桂姐弹琵琶,吴银儿弹筝,韩玉钏儿拨阮,董娇儿打着紧急鼓子,一递一个唱《十段锦》“二十八半截儿”。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都在屋里坐的听唱。 唱毕,西门庆与了韩玉钏、董娇儿两个唱钱,拜辞出门。“留李桂姐、吴银儿两个,这里歇罢。”忽听前边玳安儿和琴童儿两个嚷乱,簇拥定李娇儿房里夏花儿进来,禀西门庆说道:“小的刚送两个唱的出去,打灯笼往马房里拌草,牵马上槽,只见二娘房里夏花儿,躲在马槽底下,唬了小的一跳。不知什么缘故,小的每问着他,又不说。”西门庆听见,就出外边明间穿廊下椅子上坐着,一面叫琴童儿把那丫头揪着跪下。西门庆问他:“往前边做什么去?那丫头不言语。李娇儿在旁边说道:“我又不使你,平白往马房里做什么去?”见他慌做一团,西门庆只说丫头要走之情,即令小搜他身上。琴童把他拉倒在地,只听滑浪一声,从腰里掉下一件东西来。西门庆问:“是什么?”玳安递上去,可霎作怪,却是一锭金子。西门庆灯下看了,道:“是头里不见了的那锭金子。原来是你这奴才偷了。”他说:“是拾的。”西门庆问:“是那里拾的?”他又不言语。西门庆心中大怒,令琴童往前边取拶子来,把丫头拶起来,拶的杀猪也似叫。拶了半日,又敲二十敲。月娘见他有酒了,又不敢劝。那丫头挨忍不过,方说:“我在六娘房里地下拾的。”西门庆方命放了拶子,又吩咐与李娇儿领到屋里去:“明日叫媒人即时与我卖了这奴才,还留着做什么!”李娇儿没的话说,便道:“恁贼奴才,谁叫你往前头去来?三不知就出去了。你就拾了他屋里金子,也对我说一声儿!”那夏花儿只是哭。李娇儿道:“拶死你这奴才才好哩,你还哭!”西门庆道罢,把金子交与月娘收了,就往前边李瓶儿房里去了。 月娘令小玉关上仪门,因叫玉箫问:“头里这丫头也往前边去来么?”小玉道:“二娘、三娘陪大妗子娘儿两个,往六娘那边去,他也跟了去来。谁知他三不知就偷了这锭金子在手里。头里听见娘说,爹使小买狼筋去了,唬的他要不的,在厨房里问我:‘狼筋是什么?’教俺每众人笑道:‘狼筋敢是狼身上的筋,若是那个偷了东西,不拿出来,把狼筋抽将出来,就缠在那人身上,抽攒的手脚儿都在一处!’他见咱说,想必慌了,到晚夕赶唱的出去,就要走的情,见大门首有人,才藏入马坊里。不想被小又看见了。”月娘道:“那里看人去!恁小丫头原来这等贼头鼠脑的,就不是个台孩的。” 且说李娇儿领夏花儿到房里,李桂姐甚是说夏花儿:“你原来是个傻孩子!你恁十五六岁,也知道些人事儿,还这等懵懂!要着俺里边,才使不的。这里没人,你就拾了些东西,来屋里悄悄交与你娘。就弄出来,他在旁边也好救你。你怎的不望他题一字儿?刚才这等拶打着好么?干净傻丫头!常言道:穿青衣,抱黑柱。你不是他这屋里人,就不管你。刚才这等掠掣着你,你娘脸上有光没光?”又说他姑娘:“你也忒不长俊,要是我,怎教他把我房里丫头对众拶恁一顿拶子!有不是,拉到房里来,等我打。前边几房里丫头怎的不拶,只拶你房里丫头!你是好欺负的,就鼻子口里没些气儿?等不到明日,真个教他拉出这丫头去罢,你也就没句话儿说?你不说,等我说。休教他领出去,教别人笑话。你看看孟家的和潘家的,两个就是狐狸一般,你怎斗的他过!”因叫夏花儿过来,问他:“你出去不出去?”那丫头道:“我不出去。”桂姐道:“你不出去,今后要贴你娘的心。凡事要你和他一心一计。不拘拿了什么,交付与他。也似元宵一般抬举你。”那夏花儿说:“姐吩咐,我知道了。”按下这里教唆夏花儿不题。 且说西门庆走到前边李瓶儿房里,只见李瓶儿和吴银儿炕上做一处坐的,心中就要脱衣去睡。李瓶儿道:“银姐在这里,没地方儿安插你,且过一家儿罢。”西门庆道:“怎的没地方儿?你娘儿两个在两边,等我在当中睡就是。”李瓶儿便瞅他一眼儿道:“你就说下道儿去了。”西门庆道:“我如今在那里睡?”李瓶儿道:“你过六姐那边去睡一夜罢。”西门庆坐了一回,起身说道:“也罢,也罢!省的我打搅你娘儿们,我过那边屋里睡去罢。”于是一直走过金莲这边来。金莲听见西门庆进房来,天上落下来一般,向前与他接衣解带,铺陈床铺,展放鲛绡,吃了茶,两个上床歇宿不题。 李瓶儿这里打发西门庆出来,和吴银儿两个灯下放炕桌儿,摆下棋子,对坐下象棋儿。吩咐迎春:“拿个果盒儿,把甜金华酒筛下一壶儿来,我和银姐吃。”因问:“银姐,你吃饭?教他盛饭来你吃。”吴银儿道:“娘,我不饿,休叫姐盛来。”李瓶儿道:“也罢。银姐不吃饭,你拿个盒盖儿,我拣妆里有果馅饼儿,拾四个儿来与银姐吃罢。”须臾,迎春都拿了,放在旁边。李瓶儿与吴银儿下了三盘棋,筛上酒来,拿银钟儿两个共饮。吴银儿叫迎春:“姐,你递过琵琶来,我唱个曲儿与娘听。”李瓶儿道:“姐姐不唱罢,小大官儿睡着了,他爹那边又听着,教他说。咱掷骰子耍耍罢。”于是教迎春递过色盆来,两个掷骰儿赌酒为乐。掷了一回,吴银儿因叫迎春:“姐,你那边屋里请过奶妈儿来,教他吃钟酒儿。”迎春道:“他搂着哥儿在那边炕上睡哩。”李瓶儿道:“教他搂着孩子睡罢。拿一瓯子酒,送与他吃就是了。你不知俺这小大官好不伶俐,人只离开他就醒了。有一日儿,在我这边炕上睡,他爹这里略动一动儿,就睁开眼醒了,恰似知道的一般。教奶子抱了去那边屋里,只是哭,只要我搂着他。”吴银儿笑道:“娘有了哥儿,和爹自在觉儿也不得睡一个儿。爹几日来这屋里走一遭儿?”李瓶儿道:“他也不论,遇着一遭也不可知,两遭也不可知。常进屋里,为这孩子,来看不打紧,教人把肚子也气破了。将他爹和这孩子背地咒的白湛湛的。我是不消说的,只与人家垫舌根。谁和他有什么大闲事?宁可他不来我这里还好。第二日教人眉儿眼儿,只说俺们把拦汉子。象刚才到这屋里,我就撺掇他出去。银姐你不知,俺家人多舌头多,今日为不见了这锭金子,早是你看着,就有人气不愤,在后边调白你大娘,说拿金子进我屋里来,怎的不见了。落后,不想是你二娘屋里丫头偷了,才显出个青红皂白来。不然,绑着鬼只是俺屋里丫头和奶子、老冯。冯妈妈急的那哭,只要寻死,说道:‘若没有这金子,我也不家去。’落后见有了金子,那咱才打了灯家去了。”吴银儿道:“娘,也罢。你看爹的面上,你守着哥儿慢慢过,到那里是那里!论起后边大娘没甚言语,也罢了。倒只是别人见娘生了哥儿,未免都有些儿气。爹他老人家有些主就好。”李瓶儿道:“若不是你爹和你大娘看觑,这孩子也活不到如今。说话之间,你一钟我一盏,不觉坐到三更天气,方才宿歇。正是: 得意客来情不厌,知心人到话相投。第四十五回 应伯爵劝当铜锣 李瓶儿解衣银姐 词曰: 徘徊。相期酒会,三千朱履,十二金钗。雅俗熙熙,下车成宴尽春台。好雍容、东山妓女,堪笑傲、北海樽垒。且追陪。凤池归去,那更重来! 话说西门庆因放假没往衙门里去,早晨起来,前厅看着,差玳安送两张桌面与乔家去。一张与乔五太太,一张与乔大户娘子,俱有高顶方糖、时鲜树果之类。乔五太太赏了两方手帕、三钱银子,乔大户娘子是一匹青绢,俱不必细说。 原来应伯爵自从与西门庆作别,赶到黄四家。黄四又早伙中封下十两银子谢他:“大官人吩咐教俺过节去,口气只是捣那五百两银子文书的情。你我钱粮拿什么支持?”应伯爵道:“你如今还得多少才够?”黄四道:“李三哥他不知道,只要靠着问那内臣借,一般也是五分行利。不如这里借着衙门中势力儿,就是上下使用也省些。如今我算再借出五十个银子来,把一千两合用,就是每月也好认利钱。”应伯爵听了,低了低头儿,说道:“不打紧。假若我替你说成了,你伙计六人怎生谢我?”黄四道:“我对李三说,伙中再送五两银子与你。”伯爵道:“休说五两的话。要我手段,五两银子要不了你的,我只消一言,替你每巧一巧儿,就在里头了。今日俺房下往他家吃酒,我且不去。明日他请俺们晚夕赏灯,你两个明日绝早买四样好下饭,再着上一坛金华酒。不要叫唱的,他家里有李桂儿、吴银儿,还没去哩!你院里叫上六个吹打的,等我领着送了去。他就要请你两个坐,我在旁边,只消一言半句,管情就替你说成了。找出五百两银子来,共捣一千两文书,一个月满破认他三十两银子,那里不去了,只当你包了一个月老婆了。常言道:秀才无假漆无真。进钱粮之时,香里头多放些木头,蜡里头多掺些柏油,那里查帐去?不图打鱼,只图混水,借着他这名声儿,才好行事。”于是计议己定。到次日,李三、黄四果然买了酒礼,伯爵领着两个小,抬送到西门庆家来。 西门庆正在前厅打发桌面,只见伯爵来到,作了揖,道及:“昨日房下在这里打搅,回家晚了。”西门庆道:“我昨日周南轩那里吃酒,回家也有一更天气,也不曾见的新亲戚,老早就去了。今早衙门中放假,也没去。”说毕坐下,伯爵就唤李锦:“你把礼抬进来。”不一时,两个抬进仪门里放下。伯爵道:“李三哥、黄四哥再三对我说,受你大恩,节间没什么,买了些微礼来,孝顺你赏人。”只见两个小向前磕头。西门庆道:“你们又送这礼来做什么?我也不好受的,还教他抬回去。”伯爵道:“哥,你不受他的,这一抬出去,就丑死了。他还要叫唱的来伏侍,是我阻住他了,只叫了六名吹打的在外边伺候。”西门庆向伯爵道:“他既叫将来了,莫不又打发他?不如请他两个来坐坐罢。”伯爵得不的一声儿,即叫过李锦来,吩咐:“到家对你爹说:老爹收了礼了,这里不着人请去了,叫你爹同黄四爹早来这里坐坐。”那李锦应诺下去。须臾,收进礼去。令玳安封二钱银子赏他,磕头去了。六名吹打的下边伺候。 少顷,棋童儿拿茶来,西门庆陪伯爵吃了茶,就让伯爵西厢房里坐。因问伯爵:“你今日没会谢子纯?”伯爵道:“我早晨起来时,李三就到我那里,看着打发了礼来,谁得闲去会他?”西门庆即使棋童儿:“快请你谢爹去!”不一时,书童儿放桌儿摆饭,两个同吃了饭,收了家伙去。西门庆就与伯爵两个赌酒儿打双陆。伯爵趁谢希大未来,乘先问西门庆道:“哥,明日找与李智、黄四多少银子?”西门庆道:“把旧文书收了,另捣五百两银子文书就是了。”伯爵道:“这等也罢了。哥,你不如找足了一千两,到明日也好认利钱。我又一句话,那金子你用不着,还算一百五十两与他,再找不多儿了。”西门庆听罢,道:“你也说的是。我明日再找三百五十两与他罢,改一千两银子文书就是了,省的金子放在家,也只是闲着。” 两个正打双陆,忽见玳安儿来说道:“贲四拿了一座大螺钿大理石屏凤、两架铜锣铜鼓连铛儿,说是白皇亲家的,要当三十两银子,爹当与他不当?”西门庆道:“你教贲四拿进来我瞧。”不一时,贲四与两个人抬进去,放在厅堂上。西门庆与伯爵丢下双陆,走出来看,原来是三尺阔五尺高可桌放的螺钿描金大理石屏凤,端的黑白分明。伯爵观了一回,悄与西门庆道:“哥,你仔细瞧,恰好似蹲着个镇宅狮子一般。两架铜锣铜鼓,都是彩画金妆,雕刻云头,十分齐整。”在旁一力撺掇,说道:“哥,该当下他的。休说两架铜鼓,只一架屏凤,五十两银子还没处寻去。”西门庆道:“不知他明日赎不赎。”伯爵道:“没的说,赎什么?下坡车儿营生,及到三年过来,七本八利相等。”西门庆道:“也罢,教你姐夫前边铺子里兑三十两与他罢。”刚打发去了,西门庆把屏凤拂抹干净,安在大厅正面,左右看视,金碧彩霞交辉。因问:“吹打乐工吃了饭不曾?”琴童道:“在下边吃饭哩。”西门庆道:“叫他吃了饭来吹打一回我听。”于是厅内抬出大鼓来,穿廊下边一带安放铜锣铜鼓,吹打起来,端的声震云霄,韵惊鱼鸟。正吹打着,只见棋童儿请谢希大到了。进来与二人唱了喏,西门庆道:“谢子纯,你过来估估这座屏风儿,值多少价?”谢希大近前观看了半日,口里只顾夸奖不已,说道:“哥,你这屏风,买得巧也得一百两银子,少也他不肯。”伯爵道:“你看,连这外边两架铜锣铜鼓,带铛铛儿,通共用了三十两银子。”那谢希大拍着手儿叫道:“我的南无耶,那里寻本儿利儿!休说屏风,三十两银子还搅给不起这两架铜锣铜鼓来。你看这两座架子,做的这工夫,朱红彩漆,都照依官司里的样范,少说也有四十斤响铜,该值多少银子?怪不的一物一主,那里有哥这等大福,偏有这样巧价儿来寻你的。” 说了一回,西门庆请入书房里坐的。不一时,李智、黄四也到了。西门庆说道:“你两个如何又费心送礼来?我又不好受你的。”那李智、黄四慌的说道:“小人惶恐,微物胡乱与老爹赏人罢了。蒙老爹呼唤,不敢不来。”于是搬过座儿来,打横坐了。须臾,小画童儿拿了五盏茶上来,众人吃了。少顷,玳安走上来请问:“爹,在那里放桌儿?”西门庆道:“就在这里坐罢。”于是玳安与画童两个抬了一张八仙桌儿,骑着火盆安放。伯爵、希大居上,西门庆主位,李智、黄四两边打横坐了。须臾,拿上春檠按酒,大盘大碗汤饭点心、各样下饭。酒泛羊羔,汤浮桃浪。乐工都在窗外吹打。西门庆叫了吴银儿席上递酒,这里前边饮酒不题。 却说李桂姐家保儿,吴银儿家丫头蜡梅,都叫了轿子来接。那桂姐听见保儿来,慌的走到门外,和保儿两个悄悄说了半日话,回到上房告辞要回家去。月娘再三留他道:“俺每如今便都往吴大妗子家去,连你每也带了去。你越发晚了从他那里起身,也不用轿子,伴俺每走百病儿,就往家去便了。”桂姐道:“娘不知,我家里无人,俺姐姐又不在家,有我五姨妈那里又请了许多人来做盒子会,不知怎么盼我。昨日等了我一日,他不急时,不使将保儿来接我。若是闲常日子,随娘留我几日我也住了。”月娘见他不肯,一面教玉箫将他那原来的盒子,装了一盒元宵、一盒白糖薄脆,交与保儿掇着,又与桂姐一两银子,打发他回去。这桂姐先辞月娘众人,然后他姑娘送他到前边,叫画童替他抱了毡包,竟来书房门首,教玳安请出西门庆来说话。这玳安慢慢掀帘子进入书房,向西门庆请道:“桂姐家去,请爹说话。”应伯爵道:“李桂儿这小淫妇儿,原来还没去哩。”西门庆道:“他今日才家去。”一面走出前边来。李姐与西门庆磕了四个头,就道:“打搅爹娘这里。”西门庆道:“你明日家去罢。”桂姐道:“家里无人,妈使保儿拿轿子来接了。”又道:“我还有一件事对爹说:俺姑娘房里那孩子,休要领出去罢。俺姑娘昨日晚夕又打了他几下。说起来还小哩,也不知道什么,吃我说了他几句,从今改了,他说再不敢了。不争打发他出去,大节间,俺姑娘房中没个人使,他心里不急么?自古木杓火杖儿短,强如手拨剌,爹好歹看我分上,留下这丫头罢。”西门庆道:“既是你恁说,留下这奴才罢。”就吩咐玳安:“你去后边对你大娘说,休要叫媒人去了。”玳安见画童儿抱着桂姐毡包,说道:“拿桂姨毡包等我抱着,教画童儿后边说去罢。”那画童应诺,一直往后边去了。桂姐与西门庆说毕,又到窗子前叫道:“应花子,我不拜你了,你娘家去。”伯爵道:“拉回贼小淫妇儿来,休放他去了,叫他且唱一套儿与我听听着。”桂姐道:“等你娘闲了唱与你听。”伯爵道:“恁大白日就家去了,便益了贼小淫妇儿了,投到黑还接好几个汉子。”桂姐道:“汗邪了你这花子!”一面笑了出去。玳安跟着,打发他上轿去了。 西门庆与桂姐说了话,就后边更衣去了。应伯爵向谢希大说:“李家桂儿这小淫妇儿,就是个真脱牢的强盗,越发贼的疼人子!恁个大节,他肯只顾在人家住着?鸨子来叫他,又不知家里有什么人儿等着他哩。”谢希大道:“你好猜。”悄悄向伯爵耳边,如此这般。说未数句,伯爵道:“悄悄儿说,哥正不知道哩。”不一时,西门庆走的脚步儿响,两个就不言语了。这应伯爵就把吴银儿搂在怀里,和他一递一口儿吃酒,说道:“是我这干女儿又温柔,又软款,强如李家狗不要的小淫妇儿一百倍了。”吴银儿笑道:“二爹好骂。说一个就一个,百个就百个,一般一方之地也有贤有愚,可可儿一个就比一个来?俺桂姐没恼着你老人家!”西门庆道:“你问贼狗才,单管只六说白道的!”伯爵道:“你休管他,等我守着我这干女儿过日子。干女儿过来,拿琵琶且先唱个儿我听。”这吴银儿不忙不慌,轻舒玉指,款跨鲛绡,把琵琶横于膝上,低低唱了一回《柳摇金》。伯爵吃过酒,又递谢希大,吴银儿又唱了一套。这里吴银儿递酒弹唱不题。 且说画童儿走到后边,月娘正和孟玉楼、李瓶儿、大姐、雪娥并大师父,都在上房里坐的,只见画童儿进来。月娘才待使他叫老冯来,领夏花儿出去,画童便道:“爹使小的对大娘说,教且不要领他出去罢了。”月娘道:“你爹教卖他,怎的又不卖他了?你实说,是谁对你爹说,教休要领他出去?”画童儿道:“刚才小的抱着桂姨毡包,桂姨临去对爹说,央及留下了将就使罢。爹使玳安进来对娘说,玳安不进来,使小的进来,他就夺过毡包送桂姨去了。”这月娘听了,就有几分恼在心中,骂玳安道:“恁贼两头献勤欺主的奴才,嗔道头里使他叫媒人,他就说道爹叫领出去,原来都是他弄鬼。如今又干办着送他去了,住回等他进后来,和他答话。”正说着,只见吴银儿前边唱了进来。月娘对他说:“你家蜡梅接你来了。李家桂儿家去了,你莫不也要家去了罢?”吴银儿道:“娘既留我,我又家去,显的不识敬重了。”因问蜡梅:“你来做什么?”蜡梅道:“妈使我来瞧瞧你。”吴银儿问道:“家里没甚勾当?”蜡梅道:“没甚事。”吴银儿道:“既没事,你来接我怎的?你家去罢。娘留下我,晚夕还同众娘们往妗奶奶家走百病儿去。我那里回来,才往家去哩。”说毕,蜡梅就要走。月娘道:“你叫他回来,打发他吃些什么儿。”吴银儿道:“你大奶奶赏你东西吃哩。等着就把衣裳包了带了家去,对妈妈说,休教轿子来,晚夕我走了家去。”因问:“吴惠怎的不来?”蜡梅道:“他在家里害眼哩。”月娘吩咐玉箫领蜡梅到后边,拿下两碗肉,一盘子馒头,一瓯子酒,打发他吃。又拿他原来的盒子,装了一盒元宵、一盒细茶食,回与他拿去。 原来吴银儿的衣裳包儿放在李瓶儿房里,李瓶儿早寻下一套上色织金缎子衣服、两方销金汗巾儿、一两银子,安放在他毡包内与他。那吴银儿喜孜孜辞道:“娘,我不要这衣服罢。”又笑嘻嘻道:“实和娘说,我没个白袄儿穿,娘收了这缎子衣服,不拘娘的什么旧白绫袄儿,与我一件儿穿罢。”李瓶儿道:“我的白袄儿宽大,你怎的穿?”叫迎春:“拿钥匙,大橱柜里拿一匹整白绫来与银姐。”“对你妈说,教裁缝替你裁两件好袄儿。”因问:“你要花的,要素的?”吴银儿道:“娘,我要素的罢,图衬着比甲儿好穿。”笑嘻嘻向迎春说道:“又起动姐往楼上走一遭,明日我没什么孝顺,只是唱曲儿与姐姐听罢了。” 须臾,迎春从楼上取了一匹松江阔机尖素白绫,下号儿写着“重三十八两”,递与吴银儿。银儿连忙与李瓶儿磕了四个头,起来又深深拜了迎春八拜。李瓶儿道:“银姐,你把这缎子衣服还包了去,早晚做酒衣儿穿。”吴银儿道:“娘赏了白绫做袄儿,怎好又包了这衣服去?”于是又磕头谢了。 不一时,蜡梅吃了东西,交与他都拿回家去了。月娘便说:“银姐,你这等我才喜欢。休学李桂儿那等乔张致,昨日和今早,只象卧不住虎子一般,留不住的,只要家去。可可儿家里就忙的恁样儿?连唱也不用心唱了。见他家人来接,饭也不吃就去了。银姐,你快休学他。”吴银儿道:“好娘,这里一个爹娘宅里,是那个去处?就有虚〔竹贡〕放着别处使,敢在这里使?桂姐年幼,他不知事,俺娘休要恼他。”正说着,只见吴大妗子家使了小来定儿来请,说道:“俺娘上覆三姑娘,好歹同众位娘并桂姐、银姐,请早些过去罢。又请雪姑娘也走走。”月娘道:“你到家对你娘说,俺们如今便收拾去。二娘害腿疼不去,他在家看家了。你姑夫今日前边有人吃酒,家里没人,后边姐也不去。李桂姐家去了。连大姐、银姐和我们六位去。你家少费心整治什么,俺们坐一回,晚上就来。”因问来定儿:“你家叫了谁在那里唱?”来定儿道:“是郁大姐。”说毕,来定儿先去了。月娘一面同玉楼、金莲、李瓶儿、大姐并吴银儿,对西门庆说了,吩咐奶子在家看哥儿,都穿戴收拾,共六顶轿子起身。派定玳安儿、棋童儿、来安儿三个小,四个排军跟轿,往吴大妗子家来。正是: 万井风光春落落,千门灯火夜沉沉。第四十六回 元夜游行遇雪雨 妻妾戏笑卜龟儿 词曰: 小市东门欲雪天,众中依约见神仙。蕊黄香细贴金蝉。饮散黄昏人草草,醉容无语立门前。马嘶尘哄一街烟。 话说西门庆那日,打发吴月娘众人往吴大妗子家吃酒去了。李智、黄四约坐到黄昏时分,就告辞起身。伯爵赶送出去,如此这般告诉:“我已替二公说了,准在明日还找五百两银子。”那李智、黄四向伯爵打了恭又打恭,去了。伯爵复到厢房中,和谢希大陪西门庆饮酒,只见李铭掀帘子进来。伯爵看见,便道:“李日新来了。”李铭扒在地下磕头。西门庆问道:“吴惠怎的不来?”李铭道:“吴惠今日东平府官身也没去,在家里害眼。小的叫了王柱来了。”便叫王柱:“进来,与爹磕头。”那王柱掀帘进入房里,朝上磕了头,与李铭站立在旁。伯爵道:“你家桂姐刚才家去了,你不知道?”李铭道:“小的官身到家,洗了洗脸就来了,并不知道。”伯爵向西门庆说:“他两个怕不的还没吃饭哩,哥吩咐拿饭与他两个吃。”书童在旁说:“二爹,叫他等一等,亦发和吹打的一答里吃罢,敢也拿饭去了。”伯爵令书童取过一个托盘来,桌上掉了两碟下饭,一盘烧羊肉,递与李铭:“等拿了饭来,你每拿两碗在这明间吃罢。”说书童儿:“我那傻孩子,常言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你不知,他这行人故虽是当院出身,小优儿比乐工不同,一概看待也罢了,显的说你我不帮衬了。”被西门庆向伯爵头上打了一下,笑骂道:“怪不的你这狗才,行计中人只护行计中人,又知这当差的甘苦。”伯爵道:“傻孩儿,你知道什么!你空做子弟一场,连‘惜玉怜香’四个字你还不晓的。粉头、小优儿如同鲜花一般,你惜怜他,越发有精神。你但折〔坐〕他,敢就《八声甘州》恹恹瘦损,难以存活。”西门庆笑道:“还是我的儿晓的道理。” 那李铭、王柱须臾吃了饭,应伯爵叫过来吩咐:“你两个会唱‘雪月风花共裁剪’不会?”李铭道:“此是黄钟,小的每记的。”于是,王柱弹琵琶,李铭〔栾〕筝,顿开喉音唱了一套。唱完了,看看晚来,正是: 金乌渐渐落西山,玉兔看看上画阑;佳人款款来传报,月透纱窗衾枕寒。 西门庆命收了家火,使人请傅伙计、韩道国、云主管、贲四、陈敬济,大门首用一架围屏安放两张桌席,悬挂两盏羊角灯,摆设酒筵,堆集许多春檠果盒,各样肴馔。西门庆与伯爵、希大都一带上面坐了,伙计、主管两旁打横。大门首两边,一边十二盏金莲灯。还有一座小烟火,西门庆吩咐等堂客来家时放。先是六个乐工,抬铜锣铜鼓在大门首吹打。吹打了一回,又请吹细乐上来。李铭、王柱两个小优儿筝、琵琶上来,弹唱灯词。那街上来往围看的人,莫敢仰视。西门庆带忠靖冠,丝绒鹤氅,白绫袄子。玳安与平安两个,一递一桶放花儿。两名排军执揽杆拦挡闲人,不许向前拥挤。不一时,碧天云静,一轮皓月东升之时,街上游人十分热闹,但见: 户户鸣锣击鼓,家家品竹弹丝。游人队队踏歌声,士女翩翩垂舞调。鳌山结彩,巍峨百尺矗晴云;凤禁褥香,缥缈千层笼绮队。闲庭内外,溶溶宝月光辉;画阁高低,灿灿花灯照耀。三市六街人闹热,凤城佳节赏元宵。 且说春梅、迎春、玉箫、兰香、小玉众人,见月娘不在,听见大门首吹打铜鼓弹唱,又放烟火,都打扮着走来,在围屏后扒着望外瞧。书童儿和画童儿两个,在围屏后火盆上筛酒。原来玉箫和书童旧有私情,两个常时戏狎。两个因按在一处夺瓜子儿嗑,不防火盆上坐着一锡瓶酒,推倒了,那火烘烘望上腾起来,〔崩〕了一地灰起去。那王箫还只顾嘻笑,被西门庆听见,使下玳安儿来问:“是谁笑?怎的这等灰起?”那日春梅穿着新白绫袄子,大红遍地金比甲,正坐在一张椅儿上,看见他两个推倒了酒,就扬声骂玉箫道:“好个怪浪的淫妇!见了汉子,就邪的不知怎么样儿的了,只当两个把酒推倒了才罢了。都还嘻嘻哈哈,不知笑的是什么!把火也〔崩〕死了,平白落人恁一头灰。”玉箫见他骂起来,唬的不敢言语,往后走了。慌的书童儿走上去,回说:“小的火盆上筛酒来,扒倒了锡瓶里酒了。”西门庆听了,便不问其长短,就罢了。 先是那日,贲四娘子打听月娘不在,平昔知道春梅、玉箫、迎春、兰香四个是西门庆贴身答应得宠的姐儿,大节下安排了许多菜蔬果品,使了他女孩儿长儿来,要请他四个去他家里坐坐。众人领了来见李娇儿。李娇儿说:“我灯草拐杖──做不得主。你还请问你爹去。”问雪娥,雪娥亦发不敢承揽。看看挨到掌灯以后,贲四娘子又使了长儿来邀四人。兰香推玉箫,玉箫推迎春,迎春推春梅,要会齐了转央李娇儿和西门庆说,放他去。那春梅坐着,纹丝儿也不动,反骂玉箫等:“都是那没见食面的行货子,从没见酒席,也闻些气儿来!我就去不成,也不到央及他家去。一个个鬼撺攥的也似,不知忙些什么,教我半个眼儿看的上!”那迎春、玉箫、兰香都穿上衣裳,打扮的齐齐整整出来,又不敢去,这春梅又只顾坐着不动身。书童见贲四嫂又使了长儿来邀,说道:“我拚着爹骂两句也罢,等我上去替姐每禀禀去。”一直走到西门庆身边,附耳说道:“贲四嫂家大节间要请姐每坐坐,姐教我来禀问爹,去不去?”西门庆听了,吩咐:“教你姐每收拾去,早些来,家里没人。”这书童连忙走下来,说道:“还亏我到上头,一言就准了。教你姐快收拾去,早些来。”那春梅才慢慢往房里匀施脂粉去了。 不一时,四个都一答儿里出门。书童扯围屏掩过半边来,遮着过去。到了贲四家,贲四娘子见了,如同天上落下来的一般,迎接进屋里。顶〔木鬲〕上点着绣球纱灯,一张桌儿上整齐肴菜。赶着春梅叫大姑,迎春叫二姑,玉箫是三姑,兰香是四姑,都见过礼。又请过韩回子娘子来相陪。春梅、迎春上坐,玉箫、兰香对席,贲四嫂与韩回子娘子打横,长儿往来烫酒拿菜。按下这里不题。 西门庆因叫过乐工来吩咐:“你每吹一套‘东风料悄’《好事近》与我听。”正值后边拿上玫瑰元宵来,众人拿起来同吃,端的香甜美味,入口而化,甚应佳节。李铭、王柱席前拿乐器,接着弹唱此词,端的声韵悠扬,疾徐合节。这里弹唱饮酒不题。 且说玳安与陈敬济袖着许多花炮,又叫两个排军拿着两个灯笼,竟往吴大妗于家来接月娘。众人正在明间饮酒,见了陈敬济来:“教二舅和姐夫房里坐,你大舅今日不在家,卫里看着造册哩。”一面放桌儿,拿春盛点心酒菜上来,陪敬济。玳安走到上边,对月娘说:“爹使小的来接娘每来了,请娘早些家去,恐晚夕人乱,和姐夫一答儿来了。”月娘因头里恼他,就一声儿没言语答他。吴大妗子便叫来定儿:“拿些儿什么与玳安儿吃。”来定儿道:“酒肉汤饭,都前头摆下了。”吴月娘道:“忙怎的?那里才来乍到就与他吃!教他前边站着,我每就起身。”吴大妗子道:“三姑娘慌怎的?上门儿怪人家?大节下,姊妹间,众位开怀大坐坐儿。左右家里有他二娘和他姐在家里,怕怎的?老早就要家去!是别人家又是一说。”因叫郁大姐:“你唱个好曲儿,伏侍他众位娘。”孟玉楼道:“他六娘好不恼他哩,说你不与他做生日。”郁大姐连忙下席来,与李瓶儿磕了四个头,说道:“自从与五娘做了生日,家去就不好起来。昨日妗奶奶这里接我,教我才收拾〔门争〕〔门坐〕了来。若好时,怎的不与你老人家磕头?”金莲道:“郁大姐,你六娘不自在哩,你唱个好的与他听,他就不恼你了。”那李瓶儿在旁只是笑,不做声。郁大姐道:“不打紧,拿琵琶过来,等我唱。”大妗子叫吴舜臣媳妇郑三姐:“你把你二位姑娘和众位娘的酒儿斟上。这一日还没上过钟酒儿。”那郁大姐接琵琶在手,用心用意唱了一个《一江风》。 正唱着,月娘便道:“怎的这一回子恁凉凄凄的起来?”来安儿在旁说道:“外边天寒下雪哩。”孟玉楼道:“姐姐,你身上穿的不单薄?我倒带了个绵披袄子来了。咱这一回,夜深不冷么?”月娘道:“既是下雪,叫个小家里取皮袄来咱每穿。”那来安连忙走下来,对玳安说:“娘吩咐,叫人家去取娘们皮袄哩。”那玳安便叫琴童儿:“你取去罢,等我在这里伺候。”那琴童也不问,一直家去了。少顷,月娘想起金莲没皮袄,因问来安儿:“谁取皮袄去了?”来安道:“琴童取去了。”月娘道:“也不问我,就去了。”玉楼道:“刚才短了一句话,不该教他拿俺每的,他五娘没皮袄,只取姐姐的来罢。”月娘道:“怎的没有?还有当的人家一件皮袄,取来与六姐穿就是了。”因问:“玳安那奴才怎的不去,却使这奴才去了?你叫他来!”一面把玳安叫到跟前,吃月娘尽力骂了几句道:“好奴才!使你怎的不动?又坐坛遣将儿,使了那个奴才去了。也不问我声儿,三不知就去了。怪不的你做大官儿,恐怕打动你展翅儿,就只遣他去!”玳安道:“娘错怪了小的。头里娘吩咐若是叫小的去,小的敢不去?来安下来,只说叫一个家里去。”月娘道:“那来安小奴才敢吩咐你?俺每恁大老婆,还不敢使你哩!如今惯的你这奴才们有些摺儿也怎的?一来主子烟薰的佛像──挂在墙上,有恁施主,有恁和尚。你说你恁行动两头戳舌,献勤出尖儿,外合里应,好懒食馋,背地瞒官作弊,干的那茧儿我不知道哩!头里你家主子没使你送李桂儿家去,你怎的送他?人拿着毡包,你还匹手夺过去了。留丫头不留丫头不在你,使你进来说,你怎的不进来?你便送他,图嘴吃去了,却使别人进来。须知我若骂只骂那个人了。你还说你不久惯牢成!”玳安道:“这个也没人,就是画童儿过的舌。爹见他抱着毡包,教我:‘你送送你桂姨去罢’,使了他进来的。娘说留丫头不留丫头不在于小的,小的管他怎的!”月娘大怒,骂道:“贼奴才,还要说嘴哩!我可不这里闲着和你犯牙儿哩。你这奴才,脱脖倒〔土幻〕过〔“扬”换“”为“风”〕了。我使着不动,耍嘴儿,我就不信到明日不对他说,把这欺心奴才打与你个烂羊头也不算。”吴大妗子道:“玳安儿,还不快替你娘每取皮袄去。”又道:“姐姐,你吩咐他拿那里皮袄与他五娘穿?”潘金莲接过来说道:“姐姐,不要取去,我不穿皮袄,教他家里捎了我的披袄子来罢。人家当的,好也歹也,黄狗皮也似的,穿在身上,教人笑话,也不长久,后还赎的去了。”月娘道:“这皮袄倒不是当的,是李智少十六两银子准折的。当的王招宣府里那件皮袄,与李娇儿穿了。”因吩咐玳安:“皮袄在大橱里,叫玉箫寻与你,就把大姐的皮袄也带了来。” 玳安把嘴谷都,走出来,陈敬济问道:“你到那去?”玳安道:“精是攮气的营生,一遍生活两遍做,这咱晚又往家里跑一遭。”迳走到家。西门庆还在大门首吃酒,傅伙计、云主管都去了,还有应伯爵、谢希大、韩道国、贲四众人吃酒未去,便问玳安:“你娘们来了?”玳安道:“没来,使小的取皮袄来了。”说毕,便往后走。先是琴童到家,上房里寻玉箫要皮袄。小玉坐在炕上正没好气,说道:“四个淫妇今日都在贲四老婆家吃酒哩。我不知道皮袄放在那里,往他家问他要去。”这琴童一直走到贲四家,且不叫,在窗外悄悄觑听。只见贲四嫂说道:“大姑和三姑,怎的这半日酒也不上,菜儿也不拣一箸儿?嫌俺小家儿人家,整治的不好吃也怎的?”春梅道:“四嫂,俺每酒够了。”贲四嫂道:“耶〔口乐〕!没的说。怎的这等上门儿怪人家!”又叫韩回子老婆:“你是我的切邻,就如副东一样,三姑、四姑跟前酒,你也替我劝劝儿,怎的单板着,象客一般?”又叫长姐:“筛酒来,斟与三姑吃,你四姑钟儿浅斟些儿罢。”兰香道:“我自来吃不的。”贲四嫂道:“你姐儿们今日受饿,没什么可口的菜儿管待,休要笑话。今日要叫了先生来,唱与姑娘们下酒,又恐怕爹那里听着。浅房浅屋,说不的俺小家儿人家的苦。”说着,琴童儿敲了敲门,众人都不言语了。长儿问:“是谁?”琴童道:“是我,寻姐说话。”一面开了门,那琴童入来。玉箫便问:“娘来了?”那琴童看着待笑,半日不言语。玉箫道:“怪雌牙的,谁与你雌牙?问着不言语。”琴童道:“娘每还在妗子家吃酒哩,见天阴下雪,使我来家取皮袄来,都教包了去哩。”玉箫道:“皮袄在描金箱子里不是,叫小玉拿与你。”琴童道:“小玉说教我来问你要。”玉箫道:“你信那小淫妇儿,他不知道怎的!”春梅道:“你每有皮袄的,都打发与他。俺娘没皮袄,只我不动身。”兰香对琴童:“你三娘皮袄,问小鸾要。”迎春便向腰里拿钥匙与琴童儿:“教绣春开里间门拿与你。” 琴童儿走到后边,上房小玉和玉楼房中小鸾,都包了皮袄交与他。正拿着往外走,遇见玳安,问道:“你来家做什么?”玳安道:“你还说哩!为你来了,平白教大娘骂了我一顿好的。又使我来取五娘的皮袄来。”琴童道:“我如今取六娘的皮袄去也。”玳安道:“你取了,还在这里等着我,一答儿里去。你先去了不打紧,又惹的大娘骂我。”说毕,玳安来到上房。小玉正在炕上笼着炉台烤火,口中嗑瓜子儿,见了玳安,问道:“你也来了?”玳安道:“你又说哩,受了一肚子气在这里。娘说我遣将儿。因为五娘没皮袄,又教我来,说大橱里有李三准折的一领皮袄,教拿去哩。”小玉道:“玉箫拿了里间门上钥匙,都在贲四家吃酒哩,教他来拿。”玳安道:“琴童往六娘房里去取皮袄,便来也,教他叫去,我且歇歇腿儿,烤烤火儿着。”那小玉便让炕头儿与他,并肩相挨着向火。小玉道:“壶里有酒,筛盏子你吃?”玳安道:“可知好哩,看你下顾。”小玉下来,把壶坐在火上,抽开抽屉,拿了一碟子腊鹅肉,筛酒与他。无人处两个就搂着咂舌亲嘴。 正吃着酒,只见琴童儿进来。玳安让他吃了一盏子,便使他:“叫玉箫姐来,拿皮袄与五娘穿。”那琴童抱毡包放下,走到贲四家叫玉箫。玉箫骂道:“贼囚根子,又来做什么?”又不来。递与钥匙,教小玉开门。那小玉开了里间房门,取了一把钥匙,通了半日,白通不开。琴童儿又往贲四家问去。那玉箫道:“不是那个钥匙。娘橱里钥匙在床褥子座下哩。”小玉又骂道:“那淫妇丁子钉在人家不来,两头来回,只教使我。”及开了,橱里又没皮袄。琴童儿来回走的抱怨道:“就死也死三日三夜,又撞着恁瘟死鬼小奶奶儿们,把人魂也走出了。”向玳安道:“你说此回去,又惹的娘骂。不说屋里,只怪俺们。”走去又对玉箫说:“里间娘橱里寻,没有皮袄。”玉箫想了想,笑道:“我也忘记,在外间大橱里。”到后边,又被小玉骂道:“淫妇吃那野汉子捣昏了,皮袄在这里,却到处寻。”一面取出来,将皮袄包了,连大姐皮袄都交付与玳安、琴童。 两个拿到吴大妗子家,月娘又骂道:“贼奴才,你说同了都不来罢了。”那玳安不敢言语,琴童道:“娘的皮袄都有了,等着姐又寻这件青镶皮袄。”于是打开取出来。吴大妗子灯下观看,说道:“好一件皮袄。五娘,你怎的说他不好,说是黄狗皮。那里有恁黄狗皮,与我一件穿也罢了。”月娘道:“新新的皮袄儿,只是面前歇胸旧了些儿。到明日,从新换两个遍地金歇胸,就好了。孟玉楼拿过来,与金莲戏道:“我儿,你过来,你穿上这黄狗皮,娘与你试试看好不好。”金莲道:“有本事到明日问汉子要一件穿,也不枉的。平白拾人家旧皮袄披在身上做什么!”玉楼戏道:“好个不认业的,人家有这一件皮袄,穿在身上念佛。”于是替他穿上。见宽宽大大,金莲才不言语。 当下月娘与玉楼、瓶儿俱是貂鼠皮袄,都穿在身上,拜辞吴大妗子、二妗子起身。月娘与了郁大姐一包二钱银子。吴银儿道:“我这里就辞了妗子、列位娘,磕了头罢。”当下吴大妗子与了一对银花儿,月娘与李瓶儿每人袖中拿出一两银子与他,磕头谢了。吴大妗子同二妗子、郑三姐都还要送月娘众人,因见天气落雪,月娘阻回去了。琴童道:“头里下的还是雪,这回沾在身上都是水珠儿,只怕湿了娘们的衣服,问妗子这里讨把伞打了家去。”吴二舅连忙取了伞来,琴童儿打着,头里两个排军打灯笼,引着一簇男女,走几条小巷,到大街上。陈敬济沿路放了许多花炮,因叫:“银姐,你家不远了,俺每送你到家。”月娘便问:“他家在那里?”敬济道:“这条胡同内一直进去,中间一座大门楼,就是他家。”吴银儿道:“我这里就辞了娘每家去。”月娘道:“地下湿,银姐家去罢,头里已是见过礼了。我还着小送你到家。”因叫过玳安:“你送送银姐家去。”敬济道:“娘,我与玳安两个去罢。”月娘道:“也罢,你与他两个同送他送。”那敬济得不的一声,同玳安一路送去了。 吴月娘众人便回家来。潘金莲路上说:“大姐姐,你原说咱每送他家去,怎的又不去了?”月娘笑道:“你也只是个小孩儿,哄你说耍子儿,你就信了。丽春院是那里,你我送去?”金莲道:“像人家汉子在院里嫖了来,家里老婆没曾往那里寻去?寻出没曾打成一锅粥?”月娘道:“你等他爹到明日往院里去,你寻他寻试试。倒没的教人家汉子当粉头拉了去,看你──”两个口里说着,看看走到东街上,将近乔大户门首。只见乔大户娘子和他外甥媳妇段大姐,在门首站立。远远见月娘一簇男女过来,就要拉请进去。月娘再三说道:“多谢亲家盛情,天晚了,不进去罢。”那乔大户娘子那里肯放,说道:“好亲家,怎的上门儿怪人家?”强把月娘众人拉进去了。客位内挂着灯,摆设酒果,有两个女儿弹唱饮酒,不题。 却说西门庆,在门首与伯爵众人饮酒将阑。伯爵与希大整吃了一日,顶颡吃不下去,见西门庆在椅子上打盹,赶眼错把果碟儿都倒在袖子里,和韩道国就走了。只落下贲四,陪西门庆打发了乐工赏钱。吩咐小收家火,熄灯烛,归后边去了。只见平安走来,贲四家叫道:“你们还不起身,爹进去了。”玉箫听见,和迎春、兰香慌的辞也不辞,都一溜烟跑了。只落下春梅,拜谢了贲四嫂,才慢慢走回来。看见兰香在后边脱了鞋赶不上,因骂道:“你们都抢棺材奔命哩!把鞋都跑脱了,穿不上,象甚腔儿!”到后边,打听西门庆在李娇儿房里,都来磕头。大师父见西门庆进入李娇儿房中,都躲到上房,和小玉在一处。玉箫进来,道了万福,那小玉就说玉箫:“娘那里使小来要皮袄,你就不来管管儿,只教我拿。我又不知那根钥匙开橱门,及自开了又没有,落后却在外边大橱拒里寻出来。你放在里头,怎昏抢了不知道?姐姐每都吃勾来了罢,几曾见长出块儿来!”玉箫吃的脸红红的,道:“怪小淫妇儿,如何狗挝了脸似的?人家不请你,怎的和俺们使性儿!”小玉道:“我稀罕那淫妇请!”大师父在旁劝道:“姐姐每义让一句儿罢,你爹在屋里听着。只怕你娘们来家,顿下些茶儿伺候。”正说着,只见琴童抱进毡包来。玉箫便问:“娘来了?”琴童道:“娘每来了,又被乔亲家娘在门首让进去吃酒哩,也将好起身。”两个才不言语了。 不一时,月娘等从乔大户娘子家出来。到家门首,贲四娘子走出来见。陈敬济和贲四一面取出一架小烟火来,在门首又看放了一回烟火,方才进来,与李娇儿、大师父道了万福。雪娥走来,向月娘磕了头,与玉楼等三人见了礼。月娘因问:“他爹在那里?”李娇儿道:“刚才在我那屋里,我打发他睡了。”月娘一声儿没言语。只见春梅、迎春、玉箫、兰香进来磕头。李娇儿便说:“今日前边贲四嫂请了四个去,坐了回儿就来了。”月娘听了,半日没言语。骂道:“恁成精狗肉们,平白去做什么!谁教他去来?”李娇儿道:“问过他爹才去来。”月娘道:“问他?好有张主的货!你家初一十五开的庙门早了,放出些小鬼来了。”大师父道:“我的奶奶,恁四个上画儿的姐姐,还说是小鬼。”月娘道:“上画儿只画的半边儿,平白放出去做什么?与人家喂眼!”孟玉楼见月娘说来的不好,就先走了。落后金莲见玉楼起身,和李瓶儿、大姐也走了。止落下大师父,和月娘同在一处睡了。那雪霰直下到四更方止。正是: 香消烛冷楼台夜,挑菜烧灯扫雪天。 一宿晚景题过。到次日,西门庆往衙门中去了。月娘约饭时前后,与孟玉楼、李瓶儿三个同送大师父家去。因在大门里首站立,见一个乡里卜龟儿卦儿的老婆子,穿着水合袄、蓝布裙子,勒黑包头,背着褡裢,正从街上走来。月娘使小叫进来,在二门里铺下卦帖,安下灵龟,说道:“你卜卜俺每。”那老婆扒在地下磕了四个头:“请问奶奶多大年纪?”月娘道:“你卜个属龙的女命。”那老婆道:“若是大龙,四十二岁,小龙儿三十岁。”月娘道:“是三十岁了,八月十五日子时生。”那老婆把灵龟一掷,转了一遭儿住了。揭起头一张卦帖儿。上面画着一个官人和一位娘子在上面坐,其余都是侍从人,也有坐的,也有立的,守着一库金银财宝。老婆道:“这位当家的奶奶是戊辰生,戊辰己巳大林木。为人一生有仁义,性格宽洪,心慈好善,看经布施,广行方便。一生操持,把家做活,替人顶缸受气,还不道是。喜怒有常,主下人不足。正是:喜乐起来笑嘻嘻,恼将起来闹哄哄。别人睡到日头半天还未起,你老早在堂前转了。梅香洗铫铛,虽是一时风火性,转眼却无心。和人说也有,笑也有,只是这疾厄宫上着刑星,常沾些啾唧。亏你这心好,济过来了,往后有七十岁活哩。”孟玉楼道:“你看这位奶奶命中有子没有?”婆子道:“休怪婆子说,儿女宫上有些不实,往后只好招个出家的儿子送老罢了。随你多少也存不的。”玉楼向李瓶儿笑道:“就是你家吴应元,见做道士家名哩。”月娘指着玉楼:“你也叫他卜卜。”玉楼道:“你卜个三十四岁的女命,十一月二十七日寅时生。”那婆子从新撇了卦帖,把灵龟一卜,转到命宫上住了。揭起第二张卦帖来,上面画着一个女人,配着三个男人:头一个小帽商旅打扮;第二个穿红官人;第三个是个秀才。也守着一库金银,左右侍从伏侍。婆子道:“这位奶奶是甲子年生。甲子乙丑海中金。命犯三刑六害,夫主克过方可。”玉楼道:“已克过了。”婆子道:“你为人温柔和气,好个性儿。你恼那个人也不知,喜欢那个人也不知,显不出来。一生上人见喜下钦敬,为夫主宠爱。只一件,你饶与人为了美,多不得人心。命中一生替人顶缸受气,小人驳杂,饶吃了还不道你是。你心地好了,虽有小人也拱不动你。”玉楼笑道:“刚才为小讨银子和他乱了,这回说是顶缸受气。”月娘道:“你看这位奶奶往后有子没有?”婆子道:“济得好,见个女儿罢了。子上不敢许,若说寿,倒尽有。”月娘道:“你卜卜这位奶奶。李大姐,你与他八字儿。”李瓶儿笑道:“我是属羊的。”婆子道:“若属小羊的,今年念七岁,辛未年生的。生几月?”李瓶儿道:“正月十五日午时。”那婆子卜转龟儿,到命宫上〔石乞〕磴住了。揭起卦帖来,上面画着一个娘子,三个官人:头一个官人穿红,第二个官人穿绿,第三个穿青。怀着个孩儿,守着一库金银财宝,旁边立着个青脸獠牙红发的鬼。婆子道:“这位奶奶,庚午辛未路旁土。一生荣华富贵,吃也有,穿也有,所招的夫主都是贵人。为人心地有仁义,金银财帛不计较,人吃了转了他的,他喜欢;不吃他,不转他,到恼。只是吃了比肩不和的亏,凡事恩将仇报。正是:比肩刑害乱扰扰,转眼无情就放刁;宁逢虎摘三生路,休遇人前两面刀。奶奶,你休怪我说:你尽好匹红罗,只可惜尺头短了些。气恼上要忍耐些,就是子上也难为。”李瓶儿道:“今已是寄名做了道士。”婆子道:“既出了家,无妨了。又一件,你老人家今年计都星照命,主有血光之灾,仔细七八月不见哭声才好。”说毕,李瓶儿袖中掏出五分一块银子,月娘和玉楼每人与钱五十文。 刚打发卜龟卦婆子去了,只见潘金莲和大姐从后边出来,笑道:“我说后边不见,原来你每都往前头来了。”月娘道:“俺们刚才送大师父出来,卜了这回龟儿卦。你早来一步,也教他与你卜卜儿。”金莲摇头儿道:“我是不卜他。常言:算的着命,算不着行。想前日道士说我短命哩,怎的哩?说的人心里影影的。随他明日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洋沟里就是棺材。”说毕,和月娘同归后边去了。正是: 万事不由人算计,一生都是命安排。第四十七回 苗青贪财害主 西门枉法受赃 诗曰: 怀璧身堪罪,偿金迹未明。龙蛇一失路,虎豹屡相惊。暂遣虞罗急,终知汉法平。须凭鲁连箭,为汝谢聊成。 话说江南扬州广陵城内,有一苗员外,名唤苗天秀。家有万贯资财,颇好诗礼。年四十岁,身边无子,止有一女尚未出嫁。其妻李氏,身染痼疾在床,家事尽托与宠妾刁氏,名唤刁七儿。原是娼妓出身,天秀用银三百两娶来家,纳为侧室,宠嬖无比。忽一日,有一老僧在门首化缘,自称是东京报恩寺僧,因为堂中缺少一尊镀金铜罗汉,故云游在此,访善纪录。天秀问之,不吝,即施银五十两与那僧人。僧人道:“不消许多,一半足矣。”天秀道:“吾师休嫌少,除完佛像,余剩可作斋供。”那僧人问讯致谢,临行向天秀说道:“员外左眼眶下有一道死气,主不出此年当有大灾。你有如此善缘与我,贫僧焉敢不预先说知。今后随有甚事,切勿出境。戒之戒之。”言毕,作辞而去。 那消半月,天秀偶游后园,见其家人苗青正与刁氏亭侧私语,不意天秀卒至看见,不由分说,将苗青痛打一顿,誓欲逐之。苗青恐惧,转央亲邻再三劝留得免,终是切恨在心。不期有天秀表兄黄美,原是扬州人氏,乃举人出身,在东京开封府做通判,亦是博学广识之人。一日,寄一封书来与天秀,要请天秀上东京,一则游玩,二者为谋其前程。苗天秀得书大喜,因向其妻妾说道:“东京乃辇毂之地,景物繁华,吾心久欲游览,无由得便。今不期表兄书来相招,实慰平生之意。”其妻李氏便说:“前日僧人相你面上有灾厄,嘱咐不可出门。此去京都甚远,况你家私沉重,抛下幼女病妻在家,未审此去前程如何,不如勿往为善。”天秀不听,反加怒叱,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桑弧蓬矢,不能邀游天下,观国之光,徒老死牖下,无益矣。况吾胸中有物,囊有余资,何愁功名不到手?此去表兄必有美事于我,切勿多言!”于是吩咐家人苗青,收拾行李衣装,多打点两箱金银,载一船货物,带了个安童并苗青,上东京。嘱咐妻妾守家,择日起行。 正值秋末冬初之时,从扬州码头上船,行了数日,到徐州洪。但见一派水光,十分阴恶。但见: 万里长洪水似倾,东流海岛若雷鸣,滔滔雪浪令人怕,客旅逢之谁不惊? 前过地名陕湾,苗员外看见天晚,命舟人泊住船只。也是天数将尽,合当有事,不料搭的船只却是贼船。两个艄子皆是不善之徒:一个名唤陈三,一个乃是翁八。常言道:不着家人,弄不得家鬼。这苗青深恨家主,日前被责之仇一向要报无由,口中不言,心内暗道:“不如我如此这般,与两个艄子做一路,将家主害了性命,推在水内,尽分其财物。我回去再把病妇谋死,这分家私连刁氏,都是我情受的。”正是: 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这苗青于是与两个艄子密密商量,说道:“我家主皮箱中还有一千两金银,二千两缎匹,衣服之类极广。汝二人若能谋之,愿将此物均分。”陈三、翁八笑道:“汝若不言,我等亦有此意久矣。” 是夜天气阴黑,苗天秀与安童在中舱里睡,苗青在橹后。将近三鼓时分,那苗青故意连叫有贼。苗天秀梦中惊醒,便探头出舱外观看,被陈三手持利刀,一下刺中脖下,推在洪波荡里。那安童正要走时,吃翁八一闷棍打落水中。三人一面在船舱内打开箱笼,取出一应财帛金银,并其缎货衣服,点数均分。二艄便说:“我若留此货物,必然有犯。你是他手下家人,载此货物到于市店上发卖,没人相疑。”因此二艄尽把皮箱中一千两金银,并苗员外衣服之类分讫,依前撑船回去了。这苗青另搭了船只,载至临清码头上,钞关上过了,装到清河县城外官店内卸下,见了扬州故旧商家,只说:“家主在后船,便来也。”这个苗青在店发卖货物,不题。 常言:人便如此如此,天理未然未然。可怜苗员外平昔良善,一旦遭其仆人之害,不得好死,虽是不纳忠言之劝,其亦大数难逃。不想安童被一棍打昏,虽落水中,幸得不死,浮没芦港。忽有一只渔船撑将下来,船上坐着个老翁,头顶箬笠,身披短蓑,听得啼哭之声。移船看时,却是一个十七八岁小,慌忙救了。问其始末情由,却是扬州苗员外家安童,在洪上被劫之事。这渔翁带下船,取衣服与他换了,给以饮食,因问他:“你要回去,却是同我在此过活?”安童哭道:“主人遭难,不见下落,如何回得家去?愿随公公在此。”渔翁道:“也罢,你且随我在此,等我慢慢替你访此贼人是谁,再作理会。”安童拜谢公公,遂在此翁家过活。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年除岁末,渔翁忽带安童正出河口卖鱼,正撞见陈三、翁八在船上饮酒,穿着他主人衣服,上岸来买鱼。安童认得,即密与渔翁说道:“主人之冤当雪矣。”渔翁道:“何不具状官司处告理?”安童将情具告到巡河周守备府内。守备见没赃证,不接状子。又告到提刑院。夏提刑见是强盗劫杀人命等事,把状批行了。从正月十四日差缉捕公人,押安童下来拿人。前至新河口,只把陈三、翁八获住到案,责问了口词。二艄见安童在旁执证,也没得动刑,一一招了。供称:“下手之时,还有他家人苗青,同谋杀其家主,分赃而去。”这里把三人监下,又差人访拿苗青,一起定罪。因节间放假,提刑官吏一连两日没来衙门中问事,早有衙门透信的人,悄悄把这件事儿报与苗青。苗青慌了,把店门锁了,暗暗躲在经纪乐三家。 这乐三就住在狮子街韩道国家隔壁,他浑家乐三嫂,与王六儿所交极厚,常过王六儿这边来做伴儿。王六儿无事,也常往他家行走,彼此打的热闹。这乐三见苗青面带忧容,问其所以,说道:“不打紧,间壁韩家就是提刑西门老爹的外室,又是他家伙计,和俺家交往的甚好,几事百依百随,若要保得你无事,破多少东西,教俺家过去和他家说说。”这苗青听了,连忙下跪,说道:“但得我身上没事,恩有重报,不敢有忘。”于是写了说帖,封下五十两银子,两套妆花缎子衣服,乐三教他老婆拿过去,如此这般对王六儿说。王六儿喜欢的要不的,把衣服银子并说帖都收下,单等西门庆,不见来。 到十七日日西时分,只见玳安夹着毡包,骑着头口,从街心里来。王六儿在门首,叫下来问道:“你往那里去来?”玳安道:“我跟爹走了个远差,往东平府送礼去来。”王六儿道:“你爹如今来了不曾?”玳安道:“爹和贲四两个先往家去了。”王六儿便叫进去,和他如此这般说话,拿帖儿与他瞧,玳安道:“韩大婶,管他这事!休要把事轻看了,如今衙门里监着那两个船家,供着只要他哩。拿过几两银子来,也不够打发脚下人哩。我不管别的帐,韩大婶和他说,只与我二十两银子罢。等我请将俺爹来,随你老人家与俺爹说就是了。”王六儿笑道:“怪油嘴儿,要饭吃休要恶了火头。事成了,你的事什么打紧?宁可我们不要,也少不得你的。”玳安道:“韩大婶,不是这等说。常言:君子不羞当面。先断过,后商量。”王六儿当下备几样菜,留玳安吃酒。玳安道:“吃的红头红脸,怕家去爹问,却怎的回爹?”王六儿道:“怕怎的?你就说在我这里来。”玳安只吃了一瓯子,就走了。王六儿道:“好歹累你,说是我这里等着哩。” 玳安一直来家,交进毡包。等的西门庆睡了一觉出来,在厢房中坐的。这玳安慢慢走到跟前,说:“小的回来,韩大婶叫住小的,要请爹快些过去,有句要紧话和爹说。”西门庆说:“什么话?我知道了。”说毕,正值刘学官来借银子。打发刘学官去了,西门庆骑马,带着眼纱、小帽,便叫玳安、琴童两个跟随,来到王六儿家。下马进去,到明间坐下,王六儿出来拜见了。那日,韩道国铺子里上宿,没来家。老婆买了许多东西,叫老冯厨下整治。见西门庆来了,慌忙递茶。西门庆吩咐琴童:“把马送到对门房子里去,把大门关上。”妇人且不敢就题此事,先只说:“爹家中连日摆酒辛苦。我闻得说哥儿定了亲事,你老人家喜呀!”西门庆道:“只因舍亲吴大妗那里说起,和乔家做了这门亲事。他家也只这一个女孩儿,论起来也还不般配,胡乱亲上做亲罢了。”王六儿道:“就是和他做亲也好,只是爹如今居着恁大官,会在一处,不好意思的。”西门庆道:“说什么哩!”说了一回,老婆道:“只怕爹寒冷,往房里坐去罢。”一面让至房中,一面安着一张椅儿,笼着火盆,西门庆坐下。妇人慢慢先把苗青揭帖拿与西门庆看,说:“他央了间壁经纪乐三娘子过来对我说:这苗青是他店里客人,如此这般,被两个船家拽扯,只望除豁了他这名字,免提他。他备了些礼儿在此谢我。好歹望老爹怎的将就他罢。”西门庆看了帖子,因问:“他拿了多少礼物谢你?”王六儿向箱中取出五十两银子来与西门庆瞧,说道:“明日事成,还许两套衣裳。”西门庆看了,笑道:“这些东西儿,平白你要他做什么?你不知道,这苗青乃扬州苗员外家人,因为在船上与两个船家杀害家主,撺在河里,图财谋命。如今见打捞不着尸首,他原跟来的一个小安童与两个船家,当官三口执证着要他。这一拿去,稳定是个凌迟罪名。那两个都是真犯斩罪。两个船家见供他有二千两银货在身上。拿这些银子来做什么?还不快送与他去!”这王六儿一面到厨下,使了丫头锦儿把乐三娘子儿叫了来,将原礼交付与他,如此这般对他说了去。 那苗青不听便罢,听他说了,犹如一桶水顶门上直灌到脚底下。正是: 惊开六叶连肝肺,唬坏三魂七魄心。 即请乐三一处商议道:“宁可把二千货银都使了,只要救得性命家去。”乐三道:“如今老爹上边既发此言,一些半些恒属打不动。两位官府,须得凑一千货物与他。其余节级、原解、缉捕,再得一半,才得够用。”苗青道:“况我货物未卖,那讨银子来?”因使过乐三嫂来,和王六儿说:“老爹就要货物,发一千两银子货与老爹。如不要,伏望老爹再宽限两三日,等我倒下价钱,将货物卖了,亲往老爹宅里进礼去。”王六儿拿礼帖复到房里与西门庆瞧。西门庆道:“既是恁般,我吩咐原解且宽限他几日,教他即便进礼来。”当下乐三娘子得此口词,回报苗青,苗青满心欢喜。西门庆见间壁有人,也不敢久坐,吃了几钟酒,与老婆坐了回,见马来接,就起身家去了。 次日,到衙门早发放,也不题问这件事。这苗青就托经纪乐三,连夜替他会了人,撺掇货物出去。那消三日,都发尽了,共卖了一千七百两银子。把原与王六儿的不动,又另加上五十两银子、四套上色衣服。到十九日,苗青打点一千两银子,装在四个酒坛内,又宰一口猪。约掌灯以后,抬送到西门庆门首。手下人都是知道的,玳安、平安、书童、琴童四个家人,与了十两银子才罢。玳安在王六儿这边,梯已又要十两银子。须臾,西门庆出来,卷棚内坐的,也不掌灯,月色朦胧才上来,抬至当面。苗青穿青衣,望西门庆只顾磕头,说道:“小人蒙老爹超拔之恩,粉身碎骨难报。”西门庆道:“你这件事情,我也还没好审问哩。那两个船家甚是攀你,你若出官,也有老大一个罪名。既是人说,我饶了你一死。此礼我若不受你的,你也不放心。我还把一半送你掌刑夏老爹,同做分上。你不可久住,即便星夜回去。”因问:“你在扬州那里?”苗青磕头道:“小的在扬州城内住。”西门庆吩咐后边拿了茶来,那苗青在松树下立着吃了,磕头告辞回去。又叫回来问:“下边原解的,你都与他说了不曾?”苗青道:“小的外边已说停当了。”西门庆吩咐:“既是说了,你即回家。”那苗青出门,走到乐三家收拾行李,还剩一百五十两银子。苗青拿出五十两来,并余下几匹缎子,都谢了乐三夫妇。五更替他雇长行牲口,起身往扬州去了。正是: 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似漏网之鱼。 不说苗青逃出性命去了。单表次日,西门庆、夏提刑从衙门中散了出来,并马而行。走到大街口上,夏提刑要作辞分路,西门庆在马上举着马鞭儿说道:“长官不弃,到舍下一叙。”把夏提刑邀到家来。进到厅上叙礼,请入卷棚里,宽了衣服,左右拿茶吃了。书童、玳安就安放桌席。夏提刑道:“不当闲来打搅长官。”西门庆道:“岂有此理。”须臾,两个小用方盒摆下各样鸡、蹄、鹅、鸭、鲜鱼下饭。先吃了饭,收了家伙去,就是吃酒的各样菜蔬出来。小金钟儿,银台盘儿,慢慢斟劝。饮酒中间,西门庆方题起苗青的事来,道:“这昨日央及了个士夫,再三来对学生说,又馈送了些礼在此。学生不敢自专,今日请长官来,与长官计议。”于是,把礼帖递与夏提刑。夏提刑看了,便道:“恁凭长官尊意裁处。”西门庆道:“依着学生,明日只把那个贼人、真赃送过去罢,也不消要这苗青。那个原告小安童,便收领在外,待有了苗天秀尸首,归结未迟。礼还送到长官处。”夏提刑道:“长官,这就不是了。长官见得极是,此是长官费心一番,何得见让于我?决然使不得。”彼此推辞了半日,西门庆不得已,还把礼物两家平分了,装了五百两在食盒内。夏提刑下席来,作揖谢道:“既是长官见爱,我学生再辞,显的迂阔了。盛情感激不尽,实为多愧。”又领了几杯酒,方才告辞起身。西门庆随即差玳安拿食盒,还当酒抬送到夏提刑家。夏提刑亲在门上收了,拿回帖,又赏了玳安二两银子,两名排军四钱,俱不在话下。 常言道: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西门庆、夏提刑已是会定了。次日到衙门里升厅,那提控、节级并缉捕、观察,都被乐三上下打点停当。摆设下刑具,监中提出陈三、翁八审问情由,只是供称:“跟伊家人苗青同谋。”西门庆大怒,喝令左右:“与我用起刑来!你两个贼人,专一积年在江河中,假以舟楫装载为名,实是劫帮凿漏,邀截客旅,图财致命。见有这个小供称,是你等持刀戮死苗天秀波中,又将棍打伤他落水,见有他主人衣服存证,你如何抵赖别人!”因把安童提上来,问道:“是谁刺死你主人?是谁推你在水中?”安童道:“某日三更时分,先是苗青叫有贼,小的主人出舱观看,被陈三一刀戮死,推下水去。小的便被翁八一棍打落水中,才得逃出性命。苗青并不知下落。”西门庆道:“据这小所言,就是实话,汝等如何展转得过?”于是每人两夹棍,三十榔头,打的胫骨皆碎,杀猪也似喊叫。一千两赃货已追出大半,余者花费无存。这里提刑做了文书,并赃货申详东平府。府尹胡师文又与西门庆相交,照原行文书叠成案卷,将陈三、翁八问成强盗杀人斩罪。 安童保领在外听候。有日走到东京,投到开封府黄通判衙内,具诉:“苗青夺了主人家事,使钱提刑衙门,除了他名字出来。主人冤仇,何时得报?”通判听了,连夜修书,并他诉状封在一处,与他盘费,就着他往巡按山东察院里投下。这一来,管教苗青之祸从头上起,西门庆往时做过事,今朝没兴一齐来。有诗为证: 善恶从来报有因,吉凶祸福并肩行。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不吃惊。第四十八回 弄私情戏赠一枝桃 走捷径探归七件事 词曰: 碧桃花下,紫箫吹罢。蓦然一点心惊,却把那人牵挂,向东风泪洒。东风泪洒,不觉暗沾罗帕,恨如天大。那冤家既是无情去,回头看怎么! 话说安童领著书信,辞了黄通判,径往山东大道而来。打听巡按御史在东昌府住扎,姓曾,双名孝序,乃都御史曾布之子,新中乙未科进士,极是个清廉正气的官。这安童自思:“我若说下书的,门上人决不肯放。不如等放告牌出来,我跪门进去,连状带书呈上。老爹见了,必然有个决断。”于是早把状子写下,揣在怀里,在察院门首等候多时。只听里面打的云板响,开了大门,曾御史坐厅。头面牌出来,大书告亲王、皇亲、驸马、势豪之家;第二面牌出来,告都、布、按并军卫有司官吏;第三面牌出来,才是百姓户婚田土词讼之事。这安童就随状牌进去,待把一应事情发放净了,方走到丹墀上跪下。两边左右问是做什么的,这安童方才把书双手举得高高的呈上。只听公座上曾御史叫:“接上来!”慌的左右吏典下来把书接上去,安放于书案上。曾公拆开观看,端的上面写着甚言词?书曰:寓都下年教生黄端肃书奉大柱史少亭曾年兄先生大人门下:违越光仪,倏忽一载。知己难逢,胜游易散。此心耿耿,常在左右。去秋忽报瑶章,开轴启函,捧诵之间而神游恍惚,俨然长安对面时也。未几,年兄省亲南旋,复闻德音,知年兄按巡齐鲁,不胜欣慰。叩贺,叩贺。惟年兄忠孝大节,风霜贞操,砥砺其心,耿耿在廊庙,历历在士论。今兹出巡,正当摘发官邪,以正风纪之日。区区爱念,尤所不能忘者矣。窃谓年兄平日抱可为之器,当有为之年,值圣明有道之世,老翁在家康健之时,当乘此大展才猷,以振扬法纪,勿使舞文之吏以挠其法,而奸顽之徒以逞其欺。胡乃如东平一府,而有挠大法如苗青者,抱大冤如苗天秀者乎?生不意圣明之世而有此魍魉。年兄巡历此方,正当分理冤滞,振刷为之一清可也。去伴安童,持状告诉,幸垂察,不宣。 仲春望后一日具这曾御史览书已毕,便问:“有状没有?”左右慌忙下来问道:“老爷问你有状没有。”这安童向怀中取状递上。曾公看了,取笔批:“仰东平府府官,从公查明,验相尸首,连卷详报。”喝令安童东平府伺候。这安童连忙磕头起来,从便门放出。 这里曾公将批词连状装在封套内,钤了关防,差人送东平府来。府尹胡师文见了上司批下来,慌得手脚无措,即调委阳谷县县丞狄斯彬──本贯河南舞阳人氏,为人刚方不要钱,问事糊突,人都号他做狄混。先是这狄县丞往清河县城西河边过,忽见马头前起一阵旋风,团团不散,只随着狄公马走。狄县丞道:“怪哉!”便勒住马,令左右公人:“你随此旋风,务要跟寻个下落。”那公人真个跟定旋风而来,七八将近新河口而止,走来回覆了狄公话。狄公即拘集里老,用锹掘开岸上数尺,见一死尸,宛然颈上有一刀痕。命仵作检视明白,问其前面是那里。公人禀道:“离此不远就是慈惠寺。”县丞即拘寺中僧行问之,皆言:“去冬十月中,本寺因放水灯儿,见一死尸从上流而来,漂入港里。长老慈悲,故收而埋之。不知为何而死。”县丞道:“分明是汝众僧谋杀此人,埋于此处。想必身上有财帛,故不肯实说。”于是不由分说,先把长老一箍两拶,一夹一百敲,余者众僧都是二十板,俱令收入狱中。报与曾公,再行查看。各僧皆称冤不服。曾公寻思道:“既是此僧谋死,尸必弃于河中,岂反埋于岸上?又说干碍人众,此有可疑。”因令将众僧收监。将近两月,不想安童来告此状。即令委官押安童前至尸所,令其认视。安童见尸大哭道:“正是我的主人,被贼人所伤,刀痕尚在。”于是检验明白,回报曾公,即把众僧放回。一面查刷卷宗,复提出陈三、翁八审问,俱执称苗青主谋之情。曾公大怒,差人行牌,星夜往扬州提苗青去了。一面写本参劾提刑院两员问官受赃卖法。正是: 污吏赃官滥国刑,曾公判刷雪冤情。虽然号令风霆肃,梦里输赢总未真。 话分两头,却表王六儿自从得了苗青干事的那一百两银子、四套衣服,与他汉子韩道国就白日不闲,一夜没的睡,计较着要打头面,治簪环,唤裁缝来裁衣服,从新抽银丝〔髟狄〕髻。用十六两银子,又买了个丫头──名唤春香──使唤,早晚教韩道国收用不题。 一日,西门庆到韩道国家,王六儿接着。里面吃茶毕,西门庆往后边净手去,看见隔壁月台,问道:“是谁家的?”王六儿道:“是隔壁乐三家月台。”西门庆吩咐王六儿:“如何教他遮住了这边风水?你对他说,若不与我即便拆了,我教地方吩咐他。”这王六儿与韩道国说:“邻舍家,怎好与他说的。”韩道国道:“咱不如瞒着老爹,买几根木植来,咱这边也搭起个月台来。上面晒酱,下边不拘做马坊,做个东净,也是好处。”老婆道:“呸!贼没算计的。比时搭月台,不如买些砖瓦来,盖上两间厦子却不好?”韩道国道:“盖两间厦子,不如盖一层两间小房罢。”于是使了三十两银子,又盖两间平房起来。西门庆差玳安儿抬了许多酒、肉、烧饼来,与他家犒赏匠人。那条街上谁人不知。 夏提刑得了几百两银子在家,把儿子夏承恩──年十八岁──干入武学肄业,做了生员。每日邀结师友,习学弓马。西门庆约会刘薛二内相、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合卫官员,出人情与他挂轴文庆贺,俱不必细说。 西门庆因坟上新盖了山子卷棚房屋,自从生了官哥,并做了千户,还没往坟上祭祖。叫阴阳徐先生看了,从新立了一座坟门,砌的明堂神路,门首栽桃柳,周围种松柏,两边叠成坡峰。清明日上坟,要更换锦衣牌匾,宰猪羊,定桌面。三月初六日清明,预先发柬,请了许多人,搬运了东西、酒米、下饭、菜蔬,叫的乐工、杂耍、扮戏的。小优儿是李铭、吴惠、王柱、郑奉;唱的是李桂姐、吴银儿、韩金钏,董娇儿。官客请了张团练、乔大户、吴大舅、吴二舅、花大舅、沈姨夫、应伯爵、谢希大、傅伙计、韩道国、云理守、贲第传并女婿陈敬济等,约二十余人。堂客请了张团练娘子、张亲家母、乔大户娘子、朱台官娘子、尚举人娘子、吴大妗子、二妗子、杨姑娘、潘姥姥、花大妗子、吴大姨、孟大姨、吴舜臣媳妇郑三姐、崔本妻段大姐,并家中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西门大姐、春梅、迎春、玉箫、兰香、奶子如意儿抱着官哥儿,里外也有二十四五顶轿子。先是月娘对西门庆说:“孩子且不消教他往坟上去罢。一来还不曾过一周,二者刘婆子说这孩子〔囱心页〕门还未长满,胆儿小。这一到坟上路远,只怕唬着他。依着我不教他去,留下奶子和老冯在家和他做伴儿,只教他娘母子一个去罢。”西门庆不听,便道:圻麂茯只鞳S他娘儿两个不到坟前与祖宗磕个头儿去!你信那婆子老淫妇胡说,可可就是孩子〔囱心页〕门未长满,教奶子用被儿裹着,在轿子里按的孩儿牢牢的,怕怎的?”那月娘便道:“你不听人说,随你。”从清早晨,堂客都从家里取齐,起身上了轿子,无辞。 出南门,到五里外祖坟上,远远望见青松郁郁,翠柏森森,新盖的坟门,两边坡峰上去,周围石墙,当中甬道,明堂、神台、香炉、烛台都是白玉石凿的。坟门上新安的牌匾,大书“锦衣武略将军西门氏先茔”。坟内正面土山环抱,林树交枝。西门庆穿大红冠带,摆设猪羊祭品桌席祭奠。官客祭毕,堂客才祭。响器锣鼓,一齐打起来。那官哥儿唬的在奶子怀里磕伏着,只倒咽气,不敢动一动儿。月娘便叫:“李大姐,你还不教奶子抱了孩子往后边去哩,你看唬的那腔儿!我说且不教孩儿来罢,恁强的货,只管教抱了他来。你看唬的那孩儿这模样!”李瓶儿连忙下来,吩咐玳安:“且叫把锣鼓住了。”连忙撺掇掩着孩儿耳朵,快抱了后边去了。 须臾,祭毕,徐先生念了祭文,烧了纸。西门庆邀请官客在前客位。月娘邀请堂客在后边卷棚内,由花园进去,两边松墙竹径,周围花草,一望无际。正是: 桃红柳绿莺梭织,都是东君造化成。 当下,扮戏的在卷棚内扮与堂客们瞧,四个小优儿在前厅官客席前弹唱。四个唱的,轮番递酒。春梅、玉箫、兰香、迎春四个,都在堂客上边执壶斟酒,就立在大姐桌头,同吃汤饭点心。 吃了一回,潘金莲与玉楼、大姐、李桂姐、吴银儿同往花园里打了回秋千。原来卷棚后边,西门庆收拾了一明两暗三间房儿。里边铺陈床帐,摆放桌椅、梳笼、抿镜、妆台之类,预备堂客来上坟,在此梳妆歇息,糊的犹如雪洞般干净,悬挂的书画,琴棋潇洒。奶子如意儿看守官哥儿,正在那洒金床炕上铺着小褥子儿睡,迎春也在旁和他顽耍。只见潘金莲独自从花园蓦地走来,手中拈着一枝桃花儿,看见迎春便道:“你原来这一日没在上边伺候。”迎春道:“有春梅、兰香、玉箫在上边哩,俺娘叫我下边来看哥儿,就拿了两碟下饭点心与如意儿吃。”奶子见金莲来,就抱起官哥儿来。金莲便戏他说道:“小油嘴儿,头里见打起锣鼓来,唬的不则声,原来这等小胆儿。”于是一面解开藕丝罗袄儿,接过孩儿抱在怀里,与他两个嘴对嘴亲嘴儿。忽有陈敬济掀帘子走入来,看见金莲逗孩子顽耍,便也逗那孩子。金莲道:“小道士儿,你也与姐夫亲个嘴儿。”可霎作怪,那官哥儿便嘻嘻望着他笑。敬济不由分说,把孩子就搂过来,一连亲了几个嘴。金莲骂道:“怪短命,谁家亲孩子,把人的〔髟丐〕都抓乱了!”敬济笑戏道:“你还说,早时我没错亲了哩。”金莲听了,恐怕奶子瞧科,便戏发讪,将手中拿的扇子倒过柄子来,向他身上打了一下,打的敬济鲗鱼般跳。骂道:“怪短命,谁和你那等调嘴调舌的!”敬济道:“不是,你老人家摸量惜些情儿。人身上穿着恁单衣裳,就打恁一下!”金莲道:“我平自惜甚情儿?今后惹着我,只是一味打。”如意儿见他顽的讪,连忙把官哥儿接过来抱着,金莲与敬济两个还戏谑做一处。金莲将那一枝桃花儿做了一个圈儿,悄悄套在敬济帽子上。走出去,正值孟玉楼和大姐、桂姐三个从那边来。大姐看见,便问:“是谁干的营生?”敬济取下来去了,一声儿也没言语。堂客前戏文扮了四大折。但见: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座间移。 看看天色晚来,西门庆吩咐贲四,先把抬轿子的每人一碗酒、四个烧饼、一盘子熟肉,分散停当,然后,才把堂客轿子起身。官家起马在后,来兴儿与厨役慢慢的抬食盒煞后。玳安、来安、画童、棋童儿跟月娘众人轿子,琴童并四名排军跟西门庆马。奶子如意儿独自坐一顶小轿,怀中抱着哥儿,用被裹得紧紧的进城。月娘还不放心,又使回画童儿来,叫他跟定着奶子轿子,恐怕进城人乱。 且说月娘轿子进了城,就与乔家那边众堂客轿子分路,来家先下轿进去,半日西门庆、陈敬济才到家下马。只见平安儿迎门就禀说:“今日掌刑夏老爹,亲自下马到厅,问了一遍去了。落后又差人问了两遍。不知有甚勾当。”西门庆听了,心中犹豫。到于厅上,只见书童儿在旁接衣服。西门庆因问:“今日你夏老爹来,留下什么话来?”书童道:“他也没说出来,只问爹往那去了:‘使人请去,我有句要紧话儿说。’小的便道:‘今日都往坟上烧纸去了,至晚才来。’夏老爹说:‘我到午上还来。’落后又差人来问了两遭,小的说:‘还未来哩!’”西门庆心下转道:“却是什么?” 正疑惑之间,只见平安来报:“夏老爹来了。”那时已有黄昏时分,只见夏提刑便衣坡巾,两个伴当跟随。下马到于厅上叙礼,说道:“长官今日往宝庄去来?”西门庆道:“今日先茔祭扫,不知长官下降,失迎,恕罪,恕罪!”夏提刑道:“有一事敢来报与长官知道。”因说:“咱们往那边客位内坐去罢。”西门庆令书童开卷棚门,请往那里说话,左右都令下去。夏提刑道:“今朝县中李大人到学生那里,如此这般,说大巡新近有参本上东京,长官与学生俱在参例。学生令人抄了个底本在此,与长官看。”西门庆听了,大惊失色,急接过邸报来灯下观看,端的上面写着甚言词? 巡按山东监察御史曾孝序一本,参劾贪肆不职武官,乞赐罢黜,以正法纪事:臣闻巡搜四方,省察风俗,乃天子巡狩之事也;弹压官邪,振扬法纪,乃御史纠政之职也。昔《春秋》载天王巡狩,而万邦怀保,民风协矣,王道彰矣,四民顺矣,圣治明矣。臣自去年奉命巡按山东齐鲁之邦,一年将满,历访方面有司文武官员贤否,颇得其实。兹当差满之期,敢不循例甄别,为我皇上陈之!除参劾有司方面官员,另具疏上请。参照山东提刑所掌刑金吾卫正千户夏延龄,〔曰羽〕茸之材,贪鄙之行,久于物议,有玷班行。昔者典牧皇畿,大肆科扰,被属官阴发其私。今省理山东刑狱,复着狼贪,为同僚之箝制。纵子承恩冒籍武举,倩人代考,而士风扫地矣。信家人夏寿监索班钱,被军腾詈而政事不可知乎!接物则奴颜婢膝,时人有丫头之称;问事则依违两可,群下有木偶之诮。理刑副千户西门庆,本系市井棍徒,夤缘升职,滥冒武功,菽麦不知,一丁不识。纵妻妾嬉游街巷而帷薄为之不清;携乐妇而酣饮市楼,官箴为之有玷。至于包养韩氏之妇,恣其欢淫,而行检不修;受苗青夜赂之金,曲为掩饰,而赃迹显著。此二臣者,皆贪鄙不职,久乖清议,一刻不可居任者也。伏望圣明垂听,敕下该部,再加详查。如果臣言不谬,将延龄等亟赐罢斥,则官常有赖而俾圣德永光矣。 西门庆看了一遍,唬的面面相觑,默默不言。夏提刑道:“长官,似此如何计较?”西门庆道:“常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其间,道在人为。少不的你我打点礼物,早差人上东京央及老爷那里去。”于是,夏提刑急急作辞,到家拿了二百两银子、两把银壶。西门庆这里是金镶玉宝石闹妆一条、三百两银子。夏家差了家人夏寿,西门庆这里是来保,将礼物打包端正,西门庆写了一封书与翟管家,两个早雇了头口,星夜往东京干事去了,不题。 且表官哥儿自从坟上来家,夜间只是惊哭,不肯吃奶。但吃下奶去就吐了。慌的李瓶儿走来告诉月娘,月娘道:“我那等说,还未到一周的孩子,且休带他出城门去。浊〔强〕货他生死不依,只说:‘今日坟上祭祖为什么来?不教他娘儿两个走走!’只象那里搀了分儿一般,睁着眼和我两个叫。如今却怎么好?”李瓶儿正没法儿摆布。况西门庆又因巡按参了,和夏提刑在前边说话,往东京打点干事,心上不遂,家中孩子又不好。月娘使小叫刘婆子来看,又请小儿科太医,开门阖户,乱了一夜。刘婆子看了说:“哥儿着了些惊气入肚,又路上撞见五道将军。不打紧,买些纸儿退送退送就好了。”又留了两服朱砂丸药儿,用薄荷灯心汤送下去,那孩儿方才宁贴睡了一觉,不惊哭吐奶了。只是身上热还未退,李瓶儿连忙拿出一两银子,教刘婆子备纸去。后又带了他老公,还和一个师婆来,在卷棚内与哥儿烧纸跳神。那西门庆早五更打发来保、夏寿起身,就乱着和夏提刑往东平府胡知府那里打听提苗青消息去了。吴月娘听见刘婆说孩子路上着了惊气,甚是抱怨如意儿,说他:“不用心看孩儿,想必路上轿子里唬了他了。不然,怎的就不好起来?”如意儿道:“我在轿子里,将被儿包得紧紧的,又没〔石店〕着他。娘叫画童儿来跟着轿子,他还好好的,我按着他睡。只进城七八到家门首,我只觉他打了个冷战,到家就不吃奶,哭起来了。” 按下这里家中烧纸,与孩子下神。且说来保、夏寿一路攒行,只六日就赶到东京城内。到太师府内见了翟管家,将两家礼物交割明白。翟谦看了西门庆书信,说道:“曾御史参本还未到哩,你且住两日。如今老爷新近条陈了七件事,旨意还未曾下来。待行下这个本去,曾御史本到,等我对老爷说,交老爷阁中只批与他‘该部知道’。我这里差人再拿帖儿吩咐兵部余尚书,把他的本只不覆上来。交你老爹只顾放心,管情一些事儿没有。”于是把二人管待了酒饭,还归到客店安歇,等听消息。 一日蔡太师条陈本,圣旨准下来了。来保央府中门吏暗暗抄了个邸报,带回家与西门庆瞧,不在话下。一日等的翟管家写了回书,与了五两盘缠,与夏寿取路回山东清河县。来到家中,西门庆正在家耽心不下,那夏提刑一日一遍来问信。听见来保二人到了,叫至后边问他端的。来保对西门庆悉把上项事情诉说一遍,道:“翟爹看了爹的书,便说:‘此事不打紧,教你爹放心。见今巡按也满了,另点新巡按下来了。况他的参本还未到,等他本上时,等我对老爷说了,随他本上参的怎么重,只批该部知道,老爷这里再拿帖儿吩咐兵部余尚书,只把他的本立了案不覆上去,随他有拨天关本事也无妨。’”西门庆听了,方才心中放下。因问:“他的本怎还不到?”来保道:“俺们一去时,昼夜马上行去,只五日就赶到京中,可知在他头里。俺每回来,见路上一簇响铃驿马,背着黄色袱,插着两根雉尾、两面牙旗,怕不就是巡按衙门进送实封才到了。”西门庆道:“得他的本上的迟,事情就停当了。我只怕去迟了。”来保道:“爹放心,管情没事。小的不但干了这件事,又打听得两桩好事来,报爹知道。”西门庆问道:“端的何事?”来保道:“太师老爷新近条陈了七件事,旨意已是准行。如今老爷亲家户部侍郎韩爷题准事例:在陕西等三边开引种盐,各府州郡县设立义仓,官粮米。令民间上上之户赴仓上米,讨仓钞,派给盐引支盐。旧仓钞七分,新仓钞三分。咱旧时和乔亲家爹,高阳关上纳的那三万粮仓钞,派三万盐引,户部坐派。如今蔡状元又点了两淮巡盐,不日离京,倒有好些利息。”西门庆听言问道:“真个有此事?”来保道:“爹不信,小的抄了个邸报在此。”向书箧中取出来与西门庆观看。因见上面许多字样,前边叫了陈敬济来念与他听。陈敬济念到中间,只要结住了,还有几个眼生字不认的。旋叫了书童儿来念。那书童倒还是门子出身,荡荡如流水不差,直念到底。端的上面奏着那七件事? 崇政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鲁国公蔡京一本,为陈愚见,竭愚衷,收人才,臻实效,足财用,便民情,以隆圣治事: 第一曰罢科举,取士悉由学校升贡。窃谓教化凌夷,风俗颓败,皆由取士不得真才,而教化无以仰赖。《书》曰:“天生斯民,作之君,作之师。”汉举孝廉,唐兴学校,我国家始制考贡之法,各执偏陋,以致此辈无真才,而民之司牧何以赖焉?今皇上寤寐求才,宵旰图治。治在于养贤,养贤莫如学校。今后取士,悉遵古由学校升贡。其州县发解礼闱,一切罢之。每岁考试上舍则差知贡举,亦如礼闱之式。仍立八行取士之科。八行者,谓孝、友、睦、姻、任、恤、忠、和也。士有此者,即免试,率相补太学上舍。 二曰罢讲议财利司。窃惟国初定制,都堂置讲议财利司。盖谓人君节浮费,惜民财也。今陛下即位以来,不宝远物,不劳逸民,躬行节俭以自奉。盖天下亦无不可返之俗,亦无不可节之财。惟当事者以俗化为心,以禁令为信,不忽其初,不弛其后,治隆俗美,丰亨豫大,又何讲议之为哉?悉罢。 三曰更盐钞法。窃惟盐钞,乃国家之课以供边备者也。今合无遵复祖宗之制盐法者。诏云中、陕西、山西三边,上纳粮草,关领旧盐钞,易东南淮浙新盐钞。每钞折派三分,旧钞搭派七分。今商人照所派产盐之地下场支盐。亦如茶法,赴官秤验,纳息请批引,限日行盐之处贩卖。如遇过限,并行拘收;别买新引增贩者,俱属私盐。如此则国课日增,而边储不乏矣。 四曰制钱法。窃谓钱货,乃国家之血脉,贵乎流通而不可淹滞。如有厄阻淹滞不行者,则小民何以变通,而国课何以仰赖矣?自晋末鹅眼钱之后,至国初琐屑不堪,甚至杂以铅铁夹锡。边人贩于虏,因而铸兵器,为害不小,合无一切通行禁之也。以陛下新铸大钱崇宁、大观通宝,一以当十,庶小民通行,物价不致于〔足勇〕贵矣。 五曰行结〔表〕籴之法。窃惟官籴之法,乃赈恤之义也。近年水旱相仍,民间就食,上始下赈恤之诏。近有户部侍郎韩侣题覆钦依:将境内所属州县各立社会,行结〔表〕籴之法。保之于党,党之于里,里之于乡,倡之结也。每乡编为三户,按上上、中中、下下。上户者纳粮,中户者减半,下户者退派粮数关支,谓之〔表〕。如此则敛散便民之法得以施行,而皇上可广不费之仁矣。惟责守令核切举行,其关系盖匪细矣。 六曰诏天下州郡纳免夫钱。窃惟我国初寇乱未定,悉令天下军徭丁壮集于京师,以供运馈,以壮国势。今承平日久,民各安业,合颁诏行天下州郡,每岁上纳免夫钱,每名折钱三十贯,解赴京师,以资边饷之用。庶两得其便,而民力少苏矣。 七曰置提举御前人船所。窃惟陛下自即位以来,无声色犬马之奉。所尚花石,皆山林间物,乃人之所弃者。但有司奉行之过因而致扰,有伤圣治。陛下节其浮滥,仍请作御前提举人船所。凡有用悉出内帑,差官取之,庶无扰于州郡。伏乞圣裁。 奉旨曰:“卿言深切时艰,朕心嘉悦,足见忠猷,都依拟行。”该部知道。 西门庆听了,又看了翟管家书信,已知礼物交得明白。蔡状元见朝,又点了两淮巡盐,不日往此经过,心中不胜欢喜。一面打发夏寿回家:“报与你老爹知道。”一面赏了来保五两银子、两瓶酒、一方肉,回房歇息,不在话下。正是:树大招风风损树,人为名高名丧身。有诗为证: 得失荣枯命里该,皆因年月日时栽。胸中有志终须至,囊内无财莫论才。第四十九回 请巡按屈体求荣 遇胡僧现身施药 诗曰: 雅集无兼客,高情洽二难。一尊倾智海,八斗擅吟坛。话到如生旭,霜来恐不寒。为行王舍乞,玄屑带云餐。 话说夏寿到家回复了话,夏提刑随即就来拜谢西门庆,说道:“长官活命之恩,不是托赖长官余光这等大力量,如何了得!”西门庆笑道:“长官放心。料着你我没曾过为,随他说去,老爷那里自有个明见。”一面在厅上放桌儿留饭,谈笑至晚,方才作辞回家。到次日,依旧入衙门里理事,不在话下。 却表巡按曾公见本上去不行,就知道二官打点了,心中忿怒。因蔡太师所陈七事,内多舛讹,皆损下益上之事,即赴京见朝覆命,上了一道表章。极言:“天下之财贵于通流,取民膏以聚京师,恐非太平之治。民间结〔表〕籴之法不可行,当十大钱不可用,盐钞法不可屡更。臣闻民力殚矣,谁与守邦?”蔡京大怒,奏上徽宗天子,说他大肆倡言,阻挠国事。将曾公付吏部考察,黜为陕西庆州知州。陕西巡按御史宋盘,就是学士蔡攸之妇兄也。太师阴令盘就劾其私事,逮其家人,锻炼成狱,将孝序除名,窜于岭表,以报其仇。此系后事,表过不题。 再说西门庆在家,一面使韩道国与乔大户外甥崔本,拿仓钞早往高阳关户部韩爷那里赶着挂号。留下来保家中定下果品,预备大桌面酒席,打听蔡御史船到。一日,来保打听得他与巡按宋御史船一同京中起身,都行至东昌府地方,使人来家通报。这里西门庆就会夏提刑起身。来保从东昌府船上就先见了蔡御史,送了下程。然后,西门庆与夏提刑出郊五十里迎接到新河口──地名百家村。先到蔡御史船上拜见了,备言邀请宋公之事。蔡御史道:“我知道,一定同他到府。”那时,东平胡知府,及合属州县方面有司军卫官员、吏典生员、僧道阴阳,都具连名手本,伺候迎接。帅府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都领人马披执跟随,清跸传道,鸡犬皆隐迹。鼓吹迎接宋巡按进东平府察院,各处官员都见毕,呈递了文书,安歇一夜。 到次日,只见门吏来报:“巡盐蔡爷来拜。”宋御史连忙出迎。叙毕礼数,分宾主坐下。献茶已毕,宋御史便问:“年兄几时方行?”蔡御史道:“学生还待一二日。”因告说:“清河县有一相识西门千兵,乃本处巨族,为人清慎,富而好礼,亦是蔡老先生门下,与学生有一面之交。蒙他远接,学生正要到他府上拜他拜。”宋御史问道:“是那个西门千兵?”蔡御史道:“他如今见是本处提刑千户,昨日已参见过年兄了。”宋御史令左右取手本来看,见西门庆与夏提刑名字,说道:“此莫非与翟云峰有亲者?”蔡御史道:“就是他。如今见在外面伺候,要央学生奉陪年兄到他家一饭。未审年兄尊意若何?”宋御史道:“学生初到此处,只怕不好去得。”蔡御史道:“年兄怕怎的?既是云峰分上,你我走走何害?”于是吩咐看轿,就一同起行,一面传将出来。 西门庆知了此消息,与来保、贲四骑快马先奔来家,预备酒席。门首搭照山彩棚,两院乐人奏乐,叫海盐戏并杂耍承应。原来宋御史将各项伺候人马都令散了,只用几个蓝旗清道官吏跟随,与蔡御史坐两顶大轿,打着双檐伞,同往西门庆家来。当时哄动了东平府,大闹了清河县,都说:“巡按老爷也认的西门大官人,来他家吃酒来了。”慌的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各领本哨人马把住左右街口伺候。西门庆青衣冠带,远远迎接。两边鼓乐吹打,到大门首下了轿进去。宋御史与蔡御史都穿着大红獬豸绣服,乌纱皂履,鹤顶红带,从人执着两把大扇。只见五间厅上湘帘高卷,锦屏罗列。正面摆两张吃看桌席,高顶方糖,定胜簇盘,十分齐整。二官揖让进厅,与西门庆叙礼。蔡御史令家人具贽见之礼:两端湖绸、一部文集、四袋芽茶、一方端溪砚。宋御史只投了个宛红单拜帖,上书“侍生宋乔年拜”。向西门庆道:“久闻芳誉。学生初临此地,尚未尽情,不当取扰。若不是蔡年兄邀来进拜,何以幸接尊颜?”慌的西门庆倒身下拜,说道:“仆乃一介武官,属于按临之下。今日幸蒙清顾,蓬荜生光。”于是鞠恭展拜,礼容甚谦。宋御史亦答礼相还,叙了礼数。当下蔡御史让宋御史居左,他自在右,西门庆垂首相陪。茶汤献罢,阶下箫韶盈耳,鼓乐喧阗,动起乐来。西门庆递酒安席已毕,下边呈献割道。说不尽肴列珍羞,汤陈桃浪,端的歌舞声容,食前方丈。两位轿上跟从人,每位五十瓶酒、五百点心、一百斤熟肉,都领下去。家人、吏书、门子人等,另在厢房中管待,不必细说。当日西门庆这席酒,也费够千两金银。 那宋御史又系江西南昌人,为人浮躁,只坐了没多大回,听了一折戏文就起来。慌的西门庆再三固留。蔡御史在旁便说:“年兄无事,再消坐一时,何遽回之太速耶!”宋御史道:“年兄还坐坐,学生还欲到察院中处分些公事。”西门庆早令手下,把两张桌席连金银器,已都装在食盒内,共有二十抬,叫下人夫伺候。宋御史的一张大桌席、两坛酒、两牵羊、两封金丝花、两匹段红、一副金台盘、两把银执壶、十个银酒杯、两个银折盂、一双牙箸。蔡御史的也是一般的。都递上揭帖。宋御史再三辞道:“这个,我学生怎么敢领?”因看着蔡御史。蔡御史道:“年兄贵治所临,自然之道,我学生岂敢当之!”西门庆道:“些须微仪,不过侑觞而已,何为见外?”比及二官推让之次,而桌席已抬送出门矣。宋御史不得已,方令左右收了揭帖,向西门庆致谢说道:“今日初来识荆,既扰盛席,又承厚贶,何以克当?余容图报不忘也。”因向蔡御史道:“年兄还坐坐,学生告别。”于是作辞起身。西门庆还要远送,宋御史不肯,急令请回,举手上轿而去。 西门庆回来,陪侍蔡御史,解去冠带,请去卷棚内后坐。因吩咐把乐人都打发散去,只留下戏子。西门庆令左右重新安放桌席,摆设珍羞果品上来,二人饮酒。蔡御史道:“今日陪我这宋年兄坐便僭了,又叨盛筵并许多酒器,何以克当?”西门庆笑道:“微物惶恐,表意而已!”因问道:“宋公祖尊号?”蔡御史道:“号松原。松树之松,原泉之原。”又说起:“头里他再三不来,被学生因称道四泉盛德,与老先生那边相熟,他才来了。他也知府上与云峰有亲。”西门庆道:“想必翟亲家有一言于彼。我观宋公为人有些蹊跷。”蔡御史道:“他虽故是江西人,倒也没甚蹊跷处。只是今日初会,怎不做些模样!”说毕笑了。西门庆便道:“今日晚了,老先生不回船上去罢了。”蔡御史道:“我明早就要开船长行。“西门庆道:“请不弃在舍留宿一宵,明日学生长亭送饯。”蔡御史道:“过蒙爱厚。”因吩咐手下人:“都回门外去罢,明早来接。”众人都应诺去了,只留下两个家人伺候。 西门庆见手下人都去了,走下席来,叫玳安儿附耳低言,如此这般:“即去院里坐名叫了董娇儿、韩金钏儿两个,打后门里用轿子抬了来,休交一人知道。”那玳安一面应诺去了。西门庆复上席,陪蔡御史吃酒。海盐子弟在旁歌唱。西门庆因问:“老先生到家多少时就来了?令堂老夫人起居康健么?”蔡御史道:“老母到也安。学生在家,不觉荏苒半载,回来见朝,不想被曹禾论劾,将学生敝同年一十四人之在史馆者,一时皆黜授外职。学生便选在西台,新点两淮巡盐。宋年兄便在贵处巡按,也是蔡老先生门下。”西门庆问道:“如今安老先生在那里?”蔡御史道:“安凤山他已升了工部主事,往荆州催攒皇木去了。也待好来也。”说毕,西门庆教海盐子弟上来递酒。蔡御史吩咐:“你唱个《渔家傲》我听。”子弟排手在旁正唱着,只见玳安走来请西门庆下边说话。玳安道:“叫了董娇儿、韩金钏打后门来了,在娘房里坐着哩。”西门庆道:“你吩咐把轿子抬过一边才好。”玳安道:“抬过一边了。” 这西门庆走至上房,两个唱的向前磕头。西门庆道:“今日请你两个来,晚夕在山子下扶侍你蔡老爹。他如今见做巡按御史,你不可怠慢,用心扶侍他,我另酬答你。”韩金钏儿笑道:“爹不消吩咐,俺每知道。”西门庆因戏道:“他南人的营生,好的是南风,你每休要扭手扭脚的。”董娇儿道:“娘在这里听着,爹你老人家羊角葱靠南墙──越发老辣了。王府门首磕了头,俺们不吃这井里水了?” 西门庆笑的往前边来。走到仪门首,只见来保和陈敬济拿着揭帖走来,与西门庆看,说道:“刚才乔亲家爹说,趁着蔡老爹这回闲,爹倒把这件事对蔡老爹说了罢,只怕明日起身忙了。教姐夫写了俺两个名字在此。”西门庆道:“你跟了来。”来保跟到卷棚〔木鬲〕子外边站着。西门庆饮酒中间因题起:“有一事在此,不敢干渎。”蔡御史道:“四泉,有甚事只顾吩咐,学生无不领命。”西门庆道:“去岁因舍亲在边上纳过些粮草,坐派了些盐引,正派在贵治扬州支盐。望乞到那里青目青目,早些支放就是爱厚。”因把揭帖递上去,蔡御史看了。上面写着:“商人来保、崔本,旧派淮盐三万引,乞到日早掣。”蔡御史看了笑道:“这个什么打紧。”一面把来保叫至跟前跪下,吩咐:“与你蔡爷磕头。”蔡御史道:“我到扬州,你等径来察院见我。我比别的商人早掣一个月。”西门庆道:“老先生下顾,早放十日就够了。”蔡御史把原帖就袖在袖内。一面书童旁边斟上酒,子弟又唱。 唱毕,已有掌灯时分,蔡御史便说:“深扰一日,酒告止了罢。”因起身出席,左右便欲掌灯,西门庆道:“且休掌烛,请老先生后边更衣。”于是从花园里游玩了一回,让至翡翠轩,那里又早湘帘低簇,银烛荧煌,设下酒席。海盐戏子,西门庆已命打发去了。书童把卷棚内家活收了,关上角门,只见两个唱的盛妆打扮,立于阶下,向前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但见: 绰约容颜金缕衣,香尘不动下阶墀。时来水溅罗裙湿,好似巫山行雨归。 蔡御史看见,欲进不能,欲退不舍。便说道:“四泉,你如何这等爱厚?恐使不得。”西门庆笑道:“与昔日东山之游,又何异乎?”蔡御史道:“恐我不如安石之才,而君有王右军之高致矣。”于是月下与二妓携手,恍若刘阮之入天台。因进入轩内,见文物依然,因索纸笔就欲留题相赠。西门庆即令书童连忙将端溪砚研的墨浓浓的,拂下锦笺。这蔡御史终是状元之才,拈笔在手,文不加点,字走龙蛇,灯下一挥而就,作诗一首。诗曰: 不到君家半载余,轩中文物尚依稀。雨过书童开药圃,风回仙子步花台。饮将醉处钟何急,诗到成时漏更催。此去又添新怅望,不知何日是重来。 写毕,教书童粘于壁上,以为后日之遗焉。因问二妓:“你们叫甚名字?”一个道:“小的姓董,名唤娇儿。他叫韩金钏儿。”蔡御史又道:“你二人有号没有?”董娇儿道:“小的无名娼妓,那讨号来?”蔡御史道:“你等休要太谦。”问至再三,韩金钏方说:“小的号玉卿。”董娇儿道:“小的贱号薇仙。”蔡御史一闻“薇仙”二字,心中甚喜,遂留意在怀。令书童取棋桌来,摆下棋子,蔡御史与董娇儿两个着棋。西门庆陪侍,韩金钏儿把金樽在旁边递酒,书童歌唱。蔡御史赢了一盘棋,董娇儿吃过,又回奉蔡御史一杯。韩金钏这里也递与西门庆一杯陪饮。饮了酒,两人又下。董娇儿赢了,连忙递酒一杯与蔡御史,西门庆在旁又陪饮一杯。饮毕,蔡御史道:“四泉,夜深了,不胜酒力,”于是走出外边来,站立在花下。 那时正是四月半头,月色才上。西门庆道:“老先生,天色还早哩。还有韩金钏,不曾赏他一杯酒。”蔡御史道:“正是。你唤他来,我就此花下立饮一杯。”于是韩金钏拿大金桃杯,满斟一杯,用纤手捧递上去。董娇儿在旁捧果,蔡御史吃过,又斟了一杯,赏与韩金钏儿。因告辞道:“四泉,今日酒大多了,令盛价收过去罢。”于是与西门庆握手相语,说道:“贤公盛情盛德,此心悬悬。非斯文骨肉,何以至此?向日所贷,学生耿耿在心,在京已与云峰表过。倘我后日有一步寸进,断不敢有辜盛德。”西门庆道:“老先生何出此言?到不消介意。” 韩金钏见他一手拉着董娇儿,知局,就往后边去了。到了上房里,月娘问道:“你怎的不陪他睡,来了?”韩金钏笑道:“他留下董娇儿了,我不来,只管在那里做什么?”良久,西门庆亦告了安置进来,叫了来兴儿吩咐:“明日早五更,打发食盒酒米点心下饭,叫了厨役,跟了往门外永福寺去,与你蔡老爹送行。叫两个小优儿答应。休要误了。”来兴儿道:“家里二娘上寿,没有人看。”西门庆道:“留下棋童儿买东西,叫厨子后边大灶上做罢。” 不一时,书童、玳安收下家活来,又讨了一壶好茶,往花园里去与蔡老爹漱口。翡翠轩书房床上,铺陈衾枕俱各完备。蔡御史见董娇儿手中拿着一把湘妃竹泥金面扇儿,上面水墨画着一种湘兰平溪流水。董娇儿道:“敢烦老爹赏我一首诗在上面。”蔡御史道:“无可为题,就指着你这薇仙号。”于是灯下拈起笔来,写了四句在上: 小院闲庭寂不哗,一池月上浸窗纱。邂逅相逢天未晚,紫薇郎对紫薇花。 写毕,那董娇儿连忙拜谢了。两个收拾上床就寝。书童、玳安与他家人在明间里睡。一宿晚景不题。 次日早晨,蔡御史与了董娇儿一两银子,用红纸大包封着,到于后边,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笑说道:“文职的营生,他那里有大钱与你!这个就是上上签了。”因交月娘每人又与了他五钱银子,从后门打发去了。书童舀洗面水,打发他梳洗穿衣。西门庆出来,在厅上陪他吃了粥。手下又早伺候轿马来接,与西门庆作辞,谢了又谢。西门庆又道:“学生日昨所言之事,老先生到彼处,学生这里书去,千万留神一二,足仞不浅。”蔡御史道:“休说贤公华扎下临,只盛价有片纸到,学生无不奉行。”说毕,二人同上马,左右跟随。出城外,到于永福寺,借长老方丈摆酒饯行。来兴儿与厨役早已安排桌席停当。李铭、吴惠两个小优弹唱。 数杯之后,坐不移时,蔡御史起身,夫马、坐轿在于三门外伺候。临行,西门庆说起苗青之事:“乃学生相知,因诖误在旧大巡曾公案下,行牌往扬州案候捉他。此事情已问结了。倘见宋公,望乞借重一言,彼此感激。”蔡御史道:“这个不妨,我见宋年兄说,设使就提来,放了他去就是了。”西门庆又作揖谢了。看官听说:后来宋御史往济南去,河道中又与蔡御史会在那船上。公人扬州提了苗青来,蔡御史说道:“此系曾公手里案外的,你管他怎的?”遂放回去了。倒下详去东平府,还只把两个船家,决不待时,安童便放了。正是: 公道人情两是非,人情公道最难为。若依公道人情失,顺了人情公道亏。 当日西门庆要送至船上,蔡御史不肯,说道:“贤公不消远送,只此告别。”西门庆道:“万惟保重,容差小价问安。”说毕,蔡御史上轿而去。 西门庆回到方丈坐下,长老走来合掌问讯,递茶,西门庆答礼相还。见他雪眉交白,便问:“长老多大年纪?”长老道:“小僧七十有四。”西门庆道:“到还这等康健。”因问法号,长老道:“小僧法名道坚。”又问:“有几位徒弟?”长老道:“止有两个小徒。本寺也有三十余僧行。”西门庆道:“这寺院也宽大,只是欠修整。”长老道:“不满老爹说,这座寺原是周秀老爹盖造,长住里没钱粮修理,丢得坏了。”西门庆道:“原来就是你守备府周爷的香火院。我见他家庄子不远。不打紧处,你禀了你周爷,写个缘簿,别处也再化些,我也资助你些布施。”道坚连忙又合掌问讯谢了。西门庆吩咐玳安儿:“取一两银子谢长老。今日打搅。”道坚道:“小僧不知老爹来,不曾预备斋供。”西门庆道:“我要往后边更更衣去。”道坚连忙叫小沙弥开门。西门庆更了衣,因见方丈后面五间大禅堂,有许多云游和尚在那里敲着木鱼看经。西门庆不因不由,信步走入里面观看。见一个和尚形骨古怪,相貌〔刍〕搜,生的豹头凹眼,色若紫肝,戴了鸡蜡箍儿,穿一领肉红直裰。颏下髭须乱〔乍〕,头上有一溜光檐,就是个形容古怪真罗汉,未除火性独眼龙。在禅床上旋定过去了,垂着头,把脖子缩到腔子里,鼻孔中流下玉箸来。西门庆口中不言,心中暗道:“此僧必然是个有手段的高僧。不然,如何因此异相?等我叫醒他,问他个端的。”于是高声叫:“那位僧人,你是那里人氏,何处高僧?”叫了头一声不答应;第二声也不言语;第三声,只见这个僧人在禅床上把身子打了个挺,伸了伸腰,睁开一只眼,跳将起来,向西门庆点了点头儿,〔分鹿〕声应道:“你问我怎的?贫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西域天竺国密松林齐腰峰寒庭寺下来的胡僧,云游至此,施药济人。官人,你叫我有甚话说?”西门庆道:“你既是施药济人,我问你求些滋补的药儿,你有也没有?”胡僧道:“我有,我有。”又道:“我如今请你到家,你去不去?”胡僧道:“我去,我去。”西门庆道:“你说去,即此就行。”那胡僧直竖起身来,向床头取过他的铁柱杖来拄着,背上他的皮褡裢──褡裢内盛了两个药葫芦儿。下的禅堂,就往外走。西门庆吩咐玳安:“叫了两个驴子,同师父先往家去等着,我就来。”胡僧道:“官人不消如此,你骑马只顾先行。贫僧也不骑头口,管情比你先到。”西门庆道:“一定是个有手段的高僧。不然如何开这等朗言。”恐怕他走了,吩咐玳安:“好歹跟着他同行。”于是作辞长老上马,仆从跟随,迳直进城来家。 那日四月十七日,不想是王六儿生日,家中又是李娇儿上寿,有堂客吃酒。后晌时分,只见王六儿家没人使,使了他兄弟王经来请西门庆。吩咐他宅门首只寻玳安儿说话,不见玳安在门首,只顾立。立了约一个时辰,正值月娘与李娇儿送院里李妈妈出来上轿,看见一个十五六岁扎包髻儿小,问是那里的。那小三不知走到跟前,与月娘磕了个头,说道:“我是韩家,寻安哥说话。”月娘问:“那安哥?”平安在旁边,恐怕他知道是王六儿那里来的,恐怕他说岔了话,向前把他拉过一边,对月娘说:“他是韩伙计家使了来寻玳安儿,问韩伙计几时来。”以此哄过。月娘不言语,回后边去了。 不一时玳安与胡僧先到门首,走的两腿皆酸,浑身是汗,抱怨的要不的。那胡僧体貌从容,气也不喘。平安把王六儿那边使了王经来请爹,寻他说话一节,对玳安儿说了一遍,道:“不想大娘看见,早是我在旁边替他摭拾过了。不然就要露出马脚来了。等住回娘若问,你也是这般说。”那玳安走的睁睁的,只顾〔扉〕扇子:“今日造化低也怎的?平白爹交我领了这贼秃囚来。好近路儿!从门外寺里直走到家,路上通没歇脚儿,走的我上气儿接不着下气儿。爹交雇驴子与他骑,他又不骑。他便走着没事,难为我这两条腿了!把鞋底子也磨透了,脚也踏破了。攘气的营生!”平安道:“爹请他来家做什么?”玳安道:“谁知道!他说问他讨什么药哩。”正说着,只闻喝道之声。西门庆到家,看见胡僧在门首,说道:“吾师真乃人中神也。果然先到。”一面让至里面大厅上坐。西门庆叫书童接了衣裳,换了小帽,陪他坐的。吃了茶,那胡僧睁眼观见厅堂高远,院字深沉,门上挂的是龟背纹虾须织抹绿珠帘,地下铺狮子滚绣球绒毛线毯。正当中放一张蜻蜓腿、螳螂肚、肥皂色起楞的桌子,桌子上安着绦环样须弥座大理石屏风。周围摆的都是泥鳅头、楠木靶肿筋的交倚,两壁挂的画都是紫竹杆儿绫边、玛瑙轴头。正是: 鼍皮画鼓振庭堂,乌木春台盛酒器。 胡僧看毕,西门庆问道:“吾师用酒不用?”胡僧道:“贫僧酒肉齐行。”西门庆一面吩咐小:“后边不消看素馔,拿酒饭来。”那时正是李娇儿生日,厨下肴馔下饭都有。安放桌儿,只顾拿上来。先绰边儿放了四碟果子、四碟小菜,又是四碟案酒:一碟头鱼、一碟糟鸭、一碟乌皮鸡、一碟舞鲈公。又拿上四样下饭来:一碟羊角葱〔火川〕炒的核桃肉、一碟细切的〔皆〕〔禾〕样子肉、一碟肥肥的羊贯肠、一碟光溜溜的滑鳅。次又拿了一道汤饭出来:一个碗内两个肉圆子,夹着一条花肠滚子肉,名唤一龙戏二珠汤;一大盘裂破头高装肉包子。西门庆让胡僧吃了,教琴童拿过团靶钩头鸡脖壶来,打开腰州精制的红泥头,一股一股邈出滋阴摔白酒来,倾在那倒垂莲蓬高脚钟内,递与胡僧。那胡僧接放口内,一吸而饮之。随即又是两样添换上来:一碟寸扎的骑马肠儿、一碟子腌腊鹅脖子。又是两样艳物与胡僧下酒:一碟子癞葡萄、一碟子流心红李子。落后又是一大碗鳝鱼面与菜卷儿,一齐拿上来与胡僧打散。登时把胡僧吃的楞子眼儿,便道:“贫僧酒醉饭饱,足以够了。” 西门庆叫左右拿过酒桌去,因问他求房术的药儿。胡僧道:“我有一枝药,乃老君炼就,王母传方。非人不度,非人不传,专度有缘。既是官人厚待于我,我与你几丸罢。”于是向褡裢内取出葫芦来,倾出百十丸,吩咐:“每次只一粒,不可多了,用烧酒送下。”又将那一个葫儿捏了,取二钱一块粉红膏儿,吩咐:“每次只许用二厘,不可多用。若是胀的慌,用手捏着,两边腿上只顾摔打,百十下方得通。你可樽节用之,不可轻泄于人。”西门庆双手接了,说道:“我且问你,这药有何功效?”胡僧说: 形如鸡卵,色似鹅黄。三次老君炮炼,王母亲手传方。外视轻如粪土,内觑贵乎〔王干〕琅。比金金岂换,比玉玉何〔赏〕!任你腰金衣紫,任你大厦高堂,任你轻裘肥马,任你才俊栋梁,此药用托掌内,飘然身人洞房。洞中春不老,物外景长芳;玉山无颓败,丹田夜有光。一战精神爽,再战气血刚。不拘娇艳宠,十二美红妆,交接从吾好,彻夜硬如枪。服久宽脾胃,滋肾又扶阳。百日须发黑,千朝体自强。固齿能明目,阳生〔女后〕始藏。恐君如不信,拌饭与猫尝:三日淫无度,四日热难当;白猫变为黑,尿粪俱停亡;夏月当风卧,冬天水里藏。若还不解泄,毛脱尽精光。每服一厘半,阳兴愈健强。一夜歇十女,其精永不伤。老妇颦眉蹙,淫娼不可当。有时心倦怠,收兵罢战场。冷水吞一口,阳回精不伤。快美终宵乐,春色满兰房。赠与知音客,永作保身方。 西门庆听了,要问他求方儿,说道:“请医须请良,传药须传方。吾师不传于我方儿,倘或我久后用没了,那里寻师父去?随师父要多少东西,我与师父。”因令玳安:“后边快取二十两白金来。”递与胡僧,要问他求这一枝药方。那胡僧笑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云游四方,要这资财何用?官人趁早收拾回去。”一面就要起身。西门庆见他不肯传方,便道:“师父,你不受资财,我有一匹五丈长大布,与师父做件衣服罢。”即令左右取来,双手递与胡僧。胡僧方才打问讯谢了。临出门又吩咐:“不可多用,戒之!戒之!”言毕,背上褡裢,拴定拐杖,出门扬长而去。正是: 柱杖挑擎双日月,芒鞋踏遍九军州。第五十回 琴童潜听燕莺欢 玳安嬉游蝴蝶巷 词曰: 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蛾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须臾整顿蝶蜂情,脱罗裳、恣情无限。留着帐前灯,时时看伊娇面。 话说那日李娇儿上寿,观音庵王姑子请了莲花庵薛姑子来,又带了他两个徒弟妙凤、妙趣。月娘知道他是个有道行的姑子,连忙出来迎接。见他戴着清净僧帽,披着茶褐袈裟,剃的青旋旋头儿,生得魁肥胖大,沼口豚腮。进来与月娘众人合掌问讯,慌的月娘众人连忙行礼。见他铺眉苫眼,拿班做势,口里咬文嚼字,一口一声只称呼他“薛爷”。他便叫月娘是“在家菩萨”,或称“官人娘子”。月娘甚是敬重他。那日大妗子、杨姑娘都在这里,月娘摆茶与他吃,菜蔬点心摆了一大桌子,比寻常分外不同。两个小姑子妙趣、妙凤才十四五岁,生的甚是清俊,就在他旁边桌头吃东西。吃了茶,都在上房内坐的。听着他讲道说话。只见书童儿前边收下家活来,月娘便问道:“前边那吃酒肉的和尚去了?”书童道:“刚才起身,爹送出他去了。”吴大妗子因问:“是那里请来的僧人?”月娘道:“是他爹今日与蔡御史送行,门外寺里带来的一个和尚,酒肉都吃的。他求什么药方,与他银子也不要,钱也不受,谁知他干的什么营生!”那薛姑子听见,便说道:“茹荤、饮酒这两件事也难断。倒是俺这比丘尼还有些戒行,他汉僧们那里管!《大藏经》上不说的,如你吃他一口,到转世过来须还他一口。”吴大妗子听了,道:“象俺们终日吃肉,却不知转世有多少罪业!”薛姑子道:“似老菩萨,都是前生修来的福,享荣华,受富贵。譬如五谷,你春天不种下,到那有秋之时,怎望收成?”这里说话不题。 且说西门庆送了胡僧进来,只见玳安悄悄说道:“头里韩大婶使了他兄弟来请爹,说今日是他生日,请爹好歹过去坐坐。”西门庆得了胡僧药,心里正要去和妇人试验,不想来请,正中下怀,即吩咐玳安备马,使琴童先送一坛酒去。于是迳走到金莲房里取了淫器包儿,便衣小帽,带着眼纱,玳安跟随,径往王六儿家来。下马到里面,就吩咐:“留琴童儿伺候,玳安回了马家去。等家里问,就说我在狮子街房子里算帐哩。”玳安应诺,骑马回家去了。王六儿出来与西门庆磕了头,在旁边陪坐,说道:“无事,请爹过来散心坐坐。又多谢爹送酒来。”西门庆道:“我忘了你生日。今日往门外送行去,才来家。”因向袖中取出一根簪儿,递与他道:“今日与你上寿。”妇人接过来观看,却是一对金寿字簪儿,说道:“到好样儿。”连忙道了万福。西门庆又递与他五钱银子,吩咐:“你称五分,交小有南烧酒买一瓶来我吃。”王六儿笑道:“爹老人家别的酒吃厌了,想起来又要吃南烧酒了。”连忙称了五分银子,使琴童儿拿瓶买去。一面替西门庆脱了衣裳,请入房里坐的。亲自顿好茶与西门庆吃,又放小桌儿看牌耍子。看了一回,才收拾吃酒不题。 单表玳安回马到家,因跟和尚走的乏困了,一觉直睡到掌灯时便才醒了。揉揉眼儿,见天晚了,走到后边要灯笼接爹去,只顾立着。月娘因问他:“头里你爹打发和尚去了,也不进来换衣裳,三不知就去了。端的在谁家吃酒?”玳安道:“爹没往人家去,在狮子街房里算帐哩。”月娘道:“算帐?没的算恁一日!”玳安道:“算了帐,爹自家吃酒哩。”月娘道:“又没人陪他,莫不平白的自家吃酒?眼见的就是两样话。头里韩道国的小来寻你做什么?”玳安道:“他来问韩大叔几时来。”月娘骂道:“贼囚根子,你又不知弄什么鬼!”玳安不敢多言。月娘交小玉拿了灯笼与他,吩咐:“你说家中你二娘等着上寿哩。” 玳安应诺,走到前边铺子里,只见书童儿和傅伙计坐着,水柜上放着一瓶酒、几个碗碟、一盘牛肚子,平安儿从外拿了两瓶〔鱼乍〕来,正饮酒。玳安看见,把灯笼掠下,说道:“好呀!我赶着了。”因向书童儿戏道:“好淫妇,我那里没寻你,你原来躲在这里吃酒儿。”书童道:“你寻我做什么?想是要与我做半日孙子儿!”玳安骂道:“秫秫小,你也回嘴!我寻你,要〔入日〕你的屁股。”于是走向前按在椅子上就亲嘴。那书童用手推开,说道:“怪行货子,我不好骂出来的。把人牙花都磕破了,帽子都抓落了人的。”傅伙计见他帽子在地下,说道:“新一盏灯帽儿。”交平安儿:“你替他拾起来,只怕〔足丽〕了。”被书童拿过,往炕上只一摔,把脸通红了。玳安道:“好淫妇,我逗你逗儿,你就恼了?”不由分说,掀起腿把他按在炕上,尽力往他口里吐了一口唾沫,把酒推翻了,流在水柜上。傅伙计恐怕湿了帐簿,连忙取手巾来抹了,说道:“管情住回两个顽恼了。”玳安道:“好淫妇,你今日讨了谁口里话,这等扭手扭脚?”书童把头发都揉乱了,说道:“耍便耍,笑便笑,〔月赞〕剌剌的〔尸从〕水子吐了人恁一口!”玳安道:“贼村秫秫,你今日才吃〔尸从〕?你从前已后把〔尸从〕不知吃了多少!”平安筛了一瓯子酒递与玳安,说道:“你快吃了接爹去罢,有话回来和他说。”玳安道:“等我接了爹回来,和他答话。我不把秫秫小不摆布的见神见鬼的,他也不怕。我使一些唾沫也不是人养的,我只一味干粘。” 于是吃了酒,门班房内叫了个小伴当拿着灯笼,他便骑着马,到了王六儿家。叫开门,问琴童儿:“爹在那里?”琴童道:“爹在屋里睡哩。”于是关上门,两个走到后边厨下。老冯便道:“安官儿,你韩大婶只顾等你不见来,替你留下分儿了。”就向厨柜里拿了一盘驴肉、一碟腊烧鸡、两碗寿面、一素子酒。玳安吃了一回,又让琴童道:“你过来,这酒我吃不了,咱两个噤了罢。”琴童道:“留与你的,你自吃罢。”玳安道:“我刚才吃了瓯子来了。”于是二人吃毕,玳安便叫道:“冯奶奶,我有句话儿说,你休恼我。想着你老人家在六娘那里,替俺六娘当家,如今在韩大婶这里,又与韩大婶当家。到家看我对六娘说也不说!”那老冯便向他身上拍了一下,说道:“怪倒路死猴儿!休要是言不是语到家里说出来,就交他恼我一生,我也不敢见他去。” 这里玳安儿和老冯说话,不想琴童走到卧房窗子底下,悄悄听觑。原来西门庆用烧酒把胡僧药吃了一粒下去,脱了衣裳,坐在床沿上。打开淫器包儿,先把银托束其根下,龟头上使了硫黄圈子,又把胡僧与他的粉红膏子药儿,盛在个小银盒儿内,捏了有一厘半儿,安放在马眼内。登时药性发作,那话暴怒起来,露棱跳脑,凹眼圆睁,横筋皆见,色若紫肝,约有六七寸长,比寻常分外粗大。西门庆心中暗喜:果然此药有些意思。妇人脱得光赤条条,坐在他怀里,一面用手笼攥。说道:“怪道你要烧酒吃,原来干这营生!”因问:“你是那里讨来的药?”西门庆把胡僧与他的药告诉一遍。先令妇人仰卧床上,背靠双枕,手拿那话往里放。龟头昂大,濡研半晌,方才进入些须。妇人淫津流溢,少顷滑落,已而仅没龟棱。西门庆酒兴发作,浅抽深送,觉翕翕然畅美不可言。妇人则淫心如醉,酥瘫于枕上,口内呻吟不止。口口声声只叫:“大〔毛几〕〔毛八〕达达,淫妇今日可死也!”又道:“我央及你,好歹留些功夫在后边耍耍。”西门庆于是把老婆倒蹶在床上,那话顶入户中,扶其股而极力〔扉〕〔石崩〕,〔扉〕〔石崩〕的连声响亮。老婆道:“达达,你好生〔扉〕打着淫妇,休要住了。再不,你自家拿过灯来照着顽耍。”西门庆于是移灯近前,令妇人在下直舒双足,他便骑在上面,兜其股蹲踞而提之;老婆在下一手揉着花心,扳其股而就之,颤声不已。西门庆因对老婆说:“等你家的来,我打发他和来保、崔本扬州支盐去。支出盐来卖了,就交他往湖州织了丝绸来,好不好?”老婆道:“好达达,随你交他那里,只顾去,留着王八在家里做什么?”因问:“铺子却交谁管?”西门庆道:“我交贲四且替他卖着。”王六儿道:“也罢,且交贲四看着罢。” 这里二人行房,不想都被琴童儿窗外听了。玳安从后边来,见他听觑,向身上拍了一下,说道:“平白听他怎的?趁他未起来,咱们去来。”琴童跟他到外边。玳安道:“这后面小胡同子里,新来了两个小丫头子。我头里骑马打这里过,看见在鲁长腿屋里。一个叫金儿,一个叫赛儿,都不上十七八岁。交小伴当在这里看着,咱们混一回子去。”一面吩咐小伴当:“你在此听着门,俺们净净手去。等里边寻,你往小胡同口儿上来叫俺们。”吩咐了,两个月亮地里走到小巷内。原来这条巷唤做蝴蝶巷,里边有十数家,都是开坊子吃衣饭的。玳安已有酒了,叫门叫了半日才开。原来王八正和虔婆鲁长腿在灯下拿黄杆大等子称银子,见两个凶神也似撞进来,连忙把里间屋里灯一口悄灭。王八认的玳安是提刑所西门老爹家管家,便让坐。玳安道:“叫出他姐儿两个,唱个曲儿俺们听就去。”王八道:“管家,你来的迟了一步儿,两个刚才都有人了。”玳安不由分说,两步就撞进里面。只见灯也不点,月影中,看见炕上有两个戴白毡帽的酒太公──一个炕上睡下,那一个才脱裹脚,便问道:“是什么人进屋里来?”玳安道:“我〔入日〕你娘的眼!”飕的只一拳去,打的那酒保叫声:“阿〔口乐〕!”裹脚袜子也穿不上,往外飞跑。那一个在炕上爬起来,一步一跌也走了。玳安叫掌起灯来,骂道:“贼野蛮流民,他倒问我是那里人!刚才把毛搞净了他的才好,平白放他去了。好不好拿到衙门里去,交他且试试新夹棍着!”鲁长腿向前掌上灯,拜了又拜,说:“二位管家哥哥息怒,他外京人不知道,休要和他一般见识。”因令:“金儿、赛儿出来,唱与二位叔叔听。”只见两个都是一窝丝盘髻,穿着洗白衫儿,红绿罗裙儿,向前道:“今日不知叔叔来,夜晚了,没曾做得准备。”一面放了四碟干菜,其余几碟都是鸭蛋、虾米、熟〔鱼乍〕、咸鱼、猪头肉、干板肠儿之类。玳安便搂着赛儿,琴童便拥着金儿。玳安看见赛儿带着银红纱香袋儿,就拿袖中汗巾儿,两个换了。少顷筛酒上来,赛儿拿钟儿斟酒,递与玳安。先是金儿取过琵琶来,奉酒与琴童,唱个《山坡羊》道: 烟花寨,委实的难过。白不得清凉到坐。逐日家迎宾待客,一家儿吃穿全靠着奴身一个。到晚来印子房钱逼的是我。老虔婆他不管我死活。在门前站到那更深儿夜晚,到晚来有那个问声我那饱饿?烟花寨再住上五载三年来,奴活命的少来死命的多。不由人眼泪如梭。有铁树上开花,那是我收圆结果。” 金儿唱毕,赛儿又斟一杯酒递与玳安儿,接过琵琶来才待要唱,忽见小伴当来叫,二人连忙起身。玳安向赛儿说:“俺们改日再来望你。”说毕出门,来到王六儿家。西门庆才起来,老婆陪着吃酒哩。两个进入厨房内,问老冯:“爹寻我每来?”老冯道:“你爹没寻,只问马来了,我回说来了。再没言语。”两个坐在厨下问老冯要茶吃,每人喝了一瓯子茶,交小伴当点上灯笼牵出马去。西门庆临起身,老婆道:“爹,好暖酒儿,你再吃上一钟儿。你到家莫不又吃酒?”西门庆道:“到家不吃了。”于是拿起酒来又吃了一钟。老婆便道:“你这一去,几时来走走?”西门庆道:“等打发了他每起身,我才来哩。”说毕,丫头点茶来漱了口。王六儿送到门首,西门庆方上马归家。 却表金莲同众人在月娘房内,听薛姑子徒弟──两个小姑子唱佛曲儿。忽想起头里月娘骂玳安:“说两样话,……不知弄的什么鬼!”因回房向床上摸那淫器包儿,又没了。叫春梅问,春梅说:“头里爹进屋里来,向床背阁抽屉内翻了一回去了。谁知道那包子放在那里。”金莲道:“他多咱进来,我怎就不知道?”春梅道:“娘正往后边瞧薛姑子去了。爹戴着小帽儿进屋里来,我问着,他又不言语。”金莲道:“一定拿了这行货,往院中那淫妇家去了。等他来家,我好生问他!”因又往后边去了。不想西门庆来家,见夜深,也没往后边去,琴童打着灯笼,送到花园角门首,就往李瓶儿屋里去了。琴童儿把灯一交送到后边,小玉收了。月娘看见,便问道:“你爹来了?”琴童道:“爹来了,往前边六娘房里去了。”月娘道:“你看是有个槽道的?这里人等着,就不进来了。”李瓶儿慌的走到前边,对面门庆说道:“他二娘在后边等着你上寿,你怎的平白进我这屋里来了?”西门庆笑道:“我醉了,明日罢。”李瓶儿道:“就是你醉了,到后边也接个钟儿。你不去,惹他二娘不恼么!”一力撺掇西门庆进后边来。李娇儿递了酒,月娘问道:“你今日独自一个,在那边房子里坐到这早晚?”西门庆道:“我和应二哥吃酒来。”月娘道,“可又来。我说没个人儿,自家怎么吃!”说过就罢了。 西门庆坐不移时,提起脚儿还踅到李瓶儿房里来。原来是王六儿那里,因吃了胡僧药,被药性把住了,与老婆弄耸了一日,恰好没曾丢身子。那话越发坚硬,形如铁杵。进房交迎春脱了衣裳,就要和李瓶儿睡。李瓶儿只说他不来,和官哥在床上已睡下了。回过头来见是他,便道:“你在后边睡罢了,又来做什么?孩子才睡的甜甜儿的。我这里不奈烦,又身上来了,不方便。你往别人屋里睡去不是,只来这里缠!”被西门庆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说道:“这奴才,你达心里要和你睡睡儿。”因把那话露出来与李瓶儿瞧,唬的李瓶儿要不的。说道:“耶〔口乐〕!你怎么弄的他这等大?”西门庆笑着告他说吃了胡僧药一节:“你若不和我睡,我就急死了。”李瓶儿道:“可怎么样的?身上才来了两日,还没去,亦发等去了,我和你睡罢。你今日且往他五娘屋里歇一夜儿,也是一般。”西门庆道:“我今日不知怎的,一心只要和你睡。我如今拉个鸡儿央及你央及儿,再不你交丫头掇些水来洗洗,和我睡睡也罢。”李瓶儿道:“我到好笑起来──你今日那里吃的恁醉醉儿的,来家歪斯缠我?就是洗了也不干净。一个老婆的月经沾污在男子汉身上〔月替〕剌剌的,也晦气。我到明日死了,你也只寻我?”于是吃逼勒不过,交迎春掇了水,下来澡牝干净,方上床与西门庆交会。可霎作怪,李瓶儿慢慢拍哄的官哥儿睡下,只刚爬过这头来,那孩子就醒了。一连醒了三次。李瓶儿交迎春拿博浪鼓儿哄着他,抱与奶子那边屋里去了,这里二人方才自在顽耍。西门庆坐在帐子里,李瓶儿便马爬在他身上,西门庆倒插那话入牝中。已而灯下窥见他雪白的屁股儿,用手抱着,且细观其出入。那话已被吞进小截,兴不可遏。李瓶儿怕带出血来,不住取巾帕抹之。西门庆抽拽了一个时辰,两手抱定他屁股,只顾揉搓,那话尽入至根,不容毛发,脐下毳毛皆刺其股,觉翕翕然畅美不可言。瓶儿道:“达达,慢着些,顶的奴里边好不疼!”西门庆道:“你既害疼,我丢了罢。”于是向桌上取过冷茶来呷了一口,登时精来,一泄如注。正是:四体无非畅美,一团都是阳春。西门庆方知胡僧有如此之妙药。睡下时已三更天气。 且说潘金莲见西门庆在李瓶儿屋里歇了,只道他偷去淫器包儿和他顽耍,更不体察外边勾当。是夜暗咬银牙,关门睡了。月娘和薛姑子、王姑子在上房宿睡。王姑子把整治的头男衣胞并薛姑子的药,悄悄递与月娘。薛姑子叫月娘:“拣个壬子日,用酒吃下,晚夕与官人同床一次,就是胎气。不可交一人知道。”月娘连忙将药收了,拜谢了两个姑子。又向王姑子道:“我正月里好不等着,你就不来了。”王姑子道:“你老人家倒说的好,这件物儿好不难寻!亏了薛师父。──也是个人家媳妇儿养头次娃儿,可可薛爷在那里,悄悄与了个熟老娘三钱银子,才得了。替你老人家熬矾水打磨干净,两盒鸳鸯新瓦,泡炼如法,用重罗筛过,搅在符药一处才拿来了。”月娘道:“只是多累薛爷和王师父。”于是每人拿出二两银子来相谢。说道:“明日若坐了胎气,还与薛爷一匹黄褐缎子做袈裟穿。”那薛姑子合掌道了问讯:“多承菩萨好心!”常言:十日卖一担针卖不得,一日卖三担甲倒卖了。正是: 若教此辈成佛道,天下僧尼似水流。第五十一回 打猫儿金莲品玉 斗叶子敬济输金 诗曰: 羞看鸾镜惜朱颜,手托香腮懒去眠。瘦损纤腰宽翠带,泪流粉面落金钿。薄幸恼人愁切切,芳心缭乱恨绵绵。何时借得东风便,刮得檀郎到枕边。 话说潘金莲见西门庆拿了淫器包儿,与李瓶儿歇了,足恼了一夜没睡,怀恨在心。到第二日,打听西门庆往衙门里去了,老早走到后边对月娘说:“李瓶儿背地好不说姐姐哩!说姐姐会那等虔婆势,乔坐衙,别人生日,又要来管。‘你汉子吃醉了进我屋里来,我又不曾在前边,平白对着人羞我,望着我丢脸儿。交我恼了,走到前边,把他爹赶到后边来。落后他怎的也不在后边,还到我房里来了?我两个黑夜说了一夜梯己话儿,只有心肠五脏没曾倒与我罢了。’”这月娘听了,如何不恼!因向大妗子、孟玉楼说:“你们昨日都在跟前看着,我又没曾说他什么。小交灯笼进来,我只问了一声:‘你爹怎的不进来?’小倒说:‘往六娘屋里去了。’我便说:‘你二娘这里等着,恁没槽道,却不进来!’论起来也不伤他,怎的说我虔婆势,乔坐衙?我还把他当好人看成,原来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里看人去?干净是个绵里针、肉里刺的货,还不知背地在汉子跟前架什么舌儿哩!怪道他昨日决烈的就往前走了。傻姐姐,那怕汉子成日在你屋里不出门,不想我这心动一动儿。一个汉子丢与你们,随你们去,守寡的不过。想着一娶来之时,贼强人和我门里门外不相逢,那等怎的过来?”大妗子在旁劝道:“姑娘罢么,看孩儿的分上罢!自古宰相肚里好行船。当家人是个恶水缸儿,好的也放在心里,歹的也放在心里。”月娘道:“不拘几时,我也要对这两句话。等我问他,我怎么虔婆势,乔做衙?”金莲慌的没口子说道:“姐姐宽恕他罢。常言大人不责小人过,那个小人没罪过?他在背地挑唆汉子,俺们这几个谁没吃他排说过?我和他紧隔着壁儿,要与他一般见识起来,倒了不成!行动只倚着孩儿降人,他还说的好话儿哩!说他的孩儿到明日长大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俺们都是饿死的数儿--你还不知道哩!”吴大妗子道:“我的奶奶,那里有此话说?”月娘一声儿也没言语。 常言:路见不平,也有向灯向火。不想西门大姐平日与李瓶儿最好,常没针线鞋面,李瓶儿不拘好绫罗缎帛就与他,好汗巾手帕两三方背地与大姐,银钱不消说。当日听了此话,如何不告诉他。李瓶儿正在屋里与孩子做端午戴的绒线符牌,及各色纱小粽子并解毒艾虎儿。只见大姐走来,李瓶儿让他坐,又交迎春:“拿茶与你大姑娘吃。”大姐道:“头里请你吃茶,你怎的不来?”李瓶儿道:“打发他爹出门,我赶早凉与孩子做这戴的碎生活儿来。”大姐道:“有桩事儿,我也不是舌头,敢来告你说:你没曾恼着五娘?他对着俺娘,如此这般说了你一篇是非--说你说俺娘虔婆势,乔做衙。如今俺娘要和你对话哩!你别要说我对你说,交他怪我。你须预备些话儿打发他。”这李瓶儿不听便罢,听了此言,手中拿着那针儿通拿不起来,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说不出话来,对着大姐掉眼泪,说道:“大姑娘,我那里有一字儿?昨晚我在后边,听见小说他爹往我这边来了,我就来到前边,催他往后边去了。再谁说一句话儿来?你娘恁觑我一场,莫不我恁不识好歹,敢说这个话?设使我就说,对着谁说来?也有个下落。”大姐道:“他听见俺娘说不拘几时要对这话,他也就慌了。要是我,你两个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不是!”李瓶儿道:“我对的过他那嘴头子?只凭天罢了。他左右昼夜算计的只是俺娘儿两个,到明日终久吃他算计了一个去,才是了当。”说毕哭了。大姐坐着劝了一回,只见小玉来请六娘、大姑娘吃饭。李瓶儿丢下针指,同大姐到后边,也不曾吃饭,回来房中,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西门庆衙门中来家,见他睡,问迎春。迎春道:“俺娘一日饭也还没吃哩。”慌的西门庆向前问道:“你怎的不吃饭?你对我说。”又见他哭的眼红红的,只顾问:“你心里怎么的?对我说。”李瓶儿连忙起来,揉了揉眼说道:“我害眼疼,不怎的。今日心里懒待吃饭。”并不题出一字儿来。正是: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有诗为证: 莫道佳人总是痴,惺惺伶俐没便宜。只因会尽人间事,惹得闲愁满肚皮。 大姐在后边对月娘说:“才五娘说的话,我问六娘来。他好不赌身发咒,望着我哭,说娘这般看顾他,他肯说此话!”吴大妗子道:“我就不信。李大姐好个人儿,他怎肯说这等话!”月娘道:“想必两个有些小节不足,哄不动汉子,走来后边,没的拿我垫舌根。我这里还多着个影儿哩!”大妗子道:“大姑娘,今后你也别要亏了人。不是我背地说,潘五姐一百个不及他。为人心地儿又好,来了咱家恁二三年,要一些歪样儿也没有。” 正说着,只见琴童儿背进个蓝布大包袱来。月娘问是什么,琴童道:“是三万盐引。韩伙计和崔本才从关上挂了号来,爹说打发饭与他二人吃,如今兑银子打包。后日二十,是个好日子,起身,打发他三个往扬州去。”吴大妗子道:“只怕姐夫进来。我和二位师父往他二娘房里坐去罢。”刚说未毕,只见西门庆掀帘子进来,慌的吴妗子和薛姑子、王姑子往李娇儿房里走不迭。早被西门庆看见,问月娘:“那个是薛姑子?贼胖秃淫妇,来我这里做什么!”月娘道:“你好恁枉口拨舌,不当家化化的,骂他怎的?他惹着你来?你怎的知道他姓薛?”西门庆道:“你还不知他弄的乾坤儿哩!他把陈参政的小姐吊在地藏庵儿里和一个小伙偷奸,他知情,受了三两银子。事发,拿到衙门里,被我褪衣打了二十板,交他嫁汉子还俗。他怎的还不还俗?好不好,拿来衙门里再与他几拶子。”月娘道:“你有要没紧,恁毁僧傍佛的。他一个佛家弟子,想必善根还在,他平白还什么俗?你还不知他好不有道行!”西门庆道:“你问他有道行一夜接几个汉子?”月娘道:“你就休汗邪!又讨我那没好口的骂你。”因问:“几时打发他三个起身?”西门庆道:“我刚才使来保会乔亲家去了,他那里出五百两,我这里出五百两。二十是个好日子,打发他每起身去罢了。”月娘道:“线铺子却交谁开?”西门庆道:“且交贲四替他开着罢。”说毕,月娘开箱子拿银子,一面兑了出来,交付与三人,在卷棚内看着打包。每人又兑五两银子,交他家中收拾衣装行李。 只见应伯爵走到卷棚里,看见便问:“哥打包做什么?”西门庆因把二十日打发来保等往扬州支盐去一节告诉一遍。伯爵举手道:“哥,恭喜!此去回来必得大利。”西门庆一面让坐,唤茶来吃。因问:“李三、黄四银子几时关?”应伯爵道:“也只在这个月里就关出来了。他昨日对我说,如今东平府又派下二万香来了,还要问你挪五百两银子,接济他这一时之急。如今关出这批银子,一分也不动,都抬过这边来。”西门庆道:“到是你看见,我打发扬州去还没银子,问乔亲家借了五百两在里头,那讨银子来?”伯爵道:“他再三央及我对你说,一客不烦二主,你不接济他这一步儿,交他又问那里借去?”西门庆道:“门外街东徐四铺少我银子,我那里挪五百两银子与他罢。”伯爵道:“可知好哩。”正说着,只见平安儿拿进帖儿来,说:“夏老爹家差了夏寿,说请爹明日坐坐。”西门庆看了柬帖,道:“晓得了。”伯爵道:“我有桩事儿来报与哥:你知道李桂儿的勾当么?他没来?”西门庆道:“他从正月去了,再几时来?我并不知道什么勾当。”伯爵因说道:“王招宣府里第三的,原来是东京六黄太尉侄女儿女婿。从正月往东京拜年,老公公赏了一千两银子,与他两口儿过节。你还不知六黄太尉这侄女儿生的怎么标致,上画儿只画半边儿,也没恁俊俏相的。你只守着你家里的罢了,每日被老孙、祝麻子、小张闲三四个〔票〕着在院里撞,把二条巷齐家那小丫头子齐香儿梳笼了,又在李桂儿家走。把他娘子儿的头面都拿出来当了。气的他娘子儿家里上吊。不想前日老公公生日,他娘子儿到东京只一说,老公公恼了,将这几个人的名字送与朱太尉,朱太尉批行东平府,着落本县拿人。昨日把老孙、祝麻子与小张闲都从李桂儿家拿的去了。李桂儿便躲在隔壁朱毛头家过了一夜。今日说来央及你来了。”西门庆道:“我说正月里都〔票〕着他走,这里谁人家这银子,那里谁人家银子。那祝麻子还对着我捣生鬼。”说毕,伯爵道:“我去罢。等住回只怕李桂儿来,你管他不管他,他又说我来串作你。”西门庆道:“我还和你说,李三,你且别要许他,等我门外讨了银子来,再和你说话。”伯爵道:“我晓的。”刚走出大门首,只见李桂姐轿子在门首,又早下轿进去了。伯爵去了。 西门庆正分咐陈敬济,交他往门外徐四家催银子去,只见琴童儿走来道:“大娘后边请,李桂姨来了。”西门庆走到后边,只见李桂姐身穿茶色衣裳,也不搽脸,用白挑线汗巾子搭着头,云鬟不整,花容淹淡,与西门庆磕着头哭起来,说道:“爹可怎么样儿的,恁造化低的营生,正是关着门儿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一个王三官儿,俺每又不认的他。平白的祝麻子、孙寡嘴领了来俺家讨茶吃。俺姐姐又不在家,依着我说别要招惹他,那些儿不是,俺这妈越发老的韶刀了。就是来宅里与俺姑娘做生日的这一日,你上轿来了就是了,见祝麻子打旋磨儿跟着,从新又回去,对我说:‘姐姐你不出去待他钟茶儿,却不难为嚣了人?’他便往爹这里来了。交我把门插了不出来,谁想从外边撞了一伙人来,把他三个不由分说都拿的去了。王三官儿便夺门走了,我便走在隔壁人家躲了。家里有个人牙儿!才使来保儿来这里接的他家去。到家把妈唬的魂都没了,只要寻死。今日县里皂隶,又拿着票喝罗了一清早起去了。如今坐名儿只要我往东京回话去。爹,你老人家不可怜见救救儿,却怎么样儿的?娘也替我说说儿。”西门庆笑道:“你起来。”因问票上还有谁的名字。桂姐道:“还有齐香儿的名字。他梳笼了齐香儿,在他家使钱,他便该当。俺家若见了他一个钱儿,就把眼睛珠子吊了;若是沾他沾身子儿,一个毛孔儿里生一个天疮。”月娘对西门庆道:“也罢,省的他恁说誓剌剌的,你替他说说罢。”西门庆道:“如今齐香儿拿了不曾?”桂姐道:“齐香儿他在王皇亲宅里躲着哩。”西门庆道:“既是恁的,你且在我这里住两日。我就差人往县里替你说去。”就叫书童儿:“你快写个帖儿,往县里见你李老爹,就说桂姐常在我这里答应,看怎的免提他罢。”书童应诺,穿青绢衣服去了。不一时,拿了李知县回贴儿来。书童道:“李老爹说:‘多上覆你老爹,别的事无不领命,这个却是东京上司行下来批文,委本县拿人,县里只拘的人到。既是你老爹分上,我这里且宽限他两日。要免提,还往东京上司说去。’”西门庆听了,只顾沉吟,说道:“如今来保一两日起身,东京没人去。”月娘道:“也罢,你打发他两个先去,存下来保,替桂姐往东京说了这勾当,交他随后边赶了去罢。你看唬的他那腔儿。”那桂姐连忙与月娘、西门庆磕头。 西门庆随使人叫将来保来,分咐:“二十日你且不去罢。教他两个先去。你明日且往东京替桂姐说说这勾当来。见你翟爹,如此这般,好歹差人往卫里说说。”桂姐连忙就与来保下礼。慌的来保顶头相还,说道:“桂姨,我就去。”西门庆一面教书童儿写就一封书,致谢翟管家前日曾巡按之事甚是费心,又封了二十两折节礼银子,连书交与来保。桂姐便欢喜了,拿出五两银子来与来保做盘缠,说道:“回来俺妈还重谢保哥。”西门庆不肯,还了桂姐,教月娘另拿五两银子与来保盘缠。桂姐道:“也没这个道理,我央及爹这里说人情,又教爹出盘缠。”西门庆道:“你笑话我没这五两银子盘缠了,要你的银子!”那桂姐方才收了,向来保拜了又拜,说道:“累保哥,好歹明早起身罢,只怕迟了。”来保道:“我明日早五更就走道儿了。” 于是领了书信,又走到狮子街韩道国家。王六儿正在屋里缝小衣儿哩,打窗眼看见是来保,忙道:“你有甚说话,请房里坐。他不在家,往裁缝那里讨衣裳去了,便来也。”便叫锦儿:“还不往对过徐裁家叫你爹去!你说保大爷在这里。”来保道:“我来说声,我明日还去不成,又有桩业障钻出来,当家的留下,教我往东京替院里李桂姐说人情去哩。他刚才在爹跟前,再三磕头礼拜央及我。明早就起身了。且教韩伙计和崔大官儿先去,我回来就赶了来。”因问:“嫂子,你做的是什么?”王六儿道:“是他的小衣裳儿。”来保道:“你教他少带衣裳。到那去处是出纱罗缎绢的窝儿里,愁没衣裳穿!”正说着,韩道国来了。两个唱了喏,因把前事说了一遍,因说:“我到明日,扬州那里寻你每?”韩道国道:“老爹分咐,教俺每马头上投经纪王伯儒店里下。说过世老爹曾和他父亲相交,他店内房屋宽广,下的客商多,放财物不耽心。你只往那里寻俺每就是了。”来保又说:“嫂子,我明日东京去,你没甚鞋脚东西捎进府里,与你大姐去?”王六儿道道:“没什么,只有他爹替他打的两对簪儿,并他两双鞋,起动保叔捎捎进去与他。”于是将手帕包袱停当,递与来保。一面教春香看菜儿筛酒。妇人连忙丢下生活就放桌儿。来保道:“嫂子,你休费心,我不坐。我到家还要收拾褡裢,明日早起身。”王六儿笑嘻嘻道:“耶〔口乐〕,你怎的上门怪人家!伙计家,自恁与你饯行,也该吃钟儿。”因说韩道国:“你好老实!桌儿不稳,你也撒撒儿,让保叔坐。只相没事的人儿一般。”于是拿上菜儿来,斟酒递与来保,王六儿也陪在旁边,三人坐定吃酒。来保吃了几钟,说道:“我家去罢。晚了,只怕家里关门早。”韩道国问道:“你头口雇下了不曾?”来保道:“明日早雇罢了。铺子里钥匙并帐簿都交与贲四罢了,省的你又上宿去。家里歇息歇息,好走路儿。”韩道国道:“伙计说的是,我明日就交与他。”王六儿又斟了一瓯子,说道:“保叔,你只吃这一钟,我也不敢留你了。”来保道:“嫂子,你既要我吃,再筛热着些。”那王六儿连忙归到壶里,教锦儿炮热了,倾在盏内,双手递与来保,说道:“没甚好菜儿与保叔下酒。”来保道:“嫂子好说,家无常礼。”拿起酒来与妇人对饮,一吸同干,方才作辞起身。王六儿便把女儿鞋脚递与他,说道:“累保叔,好歹到府里问声孩子好不好,我放心些。”两口儿齐送出门来。 不说来保到家收拾行李,第二日起身东京去了。单表这吴大舅前来对西门庆说:“有东平府行下文书来,派俺本卫两所掌印千户管工修理社仓,题准旨意,限六月工完,升一级。违限,听巡按御史查参。姐夫有银子借得几两,工上使用。待关出工价来,一一奉还。”西门庆道:“大舅用多少,只顾拿去。”吴大舅道:“姐夫下顾,与二十两罢。”一面同进后边,见月娘说了话,教月娘拿二十两出来,交与大舅,又吃了茶。因后边有堂客,就出来了。月娘教西门庆留大舅大厅上吃酒。正饮酒中间,只见陈敬济走来,与吴大舅作了揖,就回说:“门外徐四家,禀上爹,还要再让两日儿。”西门庆道:“胡说!我这里等银子使,照旧还去骂那狗弟子孩儿。”敬济应诺。吴大舅就让他打横坐下,陪着吃酒不题。 且说后边大妗子、杨姑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大姐,都伴桂姐在月娘房里吃酒。先是郁大姐数了一回“张生游宝塔”,放下琵琶。孟玉楼在旁斟酒递菜儿与他吃,说道:“贼瞎转磨的唱了这一日,又说我不疼你。”潘金莲又大箸子夹块肉放在他鼻子上,戏弄他顽耍。桂姐因叫玉箫姐:“你递过郁大姐琵琶来,等我唱个曲儿与姑奶奶和大妗子听。”月娘道:“桂姐,你心里热剌剌的,不唱罢。”桂姐道:“不妨事。见爹娘替我说人情去了,我这回不焦了。”孟玉楼笑道:“李桂姐倒还是院中人家娃娃,做脸儿快。头里一来时,把眉头〔乞〕〔刍〕着,焦的茶儿也吃不下去。这回说也有,笑也有。”当下桂姐轻舒玉指,顿拨冰弦,唱了一回。 正唱着,只见琴童儿收进家活来。月娘便问道:“你大舅去了?”琴童儿道:“大舅去了。”吴大妗子道:“只怕姐夫进来,我每活变活变儿。”琴童道:“爹往五娘房里去了。”这潘金莲听见,就坐不住,趋趄着脚儿只要走,又不好走的。月娘也不等他动身,就说道:“他往你屋里去了,你去罢。省的你欠肚儿亲家是的。”那潘金莲嚷:“可可儿的--”起来,口儿里硬着,那脚步儿且是去的快。 来到房里,西门庆已是吃了胡僧药,教春梅脱了裳,在床上帐子里坐着哩。金莲看见笑道:“我的儿!今日好呀,不等你娘来就上床了。俺每在后边吃酒,被李桂姐唱着,灌了我几钟好的。独自一个儿,黑影子里,一步高一步低,不知怎的走来了。”叫春梅:“你有茶倒瓯子我吃。”那春梅真个点了茶来。金莲吃了,努了个嘴与春梅,那春梅就知其意。那边屋里早已替他热下水,妇人抖些檀香白矾在里面,洗了牝。就灯下摘了头,止撇着一根金簪子,拿过镜子来,从新把嘴唇抹了脂胭,口中噙着香茶,走过这边来。春梅床头上取过睡鞋来与他换了,带上房门出去。这妇人便将灯台挪近旁边桌上放着,一手放下半边纱帐子来,褪去红裤,露出玉体。西门庆坐在枕头上,那话带着两个托子,一霎弄的大大的与他瞧。妇人灯下看见,唬了一跳--一手攥不过来,紫巍巍,沉甸甸--便昵瞅了西门庆一眼,说道:“我猜你没别的话,一定吃了那和尚药,弄耸的恁般大,一味要来奈何老娘。好酒好肉,王里长吃的去。你在谁人跟前试了新,这回剩了些残军败将,才来我这屋里来了。俺每是雌剩〔毛几〕〔毛八〕〔入日〕的?你还说不偏心哩!嗔道那一日我不在屋里,三不知把那行货包子偷的往他屋里去了。原来晚夕和他干这个营生,他还对着人撇清捣鬼哩。你这行货子,干净是个没挽回的三寸货。想起来,一百年不理你才好。”西门庆笑道:“小淫妇儿,你过来。你若有本事,把他咂过了,我输一两银子与你。”妇人道:“汗邪了你了。你吃了什么行货子,我禁的过他!”于是把身子斜〔身单〕在衽席之上,双手执定那话,用朱唇吞裹。说道:“好大行货子,把人的口也撑的生疼的。”说毕,出入鸣咂。或舌尖挑弄蛙口,舐其龟弦;或用口噙着,往来哺摔;或在粉脸上擂晃,百般抟弄,那话越发坚硬〔造〕掘起来。 西门庆垂首窥见妇人香肌掩映于纱帐之内,纤手捧定毛都鲁那话,往口里吞放,灯下一往一来。不想旁边蹲着一个白狮子猫儿,看见动弹,不知当做甚物件儿,扑向前,用爪儿来挝。这西门庆在上,又将手中拿的洒金老鸦扇儿,只顾引逗他耍子。被妇人夺过扇子来,把猫尽力打了一扇靶子,打出帐子外去了。昵向西门庆道:“怪发讪的冤家!紧着这扎扎的不得人意,又引逗他恁上头上脸的,一时间挝了人脸却怎的?好不好我就不干这营生了。”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会张致死了!”妇人道:“你怎不叫李瓶儿替你咂来?我这屋里尽着教你掇弄。不知吃了什么行货子,咂了这一日,益发咂的没些事儿。”西门庆于是向汗巾上小银盒儿里,用挑牙挑了些粉红膏子药儿,抹在马口内,仰卧于上,教妇人骑在身上。妇人道:“等我〔扉〕着,你往里放。”龟头昂大,濡研半晌,仅没龟棱。妇人在上,将身左右捱擦,似有不胜隐忍之态。因叫道:“亲达达,里边紧涩住了,好不难捱。”一面用手摸之,窥见麈柄已被牝户吞进半截,撑的两边皆满。妇人用唾津涂抹牝户两边,已而稍宽滑落,颇作往来,一举一坐,渐没至根。妇人因向西门庆说:“你每常使的颤声娇,在里头只是一味热痒不可当,怎如和尚这药,使进去,从子宫冷森森直掣到心上,这一回把浑身上下都酥麻了。我晓的今日死在你手里了。好难捱忍也!”西门庆笑道:“五儿,我有个笑话儿说与你听--是应二哥说的:一个人死了,阎王就拿驴皮披在身上,教他变驴。落后判官查簿籍,还有他十三年阳寿,又放回来了。他老婆看见浑身都变过来了,只有阳物还是驴的,未变过来,那人道:‘我往阴间换去。’他老婆慌了,说道:‘我的哥哥,你这一去,只怕不放你回来怎了?等我慢慢儿的挨罢。’”妇人听了,笑将扇把子打了一下子,说道:“怪不的应花子的老婆挨惯了驴的行货。〔石岑〕说嘴的贼,我不看世界,这一下打的你……” 两个足缠了一个更次,西门庆精还不过。他在下面合着眼,由着妇人蹲踞在上极力抽提,提的龟头刮答刮答怪响。提勾良久,又吊过身子去,朝向西门庆。西门庆双手举其股,没棱露脑而提之,往来甚急。西门庆虽身接目视,而犹如无物。良久,妇人情急,转过身子来,两手搂定西门庆脖项,合伏在身上,舒舌头在他口里,那话直抵牝中,只顾揉搓,没口子叫:“亲达达,罢了,五儿〔入日〕死了!”须臾,一阵昏迷,舌尖冰冷。泄讫一度,西门庆觉牝中一股热气直透丹田,心中翕翕然,美快不可言也。已而,淫津溢出,妇人以帕抹之。两个相搂相抱,交头叠股,鸣咂其舌,那话通不拽出来。睡的没半个时辰,妇人淫情未定,爬上身去,两个又干起来。妇人一连丢了两遭身子,亦觉稍倦。西门庆只是佯佯不采,暗想胡僧药神通。看看窗外鸡鸣,东方渐白,妇人道:“我的心肝,你不过却怎样的?到晚夕你再来,等我好歹替你咂过了罢。”西门庆道:“就咂也不得过。管情只一桩事儿就过了。”妇人道:“告我说是那一桩儿?”西门庆道:“法不传六耳,等我晚夕来对你说。” 早晨起来梳洗,春梅打发穿上衣裳。韩道国、崔本又早外边伺候。西门庆出来烧了纸,打发起身。交付二人两封书:“一封到扬州马头上,投王伯儒店里下;这一封就往扬州城内抓寻苗青,问他的事情下落,快来回报我。如银子不勾,我后边再教来保捎去。”崔本道:“还有蔡老爹书没有?”西门庆道:“你蔡老爹书还不曾写,教来保后边稍了去罢。”二人拜辞,上头口去了,不在话下。 西门庆冠带了,就往衙门中来与夏提刑相会,道及昨承见招之意。夏提刑道:“今日奉屈长官一叙,再无他客。”发放已毕,各分散来家。只见一个穿青衣皂隶,骑着快马,夹着毡包,走的满面汗流。到大门首,问平安:“此是提刑西门老爹家?”平安道:“你是那里来的?”那人即便下马作揖,说:“我是督催皇木的安老爹差来,送礼与老爹。俺老爹与管砖厂黄老爹,如今都往东平府胡老爹那里吃酒,顺便先来拜老爹,看老爹在家不在。”平安道:“有帖儿没有?”那人向毡包内取出,连礼物都递与平安。平安拿进去与西门庆看,见礼帖上写着浙绸二端,湖绵四斤,香带一束,古镜一圆。分咐:“包五钱银子,拿回帖打发来人,就说在家拱候老爹。”那人急急去了。 西门庆一面预备酒菜,等至日中,二位官员喝道而至,乘轿张盖甚盛。先令人投拜帖,一个是“侍生安忱拜”,一个是“侍生黄葆光拜”。都是青云白鹇补子,乌纱皂履,下轿揖让而入。西门庆出大门迎接,至厅上叙礼,各道契阔之情,分宾主坐下:黄主事居左,安主事居右,西门庆主位相陪。先是黄主事举手道:“久仰贤名芳誉,学生迟拜。”西门庆道:“不敢!辱承老先生先施枉驾,当容踵叩。敢问尊号?”安主事道:“黄年兄号泰宇,取‘履泰定而发天光’之意。”黄主事道:“敢问尊号?”西门庆道:“学生贱号四泉,--因小庄有四眼井之说。”安主事道:“昨日会见蔡年兄,说他与宋松原都在尊府打搅。”西门庆道:“因承云峰尊命,又是敝邑公祖,敢不奉迎!小价在京已知凤翁荣选,未得躬贺。”又问:妥X时起身府上来?”安主事道:“自去岁尊府别后,到家续了亲,过了年,正月就来京了。选在工部,备员主事。钦差督运皇木,前往荆州,道经此处,敢不奉谒!”西门庆又说:“盛仪感谢不尽。”说毕,因请宽衣,令左右安放桌席。黄主事就要起身,安主事道:“实告:我与黄年兄,如今还往东平胡太府那里赴席,因打尊府过,敢不奉谒。容日再来取扰。”西门庆道:“就是往胡公处,去路尚远,纵二公不饿,其如从者何?学生敢不具酌,只备一饭在此,以犒从者。”于是先打发轿上攒盘。厅上安放桌席。珍羞异品,极时之盛,就是汤饭点心、海鲜美味,一齐上来。西门庆将小金钟,每人只奉了三杯,连桌儿抬下去,管待亲随家人吏典。少倾,两位官人拜辞起身,安主事因向西门庆道:“生辈明日有一小东,奉屈贤公到我这黄年兄同僚刘老太监庄上一叙,未审肯命驾否?”西门庆道:“既蒙宠招,敢不趋命!”说毕,送出大门,上轿而去。 只见夏提刑差人来邀。西门庆说道:“我就去。”一面分咐备马,走到后边换了冠带衣服,出来上马。玳安、琴童跟随,排军喝道,迳往夏提刑家来。到厅上叙礼,说道:“适有工部督催皇木安主政和砖厂黄主政来拜,留坐了半日,方才去了。不然,也来的早。”说毕,让至大厅,上面设放两张桌席,让西门庆居左,其次就是西宾倪秀才。座间因叙话问道:“老先生尊号?”倪秀才道:“学生贱名倪鹏,字时远,号桂岩,见在府庠备数,在我这东主夏老先生门下,设馆教习贤郎大先生举业。友道之间,实有多愧。”说话间,两个小优儿上来磕头,弹唱饮酒不题。 且说潘金莲从打发西门庆出来,直睡到晌午才爬起来。甫能起来,又懒待梳头。恐怕后边人说他,月娘请他吃饭也不吃,只推不好。大后晌才出房门,来到后边。月娘因西门庆不在,要听薛姑子讲说佛法,演颂金刚科仪。在明间内安放一张经桌儿,焚下香。薛姑子与王姑子两个对坐,妙趣、妙凤两个徒弟立在两边,接念佛号。大妗子、杨姑娘、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和李桂姐众人,一个不少,都在跟前围着他坐的,听他演诵。先是,薛姑子道: 盖闻电光易灭,石火难消。落花无返树之期,逝水绝归源之路。画堂绣阁,命尽有若长空;极品高官,禄绝犹如作梦。黄金白玉,空为祸患之资;红粉轻衣,总是尘劳之费。妻孥无百载之欢,黑暗有千重之苦。一朝枕上,命掩黄泉。青史扬虚假之名,黄土埋不坚之骨。田园百顷,其中被儿女争夺;绫锦千箱,死后无寸丝之分。青春未半,而白发来侵;贺者才闻,而吊者随至。苦,苦,苦!气化清风尘归土。点点轮回唤不回,改头换面无遍数。南无尽虚空遍法界,过去未来佛法僧三宝。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王姑子道:“当时释迦牟尼佛,乃诸佛之祖,释教之主,如何出家?愿听演说。”薛姑子便唱《五供养》: 释迦佛,梵王子,舍了江山雪山去,割肉喂鹰鹊巢顶。只修的九龙吐水混金身,才成南无大乘大觉释迦尊。王姑子又道:“释迦佛既听演说,当日观音菩萨如何修行,才有庄严百化化身,有大道力?愿听其说--” 薛姑子正待又唱,只见平安儿慌慌张张走来说道:“巡按宋爷差了两个快手、一个门子送礼来。”月娘慌了,说道:“你爹往夏家吃酒去了,谁人打发他?”正说着,只见玳安儿回马来家,放进毡包来,说道:“不打紧,等我拿帖儿对爹说去。教姐夫且请那门子进来,管待他些酒饭儿着。”这玳安交下毡包,拿着帖子,骑马云飞般走到夏提刑家,如此这般,说巡按宋老爷送礼来。西门庆看了帖子,上写着“鲜猪一口,金酒二尊,公纸四刀,小书一部”,下书“侍生宋乔年拜”。连忙分咐:“到家交书童快拿我的官衔双摺手本回去,门子答赏他三两银子、两方手帕,抬盒的每人与他五钱。”玳安来家,到处寻书童儿,那里得来?急的只牛回磨转。陈敬济又不在,交傅伙计陪着人吃酒,玳安旋打后边讨了手帕、银子出来,又没人封,自家在柜上弥封停当,叫傅伙计写了,大小三包。因向平安儿道:“你就不知往那去了?”平安道:“头里姐夫在家时,他还在家来。落后姐夫往门外讨银子去了,他也不见了。”玳安道:“别要题,一定秫秫小在外边胡行乱走的,养老婆去了。”正在急之间,只见陈敬济与书童两个,叠骑骡子才来,被玳安骂了几句,教他写了官衔手本,打发送礼人去了。玳安道:“贼秫秫小,仰〔扉〕着挣了合蓬着去。爹不在,家里不看,跟着人养老婆儿去了。爹又没使你和姐夫门外讨银子,你平白跟了去做什么!看我对爹说不说!”书童道:“你说不是,我怕你?你不说就是我的儿。”玳安道:“贼狗攮的秫秫小,你赌几个真个?”走向前,一个泼脚撇翻倒,两个就〔石骨〕碌成一块了。那玳安得手,吐了他一口唾沫才罢了。说道:“我接爹去,等我来家和淫妇算帐。”骑马一直去了。 月娘在后边,打发两个姑子吃了些茶食,又听他唱佛曲儿,宣念偈子。那潘金莲不住在旁先拉玉楼不动,又扯李瓶儿,又怕月娘说。月娘便道:“李大姐,他叫你,你和他去不是。省的急的他在这里恁有〔百〕划没是处的。”那李瓶儿方才同他出来。被月娘瞅了一眼,说道:“拔了萝卜地皮宽。交他去了,省的他在这里跑兔子一般。原不是听佛法的人。” 这潘金莲拉着李瓶儿走出仪门,因说道:“大姐姐好干这营生,你家又不死人,平白交姑子家中宣起卷来了。都在那里围着他怎的?咱们出来走走,就看看大姐在屋里做什么哩。”于是一直走出大厅来。只见厢房内点着灯,大姐和敬济正在里面絮聒,说不见了银子。被金莲向窗棂上打了一下,说道:妨嵾惜ㄔh听佛曲儿,两口子且在房里拌的什么嘴儿?”陈敬济出来,看见二人,说道:“早是我没曾骂出来,原是五娘、六娘来了。请进来坐。”金莲道:“你好胆子,骂不是!”进来见大姐正在灯下纳鞋,说道:“这咱晚,热剌剌的,还纳鞋?”因问:“你两口子嚷的是些什么?”陈敬济道:“你问他。爹使我门外讨银子去,他与了我三钱银子,就教我替他捎销金汗巾子来。不想到那里,袖子里摸银子没了,不曾捎得来。来家他说我那里养老婆,和我嚷骂了这一日,急的我赌身发咒。不想丫头扫地,地下拾起来。他把银子收了不与,还教我明日买汗巾子来。你二位老人家说,却是谁的不是?”那大姐便骂道:“贼囚根子,别要说嘴。你不养老婆,平白带了书童儿去做什么?刚才教玳安什么不骂出来!想必两个打伙儿养老婆去来。去到这咱晚才来,你讨的银子在那里?”金莲问道:“有了银子不曾?”大姐道:“刚才丫头扫地,拾起来,我拿着哩。”金莲道:“不打紧处。我与你些银子,明日也替我带两方销金汗巾子来。”李瓶儿便问:“姐夫,门外有,也捎几方儿与我。”敬济道:“门外手帕巷有名王家,专一发卖各色改样销金点翠手帕汗巾儿,随你要多少也有。你老人家要什么颜色,销甚花样,早说与我,明日都替你一齐带的来了。”李瓶儿道:“我要一方老黄销金点翠穿花凤的。”敬济道:“六娘,老金黄销上金不现。”李瓶儿道:“你别要管我。我还要一方银红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儿的,又是一方闪色芝麻花销金的。”敬济便道:“五娘,你老人家要甚花样?”金莲道:“我没银子,只要两方儿勾了。要一方玉色绫琐子地儿销金的。”敬济道:“你又不是老人家,白剌剌的,要他做什么?”金莲道:“你管他怎的!戴不的,等我往后有孝戴。”敬济道:“那一方要甚颜色?”金莲道:“那一方,我要娇滴滴紫葡萄颜色四川绫汗巾儿。上销金间点翠,十样锦,同心结,方胜地儿--一个方胜儿里面一对儿喜相逢,两边栏子儿,都是缨络珍珠碎八宝儿。”敬济听了,说道:“耶〔口乐〕,耶〔口乐〕!再没了?卖瓜子儿打开箱子打嚏喷--琐碎一大堆。”金莲道:“怪短命,有钱买了称心货,随各人心里所好,你管他怎的!”李瓶儿便向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儿,递与敬济,说:“连你五娘的都在里头了。”金莲摇着头儿说道:“等我与他罢。”李瓶儿道:“都一答交姐夫捎了来,那又起个窖儿!”敬济道:“就是连五娘的,这银子还多着哩。”一面取等子称称,一两九钱。李瓶儿道:“剩下的就与大姑娘捎两方来。”大姐连忙道了万福。金莲道:“你六娘替大姐买了汗巾儿,把那三钱银子拿出来,你两口儿斗叶儿,赌了东道罢。少,便叫你六娘贴些儿出来,明日等你爹不在,买烧鸭子、白酒咱每吃。”敬济道:“既是五娘说,拿出来。”大姐递与金莲,金莲交付与李瓶儿收着。拿出纸牌来,灯下大姐与敬济斗。金莲又在旁替大姐指点,登时赢了敬济三掉。忽听前边打门,西门庆来家,金莲与李瓶儿才回房去了。 敬济出来迎接西门庆回了话,说徐四家银子,后日先送二百五十两来,余者出月交还。西门庆骂了几句,酒带半酣,也不到后边,迳往金莲房里来。正是: 自有内事迎郎意,何怕明朝花不开。第五十二回 应伯爵山洞戏春娇 潘金莲花园调爱婿 诗曰: 春楼晓日珠帘映,红粉春妆宝镜催。已厌交欢怜旧枕,相将游戏绕池台。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处裙裾扫落梅。更道明朝不当作,相期共斗管弦来。 话说那日西门庆在夏提刑家吃酒,见宋巡按送礼,他心中十分欢喜。夏提刑亦敬重不同往日,拦门劝酒,吃至三更天气才放回家。潘金莲又早向灯下除去冠儿,设放衾枕,薰香澡牝等候。西门庆进门,接着,见他酒带半酣,连忙替他脱衣裳。春梅点茶吃了,打发上床歇息。见妇人脱得光赤条身子,坐在床沿,低垂着头,将那白生生腿儿横抱膝上缠脚,换了双大红平底睡鞋儿。西门庆一见,淫心辄起,麈柄挺然而兴。因问妇人要淫器包儿,妇人忙向褥子底下摸出来递与他。西门庆把两个托子都带上,一手搂过妇人在怀里,因说:“你达今日要和你干个‘后庭花儿’,你肯不肯?”那妇人瞅了一眼,说道:“好个没廉耻冤家,你成日和书童儿小干的不值了,又缠起我来了,你和那奴才干去不是!”西门庆笑道:“怪小油嘴,罢么!你若依了我,又稀罕小做什么?你不知你达心里好的是这桩儿,管情放到里头去就过了。”妇人被他再三缠不不过,说道:“奴只怕挨不得你这大行货。你把头子上圈去了,我和你耍一遭试试。”西门庆真个除去硫磺圈,根下只束着银托子,令妇人马爬在床上,屁股高蹶,将唾津涂抹在龟头上,往来濡研顶入。龟头昂健,半晌仅没其棱。妇人在下蹙眉隐忍,口中咬汗巾子难捱,叫道:“达达慢着些。这个比不的前头,撑得里头热炙火燎的疼起来。”这西门庆叫道:“好心肝,你叫着达达,不妨事。到明日买一套好颜色妆花纱衣服与你穿。”妇人道:“那衣服倒也有在,我昨日见李桂姐穿的那玉色线掐羊皮挑的金油鹅黄银条纱裙子,倒好看,说是里边买的。他每都有,只我没这裙子。倒不知多少银子,你倒买一条我穿罢了。”西门庆道:“不打紧,我到明日替你买。”一壁说着,在上颇作抽拽,只顾没棱露脑,浅抽深送不已。妇人回首流眸叫道:“好达达,这里紧着人疼的要不的,如何只顾这般动作起来了?我央及你,好歹快些丢了罢!”这西门庆不听,且扶其股,玩其出入之势。一面口中呼道:“潘五儿,小淫妇儿,你好生浪浪的叫着达达,哄出你达达〔尸从〕儿出来罢。”那妇人真个在下星眼朦胧,莺声款掉,柳腰款摆,香肌半就,口中艳声柔语,百般难述。良久,西门庆觉精来,两手扳其股,极力而〔扉〕之,扣股之声响之不绝。那妇人在下边呻吟成一块,不能禁止。临过之时,西门庆把妇人屁股只一扳,麈柄尽没至根,直抵于深异处,其美不可当。于是怡然感之,一泄如注。妇人承受其精,二体偎贴。良久拽出麈柄,但见猩红染茎,蛙口流涎,妇人以帕抹之,方才就寝。一宿晚景题过。 次日,西门庆早晨到衙门中回来,有安主事、黄主事那里差人来下请书,二十二日在砖厂刘太监庄上设席,请早去。西门庆打发来人去了,从上房吃了粥,正出厅来,只见篦头的小周儿扒倒地下磕头。西门庆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篦篦头哩。”于是走到翡翠轩小卷棚内,坐在一张凉椅儿上,除了巾帻,打开头发。小周儿铺下梳篦家活,与他篦头栉发。观其泥垢,辨其风雪,跪下讨赏钱,说:“老爹今岁必有大迁转,发上气色甚旺。”西门庆大喜。篦了头,又叫他取耳,掐捏身上。他有滚身上一弄儿家活,到处与西门庆滚捏过,又行导引之法,把西门庆弄的浑身通泰。赏了他五钱银子,教他吃了饭,伺候着哥儿剃头。西门庆就在书房内,倒在大理石床上就睡着了。 那日杨姑娘起身,王姑子与薛姑子要家去。吴月娘将他原来的盒子都装了些蒸酥茶食,打发起身。两个姑子,每人都是五钱银子,两个小姑子,与了他两匹小布儿,管待出门。薛姑子又嘱咐月娘:“到了壬子日把那药吃了,管情就有喜事。”月娘道:“薛爷,你这一去,八月里到我生日,好来走走,我这里盼你哩。”薛姑子合掌问讯道:“打搅。菩萨这里,我到那日一定来。”于是作辞。月娘众人都送到大门首。月娘与大妗子回后边去了。只有玉楼、金莲、瓶儿、西门大姐、李桂姐抱着官哥儿,来到花园里游玩。李瓶儿道:“桂姐,你递过来,等我抱罢。”桂姐道:“六娘,不妨事,我心里要抱抱哥子。”玉楼道:“桂姐,你还没到你爹新收拾书房里瞧瞧哩。”到花园内,金莲见紫薇花开得烂熳,摘了两朵与桂姐戴。于是顺着松墙儿到翡翠轩,见里面摆设的床帐屏几、书画琴棋,极其潇洒。床上绡帐银钩,冰簟珊枕。西门庆倒在床上,睡思正浓。旁边流金小篆,焚着一缕龙涎。绿窗半掩,窗外芭蕉低映。潘金莲且在桌上掀弄他的香盒儿,玉楼和李瓶儿都坐在椅儿上,西门庆忽翻过身来,看刚见众妇人都在屋里,便道:“你每来做什么?”金莲道:“桂姐要看看你的书房,俺每引他来瞧瞧。”那西门庆见他抱着官哥儿,又引逗了一回。忽见画童来说:“应二爹来了。”众妇人都乱走不迭,往李瓶儿那边去了。应伯爵走到松墙边,看见桂姐抱着官哥儿,便道:“好呀!李桂姐在这里。”故意问道:“你几时来?”那桂姐走了,说道:“罢么,怪花子!又不关你事,问怎的?”伯爵道:“好小淫妇儿,不关我事也罢,你且与我个嘴着。”于是搂过来就要亲嘴。被桂姐用手只一推,骂道:“贼不得人意怪攮刀子,若不是怕唬了哥子,我这一扇把子打的你……”西门庆走出来看见,说道:“怪狗才,看唬了孩儿!”因教书童:“你抱哥儿送与你六娘去。”那书童连忙接过来。奶子如意儿正在松墙拐角边等候,接的去了。伯爵和桂姐两个站着说话,问:“你的事怎样了?”桂姐道:“多亏爹这里可怜见,差保哥替我往东京说去了。”伯爵道:“好,好,也罢了。如此你放心些。”说毕,桂姐就往后边去了。伯爵道:“怪小淫妇儿,你过来,我还和你说话。”桂姐道:“我走走就来。”于是也往李瓶儿这边来了。 伯爵与西门庆才唱喏坐的。西门庆道:“昨日我在夏龙溪家吃酒,大巡宋道长那里差人送礼,送了一口鲜猪。我恐怕放不的,今早旋叫厨子来卸开,用椒料连猪头烧了。你休去,如今请谢子纯来,咱每打双陆,同享了罢。”一面使琴童儿:“快请你谢爹去。你说应二爹在这里。”琴童儿应诺去了。伯爵因问:“徐家银子讨来了不曾?”西门庆道:“贼没行止的狗骨秃,明日才先与二百五十两。你教他两个后日来,少的,我家里凑与他罢。”伯爵道:“这等又好了。怕不得他今日也买些鲜物儿来孝顺你。”西门庆道:“倒不消教他费心。”说了一回,西门庆问道:“老孙、祝麻子两个都起身去了不曾?”伯爵道:“自从李桂儿家拿出来,在县里监了一夜,第二日,三个一条铁索,都解上东京去了。到那里,没个清洁来家的!你只说成日图饮酒吃肉,好容易吃的果子儿!似这等苦儿,也是他受。路上这等大热天,着铁索扛着,又没盘缠,有什么要紧。”西门庆笑道:“怪狗才,充军摆战的不过!谁教他成日跟着王家小只胡撞来!他寻的苦儿他受。”伯爵道:“哥说的有理。苍蝇不钻没缝的鸡蛋,他怎的不寻我和谢子纯?清的只是清,浑的只是浑。” 正说着,谢希大到了。唱毕喏坐下,只顾扇扇子。西门庆问道:“你怎的走恁一脸汗?”希大道:“哥别题起。今日平白惹了一肚子气。大清早晨,老孙妈妈子走到我那里,说我弄了他去。恁不合理的老淫妇!你家汉子成日〔票〕着人在院里大酒大肉吃,大把挝了银子钱家去,你过阴去来?谁不知道!你讨保头钱,分与那个一分儿使也怎的?交我扛了两句走出来。不想哥这里呼唤。”伯爵道:“我刚才和哥不说,新酒放在两下里,清自清,浑自浑。当初咱每怎么说来?我说跟着王家小,到明日有一失。今日如何?撞到这网里,怨怅不的人!”西门庆道:“王家那小,有甚大气概?脑子还未变全,养老婆!还不勾俺每那咱撒下的,羞死鬼罢了!”伯爵道:坏L曾见过什么大头面目,比哥那咱的勾当,题起来把他唬杀罢了。”说毕,小拿茶上来吃了。西门庆道:“你两个打双陆。后边做着水面,等我叫小拿来咱每吃。”不一时,琴童来放桌儿。画童儿用方盒拿上四个小菜儿,又是三碟儿蒜汁、一大碗猪肉卤,一张银汤匙、三双牙箸。摆放停当,三人坐下,然后拿上三碗面来,各人自取浇卤,倾上蒜醋。那应伯爵与谢希大拿起箸来,只三扒两咽就是一碗。两人登时狠了七碗。西门庆两碗还吃不了,说道:“我的儿,你两个吃这些!”伯爵道:“哥,今日这面是那位姐儿下的?又好吃又爽口。”谢希大道:“本等卤打的停当,我只是刚才吃了饭了,不然我还禁一碗。”两个吃的热上来,把衣服脱了。见琴童儿收家活,便道:“大官儿,到后边取些水来,俺每漱漱口。”谢希大道:“温茶儿又好,热的烫的死蒜臭。”少顷,画童儿拿茶至。三人吃了茶,出来外边松墙外各花台边走了一道。只见黄四家送了四盒子礼来。平安儿掇进来与西门庆瞧:一盒鲜乌菱、一盒鲜荸荠、四尾冰湃的大鲥鱼、一盒枇杷果。伯爵看见说道:“好东西儿!他不知那里剜的送来,我且尝个儿着。”一手挝了好几个,递了两个与谢希大,说道:“还有活到老死,还不知此是什么东西儿哩。”西门庆道:“怪狗才,还没供养佛,就先挝了吃?”伯爵道:“什么没供佛,我且入口无赃着。”西门庆分咐:“交到后边收了。问你三娘讨三钱银子赏他。”伯爵问:“是李锦送来,是黄宁儿?”平安道:“是黄宁儿。”伯爵道:“今日造化了这狗骨秃了,又赏他三钱银子。”这里西门庆看着他两个打双陆不题。 且说月娘和桂姐、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大姐,都在后边吃了饭,在穿廊下坐的。只见小周儿在影壁前探头舒脑的,李瓶儿道:“小周儿,你来的好。且进来与小大官儿剃剃头,他头发都长长了。”小周儿连忙向前都磕了头,说:“刚才老爹分咐,交小的进来与哥儿剃头。”月娘道:“六姐,你拿历头看看,好日子,歹日子,就与孩子剃头?”金莲便交小玉取了历头来,揭开看了一回,说道:“今日是四月廿一日,是个庚戌日,金定娄金狗当直,宜祭祀、官带、出行、裁衣、沐浴、剃头、修造、动土,宜用午时。--好日期。”月娘道:“既是好日子,叫丫头热水,你替孩儿洗头,教小周儿慢慢哄着他剃。”小玉在旁替他用汗巾儿接着头发,才剃得几刀,这官哥儿呱的怪哭起来。那小周连忙赶着他哭只顾剃,不想把孩子哭的那口气憋下去,不做声了,脸便胀的红了。李瓶儿唬慌手脚,连忙说:“不剃罢,不剃罢!”那小周儿唬的收不迭家活,往外没脚的跑。月娘道:“我说这孩予有些不长俊,护头。自家替他剪剪罢。平白教进来剃,剃的好么!”天假其便,那孩子憋了半日气,才放出声来。李瓶儿方才放心,只顾拍哄他,说道:“好小周儿,恁大胆!平白进来把哥哥头来剃了去了。剃的恁半落不合的,欺负我的哥哥。还不拿回来,等我打与哥哥出气。”于是抱到月娘跟前。月娘道:“不长俊的小花子儿,剃头耍了你了,这等哭?剩下这些,到明日做剪毛贼。”引逗了一回,李瓶儿交与奶子。月娘分咐:“且休与他奶吃,等他睡一回儿与他吃。”奶子抱的前边去了。只见来安儿进来取小周儿的家活,说唬的小周儿脸焦黄的。月娘问道:“他吃了饭不曾?”来安道:“他吃了饭。爹赏他五钱银子。”月娘教来安:“你拿一瓯子酒出去与他。唬着人家,好容易讨这几个钱!”小玉连忙筛了一盏,拿了一碟腊肉,教来安与他吃了去了。 吴月娘因教金莲:“你看看历头,几时是壬子日?”金莲看了,说道:“二十三日是壬子日,交芒种五月节。”便道:“姐姐你问他怎的?”月娘道:“我不怎的,问一声儿。”李桂姐接过历头来看了,说道:“这二十四日,苦恼是俺娘的生日!我不得在家。”月娘道:“前月初十日,是你姐姐生日,过了。这二十四日,可可儿又是你妈的生日了。原来你院中人家一日害两样病,做三个生日:日里害思钱病,黑夜思汉子的病。早晨是妈妈的生日,晌午是姐姐生日,晚夕是自家生日。--怎的都挤在一块儿?趁着姐夫有钱,撺掇着都生日了罢!”桂姐只是笑,不做声。只见西门庆使了画童儿来请,桂姐方向月娘房中妆点匀了脸,往花园中来。 卷棚内,又早放下八仙桌儿,桌上摆设两大盘烧猪肉并许多肴馔。众人吃了一回,桂姐在旁拿钟儿递酒,伯爵道:“你爹听着说,不是我索落你,人情儿已是停当了。你爹又替你县中说了,不寻你了。亏了谁?还亏了我再三央及你爹,他才肯了。平白他肯替你说人情去?随你心爱的什么曲儿,你唱个儿我下酒,也是拿勤劳准折。”桂姐笑骂道:“怪〔石岑〕花子,你虼蚤包网儿--好大面皮!爹他肯信你说话?”伯爵道:“你这贼小淫妇儿!你经还没念,就先打和尚。要吃饭,休恶了火头!你敢笑和尚投丈母,我就单丁摆布不起你这小淫妇儿?你休笑话,我半边俏还动的。”被桂姐把手中扇把子,尽力向他身上打了两下。西门庆笑骂道:“你这狗才,到明日论个男盗女娼,还亏了原问处。”笑了一回,桂姐慢慢才拿起琵琶,横担膝上,启朱唇,露皓齿,唱道: 【黄莺儿】谁想有这一种。减香肌,憔瘦损。镜鸾尘锁无心整。脂粉倦匀,花枝又懒簪。空教黛眉蹙破春山恨。 伯爵道:“你两个当初好来,如今就为他耽些惊怕儿,也不该抱怨了。”桂姐道:“汗邪了你,怎的胡说!”-- 最难禁,谯楼上画角,吹彻了断肠声。 伯爵道:“肠子倒没断,这一回来提你的断了线,你两个休提了。”被桂姐尽力打了一下,骂道:“贼攘刀的,今日汗邪了你,只鬼混人的。”-- 【集资宾】幽窗静悄月又明,恨独倚帏屏。蓦听的孤鸿只在楼外鸣,把万愁又还题醒。更长漏永,早不觉灯昏香烬眠未成。他那里睡得安稳! 伯爵道:“傻小淫妇儿,他怎的睡不安稳?又没拿了他去。落的在家里睡觉儿哩。你便在人家躲着,逐日怀着羊皮儿,直等东京人来,一块石头方落地。”桂姐被他说急了,便道:“爹,你看应花子,不知怎的,只发讪缠我。”伯爵道:“你这回才认的爹了?”桂姐不理他,弹着琵琶又唱: 【双声叠韵】思量起,思量起,怎不上心?无人处,无人处,泪珠儿暗倾。 伯爵道:“一个人惯溺尿。一日,他娘死了,守孝打铺在灵前睡。晚了,不想又溺下了。人进来看见褥子湿,问怎的来,那人没的回答,只说:‘你不知,我夜间眼泪打肚里流出来了。’--就和你一般,为他声说不的,只好背地哭罢了。”桂姐道:“没羞的孩儿,你看见来?汗邪了你哩!”-- 我怨他,我怨他,说他不尽,谁知道这里先走滚。自恨我当初不合他认真。 伯爵道:“傻小淫妇儿,如今年程,三岁小孩儿也哄不动,何况风月中子弟。你和他认真?你且住了,等我唱个南曲儿你听:‘风月事,我说与你听:如今年程,论不得假真。个个人古怪精灵,个个人久惯牢成,倒将计活埋把瞎缸暗顶。老虔婆只要图财,小淫妇儿少不得拽着脖子往前挣。苦似投河,愁如觅并。几时得把业罐子填完,就变驴变马也不干这营生。’”当下把桂姐说的哭起来了。被西门庆向伯爵头上打了一扇子,笑骂道:“你这〔刍〕断肠子的狗才!生生儿吃你把人就欧杀了。”因叫桂姐:“你唱,不要理他。”谢希大道:“应二哥,你好没趣!今日左来右去只欺负我这干女儿。你再言语,口上生个大疔疮。”那桂姐半日拿起琵琶,又唱: 【簇御林】人都道他志诚。 伯爵才待言语,被希大把口按了,说道:“桂姐你唱,休理他!”桂姐又唱道: 却原来勾引。眼睁睁心口不相应。 希大放了手,伯爵又说:“相应倒好了。心口里不相应,如今虎口里倒相应。不多,也只三两炷儿。”桂姐道:“白眉赤眼,你看见来?”伯爵道:“我没看见,在乐星堂儿里不是?”连西门庆众人都笑起来了。桂姐又唱: 山盟海誓,说假道真,险些儿不为他错害了相思病。负人心,看伊家做作,如何教我有前程? 伯爵道:“前程也不敢指望他,到明日,少不了他个招宣袭了罢。”桂姐又唱: 【琥珀猫儿坠】日疏日远,何日再相逢?枉了奴痴心宁耐等。想巫山云雨梦难成。薄情,猛拚今生和你凤拆鸾零。【尾声】冤家下得忒薄幸,割舍的将人孤另。那世里的恩情翻成做话柄。 唱毕,谢希大道:“罢,罢。叫画童儿接过琵琶去,等我酬劳桂姐一杯酒儿,消消气罢。”伯爵道:“等我哺菜儿。我本领儿不济事,拿勤劳准折罢了。”桂姐道:“花子过去,谁理你!你大拳打了人,这回拿手来摸挲。”当下,希大一连递了桂姐三杯酒,拉伯爵道:“咱每还有那两盘双陆,打了罢。”于是二人又打双陆。西门庆递了个眼色与桂姐,就往外走。伯爵道:“哥,你往后边左,捎些香茶儿出来。头里吃了些蒜,这回子倒反恶泛泛起来了。”西门庆道:“我那里得香茶来!”伯爵道:“哥,你还哄我哩,杭州刘学官送了你好少儿,你独吃也不好。”西门庆笑的后边去了。桂姐也走出来,在太湖石畔推摘花儿戴,也不见了。伯爵与希大一连打了三盘双陆,等西门庆白不见出来。问画童儿:“你爹在后边做什么哩?”画童儿道:“爹在后边,就出来了。”伯爵道:“就出来,有些古怪!”因交谢希大:“你这里坐着,等我寻他寻去。”那谢希大且和书童儿两个下象棋。 原来西门庆只走到李瓶儿房里,吃了药就出来了。在木香棚下看见李桂姐,就拉到藏春坞雪洞儿里,把门儿掩着,坐在矮床儿上,把桂姐搂在怀中,腿上坐的,一径露出那话来与他瞧,把桂姐唬了一跳。便问:“怎的就这般大?”西门庆悉把吃胡僧药告诉了一遍。先交他低垂粉颈,款启猩唇,品咂了一回。然后,轻轻〔刍〕起他两只小小金莲来,跨在两边胳膊上,抱到一张椅儿上,两个就干起来。不想应伯爵到各亭儿上寻了一遭,寻不着,打滴翠岩小洞儿里穿过去,到了木香棚,抹过葡萄架,到松竹深处,藏春坞边,隐隐听见有人笑声,又不知在何处。这伯爵慢慢蹑足潜踪,掀开帘儿,见两扇洞门儿虚掩,在外面只顾听觑。听见桂姐颤着声儿,将身子只顾迎播着西门庆,叫:“达达,快些了事罢,只怕有人来。”被伯爵猛然大叫一声,推开门进来,看见西门庆把桂姐扛着腿子正干得好。说道:“快取水来,泼泼两个搂心的,搂到一答里了!”李桂姐道:“怪攘刀子,猛的进来,唬了我一跳!”伯爵道:“快些儿了事?好容易!也得值那些数儿是的。怕有人来看见,我就来了。且过来,等我抽个头儿着。”西门庆便道:“怪狗才,快出去罢了,休鬼混!我只怕小来看见。”那应伯爵道:“小淫妇儿,你央及我央及儿。不然我就吆喝起来,连后边嫂子每都嚷的知道。你既认做干女儿了,好意教你躲住两日儿,你又偷汉子。教你了不成!”桂姐道:“去罢,应怪花子!”伯爵道:“我去罢?我且亲个嘴着。”于是按着桂姐亲了一个嘴,才走出来。西门庆道:“怪狗才,还不带上门哩。”伯爵一面走来把门带上,说道:“我儿,两个尽着捣,尽着捣,捣吊底也不关我事。”才走到那个松树儿底下,又回来说道:“你头里许我的香茶在那里?”西门庆道:“怪狗才,等住回我与你就是了,又来缠人!”那伯爵方才一直笑的去了。桂姐道:“好个不得人意的攮刀子!”这西门庆和那桂姐两个,在雪洞内足干勾一个时辰,吃了一枚红枣儿,才得了事,雨散云收。有诗为证: 海棠技上莺梭急,绿竹阴中燕语频。闲来付与丹青手,一段春娇画不成。 少顷,二人整衣出来。桂姐向他袖子内掏出好些香茶来袖了。西门庆使的满身香汗,气喘吁吁,走来马缨花下溺尿。李桂姐腰里摸出镜子来,在月窗上搁着,整云理〔髟丐〕,往后边去了。 西门庆走到李瓶儿房里,洗洗手出来。伯爵问他要香茶,西门庆道:“怪花子,你害了痞,如何只鬼混人!”每人掐了一撮与他。伯爵道:“只与我这两个儿!由他,由他!等我问李家小淫妇儿要。”正说着,只见李铭走来磕头。伯爵道:“李日新在那里来?你没曾打听得他每的事怎么样儿了?”李铭道:“俺桂姐亏了爹这里。这两日,县里也没人来催,只等京中示下哩。”伯爵道:“齐家那小老婆子出来了?”李铭道:“齐香儿还在王皇亲宅内躲着哩。桂姐在爹这里好,谁人敢来寻?”伯爵道:“要不然也费手,亏我和你谢爹再三央劝你爹:‘你不替他处处儿,教他那里寻头脑去!’”李铭道:“爹这里不管,就了不成。俺三婶老人家,风风势势的,干出什么事!”伯爵道:“我记的这几时是他生日,俺每会了你爹,与他做做生日。”李铭道:“爹每不消了。到明日事情毕了,三婶和桂姐,愁不请爹每坐坐?”伯爵道:“到其间,俺每补生日就是了。”因叫他近前:“你且替我吃了这钟酒着。我吃了这一日,吃不的了。”那李铭接过银把钟来,跪着一饮而尽。谢希大交琴童又斟了一钟与他。伯爵道:“你敢没吃饭?”桌上还剩了一盘点心,谢希大又拿两盘烧猪头肉和鸭子递与他。李铭双手接的,下边吃去了。伯爵用箸子又拨了半段鲥鱼与他,说道:“我见你今年还没食这个哩,且尝新着。”西门庆道:“怪狗才,都拿与他吃罢了,又留下做什么?”伯爵道:孝它硗^吃的酒阑,上来饿了,我不会吃饭儿?你们那里晓得,江南此鱼一年只过一遭儿,吃到牙缝里剔出来都是香的。好容易!公道说,就是朝廷还没吃哩!不是哥这里,谁家有?”正说着,只见画童儿拿出四碟鲜物儿来:一碟乌菱、一碟荸荠、一碟雪藕、一碟枇杷。西门庆还没曾放到口里,被应伯爵连碟子都挝过去,倒的袖了。谢希大道:“你也留两个儿我吃。”也将手挝一碟子乌菱来。只落下藕在桌子上。西门庆掐了一块放在口内,别的与了李铭吃了。分付画童后边再取两个枇杷来赏李铭。李铭接的袖了,才上来拿筝弹唱。唱了一回,伯爵又出题目,叫他唱了一套《花药栏》。三个直吃到掌灯时候,还等后边拿出绿豆白米水饭来吃了,才起身。伯爵道:“哥,我晓得明日安主事请你,不得闲。李四、黄三那事,我后日会他来罢。”西门庆点头儿,二人也不等送,就去了。西门庆教书童看收家伙,就归后边孟玉楼房中歇去了。一宿无话。 到次日早起,也没往衙门中去,吃了粥,冠带骑马,书童、玳安两个跟随,出城南三十里,迳往刘太监庄上来赴席,不在话下。 潘金莲赶西门庆不在家,与李瓶儿计较,将陈敬济输的那三钱银子,又教李瓶儿添出七钱来,教来兴儿买了一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下饭、一坛金华酒、一瓶白酒、一钱银子裹馅凉糕,教来兴儿媳妇整理端正。金莲对着月娘说:“大姐那日斗牌,赢了陈姐夫三钱银子,李大姐又添了些,今治了东道儿,请姐姐在花园里吃。”吴月娘就同孟玉楼、李娇儿、孙雪娥、大姐、桂姐众人,先在卷棚内吃了一回,然后拿酒菜儿,在山子上卧云亭下棋,投壶,吃酒耍子。月娘想起问道:“今日主人,怎倒不来坐坐?”大姐道:“爹又使他往门外徐家催银子去了,也好待来也。” 不一时,陈敬济来到,向月娘众人作了揖,就拉过大姐一处坐下。向月娘说:“徐家银子讨了来了,共五封二百五十两,送到房里,玉箫收了。”于是传杯换盏,酒过数巡,各添春色。月娘与李娇儿、桂姐三个下棋,玉楼众人都起身向各处观花玩草耍子。惟金莲独自手摇着白团纱扇儿,往山子后芭蕉深处纳凉。因见墙角草地下一朵野紫花儿可爱,便走去要摘。不想敬济有心,一眼见,便悄悄跟来,在背后说道:“五娘,你老人家寻什么?这草地上滑齑齑的,只怕跌了你,教儿子心疼。”那金莲扭回粉颈,斜睨秋波,带笑带骂道:“好个贼短命的油嘴,跌了我,可是你就心疼哩?谁要你管!你又跟了我来做什么,也不怕人看着。”因问:“你买的汗巾儿怎了?”敬济笑嘻嘻向袖于中取出,递与他,说道:“六娘的都在这里了。”又道:“汗巾儿买了来,你把甚来谢我?”于是把脸子挨的他身边,被金莲举手只一推。不想李瓶儿抱着官哥儿,并奶子如意儿跟着,从松墙那边走来。见金莲手拿自团扇一动,不知是推敬济,只认做扑蝴蝶,忙叫道:“五妈妈,扑的蝴蝶儿,把官哥儿一个耍子。”慌的敬济赶眼不见,两三步就钻进山子里边去了。金莲恐怕李瓶儿瞧见,故意问道:“陈姐夫与了汗巾不曾?”李瓶儿道:“他还没有与我哩。”金莲道:“他刚才袖着,对着大姐姐不好与咱的,悄悄递与我了。”于是两个坐在芭蕉丛下花台石上,打开分了。两个坐了一回,李瓶儿说道:“这答儿里到且是荫凉。”因使如意儿:“你去叫迎春屋里取孩子的小枕头并凉席儿来,就带了骨牌来,我和五娘在这里抹回骨牌儿。你就在屋里看罢。”如意儿去了。 不一时,迎春取了枕席并骨牌来。李瓶儿铺下席,把官哥儿放在小枕头儿上躺着,教他顽耍,他便和金莲抹牌。抹了一回,交迎春往屋里拿一壶好茶来。不想盂玉楼在卧云亭上看见,点手儿叫李瓶儿说:“大姐姐叫你说句话儿。”李瓶儿撇下孩子,教金莲看着:“我就来。”那金莲记挂敬济在洞儿里,那里又去顾那孩子,赶空儿两三步走入洞门首,教敬济,说:“没人,你出来罢。”敬济便叫妇人进去瞧蘑菇:“里面长出这些大头蘑菇来了。”哄的妇人入到洞里,就折叠腿跪着,要和妇人云雨。两个正接着亲嘴。也是天假其便,李瓶儿走到亭子上,月娘说:“孟三姐和桂姐投壶输了,你来替他投两壶儿。”李瓶儿道:“底下没人看孩子哩。”玉楼道:“左右有六姐在那里,怕怎的。”月娘道:“孟三姐,你去替他看看罢。”李瓶儿道:“三娘累你,亦发抱了他来罢。”教小玉:“你去就抱他的席和小枕头儿来。”那小玉和玉楼走到芭蕉丛下,孩子便躺在席上,蹬手蹬脚的怪哭,并不知金莲在那里。只见旁边一个大黑猫,见人来,一溜烟跑了。玉楼道:“他五娘那里去了?耶〔口乐〕,耶〔口乐〕!把孩子丢在这里,吃猫唬了他了。”那金莲连忙从雪洞儿里钻出来,说道:“我在这里净了净手,谁往那里去来!那里有猫唬了他?白眉赤眼的!”那玉楼也更不往洞里看,只顾抱了官哥儿,拍哄着他往卧云亭儿上去了。小玉拿着枕席跟的去了。金莲恐怕他学舌,随屁股也跟了来。月娘问:“孩子怎的哭?”玉楼道:“我去时,不知是那里一个大黑猫蹲在孩子头跟前。”月娘说:“干净唬着孩儿。”李瓶儿道,“他五娘看着他哩。”玉楼道:“六姐往洞儿里净手去来。”金莲走上来说:“三姐,你怎的恁白眉赤眼儿的?那里讨个猫来!他想必饿了,要奶吃哭,就赖起人来。”李瓶几见迎春拿上茶来,就使他叫奶子来喂哥儿奶。 陈敬济见无人,从洞儿钻出来,顺着松墙儿转过卷棚,一直往外去了。正是: 两手劈开生死路。一身跳出是非门。 月娘见孩子不吃奶,只是哭,分咐李瓶儿:“你抱他到屋里,好好打发他睡罢。”于是也不吃酒,众人都散了。原来陈敬济也不曾与潘金莲得手,事情不巧,归到前边厢房中,有些咄咄不乐。正是: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第五十三回 潘金莲惊散幽欢 吴月娘拜求子息 词曰: 小院闲阶玉砌,墙隈半簇兰芽。一庭萱草石榴花,多子宜男爱插。休使风吹雨打,老天好为藏遮。莫教变作杜鹃花,粉褪红销香罢。 话说陈敬济与金莲不曾得手,怅怏不题。单表西门庆赴黄、安二主事之席。乘着马,跟随著书童、玳安四五人,来到刘太监庄上。早有承局报知,黄、安二主事忙整衣冠,出来迎接。那刘太监是地主,也同来相迎。西门庆下了马,刘太监一手挽了西门庆,笑道:“咱三个等候的好半日了,老丈却才到来。”西门庆答道:“蒙两位老先生见招,本该早来,实为家下有些小事,反劳老公公久待,望乞恕罪。”三个大打恭,进仪门来。让到厅上,西门庆先与黄主事作揖,次与安主事、刘太监都作了揖,四人分宾主而坐。第一位让西门庆坐了,第二就该刘太监坐。刘太监再四不肯,道:“咱忝是房主,还该两位老先生,是远客。”安主事道:“定是老先儿。”西门庆道:“若是序齿,还该刘公公。”刘大监推却不过,向黄、安两主事道:“斗胆占了。”便坐了第二位。黄、安二主事坐了主席。一班小优儿上来磕了头,左右献过茶,当值的就递上酒来。黄、安二主事起身安席坐下。小优儿拿檀板、琵琶、弦索、箫管上来,合定腔调,细细唱了一套《宜春令》“青阳候烟雨淋”。唱毕,刘太监举杯劝众官饮酒。安主事道:“这一套曲儿,做的清丽无比,定是一个绝代才子。况唱的声音嘹亮,响遏行云,却不是个双绝了么!”西门庆道:“那个也不当奇,今日有黄、安二位做了贤主,刘公公做了地主,这才是难得哩!”黄主事笑道:“也不为奇。刘公公是出入紫禁,日觐龙颜,可不是贵臣?西门老丈,堆金积玉,仿佛陶朱,可不是富人?富贵双美,这才是奇哩!”四个人哈哈大笑。当值的斟上酒来,又饮了一回。小优儿又拿碧玉洞箫,吹得悠悠咽咽,和着板眼,唱一套《沽美酒》“桃花溪,杨柳腰”的时曲。唱毕,众客又赞了一番,欢乐饮酒不题。 且说陈敬济因与金莲不曾得手,耐不住满身欲火。见西门庆吃酒到晚还未来家,依旧闪入卷棚后面,探头探脑张看。原来金莲被敬济鬼混了一场,也十分难熬,正在无人处手托香腮,沉吟思想。不料敬济三不知走来,黑影子里看见了,恨不的一碗水咽将下去。就大着胆,悄悄走到背后,将金莲双手抱住,便亲了个嘴,说道:“我前世的娘!起先吃孟三儿那冤儿打开了,几乎把我急杀了。”金莲不提防,吃了一吓。回头看见是敬济,心中又惊又喜,便骂道:“贼短命,闪了我一闪,快放手,有人来撞见怎了!”敬济那里肯放,便用手去解他裤带。金莲犹半推半就,早被敬济一扯扯断了。金莲故意失惊道:“怪贼囚,好大胆!就这等容容易易要奈何小丈母!”敬济再三央求道:“我那前世的亲娘,要敬济的心肝煮汤吃,我也肯割出来。没奈何,只要今番成就成就。”敬济口里说着,腰下那话已是硬帮帮的露出来,朝着金莲单裙只顾乱插。金莲桃颊红潮,情动久了。初还假做不肯,及被敬济累垂敖曹触着,就禁不的把手去摸。敬济便趁势一手掀开金莲裙子,尽力往内一插,不觉没头露脑。原来金莲被缠了一回,臊水湿漉漉的,因此不费力送进了。两个紧傍在红栏干上,任意抽送,敬济还嫌不得到根,教金莲倒在地下:“待我奉承你一个不亦乐乎!”金莲恐散了头发,又怕人来,推道:“今番且将就些,后次再得相聚,凭你便了。”一个“达达”连声,一个“亲亲”不住,〔并〕了半个时辰。只听得隔墙外籁籁的响,又有人说话,两个一哄而散。 敬济云情未已,金莲雨意方浓。却是书童、玳安拿着冠带拜匣,都醉醺醺的嚷进门来。月娘听见,知道是西门庆来家,忙差小玉出来看。书童、玳安道:“爹随后就到了。我两人怕晚了,先来了。”不多时,西门庆下马进门,已醉了,直奔到月娘房里来。搂住月娘就待上床。月娘因要他明日进房,应二十三壬子日服药行事,便不留他,道:“今日我身子不好,你往别房里去罢。”西门庆笑道:“我知道你嫌我醉了,不留我。也罢,别要惹你嫌。我去了,明晚来罢。”月娘笑道:“我真有些不好,月经还未净。谁嫌你?明晚来罢。”西门庆就往潘金莲房里去了。金莲正与敬济不尽兴回房,眠在炕上,一见西门庆进来,忙起来笑迎道:“今日吃酒,这咱时才来家。”西门庆也不答应,一手搂将过来,连亲了几个嘴,一手就下边一摸,摸着他牝户,道:“怪小淫妇儿,你想着谁来?兀那话湿搭搭的。”金莲自觉心虚,也不做声。只笑推开了西门庆,向后边澡牝去了。当晚与西门庆云情雨意,不消说得。 且表吴月娘次日起身,正是二十三壬子日,梳洗毕,就教小玉摆着香桌,上边放着宝炉,烧起名香,又放上《白衣观音经》一卷。月娘向西皈依礼拜,拈香毕,将经展开,念一遍,拜一拜,念了二十四遍,拜了二十四拜,圆满。然后箱内取出丸药放在桌上,又拜了四拜,祷告道:“我吴氏上靠皇天,下赖薛师父、王师父这药,仰祈保佑,早生子嗣。”告毕,小玉烫的热酒,倾在盏内。月娘接过酒盏,一手取药调匀,西向跪倒,先将丸药咽下,又取末药也服了,喉咙内微觉有些腥气。月娘迸着气一口呷下,又拜了四拜。当日不出房,只在房里坐的。 西门庆在潘金莲房中起身,就叫书童写谢宴贴,往黄、安二主事家谢宴。书童去了,就是应伯爵来到。西门庆出来,应伯爵作了揖,说道:“哥,昨在刘太监家吃酒,几时来家?”西门庆道:“承两公十分相爱,灌了好几杯酒,归路又远,更余来家。已是醉了,这咱才起身。”玳安捧出早饭,西门庆正和伯爵同吃,又报黄主事、安主事来拜。西门庆整衣冠,教收过家活出迎。应伯爵忙回避了。黄、安二主事一齐下轿。进门见毕,三人坐下,一面捧出茶来吃了。黄、安二主事道:“夜来有亵,”西门庆道:“多感厚情,正要叩谢两位老先生,如何反劳台驾先施!”安主事道:“昨晚老先生还未尽兴,为何就别了?”西门庆道:“晚生已大醉了。临起身,又被刘公公灌上十数杯葡萄酒,在马上就要呕,耐得到家,睡到今日还有些不醒哩。”笑了一番,又吃过三杯茶,说些闲话,作别去了。应伯爵也推事故家去。西门庆回进后边吃了饭,就坐轿答拜黄、安二主事去。又写两个红礼帖,吩咐玳安备办两副下程,赶到他家面送。当日无话。 西门庆来家,吴月娘打点床帐,等候进房。西门庆进了房,月娘就教小玉整设肴馔,烫酒上来,两人促膝而坐。西门庆道:“我昨夜有了杯酒,你便不肯留我,又假推什么身子不好,这咱捣鬼!”月娘道,“这不是捣鬼,果然有些不好。难道夫妻之间恁地疑心?”西门庆吃了十数杯酒,又吃了些鲜鱼鸭腊,便不吃了,月娘交收过了。小玉熏的被窝香喷喷的,两个洗澡已毕,脱衣上床。枕上绸缪,被中缱绻,言不可尽。这也是吴月娘该有喜事,恰遇月经转,两下似水如鱼,便得了子了。正是: 花有并头莲并蒂,带宜同挽结同心。 次日,西门庆起身梳洗,月娘备有羊羔美酒、鸡子腰子补肾之物,与他吃了,打发进衙门去。西门庆衙门散了回来,就进李瓶儿房看哥儿。李瓶儿抱着孩子向西门庆道:“前日我有些心愿未曾了。这两日身子有些不好,坐净桶时,常有些血水淋得慌。早晚要酬酬心愿,你又忙碌碌的,不得个闲空。”西门庆道:“你既要了愿时,我叫玳安去接王姑子来,与他商量,做些好事就是了。”便叫玳安,吩咐接王姑子。玳安应诺去了。 书童又报:“常二叔和应二爹来到。”西门庆便出迎见。应伯爵道:“前日谢子纯在这里吃酒,我说的黄四、李三的那事,哥应付了他罢。”西门庆道:“我那里有银子?”应伯爵道:“哥前日已是许下了,如何又变了卦?哥不要瞒我,等地财主,说个无银出来?随分凑些与他罢。”西门庆不答应他,只顾呆了脸看常峙节。常峙节道:“连日不曾来,哥,小哥儿长养么?”西门庆道:“生受注念,却才你李家嫂子要酬心愿,只得去请王姑子来家做些好事。”应伯爵道:“但凡人家富贵,专待子孙掌管。养得来时,须要十分保护。譬如种五谷的,初长时也得时时灌溉,才望个秋收。小哥儿万金之躯,是个掌中珠,又比别的不同。小儿郎三岁有关,六岁有厄,九岁有煞,又有出痧出痘等症。哥,不是我口直,论起哥儿,自然该与他做些好事,广种福田。若是嫂子有甚愿心,正宜及早了当,管情交哥儿无灾无害好养。”说话间,只见玳安来回话道:“王姑子不在庵里,到王尚书府中去了。小的又到王尚书府中找寻他,半日才得出来。与他说了,便来了。”西门庆听罢,依旧和伯爵、常峙节说话儿,一处坐地,书童拿些茶来吃了。伯爵因开言道:“小弟蒙哥哥厚爱,一向因寒家房子窄隘,不敢简亵,多有疏失。今日禀明了哥,若明后日得空,望哥同常二哥出门外花园里顽耍一日,少尽兄弟孝顺之心。”常峙节从旁赞道:“应二哥一片献芹之心,哥自然鉴纳,决没有见却的理。”西门庆道:“若论明日,到没事,只不该生受。”伯爵道:“小弟在宅里,筷子也不知吃了多少下去,今日一杯水酒,当的什么。”西门庆道:“既如此,我便不往别处去了。”伯爵道:“只是还有一件──小优儿,小弟便叫了。但郊外去,必须得两个唱的去,方有兴趣。”西门庆道:“这不打紧,我叫人去叫了吴银儿与韩金钏儿就是了。”伯爵道:“如此可知好哩。只是又要哥费心,不当。”西门庆一面就叫琴童,吩咐去叫吴银儿、韩金钏儿,明日早往门外花园内唱。琴童应诺去了。 不多时,王姑子来到厅上,见西门庆道个问讯:“动问施主,今日见召,不知有何吩咐?老身因王尚书府中有些小事去了,不得便来,方才得脱身。”西门庆道:“因前日养官哥许下些愿心,一向忙碌碌,未曾完得。托赖皇天保护,日渐长大。我第一来要酬报佛恩,第二来要消灾延寿,因此请师父来商议。”王姑子道:“小哥儿万金之躯,全凭佛力保护。老爹不知道,我们佛经上说,人中生有夜叉罗刹,常喜啖人,令人无子,伤胎夺命,皆是诸恶鬼所为。如今小哥儿要做好事,定是看经念佛,其余都不是路了。”西门庆便问做甚功德好,王姑子道:“先拜卷《药师经》,待回向后,再印造两部《陀罗经》,极有功德。”西门庆问道:“不知几时起经?”王姑子道:“明日到是好日,就我庵中完愿罢。”西门庆点着头道:“依你,依你。” 王姑子说毕,就往后边,见吴月娘和六房姊妹都在李瓶儿房里。王姑子各打了问讯。月娘便道:“今日央你做好事保护官哥,你几时起经头?”王姑子道:“来日黄道吉日,就我庵里起经。”小玉拿茶来吃了。李瓶儿因对王姑子道:“师父,我还有句话,一发央及你。”王姑子道:“你老人家有甚话,但说不妨。”李瓶儿道:“自从有了孩子,身子便有些不好。明日疏意里边,带通一句何如?行的去,我另谢你。”王姑子道:“这也何难。且待写疏的时节,一发写上就是了。”正是: 祸因恶积非无种,福自天来定有根。第五十四回 应伯爵隔花戏金钏 任医官垂帐诊瓶儿 词曰: 美酒斗十千,更对花前。芳樽肯放手中闲?起舞酬花花不语,似解人怜。不醉莫言还,请看枝间。已飘零一片减婵娟。花落明年犹自好,可惜朱颜。 却说王姑子和李瓶儿、吴月娘,商量来日起经头停当,月娘便拿了些应用物件送王姑子去,又教陈敬济来吩咐道:“明日你李家丈母拜经保佑官哥,你早去礼拜礼拜。”敬济推道:“爹明日要去门外花园吃酒,留我店里照管,着别人去罢。”原来敬济听见应伯爵请下了西门庆,便想要乘机和潘金莲弄松,因此推故。月娘见说照顾生意,便不违拗他,放他出去了,便著书童礼拜。调拨已定,单待明日起经。 且说西门庆和应伯爵、常峙节谈笑多时,只见琴童来回话道:“唱的叫了。吴银儿有病去不的,韩金钏儿答应了,明日早去。”西门庆道:“吴银儿既病,再去叫董娇儿罢。”常峙节道:“郊外饮酒,有一个尽够了,不消又去叫。”说毕,各各别去,不在话下。 次日黎明,西门庆起身梳洗毕,月娘安排早饭吃了,便乘轿往观音庵起经。书童、玳安跟随而行。王姑子出大门迎接,西门庆进庵来,北面皈依参拜。但见: 金仙建化,启第一之真乘;玉偈演音,集三千之妙利。宝花座上,装成庄严世界;惠日光中,现出欢喜慈悲。香烟缭绕,直透九霄;仙鹤盘旋,飞来〔禾氐〕树。访问缘由,果然稀罕;但思福果,那惜金钱!正是:办个至诚心,何处皇天难感;愿将大佛事,保祈殇子彭〔竹钱〕。 王姑子宣读疏头,西门庆听了,平身更衣。王姑子捧出茶来,又拿些点心饼之物摆在桌上。西门庆不吃,单呷了口清茶,便上轿回来,留书童礼拜。正是: 愿心酬毕喜匆匆,感谢灵神保佑功。更愿皈依莲座下,却教关煞永亨通。 回来,红日才半竿,应伯爵早同常峙节来请。西门庆笑道:“那里有请吃早饭的?我今日虽无事故,也索下午才好去。”应伯爵道:“原来哥不知,出城二十里,有个内相花园,极是华丽,且又幽深,两三日也游玩不到哩。因此要早去,尽这一日工夫,可不是好。”常峙节道:“今日哥既没甚事故,应哥早邀,便索去休。”西门庆道:“既如此;常二哥和应二哥先行,我乘轿便到了。”应伯爵道:“专待哥来。”说罢,两人出门,叫头口前去,又转到院内,立等了韩金钏儿坐轿子同去。应伯爵先一日已着火家来园内,杀鸡宰鹅,安排筵席,又叫下两个优童随着去了。 西门庆见三人去了多时,便乘轿出门,迤逦渐近。举头一看,但见: 千树浓阴,一湾流水。粉墙藏不谢之花,华屋掩长春之景。武陵桃放,渔人何处识迷津?庾岭梅开,词客此中寻好句。端的是天上蓬莱,人间阆苑。 西门庆赞叹不已道:“好景致!”下轿步人园来。应伯爵和常峙节出来迎接,园亭内坐的。先是韩金钏儿磕了头,才是两个歌童磕头。吃了茶,伯爵就要递上酒来,西门庆道:“且住,你每先陪我去瞧瞧景致来。”一面立起身来,搀着韩金钏手儿同走。伯爵便引着,慢慢的步出回廊,循朱阑转过垂杨边一曲荼蘼架,踅过太湖石、松凤亭,来到奇字亭。亭后是绕屋梅花三十树,中间探梅阁。阁上名人题咏极多,西门庆备细看了。又过牡丹台,台上数十种奇异牡丹。又过北是竹园,园左有听竹馆、凤来亭,匾额都是名公手迹;右是金鱼池,池上乐水亭,凭朱栏俯看金鱼,却象锦被也似一片浮在水面。西门庆正看得有趣,伯爵催促,又登一个大楼,上写“听月楼”。楼上也有名人题诗对联,也是刊板砂绿嵌的。下了楼,往东一座大山,山中八仙洞,深幽广阔。洞中有石棋盘,壁上铁笛铜箫,似仙家一般。出了洞,登山顶一望,满园都是见的。 西门庆走了半日,常峙节道:“恐怕哥劳倦了,且到园亭上坐坐,再走不迟。”西门庆道:“十分走不过一分,却又走不得了。多亏了那些抬轿的,一日赶百来里多路。”大家笑了,让到园亭里,西门庆坐了上位,常峙节坐东,应伯爵坐西,韩金钏儿在西门庆侧边陪坐。大家送过酒来,西门庆道:“今日多有相扰,怎的生受!”伯爵道:“一杯水酒,哥说那里话!”三人吃够数杯,两个歌童上来。西门庆看那歌童生得── 粉块捏成白面,胭脂点就朱唇。绿糁糁披几寸青丝,香馥馥着满身罗绮。秋波一转,凭他铁石心肠。檀板轻敲,遮莫金声玉振。正是但得倾城与倾国,不论南方与北方。 两个歌童上来,拿着鼓板,合唱了一套时曲《字字锦》“群芳绽锦鲜”。唱的娇喉婉转,端的是绕梁之声,西门庆称赞不已。常峙节道:“怪他是男子,若是妇女,便无价了。”西门庆道:“若是妇女,咱也早叫他坐了,决不要他站着唱。”伯爵道:“哥本是在行人,说的话也在行。”众人都笑起来。三人又吃了数杯,伯爵送上令盆,斟一大钟酒,要西门庆行令。西门庆道:“这便不消了。”伯爵定要行令,西门庆道:“我要一个风花雪月,第一是我,第二是常二哥,第三是主人,第四是钏姐。但说的出来,只吃这一杯。若说不出,罚一杯,还要讲十个笑话。讲得好便休;不好,从头再讲。如今先是我了。”拿起令钟,一饮而尽,就道:“云淡风轻近午天。──如今该常二哥了。”常峙节接过酒来吃了,便道:“傍花随柳过前川。──如今该主人家了。”应伯爵吃了酒,呆登登讲不出来。西门庆道:“应二哥请受罚。”伯爵道:“且待我思量。”又迟了一回,被西门庆催逼得紧,便道:“泄漏春光有几分。”西门庆大笑道:“好个说别字的,论起来,讲不出该一杯,说别字又该一杯,共两杯。”伯爵笑道:“我不信,有两个‘雪’字,便受罚了两杯?”众人都笑了,催他讲笑话。伯爵说道:“一秀才上京,泊船在扬子江。到晚,叫艄公:‘泊别处罢,这里有贼。’艄公道:‘怎的便见得有贼?’秀才道:‘兀那碑上写的不是江心贼?’艄公笑道:‘莫不是江心赋,怎便识差了?’秀才道:‘赋便赋,有些贼形。’”西门庆笑道:“难道秀才也识别字?”常峙节道:“应二哥该罚十大杯。”伯爵失惊道:“却怎的便罚十杯?”常峙节道:“你且自家去想。”原来西门庆是山东第一个财主,却被伯爵说了“贼形”,可不骂他了!西门庆先没理会,到被常峙节这句话提醒了。伯爵觉失言,取酒罚了两杯,便求方便。西门庆笑道:“你若不该,一杯也不强你;若该罚时,却饶你不的。”伯爵满面不安。又吃了数杯,瞅着常峙节道:“多嘴!”西门庆道:“再说来!”伯爵道:“如今不敢说了。”西门庆道:“胡乱取笑,顾不的许多,且说来看。”伯爵才安心,又说:“孔夫子西狩得麟,不能够见,在家里日夜啼哭。弟子恐怕哭坏了,寻个牯牛,满身挂了铜钱哄他。那孔子一见便识破,道:‘这分明是有钱的牛,却怎的做得麟!’”说罢,慌忙掩着口跪下道:“小人该死了,实是无心。”西门庆笑着道:“怪狗才,还不起来。”金钏儿在旁笑道:“应花子成年说嘴麻犯人,今日一般也说错了。大爹,别要理他。”说的伯爵急了,走起来把金钏儿头上打了一下,说道:“紧自常二那天杀的韶叨,还禁的你这小淫妇儿来插嘴插舌!”不想这一下打重了,把金钏疼的要不的,又不敢哭,〔月乞〕〔月愁〕着脸,待要使性儿。西门庆笑骂道:“你这狗才,可成个人?嘲戏了我,反又打人,该得何罪?”伯爵一面笑着,搂了金钏说道:“我的儿,谁养的你恁娇?轻轻荡得一荡儿就待哭,亏你挨那驴大的行货子来!”金钏儿揉着头,瞅了他一眼,骂道:“怪花子,你见来?没的扯淡!敢是你家妈妈子倒挨驴的行货来。”伯爵笑说道:“我怎不见?只大爹他是有名的潘驴邓小闲,不少一件,你怎的赖得过?”又道:“哥,我还有个笑话儿,一发奉承了列位罢:一个小娘,因那话宽了,有人教道他:‘你把生矾一块,塞在里边,敢就紧了。’那小娘真个依了他。不想那矾涩得疼了,不好过,〔月乞〕〔月愁〕着立在门前。一个走过的人看见了,说道:‘这小淫妇儿,倒象妆霸王哩!’这小娘正没好气,听见了,便骂道:‘怪囚根子,俺樊哙妆不过,谁这里妆霸王哩!’”说毕,一座大笑,连金钏儿也噗嗤的笑了。 少顷,伯爵饮过酒,便送酒与西门庆完令。西门庆道:“该钏姐了。”金钏儿不肯。常峙节道:“自然还是哥。”西门庆取酒饮了,道:“月殿云梯拜洞仙。”令完,西门庆便起身更衣散步。伯爵一面叫摆上添换来,转眼却不见了韩金钏儿。伯爵四下看时,只见他走到山子那边蔷薇架儿底下,正打沙窝儿溺尿。伯爵看见了,连忙折了一枝花枝儿,轻轻走去,蹲在他后面,伸手去挑弄他的花心。韩金钏儿吃了一惊,尿也不曾溺完就立起身来,连裤腰都湿了。不防常峙节从背后又影来,猛力把伯爵一推,扑的向前倒了一交,险些儿不曾溅了一脸子的尿。伯爵爬起来,笑骂着赶了打,西门庆立在那边松阴下看了,笑的要不的。连韩金钏儿也笑的打跌道:“应花子,可见天理近哩!”于是重新入席饮酒。西门庆道:“你这狗才,刚才把俺们都嘲了,如今也要你说个自己的本色。”伯爵连说:“有有有,一财主撒屁,帮闲道:‘不臭。’财主慌的道:‘屁不臭,不好了,快请医人!’帮闲道:‘待我闻闻滋味看。’假意儿把鼻一嗅,口一咂,道:‘回味略有些臭,还不妨。’”说的众人都笑了。常峙节道:“你自得罪哥哥,怎的把我的本色也说出来?”众人又笑了一场。伯爵又要常峙节与西门庆猜枚饮酒。韩金钏儿又弹唱着奉酒。众人欢笑,不在话下。 且说陈敬济探听西门庆出门,便百般打扮的俊俏,一心要和潘金莲弄鬼,又不敢造次,只在雪洞里张看,还想妇人到后园来。等了半日不见来,耐心不过,就一直迳奔到金莲房里来,喜得没有人看见。走到房门首,忽听得金莲娇声低唱了一句道:“莫不你才得些儿便将人忘记。”已知妇人动情,便接口道:“我那敢忘记了你!”抢进来,紧紧抱住道:“亲亲,昨日丈母叫我去观音庵礼拜,我一心放你不下,推事故不去。今日爹去吃酒了,我绝早就在雪洞里张望。望得眼穿,并不见我亲亲的俊影儿。因此,拚着死踅得进来。”金莲道:“〔石岑〕说嘴的,你且禁声。墙有风,壁有耳,这里说话不当稳便。”说未毕,窗缝里隐隐望见小玉手拿一幅白绢,渐渐走近屋里来,又忽地转去了。金莲忖道:“这怪小丫头,要进房却又跑转去,定是忘记甚东西。”知道他要再来,慌教陈敬济:“你索去休,这事不济了。”敬济没奈何,一溜烟出去了。果然,小玉因月娘教金莲描画副裙拖送人,没曾拿得花样,因此又跑转去。这也是金莲造化,不该出丑。待的小玉拿了花样进门,敬济已跑去久了。金莲接着绢儿,尚兀是手颤哩。 话分两头。再表西门庆和应伯爵、常峙节,三人吃的酩酊,方才起身。伯爵再四留不住,忙跪着告道:“莫不哥还怪我那句话么?可知道留不住哩。”西门庆笑道:“怪狗才,谁记着你话来!”伯爵便取个大瓯儿,满满斟了一瓯递上来,西门庆接过吃了。常峙节又把些细果供上来,西门庆也吃了,便谢伯爵起身。与了金钏儿一两银子,叫玳安又赏了歌童三钱银子,吩咐:“我有酒,也着人叫你。”说毕,上轿便行,两个小跟随。伯爵叫人家收过家活,打发了歌童,骑头口同金钏儿轿子进城来,不题。 西门庆到家,已是黄昏时分,就进李瓶儿房里歇了。次日,李瓶儿和西门庆说:“自从养了孩子,身上只是不净。早晨看镜子,兀那脸皮通黄了,饮食也不想,走动却似闪肭了腿的一般。倘或有些山高水低,丢了孩子教谁看管?”西门庆见他掉下泪来,便道:“我去请任医官来,看你脉息,吃些丸药,管就好了。”便叫书童写个帖儿,去请任医官来。书童依命去了。 西门庆自来厅上,只见应伯爵早来谢劳。西门庆谢了相扰,两人一处坐地说话。不多时,书童通报任医官到,西门庆慌忙出迎,和应伯爵见,三人依次而坐。书童递上茶来吃了,任医官便动问:“府上是那一位贵恙?”西门庆道:“就是第六个小妾,身子有些不好,劳老先生仔细一看。”任医官道:“莫不就是前日得哥儿的么?”西门庆道:“正是。不知怎么生起病来。”任医官道:“且待学生进去看看。”说毕,西门庆陪任医官进到李瓶儿屋里,就床前坐下。叫丫头把帐儿轻轻揭开一缝,先放出李瓶儿的右手来,用帕儿包着,搁在书上。任医官道:“且待脉息定着。”定了一回,然后把三个指头按在脉上,自家低着头,细玩脉息,多时才放下。李瓶儿在帐缝里慢慢的缩了进去。不一时,又把帕儿包着左手,捧将出来,搁在书上,任医官也如此看了。看完了,便向西门庆道:“老夫人两手脉都看了,却斗胆要瞧瞧气色。”西门道:“通家朋友,但看何妨。”就教揭起帐儿。任医官一看,只见:脸上桃花红绽色,眉尖柳叶翠含颦。那任医官略看了两眼,便对西门庆说:“夫人尊颜,学生已是望见了。大约没有甚事,还要问个病源,才是个望、闻、问、切。”西门庆就唤奶子。只见如意儿打扮的花花哨哨走过来,向任医官道个万福,把李瓶儿那口燥唇干、睡炕不稳的病症,细细说了一遍。那任医官即便起身,打个恭儿道:“老先生,若是这等,学生保的没事。大凡以下人家,他形神粗卤,气血强旺,可以随分下药,就差了些,也不打紧的。如宅上这样大家,夫人这样柔弱的形躯,怎容得一毫儿差池!正是药差指下,延祸四肢。以此望、闻、问、切,一件儿少不得的。前日,王吏部的夫人也有些病症,看来却与夫人相似。学生诊了脉,问了病源,看了气色,心下就明白得紧。到家查了古方,参以己见,把那热者凉之,虚者补之,停停当当,不消三四剂药儿,登时好了。那吏部公也感小弟得紧,不论尺头银两,加礼送来。那夫人又有梯己谢意,吏部公又送学生一个匾儿,鼓乐喧天,送到家下。匾上写着‘儒医神术’四个大字。近日,也有几个朋友来看,说道写的是什么颜体,一个个飞得起的。况学生幼年曾读几行书,因为家事消乏,就去学那岐黄之术。真正那‘儒医’两字,一发道的着哩!”西门庆道:“既然不妨,极是好了。不满老先生说,家中虽有几房,只是这个房下,极与学生契合。学生偌大年纪,近日得了小儿,全靠他扶养,怎生差池的!全仗老先生神术,与学生用心儿调治他速好,学生恩有重报。纵是咱们武职比不的那吏部公,须索也不敢怠慢。”任医官道:“老先生这样相处,小弟一分也不敢望谢。就是那药本,也不敢领。”西门庆听罢,笑将起来道:“学生也不是吃白药的。近日有个笑话儿讲得好:有一人说道:‘人家猫儿若是犯了癞的病,把乌药买来,喂他吃了就好了。’旁边有一人问:‘若是狗儿有病,还吃什么药?’那人应声道:‘吃白药,吃白药。’可知道白药是狗吃的哩!”那任医官拍手大笑道:“竟不知那写白方儿的是什么?”又大笑一回。任医官道:“老先生既然这等说,学生也止求一个匾儿罢。谢仪断然不敢,不敢。”又笑了一回,起身,大家打恭到厅上去了。正是: 神方得自蓬莱监,脉诀传从少室君。凡为采芝骑白鹤,时缘度世访豪门。" }, { "text": "梧桐影\n目录序言第一回 止淫风借淫事说法 谈色事就色欲开端第二回 和尚诱佳人寺内奸淫 太守贾拈香放出书生第三回 一怪眼前知恶孽 两铁面力砥狂澜第四回 顽童削发从师学术 稚子辞娘入伙为优第五回 雏儿逢淫妇不觉消魂 秃子扮西商居然得意第六回 一霎风流是他还是我 几宵恩爱看看我是谁第七回 一个是小户多情债主 一个是大家薄幸替身第八回 贞妇淫秃认是好姻缘 痴娼狂那知是真孽障第九回 御史私行轿夫漏风声 老僧多嘴淫孽难藏影第十回 不苛二女藏羞徙他郡 法无轻贷两孽入重泉第十一回 鬼声自笑终当共泣 魅影人谴更伏天刑第十二回 虎丘山因梦题诗句 长安道遇仙识往因序言 《梧桐影》共十二回,全名《新编梧桐影词话》,又名《新编觉世梧桐影》。“词话”是中国古代通俗文学的一种形式,词即唱词,话就是说话,亦即讲故事。有词有话、有说有唱的作品被称为词话,这种称呼在明代比较常见,最早见于一九六七年在上海嘉定出土的明成化年间词话刻本十一种,另如著名的《金瓶梅词话》及《大唐秦王词话》等。但是在清代,这一称呼却绝无仅见,值得重视。本书有啸花轩刻本,当刊于康熙年间,作者不详,从作品内容看,作者应为由明入清的苏州人,书当为其晚年之作。 在中国古代小说中,和尚和戏子往往是被讽刺、讥笑的对象,尤其在性爱问题上,他们极易受到抨击。 和尚是出家修行者,理当六根皆净,清心寡欲;可是,正因为他们不得近女色,缺乏正常的性生活,长期的性压抑使他们对性爱的渴求远胜于在俗之人。于是,那些孽根未净、定力不足,或者根本就是披着僧衣的假和尚,便屡屡犯戒,在肉蒲团中参不出来了。另外,佛教(包括道教)标榜甚高,道貌岸然;佛寺戒律深严,轻易不得其入。人们出于对宗教禁欲主义的反叛、揭露和抨击,出于一种好奇心,也往往对此类题材颇感兴趣。 戏子也是人们注视的一个目标。在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一般很少有机会接触。戏剧演员却可以在舞台上眉来眼去,甚而做出种种不堪的动作,尽管出于剧情需要,但民众往往将他们视同娼家;加上演员也确实会进入“角色”,弄假成真,或者利用色相勾引观众,尤其是有钱人家,以换取金钱。于是,被人视作娼妓的优伶也成了淫书中的热门人物。 本书的特点是,将人们普遍关注的两类好色之徒纠合在一起,让他们成为“师徒”,狼狈为奸,既相互勾结,又彼此矛盾,从而展示出淫风日炽的世情,道出一个个热门话题。 三拙和尚原本虽然凶顽、油滑,但之所以成为一个淫僧,则出自憨道人的教唆。憨道人教他所谓采战之术,又和他分别与郑寡妇、刁氏淫乱。三拙到苏州,发了点财,便置地造庙,并利用寺庙勾引女子,一发而不可收。王子嘉和三拙和尚有点区别,他长相俊美,加上能歌善舞,号称“苏州第一旦”,被姓高的富商之妻看中,邀入淫乱。高氏淫兴极高,子嘉本领不济,抵挡不住,听说三拙和尚采战有术,便主动献身,甘做龙阳,三拙授之采战之法,两人遂如夫妇,或同床奸宿,或分头渔色。从此,王子嘉到处鬼混,大肆勾搭人的妻女、侍妾,终于被逐出戏班子。但他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利,以清客身份出入大户人家,到处渔猎女色。 两人渔色的本钱和本领互有差异,各有特长。三拙和尚深通采战之术,身强力壮;王子嘉容貌娇好,兼善歌舞。三拙和尚贪恋子嘉之后庭,还要利用他去勾引女子,于是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传授技艺,慢慢享用子嘉的男色;王子嘉则希望三拙和尚多传授些采战术,有时甚至需要他临场指导,但又竭力希望摆脱他的控制,自立门户。两人勾引女子的方法技巧亦不相同,三拙凭藉的是手中的钱和采战术,对象多为“小户的多情债主”,诀窍是“世上无难事,只怕老面皮”,往往霸王硬上弓,多次采用强暴手段,终于因此被捕。王子嘉则凭藉漂亮皮囊,行奸卖俏,勾引的多为“大户富家的内眷”,即便被发现,大户人家怕出丑,多隐而不报。最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师徒两人殊途同归,被李御史明察暗访,逮捕入狱。到了这个份上,师徒俩还争辩道:“裤档里的事,一个上司也管起来!”结果各打八十大板,枷号而死。 作者对这两类人物是深恶痛绝的,他咬牙切齿地说:“天下最无耻者,莫如俳优;最淫毒者,莫如贼秃。”他将两人合传并写,是很有些深意的,他认为整个社会风气就是被这两种人搞坏的。最后,清除了两个败类,作者高兴地写道:“江南风俗毕竟渐渐变好了,乡宦人家,规矩严肃,戏子娈童,只在前厅服役,没酒席的日子,并不许私自出入……” 本书确以觉世为己任,第一回几乎全文抄录《觉后禅》(即《肉蒲团》),反覆申明,贪淫纵欲决无好下场。第二回描写苏州华山寺普占和尚诱骗、强奸良家女子花氏,又将其丈夫叶心安私自囚禁,恰逢海公出游至寺,察觉此事,救出叶氏夫妇,将普占等淫僧斩首处决。第三回叙述明代天启年间憨道人在雍熙寺内,教汪乙采战御女之术,汪乙持技纵欲,终于得色痨而死。这三回相当于话本小说中的“入话”,可是一般“入话”都比较简短,一部十二回的小说,却有三回为“入话”,占全书的四分之一左右,在中国小说中是少有。作者如此安排,是因为“作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看官不可错认他的主意”,真是煞费苦心。 作者之所以喋喋不休地说教戒淫,是因为“这江南淫风忒盛了”。作品中,不仅三拙和王子嘉的好色奸淫,不少女子也放荡不羁,有的主动凑趣,尝到甜头便不肯放手;有的犹抱琵琶,半推半就。第七回写三拙和尚看见一个妇人有些丰韵,便赶了上去,大胆抱住她,妇人先推后就,“被他大弄了”。还有个女子更奇怪,涂脂抹粉,独自站立,三拙走上前去搭讪,那女子说:“我不理你!”掉头就走;三拙紧跟进屋,女子又说:“我不理你!”三拙抱住他亲嘴,女子仍说:“我不理你!”三拙扯下她的裤子,按在床上,女子还是连声说:“我不理你!”三拙把那话插入女子洞中,女子啊呀乱叫,依然是:“我不理你!”直至云收雨散,那女子还是这句话,前后反覆讲了十遍。连得三拙也“大笑出门,一路想着,人说我闻有这笑话,不想亲见这等样女人!” 又有姑嫂两人,同时迷上了王子嘉,约其幽会。子嘉为了趁机学点采战术,将三拙带去了,姑嫂俩都不满意三拙的形象,争着要王子嘉,只好抓阄决定。没想到听说眼前这位是三拙和尚,嫂子便不要抓阄,“取才不取貌”,主动先与三拙交合。弄了一支时辰,姑娘见“三拙这般鏖战,阿嫂异样风骚”,也改换门庭,与三拙大战。结果两人都中意于三拙,并留下了他,一连四夜,百战不休,使王子嘉好生没趣。 如此淫风,如此世情,怪不得作者要嘶声力竭。可是,不管作者如何苦口婆心,反覆标榜自己“以淫止淫”,清朝官府还是将它列入了禁书令中,在道光十八年、二十四年及同治七年都遭到禁毁。 需要说明的是,三拙和王子嘉之事,为明末清初的真实故事。康熙间岐山左臣所编《女开科传》(又名《新采奇闻小说全编万斛泉》,可知所采皆新近发生之事实),也记载了这件事,只不过三拙作“三茁”,王子嘉作“王子弥”。第一回 止淫风借淫事说法 谈色事就色欲开端 词曰: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丛。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得趣朝朝燕,酣恨处,怕响晨钟;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这一首词,名曰《满庭芳》,单说人生在世,朝朝劳苦,事事愁烦,没有一毫受用处,还亏那太古之世,开天辟地的圣人,制一件男女交媾之情,与人息息劳苦,解了愁烦,不至十分憔悴,照拘儒说来,妇人腰下之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 据达者看来,人生在世,若没有这件东西,只怕头发还早白几年,寿诞还略少几岁,不信但看世间的和尚,有几人四五十岁头发不白的;有几个七八十岁,肉身不倒的。 或者说和尚虽然出家,一般也有去路,或偷妇人,或狎徒弟,也与俗人一般,不能保元固本,所以没寿。这等请看京里的太监,不但不偷妇人,不狎徒弟,连那偷妇人狎徒弟的器械,都没有了。论理就该少嫩一生,活活几百岁才是。为何面上的皱纹,比别人多些,头上的白发,比别人早些,名为公公,实像婆婆。 京师之内,只有挂长寿匾额的平人,没有起百岁牌坊的内相,可见女色二字,原于人无损,只因本草纲目上面,不曾载得这一味,所以没有一定的注解。有说他是养人的,有说他是害人的。若照这等,比验起来,不但还是养人的物事,他的药性,与人参附子相同,而亦交相为用,只是一件,人参附子。虽是大补之物,只宜长服,不宜多服;只可当药,不可当饭。若还不论分两,不拘时度,饱吃下去,一般也会伤人。 女色的利害与此一般,长服则有阴阳交济之功,多服则有水火相克之弊;当药则有宽中解郁之乐,当饭则有伤精耗血之忧。 世上之人,若晓得把女色当药,不可太陈,亦不可太密;不可不好,亦不可酷好。未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毒也。胡为惧之;既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饭也。胡为溺之。如此则阳不亢,阴不斗,岂不有益于人哉!只是一件,这种药性,与人参附子,件件相同。只有出产之处,与取用之法,又有些相反,服药者不可不知。人参附子,是道地者佳,土产者服之无益。女色倒是土产者佳,道地者不惟无益,且能伤人。何谓土产?何谓道地?自家的妻妾,不用远求,不消钱买,随手扯来就是,此之谓土产。任我横睡,没有阻挠,随手敲门,不担惊恐,既无伤于元气,且有益于宗桃交感一番,浑身通泰,岂不谓之养人。 艳色出于朱门,娇妆必须绣户,家鸡味淡,不如野骛新鲜,耆妇色衰,年似闺雏少艾,此之谓道地。若是此等妇人,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初以情挑,继将物赠,或逾墙而赴约,或钻穴而言私,饶伊色胆如天,到底惊魂似鼠。虽无谁见,似有人来。风流汗少,而恐惧汗多。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试身不测之渊,立构非常之祸。暗伤阴德,显犯明条,身被杀矣。既无偿命之人,妻尚存兮,犹有失节之妇,种种利害,惨不可当。可见世上人,于女色二字,断断不可舍近而求远,厌旧而图新。做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 看官们不可认错他的主意,既是要使人遏淫窒欲,为什么不着一部道学之书,维持风化,却做起风流小说来。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风易俗之法,要因其势而利导之,则其言易人。近日的人情,怕读圣经贤传,喜看稗官野史,就是稗官野史里面,又厌闻忠孝节义之事,喜看淫邪诞妄之书,风俗至今日可谓靡荡极矣。若还着一部道学之书,劝人为善,莫说要使世上人,将银买了去看,就如好善之家,施舍经藏的,刊刻成书,装订成套,赔了帖子送他,他不是拆了塞瓮,就是扯了吃烟。那里肯把眼睛去看一看。不如就色欲之事,去歆动他,等他看到津津有味之时,忽然下几句针砭之语,使他瞿然叹息道:“女色之可好如此!岂可不留行乐之身,常远受用,而为牡丹花下之鬼,务虚名而去实际乎!”又等他看到明彰报应之处,轻轻下一二点化之言,使他幡然大悟道:“奸淫之必报如此,岂可不留妻妾之身,自家受用,而为隋珠弹雀之事,借虚钱而还实债乎!” 思念及此,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爱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此之谓就事论事,以人治人之法。不但做稗官野史之人,当用此术。就是经书上的圣贤,亦先有行之者。 不信但看战国之时,孟子对齐宣王称说王政。那宣王是声色货利中人,王政非其所好,只随口赞一句道:“善哉言乎!”孟子道:“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宣王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孟子就把公刘好货一段去引进他,宣王又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他说到这一句,已甘心做桀纣之君,只当写个不行王政的回帖了。若把个道学先生,就要正颜厉色,规谏他色荒之事。从古帝王,具有规箴,庶人好色则亡身;大夫好色则失位;诸侯好色则失国;天子好色则亡天下。宣王若闻此言,就使口中不言,必定心上回覆道:“这等寡人病入膏盲,不可救药。用先生不着了。” 谁想孟子,却不如此,反把太王好色一股风流佳话去勾住他。使他听得兴致勃然,住手不得。想太王在走马避难之时,尚且带着妻女,则其生平好色,一刻离不得妇人可知。如此淫荡之君,岂有不丧身亡国之理。他却有个好色之法,使一国的男子,都带着妇人避难。太王与妻女行乐之时,一国的男子妇人,也在那边行乐,这便是阳春有脚,天地无私的王化了。谁人不感颂他,还敢道他的不是。宣王听到此处,自然心安意肯去行王政,不复再推寡人有疾矣。 做这部小说的人,得力就在于此。但愿普天下的看官,买去当经史读,不可作小说观。凡遇叫看官处,不是针砭之语,就是点化之言,须要留心体认。其中形容交媾之情,摹写房帏之乐,不无近于淫亵,总是要引人看到收场处,才知结果识警戒。不然,就是一部橄榄书,后来纵有回味,其如入口酸涩,人不肯咀嚼何!我这番形容摹写之词,只当把枣肉,裹着橄榄,引他吃到回味处,也莫厌摊头絮繁,此一段乃觉后禅小说提醒世人。著书主意,今不惮抄袭之者,亦是窃比谆谆耳。等世人读觉后禅后,自然警惕,如笃夫妇之恩,享闺房之乐。不至孟浪淫邪,或罹刑杀矣。自然不至太密,或有耗精血,捐躯命者矣。所言不可太陈,亦有深意。大凡妇人,有贞性者,自不系怀枕席,至若阴柔水性,恋爱贪恩,自是女子一种肺肠。苟或稍与疏远,柔者必至怨尤,狡者定谋苟合,钻穴逾墙,势所不免。至哉觉后禅不可太陈,不可太密二言,洵有味乎,将是治家之道。自应谨身,以杜内逾,亦不可不深心以防外侵。常见人家,溺爱妻妾,至从其闹场看戏,荒寺烧香,露面抛头,饱人馋眼。最无耻者,莫如俳优;最淫毒者,莫如贼秃,而要令娇姿弱质,襟溷其中乎。其不至蹈淫秽者,盖几希矣。于是缕缕苦心,不能自遏,至烦唇舌,为一陈之,虽摹写不知工拙,要不过代晨钟之一叩尔,本事下回便见。第二回 和尚诱佳人寺内奸淫 太守贾拈香放出书生 诗曰: 今朝欲向问扁舟,有楫无人未肯浮;露出一团情甚好,吹开两片意才休。天缘不与人心合,国法方知我自投;正是水平波叉起,招来风雨满江愁。 天下最可恨者,莫过这些坏法的淫僧,既占了名胜山川,复讨尽色界便宜。偏有那些宰官护法,世宦皈依,拚着自己的娇妻弱女,为佞佛长生之计。世所谓肉布施者也。 当初汉梁诸君,创辟阇黎弘训,请迎经忏佛牙,留此异流,贻毒中国者,总因缘障未开,喜供奉牺之祭,业尘犹拥,愿奴同泰之身。(同泰是塔名,梁武帝愿舍身在此,群臣敛钱赎之。)虽功遍檀林,施逾衣钵,皆是贪痴赎罪之念,所以致此。那知你生平,不消做那一件伤筋动骨之事。将这些好善的虚文,那敌得过行恶的实际,此事人天无漏之因。虽多方奉佛,有何益处,怎奈这些执迷不悟的,贪疑到底,抬得这班佛子,一发轩张,要银钱就是银钱;要斋粮就是斋粮;要盖造就得盖造;要装修就能装修;那些法儿生发无穷,有时生发尽了,到反怪那数间殿宇,如何尚未倾翻?两旁佛像,怎么还不跌倒,以致施舍无因,化缘莫藉。其设心何等险恶?假如今有贫儒寒士,无可控诉的,即叹向朱门,乞其铢两,即欲问慈悲,望他拯济,悉属鬼门问卦,何曾有百求一应,反添了许多憎恶不堪。但只是有一班人,学和尚之摇尾而不得者,皆系猥琐下流,非吾道也。盖是贫非病,宁憎无怜,吾惟不食嗟来之食,虽至死而不变,斯其人为何等哉!要知作福者未必有功,而作孽者定然有报。古云: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万恶淫为首,神天不可欺。但作恶者,僧尼为甚。凡世人将儿女送入空门者,真正痴愚。子女幼时焉知修行,大来看了老秃之样,就能无法无天,总由和尚清闲无事,未免胡思乱想。每想到微妙去处,不觉兴致勃发起来,就要无所不至的形容出来。但天下之大愚匹夫甚伙,肯放妻女入寺游玩,饱斋和尚,这等人最可耻。吾想僧尼并无益世处,比如杂乱之时,何不将和尚出阵,以报朝廷,又不损兵民,岂不美哉?竟听其安然,其乃朝廷之惰民,民间的蛀虫,色中之饿鬼,淫盗之专谋,天下之人,受他蛊毒者,不可胜数。若与僧尼往来,决受其害。东坡云: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愈毒愈秃,愈秃愈毒。 何以见得秃毒?昔明朝年间,苏州有一秀才叶心安,常在华山寺读书,与僧普占朝夕交游,普占一日,往心安家相访,适心安外出。其妻花氏艳娘,闻夫常说在寺读书,多承普占汤饭,因出来相见,留他一饭。普占见花氏容貌美丽,言词清婉,不胜喜慕。后心安复往寺读书,月余未回。普占遂心生一计,将银买嘱香火道人。假扮轿夫,午后到花氏家道:“你相公读书,劳神太过,忽然中风死去。难得普占救醒,尚奄奄在床,死生未保。今叫我二人来接娘子,他有话吩咐。”花氏说:“何不将眠轿送他回来!”二人道:“寺中长老要将轿送他回来,奈此去路途甚远,恐路上冒风,症候加重,便难救治。娘子可自去看之,临时或接回;或在彼处医治,有个亲人在傍,也好伏侍病的。”花氏听得信为实然,焉不着急,即登轿去。 天晚到寺,直抬入僧房深处,却已整排厚筵,欲与花氏对饮。那花氏到彼处,即问道:“我官人在那房里?领我去看!”普占道:“你官人因众友相邀,往灵岩游玩山景,适有来报他中风。小僧去看,幸已清安。此去有五六里路,天色已晚,可暂在此歇宿,明日早去。”花氏心内生疑,奈进退无路,只饮酒数杯,又催轿夫去。普占道:“此处轿夫不肯夜行,各自回去了。娘子可宽饮数杯,不要性急。”又令侍者,小心奉劝。酒已微醉,乃取灯照入禅房。普占道声:“娘子,此处安置。”竟自去了。 花艳娘进内,见锦衾绣褥,罗帐花枕,件件美丽。以灯照之,四壁皆严密,花氏只得闭门带衣而寝,终疑虑不寐。及钟定后,普占从背地进来,近床抱住,艳娘喊声:“有贼!”普占道:“你就喊到天亮,无人来拿贼。我为你费尽了多少心机,今日才得你到此,自是前生夙缘注定,不由你不肯。”花氏道:“野僧何得无礼!我宁死决不受辱。”普占道:“娘子肯行方便一宵,明日送你见夫。若不悯怜,小僧定要断送你命,将尸埋在厕中,永不轮回。”艳娘喊骂,缠至半夜,被普占行强。剥去衣服,将手足捆缚,恣行淫污。 次日半朝方起,普占谓艳娘道:“你被我设计诱来,事已至此,可削发为僧,藏在寺中,衣食受用,都不亏你,亦有老公陪伴。若使昨日性子,有麻绳剃刀毒药在此,凭你死罢。”艳娘想道:“身已受辱,死则永无见夫之日。此冤莫报,不如忍耐受辱。倘得见夫,报了此雠,然后就死。”乃从其披剃妆点。 过了半月,忽一日,心安来会普占,艳娘听得是丈夫声音,挺身奔出。普占即赶出,心安才与艳娘作揖,艳娘哭叫官人:“可认得我了,我被普占哄骗在此,日夜望你来救我。”心安大怒,扭住普占便打。被普占撞钟聚集众僧,将心安捆住,取出刀来,要杀心安。艳娘上前夺刀道:“可先杀我,后杀我夫。”普占将刀藏起,强扯艳娘,人房吊住。再出来杀心安。心安道:“妻被你拐,夫被你杀,我到阴司,焉放你过。若要杀,可与我妻相见,一处死罢。”普占道:“你死,花氏无所望。花氏终身自我妻,安肯与你同死?”心安道:“全我身体,容我自死罢。”普占道:“我且积些阴功,将他锁在后山塔上第九层内,听其自死。” 自关入塔内之后,花氏日夜啼哭,拜祷观音菩萨,愿有人来救他丈夫。过了三日,适值海公巡行其地。夜梦观音引他至华山寺方丈后,塔内关锁一黑龙,初夜亦不为意。至第二三夜,连梦此事,心始疑异。乃命人役相随,迳到华山寺中试看。一进方丈坐定,果见方丈后有一塔,即令手下人打开,层层寻看。只见一人,馁饿将死,但气未绝。海公知是被僧所囚,即令人役守住前后寺门,不得令僧众潜遁。当即取粥汤,渐渐灌下。一饭顷方苏,心安苏回。见海公在上,乃诉道:“僧普占既拐我妻,削发为僧,又将我捆囚塔内,望老爷伸冤。”海公命拿普占。顷刻拿到,但四处搜觅,并无妇人,海公再命严搜,乃于复壁中,铺地木板揭起,有梯入地下,乃是地窖。点灯明亮,一少年和尚在内,当即叫他上来,拿见海公,此和尚正是花氏。见丈夫已放出,普占已锁住。花氏乃从头叙其先时骗诱的巧计,到寺强奸的隐情,后来削发的根由,及已闻声见夫,普占捆夫要杀,因锁塔内之事,一一分诉明白。普占不能抵辩,只磕头道:“僧人该死!甘受处置。”海公随即判道:审得淫僧普占,稔恶贯盈。与生员叶心安交游,常以酒食征逐,见其妻花氏美丽,不觉巧计横生,赚其入寺看夫,强行淫玷。劫其披缁削发,混作僧徒。虽抑郁而何言,将待机而图报。偶心安之来寺,会花氏之闻声,相见泣诉,未尽衷肠之语。群僧拘执,至行刃杀之凶,恳求身体之全,得囚塔内,乃感黑龙之困。梦入二更,因至方丈后而开塔,饿已五日。心安从危得活,后必亨通;花氏求死得生,终当完聚;普占拐人妻、坑人命、合枭首以何疑,群僧党一恶,害一身,皆充军于边远。判讫,将普占斩首示众,助恶众僧,皆发充军,海公又责花氏道:“你当日被拐,便当一死,则身洁名荣,亦不累夫囚塔之难。若非我感观音托梦而来救,夫却不为你而饿死乎?”花氏道:“妇人先未死者,以不得见夫,未报此僧之仇,将图见夫而死。今夫已救出,僧已就诛,妾身既辱,不可为人,固当一死。”即以头击柱,流血满地。海公乃命人扶住,血出晕倒,以药医救,死而后生。海公谓心安道:“依花氏之言,其始之从也,势非得已。其不死,因欲思得以报仇也。今击柱甘死,则是非偷生无耻者比,当养起发来,重敦旧好。”心安夫妇,拜谢而去。 即此看来,花氏不过略漏春光,即生出如许险陷玷辱,可见以“淫毒”二字,加之贼秃,非过言也。而何以与无耻俳优并论,盖品类虽似悬殊,而叵测居心,实有相等。待我说一个同恶共济,淫毒滔天,法网难逃,冥报昭著的一件事,与看官们看。正是: 苦心道出从君悟,悟到通时始见心。第三回 一怪眼前知恶孽 两铁面力砥狂澜 词曰: 芭蕉雨过小帘明,山坡洗复清;何处换鹅,无人载酒,冷落著书情。松阴五月遮窗暗,幽梦几时醒,入枕凄然,到门清绝,应是洞箫声。 《左调 少年游》 又诗曰: 潭石孤清潭水洁,逢场便作莺花劫。谁将蜀纸写巫云,苔钱软衬飞来雪。忽闻长安铁面来,豸衣如约群心热。行部一如雷电般,奸宄知之胆欲绝。厘弊先使众蠹清,次剪淫风根株灭。柳枝拍短竹枝长,才唱新词第一折。吹香字字青史传,无须更费鹦鹉舌。 话说从古到今,天子治世,亦岂能偏行天下!惟在各臣代宣天子恩威,第一先正风化。风化一正,自然刑清讼简了。风化惟“奢淫”二字,最为难治。奢淫又惟江南一路,最为多端。穷的奢不来,奢字尚不必禁,惟淫风太盛。苏松杭嘉湖一带地方,不减当年郑卫,你道什么缘故?自才子李秃翁,设为男女无碍教,湖广麻城盛行,渐渐的南路都变坏了。古来最淫的,男无如唐明皇;女无如武则天。他两个,都是绝代才情,却被才情坏了事。他如鸡皮再少之夏姬,犹有风情之徐娘,私通宁王安禄山之玉环,设无碍窗之韩熙载,恐妨少年高兴之徐之芳,罄竹难书,末世尤甚。只有人笑他骂他,并没人羡他慕他。如今罢了,渐渐的没人笑他骂他,倒有人羡他慕他。不但有人羡他慕他,竟有人摹他仿他了。可笑这一个男子,爱那一个妇人;那一个妇人的丈夫,却又不爱老婆,而爱别人;这一个妇人,爱那一个男子,那一个男子的老婆,却又不爱丈夫,而爱别个,可不是其痴子么? 再说苏州地方,第一奢华去处了,淫风也渐觉不同。天启末年,忽然有个道妆打扮的人,来到阊门。初然借寓虎丘,后来在城内雍熙寺,东天王堂,各处游荡。自称为憨道人,声言教人采战。有一个中年读书人,要从他学术,怕他是走方骗人的,说要请他在私窠子家吃酒,就留他住在这家试他。果有本事,才肯送开手拜师傅。 有个极淫极狠的妇人,姓汪,行乙,中年人曾嫖他,弄他人不过,因此同憨道人去。憨柬请师,饮酒中间,憨道人道:“咱不但会采战,还识得过去未来的事。这江以南,淫气忒盛了。凡是聪明男子,伶俐妇人,都想偷情,不顾廉耻。上天震怒,当遗几个魔君恶鬼,下界来肆淫一番,把他人人一个恶结果,警戒世人。咱就教了你术法,也不可胡行乱做。”中年人道:“领教!领教!” 这夜憨道人住汪乙家,汪乙奇骚,又是自己身子,一弄不放他了。连住了三夜,憨道人知他弄损元神,不久要死。也不教中年人术,写几行字与他,悄悄逃去了。不上两月,汪乙害痨病死了。正是: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话说天启传到崇祯,后来清朝得了天下。每年差出御史一员,巡行一省,代天子行事。除了四川云南贵州,每省一员钦差,依然第一个风宪衙门。从来巡按,不比巡抚。巡抚原为抚安百姓。巡按却为纠察奸宄。巡抚恩多于威;巡按全用威严了。巡按衙门关防,比别衙门不同。因此不携家眷,不带仆御,大小衙役,都封锁在内,水屑不漏。也不游山,也不赴席。偶然公出,衙坊静悄悄,鸡犬不放在门外。就如天子巡幸一般,初然法度未备,差来御史,也略有此不同了。比及张御史到任,一如旧规。衙门整肃,不期天悯下民,得差一个赛包龙图的秦御史来。凡是所属地方,也不游山,也不赴席,各役封锁在内,水屑不漏。那些大奸大恶,都访拿了,大半处死。却又是预先私行访的,不由送访的参送,至于笞杖的罪赎,毫不入已。自枫桥至无锡,这一带塘岸,秦御史把这衙门罪赎,委发该县,一一修茸。用大片石板,沿路筑好,以便兵马,及商民往来,有请为证: 岸石逢涛亦怒奔,悬飞空沫溅云魂;土经水处泥心滑,舟过桥时野市喧。官榜筑塘安路客,道碑颂德达宸阍;一篇青史传廉吏,百世恩荣齎子孙。 秦御史极重鲁推官清廉,每事委托,却都是清水生活,并无丝忽沾染。那知王抚院自缢,后来上司,只道鲁推官,不能调护,好一个理刑,自挂弹章,数年不结,如今也赖天子洪恩问。官公道:“稍稍昭雪了。”正是: 莫言天下无公道,路上行人口似碑。 自此朝里好官多了,人人思想辅佐天子,爱恤黎民,成千百年太平世界。但只是虽有好官,也要君相识人,才能用他。就是用了,也要竟其所能,毋为谗夺,毋为奸蔽,使他得以展布。这是天子之福,万民之幸了。第四回 顽童削发从师学术 稚子辞娘入伙为优 风流死后化秋风,天北天南处处空;秃子贯盈活不得,娈童限到死还同。遥知淫女相思断,悬料闺娥一梦通;曰暮城隅鬼声碎,可怜愁叹付飞鸿。 这一首律诗,是三拙子嘉引子,还有张翰咏周小史四言诗,可借来说王子嘉,俏媚动人处。 翩翩王子,婉娈幼童;年十有五,如月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尔形既美,尔服亦鲜;轻单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猗靡,顾盼便妍;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话说代州地方,都是好勇斗狠,竖起跳梁的人,并没一个游手游食,做浮花子弟。人家养由儿子来,父亲读书,大儿子就读书;第二儿子,便经商开店。父亲经商开店,大儿子就经商开店;第二儿子便读书。若养出第三个儿子,恐怕力量照管不来,游荡坏了身子,后来没事做,没饭吃,害了他终身。便送去和尚寺里,做了徒弟。教他做禅门的事,吃禅门的饭,十家倒有九家是这般。 有个人家,生了第三儿子,叫做三拙。他后来说姓刘,又说姓朱,又说姓李,又说姓乔。不知那一个是真姓。为何叫做三拙?就如无锡人家,若生了三个女儿,大的叫大细,次的叫二细,三的叫三细。这三拙的父亲,原是开店的,也有三五百两赀本。大儿子叫大拙,就从小学看银子,打帐做生意;第二儿子叫二拙,从先生读书;三拙要送去出家的了。因是母亲的爱子,又且年幼,要待十一二岁,再作商量。六岁上送与二拙的先生,也读些神童诗。资质倒好,先生一教就会了。只是要赖学,在学里又要与大学生们寻闹,连二拙也要常常相打。读了三年书,只识得些杂字,写得些帐目罢了。 十岁上母亲殁了,父亲和大拙二拙,都不欢喜他,就想送他出去出家了。这代州城西,有个西天寺。寺里有四个大房头,西房更觉盛些。当家的长老唤做了凡,还有师祖一凡,徒弟无凡隔凡。三拙的父亲,先与了凡说明了,第三儿子出家,要长老收留的话。等三拙带过母亲周年的孝,拣定了三月初三日,袖了十两银子,领了三拙,到西天寺来。了凡迎接进去,先叫三拙在佛菩萨座前叩首,然后参见了本师。 他父亲取出十两银子,递与了凡道:“这十两银,是送与常住的的旧规,请收了。”了凡把手接了道:“多谢。”就请师太与徒弟们,出来相见。一凡无凡隔凡都来了。他父亲引三拙,一一参见,分宾主坐定。无凡隔凡立在了凡身边,三拙立在父亲身边,把一只左眼闭着。一凡开言,问他父亲道:“令郎几岁了?左眼是几时失明的?”父亲道:“小儿十三岁了,十一月生日。不得年力,还只得十二岁,两目都是好的呀!”回头一看,见三拙左眼闭着,问道:“这是怎么样?”三拙道:“本师一只眼,咱不敢两只眼。” 无凡隔凡都笑起来,了凡含怒不敢言。父亲再三请罪,只见摆上素菜薄饼,只一凡了凡陪他父亲坐下,三拙也令他坐在旁边。吃了一回,了凡说:“献佛披剃,已拣定初九日了。这日要遍请邻寺邻房,远望老檀越早早光降。”父亲应了告别,一齐送到寺门首。三拙还跟紧着父亲,他父亲低低吩咐道:“你住在这里了,咱家私还不上五百两,只是这地方规矩,若送儿子出家,与他家私十分之一,你明年十四岁了,三月间,咱凑足四十两,交付与你,连与常住的十两,是五十两之数,以完父子之情。你待本师,须知待爹娘,他自然看顾你。你跟师父进去,我去了。”三拙全无不舍的意,跳跳跃跃竟随了凡,别了进去。他父亲见他如此,点点头道:“好好!咱也放心得下。”一径回家去了。正是: 莫将我语和他说,他是何人我是谁。 初九日,了凡备斋请客,披剃这新徒弟。他父亲也来吃斋,都不必说。且说这寺里有两个粗用的香火,老的叫老王,小的叫小张,这老王六十多岁,在寺已三十多年了。了凡也不骂他一声,三拙偏不喜欢他,“老狗头”,“老不死”,骂得老王常是哭,又不好告诉了凡。隔凡在旁劝道:“他年纪比咱们大个两倍,不要毒口伤人,阿弥陀佛。”三拙嚷起来道:“谁要你管!你是他攘出来么?” 隔凡恼得跌足,只得告诉了当家的。了凡没奈何,走出来打了他一掌。三拙乱叫:“师父饶了咱罢!咱原许夜里的勾当,再大一两年,自然依你。”无凡、隔凡、小张忍不住,都笑起来。了凡气得直挺,只得走进去了。 偶然一日,了凡的母亲,因见天气凉爽,来看看儿子,年纪已五十七八岁。进得门来,三拙正坐在佛堂门槛上。母亲到他面前,三拙公然坐着,笑笑儿道:“这里是和尚寺,这位妈妈来做什么?和尚不是好惹的呢?”无凡走来听见了道:“咄胡说!这是师父的母亲。”那母亲问道:“这小猴子,是那里来的?”无凡道:“是师父新披剃的徒弟。”那母亲把手在三拙头上打了一下,三拙拍手大笑道:“这奶奶打和尚哩!”那母亲进去,与了凡说了。了凡走出来,要打他,骂道:“小狗头!咱的母亲,你也冲撞他。”三拙道:“师父是他的儿子,难道满寺的和尚,都是他儿子么?”又气得直挺,又骂了几句,只得进去了。 这三拙从小儿的凶顽,真也言之不尽。到了次年二月,他父亲叫二拙,唤他回家。先和了凡说知了,才同到家里。父亲道:“你年已十四岁了,况也不是愚蠢的,咱许你的四十两,今日与了你。这城中的各寺,有本钱的,都也做些生意,不只靠着念经礼忏,你须少年老成,不可妄费。”三拙收了银子,扒在地下磕了个头,父亲留他吃饭,问道:“你吃斋不吃斋!”三拙道:“也吃斋,也不吃斋。自己不去想荤吃,却也不除荤。” 大拙管家,因三兄弟久不来家,摆了许多荤素的肴,葱蒜薄饼,又是一壶烧刀酒,尽情吃了一回。父亲道:“儿子,你去罢!”三拙别了哥嫂,临出门,对父亲道;“爹,你儿子看西天寺里,都是俗流和尚,不是你儿子了终身的去处,咱想往五台山,学些本事,云游天下,也不枉了出家一场。”父亲道:“云游也不是容易的事,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不如守本分的好。”三拙道:“自古道:‘食禄有方。’又道:‘生有地,死有处。’爹既送咱出了家,今日又把银子与了我,已完了爹的心事了。你儿子有些小小志气,不肯做槁木死灰,爹你看咱可是没用的么?”父亲道:“儿子,咱是好话,要去也只由你。”三拙说了一声,往西天寺去了。正是: 无限心中不平事,一番清话却成空。 且说三拙袖中藏了银子,来到寺中,心里已打算别去,加倍小心,扒在地下,向了凡磕了一个头,说徒弟回来了。了凡道:“好!好!好!吃晚饭去。”晚景休题。 次日,三拙在寺门首,问人五台山的去路。一个邻舍道:“接待寺里,有个云游的憨道人,听见说往五台山去,一定晓得路道,何不去问他。你小小年纪,问这路怎么?”三拙道:“咱问着耍子,没有什么正经。”说罢,就洋洋走了。寻问到接待寺来,果然有个憨道人,借寓已一月了。有一富家的小官,学了他的道术,许他十两谢仪,筹到了手,就往五台去了。 三拙求见了他,问起五台山路,道人道:“小师父你问路,莫非要去投师么?”三拙道:“不瞒仙师说,咱去年才在西天寺披剃,见师徒小气,不足了咱终身,要往五台山,学些拳棒,好去云游天下,不枉了出家一场。”道人道:“不瞒小师父说,咱是平阳府人,小时蒙我师教了缩阳采战,行道十年,前年被人拿住,几乎丧命,也想往五台山,学些拳棒,做了护身符。此地传了一人的采战,待他送了谢仪,咱就去了。你既要去,咱和你做个伴儿也好。”这条路是久惯走的,三拙乖巧,就问了道人,是荤是素。次日把些散碎银子,买了鸡鱼肉,并酒果香烛,自拿到寺里,只说请仙师。拉道人同拜关帝,结为师兄师弟。道人就欣然允从。三拙要学缩阳,道人不肯道:“学了这法,容易招祸,况老弟脸上,有杀气淫气,只怕善始,不得善终。教了你采战,也够你用了。”从此每日三拙来学,了凡查问,三拙善自支吾,不十日间,道人把养龟护阳,先教会了,然后教他运气。会运了气,才教他蛇游洞、鸡啄食、猢狲偷桃、蜜蜂采花,尽情教会了他。那富家也送了谢仪,两人打算起程,同往五台山去。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且说苏州府吴江县落乡地方,有个邓村十八都。地面傍湖,人皆强悍,就是官府他也不怕。为钱粮事,差人下乡,毕竟两三起,五六个才敢下去拿人;若是人少,他就先打后商量了。人禀了官,还说差人诈他银子,说谎禀官哩。因此苏州说人变法,便道:“你莫不是邓村十八都来的么?”那去处财主也少,饥寒的却也没有,相近五里,有个半大不小的王财主,发迹已三五代了。住处就唤做王家庄。他家几代都是单传,到了这一代的财主,越发命硬。早年父母相继而亡,三十六七岁,已克过三个娘子了。结发生得个儿子,其年已十岁,母是产里殁的。王财主原是势利主子,与他定了亲,是城中新科举人。一贪他贵,一爱他富,行聘会亲,也费了四五百金。这财主十年内,因做事伶俐,又刻削,倒长了二三千金家私,小户的田,零星又买了四五百亩,都寄在举人亲家户上。心里想如今娶妻,须是城里,才寻得出标致女儿,就多费一百二百财礼,下半世受用佳人,不枉了人生一世。说与城里媒婆,相看了三五处,却看中了北门外,一个开酒米店,顾家的女儿,只得十六岁。这顾家因两年生意不济,吃折了些本钱,打帐把女儿与人做妾,多得些财礼,救救店里的苦。听见乡下财主,又正经的填房,有什么不允,媒婆讲定了一百两财礼,二十两折盒,茶果尺头,一一完备,择吉下了聘。十日内就过门,成了亲。 一个乡下有钱的人,见了这标致女子,真正如获珍宝,好不奉承。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掌管,只是顾氏年小性拗,见了结发生的儿子,如眼中钉,在老公面前还好,转了背,每每非骂即打。这年顾氏就得了胎,次年生了个儿子。因这年闰五月,就起乳名唤做闰官。 你道闰官是谁?就是王子嘉了。又过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唤做金姐。顾氏已是二十一岁了,初来时节是闺女,自然不晓得淫荡,此时年已长了,日夜缠住了丈夫,淫欲过度。王财主四十二岁上,害了痨病。大凡痨病的,虚火越旺,比平日越忍不住了,弄得面黄肌瘦,咳嗽吐痰,渐渐有些起不得来了,大儿子原请先生,教他读书。连闰官也送与先生,读些百家姓、神童诗。又过了年余,王财主自觉病体沉重,央媒与举人亲家说了。只说冲喜,与大儿子完了亲。自己扶病,同顾氏受了拜堂,又劳碌了一番,越觉起不得床了。奄奄一息。捱了半年。 开春二月,丢了偌大家私、娇妻幼子,见阎罗天子去了。开丧出殡,都不必说,也还是父亲临终,吩咐家中大小事情,仍旧顾氏掌管。倏忽将及二年,那媳妇自恃父亲是举人,每每不看晚婆在眼里,况兼顾氏忍不住,又与先生有些不明不白,大儿子、大媳妇越不敬重他了。十月间,大儿子请了丈人到家,自己打了灶,打帐收田里一半租米,各自吃饭。顾氏与他争论,大儿子道:“你是我的晚娘,父亲面上,说孝顺你的。只是我小时受你凌虐,且不必说,近来你做的事,大没体面,料不是守得寡的了。如今权且各自吃饭,若你要嫁,所谓娘要嫁人,天要落雨,也不敢拦阻。带兄弟去,自然不相干了;不带兄弟去,一半田产,后来自然是他的。”顾氏心里也想活动活动,拣个美少年嫁了。况兼丈夫死时,内囊银两都在他手里,还有三四百两,衣饰又有二三百两,就不争论,便道:“既要我去,明日请我父亲来。” 果然次日,请了他父亲,房中箱笼,搬个尽情。大儿子也由他自去,房里两个丫鬟,只带一个;船里只带得糙米二十担。道:“吃完了再取。”顾氏本心,原想回娘家嫁人,飞出笼子正中他意儿。在顾家拣丈夫,要年小标致,不曾娶过老婆的,急切那有这等人? 他父亲原是清客出身,收心开店的。是那府城清客与做戏的,到吴江来都住在他家。顾氏也勾搭上了四五个,一个扮副净姓陈的,是他心爱,却因他有老婆,不肯嫁他。南门新出来串戏的姓王,二十二岁,未曾娶妻,两边都看上了。但说:“我两个小小年纪,那怕养不出儿子。只要女儿,闰官不要来便成。”顾氏就请姓陈的来,要过继与他。父亲要留闰官,顾氏不肯。竟被姓陈的带到苏州。一年内,教会了幽闰、千金、红拂、西楼,四本小旦脚色,竟是一个旦脚了。正是: 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回 雏儿逢淫妇不觉消魂 秃子扮西商居然得意 曲在扶童曲无主,不然只如对歌谱。谁知秋水雕刻成,拂衣敛袖俱有声。宛转低回作悲喜,一片媱魂酒间死。凄风苦雨少灯光,返魂何处寻名香。同死更有无发者,总是情痴孰真假。情娘闻之不敢言,为谁悲怨为谁恩。须记挽歌甚时节,天上团圆好明月。 且说王财主的幼儿,好好称呼闰官。因娘改嫁,把他过继与陈家,学了四本戏,就起了个表字,叫做王子嘉。虽不曾入班,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各班都来拆他去。主席定戏文,反问了他会扮的,才定这本。果然人人道好,个个称强,吹入一个进士耳朵里。差人与陈优说,毕竟要也入班本衙,陈优道:“这是我外甥,他父亲殁了,我小姨改嫁,把他过继与我,原不曾说合班做戏,我还做不得主,等我往吴江和他娘说明了,才敢应你老爷的命。”进士只是不管,又差管家来说,道:“我家老爷多多上覆。若你外甥,一世不合班做戏,不好强你。若后来入了别班,必不干休。况且各班拆去做戏,本衙班也曾拆过几次,岂不是推调。倘怕他母亲有话说,有老爷在此,不怕他有什么不肯。”陈优留他们吃了钟酒,讲到五十两压班。众人回了话,进士允了,就兑了银子。 陈优领了王子嘉到进士衙里来,进士吩咐进书房来,陈优不跟进去,嘱咐王子嘉,只得跪下去,磕了个头。进士达叫:“起来!起来!以后也不须行这个礼。”又叫:“留陈教师,吃酒饭去。”陈优谢了,不吃酒饭竟去。进士吩咐管家,就在后书房,收拾一间房,与王旦做房户。明日请其教师来,把本衙班戏单上的戏,除了他有的四本,一一补完,先补了小旦脚色,再补正旦的脚色。连月里且莫出去应戏,多补了几本,才好凭酒客点戏,王子嘉只得安心在那里了。正是: 在他檐下过,怎敢不低头。 次日就请教师来,逐本写了脚本点了校,先念了曲本,然后一句句教他。就如轻车熟路,上口便会,一字不差,一板不走。不上一个月,补完了十本戏了,连旧熟的,已有十四本了,才教他出去应人家戏。那知到人家去,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人人都称赞道:“这是苏城第一个旦了。” 忽然三月上旬,正是不寒不暖天气,城东一富家,五十正寿,摆两三日戏酒请客,因内眷最喜看戏,定了王子嘉这一班。第一晚戏散,已是五更,通班回家睡了。次日再三吩咐走场的,道:“本家怕磨夜,午后便要上席,众师傅早些来。”邀客的,也早早把客请到。午时就上席做戏,点灯已半本了。王子嘉同众人吃了半碗饭,走出戏房闲步。这夜月明如昼,在檐下,见一十八九成大丫头,叫声:“妆旦的师傅。”王子嘉听见他叫,只道有什么正经话,年小竟不想到歹事,便道:“怎么说?”丫头扯他到旁边黑处道:“我家娘娘叫我送一只金耳挖与你,叫你今夜戏散了,里面去说话。”王子嘉不是惯家,不知就里,接了金耳挖,就胡乱应了。 半夜完了戏,只找了两出,客都告别。大家打散吃酒,忽然不见了王子嘉,众戏子只道他先回去了。那知他被那丫头等了他,悄悄领了,从东廊进内房去了。原来这家主人,最怕娘子,娘子年纪还只三十五六岁,只推要稳睡半夜,打发家主书房里,自去歇了。他才好做私事,况兼老男少女,平日弄他不爽利,见了这美貌小伙儿,戏又好,曲又好,略吃几杯酒,搂搂抱抱,只想去弄。王子嘉道:“我从不曾破体的,娘娘教导我便好。”妇人道:“包你二十分快活。”不由分说,抱他上身来,弄了一阵。又翻他下来,扒上身去,翻天覆地,大弄一阵。王子嘉只管叫:“快活!快活!”不觉软了。妇人又含他那话儿,小弄一回。见他硬了,翻身大弄。小伙儿初尝滋味,其正骨酥神颤,乐不可言。不觉晨鸡三唱,天已大明。妇人再三不舍,道:“今晚完了戏,你同定一班人去了,教我怎放得下?有便须常常走来,我自有照应。我家官人,年已半老,不十分在内宿歇,尽可恣意快活。”又把臂上一只金镯与他,叮咛再会而别。同班人十分埋怨,又盘问他,住在谁家?他只是不说,有诗为证: 风流只道任颠狂,谁信风流不久长;可口味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且把王子嘉丢过,说那三拙要和憨道人往五台山学拳棒去,自己识字,却写不出。央道人写了字纸,压在本师了凡房里,小砚底下。道:“徒弟要往五台山学本事,禀开师父,怕不肯放,只得竟去。诚恐师父见罪,留此禀知。”了凡见了,吃了一惊。急忙走到他父亲家,拿字与他父亲看。父亲道:“不肖子,前日原有这话,果然去了。咱既送他出了家,凭他自去,死活管他不得。”从此师父、父亲,把三拙丢在一边,凭他去了。 这代州到五台县原不甚远,只是县里到山门,倒也不近。两个人消停步行,第三日到了山前,在一个饭店吃了碗面,已是下午了。商量且住一夜,侵早上山,才为至诚。就在这店里歇了。晚间细问店主人,那一个房头好。店主人道:“也都好。只是山寺的规矩,每房举出一个有道德,又有才调的,做了长老。不论师父徒弟,凡有大事,都要请问他。他做了主,人不敢拗,又在师徒里,举一个掌家,银米出入由他。又举一个掌柜,银钱收贮在他。又举一个游方,出山募化仗他。又举一个管殿,各房轮管,轮着了,他去掌理,本房门户,也在他。又举一个知客,迎宾送客要他,其余都是杂差使了。长老当家掌柜,这三个不见改换。余也有时另举一个,换那误事的不用了。你二位是投师的么?”道:“正是。”店主人道:“投师的也有两样。若是终身常住的,初入山门,送常住银五两,便终身吃寺里的饭了。学会了拳棒,也不要谢师。若是投师授业的,初到寺里,也送常住银五两。学到半年会了,谢了师竟去。若学不全,再送常住银五两。又学半年,再学不全,便是钝货了,不须谢师,可以竟去。”三拙道:“谢师多少?”店主人道:“十两五两,最少三两,也不十分计较。寺里最后一房,长老号无能,这是第一个有道德、有才调的。一应管事的,又都是他徒弟徒孙。”两人谢教了,睡了一夜。 次日吃了早饭,迤逦上山来,投奔无能长老。这山寺规矩,不比苏杭一带地方。和尚略晓得讲经说偈,门上就挂牌,或是入定,或是放参,做出许多模样来。这日无能,坐在佛殿上,小沙弥引两人入见,三拙同道人,磕下头去。口称:“弟子们是投师的。”他也不比南方和尚,公然受人参拜。就双手扶住道:“请起!二位还是终身常住的,还是投师授业?”三拙道:“披剃已二年,今来是终身常住的。这位师兄,意还未定。”说罢,把两对五两常住银交纳。无能吩咐,请五位职事徒弟来。一齐都到,无能指道:“这是掌家的,号本无。”就教他收了常住银。又指道:“这是掌柜的,不知二位,曾备佛菩萨,寄库银钱么?”三拙乖巧,就应道:“已各备二两,明日参过了佛菩萨就交纳。”无能道:“他号心无,你两人就交与他收贮。”又指:“这是出山游力的,号可无;这是管殿的,号如无;这是知客号真无。”一一都相见了。问两人的号,三拙道:“弟子名是三拙。号也是三拙,师兄号是憨道人。”无能道:“佛门不便称道人,憨字也不妙,添一个不字,号不愁罢。”又把三拙,派在第二徒弟心无名下教导,把道人派在第四徒弟如无名下教导。授业的,另一小间客房。常住的,就在本师心无房里。一一派定,两人朝夕学本事。不上半年,都精通了,正商量脱身之计。 一日,两人约了到山门外石墩上坐定,各说所学拳棒,不甚相远。三拙只多得一件飞檐走壁,他上屋如飞鸟,下屋如脱兔,没人捉得他住。道人道:“想是怕本师原不曾会,故此不能传授。”三拙道:“咱们且商量下山,省了你几两谢师,好做游方的路费。”正说不了,只见几个守门小和尚,乱嚷道:“流贼来了!”原来流贼李自成部下,差侄儿一只虎李遇,领一万五千人马,来攻打五台县。住扎在县四门外,这日遣步兵四五百,到五台山打粮,报入山上。住持撞钟聚众,约有二百六七十人,前面二三十把长枪,后面都是齐眉短棍,这棍不用正手,都用反手,着棍再没有不倒的。只见人报流贼到了,发喊一声,齐齐杀出,去他那里,刀枪又斧,乱杀将来。被一班光头好汉,一棍一个,打得死的半死,跑的乱跑,大败亏输去了。得胜回山,来见住持。住持道:“料他必来报仇,人马少不怕他,倘或整万人来,咱这里众寡不敌,须预为避他的计较。”差五六个惯游方的和尚,带了干粮,连夜到屯兵所在,打探了回话。又道:“后墙须拆了几处,开几个后门才好。”三拙禀道:“咱便于走,贼便于追,不如多设一二十张梯扒墙的为妙。只不要抢光,越抢光,越迟滞了。”住持也不认得他,只赞道:“这小和尚倒有见识。”各归各房,自作准备。无能这房,人心齐,费用少,最有银米,无能吩咐掌柜心无道:“本房师徒,拿得起的一百二百,尽他拿了,远远走避。这贼把寺扫荡一场,三四日就去,各各归家,银子原在,就是走失了些,也强如贼抢去受用。”三拙与道人,不胜之喜,预先准备两条被,五六件夹衣,四条长索,两根齐眉短棒。 到了第三日,天未亮,五六个报子到了。本房可无也在内。三拙取了四百两,计四对。道人取了三百两,计三对。先从墙上批出捆缚好了,做了两担。整理脚步往西北走,走了三十里,在一个大材坊歇了,路上回头见五台山上,火焰掀天,如是流贼放火烧山。 次日五更,慌慌张张,又往西北赶路,只问没流贼的去处,就走。走了十来天,到了一县,是大同府怀仁县。道人道:“有了许多本钱,只吃亏你是光头,咱两个扮做西商往大同关去。出处不如聚处,买了绒褐,同到南京苏州一带地方,做两个大客人,又好风流风流儿,可不相意。”三拙道:“如今买两顶大帽,两个临清手帕,天又冷了,扎了头,谁认得咱是和尚。” 次日买了帽,又买了箭衣,公然扮作西商,好不得意。正是: 画虎未戚君莫笑,安排牙爪始惊人。第六回 一霎风流是他还是我 几宵恩爱看看我是谁 孤猿啼处处,千岭郁茫茫;刻影花情乱,含悲曲意长。借风窥绣榻,扶梦出纱窗;毕竟多情物,催人速断肠。 这是月夜怀人之诗,把来做个引子,见得女子若独处闺中,不是蠢物,定生出许多妄想来。 话说山西地方,生出来的女子,都是水喷桃花一般,颜色最好,资性也聪明。大同宣府一路,更觉美貌的多。故此正德皇帝,在那里带了两个妃子回朝,十分宠爱。这大同关,有个当兵的好汉,姓郑,儿子才十九岁,娶了刁家女儿过门,想是周堂犯了恶煞,姓郑的三日就殁了。家里原开大饭店,死后依旧开着,房子又大,人手又多,他婆子只得三十七八岁,自己掌柜,甜言美语,极会待客,人来的越多了,生意越盛了。人人都称为郑寡妇家。只是他媳妇刁女,才得十八岁,美貌异常,又能识字,婆道他年纪不多,不许他出头露面,每日只躲在房里,见那些来来往往老的小的,蠢的俏的,一起进,一起出,未免有些动心。又因丈夫不中他意,常常叹想:“天爷嗄!怎得另配个风流的丈夫,就减了咱些寿算也罢了上!” 巧凑这三拙与憨道人,扮做西商。雇了两个头口,把银子买搭敛盛了,两个骑在上面走,将到大同。掌鞭问道:“二位爷,若买货想有行家,不投行家,在郑寡妇店里往下,从容再问好行家也妙。郑店茶饭好,人又和气。”三拙道:“就到他店里下了也不妨。”一迳到郑家来,只见柜桌里面,一个风发云鬓,妖妖娆娆,约有三十多岁的妇人。头上带些孝,站在柜里,收一位客人银子。掌鞭的道:“郑奶奶,两位买货的爷来了。”妇人笑脸问道:“两位爷买什么货?咱就知小行经几时了。”三拙道:“要买绒褐膻货。”妇人道:“这里不是出处,亦是聚处,但要多住几天理!自然是大客商了,银两关系,外面客房里不稳便。”就把收的银子,打柜眼里丢下去,走将出来道:“两位爷来,咱领你进去。”三拙吩咐道:“店家同看好了行李。”两人跟了妇人进去。直到第三进,房子越高大了。外面三间,此处却是双间,妇人掀帘子进去。道:“来!进来!”三拙道人入得门来,看这间房,有两间大,四间深。靠里一个大炕,比北京的有四个大。炕边坐着个年小女子,约莫不上二十岁。妇人道:“这是怕媳妇子,咱这里都是磕头,怕爷回礼,故此不敢劳动,连咱也不曾见礼哩。”三拙道:“咱们也不敢行大礼了,照南方只作揖罢!”先替妇人都作了个揖。走近炕一步,都与刁女作下揖去。那女子把身扭转了,含笑也福了一福,秋波一溜,把三拙的痴魂,已提了去了。妇人吩咐,取了行李进来,两位爷外房坐下,好拿迎风酒来吃。三拙又找了掌鞭的银子,打发去了。低低对道人道:“小妇人着实有情,只有他婆碍眼,师兄若弄得他婆上手,咱就好下手了。”道人道:“不打紧,看咱手段。” 日落衔山,迎风酒和那晚饭都吃了,两个又不敢进房,坐着呆等。半更时分,妇人料理外事完了,才走进来道:“两位爷等久了。想两位爷是初次到逞关上来的么?”三拙道:“是头一次。”妇人道:“怪道爷不知咱这里乡风,咱这里冷得早,九月就穿绵袄。不消说了,立了冬,十月天气,每家都在大炕上,烧热了睡。一家亲丁都在上面,各自打铺,就是亲戚来,也是如此。咱开饭店接客的,常来的热客,也就留在炕上打铺,只是吹乌了灯,各自安稳,不许瞧,不许笑,瞧了笑了,半夜也争闹起来,两位爷是绒褐大客人,银两关系,残冬腊月,不敢不留在内房歇,请进去,就是媳妇子在里面,咱这里不迟忌的。”道人道:“你当家的,为何不见?”妇人道:“先夫正月里亡过了,小儿顶替了他爹的名,是关上总督标下的兵,每季轮一个月,出关守汛地去了。再有十日就回来。” 两个进房打铺,婆媳右边一带,两个左边一带,右边壁上挂一盏明晃晃的油灯。道人走近妇人身畔,低低说了两三句,妇人笑了会儿道:“咱已守了大半年寡了呢!”三拙暗里道:“妙!想是允了。”大家去睡,不知几时,道人已扒过去,和妇人成交了。三拙侧身听了一会,听见妇人像个阴水渍渍的响,口里就亲爹亲哥,乱叫起来。三拙大着胆,去摸那刁女,那知刁女已坐起来,正待扒过来了。不消打话,枪棒交加,也叫起亲哥哥来。那妇人猛然听见,叫一声:“媳妇子,如今咱也不要说你,你也不要说咱了。”有个歌儿为证: 俏冤家,你两个,也是前缘前世,有缘法;千里来,做了露水夫妻。昨夜里,那知道今宵欢会;一个似鸡啄食,一个似柳穿鱼。莫道是萍水相逢,也须相交,相交直到底。 次早起来,婆看了媳也笑,媳看了婆也笑。那两人都微微的笑,从此酒饭比众人不同了。三拙对道人道:“烟花虽好,不是久恋之乡,须买了货物,南方寻快活去。莫被这两个妇女羁绊住了。”寻了绒行膻行,又寻了惯走南路的客伙,问了买价,那边卖价,和那水旱的路数,不消五六日,因是足色现银,买了四百两的货了,只为客伙教他,若买得忒多了,这里价要长,那里价要落,脱手迟了,赊了去,又难讨。故此只买得这些,隔夜与主家说了。 次日小车来就行,妇人刁女,都不肯放他们。妇人要换转来,两个女人各试一试新。道人来扯三拙,三拙被刁女搂住了,不肯放。道人只得自去,做送别的筵席,弄了一更。妇人觉道不是三拙。问道:“还是你,不是他?”道人笑道:“不是他,还是咱。他那里攘得热闹,没工夫来。”两男两女,次早没奈何,只得要别。刁女扯住三拙道:“冤家你说明年来,若明年不来,咒也咒死了你,咱若害相思死了,做鬼也来找你。”一向快活,不曾问姓,这日婆媳问了姓好记帐。道人说:“姓张,号不愁。”三拙说:“姓李,号三拙。”正说着,装货的人车到了,两人把货捆缚已好,装在车上,自己各执短棍,跟着车走,妇人刁女含着眼泪,送他们动身。三拙把饭钱出店钱,一一明白,谢了一声就行。刁女也不顾走使人们耻笑,竟大哭进房去了。正是: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人货到了黄河岸口,雇船前去,别人要走,半月二十日,才到黄家营。偏他们顺风顺水,七八天就到了清河县。风大歇船吃饭,斜对岸就是奶奶庙。到黄家营还有五里,憨道人忽要上岸大解,解了下来,那舡的跳板,被风大拖落水里,他恃自己轻便,往上一跳,扑通一声,落在河里,水顺风顺,不知飘到那里去了。后稍喊起来道:“客人落了水了!”三拙跑到船头上乱叫捞人。船家道:“这般风水,只怕去了五十里了。”三拙哭了一场,没奈何买了一口棺木,把他生时衣帽衣冠敛了,教水手沿河掘了块土,埋在那里了。做了羹饭,又哭了一场。 次日就到黄家营,唤了只划船,扬州又换了只江船,把货盘到南京,找了书铺廊,一侦绒褐行。其时正是腊月二十七八,人家过年的,绒褐俱已买了,直到正月初十边,方才走动。卖了两三个月,只卖得四分之一,三拙打听苏川是聚处,打帐要捆了货,雇船载去,又想南京旧院里,听说名妓甚多,何不去快活一番。带了两个帮闲的,对了十两初会的礼,拣中了旧院后门卞赛,就定下了。 此时正是崇祯末年,院里正有体面,十两初会,就做戏请他。一连住了五夜,三拙嫌卞赛不会浪,爹爹哥哥,一句也不叫。后又送了十两,只说往苏州去,就告别了。讨完了些欠帐,五月端午过了,竟到下路来,投了阊门,一个山陕行里。此时炎天,每日不发市,偶然过客,或他州府县人买,只买杂用。七月半后,真的才走动了,山陕乡里游山,常常搭他一分。偶往观音山去。轿子到范家坟走走,三拙看在眼里,打听得七八十间好房屋,只一坟丁看守,心里要谋他几十间做了静室,仍旧做和尚,就好创业了。腊月里因后面绒褐到得少,又得价,又好卖,把货卖了一个光。剩得些膻包膻单,正月也都卖完了。其时已是顺治初年,他不说原是和尚,只说世界换了,如此出了家做个世外之人。打听范乡宦,去世已久,范夫人的兄弟是秀才,他备了二十两礼,拜送了秀才,只说租他坟上二十余间,做个静室,朝夕焚修。范夫人只道有道德的僧,如何不允。他自己手段高强,况一个和尚,搬在荒山,谁知他有许多银子,渐渐收了两三个徒弟,雇了两三个香火,请了几尊佛菩萨,成个规模了。范家族人,住在山里的,他送些好东西结识他。乡里穷人,他一两二两借了周济他。说起利息,只道但凭。后来五两十两,都肯借了,那一个不欢喜他。住了二三年,那花山附近地方,若老小小妇人,除了不往来,不借贷的,也不知淫媾了多少,徒弟也越多了。 一日闻得个大乡宦庄上,雇了佃户,各奏粮米,趁世界渐次太平,做赛会的神戏,高搭着戏台,在上做戏,三拙带了个徒弟到台下看戏。他只为看妇人,戏是借景。立在戏台左偏,半本才完,只见放下个软梯来,一个标致旦,从上而下,失脚一跌,正跌在三拙怀里。三拙双手抱住,那旦回头,却是个和尚,道:“多谢!多谢!几乎跌下去,头也跌破了。”你道那旦是谁?原来就是王子嘉,他翰林主人,为清朝要他剃头,寻了自尽。一班戏树倒猢狲散了。王子嘉又在第一班戏里,依旧做了小旦,这日正是这班上台,王子嘉要留他在戏房吃酒,三拙道:“我住在山里,要回去了。”王子嘉问了他号与住处,三拙也问了号与住处,道:“就来奉拜。”拱拱手去了。一路想道:这样风流人儿,和他有了事,不输似妇人哩!” 第三日拿了上好黄熟香一筋,徽州川扇二把,问到王子嘉家来。王子嘉相见了,留他吃饭,问:“师父是禅教,是付应?”三拙道:“也不禅教,也不付应。小弟原是少林寺出身,拳棒精熟,又能采战,和妇人弄一夜不泄。”王子嘉吩咐里面,师父用荤的,又问道:“师父一夜不泄,可教得人的么?”三拙道:“那一件教不得,兄要学不打紧。”王子嘉道:“不瞒你说,前夜一个好弄的女人,被他缠住了,我去了五六次,次日几乎病起来。”三拙道:“我做你个替身,弄他一弄,我自然谢你。”王子嘉道:“后日戏是小户人家,我可推病不去,约了那女人。后晚了你来,我同你去。”吃了饭别了。 第三日,三拙又拿绫机细一疋,送与王子嘉,推了半晌才收了。直坐到晚,吃了晚酒,半更天,才同去。原来这家开行的,家主姓高,到邵伯买米去了,人家富,房子大,管门的与丫鬟,都是女人,一路已吩咐定的。子嘉来过一次,他也不管一个两个,竟领到房门口道:“来了!”王子嘉进房,就吹灭了灯。妇人已等久,脱衣睡了道:“你来得这样晚,可要我起来同吃些酒?”王子嘉道:“我吃过了。”推三拙脱衣上床,腾身而上。这场大战,弄得个妇人死不得,活不得,哼哼的道:“你这般有本事了。且住一住!”把手一摸,失惊道:“啊呀,不是王子嘉,你是何人?”三拙笑道:“只包管娘娘快活,且莫问你是何人,我是谁?”妇人道:“王子嘉那里去了?”王子嘉道:“我在这里,替身好么?”妇人笑道:“不论好不好,也该谢谢媒。他大半夜,还不曾泄,你来也与你一遭儿。”王子嘉听得火动,已和丫鬟鬼混了一次,身子倦了,没奈何只得上床,大家混帐了一会。天才亮,王子嘉先去了,留三拙住了三夜。妇人快心满意,送他两锭银子。三拙道:“我银子尽有。”不肯收,妇人脱一件绉纱贴肉衫子,与他道:“贴身亲热,再期后会。”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回 一个是小户多情债主 一个是大家薄幸替身 世上人心真个歹,牵鬼街头卖;哄了白尚书,瞒过陈员外,汉钟离见了通不睬。 没嘴萌芦就地滚,好歹休相问;化妆扮戏文,纸做盛钱囤,陈搏华山间打盹。 秋花正开秋酿美,多少风流会;休做看财奴,枉着金银累,死到黄泉才是悔。 胜水名山和我好,每日相顽笑;人情上苑花,世事襄阳炮,霎时间虚飘飘都过了。 《左四阕调寄 清江引》话说三拙自别了大同刁女,到了南方。旧院小娘,不中他意。花山住了,虽奸骗了偌多妇女,都不过村妆别样娇,消闲遣兴罢了,没有什么趣味。遇了王子嘉,领到凤凰桥人家,住了三夜,不但美丽,又且风骚,才晓得了闺阁有妙人,裙带有妙趣。日日夜夜思想,拚用些燥脾银子,下些精细工夫,且在枫桥一带,弄上几个好妇人,不枉了人生一世。 一日,打从市里行走,见个门里,走出二十四五的后生,后面似家人,背着被囊,往西去。门里一个年小美貌妇人,高声嘱咐道:“南京完了正事,快快回来,不要使我在家悬望。”说罢,见三拙立住了脚,竟进去了。三拙袖中,取出木鱼,慢慢走进门去,敲着木鱼,说着北音,高声叫道,“施主老爷,化我一顿斋。”叫了几声,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小厮,走出来道:“家主公不在家,没人打发。就是家主公在家,只好一合米,或是一个钱,也不肯化斋与你的。别家去罢!”三拙又说着南音道;“小官,我不是化斋的。”袖中取出大块银子,约有八九钱,道:“这银子送你买果子吃,有事央及你。我是仙人,昨日佛菩萨吩咐我道:‘你家主公南京去了,我该与你家娘娘有缘。’只央你与我说声,允不允,不在乎你。”小厮道:“你真个是仙人,我不信?”正说着,妇人走在屏风后,你一句我一句,不知怎样扭捏,被他挨身入马,住了一夜。妇人不肯放他,一连住了五六夜。妇人还不肯放,三拙却得趣抽身,只说去去再来,告别回去。晓得王子嘉来过一遭,又约这日要来。三拙知他要传授采战,心里想道:“不教他无此理,尽情教了他,不显我的本事了。” 午牌时分,王子嘉一乘轿子,果然来了。带十两银子,一疋机纱送他,要他教采战。三拙收了纱,辞了银子,甜言美语,只说须是亲试,才易学会。王子嘉住了两三日,骗他做了男风,又只把粗浅的教了他,也就不得就泄了。王子嘉怕班里恼,再三告别。三拙道:“已会了五六分了,入细工夫,慢慢的再与你讲。”正是: 逢人且信三分话,谁肯全抛一片心。 且话三拙,只教王子嘉一半工夫,又日日去奸骗婆娘,也不计其数,一车子羊毛笔,也写不尽。一日,在小巷里小解,两边都是大人家风火墙,并没人家,只巷里头有一人家,远远见一个女人,伸出头来,往外探望。三拙见那妇人有些丰韵,他就三步拿来两步行,赶到他门首。那女人见一个和尚赶来,往里面急走。三拙见巷里家里,没个人影,大着胆,竟赶进去,把那女人抱住。口里低低叫道:“我的娘娘救命!”女人推又推不开,口里嚷道:“青天白日,好好人家,这和尚好大胆!”三拙公然亲嘴,摸奶起来。女人急得哭道:“天下有这样奇事,可惜冷巷里,没人走动,捉住贼秃,打他个半死便好。”三拙道:“我抬了娘娘这一回,就打死也甘心的。我如今死也不去的了,定要娘娘救命。”女人哭住了,倒笑起来道:“有这样蛮法的就是我家主晚间才回,难道我青天白日,陌陌生生就与你没廉耻。”三拙口里,只是“娘娘救命,娘娘救命”,把手已插入下面,着实得趣了。女人没法可处,问道:“你是那里和尚?”一拙道:“我是范家坟的三拙,整夜弄也不浅的。”妇人原是水性,听了这话,就动了心。关了门,被他大弄了。原来他丈夫在北寺前,替人家做店官,每日天亮就去,日落回家,除非卧病,没一日不去的。若下午落起大雨来,还有日住在主家哩。三拙自遇了这女人,极说得来,他奸骗何止一二百妇女,只这女人,直到访拿的时节,两个私下还走动,也倒费了百金在他家。 又一日,在一家门首经过,听见门里有人道:“这一定是三拙和尚。”三拙抬头一看,却是个女人,独自站着,头梳的光光的,脸搽得白白的,嘴抹得红红的,手儿尖尖的,脚儿小小的,衣衫穿得齐齐整整的,像个跷蹊的货。三拙大着胆,竟走近前道:“娘娘叫我做什么?”女人一头走,一头说:“我不理你。”三拙随后跟进去,到了第三进,女人回头又说:“我不理你。”第三进是卧房了,并没一个别人,女人又说:“我不理你。”三拙一把搂住,女人又说:“我不理你。”三拙紧紧抱着亲嘴,把手去摸他的两奶。女人又笑道:“我只是不理你。”三拙知他是千肯万肯了。扯落他裤子,揿到床上。女人连声道:“我不理你,我不理你。”三拙忙把那话儿插入洞中,大弄起来。女人啊呀连声道:“我只是不理你。”三拙弄了一个时辰,怕人来,到底不像,放下了女人,扒起身来,女人又道:“我到底不理你。”三拙问道:“娘娘你家贵姓?”女人道:“不理你。”三拙只得道:“我去了。”女人又说:“不理你。”三拙大笑出门,一路想着,人说我闻有这笑话,不想亲见这等样女人。正是: 世间无难事,只怕老面皮。 再说三拙传了王子嘉一半采战法儿,毕竟比前不同了。迟有一更天,方能够走泄,也就使女人快活。又在第一班的戏子里,做一个承揽戏的。有什么不兴头,开行开店人家,凡是做戏,个个奉承他。不消说起,就是大官宦财主,大贵的乡宦,若是见了他,笑脸平开。怎得水性妇人,不传眉递眼,想着手时,与他鬼混。有个经纪人家,曾做了本戏,姑嫂两个都看上了王子嘉。他姑嫂平日过得极好,你我有私事,各不相瞒,姑娘嫁了出去,因为夫妻双回门,故此摆戏酒。不期王子嘉见帘子里,有美貌妇人,指手划脚,他越逞精神。这两个女人悄悄约了他某月某日,当家的往沐阳宜兴一带买货去,有十日不回。夜间准备候他来,都是贴身丫鬟传话。王子嘉想道:“姑嫂两个约我,我一身难充两役,不如再拉了三拙,一则总承他个女子,二则面试他本事,好再央他教全了。” 到了这日,果然约了三拙来,掌灯时节,把三拙一顶满帽戴了,都投身入去。王子嘉说明了两个在此,姑娘有不肯的意思,阿嫂道:“既来之则安之,难道打发一个去,就张扬开去,不好意思了。”且同坐吃些酒,拈了阄罢。谁拈了,王子嘉就是他同睡,此时各争。这王子嘉,酒罢上床,阿嫂也不拈阄了,竟让王子嘉与女娘。你道为何不争了?他久闻三拙的名,听说是那三拙,他就取才不取貌了。三拙弄这阿嫂不歇不泄,十分满意。王子嘉弄这姑娘,只管泄,只管歇,止好一更的长久,姑娘也算快活的了。但见三拙这般鏖战,阿嫂异样风骚,心里动火,低低与阿嫂说,要留那三拙几夜,大家尽一尽兴。王子嘉应戏要去,三拙无事便留,一连四夜,真个是百战不休,姑嫂两个,做梦也不指望这般快活,三拙许他再来,才放他去了。王子嘉面见三拙一夜不泄,又到山中,再三请教,又只教得他运气法,却也不能通身运到,运到腰里,就住了。蛇游洞,柳穿鱼,那些粗浅的,教他几样,鸡啄食,猢狲偷桃,那些深细工夫,不肯传授。王子嘉也就疏远他了。 这年三月间,嘉兴平湖,嘉善几处地方,慕这第一班的名,邀他们去做戏,台戏堂戏都是十两一本。先凑银子,兑了百两安家,众人才去。平湖一个大乡宦,摆八日寿酒,也要他们去做。这乡宦极肯娶妾,娶了一个,睡了一年半年,又娶了一个。把那个就置之高阁了。家中有十七个妾,如守寡一般,夫人劝他,把不用的,打发了几个罢,他又不肯。因此个个怨他,王子嘉在他家做了五六日戏,不知如何,被那众妾里面,有两三个缠上了,漏了风声,被那乡宦叫家人捉住,打个半死。还说送官惩治,班 再三央求,才免送官,也不做戏,也不找帐了。况打坏了小旦,就是别家要做,也少旦做不得了。只得雇了船,狼狈而归。平日他继父陈优管班,正旦王人喜,常常劝诫他道:“你若不改过自新,毕竟出乖露丑。”他口里感谢好话,女人来缠他,他又去了。平湖回来,正旦王人喜,禀压班主人道:“王小旦戏好,班里人个个与他相好,并没口面。只是有这桩不好处,虽是人来缠他,他一听好言,不能改过自新。在平湖如此如此。”那乡宦远道:“看老爷面,又众人拜求,才免送官。不揿住行头,大家体面,都不好看,不如打发他出了班,另寻个小旦罢。”那压班主人,原是极正经,不肯生事的,便吩咐:“就逐他出班,压班银三十两,我也不要他还了,快快另寻好旦,不可误事!”人都道:“这样好班,一个月三十本戏,趁好大钱。他又轿子出入,十分得意了,没福受用,做出事来。”那知他不以为意,反道:“我如今不做戏了,只串戏做清客,大官府门下,走动走动,通些关节,南北两京,都好做事,可不强似做戏子么!”那知正是他的死运到了。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八回 贞妇淫秃认是好姻缘 痴娼狂那知是真孽障 诗曰: 芳露垂垂碧瓦凉,芙蓉别馆漫焚香;琅风千扇吹冰谷,宝雾重檐悬夜光。当夕蟾蜍来未已,三秋珠珨饱初僵;更深漏转无人见,坐待明河下绣床。 话说三拙见王子嘉不与他亲近了,心里恨他,要设法去偷他老婆,塞他的嘴。常见他出门去了,假意去寻他。那知王子嘉的结发,是小人家女儿,粗丑老实,连丈夫也久度之高阁的了。每常只如走使妇人,不许出房寸步,三拙一肚皮偷他的呆念,忽见了厥脸,问知是他,惊得飞走。走出门来,立在半塘桥边,忽见一个尼姑,风流跌宕,有六七分颜色,从半塘寺里走出来。三拙想道:“这样个尼姑,却从僧房出来,是不怕和尚的了。”况桥边没人走动,也就迎住作揖道:“女菩萨何往?”尼姑答礼不迭道:“师父是何寺院?”三拙道:“我是花山范家坟,三拙和尚。”尼姑笑道:“久仰久仰,失瞻了。”三拙道:“既如此,不须打话,缓步请行,到荒山去走走。”尼姑道:“改日奉拜。”三拙道:“不但我不该放了你,你也不该放了我。女师父叫轿子到荒山,原也不雅,我有熟轿夫,抬了就走,岂不更妙!”尼姑道:“只说兄妹,想也不妨,也罢。你先去西新桥等我,我自己叫小舡就来。”三拙道:“不可哄我。”尼姑道:“见食不抢,一世不表,人闻大名,决不当面错过。”三拙飞也似先往西新桥去,唤了两乘熟轿夫,呆呆立等。只见尼姑果然来了,还了船钱,一径上桥同行。 路上也有人指着笑笑儿,却都是认得三拙的,不敢则声。到了山里,早有极盛肴饶,极甜三白,两个饱啖,一同等不得到夜,大战一番。弄得尼姑痴痴迷迷,道:“是从来未经的。若是寡妇,经你的手,定要嫁你了。”连住了四日,没早没晚,缠着三拙要弄。三拙只说要下山一两日,怕他住了不去。问他:“姓甚,住何处!”尼姑道:“我姓张,先夫姓王,十七岁嫁了他,十九岁就做了寡妇。人问我道:‘你这小年纪,嫁了么?’我说:‘我不嫁。’那人又道:‘你这小年纪,如何守得寡?’我说:‘我也不守寡。’因此做了尼姑,活动活动。各处尼姑庵里,轮流住住。六房庄边,那庵里住得多些,所谓随处为家。你没处寻我,我来寻你容易。”又道:“我有一件好事,总承你,你上了手,不许忘了我。下津桥马鞍滨地方,有个半大不小人家,一位内眷,生得胜过昭君,赛过西施。他家主公,原是秀才,在日我尝到他家化缘。这内春日里也和老公搂抱而睡,毕竟是个极贪杯的了。秀才已死了两年,不知他和人有事没事,等我去勾引他,和你弄弄,不怕他不魂杀。”三拙道:“妙!妙!全仗你女苏秦。”就进去取了十两银子,也不说为什么,只说:“送你买件衣服,我已吩咐徒弟,叫一乘送到寒山。寺的轿子在门首等了,过目再乞光降。耳听好消息。”尼姑谢了一声,上轿去了。 到了次日,尼姑就往马鞍滨口寡妇家来。寡妇道:“王师父许久不见。”尼姑道:“我在花山范家坟住了几日。”寡妇实不知三拙在范家坟,并不问起。坐了一会儿,尼姑说起:“我不枉了在世,不瞒娘娘说。近日范家坟三拙那里几乎快活杀了。”原来这寡妇,性极贞静,外面极和婉,再不冲撞人半句。便道:“王师父不要说荤话。”尼姑道:“人说不吃天鹅肉,不知其妙。我蒙你抬举,特来通你知道,好作商量。”寡妇道:“王师父你莫非疯颠了,你去罢!”尼姑道:“娘娘,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不要错过了。他说要见娘娘哩!”寡妇道:“你自和他鬼混,不关我事,我也没你这老面皮。”这是骂尼姑的话,尼姑却认做不好应承,假意如此,笑嘻嘻的去了。寡妇道:“茶也不吃,我也不送你了。”尼姑不晓得他从来和婉,只道他心里肯了。竟去约三拙日子,三拙不知就里,欣欣以为实然。 寡妇一日吃了午饭,忽见尼姑又来,因前日恼他,未免过于冷淡了。便笑迎道:“前日怠慢了你。”尼姑越发道是好话,公然突出句话,不照一些前后道:“娘娘,三拙师父约后日来见娘娘,教我先来说声。”寡妇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也不回话,竟跑到床上朝里睡了。正是: 酒逢知己千钟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尼姑只道他心上肯了,不好口里出言,也不冉计个确信,只说得一句:“娘娘我去了,后日下午来。”往门外洋洋走了。寡妇翻转身来,只见丫鬟正走进房。寡妇道:“不想秃娼根,这样可恶!骂他一顿便好。他去了么?”丫鬟道:“不像冲撞娘娘的,他欢天喜地走了。”寡妇道:“若如此说,他明日还不识窍,定要来的。”正说着,只见他兄弟小秀才,跑进房来道:“姐姐为何日里睡着?”寡妇忙起相迎,把尼姑这一段话,如此如此,细说了一遍。小秀才道:“等我明日来,把这男女两个秃驴,打个臭死。”寡妇道:“说那三拙,会少林拳棒的,那里打得他倒?”小秀才道:“我明日邀十来个好打手来,不打紧!”寡妇留小兄弟吃了饭,回家去了。 次日,小秀才邀了马鞍滨山塘上,共十二三个有体面的打手,先在自己家里,留下两个同到阿姊这边来,各各在近邻店门首,暗暗埋伏。申牌时候,只见尼姑在前,和尚在后,从西首远远来了。小秀才步入中堂,尼姑跳跳跃跃,竟走进来,小秀才少年性气,骂道:“秃淫妇这般可恶!”劈脸打将过去。尼姑见不是对头,往外就跑。三拙已进了门,外面十多人蜂拥而至,金刚箍铁尺,一齐打来。叫道:“不要放走了三拙这贼秃。”三拙见势头凶狠,不往外反往内,中堂的墙高,一径轻入后天井,把身子往上一耸,如飞鸟一般,跳上墙去,飞也似打从邻舍屋上,往西走了。小秀才和一班人出门赶去,但见他如履平地,到空场头,又一跳如脱兔一般,不知去向了。那尼姑打从人丛袒逃躲,也被后面两个打了几拳,负痛而去。正是: 嫩草怕霜霜怕雪,恶人自有恶人磨。 小秀才同两位在行的,去投了里排四邻,要去告状。一个老成里长道:“令姊丈与小弟相处,极是好人。令姊寡居贞洁,谁不知道,今日之事,又不曾有玷,告状反为不美。这贼秃在枫桥、凤凰桥、滴水桥一带地方,奸淫恶迹,擢发难数,渐渐到这地方上来了,待他别家做出来,小弟做呈子头,兄做中证,那时摆布他方可何难?”小秀才依言,留众人在酒馆,吃了一回酒,大家散了。 那知三拙,心还不死,只道:“寡妇原有他的心,毕竟丫鬟们走了风,他兄弟知道了,做了这事。不知那寡妇在里面,如何不快活,如何想我哩!” 一日,走到一个旧相识妇人家,打听消息。这妇人就住在寡妇西首,往来已两年了,三拙每每得趣抽身,极是薄情。为何这妇人独久,只为妇人虽已三十六七,貌亦平常,却有个女儿已十四五岁了,甚是美丽,指望等他二三年,要他娘做脚,故此往来长久了。三拙还未说及寡妇的事,妇人先开口道:“这一向你为何不来,我家女儿,今已十七岁,正待冬里成亲,不料女婿急症死了,女儿做了望门寡,又是寡桩厌事。”三拙道:“待我蓄了发,娶了他罢。财礼五十两,冬里成亲,你夫妻二人是我丈人丈母了,竟是我养,又好常常叙旧,若你夫妻肯,今日先下定十两。”妇人听见说了十两银子,屁股上都是笑脸了。道:“我做了主,我家主公是凭我的。倒是女儿,也得他心上肯便好,你拿银子来,等我去与他说看。”三拙把一封银子,递与妇人道:“今日就和他会会儿,我明日带二两,与你买疋细。”妇人拿了银子,走到隔房女儿那里,如此如此,说了一遍。女儿道:“我要嫁,嫁个好人,决不打和尚的。”妇人道:“我儿,你笑我了。”把银子放在他袖里,道:“等他自家说。”竟走了去。看他光景,是叫三拙用力强奸的意思。女儿慌了,把身子问出房门外,三拙走来,竟要啰皂,他跑到门首,大喊叫道:“地方四邻救命!三拙和尚强奸黄花闺女哩!”正是申牌时候,走拢人来。顷刻有二三十人,三拙夺路跑了。前日劝小秀才的那个里长,走来勒了女儿口词道:“我是现年替你递公里,不打紧。” 次日约小秀才做知证,具呈吴县,差人捉三拙。三拙央了分上,又买上买下,不上一百两,买捺住了。里长道:“抚按都是不要钱,有风力的官,况按院正在行事,明日去进公里,难道也捺住了。”又有人次来二拙耳朵里,十分慌了。打听得按院一个老师,作寓在王子嘉家里,只得去寻王子嘉商量。一连寻了六次,再寻不着,原来王子嘉在京,倚着现任大僚的势,拐了妓女刘美回家,在苏州看戈阳腔正旦章观的戏。两个看上了,章观要嫁他,刘美闹吵了几场。王子嘉把刘美送与将去的武官,武官又转送一个按院衙门人,王子嘉平日恶处,刘美一一都说了。章观又曾与按院衙门一个人相好,正要嫁娶,如今又嫁王子嘉,是夺那人心爱的肉了。两个媪妇,明明是催命鬼,也是前世孽障。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九回 御史私行轿夫漏风声 老僧多嘴淫孽难藏影 诗曰: 秋声入夜夜多寒,落叶风中面面残;无奈官清招谤易,可知宦拙免参难。正怜去后长垂泪,不分行时便失欢;即此淫风能砥柱,颂声起处万民叹。 话说各州府县,有那衙蠹光棍,为恶百端的。常有好官,不由所属听信下役,自己人访严拿,毙之杖下,如前朝祁御史、新朝秦御史。人人感激,个个畏怕。若论有关风化,奸淫不悛的,也与凶人一体重处,惟有前朝祁御史、新朝李御史。况李御史所处时候,比祁御史更难。前朝独御史更觉威严,一出衙门,家家避匿,鸡犬不闻,相沿体统如此。新朝初任,有一两个做好人的御史,不但同下僚游山饮酒,和尚亦与衔杯,戏子亦同掷色,还有唤戏子到衙门,欢呼痛饮的哩。朝廷处了两个,张御史就严肃了。秦御史大振风纪,不假声色,但把和尚、戏子都看做无恶可行的,不甚关心。李御史偏道:“君子里有恶人,小人里有君子。代天子行事,在这地方做一场官,纵不能遍访贤能,荐之天子;必须察尽好恶,救此兆民。假如和尚,岂没几个高僧,修行辨道,岂没几个包揽词讼,串通衙蠹的,比俗人还狠。又岂没几个贪酒好淫,败坏清规的,比俗人更毒。假如戏子本是贱役,安敢为非,只是倚仗势宦,奢侈放恣,其害尚小,有那行奸卖俏,引诱妇女,玷辱闺门的。我出京时,就有一大僚,痛恨一优,托我处他,若不犯在我手里罢了。”再一访问,除了淫恶,也是扶持风教一桩大事,如此存心,却在纪纲才振,顽民未革时候,岂不更难也。 顺治十三年六月到任,未到任之前,已先各府私行了一番。下马之后,十分爱民,只是衙门人役,毫不假借。行了半年事,凡是做访的衙门人,与打行讼师,平昔著名的,也拿得尽情,或军或徒。知会了张抚院,再无滞狱。准的状词,发了府县,不许久淹。就如亲眼见的,亲耳闻的,府县也不敢欺他。 有一个交结衙役,包揽词讼的二和尚,也不住山,也不住寺,以管闲事为生涯。李御史拿下打了几十板,问徒发驿去了,人人称快。新朝极作兴戏子,李御史只有抚院请他,他请抚院,照了旧规,点几出戏做,除此再不用这班人。 二月初旬,放告,忽见枫桥地方,有里邻连名呈子,为淫僧强奸幼女事,僧名三拙。李御史心中大怒,若果有这事,大伤风化。若没有这事,刁不可长。且不批发,必须私行细访,方不致冤枉。 过了几日,悄悄带了一书一皂,扮做山东枣子客人,打着山东乡谈往枫桥,一路先体访一番,就寻个饭店歇了。次日从西新桥,直到观音山脚下,天色尚早,不见烧香的来,独自一个,茶馆里买壶茶吃了。问起三拙,店家道:“是有财势的和尚,不住在这里,住在花山范家坟相近,我也不知详细,总来不是好和尚。客人莫去拜他。”李御史不言语,走了出来。只见远远三四乘轿子来了,虽是布轿,却开着帘子的,前面三个年小女人,后面一个年老婆子,都是华服。一个轿夫,口里说:“娘娘,你们烧了香,不消吃老和尚茶点了,快到三师父那里去,自然有盛馔留你,总承我们早吃些。若是住在那里,明日早来接。”轿内女人道:“且到那里看。”李御史想道:“这话跷蹊,女人如何住在山里僧房?”紧紧跟了他前去。山门都下了轿,老少四个女人,一齐上殿烧香,那八个轿夫,门槛上,石基上,散散的坐着。李御史也坐拢来,问路上和女人说话的,道:“朋友在山里抬轿的么?”那人道:“正是。”李御史道:“每一乘多少辛苦钱?”那人道:“到这里烧香,不过一钱二三分,若人忙时节,也只待一钱五六分。”李御史道:“方才听见说花山三师父那里,一定多些了。”那人笑道:“这是不论价的了。不瞒老客说,花山范家坟来了个三师父,是个光头财主。相交的女人极多,我们抬的,是他老相识了。抬到那里,凭他们顽耍几时,吃了他酒饭,三师父每乘与我们五钱。若过了一夜,次日早来接了,又吃他酒饭,又加五钱细丝银子,一分也不少的。”李御史道:“方才有一老三少,难道都是他相识?”那人道:“老的不知是娘是婆,这不算数,只三位娘娘。三师父自己一个也够快活了。况他如今收了徒弟,约有二三十人,怕没几个会弄的。”李御史道:“咱去游玩得的么?”那人道:“当时范提学在日,与民同乐,你便去得。如今他只留女人,不留男人,去也不招接你。”说言未了,四个女人下殿来,上了轿,往西南转湾去了,李御史步上殿来。参拜了观音大士,站起身来,一个老和尚,捧个化缘疏簿叫道:“阿弥陀佛。大殿上少瓦,求施主老爷布施些,无量功德。”李御史教取过笔来,写在疏簿上道:“山东李,香金三钱。”又道:“小价在后就来,即当现送。”老和尚道:“爷走山东,卖什么宝货?”李御史道:“卖枣子。”老和尚道:“有船在山下么,可要备素饭?”李御史道,:“这也使得,香金外,再补饭金三钱。”老和尚高叫徒弟,快收拾素饭。说言未了,烧香的纷纷进来,后面一个小后生,同着一个少年女子,一个捧香纸的家僮,也上殿来。老和尚慌慌张张,走去点香点烛,拜单上也去展展。那后生和女子双双拜了四拜,女子跪着,后生起身,取了签筒,又跪下去,求了一签,两个才起来。老和尚恭恭敬敬,去作了后生一揖道:“王相公失迎了。”那后生讨了签,教和尚详一详。老和尚看了签,道:“什么用的?”后生道:“这娘娘要嫁我,成不成?成了好不好?你详一详。”老和尚道:“难得成!成了也有损失。”签道:“有物不周全,须防损半边,不周全,就有损失了。”后道:“家乡烟火里,祈福始安然。保福一保福,就安然了,前不好,后来好。”后生道:“这和尚一派胡诌,这娘娘财礼二百两罢了。我连娘娘的,已凑足二百两,封好在那里了。只等待行礼。大阿哥张相公、尤相公有工夫,一两日里交与龟子,就过门了。若说别样事情,我两京大老就是阁老尚书都察院大堂,都与他相知,那抚按临出京,都有人吩咐他,府县官还怕我,当道府官不好,要奉承我几分,难道我怕龟子?”老和尚就道:“我失言,里面请坐。”后生也不回言,洋洋竟同一个女人下殿去了。老和尚又慌慌张张跟着送他,他头也不回上轿去了。正是: 败翎鹦鹉不如鸡,得志狐狸强似虎。 老和尚进来气喘喘,邀李御史客堂用饭。李御史随就同他入去,坐了。问:“这后生是谁?”老和尚道:“爷是山东,自然不认得他,这是有名的王子嘉。”李御史道:“他是什么人,你称他相公?”老和尚道:“是便是戏子出身,有个缘故。明朝只府县吏员,为说三考满了,可以选个仓官、巡检、浒墅关书办,部里有名册,这两样人,称个相公;一班皂快,也有称相公的。戏子只称师傅;清客只称官人;如今戏子称阿爹,清客称相公了。这王子嘉原是小旦,行奸卖俏,偷得妇人多了。在平湖被乡宦打逐,本班主人大怒,难免送官,逐出了班。他因而随着几个老串戏,自己也附在这伙里面,南京北京,在大官府门下,说事过钱,做了个大通家。苦不奉承相公,把我光头一顿打,那里伸冤。”李御史道:“他奸骗妇人,为何新察院那里没人告他?”老和尚道:“他偷的都是有体面人家,不是乡宦,定是富家,只得隐瞒了。不比花山三拙和尚,偷了整几百妇人,不是银子买奸,定是用势强奸,如今现有里排邻比,告在吴县正堂。他用了百两银子,买上买下,就压住了。”李御史道:“告在都爷那里,新察院那里,难道也压住了?”老和尚道:“爷,你请些素酒,我慢慢和你讲,若要正法,除非上司亲提审实了,一顿板子,立刻打死,发与问官,就是清官。大分上压下来,少不得一个枷号问徒,又逃网去了。”李御史道:“如今那一个官好?”老和尚道:“贫僧也不甚下山,闻得抚按老爷都好,都是爱民的官府,苏州百姓造化,都遇着这样好官府。察院老爷在松江常熟,各处行事,打死恶人,眉也不皱一皱,阿弥陀佛。就是活阎王一般。”李御史笑了笑儿,回头见一书一皂,立在背后。吩咐封五钱,三钱香金,二钱饭金,不消外对了。书皂一齐应道:“嗄!”老和尚道:“爷北方其有规矩,管家就如答应官府一般。”李御史怕人知觉,就抽身走了。一书一皂,称了五钱,当面送了。已有小快船,在山下伺候,连夜回衙门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不苛二女藏羞徙他郡 法无轻贷两孽入重泉 诗曰: 生憎云汉惯牵愁,横放天河隔女牛;得月曾怀千里梦,分风自散一林秋。文章不共沧桑变,诗卷还容天地收;幸有清廉能砥柱,狂澜此后不须忧。 话说三拙这厮,自从两个妇女,弄出事来,惊得飞跑,也就把偷妇人的心肠,灰了一半,思想还俗娶妻。但不便在苏州做事,又不知何处更好,坐在家里,等一个不落发姓吴的徒弟来。他惯走江湖,与他商议。你道姓吴的是谁?原来半年前,有个洞庭山姓吴的,久走江湖,也曾学些少林拳棒,不肯让人,因闻了三拙的所为。一日天色傍晚,走到静室门前,声声要借宿一宵,徒弟们说:“我家长老,再不留生客的。”姓吴的道:“女人留惯的,男子就不留了么,我偏要住一夜。”门里转出三拙来道:“兄要我留,也须好言好语,为何降着人做?”姓吴道:“晓得你少林出身,就与你跌一交,也不怕你。”三拙笑道:“老兄若你赢了我,我不但留你住,还要拜你为师,倘我赢了你,你却如何?”姓吴道:“我终身认你为师,决不食言。”果然二人上了手,却彼三拙下了钩子,姓吴的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三拙忙来扶了道:“得罪!得罪!”这日就作了相知,二人却都是江湖上人,极说得来,三拙留他在家里住了,也常常回家去几日,又来山里几日。三拙有心事,必然和他商量。 这一日,姓吴来了,坐定就说起一梦:“昨夜梦见察院摆了独桌,在闹市里,请老师吃酒,我想老师又不参禅讲经,做出名的禅僧,如何察院请你,况是闹市里的独桌,此梦甚是不祥。”三拙说起要还俗的话,正待你来商量去处。姓吴的劝他急走,切不可稽迟,万一事发,措手不及,就没人用得力了。三拙看著名山胜景,大厦高堂,割舍不得,意欲留几个徒弟,在内看守。姓吴道:“不妙!在他们身上要你,越来牵缠不了。”如此捱迟了几日。 那知按院到衙门,就把公呈批了,发与本府署印二府,密拿三拙。二府见了这帖,签点几名能事鹰捕,几名干事民快,连夜往花山范家坟来。三拙正收拾银两,打帐次日同姓吴的往松江朱家角买布,扮作布商,往临清一带地方去,或赶郑州的集。日已停午,忽闻有总捕厅差人,要见三师父。三拙慌了,逃又逃不得,躲又躲不及,忽然差人鹰捕,蜂拥而入,已到面前,道:“本府老爷要你哩!”一个为头差人,扯着就走。三拙道:“且请用了饭去。”众人都道:“老爷坐在堂上,立等回话,快去!快去!”姓吴的在旁道:“就是众位差使钱,少不得要奉。”众人道:“三拙飞檐走脊的人,我们好好服侍事他走。”三拙向姓吴道:“你取了些使用来,到官免不得用刑,还要求照管哩!”大众拥着三拙出门,有四五个,只推老爷吩咐:“房里有奇怪物件,取几件去。”搜出女袄三四件,梳子、篦子、刷子、鬄子、露花油,都取了去。在柜中银子也随身取些,随后赶上。一口气直到府前,官未坐堂。姓吴的拉众人到酒店上坐了,吃酒吃饭,打发了二十两差使钱,人多还不够分。里排四邻,妇人女子,又另是差人都唤到了。不多时,二府升堂,一干人犯带到。二府略叫里邻问了几句,又叫女儿问了几句,把三拙夹了一夹棍,打了四十毛板,发了监,妇人女儿发了铺,连夜把口词审语写了申文,与那梳子、鬄子等件,第二日申解察院。察院坐堂解进,先叫三拙上去,问道:“你和尚住在山里,要梳子何用?”三拙道:“是小的未披剃时存下的。”察院道:“刷子哩?”三拙又道:“未披剃时存下的。”察院道:“和尚要露花油何用?”三拙道:“一个施主带在那里用,见油香得好,与他讨的。”察院道:“奴才胡说!我问你三件女袄,也是施主与你的么?”三拙叩头道;“小的该死。”察院喝道:“你还想活么?”喝令打了六十板。仍旧府监监了,唤里排四邻吩咐道:“女儿贞洁,本该上本旌表,只是其母不良,他不能规谏,叫不得贤女。姑饶其母,释放宁家。这恶僧罪大如天,也不只这一案,你们也不须来伺候了。” 众人谢了出去,妇人在前,女儿在后,街上孩子们拍手笑道:“婆娘打和尚的呵呵。”里排道:“小官们不要啰皂,因为黄花女儿不肯,察院也称赞他哩!”到了家里,女儿哭向父亲道:“亏了列位里邻呈子上,不带爹的名字,又亏青天察院,也不牵连问及,如今为我,连娘也饶了。羞人答答,这里住不得了,他州外府去,还好做人。”父亲道:“小姨娘,嫁在嘉兴城里,搬到那里去再处。” 次日里邻等家,父亲走去谢了,随即先去,通知小姨,连夜雇船搬了去了。正是: 纵教掬尽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且说三拙在监里,亏了姓吴的替他拿银钱使用,还不受苦,凭他养棒疮,调理身子。第三日午后,又是察院发一名犯人下来,却是王子嘉。三拙问他:“何故你也为事?”王子嘉道:“那里说起,有一个察院老师,京里一位相知,荐在我家作寓,有个城东财主,只为待人刻薄了,被众告发。他道有银子,买房子生利,并非生事诈人,怕察院不以监生待他,即加刑责,不过求宽的意思,央那老师说情,情已允了,谢已收了,人已去了,闻说里面有人怪我,察院如拿访一般,捉我去。一夹棍三十大板,听他口气,恰像京里有大僚怪我,先放了火的。骂我道:‘奴才!你玷辱人闺门,淫媾人妇女,罪恶贯盈了,还辩什么?’你道裤裆里事,一个上司也管起来。”三拙道:“我也为裤裆里事,监在这里哩!”王子嘉道:“你是和尚,原不该偷婆娘。我是婆娘偷我,也加个罪名,不服!不服!” 过了两日,忽然听见察院吩咐县里,做了几十面立枷,两个也有些慌了。王子嘉道:“章观不进监看我一看,写字去骂他。”有挂枝儿为证: 写情书写不尽,我冤魂帐;直直的,写几句,教他细细详。我死期已在十分上,早早来还得见,也算与你厚一场。若是几日里来迟也,切莫要身后将咱想。 次日章观,只得到监里来望望,尚未叙话,忽传察院唤三拙。王子嘉道:“若三师父放了,我便有些生机。”三拙随了府差候察院开门带进,察院不发一语,丢下十六根签来,喝打八十。三拙禀道:“老爷容三拙禀明一句话,就打死也不敢怨。说三拙强奸幼女,奸尚未成。两朝律上,并不致死,还求老爷宽恩。”察院道:“我今月某日,私行到山,一老三少妇人,到你山里来,轿夫亲口说,一乘女轿五钱。住了一夜,早起来接,又是五钱。又说三师父只怕有一二百女人,受用过了,难道你还不该死!死有余辜了。”三拙道:“若如此说,老爷把个风流帽子,赏了三拙,三拙含笑入九泉了。”察院喝道:“着实打!”打了八十板,死而复苏,上了立枷,吩咐枷在阊门示众。唤人抬到黄鹂坊桥,又死而复苏。只为上司旨意,仍令抬到阊门门下,枷了半日,黄昏气绝了,不在话下。 且说王子嘉为有旧刑厅一案,在衙蠹名下有他过付名字,他就借景生情,书房用了手脚,申文察院,请发人去。又用了分上,暂保在外一日。收拾行李,一到家里,宾朋毕集。有的道:“江宁去了,直等按台去后回来,就见了身了。”有的道:“事完就回家躲着,又不是对头官司,有人出首,那个知道?”有的道:“毕竟且住江宁,我们替你看光景,才为上策。”这些话,又有细作打听,吹入上官耳朵里了。起更后察院传出批文来,批道:“王子嘉另案结。”本府忙拘王子嘉,仍旧发了监。 是夜,王子嘉得了一梦,梦见三拙笑盈盈走来道:“王兄,我在阊门等你,你快些来。”忽然惊觉浑身冷汗,细思此梦不佳,大哭起来。监里人问了缘故,道:“兄不必虑!这叫做心记梦。事虽相近,僧俗不同。若把你与三拙一样发落,前日一总提出去了。如何又剩下了你,况另案结三字,还是未定之词。”王子嘉听了谢了。 辰牌时候,察院放炮开门,忽见府差跑了下来道:“察院要王子嘉,快走!快走!”王子嘉这惊不小,一路哭了去。见了察院,磕头大哭道:“老爷饶了小的狗命,小的出去,做个好人。”察院道:“你出去,怎么样做好人?”王子嘉道:“小的平日恶行,尽情改了。连妻子也不要,往杭州灵隐天竺,出家做和尚,老爷就如放生一般。”察院道:“打死了三拙,又添你一个三拙了。杭州清净法界,安你这三拙不得,你说放生,假如禽鱼,无害于人,人便放生。你如何教我放你,扯下去打!”也丢下十六根签,打了八十,上了立枷,枷在阊门示众。王子嘉比三拙,反觉硬峥,抬到阊门,还向人说:“我王子嘉是风流罪名,值得一死。”第三日辰刻死了。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一回 鬼声自笑终当共泣 魅影人谴更伏天刑 不寒不暖,无风无雨,秋色平分佳节;桂花蕊放夜凉生,小楼上朱帘高揭。多愁多病,闲忧闲闷,绿鬓纷纷成雪;平生不作负心人,忍辜负连宵明月。 《左调 寄鹊桥仙》提笔时,正值中秋将至,壮士尚且悲秋,何况老子。拈此一词,做个引头,这回说到三拙、王子嘉,钟呜漏尽,酒阑人散的话,冷淡不好,浓艳不好,扯不得长,裁不得短,认不得真,调不得谎,招不得怨,撇不得情,丢不得前,留不得后,须是有收有放,有照有应,有承接,有结束,才不是时手,胡乱捉笔的。 话说三拙、王子嘉,几日里,被铁面御史相继枷死。虽然死了,还要报了官,直等官教领去烧埋,才许或亲或友,收拾抬去。三拙尸首,直至第四日,天气已热,五分臭烂了,往来的莫不掩鼻而过。姓吴的和几个光头徒弟,得了察院发落,到县递了领状,预先买下一口棺木,催人抬入一只水荒船,不知载往何处去了。初入殓时,一个光头徒弟,啯啯哝哝,向姓吴道:“师父在监里,吩咐下来,把四五百两好银子,都是你收拾进城,不知你寄顿何处?就是衙门使用,监里使用,买棺入殓使用,也用得有数。难道你一人独得?”姓吴道:“师父身尸未曾安厝,大事完了,少不得有个道理。包你大家,好好散伙。” 这等看起来,三拙自道:“是能事的豪杰,江湖上好汉。”他父亲送他西天寺,既不肯安心做和尚,交结了憨道人,往五台山学本事。又学采战,亏了师太无能,收留了他,临逃难时,连憨道人,共拿了常住七百两银子,及至买了绒褐等货。憨道人又堕水身亡,赀本尽归他手,料这银子作祟,不能出家终身,何不还了俗娶了妻,作起人家来。有这一身拳棒本事,再学些弓马,也可在离乱时节,图做个武职出身;再若不能,也可于江湖上做个绒褐商人,自由自在,何苦一心一念,做这奸骗勾当。直到这个田地,父亲哥哥,不得见了。西天寺本师,不必说起。五台山师太无能,本师心无,何等样有恩于你,也不得见了。憨道人葬处,不得再酹酒哭奠了。有情的刁女,不得再通音问了。迢迢乡井,不得归了。来路的山山水水风风月月,不得再游览了。就如奸骗的许多妇人,也没一个立在门前,见他气断,可不是一场春梦,只说比春梦还短哩。 王子嘉死在本乡本土,还有老婆和戏婆章观,看他入殓。况兼死了一日,第二日官发放了,就是家属领尸,并不一毫臭烂。棺木抬在城下,两个妇人和几个认亲认眷的,做了羹饭,大家哭了一场,才抬下舡去,少不得寻块坟地埋了。只是他花花荡荡,财去财来,也不曾做什么大人家。兴头时节,吴江有一班牛鼻头、骡耳朵,或认表兄表弟,或认堂弟堂侄,都来亲近他。到此间见他势败了,远道他必有积蓄,借放心不下为名,定要分他的东西。章观原是戏婆,自然守不住。众人逼迫不过,不上半月,借了府前张相公一百两银子,还了他家,赎了身去,依旧入了班,做了旦。老着脸上场,奴家如何,官人如何,摇唇卷舌,去扮戏了。夜里依旧有人嫖他,被人搂着,弄一个无了无休了。 当时那些深闺处子,绣阁佳人,或整夜欢娱,或半宵恩爱,搂在怀中,傥在身上,娇娇媚媚,嫋嫋婷婷,自道是不世奇逢。一生乐事,那知反不如做梦的好。梦里来梦里去,梦里尤云殢雨,梦里雨散云消,并没有一毫祸患。如今那些处子佳人,也还不知阊门路里,枷死了一个旧日风标哩。这两个淫孽,因不是病死的,没有鬼卒勾摄,魂灵飘飘扬扬,只在死的这块地方,牵缠不去。连守门兵丁,夜里也不敢自出官厅,附近邻居,也不夜里出来解手,常常鬼叫,使人惊走。 一日,有个阊门外姓胡的,与人打官司,在府前听审,掌灯时审起,官府问得细,逐个中证问到,因此二更天才问完,尽皆发放。姓胡赢了官司,心中快活,不觉长久。只道还未放静街炮,带了个家人,忙忙跑到阊门来。不但家家闭户,城门已关闭久了,听听更鼓,已交三更,心里想道:“虽亲识在城中的,也不便三更半夜敲门借住。今夜不冷不热,天色如水,看看靠小巷卖铜器店,门首有一带地板,又新又洁净,着实好坐使。”叫声:“小厮,我们夜深了,敲门借住不便,这阊门关得早,开得早,鸡叫就开了,我们在这地板上坐坐,等开城门出去罢。”姓胡的就坐在地板前一带,家人缩了脚,在他背后坐下。姓胡的跑了这些路,不觉也打盹睡着了。忽然梦里听得人大声叹气惊醒了,仔细一听,那城门边一个人道:“老王你偷了一二百婆娘,值得一死。我连良家妓者,总算起来,不及你一半。况你是偷妇人,我是妇人偷我,如何我与你一般处死,难道是有公道的?”又一个人道:“呵!呵!呵!其实我比你快活,记得枫桥一个妇人,生得七八分波俏,先和我约了。他丈夫跟着米行主人,往溧阳一带买米,他家里并没别人,我等不得夜,日里闪将进去,关上了门,把妇人下衣脱光了。也不管日光照着,就把他揿在床沿上,提起两只尖尖小脚儿,我两只贼眼,看定他阴门,把我那话儿插入,一进一退,箭箭射他红心,弄得他花心淫水直泻,滚热的流在我那话儿上,直教我浑身通泰,你道我可快活。直弄到日落衔山,邻舍女人敲门,问有火没有,只得起身。把我藏在床后,开门回他没火,才做些晚饭吃了。又弄到天亮,实是有趣得紧。”那个人道:“这不过小户人家妇女,不足为奇。”这个人又道:“你道这是小户人家,前日多蒙你叫我做替身,在凤凰桥那家,你便躲了差,我却得了趣。我才上手,见他浪得紧,我用七纵七擒之法,他却不容人做主,把花心迎住了龟头,凭我用蛇游洞,燕穿帘,直到狠做。用鸡啄食,他只是不怕。这是第一个能征惯战的了。他流的浪水,可也五日夜有一二油坛,我采战的老手,也被他弄丢了一遭。你道可快活。”那个人道:“这还亏我招承你。”这个人道:“多谢!多谢!你看风清月朗,苦中得乐,也把你的快活,说一二件儿,死又死了,且大家燥脾胃。”那个人道:“我如今已大半忘了,只去年春间,一个现任大僚,写封荐书,荐在东省乡宦那家,求他青目。我到彼处,把书投进,乡宦随请相见,原来这乡宦,极喜看昆腔戏的,一见如故,留在家里。我凑他的趣,唱曲不消说起,里面取几件女衣裙出来,扮了几出独脚旦的戏,须要顽耍。竟留在内书房歇了。那知他有新寡的小姐,住在家里,可不像此路人,不但一貌如花,又且通文识字,这州里有卓文君之称。他见了我几出戏,魂灵儿已落在我身上了。千方百计,弄我进去,成了好事。瞧他睡情,也是从来未有的,娇声媚态,万纵千随。不要说别的,只这不上三寸的小脚儿,勾紧在我腰边,就该魂死了。我亏你教我的战法,虽不十全,想也与平常人不同,睡了几夜。他道:‘若不遇亲亲,怎知脐下这些子,有这样快活。’那知可口味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不晓得如何?被他父亲知觉了。每常同我吃饭吃酒,掷色取乐,竟吩咐两个书僮,如把我软监在书房里,自己往五里外一个庄上去了。内外门禁,不消说十分严紧。闻得已写了一封书,打发人送与荐我的大僚,不知书里如何?说我的不好。只等回书,像似要处置我了。小姐知了风声,十分忧惧。就是小姐的房,乡宦虽不明言,已移往靠后一层十间楼去了。幸得奶奶极爱小姐的,每日去看女儿两三遭。一日奶奶没事,坐在女儿楼上,小姐带哭说道:‘娘,我不好了,你须救我一救。’奶奶道:‘我儿,你原不该做这事,如今怎样救你呢?’小姐道:‘听说京里回书一转,就要处置姓王的了,若处置死了姓王的,孩儿岂容独活。况爹爹平日极怕娘的,不讨了娘口里的话,不敢带新姨往庄上去。这遭说也不说,公然竟带新姨去了。新姨与我极厚,料必解劝。是不是娘也不怕了,大是可忧。孩儿的意思,求娘做了主,放了姓王的逃去,便没对证,孩儿就得活了。’奶奶想了想道:‘这计较倒也好。连夜照内府法儿,熏一只鹅、两只鸡、一块肉,明日下午,差管书房的大小厮,送往庄上,自然赶不回来了。小小厮没帐的,要放姓王的逃走,就容易了。’依了此法,第二日黄昏将尽,奶奶出来查门,悄悄放我闪将进去,各门才下了锁,好个爱女的夫人,又放我和小姐叙一叙别。四更才从楼后跳下去,好赶出城。小姐把自己四五百金,金银首饰与我拿回,我道:‘孱弱身子,那里拿得起?’只拣小金锭和散碎银子,约有百两束在腰里。我带的小厮,因翰林留我一两月,打发他回家说声。故此,只孤单独自,一个破囊,一条被,小姐把布做了软梯,放我下去。我身上的金银沉重,心上又慌张,在软梯上,失脚一跌,跌在地上,幸喜是沙土,毫不伤损。小姐在楼上见了,大哭道:‘我的人嗄!你若是跌死了,咱也跳下来,和你同死。’你道这句话,可不使人心碎。我不走正路,反打从汶上县、济河县,问路而归。咳!咳!我的小姐,我如今死了,你知也不知?”说罢!放声大哭起来。这个人道:“王哥,你死在家乡,有什么苦?我父亲哥哥不得见面,三千里路,渺渺孤魂,又带着枷,再不能回乡了。”也放声大哭起来,惊得那姓胡的,满身冷汗。道:“啐!啐!啐!有鬼!有鬼!我不怕。”那鬼就寂然无声了。 姓胡的正待推醒家人,好做伴儿。半明不暗中,忽见城头那条路,五六人飞走下来,到城门口立住了,叫:“三拙、王子嘉,你枷号一月的限满了。土地司叫来放了他两人的枷,本司解你们从县解府,转解阎罗殿去。”顿时像打开枷的,像是三拙道:“为何阴司也要枷一月?”鬼差道:“阳官批是一月,须要依他。”鬼道:“我们如今,阴府有罪没罪?”鬼差道:“土地爷说你该问斩罪哩!”鬼道:“杀了人便做鬼,杀了鬼可还做人。”鬼差道:“胡说!阴府的斩罪,不比阳间。只杀一次,变猪、变羊、变鸡、鹅、鸭,该杀几次变几番,杀罪完了,请旨定夺。就是斩罪,也有轻重不等。”鬼哭道:“苦恼,苦恼。”像是王子嘉道:“我比三拙不同,不知可轻些?”鬼差道:“闻得你是人来诱你,该问徒罪。”鬼道:“阳间徒罪,或是纳赎,或是摆站,不知阴府如何?”鬼差道:“你还不明白,也有不同处。阳间只一年、二年、三年,阴府变马、变驴、变骡,或五年、十年、二三十年,跎完了限期,这就投胎变人去了。”鬼欢喜道:“还好!还好!”鬼差道:“五更了,快走!快走!”姓胡的只听得息息索索,像是牵了二鬼,往城头上去了。慌慌张张,推醒了家人,倒往东首,走过了二十余家,喘息定了,另在一家地板上,坐了一会。鸡叫三次,人才行走,听得城门开了,急走回家,一夜不睡。又吃了一惊,竟大病起来,烧纸服药,睡了一个月,方才起得床。把这些听见的话,细细说与人知道,也就遍传开去了。是真是假,将信将疑,老子正值悲秋,因谱二孽,遣笔消闷,附此说鬼,窃比东坡,还有余波。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二回 虎丘山因梦题诗句 长安道遇仙识往因 诗曰: 天以酒色奔人心,况复豪侈群相结;长安古称名利场,秋风远道如奔蠛。城头角起四鼓交,啮揩披衣谢衾铁;腹中水火食未齐,号晨走队先于鸡。趋名赴利喘若嘶,遇酒及色斯则移;淫淫汨汨不肯休,各能以目捷于足。花粉窠中酒肉场,随力以追满所欲;亦有名士误随俗,偶一染揩蚤沐浴。终当驰心歌舞队,漫淫于声欢度曲;若说妖童有前因,眠思梦想亦安属。 话说三拙、王子嘉死后,江南风俗,毕竟渐渐变好了。乡宦人家,规矩严肃,戏子变童,只在前厅服役,没酒席的日子,并不许私自出入,就是戏酒,也只是庆寿贺喜,不得不用他们。开行人家邀远来商贾,请妓陪酒,不得不扮一本戏,其他也清谈的多,宁可酒筵丰盛,可以娱宾罢了。可见我静如镜,民动如烟,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不亏秦御史锄奸在前,李御史诛淫于后。后来人人要做好官,不为势怵,不为利夺,怎能够风俗移易。就是虎丘山上,三十年前,良家女子,再不登山游玩。若有女子游山,人便道是走山妇人,疑他不良。近年晴天游山的,多则千人,少亦百人,雨天游山的,亦尝有一二十辈,甚至雨过地滑,千人石上有跌倒的,衣裙皆湿,嬉笑自若。这二三年来,也毕竟少了,远方来的诗人墨客,多聚在上山僧房。每至房头填住满了,没得下处,或就在船上住了。早晚上山游玩戏耍,如今也觉僧房空闲,没生意了。三拙、王子嘉死后,苏州的人,没一个不称快。来往的,不问三拙,或有问王子嘉的,也只道:“满嘴须根的老旦,就如娼家已过三十岁,有何妙处?”把这二淫孽,直似雪消冰化了。有一个前朝诗翁,也曾明末出仕过的,姓黄,诗名远播。忽一日题诗在壁,却是哭王子嘉的诗道: 一代风流容,西陵叹落霞;赏音空有泪,忆昔更无家。谁共虎丘月,徒悲茂苑花;广陵散已绝,不复问红牙。 忽然一日,有浙西几处游山的,也像似仕宦,抬头见了这首诗,不觉一齐大笑起来。道:“王子嘉不过一变童。近日年已半老,捱身作南北通家,远来宾客,贪他寻分上,做东道主,住在近虎丘的半塘,招摇城市,自己忘了是优人,过客也被他惑了,纵容得他出户入闺,行奸卖俏,幸得其正包龙图的李御史,一齐同淫僧毙之杖下,方将为朝野称快,作诗哭他,已贻笑于正人君子了。何至说广陵散已绝,不复问红牙,抬高到这等地位,乃敢揭之于千万人往来之地,不知他有何恩爱,不怕人笑骂若此。”旁有一老僧道:“前日黄大人寓在轩中,月明之夜,似梦非梦,忽见王子嘉走来作了个揖,分宾主坐定。忽然哭着,告诉苦楚,话未半句,忽风吹树枝,打在窗上,陡然惊醒。因此感伤,作诗一首,黏在壁上。”众皆大笑道,或向为所惑,因梦作诗,自有何妨。只是奖赏太过,使他难当,一代风流客,难道一代只这个淫优,若此君是女子,定嫁他了。广陵散已绝,尤为可笑。有一位道:“既遇吾辈,当以一诗和之。诗题是哭王子嘉,今我的意思,是哭这首诗。”其诗道: 信步登临处,俄然见晚霞;诗成因夜梦,梦醒忆通家。谁不堪共月,使令恸落花;哭君哭罢后,毕世失红牙。 吟罢,大家笑了一回,下山去了。可见人心爱憎不同。爱王子嘉的,升之九天,恨王子嘉的,抑之九渊。 看官你道,还是爱的是,还是恨的是,方信淫优不遇名御史,毙之杖下,他宣淫未已,作恶无休,把好好一个世界,变成禽兽世界,天必不肯轻饶过他。况三拙淫秃,更恶更毒,造假银,炼假丹,恃力强奸。王子嘉做不出的,他偏要做,苍天肯饶过他么? 又过了一年,一个陕西客人,在苏州卖完了西货,要往北京,探望一亲,然后西去。腊月下旬,才到长安地方,饭店歇了,打帐次早入京,店少客多,各房都满了,只一间小小草屋,一个老道人在内歇宿。店家领这陕西人进去。道:“今晚客多得紧,爷只好权住一宵罢。”陕西人带一小,即只得往下了。先与老道人拱了拱手。老道人便道:“老丈从苏州来,看见三拙、王子嘉打死么?打得也好?死得也好。”陕西人道:“咱在苏州实是看见枷死的,但咱又回乡了一遭,并没人问及,今已二三年了。老师父何故,忽然问起他两个?”老道人道:“老丈在清江浦,偷了行家的娘子,如今满脸淫气,透出天庭,只怕回家去有妻子之变,你道三拙、王子嘉,是今世作的恶么?三拙前生是尼僧,犯了佛戒,遍地偷人,今生应还他淫报,被淫一次应还一个,只是淫了他母,又要淫女,念头刻毒,且青天白日,肆淫无忌。假银子、假首饰,千般百诈,积恶太深。故上天震怒,借清正好官,打死了他。救世君子,要戒人淫乱,说淫为万恶首,孝为百行原。实则一宿之缘,也是前生注定。谓之恶则可,谓之作恶则未可。三拙才唤做作恶,怎不死于非命。咱曾劝他淫气太重,不可妄为,他自不依咱言,故此假死以避他。若说王子嘉,原是万历年间,东江米巷里,一个有名的小唱。他被大官大商,各处的人弄了十年男风,后来娶了妻房,又不管束他,不娼而娼,又被多人淫媾。今世故以良家女子,前生有缘的,把他淫了,以偿前孽。但他不该交通大老,擅递线索,又诱人发妻,以媚显要,自称相公,以乱纲常。故此也在劫数,被名御史打死。他的妻与妾章观,还要大受人淫辱,报应完了,再得人身。不比三拙,得罪佛戒,永生堕落。” 陕西人听了这班说话,拜倒在地,求他忏悔清江浦的罪过。老道人道:“不妨!不妨!只自今以后能戒谨不淫人妻女,自保无虞。”陕西人谢了教,吩咐取晚饭来,言之未已。只见老道人把袖一拂,出门去了。急急追出,并无踪影。店家都说,并不曾出来,陕西人各处搜问,总言未见。只见庭中大梧桐树,摇摇曳曳,光影甚异。陕西人大加诧异。 次年,到苏州来,每每向人传说,但不知王子嘉的妻子,毕竟如何?可为贪淫肆恶者劝戒,有请为证: 笔光澹宕墨光肥,底事茫茫任溅挥;班弓射矢弦与韦,风啸影移随意催。" }, { "text": "春又春(一至四回)(1)\n重排校稿∶小豹猫 — 说明∶本文是扫描自大陆出版的《中国历代民间艳情小说孤本》中的《花里蝶》一书,全文共二十回,已全部整理完毕,不日将可全文贴上。 另外大陆已出版“南里征典”的“不伦夫人系列”,我现见到有两个版本,均为无删节本。其中一版只有六本,书名已改,其中的《哀愁》实为《赤阪哀愁夫人》,其馀不大清楚,可兴趣朋友可找来一看。 正文: 春又春(一至四回) 扫瞄、整理:迪伯特 2000/4/4 第一回三兄弟厅堂齐祝寿 诗曰: 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 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这首诗为惜花所做。话说大宋自太祖开基,太宗嗣位,历传真、仁、英、神、哲,共是七代皇帝都则偃武修文,人民安泰。到了徽宗道君皇帝,信任蔡京,高俅,杨戬、朱(面力)之徒,大兴苑囿专务游乐,把花锦般一个世界,弄得七零八落。直至二帝蒙尘,高宗泥马渡江,偏安一隅,天下分为南北,方得作息。期中数十年,百姓受了多少苦楚。正是∶甲马丛中立命,刀枪队里为家; 杀戳如同戏耍,抢夺便是生涯。 内中单表一人,乃杭州城居住,姓胡名延,浑家萧氏,只生一女,小名叫做云仙。自小生得清秀,更且资性聪明,七岁上,送至学中读书,口诵千言。十岁时,便能吟诗作赋。曾有《闺情》一绝,为人传诵。诗云∶朱帘寂寂下金钩,香鸭沉沉冷画楼; 移枕怕惊鸳并宿,桃灯偏慢蕊双头。 到十二岁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若提起女红一事,飞针走线,出人意表。此乃天生灵俐,非教习之所能也。那云仙也出落得非常标致,西湖上子弟编出一只《挂枝儿》单道那云仙的好处∶ 小娘中,谁似得云仙儿的标致,又会写,又会画,又会做诗,吹弹歌舞都馀事,常把西湖比西子,就是西子比他也还不如!哪个有福的汤着他身儿,也情愿一个死。 胡延视若掌上明珠,萧氏倍爱于他。云仙也于母情甚笃,胡延贩卖丝绸,舟来车走,终年奔波于大江南北。在家之日甚少,云仙虽不出闺门,才艳之名早传于外。有媒者相接于道。萧氏笑而俱拒。暗存心思,料定此子日后定为贵人所娶,非凡俗者所能聘也。遂一门心思,规教女儿,不逾礼数一步。那云仙聪慧迥异于人,生情也好静,每日于母亲身旁,耳濡目泄,渐成兰心慧质,行动一派风流,疑是仙人于降。那媒人婆子如织,不知甚故。 一日,遂问母亲道∶“者所来者为何事?” 萧氏笑答道∶“皆为你终身之事。” 云仙道:“女儿终身不在此么?” 萧氏笑道:“我儿尚小,不知人情之事。哪有女儿养老闺中的?” 一席话听得云仙似懂非懂。况巳至思春年纪,朦胧间,偶见那少年男子也心为之动,不知何故,羞得面红心跳,早逃之夭夭。正是∶半含娥碧半含青,婀挪纤腰恨思春。 毕竟年纪尚小,情窦虽开,终不为念。光阴韶过,不觉冬去春来。二月二十五,乃是萧氏四十五岁的生辰,那胡延尚在扬子江中飘荡,不能于归。萧氏恨了一回,自去操办寿诞之事。胡家乃当地有名的大户,哪个不来相凑?二十四这日,远亲近邻,一干人等偕来祝寿。萧氏娘家也来人招来寿礼来。萧氏大悦,闻听弟之三子皆在前厅相候,遂急步趋往前厅。弟之三子皆为十岁时方见过,转瞬九载末曾谋面,不知出息何等人物。萧氏一头思想一头进了客厅。 只见三位唇红齿白,仪容清雅的少年恭立于内。见萧氏进来,三人跪倒尘埃,齐声道:“愚甥大郎二郎三郎叩见姨母,祝姨母万寿无疆。” 萧氏慌忙去扶,口中道∶“贤甥免礼,一家人何必拘此礼数,一旁坐下。”言讫,率众人坐下。 萧大郎道∶“家父事物冗繁,离身不得,特令愚甥三人前来贺寿。” 萧氏笑道∶“你们父母可安?”三人又齐声道∶“托姨母洪福,俱都安好。” 萧氏笑吟吟的相了相这三个甥儿,喜得合拢不上口。又道∶“你三人远道而来,多在此盘桓几日罢。” 二郎道∶“不敢叨扰。” 萧氏道∶“又来客套,想必与你家,走动甚少,故而生疏,日后多多亲近便是。”三人齐声唱喏。 又叙阔一回,及见天色将晚,萧氏遂吩咐丫头月儿道∶“你且去打扫客房,再令厨下置办酒席,款待我这三个甥儿。”月儿低头去了。 三郎道∶“何不见姨丈大人?” 萧氏道∶“你姨丈尚在外经营,未能得归。” 言讫叹了一声。 二郎道∶“姨母何叹?” 萧氏道∶“你有所不知,非是我叹他不归,乃因平昔只我母女二人度日,甚是冷清。” 三郎道∶“府上可有表妹?” 萧氏道∶“你等未曾见过么?” 三郎道∶“未曾。” 萧氏恍然,笑道∶“你还小哩,大郎与二郎俱都见过。” 三郎把眼光去看两个哥哥。二人齐道∶“只是幼时见过,也依稀不记得是甚面貌了。” 萧氏道∶“三郎今年几岁。” 三郎道∶“十三岁。” 萧氏道∶“你表妹方才十二。” 三郎道∶“若长我一载,应呼为表姐哩!” 萧氏道∶“却也是。” 正说话间,月儿回来禀道∶“客房已收抬停当,酒席也已摆好。” 萧氏道∶“如此请三位贤甥移步罢。” 三人齐道∶“姨母大人何必客套。” 萧氏大笑道∶“我上了年岁,未免弄出些出尔反尔的事来。” 言讫起身。 三人忙立起,簇拥萧氏向厢房而去,众星捧月一般。萧氏拉了这个的手,扯了那个的臂,说笑之间,已至厢房,进了门来,见盛撰美酒,罗列满桌。三人不坐,等那萧氏上坐。 萧氏摆手道∶“何又拘礼,围坐了罢。” 三人齐道∶“姨母礼应上坐。” 萧氏执拗不过,遂上坐下。又令月儿点亮银灯。登时光华满室。 萧氏道∶“你兄弟三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且置薄酒替你们洗尘罢。” 三人齐道∶“愚甥何敢受姨母这番美意?” 萧氏道∶“替你等父母受这番美情可妥否?” 三人揖道∶“多谢姨母。” 萧氏道∶“都是一家人,且放开怀,畅饮一番。” 二郎道∶“家父母平昔管教甚严,这酒不让沾哩!” 萧氏道∶“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小小的几杯酒能延我母子快美亲情!” 萧氏如此一说,大郎遂道∶“在此谨遵姨母之命。” 萧氏笑道∶“理当如此。”又令月儿斟酒。 月儿捉了酒盏,于四人杯中斟了美酒。 萧氏举杯道∶“你等且将此杯干了。” 三人齐举杯道∶“借花献佛,先祝姨母大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萧氏怪道∶“你三人为何一般口气?莫非于前合说不成。” 三人笑而不语。 萧氏举杯又邀,三郎道∶“姨母大人,愚甥倒有一句不与他们合口气的话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氏道∶“且道来无妨。”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栖凤楼阁佳人争美 诗曰: 谁进祁X寒暑雨,剜肉补疮诉宸极。 遍选循良布八方,击攘重见雍熙域。 且说萧氏四十五大寿,其弟三子皆来叩拜,萧氏置酒款待。杯酒未进,那三郎欲说出一番话来。 萧氏道∶“道来何妨。” 三郎道∶“如此喜庆,何不请出表妹共乐。” 萧氏沉吟半晌,道∶“你表妹年纪尚幼,不能饮酒。” 三郎道∶“即不饮酒,坐坐何妨?况又末曾见过礼。” 萧氏笑通∶“说的也是。”遂令月儿去请云仙。 萧氏道∶“此杯尚盈,空了再说。”言讫一饮而尽。三兄弟也俱都饮了。月儿不在,三郎早将壶儿抢在手,先替姨母斟了一杯,复将兄长二人的杯斟满。 三人起身道∶“此杯谨祝姨母大安。” 萧氏摆手道∶“都坐下饮罢。” 三人落座,复举杯饮酒,酒过三巡。那月儿引着云仙方款款而来,进得门来,向母亲道了个万福,遂低下头去相当鞋尖儿。 萧氏道∶“我儿且抬起头,你三位表兄在此,快些见礼。” 云仙听了,方才缓抬芙蓉面,燕语莺声道∶“三位表兄安好。” 一头说一头漫卷了两只眼光在他三人身上。 三人弄了箸,抹转身看时,登时惊得目张口开,眼早直得翻白了。那云仙被看得又羞又怯,心儿鼓打不止。慌将头儿低下。 萧氏笑道∶“我儿可坐在身边,大家一同为欢。” 云仙迟疑一回,方移步至母亲身边坐了。 那三人头又复转,看得如醉如痴。萧氏道∶“你三人忘了饮酒不成了?” 三人这才方醒,胡乱将杯儿举起,弄得一片乱响。 萧氏道∶“多饮儿杯罢。” 三人点头,吃个不停,眼光却不离云仙左右。 云仙见这三位俊俏表兄,一点心思早动,碍着母亲,不敢放眼去观。 低头看他三人的手儿,俱都生得白白嫩嫩。三人见他盯着手儿看,更把个手儿斯文庄严,把杯酒儿轻提慢举,卖弄那似兰花般的手指。 萧氏笑道∶“你三人的手生得与云仙相似,恁般的细嫩,将来何用,只是溺笔管么?” 大郎道∶“回禀姨母,愚生正是此意。” 二郎也道∶“愚生也定考取功名。” 萧氏转向三郎道∶“你又何为?” 三郎道∶“我于他们不同,将来欲沙场驰聘以报国家。” 云仙听了,不由笑出声来。 三郎道∶“表妹见笑哩。” 云仙也不答,依原低低吃吃的笑。 萧氏道∶“有此意更为大丈夫所思所为!且饮尽这杯酒,以助英气。” 言讫,邀三郎共饮。那二人见三郎得宠,眼里早爆出火来,又不便发作,俱都挤上前,与萧氏说些恭维话儿。 又饮了半个时辰,萧氏道∶“云仙倦了,回房歇息罢。” 云仙喏了一声起身而走。三人倏的立起,千般不舍。云仙行至门首,回头将那眼光一瞥。三人早趐了身儿,泥塑般僵立。云仙又去那三郎面上顾盼一回,遂莲步而出。 萧氏笑道∶“你们表妹已走哩,且饮酒罢?” 三人心中怏怏,徐徐而坐。哪有心思饮酒,魂儿俱都被云仙摄去了。 这酒也饮得极温慢,闲得月儿把眼儿去他三人男上乱看。 萧氏早已知他三人意,又不便道出,遂道∶“日后你等要多管承云仙。” 三人听了眉开眼笑,俱道∶“姨母惟命,敢不遵承。” 言讫,三人互望。 萧氏笑道∶“你三人甚是有趣!” 三人窘了一回。 三郎道∶“明日姨母做寿,不知我兄弟三人何干?” 萧氏道∶“你等就歇着罢。” 三郎道∶“愚甥不愿歇,愿效绵簿之力。” 那大郎二郎听了,自不甘落后,道∶“我二人岂是懒人?也愿伺奉左右。” 萧氏见他三人说得热切,遂笑道∶“难得你等一片孝心,明日即替我招待宾朋。” 三人道∶“遵命。” 萧氏道∶“这酒也吃得差不多哩,你三人早些歇罢,月儿引你们去。” 三人起身道∶“如此失陪了。” 萧氏摆手道∶“且去罢。” 那月儿早是喜颠颠的,挑了盏灯笼自在前面引路。兄弟三人复又揖别萧氏,微醺出了门。 夜风一吹,灯盏明明灭灭。大郎道∶“这风还忒大哩。” 二郎随∶“有甚么风?”言讫立着不动。 三郎推他道∶“快些行罢。” 二郎道∶“推我做甚?今晚被你占尽了风头。” 三郎笑道∶“你道无风,权且我占尽了风头罢。” 大郎道∶“三弟不可得意。” 三郎道∶“我又有甚得意,只是姨母爱我罢了。” 二人上前齐扯住道∶“胡言,我二人姨母就不爱了么。” 那月儿见他三人拥成一团,遂道∶“三位公子可是醉了么?” 大郎放手,相了月儿几眼,道∶“我三人何曾醉?” 月儿掩口笑道∶“不醉为何相搀?” 二郎也道∶“我三人是做耍哩。” 月儿道∶“外面风大,三位公子还是进房再说话罢。” 言讫,前面袅娜而行。那大郎二郎眼又直了一回,急忙赶了上去。三郎笑笑,也拨步而行。 抹过角门,又绕回廊,曲径直幽,方到一列瓦房户外。 月儿随道∶“此间便是三位公子上宿的地方。” 一头说一头去推房门。那门呀的一声开了。月儿进屋,将那银灯点亮,三人齐步跨将进来,险将门儿挤破。见室内雅洁,香气缀绕。 月儿道∶“三位公子早些歇息了罢。”言讫,提灯又走。 大郎一把扯住,道∶“姐姐芳龄?” 那月儿被这一扯,芳心大乱,忙道∶“奴家十六岁。” 大郎道∶“如此说是妹妹哩。” 一头说一头去捻月儿颌儿。 二郎见这光景也上来擎了月儿臂膊,道∶“长我一岁,我应叫姐姐哩!” 一头说一头也去摸他的肩儿。月儿急挣,将他二人扯甩开了。理那衣裳。 三郎摊手道∶“一个喊妹妹,一个叫姐姐,我又叫甚么,难道唤姑姑不成?” 羞得月儿掩面答道∶“不与你等歪缠。” 又去那大郎面上一瞪,急闪闪的走了。兄弟三人楞住,即而大笑一回,欲翔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浪荡子冶游艳花亭 诗曰: 方想飘然鹤想踪,杯堪涉水丈为龙。 笑人空作鸿冥慕,知在蓬莱第几峰。 且说月儿引那萧大郎三兄弟回客房休息,临出门时,被那大郎与二郎轻薄了一回,那三郎又油嘴滑舌,惹得月儿一溜烟的走了。三人开怀大笑,寻了床铺,横七竖八一卧,各自做那春梦去了。 原来这萧家三兄弟都是浮浪子弟,年岁不大,却久混于风月场中,只有那三郎还是个未曾开过花的小官儿,馀二人则早已失身于那班风流娘了。这暂且不题。 单说这晚,三兄弟见了表妹云仙,俱都魂飞半空,身在浮云,恨不得合碗水儿吞到肚里,各显殷勤,俱为讨得萧氏欢心,娶得美人归。只恨兄弟三人俱都是这个心思,如何得遂心愿? 当下三人鼾声大作,眼却睁着,俱都盘算如何下手。约有一个时辰,那大郎忍不住起身,二郎道∶“兄长何去?”萧大郎道∶“尿急小解。” 二郎道∶“为弟正好也去。” 大郎坐着不动。 却见三郎骨碌起身向外便走。 二人齐声问道∶“三弟何去?” 三郎道:“出恭。” 二人慌忙下床,齐道∶“我二人正欲去。” 三郎笑道∶“你我不愧是兄弟,不光那话儿道的一般样,即是这出恭么,也是齐齐的哩。” 三人知都怕被人抢了头筹,故恁般的鬼混一回。 三郎道∶“我正的欲出恭哩?” 萧大郎道∶“你小小年纪却与我等争!” 三郎道∶“怪哉,我出恭于你们争甚?” 二郎道∶“三弟休要蒙哄,是否去那花径?” 三郎故意不解道:“四外俱是花径,缘何用探?” 大郎道:“不要攀扯,是去探那表妹不成?” 三郎道∶“兄长何意?” 大郎道∶“适才晚宴之上,属你周到,莫不是属意于那云仙又是甚么?” 三郎道∶“二位兄长不也未曾闲么?” 二郎道∶“三弟不要再辩,你年纪尚小,留那云仙表妹与我们罢!” 三郎道∶“却又怪哉!那云仙表妹,是你我三人的表妹,缘何无有我的份?” 大郎笑道∶“三弟,此不是分那瓜果吃,焉能有你的一份。” 三郎道∶“我焉不能分?还欲独占哩!” 二郎笑道∶“你阳精未至,缘何分得?” 一头说一头向那三郎腰间乱摸去。 三郎变色道∶“且莫孟浪,你怎知我阳精未至?” 大郎道∶“莫争莫争,我倒有个主意,能试你阳精至否?” 三郎道∶“如何试法?” 大郎道∶“待这日忙过届时试前再言,倘你阳精已至,我三人各逞手段去讨那天仙欢心,倘云仙属意哪个,馀者自行退下。” 二郎道∶“他若是三个都爱哩!” 大郎笑道∶“表妹贞德,你当是烟花女子?” 三郎道∶“兄长说话当真?” 大郎道∶“骗你何用?” 三郎道∶“就依大哥。”言讫,上床又睡。 大郎二郎道∶“你欲出恭为甚又不去哩!” 三郎蒙着被儿道∶“留与二位仁兄去寻芳踪,小弟在此守候。” 二人相 而笑,听那梆交四鼓,遂覆了银灯,上床也睡。 三郎道∶“二兄尿不曾急么。” 二人答道∶“不敢擅出,恐三弟受惊。” 三郎道∶“错爱错爱。”言讫,鼾声又起。是宵无话。 翌日早起,末及推门,月儿早已在外急敲。 三郎道∶“姑姑何来恁早?” 月儿羞恼,道∶“夫人有请三位公子。” 三人一听,慌忙齐向外闯,直将门板打开,险将那月儿扇倒。大郎眼尖,探猿臂相扶,软玉温香,抱个半怀,趋势又于他那鼓蓬蓬的胸上捻了一把,把个月儿弄得颊红目慢,醉酒一般。 大郎道∶“月儿妹妹当心。” 那月儿站稳,用那双俏眼去看那大郎。大郎早识春风,只是碍于人多,遂眼角带了封情书,随那两个弟弟飘然去了。 月儿呆了一回,手抚趐胸,似霎时又挺高了,涨涨的,下面也做起怪来,夹了一回腿,方才止了遍身火燥,直望不见大郎影儿,方才做忙去了。 且说三兄弟东抹西转,来至前院客厅,见萧氏端坐椅上,正笑吟吟的相望,三人忙撩衣跪倒请安。 萧氏摆手道∶“今后莫要行此大礼。且用早膳罢。” 言讫令那丫头菊儿摆来一桌点心果疏。 三兄弟落座。那三郎探了颈儿四顾,萧氏道:“三郎何不用?” 三郎道∶“姨母关爱,实夺于亲母,只是愚甥夜来腹中鸣响,且隐隐做痛。不知何故?” 萧氏惊道∶“莫非病了?” 三郎道∶“却正欲登东。” 大郎与二郎正吃得欢,听说三郎欲如厕,一口噎下,白眼俱翻,料他又去探那天仙消息。急忙起身。 萧氏道∶“你二人也肚子痛么?”二人互相相了相,俱都摇头。 三郎道∶“失陪。”言讫,跳钻钻的别了。 萧氏喊道∶“三郎路径不熟,菊儿引你去罢!” 三郎兴也不回道∶“我自会去寻。”音声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大郎与二郎心中暗叫苦也,跌座而呆。 萧氏奇怪,道∶“三郎一去,你二人为何恁般神不守舍?须臾也离不了么?” 大郎遮掩道∶“他年纪尚幼,恐有不便。” 萧氏笑道∶“他人长得高大,何用你二人担心?” 二郎道∶“不如我去看顾于他。” 萧氏道∶“愈发的不象话哩,难道说在这府中能丢了他不成。” 二人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不复做声,直把个果疏咬得乱响。 萧氏道∶“今日人多,你们兄弟三人,且随我左右招呼宾朋。” 二人齐道∶“谨尊姨母之命。” 萧氏道∶“莫要恁般腔调讲话。” 言讫,回后堂去了。菊儿也跟在后面。 大郎与二郎见萧氏已走,早拔步而至门槛, 那萧氏不见了,夺门而出,恰逢菊儿回头来取东西,被二人撞了个四脚朝天。那大郎又欲去扶,被二郎按住,眼中含了意思,那大郎掣回了手。菊儿正往起拱身,二郎箭步而至,躬身相搀,那菊儿浑身一抖,二郎怜香惜玉,替他揩了身上尘土,又趁势于那臀上着力几抚。菊儿愈发的徨恐,呀的轻叫一声,闪身即躲,回头嗔看二郎一回。径自厅内去了。 二郎将手儿嗅了嗅,道:“好香!” 大郎道∶“你在此闻香,我去哩。”言讫就走。 二郎道∶“再香香不过表妹哩,焉能舍我?”一头说一头追上。 大郎道∶“待我二人分头去寻。” 二郎道∶“寻哪个?” 大郎道∶“寻三弟。” 二郎道∶“兄长去寻三弟罢。”言讫,于那苑中乱走。 大郎又追,道∶“我才不寻他哩!” 二郎道∶“寻了表妹即寻到三弟哩。” 大郎道∶“如此甚妙!” 二郎道∶“庙,还和尚哩,三弟鬼怪机灵,你我岂有份?” 大郎惊道∶“那如何是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小绣楼三士争云云 诗曰: 疏月绮窄回,金多作祸媒。 游魂渺何许,清夜泣蒿莱。 且说兄弟三人被萧氏请去吃早膳,三郎说肚痛,溜了出去。大郎与二郎知他鬼主意,遂随后即追。 那二郎道∶“三弟年纪小,心却大哩,去寻他晚了,恐与表妹早做成一处哩!” 大郎惊道∶“何处去寻?” 二郎道∶“闻香便是。” 大郎道∶“何故?” 二郎笑道∶“兄长久行花柳行,焉不知此意?那女子都是惯用香粉的,云仙表妹自有一种奇香,想必他的闺阁也是香的。” 大郎道∶“二弟怎知他身有异香。” 二郎道∶“小弟久炼得鼻子手段,凡嗅得香气,便知女子品等。” 大郎讶道∶“不意二弟有此异术,待回去教我。” 二郎道∶“你学不得。” 大郎道∶“我何学不得?” 大郎道∶“倘你学待,我岂不知少了多少美人。” 大郎道∶“如此小气,成不了大器。” 二郎道∶“不比兄长,那粗蠢的丫头也一抱春风。” 大郎道∶“适才你又何为?” 二郎嘻笑道∶“五十步笑为百步耳。” 大郎道∶“莫要厮混,速寻了三弟,莫误了姨母的事。” 二郎道∶“岂能不顾表妹。” 大郎道∶“二弟也粗笨。今日乃是喜日,那天仙焉能不出来陪客,届时你我兄弟不是近水楼台么?” 二郎恍然道:“兄长说得有理,只是我料那三弟必先走了一步。” 大郎道∶“他一个孩子家又何俱,耍上一耍又何妨?” 二郎道∶“也是。” 二人一头说一头到处乱喊。不消一刻,那三郎提着裤儿钻将出来。 二郎惊道∶“你可曾完事?” 三郎道∶“完了哩,爽不可言。” 二郎道∶“甚么,你将表妹完事了!” 三郎道∶“表妹又未来出恭,我怎知晓。” 大郎道:“他吃得多,有些七荤八素了。” 二郎长嘘了儿口气道∶“未完事即好。” 大郎张目对二郎道∶“你嗅他后面可是表妹的香闺。” 那二郎提了鼻子嗅了一回,道∶“这胡府的茅厕也香哩。” 三郎道∶“即是香,你即在此间多嗅此罢。” 大郎道∶“三弟莫乱走,适才姨母发下话来,要我三人伺候左右。” 三郎道∶“如此甚好。” 二郎道∶“好个甚?” 三郎道∶“表妹定也在姨母左右。” 大郎相了二郎一眼。二郎吐了舌头。 三郎道∶“即如此,我先去哩!”言讫欲走。 大郎与二郎忙道∶“你我三兄弟俱往才是。” 三郎也不应声,系了裤儿合他二人去寻姨母不题。 话休絮烦。萧氏生辰这日办得甚是闹热。宾朋如云,吵嚷若市。萧氏忙于应酬,三兄弟也忙前顾后,钻来跳去。那云仙果然到了下午出了闺房,一步三摇而至。见了众人一一请安。喜得三兄弟弃了萧氏,直在云仙身边云遮雾绕般行动。那天仙也偷了眼儿把他三人俱都看个仔细,见大郎结实却又鲁钝,二郎神清却又气浮,唯那三郎眉宇之间挟带英气,虽年纪幼小,身量却高,与二兄比肩而立。心上便有了三分的喜欢,眼角眉梢也带了些情意。那三郎岂能不知,心中欢喜,把个表妹叫得山响,气得大郎二郎胸臆隔断。碍那人多,未能上手去抢。暗地里咬牙切齿一回,各自去那月儿菊儿身边,故意挨擦身儿,出些火气,眼却不离云仙。 黄昏时候,红烛高烧,画堂如昼。宾朋生满,饮酒祝寿。笑语喧声,一派繁闹景象。饮酒三巡末过,那云仙辞了众人回房去了。临行又睨了三郎一眼。三郎离席欲追。早被身边大郎合二郎挟住,动弹不得。又不便发作,强忍一回,坐稳吃酒。却恨这宴不早散。 直至申时,方才散席。三郎趁他二人不备,于桌下溜出,及二人寻时,空留三郎一件衫儿。二人大恨,却又无可奈何。遂谋道∶“明日强试他一回,倘不见阳精至,早将他打发回去。” 二郎依允。取了衫儿,辞了萧氏回房歇息。 两人各自思想,唉声叹气。正烦闷间,那三郎推门而进。 大郎起身讥道∶“三弟可又得意一回?” 二郎道∶“可曾春风一度?” 三郎也不答应,闷声向床上坐了。 大郎又道∶“三弟何必恁般样儿,想必哪云仙嫌你年纪式小?” 三郎依原不答应。 二郎道∶“明日午后料也无事。你我兄弟三人,去寻了个干净幽静所在,试你那阳精至否?三弟以为如何?” 大郎道∶“倘你无起色,自是嫩小,不合与表妹做爽。” 三郎道∶“却也奇怪,为甚与表妹做耍还看阳精至否?” 二郎笑道∶“这即是说至理处了,倘你无起色,只能与表妹做些玩家家的勾当,却不能娶他归哩!” 三郎讶道∶“我却不干!你二人也需当场试来!” 二人听了呵呵大笑。 大郎道∶“这又何难,只是届时不能令人窥见。” 三郎道∶“是甚见不得人的试法?” 二郎道∶“即是见不得人哩。” 三郎道∶“却也说出听听。” 大郎道∶“明日午后你自知,倘目下说出,恐你那话儿夜里又做怪哩!” 三郎道∶“既然不说,何不将你二人今日于那月儿菊儿身上的手段说出一二?” 二郎道∶“愈发的说不得哩。” 三郎道∶“为甚?” 二郎道∶“倘说出,怕你梦里走了精哩!” 三郎道∶“二位兄长口口声声言我阳精未曾至,何来的走精?” 二郎楞住,大郎道∶“好一张利口儿!不妨讲与你听!” 二郎道∶“兄长也痒得慌么?” 大郎道:“口痒而已。” 三郎道∶“那月儿可是满月么?” 大郎道∶“那月儿身躯丰肥,正是满月。” 二郎道∶“胸前可有一对玉杯么?” 大郎道∶“隔着衣儿如何得见玉色?只是摸着软中有硬,料是处子无疑。” 二郎道∶“兄长圣乎,一摸便知,小弟佩服。” 大郎叹道∶“倘不人多,早已得手,霞飞鸟道矣!” 二郎道∶“兄长高才!” 三郎道∶“二兄莫乱赞!你且说那菊儿事情。” 二郎道∶“那菊儿身躯儿也不丰肥,胸前也无一对玉杯儿,有甚好说。” 大郎晒道∶“二弟闻香便是了。” 二郎道:“香便是香,只是这香的来处非自一般之处。” 三郎道∶“又在何处?” 二郎道∶“即在那肥臀之下。” 大郎道∶“适才你言不丰不肥,何又来了肥臀?” 二郎道∶“只是他腰细若柳,故而臀儿肥大。” 三郎道∶“岂不更个惹火的美人儿?” 大郎道∶“你知甚是惹火的美人儿!” 三郎道∶“平昔二兄所教。” 大郎道∶“你二兄不教你好的事。” 二郎道∶“适才兄长又是念的哪一家经书!” 大郎笑而不语。 三郎又道∶“那菊儿肥臀下是甚处?为甚香哩。” 二郎道∶“臀下腿间自有春湾一道,情穴一个,香气自那而出。” 一番话说得三郎腰间那小小物件倏然而立,卜卜而跳。疾潮手摸,叫道∶“我阳精至矣!” 大郎与二郎俱吃了一惊,懊悔不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为争春墙垣试枪忙 诗曰∶ 怒气填胸短发支,夙冤犹自记年时。 拟将片石除凶暴,少泄当年系颈悲。 且说那大郎与二郎论那月儿菊儿的妙处,听得三郎腰间那小物件卜卜直立,大叫道∶“我阳精至矣。” 大郎二郎懊悔不己。 大郎道∶“你卸了裤儿我看方信。” 那三郎即把裤儿卸了,露出一条小日虫般的粉白物件来。 二郎笑道∶“阳精何至?” 三郎低头去抚,道∶“怪哉,分明竖起哩。” 大郎道∶“是你心里想它竖哩。” 三郎也不穿裤,自去床上眠倒,口里道∶“今日累了,明日竖给你们看。” 大郎笑道∶“养一夜又奈何?” 二郎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莫打出火哩!” 三郎也不应,是宵无话。 鸡声鸣唱,红日东升。三兄弟懒于床上不起,直至近午,肚中饥饿,方才齐齐起身,也不见那月儿菊儿来唤。 三郎道∶“那满月末升菊花未开哩?” 大郎合二郎互 笑道∶“三弟昨夜可做成仙?” 三郎道∶“正在云端,被一阵连环屁声惊落。” 二郎道∶“兄长身上宿臭未去哩。” 大郎道∶“你却干净。” 三人又取笑一回,齐至床下寻些吃食,知萧氏及众丫头人等均宿酒未醒,大郎甚道∶“此时正可一试三弟。” 二郎道∶“何处去试?” 大郎道∶“后苑有一草地。粉墙隔断,仅容数人,我等可去。” 三郎道∶“如此甚好。”三人说笑径奔后苑而去。 途中过一角门,侧有堆瓦在地,大郎探手拾了三片瓦儿。 二郎道∶“取它何用?” 三郎道∶“取它去打鸟哩!” 大郎道∶“正是打鸟。” 三人又行,抹过回廊,又见一月亮门儿,大郎手指道∶“那门里便是。” 三人进得门来,果见一块平整草地,且四围俱是粉墙,好一个幽静所在。 大郎道∶“趁此时无人走动,我三人俱试。” 言讫,将瓦儿分于他二人。 三郎道∶“如何试法?” 大郎道∶“我三人齐卸了裤儿,排卧于地上,将这瓦儿覆于那话儿之上,倘能顶起瓦儿,阳精即至,否则败矣。” 三郎笑道∶“这瓦儿重了些。” 二郎道∶“是轻了些。” 大即道∶“莫要罗,速速试来。” 言讫卧下,卸了裤儿,将那瓦儿复在那话儿上。 二郎也依样做了。 三郎看他二人模样,不禁笑道∶“这盾牌却覆得严哩!” 大郎道∶“你不受试罢了,自回家去。” 三郎嚷道∶“试又何惧?” 一头说一头睡倒,卸了裤儿,将瓦儿一覆,道∶“以何时为限?” 大郎道∶“以顶起为限。” 二郎道∶“我己顶起哩。” 大郎合三郎急看,果见那瓦儿裤顶得高高的。 大郎笑道∶“二弟火大,莫将瓦儿穿透了。” 二郎探手扶了瓦儿道∶“我可起身否?” 三郎道∶“不可,逞一时气血之勇,谁人不能,耐久方好。” 二郎道∶“即顶一个时辰又奈我何。” 大郎道∶“你且顶着,等三弟的光景再说。” 言讫,那话儿也将瓦片儿颤颤顶起。 三郎斜看了一回,道∶“你二人物大,自然顶得住,我这物小,一顶即飞哩。” 二人大笑道∶“你物都不济事?怎能顶得飞起?” 三郎道∶“莫小看人。” 二郎道∶“你把瓦儿顶起,我与兄长即把表妹让你。” 三郎道∶“可是真话?” 大郎道∶“说话算数即是。” 三郎道∶“待我试上一回。” 二郎道∶“让他运气,我二人且睡一回。” 大郎道∶“三弟,你若顶起,喊一声。” 三郎道∶“晓得。” 大郎合二郎手遮凉蓬,合眼即睡。 三郎也睡。约过半个时辰,大郎醒来,见二郎那话儿依旧直挺挺立着,瓦儿被顶至一边。又去看三郎。这一看不打紧,口张目呆,原来那三郎的瓦儿中断为两半,那小物儿自耸动,人却酣睡。 大郎惊骇,急将二郎摇醒。 二郎道∶“何惊我好梦?” 大郎道∶“你看那三弟将瓦儿顶断哩。” 二郎道∶“兄长未曾睡醒么,乱说些甚?” 大郎道∶“不信你且看来。” 二郎转头看去,也惊叫了一声,道∶“定是他趁我二人熟睡,取个别的甚么物件弄断的。” 大郎道∶“此话极是。” 正说话间,那三郎醒来,揉了目道∶“你二人吵甚?” 大郎指其胯下道∶“你顶不起即罢了,何又去寻了别的物件来将瓦片拆断?哄弄我们?” 三郎道∶“我又何曾动?” 一头说一头去看那胯下,果见散落两片瓦儿。那小尘柄细若笔管却昂然坚硬,遂大叫道∶“我精至矣!” 二郎道“你若再将瓦片拆断,方信。” 三郎道∶“我这物儿乃是肉做的,缘何拆得断瓦片?” 二郎道∶“却也不管,你必先令它罢软,后起作,方才信。” 三郎道∶“它何曾能罢软。” 大郎道∶“你闭目吸气即是。” 三郎也不应答。闭目吸气一回,顷刻那小尘柄渐软儿郎当了。 二郎替他将自己的瓦片复上,三郎道∶“你的瓦片儿好热哩。” 二郎道∶“那是我周身血热聚涌一处所至。” 大郎道∶“二弟炼的仙家手段。” 二郎把手去摸大郎的瓦片儿,道∶“兄长的瓦片儿磨得薄哩!” 大郎笑通∶“钻洞打穴使然。”二人大笑。 三郎道∶“我三人依旧睡罢!” 大郎道∶“你睡罢。我二人看着。” 三郎道∶“我睡哩。” 言讫,合目又睡。大郎与二郎紧相看那瓦片儿。约有一刻,那瓦片儿缓缓而升,升至一寸,又跌了下去,击得小肚儿响亮。 二郎道∶“三弟即如此了,何来拆断瓦片的手段?倘真如此,日后逢着妇人,入一个死一个。” 大郎也道∶“三弟是惧赶他回家,故蒙骗我们。” 二郎道∶“时辰已不早哩,回去歇罢。” 大郎道∶“二弟快看,那瓦片儿又动哩。” 二郎俯身去看,果见那瓦片儿似龟般的动,又升起一寸。 二郎笑道∶“莫看莫看,又欲跌下哩。” 大郎又叫道∶“顶起哩。” 二郎又去看,果然那瓦片儿被顶高得乱摇。二郎急扒在地上翻眼去看,见那小尘柄劲堀样儿,小和尚大戴了顶大斗笠般。 不禁摇头叹道∶“三弟果然精至矣。” 音声未落,猛地里一声响亮,那瓦片儿中断而拆,飞做两处。 二人大惊,几疑梦中,恍饱间猛地里又听月亮门外啊呀一声惊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俊三郎朱楼窥春意 诗曰∶ 霜飞白筒古遗直,身伏青蒲今诤臣。 且说萧家三兄弟于一僻静处验那萧三郎精气至否,不意那三郎直将覆在尘柄之上的瓦片生生拆断,大郎合二郎目瞪口张,疑在梦中。正楞怔间,猛地里又听那月亮门外失叫一声,即而一遍乱乱的足音远去。 二郎慌忙立起,扯上裤儿,遂向月亮门处奔。及至门首果见一女子花枝震颤般正抹身进了回廊。细细相之,似表妹云仙影儿,心中大惑,更是不安,正呆望间,大郎也提了裤儿疾走近来,道∶“是何人偷窥?” 二郎道∶“似表妹云仙样儿。” 大郎道∶“表妹平昔端庄,焉能做此勾当?” 二郎道∶“你道他端庄,偏偏他却看见我等赤精条条的样儿,还失叫一声哩。” 大郎道∶“许是他撞上的。” 二郎道∶“这般恰巧?” 大郎道∶“闲来无事,焉能空守寂寞。” 二郎道∶“兄长之意,表妹思春么?” 大郎道∶“我却不知。” 二郎道∶“他看到这番光景,可会向姨母去讲?” 大郎道∶“这羞人的事儿,他怎好启口?” 二郎道∶“皆是你横生事端。” 大郎怒道∶“莫非你无意于表妹么?” 二郎无语。 大郎又道∶“你即无意,权且让于我罢!寻个空当央人问姨母提亲。” 二郎道∶“你提我不会提?” 大郎道∶“你我兄弟目下不必争,还有三弟,甚是碍手碍脚,莫若将他打发回家,你我兄弟再公平一争,届时表妹属意哪个,哪个便央人提亲,你看何如?” 二郎道∶“也好,只是恐那三弟不允。” 大郎道∶“赶他走即是。” 二郎道∶“他那话儿能将瓦片儿拆断,定是身力大的无比,如何敢动?” 大郎道∶“待寻个策儿哄他走。” 二郎道∶“且唤他起要回去罢。” 大郎道∶“使得。” 二人论毕,回头一望,哪里还有三郎的影儿? 二郎失叫道∶“啊呀不好,他定是去寻表妹耍子去哩!” 大郎忙道∶“可去与他争么?” 二郎道∶“倘去与他争,倒显我二人气量狭小,不若回去罢。” 大郎道∶“弄了半日,这火还动起来哩。” 二郎道∶“三弟去寻那表妹耍子,你我何不去寻那月儿菊儿一乐!” 大郎拊掌道∶“此计甚好,聊出欲火。” 二郎道∶“不知他二人住在何处?” 大郎道∶“这有何难,寻他便是。” 二郎道∶“做丫头的,四处乱走,何能得手?” 大郎道∶“何处碰上何处上手。” 二郎道∶“兄长高见。” 大郎道∶“事不宜迟,倘无战功,那三郎定要笑我们哩。” 二郎道∶“他即能令表妹入港么?” 大郎道∶“未可知。” 二郎道∶“如此我二人怎肯落后于他,且去寻那月儿菊儿罢。” 大郎道∶“分头去寻即是。” 二人说罢,一个朝东,一个往西,去寻那月儿菊儿不题。 且说三郎在园中无一时睡着,故意暗运气机将那瓦片儿拆断,及听那月亮门外一声娇叫,辩得仔细,知是云仙无疑,遂趁大郎合二郎去那门首之际,早将裤儿系好,扶了粉墙,纵身跃出恰见云仙闪进回廊,遂避了他二人眼光,潜身摄足,暗暗转过,紧行慢跟于云仙身后,见他低头急急的走,将个身儿扭得风中柳儿一般,顷刻过于一朱楼门首,启门而进,忙乱之中,那门儿竟也忘记栓了。 三郎心中大喜,那四下无人,箭步至阶,轻推门板,呀的轻响,闪身而进。但闻一股香气直冲腑肺,遂吸了鼻儿,一路向前摸进,抹过胡梯,仰见楼上一门半掩半闭,似有人声,仄耳细辩,知是云仙,不禁意兴狂逞,攀上梯去,将头斜了,向屋里探望,这一望,三郎呆住,登觉气促声粗,心儿狠跳,腰间之物硬橛橛冲立,险将裤档儿挑断。 原来那云仙正仰坐于太翁椅上,上着抹胸,下身却精赤,两条雪白的腿儿扑于椅儿扶手上,将个细细小小高蓬蓬白肥肥的牝户尽张,一只手儿穿梭其间,另只手儿抚那抹胸不止,口里又咿咿呀呀的轻唤,眼儿深闭,头也后仰。看得三郎如醉如痴,那话儿狠狠的抖,几欲喷出精来,急探手去止,熬得不起,淫火大炽,欲抢身进去,替那云仙杀火。正欲妄行,忽见那云仙翻身下椅,又去那床上睡了,依旧的将腿儿推起,换了只手儿于牝中抽插,直弄得唧唧一片水响。 三郎蹲倒身儿歪着头看,那云仙的床尾正对着他的眼光,看得分明,那云仙一头乱抽,一头腰儿款摆,又将只淫水湿透的手儿直放进口里吞。 三郎暗惊道∶“他何来的风流解数?” 一头乱想,一头将那裤儿褪了,把手去那尘柄掳扬,一上一下的,也弄得一阵肉皮儿响。 那云仙正美酣莫遏,牝中淫水流得可怜,臀儿又颠又耸,直将个褥儿打湿一半,纤指更舞得欢欢,口里依稀的叫道∶“三郎,三郎!” 三郎一听,血往上涌,移步便闯闺门,未及一步,早被裤儿绊倒,人却扶了门板,稳住身形,那门呀呀的响。 云仙却未曾听得,依旧随心抵触,任意抽送,杀那焚身欲火。 书中暗表,那云仙闲来无事,吃罢午膳,东撞西走,见各处无人,知是疲累,也不多想,信步而游,不觉转至后园,巡游一回,正欲回去小睡,猛地里听那不远处一月亮门里似有喁喁人声,心中忖道∶“又是何人在此间纳凉?” 心欲不去,脚却先移,未至门首,又听有男子鼾声四起。又忖道∶“定是院工在此偷闲。” 转身欲走,又听里面之人讲论甚么。音声甚是嫩细,不免奇怪,遂探头向里望。 一望之间,云仙眼黄地黑,身儿狠震,若雷击一般。但见地上一溜平睡三人,俱都赤了下体,其中二人胯间有物若酒杯粗细,六七寸长的物儿翘然而立,另有一人胯间覆一瓦片。 看那身量,似是三位表兄,却不知在此做何勾当。 云仙看得面红耳热,急低头转身疾走。却拨不动步儿。精神狂逸,不能自禁,直想再去望那粉白的话儿,顾定周遭无人,遂又转回,探头又看,把两只眼光望了两根肉棍儿,移时,登觉牝中津津做痒,似小解一般,急探进裙里去挖,那话儿早是湿答答的,纤指一动,越发的难过,遂急急挖了一回,杀去三分欲火。 正贪看乱搅之间,那大郎合二郎起身已至三郎身前,细论些甚么。看了半日,独不见三郎的妙物,心中更痒,盼他二人将那瓦片儿揭去,却听一声响亮,那三郎的物件儿竟将瓦片儿拆断,碗得云仙惊叫一声,恐他三人已听见,急转身淫水淋漓而走。回至绣房,急不可待,褪了裤儿,把那指儿大肆于牝中杀火一回。 哪里知三郎尾至?三郎见他骚得可爱,早已兴发如火,踢掉了裤儿。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赴闺房表兄妹偷情 诗曰∶ 冠顶神羊意气断,闲邪当道誉埋轮。 且说云仙于园中偷觑三位表兄昂扬尘柄,好不火发,急急回至绣房卸了衣裤自己杀了一回火,却不料三郎早已随后跟至,立在门首又饱看了他一回,却浑然不知,依旧的挖个不止。直挖得娇声浪语声达于外。惹得三郎熬禁不得,遂踢落了裤儿往里闯。一头走一头看那流水不止的牝户,纤指早疲,那道口儿合合开开,似那小儿喝饮水光景。 堪堪已摸近床边,那云仙依原闭目哼哼,三郎淫心勃勃,那话儿直竖如枪,送腾身跃上了云仙身儿,尘柄顺水滑落,陷进大半个龟头,入得云仙肝胆俱裂,开目急视,见一男子覆于身上,一物正挤迫指儿直抢牝内,遂高声叫道∶“啊呀,你是何人?意欲行奸?”一头说一头扭挣。 三郎急掩其口儿,俯于耳畔道∶“表妹勿叫,是我哩!” 云仙道∶“你又是何人?” 三郎老着脸道∶“我即是拆断瓦片的那个。” 云仙知是三郎,依原扭动,被三郎双腿控住不能动。 云仙道∶“三表兄意欲何为?” 三郎道∶“来替表妹杀火。” 云仙道∶“我又何来的火?” 三郎道∶“我已在门外偷觑多时,见表妹可怜,遂唐突而进,冒犯玉体。乞表妹谅。”一头说一头去他香腮上亲,一阵幽芳,沁人心脾。 云仙目慢颊赤,半晌不语,手却阻住不令其进。 三郎道∶“表妹若依了,自有好处于你。” 云仙道∶“有何好处?” 三郎道∶“表妹且将手儿移开。” 云仙道∶“我手怎了?” 三郎道∶“捻了我的宝贝还不知么?” 云仙听罢,蛇咬一般,倏的掣回手。 那三郎得势,腰上发力,龟头全没,渐至花关,云仙害痛,复又回手阻住,捻了个结实。 三郎快意连连,低叫道∶“表妹的手好香暖哩。” 云仙忿道∶“你且莫孟浪,快些下来,有话慢说。” 三郎道∶“头阵已破,后阵怎舍?” 言讫,又是一阵杀伐,奈何那云仙拼了吃奶的气力狠捻,痛的三郎一阵大叫。却不舍流连。 云仙此际也无奈,二人腿儿叠着腿儿,脐脐对着脐儿,口又照着口儿,早意乱神迷,火盛情涌。那淫水儿更流得欢,直把个指儿浸得麻软,那尘柄竟如鳅乱钻,刹间入进了大半根,遂又帮了一只手,擎住三郎肚儿。 方才保住元红。 三郎此际欲火焚身,奈何不能尽兴,那牝里越深越紧越热,火烙难忍,一阵阳精,彪彪而出,闷哼几声,把了云仙的乳儿不动。 那云仙叫道∶“啊呀,你将甚么喷在我里面了?稔粘粘的难过?” 三郎也不应答,兀自吸气收腹,那云仙登觉那尘柄倏然软塌,好生奇怪,心里欲看个究竟,却又害羞,又扳那三郎下来。 三郎稳住不动。移时,那话儿又跳钻钻的硬了,似比先前又粗长些。 撑得云仙玉户满满的,间不容发,胀得难过。一番折腾,二人俱已神疲力衰。 三郎道∶“表妹且将手儿拿开,容我尽欢一场,即是碎身万段心也甘了。”云仙不允。 三郎又道∶“我那精儿已流至你的里面,还不肯?” 云仙道∶“流到里面又怎样,洗了即是。” 三郎道∶“表妹可怜则个。” 云仙道∶“我还是闺女家,焉能令你胡来?” 三郎笑道∶“污都污了,还有甚么清白?” 云仙道∶“不曾污。” 三郎道∶“即不曾污,我对姨母也有话说。” 云仙骇道∶“说甚?” 三郎道∶“说你偷看,说你自己入弄自己,说我的精儿喷至你那里面。” 云仙猛扳其肩道∶“冤家!岂不坏我名节?” 三郎道∶“不坏你名计又有何难?” 云仙道∶“你不说即无事了。” 三郎道∶“欲灭我口除非令我爽上一回。” 云仙知他意,遂柔声道∶“适才你不爽么?” 三郎见他腻脸偎红,凤眼乜斜,春兴早发,急道∶“适才未洞穿门户不曾爽哩。” 云仙嗔道∶“莫非真欲取我元红不成?” 三郎见他意乱,遂哄道∶“此事你知我知,完事之后我会更加爱你。” 云仙道∶“你可曾爱我?” 三郎道∶“自从一见表妹仙颜,已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想得心痛,表妹怎说我不爱?” 云仙道∶“许我一件,方遂你愿。” 三郎大喜,搂了粉颈,鸡啄米般一阵乱亲,道∶“莫说一件,即是十件也依。” 云仙道∶“至今日始,我便是你的人了,日后定要迎娶我。” 三郎道∶“这又何难,正合我意,只是要等上几年。” 云仙怒道∶“冤家,哄蒙了半日,还欲推脱么?” 三郎急陪不是道∶“表妹莫恼。你我同庚,尚属年幼,怎论嫁娶之事?” 云仙道∶“即不论嫁娶,你又在此何为。”说罢,着力捻那尘柄。 三郎又叫,道∶“表妹莫恼,容我细讲,这婚事么?也需三媒六证,父母应允才是。” 云仙道∶“即如何,你且下去,待那三媒六证,父母应允了再说。” 言讫,力推其身,三郎慌道∶“表妹气力颇大,莫恼坏了身儿,即然表妹恨嫁,明年即前来迎娶何如?” 云仙道∶“这方是一句中听的话儿。” 三郎道∶“即已允了,何不令我深深入上一回。” 云仙道∶“不可,还有一件。” 三郎苦着脸道∶“还有哪一件?” 云仙道∶“适才你们三兄弟于园中何为?” 三郎道∶“我那二位兄长验我精气至否?” 云仙道∶“为何要验你哩?” 三郎道∶“若验出我精气未至,赶我回家,他二人来爱表妹。” 云仙微微笑道∶“他二人也爱我么?” 三郎道∶“爱,俱都爱杀!” 云仙道∶“不知你精气至否?” 三郎道∶“你眼见我将那瓦片儿拆穿,还问至否。” 云仙嗔道∶“你们男子家的事儿我怎知?” 三郎又舔他那香唇,低问道∶“适才表妹纤纤玉指的解数可是男子家的事儿哩!” 一句话说得云仙三尸神爆火,怒道∶“不与你歪缠,且滚了下去。” 言讫,一阵乱蹬乱扯。 三郎狼狠箍住,道∶“表妹即己允了,何故又闹?”云仙也不理。 三郎又问,云仙不得已,道∶“你那物儿能将瓦儿拆断,我焉能承住?” 一句话又说得三郎楞住,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黄花女落红绣榻上 诗曰∶ 云开疑月朗,而过觉花新。 试向昭阳问,应称第一人。 且说云仙说了一句话儿,三郎楞住。即而笑道∶“我那解数是做与兄长们看的。” 云仙挣道∶“不与你耍子,你且下去罢。” 三郎捧住,早将云仙文胸用口儿扯开了,抖出两窝圆蓬蓬的趐乳,三郎一见,寿增一纪,连忙拱下口去吃。 云仙左躲右闪,那两窝趐乳滚来荡去,煞是喜人。三郎拼了性命去吃,舔那红红的乳头儿不放,吃得喷喷的响,弄得云仙胸上湿淋淋的。 那云仙经他一吃,登觉背软身麻,迷情消魄,神酣兴发,口里忍不住呜哑有声。那三郎见他兴动,更忙个不停。弄得云仙牝中异痒,淫水横流,乳儿也火烙一般,欲火焚身难当,还哪顾甚么礼数闺训,早将手儿掣出,搂了三郎颈儿,复将柳腰浪摆。 三郎正耸着臀儿逐那乳波,猛觉余下柄根失守,心中如刺,发力一顶,那龟头儿遂撞破潼关,尽抵深台。 云仙痛杀,反将臀儿耸起,啊的一声又急缩。三郎又是一击,直杵花心之上,狂兴大发耸身大弄。 云仙高叫道∶“不好了,一定是破了。” 三郎道∶“即是让你破哩。”一头说一头抽送。 云仙扳住其腰,不令其动,叫道∶“莫狂荡,痛杀我也!” 言讫,那泪水儿滴出。 三郎一见,登生怜借之心,忖道∶“我这话儿连那瓦儿都拆得断,他这细嫩的肉儿如何经住蛮干?” 一头想一头着意温存,那尘柄遂生了根般不动。把口儿又去亲他那香唇,吐了舌儿于他口中。不意云仙死死咬住,痛得三郎连声大叫。 云仙出了气,方才放了他的舌儿。三郎委屈道∶“表妹也忒心肠狠哩!” 云仙道∶“你不狠,你那话儿似铁做的一般,刺得肉痛,还不快些扯出?”言讫,又把手去扯。 三郎紧紧复住,手儿无隙可进,云仙又觉深刺了一些,遂道∶“冤家,你那物儿顶得我痛得恶心哩。” 三郎道∶“表妹且忍上一回,好意还在后面哩。” 云仙道∶“不好耍子,里面又辣嗖嗖的痛哩!” 三郎道∶“境界非凡,慢慢受用。” 云仙颦额道∶“受用甚么?” 三郎道∶“我有小调儿唱与你听罢。” 云仙苦道∶“快些抽出,再听你唱罢!” 三郎道∶“抽出即无趣味哩。” 云仙道∶“你那物儿忒大,我的恁小,缘何承的住?” 三郎道∶“正是我怜香惜玉,才不致表妹痛杀。” 云仙挠其背道∶“痛都痛死了,还说甚怜香惜玉?” 三郎道∶“我在你里面又末曾动,还不算怜香惜玉么?” 云仙忖了忖道∶“不动也不好。” 三郎道∶“那即大动一回。”言讫,缓缓的抽。 那云仙又涨又热,遍体摇颤,急复搂住,娇声道∶“还是不动的好。” 三郎道∶“表妹未曾谙了滋味,自然叫痛。” 云仙道∶“何时去了这苦味。” 三郎道∶“待我徐徐抽送一回即可。” 云仙道∶“不可,你那物儿忒硬了些。” 三郎道∶“我不硬抽蛮拽便是。” 云仙听了,又忍不住不尝这异味,遂将腿儿大大搿开,道∶“表兄慢些。” 三郎见他扑了腿儿。与适才椅上那番光景相若,不禁心涟猎猎,急将手抵于床,挺了身儿,紧一下,慢一回,抽送渐搏弄些淫水儿出来,不似先前紧狭。 那云仙取了帕儿咬了,任他抽送,觉那牝中似火灼一般,连连的哀叫,却又不舍。及至淫水骤增,方才觉得苦味渐去,依旧承着。那三郎干了约有一刻,见表妹痛楚不堪,遂歇兵罢战,却不提枪而出,覆于云仙身上哄道∶“适才我欲唱的小曲儿首句便是,黄花女儿遇情郎,头一次若遭竹枪。便是你这番光景。” 云仙颤声道∶“你哪里是竹枪,分明是一铁枪。” 三郎笑道∶“怜惜表妹,我还未用力哩!” 云仙摆手道∶“切莫用力,否则必死矣!” 三郎道∶“我真忍心?” 云仙忽道∶“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些解数与下流话儿?不知你去害了多少黄花闺女?” 三郎嘻笑道∶“实不相瞒,你是头一个哦。” 云仙道∶“我却不信哩。” 三郎道∶“表妹忘了?适才我那精儿喷将出来即是干证哩。” 云仙道∶“你邢些解数又何来的?” 三郎道∶“是我那二位仁兄教我的哩!”云仙道∶“不意你那二位仁兄倒是风流场中的班头!” 三郎道∶“他二人俱是采花名手,倘表妹撞上,便不是这般滋味哩。” 云仙骂道∶“好你个萧三郎!一班混帐兄弟!” 三郎笑道∶“不知表妹可爱他们么?” 云仙不语,暗忖道∶“大郎与二郎那话儿眼见比三郎的还粗些,倘入里面定摧堤崩岸哩!” 三郎见他沉吟遂戏道∶“表妹可看清我那二位兄长的宝贝?” 云仙急击其背,道∶“莫乱讲,我甚么也未曾看见。” 三郎道∶“表妹里面苦味可去?” 云仙道∶“去了一些。” 三郎道∶“如此我再入上一回。” 云仙道∶“莫要狂荡。” 三郎道∶“表妹娇姿,未惯风雨,愚兄焉能不顾嫩质。” 云仙道∶“倘你日后也是这般垂怜,今日这蓬门未悔为君开。” 三郎亲了一口道∶“表妹诗才雅兴,于斯为甚。” 云仙复嗔,将他一搂,双腿倒控于三郎腰。 三郎笑道∶“表妹又何来的风流解数。” 云仙埋了头儿道∶“自然使然。” 三郎朗声笑道∶“好个自然使然。” 一头笑说一头运那尘柄,出入有序,唧唧有声。再看那云仙,不似先前苦煞,口里咻咻而吸,双目紧闭,四肢缠紧。 三郎腾挪一阵,那尘柄深不力透,浅不脱出,中间游衍,鱼儿戏水一般。云仙口中渐生些淫语,三郎垂头听了,却也听辩不清,索性推立云仙玉腿,暴突花房,任意抽送推彻,移时,已是五百馀度。 再着云仙,面涤含羞,如雨后之花,身儿轻摩浅荡,臀儿似迎似凑,乍近又远。 三郎笑道∶“你这般光景又是我这小调的第二句哩。” 云仙也不开目,随口道∶“又道何来了?” 欲知三郎讲出些甚么?且看下回分解。" }, { "text": "春又春(九至十六回)(2)\n重编、重排∶小豹猫 2000/4/6 第九回喜逢甘露内外有情 诗曰∶ 投老欲从猿作伴,拧忱却有蚌倾心。 九重已见敷新泽,薄诲须教奉德音。 且说云仙于三郎身下依原咬着牙儿,承那三郎轻抽慢刺。 三郎笑道∶“你这般光景又是我这小调里的第二句哩。” 那云仙目也不开,道∶“道何来了?” 三郎道∶“头一次若竹枪,第二次吃辣姜。” 云仙道∶“你却会磨抉。” 言讫,臀儿颠了颠,那三郎顺势一顶,又笃花心,痛得那云仙把手急推其胸,口里叫道∶“啊呀,痛死我也。” 三郎笑道∶“这辣姜的滋味比那竹枪是否好些?” 云仙不动,觉那牝里再不似刺扎般的痛,遂道∶“我那里面甚麻的,你莫孟浪。” 三郎道∶“这辣姜的滋味你且慢慢品来。” 言讫,把那尘柄又徐徐的抽插一回,又挫磨一阵,那云仙搂了他的颈儿,腿儿扳开,任他往来。 三郎觉那牝中不似先前般紧狭,遂抽送渐骤,直弄得唧唧一片水响,那云仙被干了多时,户内苦味尽去,登觉一段甘美滋味油然而起,淫兴大动,早将臀儿扇摆如风,口里咿咿呀呀叫个不止。 三郎见他骚达达的样儿,知其谙了滋味,故意将尘柄倒提欲走。那云仙焉能舍此异味,双臂一箍,龟头早抵花心。三郎大力研磨,云仙欲仙欲死,呼号连连,遍体微濡,颠如浪里轻舟。 三郎也情动兴旺,提了云仙两只小脚,拜于肩头,耸身大弄,但闻一阵乒乒乓乓之声,霎时已是七百馀度。入得云仙钗鬓斜坠,痴痴迷迷,把手磨了乳儿不住的叫,千般香艳,百种娇羞,声声是欢。 那三郎入得兴起,复令云仙翻转跪于床上,耸起肥臀,那花房尽流些白的红的淋漓不尽,三郎低兴再看尘柄,已是水浸血泄,狼籍不堪,见了那处女元红,犹如蝇见血般,从臀后挺尘柄抵住那肉颤颤的牝口狠力一入。云仙啊的一声,头抵于床。三郎架起威风,没 没脑一阵狂入,霎时即有千馀度。入得云仙心肝爹妈乱叫,尽力耸推肥臀,欲把三郎的卵儿吞进。 三郎一头干一头道∶“表妹,这番光景又是小调里的第三句哩。” 云仙正遍身爽美,为增其淫兴,遂道∶“又是何说。” 三郎抵那花心研擦,道∶“第三次爷死由他娘。” 云仙听罢叫得更欢。三郎又猛干了一回,跪得膝麻,遂抽出尘柄,跃身下床。 云仙骨碌而坐,急道∶“你欲何为?” 三郎也不答应,扯了玉腿,横于床上,高架金莲,把手扶了尘柄,照准湿浓浓的牝口即刺,但闻唧的一声,遂没至根,云仙身儿一挺,三郎蹬足而入,直直的抽拽了五百馀度,把手又捧了他的臀儿,低头去吃那红艳艳的奶头儿,一得云仙似哭似笑,把个身儿没个安排处。 三郎入得疲,遂直了腰身,耸身大弄,又是五百馀度。云仙登觉花心紧张,不禁勾头而起,勾了他的颈儿,迎凑不歇,三郎声粗气重,使尽浑身气力,鏖战不止。那云仙甚觉稀奇,也不顾甚么羞耻,低头看那尘柄出入之势。但见桃浪翻红,琼花乍吐,一根红红肉棍,一路冲进退出,往来不计其度,舞得密不透风,兼那淫水滔滔不尽,抽得牝里痒极,遍体火烙。禁不住又是一阵嚷喊,甚是淫荡。 三郎猛勇,金枪大击,不消一刻,那云仙登觉牝内含紧,花心之上似有小儿手抓一般,熬禁不得,遂忙叫道∶“心肝,我有些好意思哩!” 三郎一头干一头道∶“我也有些好意思哩。” 云仙猛迎了几迎,紧勾了颈儿高叫道∶“啊呀,我又欲尿哩!” 三郎道∶“你且尿罢!我陪你尿。” 云仙又凑了儿凑,弄得一片乱响,俄尔嚷道∶“果真欲尿哩。” 言讫,声颤声促,身儿摇摆,似醉似狂,牝中一阵急抖。 三郎知其阴精至了,忍住不泄,把手挖进牝内,探那动静,果然翕翕然妙不可言,若小儿口嘬一般,俟那阴精欲尽,遂展机运气,抖擞尘柄,一路重创,龟头早涨,酸痒难熬,遂腿儿猛蹬于地,把臂一张,身儿大挺,泄了一个汪洋大海。 那云仙又高叫道∶“啊呀,恁般又尿哩!”三郎身在浮云,爽怡酣美,正喷得汹涌,听他嚷叫,复将指儿挖进,不禁大奇,原来那牝里阴精又至,汨汨而丢。三郎复又熬了一回,俟他丢过,方才将些馀精抖出。 云仙道∶“你又尿在我里面哩!”一头说一头放手倒于床上,声息俱无。三郎顾他不作,尘柄乱点一回,旋即抽得那云仙四肢俱废,死了一般。 三郎也气短力疲,取了一个白帕儿,先替云仙揩了,但见朵朵桃花开于床上,煞是可爱。遂藏了。复取了帕儿自己揩了一回。见床上水工狼籍,揩不尽俟其干了,方才把云仙扶正,搂了睡下。 一梦之间,三郎倏然而醒,搂了玉人儿,几疑身在梦中,细品适才滋味,登觉心满意足,不复人间矣。见云仙模样似雨后梨花,心生怜意,把口度他口中,舔了一回,但觉唇冷舌凉,似无生气。急骨碌而起,以口布气,折腾良久,那云仙才呀的一声回过气来,开目四顾,颤声道∶“冤家,被你入死,尚不知?” 三郎道∶“表妹原谅则个。” 云仙道∶“不意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高强手段。” 三郎道∶“不知表妹受用否?” 云仙道∶“头目森然,几欲仙去,人间甘美滋味莫过此矣。” 三郎复潜身复上云仙身儿,道∶“得亲表妹仙姿玉质,实是愚兄三生有幸。” 云仙道∶“冤家,男女之事乃前世所定,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但愿日后你能真心待我。” 三郎亲了一口,道∶“这个自然。” 云仙道∶“需对天盟誓。” 三郎道∶“待我沫浴之后穿戴整齐方能明誓!” 云仙扯其耳道∶“又托辞耍子不成?” 三郎道∶“岂敢!我是极爱你的。” 云仙正欲说甚么,忽听胡梯之上一阵足音乱响,唬得二人面如土色。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塞仆言巧哄痴郎去 诗曰∶ 千丝缕结衣衫损,两鬓蓬松鬓发X。 潦倒世间人不识,且将鸾凤混乌鸦。 且说三郎合表妹云仙云停雨止,正论婚嫁之事,猛地里听那楼梯一阵乱响,知有人来,唬得面无人色。 那云仙急叫道∶“冤家,你是长了尾巴么,门都不曾关?” 慌得三郎急跃身下床去关门,方才关好,那脚步声已至。三郎蹲倒身子,云仙摇手令他上床,三郎矮着身儿倒退上床,云仙把手一推,三郎早进床角,又将被儿遮了,那云仙又急着小衣,整理云鬓,心中悚然,不知何人,忖道∶“倘是母亲驾到就糟哩。” 就听门外有人叫道∶“小姐,夫人请你去有事问。” 云仙听是丫头翠环音声,遂长嘘口气,道∶“你且去罢,我即刻就到。” 翠环唱了个诺,去了。 三郎俟他走远,钻出被儿道∶“适才娇音者何人?” 云仙怒目道∶“得陇而望蜀乎?” 三郎道∶“不敢,只是顺口说说而已。” 云仙道∶“不意你小小年纪,尽是拈花惹草的心思!” 三郎见云仙动气,遂膝行近前搂住他道∶“愚兄焉敢有非份之想。” 云仙相了他半晌,道∶“鬼才晓得。” 三郎拱头去他乳间脐下乱啃,云仙力阻,道∶“母亲唤我,事不宜迟。” 一头说一头着衣。 三郎道∶“我睡在这里等你。” 云仙道∶“冤家,你欲惹祸么?” 三郎道∶“我舍不得你。” 云仙道“若是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三郎道∶“休要拿诗来哄我。” 云仙道∶“这里你是千万住不得的,传扬出去,叫我如何做人?” 三郎道∶“我藏此不出,哪个晓得?” 云仙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三郎道∶“为都为了,怕甚?” 云仙见他歪缠不休,遂冷着脸道∶“倘你固执,日后休想再近我身!” 三郎慌道∶“表妹莫气,我是与你耍子哩。”言讫,又去他臀上捻。 云仙已穿好衣服,又穿了绣鞋,离身去至镜前坐下,向镜子道∶“你趁无人之时,速速去了罢。” 三郎道∶“半夜无人,半夜再走。” 云仙转头喝道∶“如此刁蛮,休要再来。” 三郎拥了被儿道∶“表妹生气的样儿愈发的好看哩。” 云仙道∶“你不走也罢。” 三郎道∶“表妹又肯留我哩。” 云仙道∶“我去与母亲睡。” 三郎泄气,道∶“表妹忒狠心也!” 云仙道“任你颠狂了半日,还说我狠心!” 三郎道∶“你却不爽怡?” 云仙一头理那云鬓一头道∶“不爽。” 三郎道∶“不爽你叫个甚?” 云仙道∶“那是叫苦。” 三郎道“苦中有甜哩。” 云仙随手将梳儿向三郎打去,正中前额,啊呀一声,三郎痛得跳。 云仙道∶“活该,报应!” 三郎苦着脸道∶“表妹撤泼,待我去姨母那里告你。” 云仙道∶“不怕你告。” 三郎道∶“又不怕损了名节?” 云仙道∶“一家人怕甚。我还欲告诉你强奸哩,看母亲不打死你这小畜生!” 三郎急道∶“表妹开恩,切莫直言。” 云仙道∶“若离此,我便不言。” 三郎叹道∶“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会?” 云仙道“遥遥无期。” 三郎道∶“人言一日夫妻百日思。表妹却绝情哩!” 云仙道∶“你再于此罗噪,永世不得相见!” 三郎呆了半晌,不知再寻些甚么话说,忖道∶“这女子怪哩,干事之时心肝乱叫,提了裤子便不认帐哩!” 正乱想间,云仙巳打扮停当,起身道∶“我且去了。” 言讫,袅娜行了几步,又回头睨了一眼,三郎见了,心中欢喜,忖道∶“表妹还是有情有意哩!”呆呆相了一回,云仙早已下楼去了。 三郎又坐了一阵,见外面天色已晚,遂起身穿了衣服,开门下梯,倚在门首张望一回,顾四处无人,闪身出门,将门儿带好,也不看路径,跳钻钻的走。 及至客房,见门紧闭悄无声息,忖道∶“二位兄长不曾在?”一头想一头去推门。 门呀的一声洞开,一拨直闯屋中,灰黑一片,看不甚清楚。也不掌灯,去他二人床上摸了一回,俱是空的。又忖道∶“他二人这般时候不归,何处去耍子哩?莫非去寻那月儿菊儿取乐?” 思想一回,登觉倦怠,遂摸了自己的床沿,抬腿即上,又想不妥,不如卸了衣裤,睡上一回,遂卸了衣裤,爬将上去。 未及睡稳,登觉一肉滚滚的物儿偎近,三郎一惊,把手去摸,摸到一个滑腻柔软的身儿,并一双趐乳,又是惊来又是喜,搂住便上了身,叫道∶“表妹,却原来你在此等我哩。” 见他不应答,止是颤声的喘,遂把舌儿度于他的口中,于舌下拱了几拱,拱得他呜哑有声。 三郎淫情大举,把手抚了趐乳,又收了舌儿去那乳头上舔卷一回,另只手早奔脐下,抚了那肥腻腻的牝户,挖个指头搅那丽水。口里道∶“妙人儿,不意你如此眷顾。” 一头说一头捻那尘柄,那尘柄早已翘然而待,硬当当的。那妙人儿把手也去捻搓,三郎遂收手又顾那肥臀。 二人你摸我抚,情兴焰炽,俱都按捺不住。三郎二度巫山,神魂飞跃,提枪上马。不意那妙人儿骨碌而动,早将三郎覆于身下。 三郎暗惊道∶“不意表妹劲力恁般大。”一头想,一头扶那长枪,把准牝口用那龟头研擦。妙人儿呜哑不止,却不放声。 三郎忖道∶“待我用些水磨功夫,不怕你不爷死由他娘!”遂贾馀勇力挺,那尘柄倏然涨大,妙人儿探手去把握,却失手滑放,龟头顺水而上,但闻唧的一声爆响,遂没其半根尘柄。 妙人儿双手力撑,把个臀儿高高耸起,似害痛般光景。三郎忖道∶“谷道早已打通,焉又阻滞?”一头想一头耸身上挑。 那妙人儿又耸,龟头只是研擦其牝口,不令其进,淫水却流得汪汪,贮满三郎肚脐儿。三郎心中焦躁,把手端了他的肥嫩臀儿,向下一扯,尘柄又一长击,即听啊呀一声大叫,似哭一般。 三郎听了大楞,忖道∶“这音声又不似表妹,他是何人?” 欲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淫兴酣再战娇娇女 诗曰∶ 餐松茹术神仙事,岂乐蝇营恋俗芬。 却笑庸僧耽腐鼠,横争蚁穴枚纷纭。 且说三郎回至客房解卸衣服上床欲睡,却挨至一个妙人儿投怀送抱,道是表妹云仙,只顾求欢,耸臀挺尘柄大击,不意那妙人儿被入得乱叫,音声不似云仙,三郎楞呆住,忖道∶“是何人如此放浪?” 那人见三郎止住不动,遂紧贴腻脸,把手去捻他那根物儿,愈发的骚兴。 三郎低声道∶“你是何人?”那人不语。 三郎捻其臀,道∶“不说,我即吵嚷,叫人来拿你。” 只听那人刮声颤语道∶“公子莫嚷,奴及家里小姐的丫头。唤作翠环。” 三郎听罢,方才放下心来,心中喜道∶“这送至门边的嫩肉儿岂有不吃的道理?” 口里却道∶“你欲何为?” 翠环娇声娇气道∶“求公子赏些甘露。” 二郎道∶“我如何能赏?” 翠环道∶“即能赏小姐,舍一点给小奴家,还不肯么?” 言讫,扯那话儿向牝中游衍。 三郎见他骚得可怜,遂道∶“我何曾赏与你家小姐甘露?” 翠环道∶“公子莫做耍小奴了,午后公子与那小姐在床上做些甚么耍子手段,看得小奴心痒难抓。” 三郎忙问道∶“你何曾看见我在你家小姐床上,一派胡言!” 翠环道∶“公子欺我,小奴甚么俱都看见。” 三郎奇道∶“你从何处看得?” 翠环道∶“公子心切,连门也忘了栓,全忘了么?” 三郎忽记起忘记拴门之事,又道∶“你几时偷 的?” 翠环道∶“足有一个时辰,不信公子快摸这里,早都浸得精湿哩!” 言讫,又牵三郎手儿摸那牝户,果然湿答答的。 三郎又道∶“许是你看花了眼,乱走至我处来歪缠!” 翠环道∶“公子唱的小调小奴家还记得全,唱与公子听么?” 三郎把牝户一挖,痛得翠环大叫,三郎趁势将他掀下,腾身上马道∶“你这妮子,为何上来即骑跨我身上?” 翠环道∶“公子骑了小姐半日,想必累极,故尔请公子卧下。” 三郎见他说得动情,遂于他颊上一刮,道∶“大胆的妮子,学会了偷男人,羞也不羞!” 翠环道∶“饥不择食,一任公子骂来打来!” 三郎道∶“我即不打也不骂!” 翠环扭腰耸臀,急道∶“公子欲作甚?” 三郎搿开他的腿儿道∶“我欲入你!” 喜得翠环探臂勾了他的颈儿,着力亲了一口道∶“请公子速速入来。” 三郎道∶“你莫急,待我点上灯盏再与你耍子!” 翠环一把搂住道∶“公子莫点灯盏!” 三郎道∶“为何?” 翠环道∶“恐过往来人等从窗外看见。” 三郎道∶“你即喜欢看人,为何又怕人看?” 翠环道∶“我怕羞哩!” 三郎笑道∶“你偷看时却不羞哩。” 翠环道∶“那时闪在门后无人知。” 三郎道∶“怪哩,我与你家小姐俱都一些动静都不曾听得?” 翠环道∶“公子与我家小姐翻天动地的干,焉有心思他顾?” 三郎舌儿寻了他的唇儿舔了几舔,笑道∶“便宜你了。” 翠环愈发的兴动,道∶“我那时难过死哩!” 言讫,捻住三郎尘柄向花房里乱塞。 三郎止住不动,道∶“还是点灯罢。” 翠环道∶“这摸黑儿干不得么,小奴来引即是。” 一头说又一头乱拽那尘柄。 三郎道∶“点灯方见你的恁般模样儿,若摸着瞎弄,岂不味同嚼蜡一般。” 翠环道∶“公子把手摸即是。” 三郎笑道∶“我的手上又未长眼,焉知你丑俊。” 翠环道∶“公子把小奴磨想成小姐模样不可么?” 三郎笑道∶“你可有你家小姐之花容月貌?” 翠环道∶“稍逊一筹。” 三郎道∶“我却不信,还是点灯来。” 翠环搂个紧实,哀道∶“求公子舍了这回,待寻个空当请公子看个够。” 三郎道∶“你还欲偷我么?” 翠环道∶“怎不想?” 三郎道∶“何时想偷我的?” 翠环道∶“公子进得府来,即想哩。” 三郎喜道∶“你今年几岁?” 翠环道∶“比小姐小上一岁。” 三郎道∶“定是经过男人手哩。” 翠环委屈道∶“公子冤枉小奴,小奴现如今依旧是个黄花闺女哩!” 三郎道∶“我又不信。” 翠环道∶“公子一试便知。” 三郎又挖了指儿于他牝中,窄窄的风流新孔儿,容指儿不下,那淫水儿一波一一波涌出。 公子又挖探了一阵,那翠环不住的哼叫,把手着力去捻他的尘柄,声颤气促,乳滚臀扬,难过至极。 三郎收了手儿,道∶“你这里面甚是热哩。”翠环道∶“求公子可怜则个。” 三郎道∶“莫急,入你时莫叫即是。” 翠环道∶“要公子唱那小调儿般的弄。” 三郎早已淫心甚炽,岂能如弄云仙那般曲意温存,料他一个使唤丫头无甚娇贵的,遂耸身挺了尘柄长驱直入。 那翠环不知好歹,手儿迎了尘柄,顺了牝口扣住,道∶“公子温存些。” 三郎道∶“我自会温存!”言讫大力一入。 唧的一声长响,那尘柄直进大半根儿,痛得翠环手脚朝天乱舞,高叫道∶“啊呀,入死我哩!” 三郎见他不阻,遂又尽力一攘,金枪刹时透垒,水走丹飞,直抵花心。 翠环这才回神过来,再用手阻,已晚矣。塞得满满足足,连那淫水都无隙可流。更是痛得咻咻吸气,泪珠儿扑扑而出,口里啊呀的叫。 三郎抽送几度,那翠环叫得更响,把手紧紧箍住,不令其动,哀求道∶“为何这般痛哩!” 三郎道∶“是你索要甘露,我怎知你痛?” 翠环道∶“公子弄小姐可不是这般弄法哩,小姐也不会恁般的痛楚!” 三郎撑了身儿,道∶“你又不是小姐,焉知小姐痛楚?” 翠环道∶“小姐干事时那模样儿,千般享受,何见得如此之苦!想是公子故意为难小奴!” 三郎又抽了几抽,觉那里面阻涩难行,遂暗喜道∶“今日连尝二处女,可谓极乐。” 一头乱想一头猛力抽插。 那翠环初时贪吃,及至后来,悔也晚矣,扯了被角咬住承那三郎大入。 三郎干了一阵,听得下面唧唧的响,又觉牝里滑如油般,遂又一鼓作气,干了千馀度。正干得酣,猛地里听那窗外似有人声,三郎猛省,低叫道∶“不好哩!我那二位兄长回来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良宵春夜风淫雨乱 诗曰∶ 独影煌煌照艳妆,满堂观会反悲伤。 鸾和幸得联佳配,题起慈乌欲断肠。 且说萧三郎于床上把那拆断瓦片的神力运于尘柄,当下直捣黄龙,破了翠环的身儿,翠环初时不知生熟,以为美味必异,遍爽而不可言,不意三郎金枪一透,狂抽乱送,登觉无如云仙般快乐可言,且刀刺针扎般的痛,几欲罢了,又不忍舍这苦中滋味,遂强忍住痛,任那三郎骑着马儿一般颠狂。 三郎正干得兴酣心畅,猛地里听那窗外似有人声,急扒在翠环肚上,低声道∶“不可出声,怕是我那兄长们回来哩。” 翠环紧搂道∶“定不是你家兄长。” 三郎道∶“你怎知?” 翠环道∶“午后我见你那二位兄长于府中乱走,不知在找寻甚人?” 三郎又顶了几项,那翠环忍不住呀呀的叫。 三郎道∶“不令你叫偏偏又叫甚?” 翠环道∶“你在里面钻来钻去,我怎能不叫?” 三郎道∶“且歇兵罢战,听听是何人自窗外吵嚷。” 二人口脐相接,贴得严实,俱仄耳去听,但听道一阵说笑之声渐渐远去。 三郎撑起身儿道∶“唬得我半死!” 翠环道∶“公子为何如此般怕?” 三郎旋抽旋提道∶“你有所不知,倘被我那兄长们发见,又要饶许多口舌!” 翠环扳了自家臀儿一阵猛掀,三郎被那水汪汪的牝户套得受用,遂迎送几回,道∶“你那话儿里面不病了么?” 翠环勾了他的颈儿,舌吐丁香,檀口互磨了一阵,方才收了舌儿道∶“比初时苦味去得多哩。” 言讫,又把腿儿倒控三郎腰胯,令其深入。 三郎一见,愈发的情亲意热,遂勾了他的颈儿,将那趐乳紧贴,尘柄钻钻缩缩,浪浪的大干了一阵,入得翠环心肝肉麻的叫。 三郎听他娇声浪语,猛将尘柄抽出,倏然间跃于地上,横拖翠环,搿开双足,拜于肩上低头耸身大入。 那淫水儿一道道随那尘柄出入而泄,又是乒乒乓乓。唧唧咕咕的乱响。翠环被入得身上震动如弦,牝中阵阵紧含,翕翕的滞扣。妙不可言。 三郎一头干一头品那牝中滋味,淫水汪洋浸得尘柄趐透,紧一回,慢一阵,弄得那化户似紧还宽,似深还浅。正干得兴发,那翠环把手去他胸上捻住道∶“啊呀,我欲死哩!”言讫,竟呜咽而泣。 三郎知其阴精欲至,遂急风骤雨般力干了一阵,霎时一千馀度。 那翠环摊着四肢,叫道∶“啊呀,我又活哩?公子,求你让我死上一回。” 三郎一头干一头道∶“活得甚好,缘何寻死?” 翠环道∶“我熬不得哩,这里面说不出的滋味。” 三郎道∶“境界非凡,但受用即是。” 言讫,又是一阵猛抽死拽。 那翠环道∶“啊呀,公子,令我死了罢。” 三郎笑道∶“徜若将你真的入死,岂不让我偿命?” 翠环急捻他的柄根道∶“公子莫耍子,这死是会醒转来的。” 三郎道∶“奇了,你怎得知?” 翠环道∶“小姐被你入得死了半个多时辰,还不是依旧醒转?” 言讫,又扪自家的乳儿,哀哀的叫。 三郎听了,忆起下午之事,兴炎意狂,遂道∶“我且令你死上一回!” 翠环道∶“如此干法,再有一个时辰也不曾死呢!” 三郎道∶“你不妨绷紧身儿。” 翠环道∶“这腿儿也绷得紧么?” 三郎道∶“连那阴中也要吃紧方好。” 翠环道∶“即依公子。”言讫,反手撑了床儿,将个臀儿大耸。 三郎登觉其牝内犹蚌合一般,遂竭立一顶,笃那花心之上,一阵大磨大擦,又揉了几揉,那翠环喊道∶“公子,再用力些罢,我欲死哩!” 言讫,身儿左右大动。 三郎道∶“莫忘了绷紧身儿!” 那翠环也不应答,直把个身儿挺得直直。 三郎捞了他的肥臀,抽拽摇荡,不消一刻,那翠环猛地里上下大颠了几颠,叫道∶“啊呀,我死哩!”言讫,似害了疯病般狂浪。 三郎觉那牝中更紧紧缩缩,一夹一放,龟头受热,魂荡魂飞,遂低头含了他的乳儿道∶“我也陪你死上一回。” 言讫,那精儿已滑嘟嘟滚将出来,直淋花心。激得翠环抖得更欢,连声儿也叫不出了。 三郎一头大泄一头猛抽,直把个阳精渲个无馀,觉那翠环一般合着抖。约有半刻,方才云收雨散。 三郎力疲,失手后仰,险跌于地,踉跄而止。又听两声响亮,原来那翠环两只腿儿俱废,斜耷于床下。 三郎倒退几步。去那椅儿上坐了,喘息未定,那翠环跃然而起,扑将过来。 三郎惊住,道∶“你不死了么?” 翠环道∶“何曾死哩?” 一头说一头去捻他那物儿。道∶“啊呀,公子的枪儿却不中用哩。” 三郎道∶“战你未死,它却死哩。” 翠环道∶“且让小奴令它还阳。”言讫蹲倒身儿,搿开三郎双腿,探头就吃。 三郎不意他竟会烟花女子的手段,登觉温软滑腻,那只小舌儿,于那龟 之上漫漫的舔卷,又上下的撺,着实受用,又痒又甘美不可言、遂搂了他的头儿,令其深入喉间, 那翠环遂竭力一吞,龟头早入喉间,一出一进,湿湿润润,直比那牝儿肉洞受用。又兼那舌儿帮衬,一磨一转,一舔一撩。三郎欲火重又耸恿,尘柄倏然间威武劲堀,翠环口儿几容它不下。 三郎俯身去他臀后挖那道肉缝,早有淫液滴滴,直流地上,挖了一回,那翠环又呀呀的叫,把手又揉搓他那卵儿,口里吞吃得生风,愈发夹得紧紧。 三郎勾了臀儿,大叫道∶“啊呀,我又欲死哩!” 翠环听了,头儿摆得如跃如舞,直逼那精水儿出来,浪叫得更响。三郎弃了他的臀儿,头儿猛地里一仰,但听叱的一声响亮,二人跌做一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爱美色旋移别处欢 诗曰∶ 泊天波浪势汤汤,母子萍飘实可伤。 惊是鱼龙满江水,谁知人类有情郎。 且说翠环蹲倒身儿,于那三郎胯下吞吃那根尘柄,三郎淫兴大起,早熬不得,仰头耸腰,那尘柄狠狼抖了几抖,阳精迸出,喷得翠环满口皆是。 翠环欲舍又不忍舍,把住卵儿猛吞狠咽,三郎畅彻骨髓,身儿不稳,后仰于地。那尘柄又是硬得铁杵一般,连将那翠环挑倒,覆于三郎身上。 三郎那物依旧泄个不止。翠环摸了,扯住遂往花房里塞。登时全入,却罢软中止。翠环好不焦躁,左扭右摆,那物儿微扬了几扬,顺水一滑而出。 翠环道∶“求公子再展神威。” 三郎道∶“我又不是神仙。” 翠环道∶“可怜一回奴家罢。” 三郎道∶“已起不来了。” 那翠环又摩揉了一阵,见不复作,遂起身摸向床上。 三郎也起身,叫道∶“你又欲做甚?” 翠环道∶“等你再战。” 三郎慌忙摸至床上,搂住哄道∶“今日罢了,改日再送你快活。” 翠环娇叫道∶“啊呀,公子还是恁般的力大!” 一头说一头去捻那尘柄,却是软的。 三郎道∶“你还是穿衣去了罢。” 翠环道∶“公子薄情,岂连温存都不会么?” 三郎道∶“非是不欲与你温存?奈何我那二位兄长回来撞见即坏事哩。”言讫,去扯他的手。 翠环执那尘柄死不放手,道∶“适才干事,也不怕你那兄长们回来。” 三郎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翠环狠力一捻,道∶“我把你这个没良心的!” 三郎急道∶“一时失言,开罪于你,还乞多谅。只是今日太晚,容日后傅图欢会罢。” 翠环道∶“公子只暂住此,何有心顾我?” 言讫,欲落下泪来。 三郎心乱如麻,哄道∶“今日你且避了,明日即与你欢会。” 翠环转忧为喜,道∶“公子可不欺我?” 三郎道∶“倘欺你,你向去姨母那里告发我。”翠环道∶“公子恁般说,小奴放心了。”言讫,穿衣着鞋。 三郎催他快些,翠环道∶“这黑黑的,岂不将罗裙反穿?” 三郎道∶“反穿罗裙,改嫁即是。” 翠环道∶“小奴嫁都末嫁,何来的改嫁。” 三郎道∶“莫当真,耍笑一回。” 那翠环说话间已穿戴齐整。 三郎道∶“我却不送了。” 那翠环又盘上身来揉了几揉,方才恋恋不舍而去。丢下一句,“明日小奴来此寻公子。”三郎欲言,人已远走了。 三郎眠倒,思想这一日的艳遇,好不得意。神疲力竭,遂合了眼皮儿欲睡。 未及睡稳,猛地里听那门响,却不见有人进来。三郎骨碌而起,仄了耳细辩。 就听外厢有人道∶“菊儿莫急,待我进去一探,徜若无人,再唤你进米不迟。” 菊儿道∶“熬了半日,连张床儿都不曾歇得。” 那人道∶“何急?半日俱都熬过了,还差这一刻么?” 言讫又推那门儿。 三郎知是二郎携那菊儿回来欲耍子,不由忖道∶“这二郎也忒粗笨,于那菊儿的住处不干却回来干,还说甚么熬了半日。” 思此遂又眠倒,扯了被儿,又忖道∶“倘二郎迸来,见我在床,定又打发那菊儿去了,岂不扫他们的兴?不如让个定当与他罢!也好暗地里饱看一回春宫。” 遂穿上衣服,下地径向床下一钻,方才落稳,那门呀的一声开了。 却见二郎摸进屋,又去三张床上乱摸一阵,向外低声叫道∶“且进来罢,他二人俱都不在。” 菊儿应了,闪进门来,将门儿带牢,去摸那灯盏。 二郎道∶“你欲干甚?” 菊儿道∶“黑灯瞎火的点上灯亮不好?” 二郎道∶“且莫点灯,倘那二人进来,你躲还无处躲哩。” 菊儿道∶“不点也罢。” 二郎遂近身搂了菊儿,二人倒至床上,那二郎一头扯那菊儿裤儿一头道∶“速捻我那话儿,涨得难过。” 那菊儿道∶“我先替你杀一回火,再用口儿如何?” 二郎道∶“你这手儿甚糊,弄得我痛,还是用你那口儿罢。替我先卸了裤儿。” 就听裤带叱的一声响,二郎哼叫如牛。下面又是啧啧的一片响,听得三郎目张口开。忖道∶“俱是玩那妓家的手段哩。” 又听那二郎道∶“恁般跪着,不好受用,我且眠倒,你上来吃罢。” 听二郎眠倒,又是一阵渍渍溜溜的响,弄了一阵,那菊儿叫道∶“啊呀,公子这宝贝忒粗哩,我这口儿容不得。” 二郎道∶“容不得也要容。” 菊儿又呜哑有声,含混道∶“公子欲噎死我哩。” 二郎道∶“岂能将你噎死?我这宝贝还未派上用场。” 菊儿又道∶“我这下面痒杀,还是请公子垂怜一回。” 二郎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刻之后,我替你舔吃一回。” 三郎听了,惊得头儿一抬,弄的叱的一声响。 那二郎道∶“不好,有人来哩。” 那菊儿道∶“是闹耗儿,哪里是人?”言讫又是呜溜的一阵乱吃。 三郎听了暗自好笑,忖道∶“听他们一回,即成了耗儿?是耗儿便会打洞,待日后寻个空当把那菊儿肉洞钻了。” 正想间,那菊儿道∶“一刻岂至,公子且顾我。” 二郎道∶“你那舌儿甚是灵巧,再舔卷一回,方才与你吃个汪洋大海。” 菊儿一头吃一头道∶“公子可爱我么?” 二郎道∶“爱死你了,过上一会儿,我要在这三张床上合你干个天摇地动。” 菊儿道∶“这张床儿容不下么?” 二郎道∶“将床儿连起,滚一路干一路。” 菊儿欢喜道∶“公子妙思。”言讫,又是一阵唧唧的响。 这边厢床下的三郎暗暗叫苦,忖道∶“这二郎兴致也高,倘连起床来,我不即露出。” 遂长叹了一声,那二郎登时又叫有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小娇娃柜中暗消魂 诗曰∶ 姻缘复向他人结,讼狱空教成雀鼠。 嗟人散见才复空,赢得人称薄幸侬。 且说二郎携了菊儿回转客房欲行云雨,三郎知趣,遂躲至床下。那二郎与菊儿一番绸缪,竟欲连床转战。唬得三郎心惊胆寒,忖道∶“倘他来搬床,岂不现出我身?” 正无计间,那二郎又叫道∶“这屋里是有人哩!” 菊儿边吃边说道∶“公子多疑,恐又是那耗儿偷甚吃的。” 二郎道∶“我是怕那三郎早回一步,潜自床下听声哩。” 菊儿道∶“床下狭促,怎能藏人?” 二郎道∶“你有所不知,我那三弟人小鬼大,不得不防!” 菊儿道∶“倘是他偷听也是他的造化哩!” 二郎道∶“你这妮子,我那三弟一朵花儿还未曾开哩!焉能令其濡泄床弟之事?” 菊儿道∶“我看你那三弟也是个风流种子,整日里围着小姐转,岂能安份?” 二郎道∶“啊呀,你的牙咬到我哩!” 菊儿道∶“一时顾了说话,忘了你这白嫩的宝贝。” 二郎道∶“你且住了,待我去三郎那床下搜上一搜。” 菊儿道∶“我吃你半响,还不回敬我一回?” 二郎道∶“待我去看了,回头再吹你那笙儿。” 菊儿道∶“不可,我即刻要你吹笙。” 二郎笑道∶“恁般的急做甚?” 菊儿道∶“我品了你的萧儿,公子即欲该帮我吹笙。” 二郎道∶“我还是欲去看上一看,方与你吹得安心。” 菊儿道∶“不在此一时,吹完再去不迟。” 二郎道∶“如此你且将臀儿衬好帮衬你吹笙。” 那菊儿便去摸那枕儿。 三郎斜弓了身儿,熬是难过,忖道∶“不如趁他吹笙的空当逃了。” 又转念付道∶“倘跳出窗去,又未着衣,岂不空受风寒之苦?” 正焦躁间,那菊儿道∶“我已睡好,公子且吹罢。” 二郎道∶“我捧了你的臀儿,方才吹得响。” 言讫一阵叱叱溜溜的响,激得菊儿欢声阵阵,叫道∶“这笙儿吹得好!公子的舌儿深探些。” 二郎道∶“若是深探,便吹不出响哩!” 菊儿道∶“哑吹一回,更有趣味。” 话音儿末落,那二郎果然又吹得唧唧的响,猪吃糟水一般。菊儿浪语淫声更是喧天彻地。 三郎听了好笑,猛地里忖道∶“西墙有一朱红厨柜,里面是空的,何不躲藏一回。” 遂爬将出来,趁他二人弄得响亮,径向西墙爬去。 顷刻而至,暗动那厨柜门儿,呀的一声,那门开了。三郎方欲钻进,猛地里又听那二郎叫道∶“那厨柜儿缘何响哩?” 菊儿正在好处,急道∶“只顾那耗儿,却不顾我!” 二郎道∶“我也吹得累,你可尽兴?” 菊儿道∶“越吹越想你吹。” 二郎道∶“恁般的哑吹,有何趣味?” 菊儿道∶“公子且浅吹一回,我也听些响儿。” 二郎道∶“待我与你吹个曲儿罢。” 菊儿道∶“公子奇了,果真能吹出曲儿?我却不信。” 二郎道∶“我是惯吹的,吹个‘流水’与你听?” 菊儿道∶“有辱斯文,不吹也罢。” 二郎道∶“你肯割舍?” 菊儿道∶“我这水儿已够多哩,还吹甚么 ‘流水’!” 二郎道∶“再助你个汪洋大海。”言讫,又是叱叱的吹响。 那菊儿心肝宝贝无所不叫,听得三郎肉紧,那话儿腾然而立,险将那柜门儿顶个洞儿,慌启了门,钻了进去,倒闭了。那门儿依旧呀呀的响,二郎合那菊儿正干得乐,无心他顾。 三郎挺身而立,头顶恰是柜板,专道∶“这柜儿高矮正合适哩。”一头忖一头又去触那厨柜里间左右。暗道∶“再容一人却显紧逼哩!” 贴了柜板,复将门儿轻启窄窄一条缝儿,向外乱看,但见二郎床上,一片花白的东西似云翻滚,不住的哼喘,浪叫。三郎那话儿遂鱼跃一般顶得柜儿乱响。 又听那二郎道∶“这曲儿却也吹完哩。” 菊儿道∶“放你去看,顺手将那灯盏点上。” 二郎惊道∶“这摸黑干不得么?” 菊儿道∶“公子却也一时愚鲁,倘这昏天黑地的干,你那兄弟们若回来,定推门而进,倘见灯亮,定会规矩些。再将那门栓紧了,他若敲门,你我也好从容一些。” 二郎道∶“你这妮子心思倒密哩!” 旋说于离了床,摸那桌上灯盏,取了火镰点了,捧了灯,先至那三郎床下检视,见空空如也,遂直起身道∶“这三郎当真末归哩。” 菊儿道∶“公子忒心疑。” 二郎道∶“我即是惧他。” 言讫,将灯盏置于桌上,欢欢喜喜奔至床,腾身上了菊儿身儿。 那菊儿被覆得呀的一声,道∶“公子鲁莽,你那宝贝抵至我的脐哩。”言讫,把手去捻。 二郎笑道∶“你这男上风流孔儿还多哩。”一头说一头耸了耸臀儿。 菊儿道∶“莫乱动,又刺至我的奶儿哩。” 二郎道∶“我退兵三舍即是。” 菊儿道∶“葫芦谷安营扎寨即可。” 二郎大笑道∶“你这妮子倒会摩抉哩。” 一头说一头尘柄倒拖,游衍于菊儿牝口不舍,又不入进。上身又是乱叠乱亲,惹得菊儿浪笑不已。 三郎见二郎点了灯盏,心中甚是欢喜,往外 时,却见四只腿儿绞于一处,蛇缠藤绕,好不骚发,平生初次见人交欢,自然新鲜倍至,又启开些,见那二郎正扒于菊儿肚上闹个欢欢,遂手抚尘柄,掳了一阵,观他二人蓄云积雨。 且说二郎戏谑一阵,方将尘柄于菊儿牝中一投,那菊儿的牡户早已是推堤崩岸之势,唧的一声响亮,早入至根。激得淫水四溅,看得三郎神摇色乱,那话儿跃然又顶,那柜门遽然大开,慌又掩回,只留了一半,看那二人云雨,手上舞得忙忙。 那菊儿紧搂二郎脊背,浪叫不已。二郎奋力送了几十抽,那菊儿大叫道∶“啊呀,干到我的花心哩。” 二郎听罢,忽的将尘柄抽出,菊儿扯他不住,早一旁闷坐不语。 菊儿甚慌,起身相搂道∶“公子何故愤懑?” 二郎也不应答,只把眼光于他脸上睨巡,看得菊儿好不自在,复又问道∶“相公莫不是嫌我这里面水儿忒多?” 二郎大声道∶“多多,溺死人哩!” 菊儿忙道∶“揩了即是。” 言讫取了帕儿深深揩了一回。依旧眠倒,两脚朝天,候那二郎来淫。 二郎却按兵不动。面色油黑,又一语不发。柜里的三郎看那菊儿花房津津似莲花经雨,早按搽不住,欲抢将出来,替二郎一阵。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明堂中再闯两骚人 诗曰∶ 天赋强梁气如鳄,临危下石心何奸。 纷纷祸福浑难定,摇摇烛弄风前影。 且说菊儿两脚朝天,尽暴花房,淫水沥沥,候那二郎来淫。二郎却按兵不动。面沉似水,一旁顺坐。柜中三郎 见早已兴发,按拣不住欲抢将上来,替那二郎干一阵。又转忖道∶“倘惊了他,不打骂才怪哩。”遂强忍欲火,看他二人动静,更兼把那撺跃跃的尘柄掳扬翻飞。 就听那菊儿娇声道∶“公子何不顾我?” 二郎依旧不应答。菊儿复将臀儿一耸,斜刺里把腿去控那二郎腰。 二郎不耐烦道∶“你这个破罐子,休来碰我!”言讫,把手一推。 菊儿沉吟一会儿,骨碌起身,来搂那二郎。 二郎道∶“莫要歪缠。” 菊儿道∶“公子怎知我是破罐子?”言讫,把手去捻他那话儿。 二郎道∶“你那里面深井一般,更不见落红,不是破罐子是甚?”言讫,又躲闪。 那菊儿坐了二郎身上,把手勾了他的颈儿道∶“公子莫非嫌弃于我。” 二郎讥道∶“不嫌弃,爱死你哩。”言讫,又后仰。 菊儿道∶“倘我说出破我身儿的人,公子又何论。”言讫,令公子睡下。 二郎道∶“誓不与他干休。”菊儿道∶“如此说公子还是爱我哩。” 言讫,把口去凑二郎。 二郎闪躲,道∶“今日也晦气。” 菊儿道∶“公子何故此般不乐?” 二郎道∶“却问谁来?” 菊儿道∶“只因我是个破罐子么?” 二郎道∶“更另有一事。” 菊儿道∶“公子不言我也知。”言讫,又口吐丁香。 公子道∶“你却知?你又非我?” 菊儿道∶“今日午后,你兄弟三人于那后院小园中何为?” 二郎讶道∶“你却去偷 ?” 菊儿道∶“偶经那处,无意瞥见。”言讫,又亲。 二郎被他道破了暗事,心中不安。良久未曾开口。任那菊儿渍渍的乱亲。 柜中的三郎也吃了一惊,忖道∶“这府中的丫头也腿勤哩!二郎若不灭他的口,传扬出去岂不令入羞杀,还讲甚么破罐子。” 一头乱想,一头替二郎着急,怨道∶“上身即干,却也挑三拣四!” 直把个尘柄上下套捻出气。 二郎徐徐道∶“所见之事,且莫与人言。” 菊儿颠了几颠,道∶“就看公子是否还嫌弃于我。” 二郎道∶“你且说破你身儿的是何人?” 菊儿道∶“不说也罢!”言讫,捻那尘柄欲塞牝中。 二郎阻道∶“你若不说我便不入哩。” 菊儿道∶“我若说出你便不入哩。” 二郎道∶“岂有此理。” 菊儿道∶“正有此理。” 二郎道∶“怎说?” 菊儿道∶“那人万万说不得哩!” 二郎道∶“却也奇了,莫非皇帝老子不成?” 菊儿道∶“倘是皇帝老子,你不敢入哩。” 二郎急道∶“罗噪半日是哪个?” 菊儿道∶“公子不惧一项大罪么?” 二郎道∶“入你一回,最重莫过通奸之罪,何来大罪?” 菊儿道∶“不然,公子会良心不安哩!” 二郎道∶“我却不明白哩!莫非是我那亲爹入你不成?” 菊儿道∶“与你亲爹差不多哩!” 二郎来了兴致,把菊儿扳下,覆于身下,道∶“究竟是哪个?” 菊儿道∶“倘我说出,公子定当顾我!” 二郎道∶“这个自然,不消说。” 菊儿道∶“是你那姨丈大人。” 二郎听罢,却也不动。呆了半晌,忖道∶“这老杀才,瞒了姨母干下无耻勾当,待我去向姨母告他。”思此欲起身。 菊儿把手搂住道∶“公子何去?” 二郎道∶“去找姨母。” 菊儿惊道∶“我与公子虽做了露水夫妻一回,怎不念我生死?” 二郎道∶“这也算露水夫妻么?” 菊儿道∶“恁般才算?” 二郎道∶“方才只与你耍子罢了,小孩子家手段,何足一论?” 菊儿道∶“公子忒狠心。”言讫,竟将泪水落下。 二郎一见,忙道∶“我去告那姨母与你何干?” 菊儿道∶“倘夫人知了,岂不打死我?” 二郎道∶“我却不管。”言讫,起身又走。 菊儿搂其腿道∶“公子可怜则个。”言讫,交泪双流,泣不成声。 二郎被他哭得心软,遂道∶“我却如何能出了这口恶气!” 菊儿道∶“我令公子欢心,公子拿我出气如何?”言讫,把那趐乳来磨二郎胸。 二郎又垂头去看他身儿,见抖得可怜,想了一回,搂住他道∶“你是如何于他通奸的?” 菊儿哭道∶“我何曾与他通奸,他是强奸我的。” 二郎道∶“在何处强奸你的?” 菊儿道∶“即在此屋中!” 二郎道∶“哪张床上?” 菊儿道∶“即在此张床上!” 二郎道∶“晦气!晦气!却也霉的恁般巧!” 菊儿道∶“我也不愿,是老爷酒醉施狂。” 二郎道∶“你这一说,我是愈发的不与做这场露水夫妻了。” 菊儿大惊,道∶“公子又变了主意不成?” 二郎道∶“若与你于此屋此床上干事,我岂不成了姨丈!” 菊儿道∶“公子何惩般的比法?你是你,他是他。” 二郎道∶“我从不着别人着过的衣裳。” 菊儿道∶“着一回又何妨。” 二郎道∶“莫要罗噪,速速穿上衣裳出去罢。”言讫起身而坐。 菊儿呆住,楞怔怔的相他。柜里的三郎暗叫道∶“这二郎也忒愚腐。 到口的肥肉却不欲吃哩!不如我去吃他。” 又欲动。正探头之际,猛地里听那门外一阵足步乱响,又听那大郎低声道:“月儿,且住,这屋有灯点亮,想是那二郎、三郎先回来哩!” 就听那月儿道∶“公子,却又去何处欢会?” 大郎道∶“你且藏起,待我敲门进去看个究竟。” 说话间门声已响。屋内三人俱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一时穷情急窃闰阁 诗曰∶ 逐浪随波大可怜,呼天枪地那相帮。 谁知飘泊橱中女,却是强梁鸳凤侣。 且说二郎正与菊儿论那乱伦之事,三郎于暗处又欲蠢蠢动上一回,却听门外大郎携那月儿回来耍子,正狠狠的敲门。 三郎暗笑道∶“看你二郎如何收拾!白废了口舌,倒惹一肚子鸟气!”竟做壁上观,偷 那二人乱将将的忙成一团。 那二郎低声道∶“速灭了灯,你速去那厨柜里藏了。” 三郎听了一怔,却又旋即大喜,忖道∶“这肥肉一想就送上来哩!” 直乐得搓手磨掌,候那菊儿到来。 菊儿也低低道∶“公子又何藏?” 二郎道∶“我却不藏。” 菊儿道∶“你不躲起,那大郎如何与那月儿寻欢?” 二郎道∶“我兀自睡,他们自乐便是。” 菊儿道∶“睡橱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况兼这风月之事,有旁观的么?” 二郎道∶“说得也是。只是我又藏至何处?” 菊儿道∶“不如与我同至柜中藏了。” 三郎听了忙祷道∶“老天保佑,且莫让那二郎进来!” 二郎道∶“那柜儿里面也小,容不下二人,我还是去床下躲罢。” 菊儿道∶“那床下龊龊,公子拖了褥儿下去罢。” 二郎道∶“你想得倒周全。” 菊儿道∶“你不爱我,我还爱你哩。” 二郎道∶“且莫乱说了,那大郎敲门敲得紧哩!” 菊儿也不再言,忙取了一条褥儿,去床下铺了,令二郎爬将进去。又熄了灯,想起甚么,去床上捞了一一回,将那衣裤等物俱都塞至床下。 二郎道∶“你欲闷死我哩。” 菊儿道∶“禁声,那大郎欲进来哩。” 就听那门外的大郎道∶“敲了一阵,也不见人答应,这灯儿也覆了,是何缘故。” 又听那月儿道∶“公子何不推门一试?” 大郎就推了一回,那门呀的开了。 大郎道∶“你这妮子倒机灵哩。” 月儿道∶“公子快进去一探。” 大郎道∶“缘何恁般的急?” 月儿嗔道∶“我熬不住哩。” 大郎道∶“我这指儿却奸你不受用?” 月儿道∶“你那指儿怎比你那棒槌。” 大郎道∶“你却量过?” 月儿道∶“一摸便知,何用量。” 大郎道∶“你那手儿也柔的棉团似的,几欲令我打手铣出火哩!” 月儿道∶“莫再多说了,进去探罢。” 大郎道∶“遵命即是。” 言讫,拨脚进门,却见一条白影儿一闪,旋即不见,大郎惊得倒退慌将门儿关上,失声道∶“啊呀,不好,这屋里闹鬼哩。” 月儿道∶“公子看见甚么?” 大郎道∶“却见鬼影儿一闪。” 月儿道∶“你可看清。莫非是你那兄弟做耍?” 大郎道∶“也是,待我再看一回。” 言讫,推门又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四顾一番道∶“却也无人。” 月儿道∶“虚惊一回。” 言讫,拥那大郎进屋。大郎摸了火石,点了灯盏,四下又照,不见有入,遂道∶“灭了灯儿,你我上床罢。” 月儿道∶“不灭也罢。” 大郎道∶“不灭灯,恐外面的人看见哩。” 月儿道∶“待将门儿拴紧,再把那窗遮了,即有人来也不怕。” 大郎道∶“倘那二郎三郎回来,欲进屋来,却又恁办?” 月儿道∶“倘他们回来,我即去那厨柜中藏了,候他二人熟睡,再出来与公子同睡。” 大郎道∶“你这妮子心眼儿蛮多哩,即依你。”言讫,搂月儿欲上床云雨。 却听厨柜里叱的一声响,那大郎转头道∶“我说闹鬼,你却不信哩。” 月儿道∶“这屋里平昔耗儿最多,闹得甚么鬼。” 大郎又搂那月儿向二郎床前走。月儿道∶“何不在公子的床上干事?” 大郎道∶“我有洁癣,最厌于自己床上干事。” 月儿道∶“不知公子厌的是甚么?” 大郎道∶“我最厌的即是女子的落红。” 月儿喜道∶“今番自会令公子不厌。” 大郎道∶“却又恁说?” 月儿道∶“待会儿公子即知。” 言讫,急急卸那衣裤。两团趐乳滚荡荡的出来,下面也露出一个满满,紧细细,浪牝牝的一个牝户来。 大郎一见,欲火怂涌,急将裤儿卸了,不顾上衣,把那立挺挺的尘柄一头扶住,一头去搿那月儿双腿。 那月儿也浪得出奇,紧紧的夹住,大郎早将一指挖进,搅个淫水汪汪。 那月儿不禁呀的一声,忙将腿儿大开,淫情大荡,腰如风前柳,身似涌浪舟。 大郎忖道∶“我才上手弄他,他便浪得紧。”一头思想一头挖个不止。 那月儿叫得七颠八倒,道∶“心肝儿,速将你那棒槌给我入进去罢。” 大郎把手掂了掂近尺长的尘柄,道∶“你那里面细小的可怜,如何盛了我这大棒槌。” 那月儿乜斜醉眼道∶“即是入死也欲尝你的棒槌滋味哩。” 言讫,把一只手去剥那牝户,另支手儿去急捻那根棒槌。 大郎心焚难当,令那月儿张竖粉腿,月儿复把手剥那牝口,一开一合的,煞是有趣。 大郎又看他样儿,娇娇娆娆,百般的冶态,口里更是哼个连环的响,遂照准那绵绣花房红鲜鲜的口儿,将个粗茁的尘柄骚骚的插了进去,但听唧的一声,直贯尽底,无丝毫阻滞。大郎怔住,已知月儿不是处女身儿了,心中大不悦,尘柄猛提,叱的一声,挟带一股淫水出来,那月儿呀的浪叫,猛地里那床板被甚物顶得咯的一声响。 大郎叫道∶“啊呀,这床下也有鬼在闹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 "text": "春又春(十三至二十回)(3)\n第十三回爱美色旋移别处欢 诗曰∶ 泊天波浪势汤汤,母子萍飘实可伤。 惊是鱼龙满江水,谁知人类有情郎。 且说翠环蹲倒身儿,于那三郎胯下吞吃那根尘柄,三郎淫兴大起,早熬不得,仰头耸腰,那尘柄狠狼抖了几抖,阳精迸出,喷得翠环满口皆是。 翠环欲舍又不忍舍,把住卵儿猛吞狠咽,三郎畅彻骨髓,身儿不稳,后仰于地。那尘柄又是硬得铁杵一般,连将那翠环挑倒,覆于三郎身上。 三郎那物依旧泄个不止。翠环摸了,扯住遂往花房里塞。登时全入,却罢软中止。翠环好不焦躁,左扭右摆,那物儿微扬了几扬,顺水一滑而出。 翠环道∶“求公子再展神威。” 三郎道∶“我又不是神仙。” 翠环道∶“可怜一回奴家罢。” 三郎道∶“已起不来了。” 那翠环又摩揉了一阵,见不复作,遂起身摸向床上。 三郎也起身,叫道∶“你又欲做甚?” 翠环道∶“等你再战。” 三郎慌忙摸至床上,搂住哄道∶“今日罢了,改日再送你快活。” 翠环娇叫道∶“啊呀,公子还是恁般的力大!” 一头说一头去捻那尘柄,却是软的。 三郎道∶“你还是穿衣去了罢。” 翠环道∶“公子薄情,岂连温存都不会么?” 三郎道∶“非是不欲与你温存?奈何我那二位兄长回来撞见即坏事哩。”言讫,去扯他的手。 翠环执那尘柄死不放手,道∶“适才干事,也不怕你那兄长们回来。” 三郎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翠环狠力一捻,道∶“我把你这个没良心的!” 三郎急道∶“一时失言,开罪于你,还乞多谅。只是今日太晚,容日后傅图欢会罢。” 翠环道∶“公子只暂住此,何有心顾我?” 言讫,欲落下泪来。 三郎心乱如麻,哄道∶“今日你且避了,明日即与你欢会。” 翠环转忧为喜,道∶“公子可不欺我?” 三郎道∶“倘欺你,你向去姨母那里告发我。”翠环道∶“公子恁般说,小奴放心了。”言讫,穿衣着鞋。 三郎催他快些,翠环道∶“这黑黑的,岂不将罗裙反穿?” 三郎道∶“反穿罗裙,改嫁即是。” 翠环道∶“小奴嫁都末嫁,何来的改嫁。” 三郎道∶“莫当真,耍笑一回。” 那翠环说话间已穿戴齐整。 三郎道∶“我却不送了。” 那翠环又盘上身来揉了几揉,方才恋恋不舍而去。丢下一句,“明日小奴来此寻公子。”三郎欲言,人已远走了。 三郎眠倒,思想这一日的艳遇,好不得意。神疲力竭,遂合了眼皮儿欲睡。 未及睡稳,猛地里听那门响,却不见有人进来。三郎骨碌而起,仄了耳细辩。 就听外厢有人道∶“菊儿莫急,待我进去一探,徜若无人,再唤你进米不迟。” 菊儿道∶“熬了半日,连张床儿都不曾歇得。” 那人道∶“何急?半日俱都熬过了,还差这一刻么?” 言讫又推那门儿。 三郎知是二郎携那菊儿回来欲耍子,不由忖道∶“这二郎也忒粗笨,于那菊儿的住处不干却回来干,还说甚么熬了半日。” 思此遂又眠倒,扯了被儿,又忖道∶“倘二郎迸来,见我在床,定又打发那菊儿去了,岂不扫他们的兴?不如让个定当与他罢!也好暗地里饱看一回春宫。” 遂穿上衣服,下地径向床下一钻,方才落稳,那门呀的一声开了。 却见二郎摸进屋,又去三张床上乱摸一阵,向外低声叫道∶“且进来罢,他二人俱都不在。” 菊儿应了,闪进门来,将门儿带牢,去摸那灯盏。 二郎道∶“你欲干甚?” 菊儿道∶“黑灯瞎火的点上灯亮不好?” 二郎道∶“且莫点灯,倘那二人进来,你躲还无处躲哩。” 菊儿道∶“不点也罢。” 二郎遂近身搂了菊儿,二人倒至床上,那二郎一头扯那菊儿裤儿一头道∶“速捻我那话儿,涨得难过。” 那菊儿道∶“我先替你杀一回火,再用口儿如何?” 二郎道∶“你这手儿甚糊,弄得我痛,还是用你那口儿罢。替我先卸了裤儿。” 就听裤带叱的一声响,二郎哼叫如牛。下面又是啧啧的一片响,听得三郎目张口开。忖道∶“俱是玩那妓家的手段哩。” 又听那二郎道∶“恁般跪着,不好受用,我且眠倒,你上来吃罢。” 听二郎眠倒,又是一阵渍渍溜溜的响,弄了一阵,那菊儿叫道∶“啊呀,公子这宝贝忒粗哩,我这口儿容不得。” 二郎道∶“容不得也要容。” 菊儿又呜哑有声,含混道∶“公子欲噎死我哩。” 二郎道∶“岂能将你噎死?我这宝贝还未派上用场。” 菊儿又道∶“我这下面痒杀,还是请公子垂怜一回。” 二郎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刻之后,我替你舔吃一回。” 三郎听了,惊得头儿一抬,弄的叱的一声响。 那二郎道∶“不好,有人来哩。” 那菊儿道∶“是闹耗儿,哪里是人?”言讫又是呜溜的一阵乱吃。 三郎听了暗自好笑,忖道∶“听他们一回,即成了耗儿?是耗儿便会打洞,待日后寻个空当把那菊儿肉洞钻了。” 正想间,那菊儿道∶“一刻岂至,公子且顾我。” 二郎道∶“你那舌儿甚是灵巧,再舔卷一回,方才与你吃个汪洋大海。” 菊儿一头吃一头道∶“公子可爱我么?” 二郎道∶“爱死你了,过上一会儿,我要在这三张床上合你干个天摇地动。” 菊儿道∶“这张床儿容不下么?” 二郎道∶“将床儿连起,滚一路干一路。” 菊儿欢喜道∶“公子妙思。”言讫,又是一阵唧唧的响。 这边厢床下的三郎暗暗叫苦,忖道∶“这二郎兴致也高,倘连起床来,我不即露出。” 遂长叹了一声,那二郎登时又叫有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小娇娃柜中暗消魂 诗曰∶ 姻缘复向他人结,讼狱空教成雀鼠。 嗟人散见才复空,赢得人称薄幸侬。 且说二郎携了菊儿回转客房欲行云雨,三郎知趣,遂躲至床下。那二郎与菊儿一番绸缪,竟欲连床转战。唬得三郎心惊胆寒,忖道∶“倘他来搬床,岂不现出我身?” 正无计间,那二郎又叫道∶“这屋里是有人哩!” 菊儿边吃边说道∶“公子多疑,恐又是那耗儿偷甚吃的。” 二郎道∶“我是怕那三郎早回一步,潜自床下听声哩。” 菊儿道∶“床下狭促,怎能藏人?” 二郎道∶“你有所不知,我那三弟人小鬼大,不得不防!” 菊儿道∶“倘是他偷听也是他的造化哩!” 二郎道∶“你这妮子,我那三弟一朵花儿还未曾开哩!焉能令其濡泄床弟之事?” 菊儿道∶“我看你那三弟也是个风流种子,整日里围着小姐转,岂能安份?” 二郎道∶“啊呀,你的牙咬到我哩!” 菊儿道∶“一时顾了说话,忘了你这白嫩的宝贝。” 二郎道∶“你且住了,待我去三郎那床下搜上一搜。” 菊儿道∶“我吃你半响,还不回敬我一回?” 二郎道∶“待我去看了,回头再吹你那笙儿。” 菊儿道∶“不可,我即刻要你吹笙。” 二郎笑道∶“恁般的急做甚?” 菊儿道∶“我品了你的萧儿,公子即欲该帮我吹笙。” 二郎道∶“我还是欲去看上一看,方与你吹得安心。” 菊儿道∶“不在此一时,吹完再去不迟。” 二郎道∶“如此你且将臀儿衬好帮衬你吹笙。” 那菊儿便去摸那枕儿。 三郎斜弓了身儿,熬是难过,忖道∶“不如趁他吹笙的空当逃了。” 又转念付道∶“倘跳出窗去,又未着衣,岂不空受风寒之苦?” 正焦躁间,那菊儿道∶“我已睡好,公子且吹罢。” 二郎道∶“我捧了你的臀儿,方才吹得响。” 言讫一阵叱叱溜溜的响,激得菊儿欢声阵阵,叫道∶“这笙儿吹得好!公子的舌儿深探些。” 二郎道∶“若是深探,便吹不出响哩!” 菊儿道∶“哑吹一回,更有趣味。” 话音儿末落,那二郎果然又吹得唧唧的响,猪吃糟水一般。菊儿浪语淫声更是喧天彻地。 三郎听了好笑,猛地里忖道∶“西墙有一朱红厨柜,里面是空的,何不躲藏一回。” 遂爬将出来,趁他二人弄得响亮,径向西墙爬去。 顷刻而至,暗动那厨柜门儿,呀的一声,那门开了。三郎方欲钻进,猛地里又听那二郎叫道∶“那厨柜儿缘何响哩?” 菊儿正在好处,急道∶“只顾那耗儿,却不顾我!” 二郎道∶“我也吹得累,你可尽兴?” 菊儿道∶“越吹越想你吹。” 二郎道∶“恁般的哑吹,有何趣味?” 菊儿道∶“公子且浅吹一回,我也听些响儿。” 二郎道∶“待我与你吹个曲儿罢。” 菊儿道∶“公子奇了,果真能吹出曲儿?我却不信。” 二郎道∶“我是惯吹的,吹个‘流水’与你听?” 菊儿道∶“有辱斯文,不吹也罢。” 二郎道∶“你肯割舍?” 菊儿道∶“我这水儿已够多哩,还吹甚么 ‘流水’!” 二郎道∶“再助你个汪洋大海。”言讫,又是叱叱的吹响。 那菊儿心肝宝贝无所不叫,听得三郎肉紧,那话儿腾然而立,险将那柜门儿顶个洞儿,慌启了门,钻了进去,倒闭了。那门儿依旧呀呀的响,二郎合那菊儿正干得乐,无心他顾。 三郎挺身而立,头顶恰是柜板,专道∶“这柜儿高矮正合适哩。”一头忖一头又去触那厨柜里间左右。暗道∶“再容一人却显紧逼哩!” 贴了柜板,复将门儿轻启窄窄一条缝儿,向外乱看,但见二郎床上,一片花白的东西似云翻滚,不住的哼喘,浪叫。三郎那话儿遂鱼跃一般顶得柜儿乱响。 又听那二郎道∶“这曲儿却也吹完哩。” 菊儿道∶“放你去看,顺手将那灯盏点上。” 二郎惊道∶“这摸黑干不得么?” 菊儿道∶“公子却也一时愚鲁,倘这昏天黑地的干,你那兄弟们若回来,定推门而进,倘见灯亮,定会规矩些。再将那门栓紧了,他若敲门,你我也好从容一些。” 二郎道∶“你这妮子心思倒密哩!” 旋说于离了床,摸那桌上灯盏,取了火镰点了,捧了灯,先至那三郎床下检视,见空空如也,遂直起身道∶“这三郎当真末归哩。” 菊儿道∶“公子忒心疑。” 二郎道∶“我即是惧他。” 言讫,将灯盏置于桌上,欢欢喜喜奔至床,腾身上了菊儿身儿。 那菊儿被覆得呀的一声,道∶“公子鲁莽,你那宝贝抵至我的脐哩。”言讫,把手去捻。 二郎笑道∶“你这男上风流孔儿还多哩。”一头说一头耸了耸臀儿。 菊儿道∶“莫乱动,又刺至我的奶儿哩。” 二郎道∶“我退兵三舍即是。” 菊儿道∶“葫芦谷安营扎寨即可。” 二郎大笑道∶“你这妮子倒会摩抉哩。” 一头说一头尘柄倒拖,游衍于菊儿牝口不舍,又不入进。上身又是乱叠乱亲,惹得菊儿浪笑不已。 三郎见二郎点了灯盏,心中甚是欢喜,往外 时,却见四只腿儿绞于一处,蛇缠藤绕,好不骚发,平生初次见人交欢,自然新鲜倍至,又启开些,见那二郎正扒于菊儿肚上闹个欢欢,遂手抚尘柄,掳了一阵,观他二人蓄云积雨。 且说二郎戏谑一阵,方将尘柄于菊儿牝中一投,那菊儿的牡户早已是推堤崩岸之势,唧的一声响亮,早入至根。激得淫水四溅,看得三郎神摇色乱,那话儿跃然又顶,那柜门遽然大开,慌又掩回,只留了一半,看那二人云雨,手上舞得忙忙。 那菊儿紧搂二郎脊背,浪叫不已。二郎奋力送了几十抽,那菊儿大叫道∶“啊呀,干到我的花心哩。” 二郎听罢,忽的将尘柄抽出,菊儿扯他不住,早一旁闷坐不语。 菊儿甚慌,起身相搂道∶“公子何故愤懑?” 二郎也不应答,只把眼光于他脸上睨巡,看得菊儿好不自在,复又问道∶“相公莫不是嫌我这里面水儿忒多?” 二郎大声道∶“多多,溺死人哩!” 菊儿忙道∶“揩了即是。” 言讫取了帕儿深深揩了一回。依旧眠倒,两脚朝天,候那二郎来淫。 二郎却按兵不动。面色油黑,又一语不发。柜里的三郎看那菊儿花房津津似莲花经雨,早按搽不住,欲抢将出来,替二郎一阵。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明堂中再闯两骚人 诗曰∶ 天赋强梁气如鳄,临危下石心何奸。 纷纷祸福浑难定,摇摇烛弄风前影。 且说菊儿两脚朝天,尽暴花房,淫水沥沥,候那二郎来淫。二郎却按兵不动。面沉似水,一旁顺坐。柜中三郎 见早已兴发,按拣不住欲抢将上来,替那二郎干一阵。又转忖道∶“倘惊了他,不打骂才怪哩。”遂强忍欲火,看他二人动静,更兼把那撺跃跃的尘柄掳扬翻飞。 就听那菊儿娇声道∶“公子何不顾我?” 二郎依旧不应答。菊儿复将臀儿一耸,斜刺里把腿去控那二郎腰。 二郎不耐烦道∶“你这个破罐子,休来碰我!”言讫,把手一推。 菊儿沉吟一会儿,骨碌起身,来搂那二郎。 二郎道∶“莫要歪缠。” 菊儿道∶“公子怎知我是破罐子?”言讫,把手去捻他那话儿。 二郎道∶“你那里面深井一般,更不见落红,不是破罐子是甚?”言讫,又躲闪。 那菊儿坐了二郎身上,把手勾了他的颈儿道∶“公子莫非嫌弃于我。” 二郎讥道∶“不嫌弃,爱死你哩。”言讫,又后仰。 菊儿道∶“倘我说出破我身儿的人,公子又何论。”言讫,令公子睡下。 二郎道∶“誓不与他干休。”菊儿道∶“如此说公子还是爱我哩。” 言讫,把口去凑二郎。 二郎闪躲,道∶“今日也晦气。” 菊儿道∶“公子何故此般不乐?” 二郎道∶“却问谁来?” 菊儿道∶“只因我是个破罐子么?” 二郎道∶“更另有一事。” 菊儿道∶“公子不言我也知。”言讫,又口吐丁香。 公子道∶“你却知?你又非我?” 菊儿道∶“今日午后,你兄弟三人于那后院小园中何为?” 二郎讶道∶“你却去偷 ?” 菊儿道∶“偶经那处,无意瞥见。”言讫,又亲。 二郎被他道破了暗事,心中不安。良久未曾开口。任那菊儿渍渍的乱亲。 柜中的三郎也吃了一惊,忖道∶“这府中的丫头也腿勤哩!二郎若不灭他的口,传扬出去岂不令入羞杀,还讲甚么破罐子。” 一头乱想,一头替二郎着急,怨道∶“上身即干,却也挑三拣四!” 直把个尘柄上下套捻出气。 二郎徐徐道∶“所见之事,且莫与人言。” 菊儿颠了几颠,道∶“就看公子是否还嫌弃于我。” 二郎道∶“你且说破你身儿的是何人?” 菊儿道∶“不说也罢!”言讫,捻那尘柄欲塞牝中。 二郎阻道∶“你若不说我便不入哩。” 菊儿道∶“我若说出你便不入哩。” 二郎道∶“岂有此理。” 菊儿道∶“正有此理。” 二郎道∶“怎说?” 菊儿道∶“那人万万说不得哩!” 二郎道∶“却也奇了,莫非皇帝老子不成?” 菊儿道∶“倘是皇帝老子,你不敢入哩。” 二郎急道∶“罗噪半日是哪个?” 菊儿道∶“公子不惧一项大罪么?” 二郎道∶“入你一回,最重莫过通奸之罪,何来大罪?” 菊儿道∶“不然,公子会良心不安哩!” 二郎道∶“我却不明白哩!莫非是我那亲爹入你不成?” 菊儿道∶“与你亲爹差不多哩!” 二郎来了兴致,把菊儿扳下,覆于身下,道∶“究竟是哪个?” 菊儿道∶“倘我说出,公子定当顾我!” 二郎道∶“这个自然,不消说。” 菊儿道∶“是你那姨丈大人。” 二郎听罢,却也不动。呆了半晌,忖道∶“这老杀才,瞒了姨母干下无耻勾当,待我去向姨母告他。”思此欲起身。 菊儿把手搂住道∶“公子何去?” 二郎道∶“去找姨母。” 菊儿惊道∶“我与公子虽做了露水夫妻一回,怎不念我生死?” 二郎道∶“这也算露水夫妻么?” 菊儿道∶“恁般才算?” 二郎道∶“方才只与你耍子罢了,小孩子家手段,何足一论?” 菊儿道∶“公子忒狠心。”言讫,竟将泪水落下。 二郎一见,忙道∶“我去告那姨母与你何干?” 菊儿道∶“倘夫人知了,岂不打死我?” 二郎道∶“我却不管。”言讫,起身又走。 菊儿搂其腿道∶“公子可怜则个。”言讫,交泪双流,泣不成声。 二郎被他哭得心软,遂道∶“我却如何能出了这口恶气!” 菊儿道∶“我令公子欢心,公子拿我出气如何?”言讫,把那趐乳来磨二郎胸。 二郎又垂头去看他身儿,见抖得可怜,想了一回,搂住他道∶“你是如何于他通奸的?” 菊儿哭道∶“我何曾与他通奸,他是强奸我的。” 二郎道∶“在何处强奸你的?” 菊儿道∶“即在此屋中!” 二郎道∶“哪张床上?” 菊儿道∶“即在此张床上!” 二郎道∶“晦气!晦气!却也霉的恁般巧!” 菊儿道∶“我也不愿,是老爷酒醉施狂。” 二郎道∶“你这一说,我是愈发的不与做这场露水夫妻了。” 菊儿大惊,道∶“公子又变了主意不成?” 二郎道∶“若与你于此屋此床上干事,我岂不成了姨丈!” 菊儿道∶“公子何惩般的比法?你是你,他是他。” 二郎道∶“我从不着别人着过的衣裳。” 菊儿道∶“着一回又何妨。” 二郎道∶“莫要罗噪,速速穿上衣裳出去罢。”言讫起身而坐。 菊儿呆住,楞怔怔的相他。柜里的三郎暗叫道∶“这二郎也忒愚腐。 到口的肥肉却不欲吃哩!不如我去吃他。” 又欲动。正探头之际,猛地里听那门外一阵足步乱响,又听那大郎低声道:“月儿,且住,这屋有灯点亮,想是那二郎、三郎先回来哩!” 就听那月儿道∶“公子,却又去何处欢会?” 大郎道∶“你且藏起,待我敲门进去看个究竟。” 说话间门声已响。屋内三人俱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一时穷情急窃闰阁 诗曰∶ 逐浪随波大可怜,呼天枪地那相帮。 谁知飘泊橱中女,却是强梁鸳凤侣。 且说二郎正与菊儿论那乱伦之事,三郎于暗处又欲蠢蠢动上一回,却听门外大郎携那月儿回来耍子,正狠狠的敲门。 三郎暗笑道∶“看你二郎如何收拾!白废了口舌,倒惹一肚子鸟气!”竟做壁上观,偷 那二人乱将将的忙成一团。 那二郎低声道∶“速灭了灯,你速去那厨柜里藏了。” 三郎听了一怔,却又旋即大喜,忖道∶“这肥肉一想就送上来哩!” 直乐得搓手磨掌,候那菊儿到来。 菊儿也低低道∶“公子又何藏?” 二郎道∶“我却不藏。” 菊儿道∶“你不躲起,那大郎如何与那月儿寻欢?” 二郎道∶“我兀自睡,他们自乐便是。” 菊儿道∶“睡橱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况兼这风月之事,有旁观的么?” 二郎道∶“说得也是。只是我又藏至何处?” 菊儿道∶“不如与我同至柜中藏了。” 三郎听了忙祷道∶“老天保佑,且莫让那二郎进来!” 二郎道∶“那柜儿里面也小,容不下二人,我还是去床下躲罢。” 菊儿道∶“那床下龊龊,公子拖了褥儿下去罢。” 二郎道∶“你想得倒周全。” 菊儿道∶“你不爱我,我还爱你哩。” 二郎道∶“且莫乱说了,那大郎敲门敲得紧哩!” 菊儿也不再言,忙取了一条褥儿,去床下铺了,令二郎爬将进去。又熄了灯,想起甚么,去床上捞了一一回,将那衣裤等物俱都塞至床下。 二郎道∶“你欲闷死我哩。” 菊儿道∶“禁声,那大郎欲进来哩。” 就听那门外的大郎道∶“敲了一阵,也不见人答应,这灯儿也覆了,是何缘故。” 又听那月儿道∶“公子何不推门一试?” 大郎就推了一回,那门呀的开了。 大郎道∶“你这妮子倒机灵哩。” 月儿道∶“公子快进去一探。” 大郎道∶“缘何恁般的急?” 月儿嗔道∶“我熬不住哩。” 大郎道∶“我这指儿却奸你不受用?” 月儿道∶“你那指儿怎比你那棒槌。” 大郎道∶“你却量过?” 月儿道∶“一摸便知,何用量。” 大郎道∶“你那手儿也柔的棉团似的,几欲令我打手铣出火哩!” 月儿道∶“莫再多说了,进去探罢。” 大郎道∶“遵命即是。” 言讫,拨脚进门,却见一条白影儿一闪,旋即不见,大郎惊得倒退慌将门儿关上,失声道∶“啊呀,不好,这屋里闹鬼哩。” 月儿道∶“公子看见甚么?” 大郎道∶“却见鬼影儿一闪。” 月儿道∶“你可看清。莫非是你那兄弟做耍?” 大郎道∶“也是,待我再看一回。” 言讫,推门又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四顾一番道∶“却也无人。” 月儿道∶“虚惊一回。” 言讫,拥那大郎进屋。大郎摸了火石,点了灯盏,四下又照,不见有入,遂道∶“灭了灯儿,你我上床罢。” 月儿道∶“不灭也罢。” 大郎道∶“不灭灯,恐外面的人看见哩。” 月儿道∶“待将门儿拴紧,再把那窗遮了,即有人来也不怕。” 大郎道∶“倘那二郎三郎回来,欲进屋来,却又恁办?” 月儿道∶“倘他们回来,我即去那厨柜中藏了,候他二人熟睡,再出来与公子同睡。” 大郎道∶“你这妮子心眼儿蛮多哩,即依你。”言讫,搂月儿欲上床云雨。 却听厨柜里叱的一声响,那大郎转头道∶“我说闹鬼,你却不信哩。” 月儿道∶“这屋里平昔耗儿最多,闹得甚么鬼。” 大郎又搂那月儿向二郎床前走。月儿道∶“何不在公子的床上干事?” 大郎道∶“我有洁癣,最厌于自己床上干事。” 月儿道∶“不知公子厌的是甚么?” 大郎道∶“我最厌的即是女子的落红。” 月儿喜道∶“今番自会令公子不厌。” 大郎道∶“却又恁说?” 月儿道∶“待会儿公子即知。” 言讫,急急卸那衣裤。两团趐乳滚荡荡的出来,下面也露出一个满满,紧细细,浪牝牝的一个牝户来。 大郎一见,欲火怂涌,急将裤儿卸了,不顾上衣,把那立挺挺的尘柄一头扶住,一头去搿那月儿双腿。 那月儿也浪得出奇,紧紧的夹住,大郎早将一指挖进,搅个淫水汪汪。 那月儿不禁呀的一声,忙将腿儿大开,淫情大荡,腰如风前柳,身似涌浪舟。 大郎忖道∶“我才上手弄他,他便浪得紧。”一头思想一头挖个不止。 那月儿叫得七颠八倒,道∶“心肝儿,速将你那棒槌给我入进去罢。” 大郎把手掂了掂近尺长的尘柄,道∶“你那里面细小的可怜,如何盛了我这大棒槌。” 那月儿乜斜醉眼道∶“即是入死也欲尝你的棒槌滋味哩。” 言讫,把一只手去剥那牝户,另支手儿去急捻那根棒槌。 大郎心焚难当,令那月儿张竖粉腿,月儿复把手剥那牝口,一开一合的,煞是有趣。 大郎又看他样儿,娇娇娆娆,百般的冶态,口里更是哼个连环的响,遂照准那绵绣花房红鲜鲜的口儿,将个粗茁的尘柄骚骚的插了进去,但听唧的一声,直贯尽底,无丝毫阻滞。大郎怔住,已知月儿不是处女身儿了,心中大不悦,尘柄猛提,叱的一声,挟带一股淫水出来,那月儿呀的浪叫,猛地里那床板被甚物顶得咯的一声响。 大郎叫道∶“啊呀,这床下也有鬼在闹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柜中塌前淫雨绵绵 诗曰∶ 杯酒伏干弋,弦歌有网罗。 英雄竟何在,热血洒青莎。 且说大郎也携了月儿回来寻欢,屋中二郎合菊儿先行躲起,大郎遂于二郎的床上,卸了衣裳上了月儿身上干事,乍合之际,觉道那月儿非处女身儿,遂恼,拨出尘柄之际,又听那床板下面通的一声响,道∶“啊呀,这床下也有鬼在闹哩!”言讫,欲探头往床下看。 月儿情兴正浓,倏的扯住,道∶“必是那耗儿闹得响哩,莫误了你我的好事!” 大郎道∶“有甚么好事?”言讫闷坐一旁。 月儿道∶“公子怎说不是好事?” 大郎道∶“我且问你,你那物儿是何人占的先?” 月儿道∶“不可说。” 大郎道∶“你当你是佛哩,还不可说!” 月儿急道∶“真的不可说!说出恐公子怪罪!” 大郎道∶“只怪那破你身的畜牲!” 月儿道∶“公子不可骂!” 大郎道∶“却也奇了!你那奸夫还不许我骂么?” 月儿道∶“不可,他是你的亲人?” 大郎道∶“亲人?可是我的亲爹不成?” 月儿道∶“虽不是公子的亲爹,恐也不远矣!” 大郎焦燥,道∶“休要与我搬弄字眼,快说你那奸夫是何人。” 月儿道∶“公子屈杀奴家了,奴家何曾愿?” 大郎道∶“即不,还不把那畜牲说出!” 月儿道∶“委实说不得。” 大郎怒道∶“再不说,拉你去见姨母,问你个通奸大罪!” 月儿慌道∶“公子且莫孟浪,倘传扬出去,合府上下,俱都不好看哩!” 大郎道∶“一个奸案,会令上下不安,我却不信。”言讫,扯那月儿欲下床。 月儿陡的掉了泪儿,道∶“乞公子饶奴家一命!”大郎一见他哭,心中更是疑惑,遂缓言慰道∶“你且说出,有本公子替你做主就是。” 月儿道∶“待公子先饶怒了奴家,方才实情相告。” 大郎道∶“且饶你就是。快些讲来罢!” 月儿道∶“是公子姨丈所为。”未等月儿往下说,那柜中床下又是一阵乱响。 大郎顾了一回,道∶“这耗儿俱都听得惊哩!”又扯了月儿道∶“是我那姨丈!我却不信,分明是你诬他!” 月儿哭道∶“奴家若谎说,愿遭雷诛火烧而死!”言讫,趴于床上号啕不止。 大郎楞怔,忖道∶“我那姨丈倒风流哩!不知这府中的丫头被他上手多少!”一头想一头去搀那月儿道∶“木已成舟,哭也无用。将此事忘了即是。” 月儿止住哭声,抬头道∶“公子不怪,奴家感恩非浅!”一头说一头做揖。 大郎止住道∶“莫要乱行礼。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且莫传扬出去,记否?”言讫替那月儿揩那泪珠儿。 月儿旋哭旋点头不止。大郎复将他覆于身下,把手去抚那乳儿牝儿,忖道∶“姨丈干得,我更干得,只可恨被那老杀才抢了先。” 旋思旋又将尘柄扶住,去那牝上移摩。 月儿紧搂其颈,低低的娇叫,把个腿儿启得更开,刹时淫水波溢滔滔,淫情大动,扭臀摆乳,候那大郎来入。 大郎磨荡了一回,腿儿一蹬,那尘柄又唧的一声入进。紧凑的抽送了百来度,再看那月儿,泪脸儿愈发的楚楚可怜,咬了香唇,耸臀顶乳,口中呀呀的叫。 大郎趴于月儿肚上大干,心中甚是气恼,直将一腔怒火贯入尘柄,把月儿的花房权当做出气筒儿,一口气入了上千度不曾停歇,入得月儿气喘不匀,张口闭目,下面淫水响得似那一片蛙声。 大郎一头干一头暗恨不已,复推起月儿双股,去跪于床,照准那肥油油水漫漫的花房刺射不休,又听那柜中一阵乱响,斜眼望去,那柜儿似在摇动,忖道∶“这耗儿也添我恼哩!”也不去顾,依旧埋头苦干。 正唧唧溜溜的抽,那床下又一片连响,敲鼓一般。又忖道∶“难道这耗儿也不欲我干月儿,我偏要干,非将那老杀才的气出够不可!” 依旧乒乒乓乓的干。那月儿着实受用,端了自己双乳浪叫喧天。 暂且不题大郎与月儿之事。先说那柜中的三郎儿。 那三郎知大郎携了月儿回来,心中欢喜,皆因二郎留那菊儿不用,白白的欲送进柜来,遂张着手儿相迎,恨那菊儿替二郎取东搬西,猛地里听那房门响亮,知是大郎闯进屋来,遂不顾许多,早将门儿大开,那菊儿恰至柜前,见门自开,唬得两眼发直,未及叫出声来,早被三郎探手拉进,反手扣了门。 那菊儿以为真是有鬼,唬得体似筛糠,三郎紧搂软月温香就亲,那菊儿又欲叫,三郎忙把舌儿度于他口中,唬得菊儿说不出话来。旋又拽出,低声道∶“莫怕!我是萧三郎!”旋又把舌儿吐入。 那菊儿知他是萧家三郎,遂放了心。却被他赤身紧搂,不免羞怯,争挣猛摔,那三郎紧紧箍住,含糊道∶“莫闹,外面听见,都不好看哩。” 那菊儿又挣,三郎复将指儿挖他那牝,刹那之间,菊儿似中了魔法,再也不拒,任那三郎轻薄。 三郎大喜,挖个织布穿梭,那菊儿竟搂了他的颈儿,把腿儿一夹一放。三郎候那淫水漫流,方才扶了尘柄,只一抬,遂滑入牝内,弄的叱的一声响,那菊儿臀儿一耸,三郎倒抵柜板,惊了外面的大郎。听到月儿言是耗儿,三郎与菊儿偷笑。听那二人入港,这二人又搂抱你迎我凑大弄了一阵。及闻那大郎月儿不是处女身儿而争,二人才歇了一回。及闻月儿那奸夫是姨丈大人,二人忍不住又一遍狂干,弄得柜儿又响。 三郎一头干一头忖道∶“我那大兄长比二兄长明理多哩,是破罐子干得更凶。” 思想乐处,不禁将那菊儿肥臀一捞,令其腿儿倒控腰际,入个满满足足,那柜儿自然合着东倒西歪。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惊看羽箭彼此欢欢 诗曰∶ 莲幕吐奇筹,功成步武侯。 庸人消反侧,北阙奏勋猷。 且说萧家客房内,明火热仗于床上云翻雨狂的是大郎与月儿,柜中立着交欢的是三郎与菊儿,独独苦了床下的二郎,耳闻淫声浪语,却不敢动,只将个硬直直的尘柄拿床板出火,那大郎与月儿上床伊始,二郎即将腰中的棒槌当做了鼓槌,先是一击,后听那床上的人儿干得闹热,愈发的猛敲,险将那床板顶个窟窿,及听那月儿也是被姨丈所污,不由暗恨暗悔一回。 忖道∶“这府中恐再无有干净的女子哩,不如早将那菊儿入上一阵,与大郎一般,泄那心中之怒。”又转忖道∶“趁他二人干得欢,何不潜至柜中与那菊儿取乐?” 方欲动,恰逢那大郎探头来看究竟,遂将身滚至里面,气也不敢大出,及听二人复又干起,方才睡正,只是那鼓槌儿紧一阵慢一阵的敲。 又听那柜中乱响,不禁忖道∶“我有这棒槌敲这床板,那菊儿又用何物敲那柜儿。” 心中疑惑,却又不能动,只得耐心等那床上二人干得疲了,再去柜中看个究竟。 正闭目静听,猛地里觉那床板从头动至尾一阵乱摇响,又听那月儿哭音道∶“啊呀,我欲来哩!” 又听那大郎道∶“干了这般时候,你也该来哩。” 月儿道∶“再猛速深入一回,我即来哩!” 大郎道∶“我已竭力矣!你若再不来,我即来哩!” 月儿道∶“求公子缓些。” 大郎道∶“又要我猛速,又要我缓些,究竟何为?”言讫,撑住不动。 那月儿道∶“我也不知哩!” 大郎道∶“你这妮子!入得我晕哩!我且问你,是我在入你,还是我那姨丈入你?” 月儿道∶“自然是公子在入我。” 大郎道∶“我与那老杀才哪个济事?” 月儿道∶“自然是公子济事。求公子莫忘了人。”言讫,将那脚儿点得床板答答的响。 大郎又风风火火大入了一阵,道∶“可曾来么?” 月儿道∶“你一提那老杀才,我又来不了哩!” 大郎道∶“为何?”言讫又止住不弄。 月儿道∶“当初他弄得我痛得恶心哩。” 大郎道∶“我入得不令你恶心么?” 月儿道∶“公子入得妙!” 大郎道∶“如何妙法?” 月儿道∶“非但不痛,反而爽哩,自出娘肚皮儿,未遇此快乐。公子又忘了入奴家哩。” 那大郎一头又入一头道∶“今日我入得你爽,日后你还要日日想哩!” 月儿道∶“自然,只是今日至乐,不知何日又能尽欢。” 大郎道∶“这有何难,逢你痒时,去寻我那姨丈即是。” 月儿高叫道∶“啊呀。公子一提起他,我欲来,又来不了哩!” 大郎道∶“你可恨他?” 月儿道∶“自然恨他!” 大郎道∶“你可爱我?” 月儿道∶“自然爱你!” 大郎道∶“二者皆不许!” 月儿道∶“却是为何?” 大郎道∶“他是我的姨丈,你的主人,我更是富家子弟。” 月儿泣道∶“罢罢,只怨我命苦!不与公子耍子,我回去罢。”言讫,争挣。 大郎道∶“我且不起身,看你何处去?” 月儿道∶“莫要歪缠!” 大郎道∶“今日你是走不脱哩!” 月儿道∶“留我干甚?” 大郎道∶“留你干事!我令你生不得死不得!”言讫翻天动地的干。 那月儿又哭又叫,几欲将个床儿拆断,唬得二郎于床下急急的祷。又听了一回,那月儿不复哭,只是浪浪的叫,谙了滋味,遂暗骂道∶“这贱妮子!” 又听那柜中一阵响,又是一阵溜溜的响,不禁忖道∶“那里面的耗儿溺尿不成,弄得这般水响?”正乱思,头上又是轰然大作。 就听那月儿道∶“啊呀,公子,你还是爱我哩!” 大郎又道∶“何知我还是爱你哩!” 月儿道∶“不爱我,你那宝贝缘何这般硬挺,且坚久不泄?” 大郎道∶“我爱死你哩,我的宝贝更是爱死你哩。” 月儿叹道∶“我知公子心意,能讨些公子的风流水儿已是三生修来的福份哩!” 大郎道∶“莫说风流话儿。倘你有意,日后收你做个偏房罢!” 月儿道∶“公子的话儿可当真?” 大郎道∶“且看你的心意如何?” 月儿道∶“我晓得公子之意,请公子下来睡好。” 大郎道∶“却也乖巧,待我入上一回再动。”言讫,又是阵翻江倒海的大弄。 就听那月儿大叫道∶“啊呀,公子莫歇,我来哩!”言讫,臀儿击得床板山响。那二郎于下坚柄也挺得钻天燕子一般,卜卜乱抖。 那大郎道∶“哪呀,我也来哩。”言讫,那脚儿敲得床板也闹响。二人哼叫连连,急凑凑的丢至一处。 那二郎也被激得尘柄一抖,龟头一阵乱点,竟把阳精冲出。 待那床上稍稳,二郎抹了馀精,暗骂一句,斜身欲出,去柜中寻那菊儿杀尽馀火。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佳人大闹春屋增色 诗曰∶ 襦 歌米蓦,旌旄卷素秋。 笑谈铜柱立,百世看鸿流。 且说大郎与那月儿各自将那阳精合阴精丢个欢欢,激得床下潜藏的二郎情欲难禁,也把阳精泄出,淋了床板一片。杀了三分欲火,待头上床板那二人不复再动,方才急整衣襟,欲去那柜儿中寻那菊儿做耍。 方斜探出头,不意那床板又摇,只听大郎道∶“缘何我这物件儿又硬梆梆的哩!速速跪下,令我再杀上一回。” 又听那月儿道∶“我已来不起了,辜且饶上一回罢!” 大郎道∶“休要罗噪,速速跪来!你的身下置这枕儿帮衬,岂不受用?” 月儿道∶“如此还使得。” 又是一阵唧唧的响,之后又听秃的一声水响,二郎暗笑道∶“这兄长倒是战不倒哩。”又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大弄。月儿呀呀叫得狠。 大郎道∶“可曾来得起么?” 月儿道∶“来得起哩!只是捣不到花心上!” 大郎道∶“方才你言说来不起,我便不敢发力,你且趴稳床褥,承我入来!” 月儿道∶“不信你能将我入至地上!” 大郎道∶“却也难说。”一头说一头猛干。 约有半刻,那月儿浪叫难安,惹得床下的二郎又如火砖上的蚁子一般,那话儿早已敲得床板乱响! 正心焚难当间,猛地里听那大郎吼道∶“看我不入你至地!”馀音末了,又听那月儿啊呀声轰然至地。那飞起的金莲早将桌上灯儿扫倒,霎时一片黑暗。 大郎急叫道∶“啊呀,我又泄哩!你却败阵而逃。” 就听一阵溺尿般的声儿响,泄了一气,颓然而倒,也不去顾那月儿。 那月儿摔得难过,不住的叫痛。二郎惊了一回,见灯儿骤灭,又听那月儿哼声不过咫尺,遂色胆大壮,斜身探手去扯那月儿。 那月儿只当是大郎来扶,也不多问,只管扑着腿儿,啊呀的叫。二郎搿住他的双腿,只一纵便上了身,早将尘柄扶住顺那淫水往上一溯,秃的一声连根没进,没 没脑的一阵乱叠乱入。 那月儿黑暗之中不辨真伪,被二郎这一番狠命的入,淫火又炽,腿儿倒控二郎腰上,勾了颈儿,耸臀帮衬。 二郎登觉这月儿那穴儿生得有趣,淫水汪汪不断,尘柄浸于里面直泡得趐散,遂一鼓作气入了二千馀度,直入得月儿心肝肉麻的又叫,把个腿儿朝天乱舞。 二郎复又架起金莲,那尘柄分花瓣又刺,霉时又是五百馀度。龟头被那月儿穴儿紧咬一般,熬不起,遂扪了月儿趐乳,腿儿蹬了几蹬,那道精儿滑都都滚将出来。激得月儿又是一番亲爹祖宗的叫,也将那阴精一抛而出,二人滚的闹热,险将床儿绊倒。那边厢柜儿也合着响。 那大郎正浅睡,听那桌儿柜儿乱响,遂把手向床上一摸,那还有月儿? 问道∶“月儿,莫非我真的将你入至地上不成?” 这一问,月儿惊得肉紧,忙把二郎推开,方欲发喊,早被二郎把个舌儿度得满满当当,喘了口气,低低道∶“莫怕,我是萧二郎。” 月儿听他说是二郎方才不动,半惊半喜。欲搂还羞。二郎那话儿还歇在牝户里面,未曾撤出,趁势抽了几抽,月儿又夹弄了一番,又直硬如杵。 二郎端了月儿脸,依旧将舌儿度入他的口中,深刺了一回,下面自然又是一阵唧唧的响。 大郎又问道∶“月儿,你于地上做甚?” 二郎急抽了舌儿,那月儿倒也机灵,道∶“我在溺尿哩!”二郎抽送得更欢。 大郎道∶“不象哩!溺尿不是恁般的响哩!” 月儿道∶“我这穴儿生得窄小,故如此般的溺法。” 大郎又听那柜儿也是唧唧的响,遂问道∶“你于何处尿哩?” 月儿道∶“我于地上尿哩!” 大郎道∶“缘何那柜儿里面也唧唧的响。” 月儿道∶“我且听上一回,许是你听错了。” 言讫,不令那二郎火急般的干,二人侧耳细听了一回。 果然柜儿一阵唧唧的响。 月儿道∶“许是里面耗儿溺尿哩!” 大郎道∶“那耗儿岂有你那一指长的穴儿,弄出多少水来如此的响? 待我点灯看上一回。” 月儿急道∶“我这就上床哩,点灯做甚?” 一头说一头去摸那地上的灯盏。 二郎听他二人一番言语早惊,爬将起来,欲抽出尘柄,不意那月儿贪这一段黑灯瞎火的风流,竟扯住不放。唧唧浓浓的,捉鱼一般。 二郎忖道∶“那柜中分明藏的是菊儿,他一人怎弄得如此的响亮,分明是男女交媾之声,不知那男子是谁?莫非是那鬼精灵三郎?这般时候,他早该归了,倘是他岂不气杀,自己弄来的女子倒叫他享用一番。” 按揍不住心头怒火,遂欲去那柜中捉奸。 月儿早将他卵袋扯住,二郎焦躁,月儿咬他耳道∶“你还敢乱动,那大郎欲下床哩。” 二郎这才止住,忖道∶“倘让那大郎捉住,又不好看,他的女子被我奸,却也讨了一回便宜。” 正思间,听那柜中愈发的水响潺潺,舌儿吞吐得溜溜的,好不闹热。 大郎道∶“月儿还不上床,等甚?” 月儿慌道∶“我还未溺完哩!” 言讫扯那二郎尘柄往穴里就刺。二郎咬牙一顶,早透玉门关,一阵浪浪的抽,霎时一千余度。那月儿做那忍小便的模样,只是哼哼的叫,牝中紧锁,那二郎把持不住,阳精一泄入注,遍洒月儿花心,啊呀的一叫,又丢了身子。 大郎道∶“溺尿也这般爽哩。” 月儿道∶“何曾爽,只是肚儿不涨罢了。” 言讫,令那二郎扶他上床。 二郎焉能舍得,手又不止,通身摸遍。月儿又低道∶“待我上床侧卧,将臀儿与你就是。” 大郎道∶“你与哪个说话。” 月儿道∶“我是在说梦话哩!” 一头说,一头二郎将月儿捞起,轻移脚步,将月儿置上床。复蹲倒身子,抚摩月儿的臀儿。 那月儿自将臀儿向外一耸,大郎把手一摸月儿腰身,道∶“何不睡正。” 月儿道∶“甚是疲累,待我你做个比目鱼耍子罢。” 大郎道∶“使得。” 言讫,侧睡,贴了月儿身儿,去抚那话儿,却软郎郎当的不硬。月儿道∶“这比目鱼如何做得?” 地下的二郎那话儿却早涨发发的,抚准月儿那穴儿欲弄。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许私约奴女遂心 诗曰∶ 夙昔盟言誓漆胶,谁知贪血溅蓬蒿。 堪伤见利多忘义,一旦真成生死交。 且说月儿被那二郎抱上床,月儿欲与大郎弄个比目鱼手段,奈何大郎那话儿倒也痿顿,生将个滑嫩嫩的身儿舍了,心又不甘,只好双手端了月儿双乳,摩抚不已。 月儿淫兴又举,将那臀儿耸出床外,二郎把手一摸,那话儿直矗矗乱抖,知大郎贪月儿那双好乳,遂偷将手儿去挖那牝户,那淫水一发的直流下来,打湿二郎脚儿。月儿又不住的叫,反手又捻那二郎的尘柄往牝户里塞,口里叫那大郎道∶“大郎,我喜你吃我的奶儿。” 那大郎遂小猪吃奶一般乱拱,陋得喷喷的响。 二郎知大郎忙得难顾,遂立起身形,把尘柄扶住,剥开月儿牝户,只一顶便连根溯进去了,来来往往的徐徐一阵抽插,不敢大弄出声,倒也落得一个“偷”字的快乐。 月儿被两个男子入弄,更是兴动情狂,令那大郎将双乳端紧,乳头儿并做一处,吞于口中,不容他丝毫有懈,直陋得乳儿蓬蓬,下面愈发的奇痒,遂反手帮衬二郎臀儿猛掀死扣。 二郎扛了他的一只腿儿,斜刺里大弄。自然少不了乒乓的响。那大郎收了口儿道∶“缘何你那臀儿乱响哩!” 月儿道∶“啊呀是蚊儿忒多,咬得我紧哩!我便拍这该死的蚊儿。” 一头说一头于二郎臀上猛击。打得二郎愈发的火动,那尘柄舞得风生水响。时又听那柜中水声更响,二郎知那菊儿也正在好处,遂磨想月儿又是那菊儿,深抽浅送干了一回。 月儿被入得又至紧要之时,把个臀儿耸迎不止,那乳头儿自然离了大郎口儿,大郎去撮那乳儿即离得远,又听那月儿高声的叫,似与人交欢至妙处样儿,不免生疑,把手急探月儿腿间,方至莲瓣,登觉–物于其中来往冲突,不禁大怒,欲喝骂,又暂息怒火,忖道∶“捉奸捉双,待我将其抱住,看这奸夫淫妇如何说法。”思此,急收了手儿,欠身张臂去扑。 那二郎正干得狂逸,一时忘了大郎在彼。那月儿也淫情甚炽,哪顾许多,二人正刀架颈上也分开不得,堪堪欲至佳境,大郎忿忿,猛地里斜趴而至,拦腰抱住二郎,身下死死复住月儿,大叫道∶“奸夫淫妇干得好事。” 一声大吼,唬得二郎与月儿心胆俱裂,只止不住的对丢了一回,三人扭做一处,挣了几挣,一发的滚至地上。那大郎却不放手,急得二郎与月儿通身是汗,正无计间,猛地里听那柜中喊成一片,那柜儿栽了几栽,扑然而倒,险将地上三人覆个正着。 只听柜里有人叫道∶“二位兄长快来救我。” 又有人叫∶“月儿姐姐救我来。” 三人楞住,良久,大郎方才呵呵笑道∶“如今谁也脱不了干系了,大家起身罢,救人要紧。” 言讫,放了手儿,去寻那灯盏点上,三人互看俱都是赤精条条的。月儿害羞,欲去着裤儿。 大郎道∶“干都干了,还害的甚羞?还不帮抬柜儿。” 二郎也讪讪的一笑,去扳那柜儿。 三人合力,将柜儿翻转,打开柜门,先将三郎扯出,月儿又将菊儿抱出。那菊儿把手遮了脸儿,不敢去看那二郎。 二郎道∶“如今还害羞哩!我兄弟三人是一家人,你姐妹二人也是一家人,二家人合成一家人,岂不也妙哉?”言讫把眼光去相那大郎。 大郎忖了村道∶“不如趁此良宵,我等五人弄个联床大会尽欢如何?” 三郎道∶“甚妙!甚妙。”言讫,去相那月儿忖道∶“这妮子骚得难得,上了他的身儿更乐。” 大郎道∶“却也有一件不公!” 二郎道∶“正是。” 三郎道∶“何事不公?” 大郎道∶“我二人俱都带回了女子受用,独你无有,还拣了许多便宜。” 三郎道∶“二位兄长何必与小弟计较,待我与表妹成亲之后,定令二位兄长乐上–回。” 大郎惊道∶“莫非你已上手?” 二郎道∶“说话算数?” 三郎微笑道∶“有道是妻子如衣裳,何足惜哉。” 大郎二郎欢喜道∶“如此说来即公理!” 言讫令大家将床儿俱连在一处,五人上床睡了。 那二郎搂了菊儿挺尘柄即刺,三郎也抢了月儿上马即战。 大郎看得呆,道∶“我又寻那个干哩!” 二郎道∶“寻表妹去干。” 大郎道∶“也是。” 三郎道∶“看姨母不打死你。” 大郎道∶“表妹干不成,权且将菊儿让与我罢!” 那二郎与菊儿干得正紧,齐声道∶“不可。” 大郎道∶“菊儿弄那倒浇蜡烛,把那后庭让与我罢。” 那菊儿也乐得让两个男子侍弄,遂令二郎仰卧,照准尘柄桩下,覆于二郎身上,将那臀儿耸起,大郎一见,目摇神迷,复立于其臀后,扶了尘柄刺那后庭。那菊儿害痛,二郎于下便给他些好处,倒弄了几回,又抹些淫水,搠进了大半根,后又一发的顶了进去,入得菊儿欲仙欲死。 三郎见他三人干得起兴,愈发的将月儿干得骚态百出,又效那大郎样儿,入得月儿后庭,自然又是一番奇乐。折腾了一个时辰,三兄弟轮番上阵,二姐妹依次应敌。你哼我弄,喷喷之声彻夜不止,俱都将异味尝遍,直至鸡鸣,方才顺眠倒卧而睡。不题。 且说小姐被夫人叫去非为别事,乃是一番闺中训导。那萧氏知自己的三个甥儿生性风流,遂告诫云仙莫与他等孟浪。那云仙含羞不答,点头称是。 见天色黑暗,萧氏亲自送云仙归房,也合该事发,点上灯盏,萧氏见那床上血迹狼籍,登时大怒,喝令云仙招来。 云仙暗恨做事慌乱,严令之下,早已下跪尘埃。萧氏一见,油煎肺腑,泪如雨下。云仙大惧,缄口不言。 半晌,萧氏方才缓声问道是何人所为,再三相诘,云仙只得招了是那三郎。萧氏长叹一声,道了句命该如此,遂令云仙立起,道∶“再过两载,即将你配于那三郎。” 云仙心中欢喜,连道不孝,哄走了萧氏。 翌日,萧氏差人叫来三郎诘问。三郎知与云仙事发,叩头不已。萧氏又叹了一回,道∶“归去后与你父母言明,再过两春,择了吉日来娶云仙。” 三郎方悬心解释,揩了一头汗水,当下兄弟三人被逐出萧府。三郎偷个空当自然与那小姐又绸缪了一回,不须繁絮。 却说兄弟三人出了萧府。大郎合二郎叹道∶“又要等上二年,如何等得?” 三郎道∶“何不将菊儿月儿带回。” 二人苦脸道∶“恁般的话还不将我二人打死。” 又道∶“云仙过门之日,莫忘了让我二人乐上一回。” 三郎道∶“这个自然。” 又道∶“隔些日子,又是姨父大人生辰,我三人又以拜寿为名来此乐上一回。” 二人齐道∶“三弟真乃诸葛也。” 三郎道∶“届时将这府中的丫头俱都淫遍。” 大郎道∶“可否令我二人通上表妹一回。” 三郎道∶“二春已后方可。” 二人齐道∶“倘先令我二人通那云仙一回,纵然为你当牛做马俱可。” 三郎道∶“二位兄长何必如此说,届时自会替二位兄长寻个方便。” 二人大喜,前后将个三郎捧着走。 三郎道∶“日后倘有嫩货儿,定先让我先尝。” 二人虽心中不悦,口上却说∶“这个自然。” 说话间不觉已行了十馀里。抵暮方归,三人叩见了父母,将拜寿一事细说。惟未将风流事儿露出丝毫。 自此,兄弟三人盼那萧府拜寿贺春,更盼那二春之后迎娶云仙的日子。心中愈发的长了草般,狗马声色,掷废光阴。后事不知也知。正是∶怡怡常自淫人痴,书曰忙忙尽所思; 月貌花颜容易减,偎红倚翠莫交迟。 且将酒钥开眉锁,莫把心机织鬓丝, 有限时光休错过,等闲虚度少年时。 (全文完)" }, { "text": "云影花阴\n2000-5-17 第一回大财主侍机破瓜 诗曰∶ 可惜年月易白头,一番春尽一番秋; 人生及时须行乐,漫权花下数风流。 奴婢有意觅鸾交,怎奈奶奶死盯防; 窃得云雨无限趣,乐极悲生亦断肠。 话说干隆年间、苏州吴江县有一员外,姓褚名贵宇,字强生。他靠祖上传遗,家中仓廪充实,金银过斗。在县中属大富人家,人称褚财主。 强生一生受用,只有一件缺陷,是他的日夜愁思,敢怒而不敢言者。 你道他为着甚事?原来强生之妻张氏,乃富家之女,姿色出众,倾国倾城,娇养习成。当初嫁了强生,夫妻二人,恩爱无比。只因过于恩爱,未免曲意奉承。曲意奉承,则张氏专极专宠,渐渐受其所制。受其所制则惟命是从,而吃醋之事日生矣。 故此强生一生被张氏束手束脚,房中使女、仆妇虽多,却不敢与他等接谈嘻笑。家中尚然如此,则外面的闲花野草不问可知矣。 不期成亲十馀年,张氏绝不生育。强生每每托言比喻,或亲戚朋友生了子女来报喜者,强生则故意在张氏面前称扬赞羡。 张氏心知其意,便正色道∶“人能生育,皆系男人。你今力量不济,不能生育,不去抱惭自耻,怎生得磋怨我起来了?莫非我自己会生不成? 如今嫌我不能生育,故此在我面前说王道李,指望我与你讨妾生子。古语说得好,男子四十无儿方娶妾。你今尚不有四十,怎生得有如此痴念!又焉知我不能生子。只要你会挣,包你生得出来!” 强生一片痴心,指望有些光景,不期张氏一顿埋怨,心中甚是不服,却不敢回言,只得笑脸相迎道∶“我并无此意,你别疑心错怪了我,我如今只得极力挣一挣看。”张氏方才笑道∶“这才是正理。” 自此二人又挣了近十年,张氏仍是肚皮平平,子女之事全无影响。 强生方才着急,要想活动活动,怎奈张氏见他有心不善,一发防闲,竟寸步不离。整日将强生留于家中。守着强生过日。 又过了数年,强生已年近五旬,张氏见他年已老成,况向无苟且之事,亦不甚紧防。强生见他不似前番苛刻,又示免放下生子心肠,便时常哀求恳告。张氏道∶“再过几年,我也少不得为你设法。”强生见他许肯,好不欢喜。 一年,后园中群花盛开,强生吩咐仆妇备酒在园中,陪了张氏步入园来。在花下赏玩了一番,又携手上了假山,眺望了一回,又到亭上来坐。 仆妇将酒肴备好,设席海棠花下,请强生奶奶饮酒。二人便坐下,对饮开来。酒过数巡,张氏不胜酒力,又因心下不快,伏于桌上。 强生见他醉了,自家也有三分醉意。又见几个使女身旁陪着,虽不敢说话,却用眉目暗挑,勾的几个使女皆掩袖而笑。内中一个名唤秋花,年方十六岁,生的标致,怎见得?但见∶ 乌发垂肩,眉儿弯弯,眼儿水灵,面泛红光;俏丽脸蛋,似吹弹即破;樱唇频动,鼻儿玲拢;一双秀手,十指纤纤,犹如精雕的美玉;一对玉臂,丰盈而不见肉,娇美而若无骨。 强生一向留意,今又十分注目。只碍着老虎在旁,未能轻举妄动。又恐张氏假醉,遂把手在其肩上试探,张氏全不作声,只呼呼的沉睡,便又直相秋花。 秋花被他相得羞怯,遂对众姐妹道∶“我们在此无事,不如去玩玩再来。”言毕,各自走开。 秋花心中惶惶,走到一处,在那攀花扑蝶,自取其乐。强生起身,去寻秋花。走至假山旁,满脸堆笑道∶“秋花,你我同到假山洞中看景致。”秋花笑道∶“里面没甚景致,我不去。” 强生道∶“包你有好去的所在。”言毕,把手扯过秋花,含笑走至洞中。那强生一把搂住秋花道∶“我一向想你,恨无便处。今日缘份已到,万莫错过。” 秋花笑道∶“老爷不可如此,奶奶知道了,定无好日子过。”言语之时便故意用手来推。 强生拦腰抱定道∶“天赐良机,好姐姐救我。”秋花挣扎几下,不禁粉脸赫然,但不敢高叫,任那强生箍的如铁桶一般。强生将脸凑过,吐出红舌儿,在秋花面上亲个不休。不觉裆中之物,挺挺然呼之欲出,遂腾出双手,游走于秋花全身。俄尔一手斜插入脑,把握揉搓,一手陈仓暗渡,直取下体,摸住肉鼓鼓阴户儿,爱不释手。 唬得个秋花目张口开,全身又趐又痒,道不清为何滋味,又兼臀处隔着裙裾被一硬物顶着,想必是那话儿,禁不住佯装问强生道∶“老爷裤兜藏着何物,硬梆梆的?” 强生笑道∶“是乃宝物也,乖乖想见识否?” 秋花羞涩难当,俏脸蛋儿红至颈儿,道∶“老爷怎生如此孟浪,要是让人觑见,怎生得了?” 强生不言语,哼叫有声,手动不休,此时欲火陡腾,全身燥热难当,遂将秋花按倒在假山石上,把手去扯其罗裙,秋花忙把手制止;这一遍一拦,令强生淫火更旺,哪顾得许多。遂一把扯开其罗裙,脱掉其小衣,又忙卸掉自家裤儿,裸身于前,秋花犹含羞色,不肯相就,强生玉茎直挺,心荡难当,俯视其牝。只见颤肉突起,丰腻圆润,毛儿稀疏,正中紫艳艳一道肉缝儿,犹开口的小馒头。 秋花羞怯,以手掩面,臀儿摆个不停;强生见之,早已魂飞天外,遂掰开秋花双股,扛起金莲,架于肩上,扶阳物照着牝户,挺身冲下,将硕大阳物直射秋花大腿间。 秋花又将臀儿左摇右摆,强生那阳物滑来滑去,不得入内,急得他只好止住蛮力,施些温柔手段,哄道∶“秋花好乖,你若遂了我的心,恁你要些甚么都可。”秋花亦不答应,身儿依旧摆动不停,恰如风中杨柳,风骚万状。 见强生急燥,秋花心中又不觉好笑,不由忖道∶“天下男人都如此好色贪吃,今日羊入虎口,徜若闹将起来,没甚结果不说,惹恼老爷定被驱逐!”想此,无奈只得依了他。 强生见秋花已拿开手,知他已属意自家,忙搂住道∶“心肝,你若将我弄得爽利了,扶你做个偏房!”秋花笑而不语。 强生以龟头投入牝口,研濡渐渍,秋花颦蛾承受,强生遂脱其阳物,以手摸之,似有淫水流溢,而情穴小窍仅容指,乃轻轻以龟头抵其牝口,竟不能进,遂取津唾涂于龟头,在其牝口研擦,直把力一耸,进去寸馀。 秋花年幼,尚未开苞,心生胆怯,遂将臀一缩,阳物又脱出。强生忙取来衣服,衬于秋花臀下,对秋花道∶“心肝,别怕,只要我入进去,定叫你、畅乐至极!” 欲知二人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假山洞情浓大战 诗曰∶ 蜂忙蝶乱两情痴,握雨携云总十分; 如今重整鸾凤事,撇却多年几许愁。 且说强生安慰秋花道∶“你且不怕,待我 进去,定是其乐无穷。” 言毕,复将阳物照准玉户,用力一顶,止进二寸。 秋花觉痛,忙将手阻住,对强生道∶“老爷且慢,奴那里面痛的厉害,且待我缓过气儿来,你再往里 不迟!” 强生情浓兴急,哪有他顾,忙将其手拿开,又用力一顶,方才及至尽根,间不容发。秋花吟哦,痛彻肺腑,又双手搂住强生臀尖,死死不放。 少顷,秋花又觉阴中热痒难耐,犹如数百蚁子于里钻爬,这才放手,任由强生缓抽轻送,强生搏弄良久,觉秋花牝中淫水溢流,阴中渐滑,抽动亦不费力,遂加力猛抽,霎时五百馀度。 秋花淫兴大发,腿控于强生臀上,帮衬其深入。强生耸身大弄,觉户内温暖美快,快畅莫禁。秋花香肌如风,摇摆不定,口中呀呀,似小儿夜儿夜啼,要紧之时,牝中锁紧,强生龟头酸痒,急吸气闭目,不曾走了一滴。秋花浪话淫辞,无般不叫。 强生策马驰骤,一口气三百馀度。秋花高叫迭迭,身颤舌冷,遂丢了身子。直弄的秋花四肢瘫软,周身无力,四肢俱废,静仰石上。强生馀兴未尽,放下金莲儿,口对口儿与秋花做那“吕”字,强生在上,秋花在下。又将胀紫阳物重入花房,摩荡抽拽逾时。 秋花识趣,淫兴复起,遂双足紧控强生腰间,探手于胯间,轻轻揉弄牝户,头不住的动转,哼呀直叫。强生见他如此骚达达的样儿,兴发如狂,腰肢发力,耸身大弄起来,觉阴户滑溜如油,温暖美快。 弄到千馀度,秋花连连叫爽,道∶“我的亲老爷,速些狠狠的 ,你的我快活死了,自娘肚里出来,从没得如此快活过,爽!爽!爽死我也!” 秋花淫辞荡语,高叫迭迭,惹得那强生心急火燎,双手捞起秋花肥臀,全身摇动,乒乒乓乓一阵大弄,一口气又是五百馀度。弄的秋花头目森然,口不能开。 强生见状,仍不肯罢手,趁着馀兴,将秋花那对金莲儿拿下,又一个虎扑,覆于秋花肚腹上,遂将直挺挺阳物又 进牝户,款款抽送,行那九浅一深之法儿。 约有半个时辰,秋花春兴又至,凤眼微启,颤威威道∶“我的亲老爷,不想你这把年纪,还如此能干,险些将我 死哩!” 强生笑道∶“怎会的,心肝放心,干这事儿何足挂齿?我将你 的昏死过去,又要将你 的醒转来!”一头说一头扳住秋花香肩,将其双腿并拢紧夹,提臀猛冲猛撞,用尽平生气力。 秋花春潮涌动,勾住强生颈儿,一头吐出丁香舌儿,探入强生口中,一头将臀不住向上顶耸,极力迎凑,一分一合,一迎一凑,煞是有趣。 强生神勇莫敌,撺上坠下,自首至根,急急抽送,往来又有二千馀度,弄的淫水四溢,几欲成河。秋花双目紧闭,媚态十足,身儿如狂风拂柳,摇摆不住,口内呀呀,百般淫叫。要紧之处,牝肌紧锁,莲瓣梳拢,强生遂觉龟头酸痒,犹小儿口咬一般,畅快莫禁,遂深抽猛送,箭箭中那红心,驰骤数百,不觉腰一发软,禁不住一泄如注矣! 秋花正在兴头,焦躁万分。遂推倒强生,令其仰于石上,翻身扒起,蹲于强生身旁,又俯于其腹上,捻住那软物儿,张口含住,不想心下一急,竟将全龟没入,直抵喉间,登感气儿不匀,方才吐出些,旋即一头大吮大咂,一头握住柄根橹扬不止。 俄尔,阳物渐硬,昂然冲天而立,卜卜乱跳。秋花喜极,舌绕龟 ,唇贴青筋,大吮咂片时,遂腾身跨上,手捻阳物,照准牝门,猛的坐将下去,只听秃的一声,阳物已进大半根,研研擦擦,方才全根没入,直抵花心。随即一起一落,桩套不住。 秋花爽极,口内呀呀作声,微闭双眸,急急的乱桩。趐乳儿随之乱跳,臀浪如波,刹时淫水儿四溢,缘那阳物儿流下。强生淫情大荡,双手握住那玉乳儿,摩弄不止,一头腰下着力,举臀顶耸凑迎。 秋花狠命颠套,亦不顾捣烂花心,撞破嫩蕊,娇声滴滴,其乐无限,套弄二千馀度,觉阴户内如小解的一般,一股热流迸出,急道∶“乖老爷,我要小解!”强生嘻笑道∶“俏心肝,那不是小解,乃是丢了阴精!” 秋花羞答答的,笑而不语。 趁些淫水儿,又大弄了约一个时辰,腿已酸麻无比,颠套亦渐缓不力,强生觉不适兴,遂令秋花起身,立于假山石旁,躬身手扶假山石,将个臀儿耸起,周圆润泽,莲瓣突露,黑白红相间,煞是爱人! 强生遂立身其后,双手扳住其肥臀,照准那桃红两瓣,用力刺入,随即狠狠抽送。秋花及至乐境,十分受用,遂柳腰款摆,叫快不绝,心肝宝贝,肉麻乱叫。强生闻之,愈觉兴动,又一阵狂抽猛耸,霎时八百馀度。 秋花淫骚太甚,反手抚其柄根,恰逢强生大动,抖动阳物,来了些阳精,强生知自己欲泄,遂死抵花心,方才止住。少顷,遂又挺枪猛刺,阳物于阴内乱钻乱点。秋花丢手,俯首承受,强生使足气力儿,手着秋花腰胯,猛的一耸,不想秋花被这一击,首撞假山石上,当下鼓起个肉丘,秋花直呼其痛,强生哪顾这些,只管恣意出入,大冲大刺,忽然间熬禁不住,阳物跳了几跳,阳精便一渲而出,倾于秋花背上,周身瘫软无力,二人合做一处,又绸缪良久,方才云收雨散。 二人整好衣衫,强生笑道∶“俏心肝,今日 的你爽否?” 秋花仍双颊微红,笑而答道∶“妾不知女人裙带之下竟有如此乐境,如今蒙老爷收录,贱妾不敢推辞。日后幸勿忘情!” 强生道∶“感念无时,何能忘也。今后有了空当,千万相会于此。” 秋花点头,含笑而去,勉强而走,怎奈初破身子,有些疼痛。强生见之,忙上前扶住,问道∶“我的心肝,莫非是你那话儿疼么?” 秋花笑着答道∶“老爷阳物恁般粗大,我那户儿又嫩又窄,如今还甚疼着哩,莫非给我 得缺裂了不成?” 强生道∶“傻心肝,那处何能一干即缺裂?我有止痛药些许在此。让我给你撒入户内,解解痛罢!” 秋花着实疼痛,也不他顾,遂点头应允道∶“劳烦老爷你了!” 强生不语,遂解去秋花腰带褪下裤儿,令秋花仰卧于地,高竖那对金莲儿。强生见那牝户儿模糊一片,已肿胀高凸,怜借之心登生,遂将口儿凑进胯间,探出舌儿,于户儿上往来舔舐,待净后,方才从袖里取出药粉,撒入户内及户外,又替其收拾妥当,稍憩片时,秋花方才离去。 强生遂徐徐走至张氏身边,见尚在沉睡,便叫众使女收去酒肴。又坐于一旁伴了半晌,方叫醒了张氏,同扶入堂而寝。正是∶猛虎犹能会捋松,铜墙也可作穿窬。 用婢不如偷婢好,恩情只在半须臾。 自此,强生吃着甜头,与秋花打得火滚般热。无奈不便随时下手,只得暗暗算计了一番。 一日,对张氏道∶“我今已老,又不出门,银钱账目自有伙计料理,并不经心。又无儿女娱乐,白日无可消遣。想起园中花果,若无人分心灌溉培场,则花果不能鲜妍,便不能供我二人赏玩。我如今须得或早或晚到园中削繁扶萎,以待开放之时,好同你赏玩。你道如何?” 张氏听了,并不疑心,不胜欢喜道∶“此是幽雅之事,在家尽可做得。”强生见他许允,十分欢喜,便暗地里告知秋花。秋花遂偷来假山洞中,两人逢着便干,恣情取乐。 自此习以为常,不是你来等我,就是我来候你。强生吩咐众丫头、仆妇,皆要隐瞒,不可使奶奶晓得,倒也十分隐密。 如此这般,已非一日,孰知这事再不能瞒得到底。 毕竟不知后来发生甚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花园大闹风流事 诗曰∶ 思有恩兮情有情,自然感激出真诚; 若有一点为云念,便犯千秋多露行。 且说这日,张氏在房中叫秋花近身服事,无意中将秋花细看,只见∶面貌红润,行动拘谨言语断续,声音颤微,皆非往昔。 张氏看在眼里,心内暗暗惊疑,却无实据,不便发作。心里思忖道∶“家内并无闲杂人,怎么这丫头眉散乳高,声音全?”想了半晌,不觉恨气直冲,毛发俱竖起来,又踌躇一回,乃按住性子,暗暗留心。 不期这一留心,便见他二人不在言头语尾,就在眉动目扬之间暗自传情。张氏心下明白,便暗自计下对策,强生合秋花又怎晓得张氏在暗处留心,看的十分明白。 且说一日,强生约好秋花在园中等侯,自家在张氏房中坐了片时,对张氏道∶“园内有花须此时浇弄,我即去把花浇了来。”言讫,走出房门,头也不回,竟如飞的去了。 张氏见他有失常态,又见秋花不在面前,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故一时大怒,叫过众丫头、仆妇,喝骂道∶“你等这班贱人,瞒着我任老贼囚合那秋花贱蹄事苟合,少不得俱要死在我手里!速将他二人之事说与我,免我动手!” 众使女见秋花事发,一时怕打,遂将二人上手之事说出。道∶“只因老爷再三吩咐,又恐奶奶气恼,故未敢轻言,望奶奶恕罪!” 张氏怒发冲冠,道∶“别的事可瞒得,此乃关己之事,如何倒要瞒我,我往日将你们待心腹又何用!”说罢,怒发如雷,咬牙切齿道∶“俱速跟我来!”遂起身向园中奔去,众使女不得已,战战兢兢尾随其后。 到得园中,张氏径自去了假山,忽闻嬉笑之声,便急火火走进,躲在暗处窥视。只见那二人正行那云雨之事,颠鸾倒风干得正欢,张氏气的直跺脚,长叹一口气,思付道∶”老不要脸的,竟背着我与小淫妇干如此勾当,看我如何收拾你两!”想此,急要走进怒骂,但转又思忖道∶“久未看过如此光景,何不等他们干完再说,我也图个快活。”遂蹲身暗处,将目大张,相得仔细。 且说强生二人,正干得火热。那强生饿虎扑食,早将个秋花复住。秋花笑骂,更惹强生欲兴大发,急掰开秋花双腿,跪于股间,架起那对小金莲儿,置于肩上,双手紧搂秋花玉股。乌将军昂然直竖,强生将其在户门来回研擦,惹得秋花呀呀直叫。 低首看那嫩穴儿,已浪水儿四溢。强生见火候已到,方才挺枪直入。 秋花耸身相迎,牝吸柄柱,间不容发。强生力透重围,大破肉阵,直达花心,挑刺抽拽,左腾右闪。 秋花情急兴浓,心肝乖肉乱叫,又将那对金莲儿,紧控强生颈儿。强生知他兴起,遂淫兴大举,力展平身本事,大冲大撞了一阵,一口气就是千二三百度。 的秋花体颤头摇,牝中浪水儿溢出,直流了一地。 秋花已被强生干过多回,未免阴户阔绰,强生觉无抽扯紧合之乐,遂令秋花扒起,跪于地上,秋花想是行那隔山讨火之法儿,遂高耸肥臀,那鲜红莲瓣儿突暴无遗。 强生扶住那黑昂昂物儿,照准后庭,用力刺去,秋花觉那肉洞儿巨痛,遂将臀儿一扭,阳物已脱出,即而转头怒视,道∶“怎的能 那处,痛且不说,脏哩!” 强生老着脸儿,复令其跪着,道∶“乖心肝未曾得趣,于那后庭更爽快着哩!”一头说一头欲将龟头扎入。 秋花知已不过,为博老爷欢心,竟也忍痛相侍。强生先将一指插入,扒开些许,挺起钢枪,再行刺入。秋花虽痛,却咬牙忍受,弄了半日,只进得半个龟头,欲再往里入,觉难涩难进。 强生急躁,将龟头拔出,探手于秋花胯间,挖把淫水,抹于龟头之上。又吐些津唾,涂于龟身,登觉滑腻得多,照准后庭,又着力一耸,方才陷了龟头,搂紧秋花腰肢,用力狠刺,龟头全入,秋花倍感爽快,吟哦不止。强生牙咬的响,往来抽送,气喘如牛。 秋花先初觉大痛难忍,及至后来竟亦得趣,随那强生一抽一插,既而狠狠后桩,霎时千馀开外。比及阴户,更有紧缩之力,令强生爽快异常。 秋花轻声呀呀的叫,柳腰款摆,强生大冲大击,骤然抽提近百,龟头爽利,含禁不住,竟也一泄而出。 秋花意犹未尽,不顾后庭苦楚,抽身插入二指,急急抽插数十回,杀尽馀火,方取了帕儿,将强生阳物拭净,纤手捻住阳物,极力橹扬良久,那物儿又硬,遂将强生推倒,腾身跨上,捻住龟头,以牝就之,在牝门来回研擦,俄尔,用力坐将下去,秃的一声,阳物轻车熟路,套了个尽极。 旋即时起时落,狠命的桩套。 强生仰视其套弄之势,肥臀磨转,莲瓣颤颤,咻咻有声。强生探手帮衬,秋花绵如春蚕,狂呼不绝。强生淫声盈耳,不觉情兴大动,忙举臀相迎,发狠顶入。 回文再说张氏,在暗处偷看良久,早已春光发动,遂将手急探裆内,摩那牝户,不觉也已淫水横流,骚痒难耐,情急之下,竟忘却后面的使女候着,索性脱去裤儿,蹲倒身儿,旋即把二指并入,抽插数次,觉阴户阔绰,尚不杀火,复四指合拢,一并插入,用力抽插不止。 到情炽之时,不觉淫声大起,众使女从后见之,俱嗤嗤笑将起来。张氏这才回过神来,怒视了众使女一眼,忙起身将裤儿整好,又再做那壁上观。 且说强生二人,正翻江倒海的干,忽闻一阵笑声,便急急穿衣整带,收拾妥当。张氏见之,怒气又生,兼方才于众使女面前出丑,更是怒火万丈,急冲上前去,怒骂道∶“好没廉耻的老贼淫妇,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如此勾当!” 强生与秋花忽见了张氏,俱唬的面如土色。张氏走近强生身旁,猛的将其头发扯住,连击五掌,打的强生眼冒金花,不胜哀求道∶“夫人息怒,是我的不是。” 在旁的秋花,被唬得缩成一团,呆呆的蹲在那里。张氏见状,岂能放过,遂放起强生,跨前两步,将秋花的头发扯住,又举掌猛击其面,秋花粉嫩的脸蛋上,登时留有十个红红指印。 秋花忙跪下哀求道∶“奶奶是我错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罢,奴婢这条贱命随你就是。不关老爷的事!” 张氏听他如此一说,更觉气大无处消,遂大声怒骂道∶“你这小淫妇,好大胆,竟敢勾引这老没廉耻的东西。青天白日在此勾当,若不打烂你的下半截来,也消不得我的这口恶气!” 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秋花遭卖与人妻 诗曰∶ 满怀怒气性如姜,吃醋威风不可当。 千恳万求都不算,原来跪拜是良方。 且说张氏对秋花怒骂,觉仍不解恨,遂喝众使女将秋花衣服剥去。众姐妹那敢不依,只得将秋花剥得赤精条条。又令一使女把过柳枝,将秋花一阵毒打。 秋花原想护那强生,遂将大错全揽于身,见张氏仍不放过,便大哭道∶“岂是我大胆,都是老爷勾引,推阻恐逆了家主。今日奶奶即打死了我,也是冤枉!” 张氏骂道∶“你这小淫妇倒推得干净!你顾了家主,难道你不服我管?我只打死你罢了!”说罢又打。 强生见秋花已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禁不住双泪交流,也顾不得众使女在旁,忙跪于张氏身旁,把手将柳条擎住,又把身子将秋花遮住,含泪道∶“求夫人开恩,饶打秋花一回,寿增一纪。亦须念在我俩夫妻情份,不可因此气坏身子。” 张氏听了,怒道∶“好个夫妻情份!你今吃野食,我安能不气?可怜我如今老了,倘然也吃野食,你岂能不气?” 强生道∶“夫人气得极是,因我是求子心切,方出此下策,今饶过这次,下次再不敢了。” 张氏道∶“你如今求的子在何处?” 强生道∶“夫人怎生性急,再求些时,少不得有。如今亦不敢求了。 只求奶奶放了秋花,我就感恩不尽。”言罢,强生又连连磕头。 张氏见他这般模样,停手不打,道∶“便依你饶了,我有一事你必得依我。” 强生道∶“我何尝敢不依!” 张氏道∶“从来碗内放不得双匙,我如今卖他出去,免得与你吵闹。 若不从,我如今便处死他。” 强生听了,思忖道∶“这般光景,留他在家又岂肯放松,必致将他凌辱,百般折磨而死也不得知。莫若随他卖去,救他一命罢。” 想到此,便流泪向秋花道∶“害你者,强生也。”又对张氏道∶“只求夫人开恩,与秋花配得一夫,我死也甘心。” 张氏听了,带笑骂道∶“好个没廉耻的老奴才,起来罢。”遂令使女将衣服穿秋花身上,出得园来,并至内室。 即日便着家人领了王媒婆来。张氏将前缘诉与媒婆,那媒婆倒是满心欢喜,遂问道∶“不知那位是秋花?使我看明,好去寻人。” 张氏便指着秋花道∶“就是这小贱人。” 王媒婆将秋花相了一番,口中啧啧称赞道∶“我见了也甚是动火,怪不得老员外看上了你。” 秋花瞪了王媒婆一眼,王媒婆笑道∶“秋花不要恼我,我如今即去替你寻个标致后生,做你丈夫,无拘无束的,胜似在此担惊受怕的过活,到那时你还得感谢我哩!”言毕,转向张氏道∶“这秋花如何个说法?” 张氏道∶“这贱人不长进,如今是个破罐子,谅也不值大钱。我也不指望他的原价,只要二十两纹银,随身衣服,使他去罢。” 王媒婆道∶“不多,不多。足值,足值。只是随身衣服未免失了奶奶的体面。“ 张氏道∶“且到那时,再作商量。” 光阴荏苒,一晃二月有馀。王媒婆回话道∶“我斜对门有一罗家,家主去世多年,膝下一子,名唤罗三,现已二十一岁,乃是精壮后生,为人忠厚,以卖豆腐为营生,他母亲一向叫我替他寻门亲事,趁此将前事说与他母子俩个,俱都欣喜,且取了二十两纹银给我带上。”言毕,从腰间取出个布袋,递与张氏。 强生听了,摇头叹息,秋花在旁,亦十分气恼,又见张氏将银子收了,秋花不觉失声哭泣。王媒婆见秋花有不之意,便连忙说道∶“你想是怪我寻错人家了。我做媒的这双眼睛是相女配夫,从来会嫁的嫁对头,不会嫁的嫁门楼。他是个未发迹的财主,你却是个已破身的女娘。你今这般年少,他亦是个俊俏后生。阎罗王磨豆腐,小鬼也不敢进门。你今嫁了他,包你无灾无难,发财发福。一对年少夫妻,恩恩爱爱。只怕到那时节你就忘了我这王媒婆了。” 一时说得强生、张氏与使女、仆妇俱笑起来,连秋花也笑个不住。 王媒婆道∶“我今回去叫他晚上来抬便是。” 强生只暗暗叹气,便藏了一包银子,乘空当递与秋花,道∶“如今你我分离,使我寸心如割。欲要勉强留你在家,又恐被他磨折,反为不美。 故此硬了心肠,嫁你出去。或者天有见怜,日后相逢,也不可知。我今带得些须银两,你拿去使用。”说罢泪流不止。 秋花亦不胜悲戚道∶“承老爷抬举,止望长久,与老爷生得一男半女,报答老爷。谁知夫人狠毒,强制拆开。这般恩情叫我如何舍得老爷?不知何日方能报恩。” 强生听了,老泪纵横,两人搂抱而哭,正在难分难舍,不期张氏晓得,走来一顿喝骂,二人只得放手。 到了将晚,王媒婆已领着一乘小轿歇在门外,笙箫锁呐齐奏,好不热闹。秋花拜别老爷、奶奶,又与同辈作别。大家泪流不止,看着秋花被抬走。 到得罗家,设宴俱欢,时至子时,宾客散尽。 王媒婆一手扯着新娘,一手扯着新郎,并至洞房。媒婆笑道∶“娘子如此趣人,罗三也是趣物,如今恩恩爱爱,如鱼得水。生男育女,做起人家来,也不枉我做媒一场。”说着持秋花上床,又与他将被窝薰的奇香,道∶“好让你二人做好事,我不来照管你了。”言毕掩门而去。 秋花在灯下偷看了新郎,早看见他唇红齿白,身体丰健,心底倒也高兴几分。 罗三虽是二十一、二岁,却是个童子,看见新人,果然标致。又闻了未所闻过的馥香,心中如兔儿般蹦蹦乱跳。少倾,罗三便忍不住,起身近床边,对秋花道∶“夜已深矣,请娘子安息。”言毕,便替秋花解衣松带,秋花不胜娇羞,挣扎不已。 见罗三情急,低笑道∶“郎君莫要心慌,让妾慢慢脱去。”遂自解绣衣,脱个赤精条条。 罗三见那雪白肌肤,似吹弹即破,白松松的臂儿,似藕节一般,胸前光油油趐乳,鼓蓬蓬的,两点乳头,猩红可爱,小肚儿之上肥肥腻腻一牝户,嫩毫数茎,中间一道红鲜鲜、紫艳艳的缝儿,正咻咻的吸。 罗三从后两臂箍住,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双手扪住玉乳,轻轻摩抚起来。秋花亦兴起,转头吐过丁香舌儿。罗三顺势张口,将舌儿含于口中,唧唧咂将起来。又探出一只手来,滑入秋花股间,揉抚多时,遂半曲食指,探入户内,研濡一番,又往来抽送几度。 秋花被惹的春欲钻心,喘声急急,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洞房大摆鸳鸯阵 诗曰∶ 结下冤家必聚头,聚头谁不惹风流, 从来怨逐思中起,不泄相思有甚仇。 且说罗三一手揉摩秋花玉乳,一手轻抚其牝户。秋花伊伊呀呀的轻叫,实是熬不得。罗三方才褪下自家裤儿,露出那物件来。秋花把那物件一相,不由思忖道∶“若大的物儿,实乃少见!”但见∶ 长有径尺,大有一围,数条青筋突起,俨似蚓攒。一个头竖着,宛如鸭蛋,颠了又颠,好象个醉汉摇身。 正是∶惯消美女渴,一见欲倾魂。 那罗三遂扶住阳物,耸身照准妙物顶去。物大户小,秋花未免有些疼痛,仰卧蜷曲。罗三忙推起秋花那对金莲儿,揽于肘间,照准美品又刺,秋花急躲,罗三扑了个空,情急之下,复住秋花,腰间发力,尘柄胀挺挺的,于秋花股间一顿乱戳。 秋花经他一弄,淫兴益炽,那嫩穴被龟头乱研乱擦,渐渐生出些春水。罗三大喜,扶住阳物,硬往里刺,却滞涩不能再进。 罗三稍停片刻,又欲发力大 。秋花见状大惊,急探手相阻。罗三哪能依他?两手用力,拨开秋花双手,向前猛耸,又进了二寸。陡觉牝门紧狭无比,犹发难进。秋花探出纤纤玉手,捻住阳物,不放入内。罗三苦苦哀求,阳物使些手段儿,又是卜卜的一阵乱跳,惹得秋花淫水汪汪,牝中亦有些动静,罗三趁势一 ,又进了一寸。 罗三道∶“今日便与亲娘做个戏水鸳鸯!” 秋花道∶“如此孟浪!肉刀伺候!” 罗三遂坚扶阳物,朝牝间又是一阵乱耸,又进半寸。秋花叫道∶“亲亲,有些痛!”罗三正火盛情浓,便百般哀求,秋花只是不允,将双腿缩拢,两窝趐乳摇来摆去,更是惹得罗三火动。 罗三挺身而起,口含乳头,轻轻相噬,咂得渍渍有声。秋花再欲相阻,怎奈周身软绵绵的,竟没有半点气力,只得任随罗三胡乱揉摩。 罗三知他渐近佳境,手上着力,下处抵得紧实。秋花竟伊伊呀呀欢叫开来,罗三道∶“欢叫个甚?”秋花道∶“死贼囚!只顾自己欢快,却不顾人家死活!” 罗三嘻笑道∶“此话怎讲?莫非是痒死你不成!”秋花道∶“我那阴门狭小,内里却似火烧一般,如何不痒?”言罢,勾了罗三颈儿,朝里迎凑。 罗三知其淫兴勃勃,遂覆身上去,手握趐乳,将尘柄直插牝内,喊道∶“救星来也!”便凌空将阳物刺下,秋花“哎哟”一声,便四肢软瘫,再动不能! 罗三见状,大惊失色!遂口对口儿,布一阵气儿,秋花方才醒转来,泣道∶“ 死妹妹也!”罗三道∶“内里何如?”秋花不语,只是迎凑! 罗三遂大 一气,不出五百抽,二人俱都淋漓大泄一回,畅快无比! 次日醒来,已日上三竿。二人拜见母亲及众亲戚。亲戚见新妇人物齐整,俱喝采叫好,亦有暗自替他叹息的人。 罗三与母亲备酒款待诸亲。秋花在房中将新带来的衣帐被缛尽行换过,又东摆西设,另是一番好看,他只坐于房中,烧香吃茶,只等夜间与罗三作乐。 不觉过了三朝九朝,又是满月。罗母对儿子道∶“我们乃生意人家,一日不做,一日不活,今有月馀不做生意,将来柴米欠缺。明日是好日,你去买了豆来。” 罗三听了,沉吟半晌道∶“生意虽然要做,须再过几日,我自有道理。”罗母只得依他。 又过了数日,又再三催促,罗三只得去买了豆来,悄对母亲道∶“媳妇新来,不惯做我们这事,我且同母亲去做,慢教他方是道理。”罗母听了,便冷笑了几声,不表主张。 吃罢晚饭,见天色已晚,罗母便自进屋睡去。罗三手牵秋花,并入室内。将秋花拥入怀中,亲嘴咂舌了一番,急急褪去裤儿,那话儿卜卜直跳,秋花甚是欢喜,推罗三在春凳上,将其两股掰开,自蹲于其间,低首凑进阳物,手把着送入口中,方进龟头,柄儿又至,直顶喉间,刺得秋花白眼一翻,慌忙吐出,纤指一拍,那话儿未动分毫。 秋花欲火怂恿,燥热难当,急急褪去裙裾,尽去小衣,赤精条条。将罗三覆于春凳之上,腾身跨上,扶住阳物,照准牝门,着力往下一桩,悠然尽根,直捣花心,似直 进心里,畅彻骨髓。 秋花又装妖作势,紧锁眉儿,若不禁状。罗三双眼微闭,口却大开,腰上发力,猛的着力上顶,将个秋花 的一颠,险些翻身倒地。遂轻展猿臂,急扶秋花肥臀,帮衬爽利。 秋花在上狠套猛桩,罗三在下极力迎凑。罗三本就有些蛮力,当下便将秋花顶得高高的,几欲掀落马下!秋花又是伊伊呀呀的乱叫,把手捻住乳头,揉摩不止!不出百十抽,秋花低首觑时,却见自家牝上开得甚阔,煞是骇人!旋即兴发如火,肥臀一起一落,那龟头自然下下不离花心。 罗三见他浪得紧,愈发猛干,须臾,就有七、八百度。秋花复起,桩桩研研,使个磨盘手段,磨的唧唧有声,罗三登觉牝中含紧,龟头似被口儿咬住一般。 秋花套的兴起,却倏的止住,面却朝外,看那牝户吞套之势,下面唧唧复唧唧,犹鱼儿嚼水般。干的淫水泛溢,缘阳物淋漓而下,肌肤相撞,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秋花被 到爽处,竟又仆倒,捧起罗三足心把口乱咂。罗三连呼有趣,探手将指深入牝户,研捻挑抚颤肉,弄的秋花牝中奇痒,如千百蚁儿钻扒,恣情极荡,遂又起身,颠颠驰骤。 正在兴头,罗三猛的抽身而起,将秋花扭身,令其双手把凳,玉臀高耸,两股掰开,这才双手扶秋花肥臀,将龟头置于牝门,猛的刺入,便是一阵狂抽乱插,霎时,就有八百馀度。 秋花爽极,柳腰摇摆不止,罗三架起十足的威风,狠命纵提, 的秋花口不能开,哦哦而吟,乳波荡得可怜。秋花犹嫌不堪适兴,探手便捻住柄根,罗三短了一截,已是焦躁十分,一口气又抽送一千馀度,复将秋花扳转身来,推起双股一顶而进。轻车熟路,又大肆出入,恣意弄将起来。 二人正云狂雨骤,忽的闻得敲门声,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俏秋花日闲夜忙 诗曰∶ 从来本性妇人心,不遂欢情恨怎平; 若果风流能惯战,村楼翻作楚云亭。 且说二人干的正酣畅淋漓,忽听有叩门声,罗三遂问道∶“何人敲门?” 门外罗三母亲答道∶“是我哩,如今已近三更,速速起床罢。”言讫便去了。 秋花听后,惊问道∶“这半夜三更,叫你去做甚?” 罗三道∶“娘叫、我去磨豆腐,明日要做生意了,待到三更时分,娘子你自上床睡去,我便不得陪你。” 言毕,罗三又加紧抽送的度数。秋花目闭肢摇,淫声浪语叫个喧天。 将个臀儿掀得紧凑!罗三竭力耸动,阳物经牝中淫水一浸,又粗了一围! 秋花叫道∶“好个长长大大的妙东西,给妾身塞得满满当当,受用死了!” 罗三道∶“妹妹且翻转过来,容我这妙物横贯花房!” 秋花惊道∶“这般的干,不是好好的么?为何却要翻身后插?亲亲莫不是贪恋妹妹那后庭花儿?” 罗三道∶“实言相告,哥哥是贪采花心儿!只有妹妹覆身而卧,将牝户高高突露,我这话儿直直而下,力捣花心,不一时定然来个正着!” 秋花道∶“既是如此,妹妹便依了你!” 言罢,罗三将阳物扯出,秋花不忍释手,把玩手掌,一头又覆下,双膝长跪,将臀儿高高耸起!罗三张眼一规,只见那个紧揪揪,光光肥肥的浪东西百般可爱,内里一道细缝儿,早有一汪香泉溢满!罗三探出一根指儿,轻轻一挖,那水儿牵牵涟涟,十分的喜人! 秋花早已熬不得,道∶“只管挖它作甚,还不快快 进去!” 罗三听令,半跪于秋花肥臀之后,手扶尘柄,缓缓送入,只入一半,秋花便当不得,将臀儿耸了两耸。罗三有意勾他的兴儿,故意不再深入! 这个急煞了骚娘儿,立时回手扯住阳物,朝里一塞,又进了大半根! 罗三顺势朝里一耸,尘柄尽根没入!秋花欢叫道∶“亲亲,果然抵着花心了!小女子美死了!速速大抽大送,今夜便是一个死,却也心甘!” 罗三凑身紧抵,身儿却不动不摇,秋花又道∶“为何不干?”罗三不语,心头暗暗喜道∶“先将他痒得半死,再 个畅快!”谁知秋花并非那反将臀儿凑得飞一般快。 不一时,罗三自知阳物不敌,遂抽送开来。急一回,慢一回,或三快一慢,或九浅一深。秋花浪声不绝,叫唤不止,浑身通畅。忽的叫道∶“妹妹丢了!”罗三倏的大叫一声,将秋花抵出一尺之外,旋即膝行紧抵二人俱都大泄一回! 二人摔于一处,幸罗三阳物已软,并无伤碍,歇了片时,又听罗母在外嚷喊。罗三这才起身,披衣整裤,又在秋花俏脸蛋上亲了一番,方才出得门去。 秋花回床休息,闻得母子俩磨起豆腐来,直闹到天明。自家在床上,耳根边直震的乱响,哪里曾睡得。只得穿衣下床,却见罗三手端一碗浆皮,对秋花道∶“你可趁热吃了。” 秋花道∶“你置于桌上,我自来吃。” 罗三将碗置于桌上,便自忙去了。这日,来吃浆皮的人甚多,未及天黑,便卖得个一干二净,赚了些银钱,思想爱妻亦久未吃荤,该补补身子,遂去买些酒肉来家。不想罗母见了,甚不高兴。因是初次,不好责他。 渐近傍晚,罗母下厨,备了佳肴,合美酒摆于桌上,三人围坐,布菜吃酒,甚是悦愉。先是罗三敬母亲三杯,后又敬娘子三杯。秋花从未饮过酒,如今承丈夫美意,难以推却,便举杯凑近唇下,将头后仰,咕咕下肚,二杯三杯亦如此。 少顷,秋花觉肚内热辣难禁,似有几分醉意,罗三见其支持不得,便起身扶住秋花,径直回房去了。 罗母收拾完残羹剩骨,也兀自睡去。 是夜,罗三挟着七分酒气,与秋花宽衣解带。手儿不知轻重,三下两下便将秋花胸抹扯得稀烂,一对雪白乳儿跳将出来!罗三两手捧住,叫道∶“有趣!有趣!恁般肉蓬蓬的物件儿,倘夜夜把玩于手,亦心满意足!”秋花不语,任罗三胡乱揉摩,口中亦伊伊呀呀叫唤不止,罗三两手着力,将乳儿弄得腥红一片,又凑过口儿,将乳头饱含一回。 秋花道∶“小女子腿间牝儿早已香津横溢,为何单与乳儿玩耍?” 罗三正摩得兴起,亦只管揉弄,不去顾那牝儿!秋花虽心头不悦,亦不再多语,任他所为。良久,罗三酒力发作,手上力儿竟弱了,终歇了下来,昏然睡去。 秋花哀叹一回,手抚自家嫩穴,又探进两指,拨弄花心,自语道∶“可怜妾生长着一道亲亲可人的嫩肉缝儿,里面娇滴滴的花心儿,今夜竟无人采摘,实在可哀!”叹了一回,挖了一回,竟也弄出些淫水来,觉有些受用,遂并了五指,齐齐入内,那阴门虽紧小无比,却生出许多淫水,恰好帮衬出入。 秋花粉团身子一阵乱动,一手狠插,一手帮衬,口中亦伊伊呀呀欢叫有加!下处唧唧作响,惹人心动!正当要紧之时,秋花探手去摩罗三阳物,那罗三虽醉酒而睡,尘柄却粗圆坚硬,不曾罢软。 秋花一手插抽自家牝户,一手橹扬罗三阳物!不出十馀回,罗三忽的惊醒,道∶“恁般心急!也不将哥哥喊醒再行云雨!” 言毕,翻身而起,掰开秋花玉股,挺枪大 ,不想秋花指儿不及抽出,当下竟一并 将进去。秋花大声呼痛!罗三哪里顾得?只顾狠 ,秋花急急缩回,无奈罗三抽送有力,一时竟缩它不得,遂高声骂道∶“死贼囚! 死老娘哩!” 罗三正当要紧之时,复将秋花双股大开,阳物干得流星赶月一般,虎虎生风,出出入入的甚急,秋花哪还能喊出半句!五根指儿塞人香牝,愈隐愈深,不一时竟齐齐没入手颈儿处! 约莫二千馀抽,罗三方才痛快淋漓大泄而出!低首再觑那骚娘儿,只见他口儿呜咽,双眼翻白,四肢瘫开,气息全无!不禁慌了手脚,心中老大着忙! 毕竟不知秋花性命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罗母得孙心生疑 诗曰∶ 女意郎情两相宜,从天分下好佳期; 拨雨撩云真乐事,吟月咏风是良媒。 襄王已悟阳台梦,巫女徒劳洛水悲; 锦帐一宵春意满,不须钻穴隙相窥。 且说秋花呀的一声,竟没了气息,罗三心急,忙掣柄而出,急俯肚上以口布气。良久,秋花方醒转来,亦不言语,探纤指去那罗三胯下,捻个不止,那话儿早已悄然而揍。 罗三嘻笑,知他欲火难杀,遂将口含住腥红乳头,紧撮慢咂。顷刻,那乳头儿勃然而立,那阳物亦响然而立。 秋花舰见尘柄昂然而立,喜不自禁,取过一张绣帕,将牝儿拭净,道∶“亲亲,速速入来!”罗三掰开秋花双股,扶住硬梆梆阳物,先去化缘触弄一番。 秋花当不过,叫道∶“亲亲!妾身牝中花心已萎了一回,如今却又卜卜乱跳!这是为何?” 罗三一头将龟头摩弄花房,一头道∶“女子花心岂如花般能萎的了? 即便阴精泄尽,亦翕扣不已,渴盼乌将军拜访,怎能萎去?” 秋花道∶“适才乌将军率五姊妹齐齐杀来,花心妹妹自然当不过,妾身百般讨饶。哥哥只是不依,花心儿活生生给抵进去了!” 罗三道∶“哥哥多有得罪,此时便倍加怜爱,以功补过!” 秋花道∶“这还是句人话,妹妹允了你,缓缓的人!”罗三得令,扶直阳物,照准肉缝儿一顶,遂尽根没入。急忙忙的耸身大 ,又抽送了千三百度,牝中淫水流得可怜,已换过三回绣帕。 那秋花左右乱颠,床板合着大摇大摆,罗三狠狠顶提,却不见精儿出来,熬得难耐,遂腾身下床,令秋花横卧,将那玉腿高高推起,架于肩上,扯过绣枕,衬于其臀下,又抽送了三百馀度。 秋花道∶“内里火热!亲亲那话儿,似一条火棍一般, 得花心正好消受!”罗三知其佳境渐至,又加力抽送了百馀度,秋花嘤嘤叫道∶“妹妹,精儿来了!”罗三发力大耸,陡的情穴大开,阴精滑滚滚的涌出! 罗三却不得泄火,低首觑阴精涌流不止,霎是有趣!却见精儿涌向后庭,汇集一处,遂将龟头凑向庭眼,秋花大骇,道∶“亲亲!万万不得入!”罗三道∶“妹妹为何畏怕?”秋花道∶“后庭险阻,妹妹当不得!” 罗三道∶“许是无碍!待哥哥把些淫水儿抹于龟头之上,不怕 不进去!”言罢,罗三耸身一 ,止进龟头。秋花连声叫痛,反将股儿合紧,罗三再度一 ,未进一寸。遂双手着力,狠狠掰开玉股,方才耸入一寸! 秋花无奈,虽是疼痛,只能极力忍受,任其所为。那龟头已进了两寸有馀,内里艰涩无比,遂抽将出来,复入牝中游衍一番,弄些淫水于龟头之上,重振旗鼓,大肆侵入!秋花牝中亦有些动静,遂张开双股,将后庭尽露于乌将军。 罗三凑入,秋花帮衬,二人合力一耸,尘柄尽根没入!秋花道∶“那话儿陷于妹妹肚中去了!”罗三遂大拽大扯,抽则至首,送则尽根,不出百十回,后庭登显宽绰。罗三喜极,捧定粉股,连连相凑,乒乒乓乓一阵大弄。 罗三龟头紧麻,强顶硬提。秋花爽极,淫声浪语,心肝宝贝乱叫不止。秋花迎凑不歇,阴精竟大丢一回,方眠倒于床! 罗三肢体酸麻,站立不稳,轰然而颓,将个秋花覆个正着。二人歇了近一个时辰,秋花醒转,对罗三道∶“为人在世,日间辛苦,全靠夜里安眠,做些风流趣事。你今做这生意,甚非常法。” 罗三道∶“行业落在中,也没奈何的事,辛苦也说不得。” 秋花道∶“你何不日里做了日里卖,或今日做了明日卖,何必定在三更半夜起来?我昨夜被你们乱了半夜,全然未眠,看着天明。” 罗三道∶“这生意全凭夜里做了,早上等人买去吃,若错了时辰,就买得少了。”言罢,二人睡去。 不觉数月倏忽而过。秋花一日产下一子,不禁心中暗喜道∶“也不枉与褚老爷担惊受怕恩爱一场,留得他种,日后养大,便他领去,不绝他宗嗣,报他求子之苦。” 罗三见了,不胜欢喜,连报知与母亲。罗母初然听了,亦甚喜欢,因将手指一算,不胜叫苦。思忖道∶“向来怀胎必十月方产,就不足月,亦要九月。今嫁来不足六月,忽然分娩,这定是个孽种。”遂渐生恨心,几次要溺死孩子,皆无奈秋花不放,即便如此,罗三皆无所知之。 自此,罗三夜夜三更便起,同着母亲做活。那秋花整日抱着小孩,打扮的妖妖娆娆,常立门首,东相西望,活得倒也舒闲。 罗母看在眼里,心中却十分不快,便渐渐发话道∶“嫁富贵行富贵,嫁贫贱行贫贱。如若命好,亦不嫁于我家。实指望有了媳妇,能替我些力,不想娶了这么个懒婆娘,整日安安闲闲,吃着自在饭儿,倒辛苦了我母子俩,有甚脸立于门首,在此招蜂引蝶,也不怕别人笑话!” 秋花先前听了,虽有些气,却不敢回言。到后来,忍不住便接言回语,婆媳十分不投,时常吵闹。亏得罗三夜里督责妻子,日间解劝母亲。 不期这罗母思前想后,自己守寡多年,将儿养大,讨了媳妇,吃碗自在茶饭。谁知讨了这媳妇来家,贪吃懒做,且儿也如此这般,弄的门前生意萧条,便十分气苦,渐生病来。因时日久长,服药无效,堪堪待毙。 将及临终,因向儿子道∶“我当初原不肯叫你讨他,只因你不依我,恐我去后,你苦便来,还要替你装门面、坏名头。你若肯甘心便罢,若不情,可听我言,速速寻人打发他去了,还可落得罗门有幸。”说到伤心处,一时痰塞,至半夜而死。 罗三抱住母亲遗体大哭,与秋花直守到天明。幸得罗母有些积蓄,便取来买了衣裘棺木,守孝七日,方才入殓出殡。 自此,家中没了支持,夫妻二人过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便不起来。 秋花无拘无束,有时高兴,便帮着做些豆腐。做了一日,倒歇了两日,时常无人,及至做了,那些人家不晓得,又在别处买了。生意一日不比一日,家中十分清淡,秋花又日日少不得荤酒,只得将身边私银今日用些,明日也用些,渐渐用尽。 罗三见无来路,只得苦挣几箱豆腐,赚钱养他,将就着过活。 过了年馀,秋花渐短叹长吁。不是对镜磋叹,便是停针不语。罗三见了,知家中淡薄,只得勉强买些荤酒,奉承他欢喜。每日到晚,二人吃一壶上床,期再博得妻子欢心。谁知秋花之意不在酒,而别有他在也。 你道这是为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俏美人巧计私会 诗曰∶ 人生可笑是嗤嗤,眼竖眉横总不知; 春雨之后犹想续,秋云散尽尚思移。 天机有碍尖还钝,野马无快已迟; 任是泼天称大胆,争如单阁小心儿。 且说罗三为讨妻子欢心,苦赚银钱,买些荤菜好酒,秋花却不在此意。 大凡人之情欲在于饱暖。这罗三先前是新娶,家中之事俱是母亲料理,不致十分穷迫,故此与秋花竭力绸缪。秋花有些消遣,早间起来又盼天黑。家中无柴无米,绝不与他相干,只图快乐,故日月易去。 如今罗母已去,罗三一时自当家,苦挣过日,不到半夜便得起,挑水劈柴,烧火磨豆,大片精神皆在银钱之上。辛苦了一日,到得夜间上床,虽有少年心性,未免不如当日,只草草完事而已。然虽不能尽秋花之兴,那秋花尚可少解其渴,也不致十分愁苦。 不意近来罗三口乏肥甘之美,身任筋骨之劳,渐渐的心不在焉。而秋花之春情未减,花貌依旧,怎能熬这房室寂寞,但又不肯自弃自情,故指镜以修眉,开奁而调粉。到后来,又观现在而生怜,只得出房,相帮罗三做些轻户生活,在灶上扯些豆腐皮。 到日间闲了,便立门首,或探半面,或与人笑谈,传得与远近街坊,俱道罗三之妻标致,故人人羡慕,说他家豆腐好吃,俱到他家来买,一时生意火将起来。 其中不乏少年轻薄后生,往来窥看,渐进门来,与秋花传言以笑。秋花不推不阻,引得后生颠颠倒倒,五更未至,皆至他家,买浆皮儿吃。 罗三灶前烧火,秋花灶上料理,与这一起后生传碗递盏,不在手上传情,就在脚下丢意,秋花俏脸蛋儿红红,只含笑不语,罗三有时觑见,竟做不知。 如此,生意全亏秋花招揽,豆腐多不到日中,便卖个空。罗三心中喜极,竟将秋花做个豆腐招牌,却是不离家远出。 秋花虽与这帮后生眉眼传情,却碍着罗三,并无用武之地,只得按住心猿意马。罗三日日寸步不离,后生见之,亦只能望梅止渴。 秋花有罗三在旁,便忙的不亦乐乎,但见了这帮后生,不觉春兴荡漾,更兼房室不得适足,早想另弄些春意出来。 这日,时值五更,又来两标致后生。秋花见之满脸堆笑,四目相结,秋波频传。趁传碗递盏之际,将备好的字条塞给一后生,吃罢,二人便离去。 渐远,二人拆开字条便看,上写道∶ “今夜子时于我后偏房相会,切莫错过!” 二人看后,欣喜若狂,久慕的美人终已上手,今夜便可吃个够。 且说秋花与罗三,于床上干了一个时辰,便草草收局,亦不多时,那罗三因过困乏,便呼呼睡去。秋花双眼圆睁,仍无睡意,熬到半夜子时,轻轻披衣而起。正欲出门,又恐罗三假睡,于暗中盯防,便回身轻推罗三,确是睡如烂泥,这才带上门,径直奔向后偏房。 趁着微弱月光,秋花见那两个小生早于后房等侯,探头探脑,好不焦躁。 待秋花走近,那高个小生急张手臂,将秋花揽于怀中,道∶“我的美人儿,等的我好苦!”言毕,将口凑着俏脸蛋儿,亲了个遍。 秋花娇声道∶“你且不急,待我将门打开,屋里办事。”遂取了锁匙,开了房门,二人拥秋花至床前,乱摩一番,三人滚成一处。 高个儿小生拥紧秋花,口贴秋花脸儿乱舔,那矮个的则跪于秋花旁,双手握其趐乳,捻弄揉抚不止。 秋花情动,把个纤手探入高个裆中,捉住硕大阳物捻个不住。高个的抱住腿儿就啃。矮个的扒于秋花首前,双手捧着脸蛋,将舌吐过,渡于秋花口中,吞进吐出,咂的乱响。 秋花兴起,焉肯后人?双手扯下高个的裤儿,牵住那话儿,觉坚硬无比,热的灼手,直往腿缝儿乱戳。 经这一弄,那高个阳物粗硬有加,阳气充盈,把手摸秋花肉丘挺身便。秋花呀的一声,忙用手阻住,留一半在外。原来阳物青筋暴发,秋花阴中尚有些涸紧,横冲直入遂觉有些痛,连连叫道∶“ 杀奴也,轻些罢。” 那高个后生止住力气,缓缓抽出,将指插入阴户,拔弄一番,仍不见有浪水儿溢出,遂吐些津唾,抹于龟头上,又低首于阴户,向里吐过,嘿然笑道∶“此是应急的春药,保你受用。” 言毕,将那对金莲儿推起,架于肩上,举枪照准牝门,耸身就 ,只听唧的一声,势若破竹,一下尽根。不觉四周紧合,妙不可言,当下紧搂秋花玉股,虎虎生风,抽送起来。 秋花不想他有如此手段,满心欢喜,遂双足紧勾那高个儿颈,又将矮个儿扯过,张玉臂紧紧相搂,抬首凑近,度过丁香舌儿,含于矮个儿口中,吮咂不止,弄的津唾直溢,缘舌流入秋花口中。 矮个儿兴起,心如小兔般卜卜乱跳,急扒将起来,双膝跪于秋花头两边,那粗硬阳物直抵秋花口中,秋花亦手持阳物,吞吐自如,着力咂吮,矮个儿脸贴秋花趐胸,一手把住玉乳,揉摩不止,一手紧捻奶头,送入口中,用牙轻噬,咂将起来。 高个儿狠命抽送,秋花则举臀迎凑,少顷,抽送六百馀度。当下秋花淫液滔滔,遍体趐软,喘息细微,不胜娇弱,止不住浪声淫辞,抑不住升腾欲火。 矮个儿忙着那头,却目毗欲裂,藉那微弱月光,相那高个儿阳物,观其进退出入之势。高个儿初尝娇花嫩蕊,别有一番滋味,畅彻骨髓,一柄肉具大动干弋,上下翻飞,触抵花心,恨不得将其捣碎,及至酣处,愈发着力猛 ,只闻得唧唧作响,犹猪吃潲水之声,不绝于耳。肤骨相击,乒乓做响,又干了一个时辰,难计其抽送度数。 高个儿双股渐渐乏力,腕麻脚酸,遂掣出阳物,纵身下床,令秋花向外侧卧,提起一只腿儿,斜架在肩,一扶阳物,抵住牝门,斜刺而入。秋花直呼爽快,身儿被冲的与床俱摇,纤手于空中乱舞,欲知后来战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秋花野战少年郎 诗曰∶ 富贵由来自在天,达人识被始悠然; 好花千树终须落,明月一年得几圆。 有酒莫叫杯放过,进山且与日留连; 沧桑变幻知何尽,行乐春秋便是仙。 且说高个儿前冲后突,左旋右插,斜雨偏箭,当下又近千度。 得秋花飘飘摇摇,似落叶随水而去,不见了动静。高个儿慌忙拔阳物出来,矮个儿见这光景,就势扑将过去,把口儿吐纳其微启朱唇之中布气,亦不多时,秋花方才醒来。 秋花微微叹息道∶“我儿如此会弄,弄的老娘都死了,饶了你娘罢!”言讫,纤手又至,拨弄高个儿阳物。 高个儿笑道∶“既险些 死你,还惹我做甚?十足的淫妇,待我令神勇大将军,将你肉洞扫平见底!” 言毕,扯开秋花纤手,摸索阴门,挺枪猛刺, 的秋花娇躯大动,淫声浪语,一声高比一声,抽送约有千二百,秋花觉阴内似蜡蜒点水,又如饿鸡啄食。高个儿龟头犹吞吮之妙,爽利至极。正在兴头,不觉身子一软,披摩而逝矣。 高个儿登觉阳物甚软,如萎了的茄子,遂将其拔出,来不及拭净,便一头倾于床中,瘫软如废。 矮个儿见了,不等秋花将息,便将秋花身子往里一掀,那月光恰好照住秋花玉体,现出灰白白丰臀,耸动不止。矮个儿眼见,早已口涎落腹,虎扑上去。抱住秋花肥臀,抖擞阳物,照准情穴,凌空射入, 得秋花淫水长流,湿透绣被。 秋花觉着比前更爽,遂将矮个儿阻住,抽身扒起,捻住阳物,道∶“你这家伙比高个儿略胜一筹,长且均等,比他更粗。”遂思付道∶“打我从娘肚皮出来,就未见过如此爱人的物儿,如今我可遇着对头了。” 秋花坐起,手捻阳物,橹扬不止。惹的矮个儿周身趐麻,不能自持,遂对秋花道∶“娇心肝,光橹他做甚?速速与我这大将军对阵!亦让你知他的厉害!” 秋花嘻笑道∶“命根儿,尽管 罢,勿要多言。” 言毕,欲将身仰下,忽的又起,向矮个儿道∶“我儿,你倒玩个甚么招儿?” 不意这矮个儿亦是花柳中班首,风月场里领袖,脱口而出,道∶“先来个顺水推舟,何如?” 秋花知他是行家里手,又问道∶“适才玩的又是何路数?” 矮个儿道∶“那不是隔山讨火么?” 秋花笑道∶“正是,不想你也是风月中老手!” 矮个儿反戏道∶“听口气,不难知你是这行中班头!” 秋花嗤嗤笑道∶“那倒不是!” 言毕,将身仰下。矮个儿急纵身下床,立于床沿,搿开秋花两股,高挑起秋花金莲儿,架于肩上,手扶铁硬阳物,凑近秋花胯间,寻那迷人的肉缝儿,自下而上,轻移慢顶,就着了阴门,便用力一顶,秃的一声,连根没入。 矮个儿并不抽送,任意研摩,秋花哪能熬得,急骂道∶“狠命的死贼囚!你娘户里如千万蚂蚁啃咬一般,奇痒无比,你还不速速抽动,好令娘受用!” 矮个儿登时淫兴大起,紧抽慢送,行那九浅一深之法,或高或低,作那蜻蜒点水之势,抽的唧唧有声, 的淫水儿直流,只听秋花柔声颤语,哼哼唧唧,心肝乖乖,不住乱叫。 矮个儿将身子覆于秋花身上,搂着秋花亲嘴,叫道∶“娇娘达达,得你快活否?” 秋花道∶“ 得快活!” 矮个儿又叫道∶“亲肉达达, 得你受用否?” 秋花答∶“ 得受用!” 矮个儿又亲了几个嘴,说道∶“乖乖心肝,你与我玩个羊油倒浇蜡烛罢!” 言毕,矮个儿将阳物拔了,翻身上床,仰面其上。秋花腾身扒起,骑于其胯上,将牝户照准龟头,狠力往下一坐,唧的一声,套了个尽极,忽高忽低,揉了又揉,觉阳物长了许多,似直抵心上,却感爽极。遂唧唧套桩起来,一起一落,甚是有趣。 霎时便套桩数百度,秋花香汗淋漓,兴动情狂,蹲桩更加得力。矮个儿抬首,观那牝户套桩之势,见秋花骚发十足,遂捧住秋花肥白的臀儿,着力帮衬起落。 秋花套桩不止,双手撑于矮个儿小腹,又是伊伊呀呀的浪叫,把个肉棍儿紧吸慢夹,润滋油滑,毫无阻滞,当下便有一千馀度,亦不觉疲。 矮个儿亦愈战愈勇,挑刺磨研,极尽手段,横捣花心,直冲垒壁,不觉又顶他五百馀度。 秋花双手抚乳,银牙紧咬,狂荡如驰,恨马儿蹄慢,双蹬紧扣,辗转呼号。 矮个儿知其关隘临近,勒身绷肌,紧加鞭催,马快如飞,杀进到颠峰之上方才勒住,秋花浑身抖战,柳腰猛摆了几摆,大摇了几摇,魂荡魂飞,阴精大丢,滚下身来,不曾动了。 再说那高个儿,小憩之后,淫兴复作,哪顾秋花许多,急扑上身去,上面与秋花成那“吕”字,两体相俱,摩擦不止。高个儿探出舌头,度入秋花口中,亲了片时,又自脸至胸亲了个遍。遂双股搿开,紧夹秋花两腿。手扶阳物,照准花心,用力猛捣。撞击生热,阴中丽水渐枯断,抽耸变难。高个儿遂口吐津唾,涂抹于龟头,冲刺不停。 抽送千馀,秋花娇喘连连,轻声叫妙,双足对屈,紧控高个儿臀尖,往来甚急,亦不多时,已抽送千馀,高个儿不觉腰肢一软,阳精又大丢一回矣。 矮个儿在旁,早看的焦渴难耐,手捧阳物,或摇荡,或揉摩。秋花见状,推开高个儿,矮个儿乘势复住,道∶“心肝,我二人还有甚姿势未曾做?” 秋花笑道∶“还有一种,那便是女人俯身,双手着地,男人于女人胯间,托起双股而弄。这叫个甚么名目?” 矮个儿笑道∶“正是老汉推车也!”言罢,纵身下床,立于床沿,令秋花横俯,两手着床,遂搿开玉股,立身胯间,双手搂住秋花玉股腿,将昂扬阳物照着户儿,往里一耸,觉阴户阔绰,直抵花心深处,往来抽提,霎时八百馀度。又觉越抽越紧,及至咬住一般。秋花又心肝乱叫,合着唧唧水声,响做一片。 矮个儿竭其力抽送,秋花复入佳境,道∶“亲亲!花心趐痒难当,速速顶撞!”矮个儿跳上窜下,自首自根,又一连抽送了数百。 秋花被 得云鬃篷松,牝中酸麻痒极,遂把腰儿扭个不歇。矮个儿持阳物深贯花房,拱拱钻钻。秋花口吐淫辞荡语,心肝肉麻叫个不止。 矮个儿道∶“看你骚发发的模样儿,恨不得将你 死!” 秋花道∶“亲亲,缓一些,莫把妾身 死了。” 秋花虽是求饶,却馀兴未尽,颠簸摇荡,极尽淫荡手段。矮个儿受用,鏖战不休,乒乒乓乓,又大战千回。秋花魂灵飘飘,阴精频丢,昏倒于床。 矮个儿欲火正旺,哪能罢休。遂放过秋花,扯过高个儿,按仰于床,提起双腿,扛于肩上,拨开软儿郎当的物儿,照准后庭孔儿,挺身便入,未进半寸,高个儿大呼痛杀,矮个儿哪管这些,腰腹加力,发狠射入,高个儿受不住,哀声连连。 矮个儿暂且收兵,吐些津唾,抹于高个儿后庭之处,又去秋花牝中捞些浪水儿,涂于龟头上,重又稳稳的徐徐杀入,高个儿咬牙承受,任矮个儿冲撞,费了些力气,终将个阳物没入。 毕竟不知后来三人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二男一女夜寻欢 诗曰∶ 由来方雨可耕耘,拒色还金古人,(原文少一字) 伏义自能轻施与,钟情厚不在自身。 百年永遂风流美,一夜云雨性命真; 魂断只有明月知,花枝已泄几分春。 且说矮个儿劳神费力,方才将个阳物没入高个儿后庭。稍停片时,粗气急喘,遂浅抽深送起来。高个儿双目紧闭,悄无声息。矮个儿抽动驰骤,气喘如牛,目瞪如铜铃般鼓起,呻吟出声,少顷,高个儿也欢叫起来。 摇动臀尖,舞得生风。 此时月儿更明,从窗外照进,正好照在二人身上,秋花看的心惊肉颤,不信二男交欢会与妇人相类。遂双手紧扣,抱于胸上,静观其出入之势。不禁兴起,如此干法谁人见得?只是高个儿为男儿身,倘是女子,活脱脱春意儿景像!忽的想起方才矮个儿天弄自家,不即如此么?原来这事儿观着比干着还更有趣哩!遂目不转睛,贪看不已。 俄尔,秋花觉牝中热痒,骚水儿又滚滚溢出,看那边厢干的火热,无人来替自家杀火,遂挖进指头于牝,搅动一番,嫌不适兴,正在无奈之际,忽的想起∶白日不曾摘的有茄儿么? 心儿一喜,轻启房门,速拿来一根茄子,长有尺许,粗如酒杯,不管三七廿一,登床成半蹲之势,又吐些唾儿,将茄子涂了个满身,这才一手紧握茄根,将首照着牝户,轻轻往里入去,另只手尽剥莲瓣,揉擦抚弄不住,帮衬其进入。 不多费力,便已进去小半,中间略粗一截,尚难进入,遂银牙一咬,狠力一刺,只听唧的一声脆响,整个儿被吞掉。秋花稍停,待缓过气儿,方才轻抽慢送起来。 的阴中浪水儿又溢,抽的唧唧更响。 秋花觉阴中奇痒,四体趐麻,遂加紧抽送,半个茄儿吞进吐出,约有五百馀度,便至佳境,遂双手把持,抽个织布穿梭一般。 亦不多时,就有二百馀来回,不想茄儿中间决裂,将阴中浪水儿吸了个干净,登觉阴户甚涩,往来艰难,又为杀火,顾不得许多,又是一阵乱乱抽送,只听叱的一声,茄儿被腰斩,半截留于牝中。 秋花急了,把手讨他不得,便仍蹲倒身儿,将两股搿开,气往下沉,把力一挣,那半截儿即自阴中叱的喷出,落于地上。 秋花依旧不罢,见二人干的正酣,淫兴复炽,遂至隔壁火房,取来捣蒜木杵,长约八寸有馀,粗亦二指难围,手握把柄,将只腿儿搭于床沿,侧身照准花房即刺。抽耸摇动,霎时亦有五、六百抽,这前番阴户只骚痒趐麻,后便火辣灼痛而代之,方知道是杵上蒜浆所致,遂丢掉木杵急令那矮个儿把口吮之。 矮个儿大干几回,正口干舌燥,急急抽送一回,方才泄了。遂将阳物拔出,秋花早坐于床,将玉股搿开。矮个儿低首,脸儿紧贴秋花牝户,吐舌于牝中,一阵乱钻乱点,方才把口含住整个儿牝户,狂舔猛咂起来。 哪知蒜浆已至深处,一时难以吮尽,秋花索性忍了,手探入矮个儿胯间,触及那物儿,已蔫若烂薯。又另手扯过高个儿,探及阳物,则冲天直竖。 秋花大喜,推起矮个儿,拥了高个儿,直将那硬物儿牵至股间,高个儿笑道∶“俏心肝,忒火大,自家经营哪能杀得,待我使出真家伙,替你杀一回火罢!”言毕,取过绣被,衬于秋花臀下,揽双股于肘间,将阳物射入。 高个儿竭力抽送,约莫七、八百馀下,便笑问道∶“姐姐骚发,我这物儿自比那茄儿木杵管用罢!” 秋花牝中痒极,已无了灼痛,淫兴正浓,何曾去听他那浪语?只管迎着,任他抽刺,遂紧锁门户,自做道理。那高个儿发狠大弄,乒乒乓乓冲撞不已,霎时又是五百馀抽。 秋花受用无比,哼哼叽叽,前摇后摆。高个儿见他浪得紧,愈发猛干,及至快处,阳精彪彪而出。秋花连根锁住,花心紧张,不觉也丢个痛快。 高个儿温存少时,方才将阳物拔出。秋花笑道∶“如今便宜了你二人。” 矮个儿趁势探手挖入秋花阴中,乱钻乱插。 秋花骂道∶“我把你这死贼囚!就你最骚,弄了四、五回手段,险些得老娘命丢!” 矮个儿老着脸道∶“姐姐,将那话儿整天插在你小肚子里,那才叫快活哩!” 秋花笑骂道∶“你个挨刀的,做个欢喜,亦没歪缠在一起哩!” 矮个儿又问道∶“姐姐,不知这乐事夜夜能做么?” 秋花在他脸上捻了一把,道∶“死贼囚!我乃有夫之妇,怎生得夜夜如此!常言道久走夜路碰着鬼,若一日被其觉察,那可没好日子过了?” 矮个儿道∶“姐姐求欢,想必房事不悦,人生在世,如此欢愉能有几回?莫如趁你我尚年少,夜夜为欢个够,亦不枉来世一遭!” 秋花道∶“妄想!要寻欢找别的骚妇人去,如若寻不着,便独自打手铳罢!” 矮个儿趁势搂秋花于怀,亲了个嘴,把手摸着趐乳道∶“我打手铳且能消火,恐姐姐无处寻那角先生受用哩,还是找我二人替你杀火罢!” 言毕,扶住硬梆梆阳物,又欲求欢。不觉三更鼓儿己响,秋花急披衣而起,道其缘由,二人方才穿衣束带,顾不及收拾一番,即匆匆离去。 秋花见二人走远,方才假捧小腹,回卧房而去。不想罗三已起,见他如此模样,遂开口问道∶“娘子怎的了?” 秋花满脸愁云,躬腰叹气道∶“妾肚痛难忍,呻吟整夜,未及三更,已去茅房七、八回,闹得我整夜未眠。”说着已扒上了床。 罗三见状,便心疼道∶“这也怪我白日辛劳,身子困乏,睡下便不能醒来。既如此,娘子你自睡去,如今磨豆腐的事我一人便做了!”言罢,起身掩门去。 秋花暗喜,思付道∶“不想这憨头恁般好哄!”想此,将双眼一合,便呼呼睡去。 自此,秋花隔三差五,遂与那二人恣意求欢,罗三竟一无所知,只顾埋头做生意。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及至后来,竟生出祸事来。 欲知为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东窗事发遭毒打 诗曰∶ 凡人莫忘想天仙,要识麻姑有铁鞭; 毕竟此中寻受用,嘴边三不是垂涎。 绣罢春绡意悯然,淡烟笼日媚花间; 闲将团扇招飞蝶,似爱双飞故倍怜。 且说光阴茬苒,日月如梭,一晃二三月过去,秋花与那二人之事,罗三已渐渐有所察觉。一日,不及正午,浆皮便卖光,罗三佯装闹困,遂早早睡去。秋花闲了一回,天未及黑,亦回房睡了。 时值夜半子时,秋花悄悄扒起,赤精条条,出得门去。罗三思忖道∶“他几乎夜夜如此,莫不又与那二人寻欢去了?”遂急穿衣束带,出门随了其后。 趁着月光,只见秋花走过中堂,绕过火房,径直去了后偏房。罗三急行几步,背于火房门首,侧身探首,又见两个人影,待秋花开门后,便闪进屋内,随后将门反拴。 罗三气极,怒火万丈,呆立片时,闻得室内床儿叱叱作响,继尔淫声浪语不断,遂折回卧房,从柜下摸出把长刀,把持在手,急至后房门首,把耳紧贴,只听一男音道∶“心肝, 的爽利么?” 罗三闻之,气冲牛斗,遂提足端门,并未开得,那三人干的正紧,忽闻门大响,知事不妙,二男即翻身下床,如火砖上的蚁子,团团急转。秋花亦惊,情急生智遂摸了二人,顾不及着衣,径直牵至门后,方才半启房门,立于门侧。 罗三欲举刀砍下,秋花忙嚷道∶“郎君是我!”罗三遂提刀冲进,去床上一阵乱砍,不见有人,便蹲身床沿,又举刀向床下乱刺,亦不见有人,遂骂道∶“狗 的奸贼,藏于何处,速速出来吃老爷一刀!” 原来,趁罗三进屋的空当,二人如惊弓之鸟,早落荒而逃矣。罗三气恼,不由分说,扯住秋花毛发,拖至卧房,掌上灯烛,便对秋花拳脚相加,直打手麻脚软,依旧不肯罢休。又取过竹板,忿忿道∶“如今非打死你这骚货不可!”言罢,举板又一阵乱打。 霎时,秋花鼻青眼肿,遍体鳞伤,即便如此,却也不敢分辩分毫。 自此之后,不见秋花再有苟且之事。夜夜三更便起,帮衬丈夫磨豆腐,日日辛勤料理,终不离丈夫左右。如此这般,不觉又是半年。按下不表。 且说一日,秋花正在灶上料理,忽见有人来买浆皮吃,忙抬头一看,却是个清秀少年和尚。秋花见了,忙盛一只好碗,正欲置灶上,待他自取,不期这和尚竟在他手中来接,两人不免相了一回。 那小和尚一头吃着浆皮,一头偷觑秋花,见人多,吃完便出门而去。 看官,你道这和尚为何人? 原来这和尚叫静海,自幼在南京金华寺出家。只因他聪明,深知经典,又习学禅机,专于山前山后迎游人,兼看妇女。见他人物清秀,说话温和,游人皆喜他,遂叫他引着游玩,同吃荤酒,已有多年。 这静海自恃多能,便与同众时常不合,却喜得师父护短,众人遂只得忍耐过日。不期一年,他师父去世,众和尚便来欺侮他。两下争闹数番,这静海便恨了口气,遂肩挑梵字,竟飘然下山,做个云游物外,一钵千家。 因至吴江县,又临诸暨,便在闹市中搭一小篷,终日诵经,募化有缘。有人问道∶“不知师傅何名何刹,到此募化何缘?” 静海合掌道∶“贫僧法号静海,出家于金华寺中。近因殿廊倾颓,法宝废弛,贫僧不胜哀叹,故于三宝前五体投地,誓化万人缘,共囊盛事。 因思众轻则易举,积少必成多。欲求善男信女,居士檀那,成今日之因缘,作来世之福报。贫僧只做得一证盟也。” 众人听后,道∶“不知师傅所化几何,又不知为何化法?” 静海道∶“贫僧使人估计,非千金而不能。故每月只取一厘之钱一文。若化得三万家善信,月月取足,每年有三百六十两,则三年之功遂。” 众人道∶“一月只助一文,三年内只出三十六厘钱,作此功德,何人不为?”便分派了地方,次日领了静海,逐门募化。人见事小,无不应承。正是∶ 透顶乖人好佛爷,盖因作事必非佳。 若然布施能回护,菩萨原来是盗家。 不一两日,已贴了三万馀家。静海见事已妥,暗自欣喜,便于篷中朝夕诵经。到了月终这几日,就是收钱,而后将其换了银子。如此三年,整整收了千金。之后,便辞了众人,卷了东西,一路而归。 静海大喜,思忖道∶“我今有了这笔银子,何苦做和尚,不如蓄了发,娶个标致妇人,生男养女,做个人家。再将银子营运起来,怕不做个财主?只是这几根头发,一时如何得蓄,又在何处安身?”想了半晌,又道∶“我有个师弟静心,在吴江县万年寺出家,寻他住下,将银埋了,再捐些与他,住下年馀,将发养长,辞他而行,有何不可?”想定主意,遂至吴江县而来。 那日,挑了行李,正要经罗家门首,见屋内人多,皆吃着浆皮,又见一妇人灶上料理,且极是标致,正与人嬉笑,大扇风情。静海看在眼里,一时动火,思忖道∶“我正饥渴,何不去买碗吃,兼看看这妇人。” 静海遂自腰间摸出几文,走进门道∶“女菩萨,小僧过路饥渴,特来买求一碗,以解饥渴。”言罢,便将钱放于灶上。 秋花见是和尚,笑了一笑,忙盛一碗,送来道∶“出家人不要钱罢!”静海见他送来,忙用手来接,两只眼却滴溜溜看着秋花∶手儿纤细雪白,脸儿俊俏微红,胸儿隆起如峰,金莲儿窄细如线。秋花见这和尚眉清眼秀,更兼少壮年纪,遂有意无意看了几眼。 这静海欲情炽贪,却见人多,恐露相,又因行礼在外,便速吃完,不舍而去。遂一路寻思,颠头摇脑道∶“好个妇人儿!我若养起头发,讨得似他这般人物做妻子,死了便是快活的了。” 静海忽的想道∶“我何不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虽不能身傍嫦娥,亦不可亲承他笑,或者有缘,亦不可知。” 想了片时,又道∶“他做这般生意,丈夫必然穷苦,只须如此这般,自然入我计中,必为我受用矣。” 毕竟不知到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师兄弟诡计摧花 诗曰∶ 剪剪西风日暮吹,漫迟凉月到香闺; 半残碧树阴前瘦,初过征鸿语带悲。 绣卷自煎佳茗掇,吟成只许嫩兰知; 几回欲走丹青华,幽恨无端压黛眉。 且说那日,静海想得一时欣欣得意,不觉中己到万年寺中,见了静心,静海只道∶“一来拜望,二来先师作故,在家不合。今来募化,要在师弟处歇。若后得遂心,必不忘报。” 静心道∶“你怎说此话,住下不妨。”遂腾一小屋,净后令其安歇。 到了次日,静心问道∶“师兄此来不知作何化术?” 静海道∶“从来募化易于成功者,莫若坐关,相烦师弟寻一匠人,做座禅关,抬到一地方,我自能募化。” 静心道∶“这个何难,我去寻人替你做便是!”遂领命到匠人家,讲定工价,约好十日准有。二人回来,静海坐于房中,候至深夜,挖开床下泥土,将银埋于地下,只留三百在外。暂且不表。 且说一日,静海闲着无事,便在四处游走,只不敢到罗家左右,却看明来踪去迹,又在无人之处留有记号,方才折回。 未及到家,途遇一妇人,二十有馀,却是生得美貌风骚。怎见得,但见∶ 面非黛粉,却也妖妍;腰岂小蛮,亦称柔弱;稀稀儿点雀斑,自有牵云之处;天风未动;启朱唇,不笑嫣然;也之俏眼欲勾魂,只可惜金莲不称! 静海凑近,低低道∶“不知娘子将去何处?满脸忧愁,想必心中有事?” 妇人强笑道∶“我本山东人氏,姓邢名玉香,有个孩子,未及周岁,即便夭折,丈夫怪罪于我,遂弃我而去。又因投奔亲戚不着,遂流落于此,幸万年寺一小僧心慈,我便夜夜暂住他家。”言毕,叹了口气,又道∶“想必小师父亦在万年寺出家?” 静海细述前缘后道∶“如今我亦暂住万年寺师弟处,近日无事,外出闲游,方才回转,不想你我顺路!” 言讫,二人说笑不止,不觉将至静心房外,玉香问静海道∶“小师父还远么?” 静海这才抬头一看,心下明白,即道∶“我即在此,小娘子岂不?” 话未完,玉香将颈儿一扭,便走进静心室内。 静心自室内出,向静海道∶“师兄,你二人已识?” 静海道∶“只途中偶遇,不想皆是冲你而来。早有此事,师弟怎的瞒着我?是恐我将他夺走不成?” 静心笑道∶“何出此言。你我一向亲如兄弟,有好事岂能少得你?” 静海道∶“此话当真?只是!” 静心笑道∶“没甚只是,到时决不食言!”言毕,二人笑将起来。 天色渐晚,三人吃过东西,静心便拥着玉香进室睡去。 二人脱衣上床,静心搂着玉香就行乱摸。玉香遂粉臂张开,抱住静心,吐过丁香舌儿,亲嘴咂舌一番。 静心那话儿早已颤挺挺,遂推到玉香在床,阳物直在胯间蹭个不休,惹得浪水儿流出。玉香捻住阳物摩荡,静心老着脸儿假进,将个舌漫吐于玉香口中,玉香呜哑有声,尽咂深吸。 静心兴起,分开玉香双股,将湿浓浓牝户暴露而出,复吐过丁香,去那趐胸吸吮一番。玉香将柳腰左右扭摆,道∶“亲亲!且莫恁般折腾,妹妹当不得,速将那话儿 进妹妹情穴中!” 静心不语,反将舌儿缘胸而下,绕过肚脐,竟向胯间细缝游去!玉香悟其意,将玉股大开,臀儿高高掀起。静心有意不将舌儿舔入,却缘牝外百般挑逗。玉香早已气喘吁吁,周身战栗,又探手去捻那阳物。刚刚触及,那话儿斗然暴胀开来。玉香喜及,撸扬一阵,道∶“亲亲,那舌儿也怎生得这般长长大大!速速将阳物 进妹妹穴中罢!” 静心道∶“这就来与你大 一回!”一头说,一头将舌儿抽回,覆身上去,手扶阳物,先去牝间一阵乱摩,却不得进入门庭。 静心道∶“缘何不能进?”玉香暗笑不语,原来却是她紧锁阴门,故意将乌将军拒之门外。静心急煞,狠命搿开玉股,作泰山压顶之势,直贯而下,只闻得玉香“啊呀”一声,阳物鱼贯而入,竟尽根没入。霎时淫水四溢,玉香手舞足蹈,魂灵儿早已飘散。 静心一上二下,力捣花心。玉香紧搂臀儿上掀,极力奉承。约莫五百馀抽,二人俱都情兴大发,云狂雨骤,玉香伊伊呀呀乱叫。静心道∶“妹妹,内里如何?” 玉香道∶“问个甚?只管抽送即是了。”静心领命,又一阵大 ,直得玉香白眼乱翻,苦苦哀告道∶“勿 死妹妹!轻些!”静心哪肯依他,又将花心猛捣一气,熬止不住,龟头一痒,精儿狂泄而出。 玉香淫兴正浓,花心跳荡,遂探出纤纤玉手,复捻阳物,一连橹了百十回。那话儿熬不过,忽的暴跳而起。玉香喜极,立时扯过来,导引那话儿入内!静心亦不推辞,挺枪便刺。 玉香且是牝中早谙滋味,此番 进 出,更觉爽利无比,当即浪叫迭迭,静心自首自根,拱上钻下,挑拨花心,玉香粉臀平拖,玉股绷挺,迎凑不歇。 那静心忽的将阳物抽出,玉香猛觉穴中空荡,探手一捻,那话儿不翼而飞,大骇道∶“亲亲,不及鏖战,为何鸣锣收兵?” 静心道∶“正当尿急,你且忍耐一时,返转来再与你干。” 玉香不忍,手捻阳物不放。静心告道∶“速放手,即刻便回。”腰间着力,挣脱而出。寻了鞋儿,出了房门。 少顷,静心复转回,推起玉股把阳物一刺即尽根,玉香正当骚痒难熬,登觉那话儿比先时粗许多,亦长了两寸,胀得难过,不及细想,极力迎凑,欢声不绝。霎时又是一百馀抽。那阳物威风凛凛,大冲大撞,玉香口中呜咽有声,牝中急紧,阴精迸丢,昏死过去。 静心淫情勃勃,不及唤醒,又是一阵狠抽狂送。玉香早峰回路转,又上手接战,觉他那话儿似铁杵一般,花心刚露,便被刺回。玉香口不能开,牝中似火炭烘烧,口舌冰冷,又大丢了一回。 玉香吟哦数声,有气无力道∶“乞求暂停,待奴稍歇片时,以免被得门户绝裂。”未闻回声,复又被推起双腿,架于肩上,又是一阵大干。 干了一个时辰,玉香连败二阵,复苦苦哀求。不想那肉具神勇无敌,东颠西狂,深抽浅送,夹带些淫水,四处溅落, 的玉香头目森然,仆然倒扣又复翻身睡下,那静心又是一番天摇地动的干,大雨倾盆,足足抽提两千馀。玉香阴精欲丢,忙紧收阴门,遂觉心悬意抛,离地升仙,阴中抖个不止,花心受玉露遍施,竟又昏死过去。 及待醒来,银灯早亮,见满床狼籍,身边之人酣睡正深,仔细一观,不禁大骇,目张口开。不知为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玉香静观双龙戏 诗曰∶ 问遍河山岂胜游,鸟啼此路草合愁; 诸君请拭新亭泪,孤客难消宋玉秋。 傲骨羞从贫处折,短歌聊为世情酬; 眼前日月虚相过,未必陵阳晚拜候。 且说玉香醒来,细观床上,不觉大惊。原来睡床之上非静心,乃是那静海! 玉香疑在梦中,楞怔半日方醒过神来,暗自思忖道∶“定是那静心借解溲之机,移花接木,是何道理?莫非他已对我无心,有意约人贱踏我身?”正苦思之际,忽见静心推门而进,下体精赤,老着脸儿偎上床来。 玉香见状,心底一惊,三人同床共榻岂不羞杀人也!遂披衣护胸,急求裤儿,可哪里寻得?静心嘻笑不已,一手搂住玉香,另手去推静海。 静海一跃而起,一手护住那物儿,动也不动。静心笑道∶“你二人己行过那事,还要遮遮掩掩,是害羞不成么?” 玉香静海面面相觑,皆不答语,静心又笑着问道∶“你二人昨夜弄了几个时辰,滋味何如?”又对玉香道∶“我早知师兄生得妙物,比我利器更坚,云雨起来定比我爽快!且他深谙房术,令妇人畅快至极,不知他昨夜恁般威风?” 玉香望那静心,暗恨静心无耻,却拿他没法,索性拥着被儿,静观其变。 静心老着脸皮,又嘻笑道∶“师兄,这美人何如?干起来可如入仙境一般?”言毕直相静海。 静海把他上床,遂知师弟与己欲行那后庭之事。原来静心门外解溲,唤过早已听房多时的静海,方才赤着下体朝师兄屋中去了。静海火急进屋,腰间那物早已直竖,跳动不已,朦胧间见床上玉体横陈,遂跨上去接着酣战。玉香迷乱之中那顾长短粗细,一鼓作气,弄了两个时辰,静海招架不住,丢出阳精,城破旗倒,倒头便睡。未待思想如何与玉香交待,那静心又猝不及防破门而进,今又兴那龙阳之癖,当下心俱,退至床角,连连张望玉香,乞玉香说情饶过。 玉香见这番光景,知他二人又欲混帐,暗自好笑,却不知那龙阳行路曲径何通?如今有幸,权做壁上观,遂默不做声,泥塑木雕一般。 静心扒将过去,偎依静海身旁,双手不停游衍于其身,对静海道∶“师兄,你我久未弄过后庭,况今有玉香观战,为我二人助兴,别有一番情趣,你我就此寻欢又有何妨?” 话音刚落,趁静海不备,遂着力推倒,扛起两腿,架于肩上,一手按其坚挺阳物在小腹上,一手把住自家那根肉棍儿,凑近便门,腰肢发力,着力一耸,早进二寸馀,静海怕痛,遂将臀回缩。静心觉阳物被阻,进入不易,索性将其拔了,吐些津液,抹于便门,又取来灯油,将阳物涂了个满身。 抬头正欲大刺,见玉香在旁看的目不转睛,觉甚是有趣,遂令玉香过来帮衬。 玉香有些害羞,静心见状,急拖至身前,玉香无奈,道∶“老不正经,羞人答答的,欲行那事,何不自家舞弄?”言毕,立身于静海身后,双手扶其双足,着力向后。 静海臀尖高悬,静心手持肉具,狠命刺入,仍馀二寸,静海大呼痛杀,双手阻住,静心欲火焚身,哪由得他如此,遂猛的扯开他手,乘势又是一耸,方才全根没入。遂缓缓抽送,行那三浅一深之法。 约有半个时辰,静海渐觉苦味已去,一头耸动肥臀,迎合静心;一头扯下玉香,令其蹲倒身儿,搿开玉股,将头探入胯下,双手扶臀,口贴牝户,吮咂不止。亦不多时,阴中淫水儿汪汪溢出,不偏不斜,恰好流进静海口中。 且说静心,着力刺射,霎时就有八百馀度。静海渐得佳境,身若在浮云,趣味无穷,遂将身抖战,曲意奉承。静海见状,淫兴更浓,恣意狂荡,猛的用力一刺,相击一处,静海被前攘尺许,肩撞玉香金莲儿,扑倒于床,复在静海腹上,静心被这一振,龟头颠颠,遂阳精大泄矣。 三人瘫做一处,良久方分,又摆开战场,静海阳物铿铿,静心后庭大张。静海淫兴火炽,纵身下床,扯过静心,令其跪于床上。 静心会意,将个臀儿高高耸起,静海从其后面大弄,静心那物儿腾然而起,凌空前冲。 玉香觑着空档甚觉可惜,还顾甚么羞耻?况与静海干过,遂抢身倒扒至静心身前,破开臂膀。凑着那物儿直套过去,唧的一声,便被套入。 静心一楞,明白过来,索性将身一支,扒在玉香臀上,任他二人前拥后挤,倒也省些力气。 静海一见,心中大喜,连呼绝妙,腰间愈加着力,顶耸急骤,阳物在内乱钻乱点,冲撞自如。玉香合着狂套猛夹,只可怜静心将那软玉温香坚硬无比,俱已尝到,只是夹于中间消受。 那静海早已背了二人,施了丹药于龟头之上,故而久战不泄,却也熬得脸色青紫,阳物隐痛,把那千丈的欲火全烧进静心后庭,任凭抽插无数,亦不出精,又见玉香倒开阴门助阵,气力又增,直贯而下,又把手扯住玉香丰臀,肌滑若油,淫水满把,玉香又浪叫几声,直呼爽利,静心亦快意连连,嚷喊不绝。 静海见二人皆在佳境,遂用尽平生力气,猛然一顶,力大如山,把个静心并玉香双双覆倒床上,阳精终狂喧而出。 静心觉体内阵阵烘热,知他泄了,也觉爽怡,把自家的家伙加紧抽数十几回,抖擞一回,撒出阳精于玉香牝中。 最可怜玉香,知他二人登仙已极,扒在床上,被他二人覆着动不得,亦不甘居人后,倒锁阴门,咻咻鼓胀,终将个阴精丢尽。三人瘫于一处,似泥般堆成个叠罗汉。 玉香哪能受得,似千斤覆身,气出不匀,语不成句道∶“求乞你二人速起,再过些光景,恐我已成肉饼儿,奄奄待毙矣!” 静心这才回过神来,跃身而起,又推那静海,双手于空中一附,道∶“今我三人极尽人间之乐,虽死足矣!”言毕,仰身睡下,将静海与玉香左拥右抱,亚赛妻妾模样,正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时值四更鼓响,三人了无睡意,静心口渴难忍,遂赤身起床,掌上灯烛,欲寻热汤而饮。壶中却空空如也。 静海道∶“不消热汤,我有法儿哩!”不知为何法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淫和尚妙处设关 诗曰∶ 夜深遇见迎欢至,歌吟入去今人醉; 艳质本天生,恍惚从天降。 秋风尽解风流意,丹桂也将姨娥匿; 相见备殷勤,欢逞千般娟。 且说玉香听命,把静海的手,交与静心。静心接了,就将静海紧搂于怀中,把自己的舌儿,先渡进静海口中,拱了片时,又将舌探入玉香口中,拱了一刻。然后三张口儿,合做一处,凑成品字。又把两根舌,并在静心口里,吮咂了片时,方才住手。 及至天明,静海与玉香对望,竟不羞怯,皆是争着比肩,难得风流快活,只是不知为何全无睡意。正疑惑间,静心笑道∶“你二人皆被施放丹药,故无倦意,待略做休息,再快活一回?” 言毕,三人重整旗鼓,又于床上淫淫的乱交一回,皆大欢喜,不在话下。正是∶ 世间之人当淫威,报应循环理最真; 怀今若能旧正事,何惧鬼兵何怕神。 自此之后,三人无事便混帐一回。过不多日,禅关做完,使人漆好,又买了许多铁钉,周围插满,静海与静心借了三尊小佛,供养在内,又买了些动用物件,对静心道∶“我今去坐关,不知一年半载,这间小房我有许多物件,以及衣箱在内,我今锁好,乞为我照管,不可放人进去,今有白银二两,送师弟收用。出关时,定当厚谢。” 静心推辞道∶“此房久已闲着,如何敢收师兄银子。” 静海道∶“你若不收,反使我在关中难安。”故只得收了,问道∶“坐关日期不知师兄曾到否?” 静海道∶“我今到这地方去,只假往名山募化,不用寺内人抬,只消我同你在夜间抬至半路,我自挑去,方无形迹。” 静心听罢,惊问道∶“向来玄关必邀得几位大众,送进关中,方便人敬仰。为何要这般举动?” 静海正色道∶“师弟有所不知,佛法贵乎无定。并能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是为如来。当使人惊惊疑疑,谓我自天而降,则缘必易求,而功亦易就矣。” 静心听了大喜道∶“果然,师兄之见与人不同。” 二人守至半夜,瞒着寺人,将禅关抬至半路,静海走入关内,将门关好,叫静心插好了大门,又将关中底板掀起,立在地上,将其挑起,与静心叫别,便一径挑来。 到了罗家对门歇下,又将关门紧对罗家大门,收拾半晌,又等了多时,方才闻得罗家磨起豆腐来,便在关中轻敲木鱼,又击了小磐,念起经来。 罗三与秋花闻之,甚觉惊讶,忙开门相看,但见月明之下,对门立一禅关,内点一盏琉璃灯,三尊佛象,点着数枝好香,一和尚坐于其内,念字诵经。 静海忽见二人偷看,心中甚喜,遂更念得字字清楚。夫妻二人细看多时,方才掩门而去。 罗三道∶“这和尚认错地方,理应在大户人家门首或在信心好善之处立玄关募化,方有想头。怎的在此去处?” 秋花道∶“这也不是,如此论只看他缘法如何,倘或事有凑巧,人心好尚,将妒恶嫉恶之心,变出大喜大乐因缘,亦不可知。” 罗三道∶“说的倒也是。”二人说着闲话,自去做活,直忙到天明。 吃罢早饭,秋花见众人围聚那坐关和尚,他便打点至门首而观,却心中转了一念,便走入房中,开妆临镜,画眉傅脸,又换件新衣,抱着儿子出得房来。 行至门首,未敢整身现出,只露半面,一只情眼,直视关中,却暗自吃惊,急缩身欲避,不觉心动,便又探身再看人,但见那和尚,口虽同人说话,两只色眼却紧觑秋花。 秋花不觉春心飘发,索性整身露出,愈显出百样风流。静海饱看,但见∶ 眼如秋水,眉如春山。颗颗樱桃樊素,纤纤弱柳在腰。乌云挽就风凰头,玉质赋成美女相。穿一件淡罗衫子,系一条白练汀裙,不肥不瘦,不短不长。卖风流,微露金莲;传情意,频舒玉笋。声如百鸟候枝头,笑比春花迎日色。倚门处,色中饿鬼疑是送子观音;下槛来,关内头陀认定慈悲玉女。端的是外面妙处易方,更有内中销魂难说。 秋花见他看得着相,又见人多,不便久立,便回身进去。向来妇人眼色最尖,早已看明,心内暗想道∶“此乃十天前来此吃浆皮的俏和尚,那时见他十分注意于我,因是人多,欲言不语而去。今痴情未断,不在别处立关,却在我对门化缘,个中有深心。莫非此关为我而设?来化我一身之缘么?”遂低首沉吟,竟然失笑。 罗三闻之,进房来问道∶“你一向无此笑声,今日为何在此独笑?” 秋花正色道∶“我不笑别事,惟对门这和尚,在此化缘,不知何人与他开缘,岂不是痴汉等丫头。” 罗三道∶“这不消你去笑,向来僧无空过。他今日才来,就有人供养了。” 秋花道∶“这和尚打那来了叫甚名字?有何德行,如此敬重他?” 罗三道∶“闻得他乃金华寺静海长老,自道胸中甚有佛法,年岁不大,只好二十挂零,生得面圆白净,象个罗汉模样。故此人皆敬他。”秋花听后便不言语。 且说这静海,日间看得真切,不觉一团欲火三千丈,满口垂涎十二时。到了夜间,独坐关中,裆中之物硬撅撅,卓然耸立,顶得裤儿似个斗笠一般,把手探入裆中,触及龟头,交流些涎液出来,泛溢不堪。真可谓馋涎欲滴,箭在弦上急欲发! 环顾四周,见无一人,遂急解去腰带,脱去裤儿,双手捉住那物儿,狠命橹个不止。阳物愈发粗硬,条条青筋突露。静海情欲难禁,趐了半边身子,口中呜哑,不觉倏的泄了一股浪水儿,迸出老远。 那物儿却未因此而软儿 当的,仍怒发冲冠,劲崛威武,静海急探手包衣取出一物件,红鲜鲜,圆溜溜的,看官,你道这是何物? 原来是一块精猪肉,中间开一小孔,并未洞穿。静海忙将其置于钵内,盛上热汤温了,登时紫艳艳涨大了许多,正中那圆孔儿早成一肉缝儿。 静海双手捧住,借着些热汤儿,秃的一套于阳物上,旋即轻提慢橹,弄有百馀,觉四体趐麻,阳物骚痒,方又竭力套耸,一口气便是千馀。 正在兴酣,忽闻得一声叫,继尔又听关门叱叱做响,不禁心头一惊,阳精丢了一地。静海忙收起那肉团,将裤儿提起束住,探首去觑,把烛相照,原是一只发情的猫儿,扒于关门,直叫个不止,静海把那扁担乱舞一回,方撵其走。 时值五更时分,闻得罗家起来磨豆腐,他亦念起经来。秋花听见说道∶“这死和尚倒也专心,想来别人家施钱供饭,我家何不送他碗浆皮?接接他的精神,便他保佑我这生意兴旺,岂不更好?” 毕竟不知罗三何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贼静海奸计得逞 诗曰∶ 造化会颠倒,其妙难预知; 何况赤绳系,良姻固有时。 凤昔心自许,只少米翁语; 莫遣以流萍,奇逢天付与。 且说罗三沉吟片时,道∶“说的在理!我一向只为生意艰难,银钱着急,故此夜里竟不曾同你快活。若得他保佑,生意兴隆,银钱称心。与你重整风流,那时就不是此等变嘴变脸了?” 秋花细听,笑道∶“且看本事还钱。”二人说笑不止,不一时烧好了浆水,秋花揭了两张腐皮,又拣了一只新碗盛了浆皮,叫罗三拿去。 罗三送至关前,朝关内道∶“师父,你辛苦念经,特送碗豆腐与你吃。”静海听罢,不胜欢喜,忙停住念经道∶“难得居士如此善心。”把手接了便吃,却见他门内黑影处,有人站立,知是他的美妻。 吃毕,高声谢道∶“多蒙见赐,真是一滴菩提甘露能消邪火清宫。只是居士夫妻辛苦,小僧安然受用,将何答谢?只好在三贤面前,保佑居士夫妻和美,百年快乐!” 罗三亦不胜欢喜,道∶“这是妙极的了,我夫妻正为此着些心事,若得师父肯在佛前保佑,更不胜感激。” 静每道∶“居士少年夫妻,有甚心事?何不说之与我,只消小僧一次祈佛,管教诸事皆顺。” 罗三正要说甚,不期秋花在对门低唤罗三,即拿了碗来家。秋花故作埋怨道∶“你真是混帐,怎的与他说心事。即是告之与他,岂能替得你不成?” 罗三瞟了一眼,笑道∶“只因心中有触,故此说说,不期你又多心,下次不说便是了。” 秋花亦笑道∶“说不懂你,只笑你忒老实。若不我阻,恐你连今夜未来之事,也要诉之于他。” 罗三笑道∶“你忒多心,难道将被窝中事,也告诉他不成?” 二人说说笑笑,直至天明。 罗三料理门前生意,秋花却在房内寻思道∶“这和尚真乃多情之物,怎生得作谢之时,说甚消邪火,甚么受用。幸喜他解不出,你虽多情,却彼此远隔,叫我亦难怜你,只得空作此想罢了?” 秋花暗想一回,不觉有些心烦意燥,那话儿又作起怪来,不由得隔了裤儿,探指往里直戳。却因裤儿厚实,终进他不得。一阵乱撞,又索性将其裤褪去,浪水儿早溢满股间,遂乘那滑溜,将二指一戳而入,旋即冲撞壁垒,哼哼做声。亦不多时,觉阴中阔绰有馀,便不杀痒。遂一头抽插,一头并二指齐入,阴户甚紧,抽送更有趣,一口气就是八百馀下。 阴中渐得佳境,人起来更加得力,弄的淫水儿直流,正当兴头,不禁哼出声来,见门首有人影晃过,急将手拔出,收起裤儿,忽觉腰间一阵冰凉,低首一看,裆围全被浸湿,无奈只得将其脱下,换上罗裙,于妆台打扮得风风流流。或在门首窥探,或拿些针线,对着关中而做,偶又抱着小孩嘻笑。 静海对此俱细细看明,恨不能走出关来,与他相拥相抱,将满怀心事诉之于他,知我立关在此,皆是为他。 不期这般难说难言的光景,秋花早已会心,渐渐的目挑心肯。每夜到得五更,叫罗三送浆皮入关。静海只说谢居士辛苦,如此已非一日。 静海见事有八分成,遂暗算道∶“机缘已来,不趁此时说明,更待何时?”是夜五更,罗三依然送浆皮入关,秋花则闪在背后。 静海接了,便乘机低低道∶“小僧见居士夫妻,早起夜晚,甚是辛苦,所得这利亦是有限,何不另寻生意,庶可半年辛苦半载安闲?况人生在世,光阴有限,好景无多,青春不再。若只如此劳禄,岂不辜负好景?小僧见了,甚不过意。” 罗三听罢,只道∶“这微利生意,我岂做?实因祖父无遗,故权此渡日,聊以糊口。” 秋花听他说话有因,遂走近一步,低低道∶“师父虽具此怜人之念,只不知有可济人之心?” 静海道∶“小僧正为你夫妻。若不兴济之心,便道也枉然了。”因对罗三道∶“我有一主大财,乃募化而得。如今人但去取来营运,夫妻快活过日,只不可忘我今日之情。” 罗三听罢,欢喜道∶“若得师父果有此好念,我二人生死难忘,定然报德。” 静海道∶“你近前来,对你细说。” 罗三急近前,静海凑道∶“你今此去,到东北上,有二里路,在水塘边杨柳树下,有块青石,你可在下掘二尺馀深,我藏有纹银一百在内。你今趁此昏黑,无人往来,速去取用。” 罗三听着,一时将信将疑,却又惊惊喜喜,忙问道∶“师父可是真的么?” 静海道∶“我哄你不成?” 秋花在旁插话道∶“出家人不打诳言,你可依他去走走,也不差甚么。”罗三听毕,不胜欢喜道∶“既是如此,你回家去,我去了就回。”言罢如飞而去。 静海在关中见他去远,心底暗喜,一时心焚难当,低低说道∶“烦小娘子将碗取去。”秋花把手来接,却被静海一手扯住,道∶“自那夜得见小娘子,令小僧目荡心迷,神魂无主,以致寝食俱废,实前世有缘,相逢非故,因欲思亲近,实又无计可施,故万不得已,想出此计,玄关于此。 虽得亲近,不期心中之苦,更觉有胜于前,不知小娘子能知我苦情,而肯见怜否?” 秋花听罢,心中早痒,知此关为己而设,倒为这痴和尚神迷,遂笑道∶“人非草木,我岂无情,但作合实难,防困甚密。虽有此心,亦只好空作此想,须速放手。” 不想静海色胆如天,早在关洞中探出头来,扯过秋花,双手捧住俏脸蛋儿,觉细嫩无比,更是勾起胸中欲火,顾不及细觑,已将口儿凑将过去。秋花到此,只得顺从其意将朱唇微启,静海乘势把舌抵入,直达秋花咽喉。继尔吞进吐出,悠然吮个不止。 静海神魂飞越,腾出双手来,急将秋花衣裳剥开,摩抚那对趐乳儿,肉蓬蓬,坚挺挺,油滑滑,爱煞人也! 抚弄多时,又缘腹下滑,及至牝户,但觉光滑如绵,丰肥高突,探进个指头曲径通幽,紧狭腻柔,渐生丽水。 秋花想着心事,亦不言语,任他轻薄;将身几扭,牝中做起怪来,麻痒无比。静海腰间那话儿,早已铿铿直竖,将裤儿顶的老高。只可惜一个在关内,一个在关外,上下相悬,只做了些上半截工夫。 又亲热了半晌,二人皆不能禁,静海对秋花道∶“你且放我出来,好好消受消受!” 秋花惊问道∶“你这关周围用钉钉满,怎得出来?” 静海道∶“无妨,无妨,你只消在我身后,看左边有一大钉拔去,我就能出来。” 秋花摸着寻去,虽寻见了,却拔他不得。静海忽的将头手缩回,对秋花道∶“娘子,你且等着。” 不知他要做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憨罗三引狼入室 词曰∶ 夜深随去迎欢至,歌吟入去令人醉; 艳质本天成,恍憾从天将。 秋风尽解风流意,丹桂也将姨娥匿; 相见各殷勤,欢逞千般媚。 且说静海将身退至关内,取一长刀在手,将关门钻了一圆孔,径如碗般粗细,又递出铁钳,叫秋花拔去孔围铁钉,霎时便备好,遂急褪下裤儿,令秋花于外将牝置于孔处,手掌灯烛,凑近孔相照,只见那道肉缝儿,犹莲瓣红艳,翕合可爱。遂取了灯油,抹于龟头,照准孔处,耸身刺将过去,恰逢秋花一挺,遂秃的一声尽根顶入,间不容发。 秋花伊呀乱叫,腰间着力,大迎大凑。静海见他骚得紧,遂磨磨擦擦。龟头不及花心,却亦有八分的畅美,霎时间便抽送了一千馀度。秋花本是久旷的人,双手剥开香牝,任乌将军出出入入。静海不悉怜香惜玉,使尽周身气力,狂捣花心。秋花呀呀欢叫,津津香液滚滚而出,爽不可言。 静海亦情浓兴急,愈发卖力,大抽大送,顷刻又有八百馀回。秋花牝中一阵紧含,花心热闹,亦抖抖身子,阴精大丢,不觉骨趐腿软,纵身下落,因柄未出牝,险些将其折断,只闻关内嗳呀一声,方才将柄收回。 那静海意犹未尽,急将阳物插入孔中,直呼秋花又行乐事,秋花经历大战,早已力不能支,遂朝关内道∶“你且勿急,待我回去一遭,将息片刻即转来!”言毕,将罗裙胡乱提住便去。 俄尔,秋花果来,将头探入关洞道∶“心肝,我来也!”说罢又立孔处,将那肉洞儿抵于孔处。静海将手一摸,热乎乎紧揪揪的,遂挺枪便刺,忽觉那肉洞儿不同先前,似窄了许多,遂问道∶“俏心肝,你那话儿怎的紧狭了?想的甚法儿, 起来倒令人更爽利!” 秋花答道∶“还不是为讨你快活,方才回去吞了一粒紧阴丸,故如此固紧。你且尽管抽送,我着力帮衬便是!” 静海听得,心中更喜,遂大抽大送,秋花极力奉承,约有二百馀下,静海渐生疑心,忖道∶怎的抽送数百,却不觉他阴中有淫水儿溢出?遂探首于关洞外,闻有扑扑振翅之声。看官,你道是怎回事儿? 原来,秋花耳有所闻,俱说妇人皆喜和尚,皆因其物大且久战不泄,如今一试,果是如此。却天将明,恐静海纠缠不清,遂趁回家当儿,捉了只母鸡,将线勒住口儿,双手捧住,直叫静海大 了一回。 静海虽未见着,却亦明白十分,正欲开口骂他,不期远处有人走来,秋花忙抱起母鸡,直奔家门,将大门栓好,吹灯默坐,恐有人买浆皮。心下想着那事,暗自好笑。不一时,有人敲门,秋花在内,只得说今夜不曾弄些出来,方才散去。 秋花暗想道∶“我就疑他此来必是为我,只是我如今未尽他馀兴,怎的才能遂他心,方不负他一段美意?”一时想不着法儿。 忽闻叩门声急,忙问明,乃是罗三,开门放进,道∶“此事可真么?”罗三忙叫关门,秋花将门关好,掌上灯烛,到了房中,只见得白花花银子,堆于床中。 秋花见之,不胜欢喜道∶“难得长老有此善心,实乃你我有幸,不可不报。” 二人欢喜,将银藏于箱中,罗三道∶“你我有了这些银子,何愁不富起来。” 秋花道∶“此财非系天赐,又非营运而得,实是长老好心,扶持你我。当报答才是!” 罗三道∶“此话甚是有理,只不知怎的报法?” 秋花道∶“我看长老于关中熬清守淡,何不暗送些酒肴与他,必感激于我,或后来还有甚好处。” 罗三听了,吃惊道∶“他乃一个有戒行的和尚,怎的吃酒肉来?即便吃,只在背地里,怎好在我面前吃?你怎知他是酒肉和尚?” 秋花笑道∶“你忒老实,几曾见着猫儿不吃腥,和尚不吃荤?他今要吃,恨无知心着意之人。他既肯与你大财,则待你我如知心着意之人,焉肯作假?你只依我,保准他乐然领受。” 罗三听了道∶“此话不差。”说罢重新出来,做完豆腐。 是日午后,罗三果去置了荤菜,秋花便去厨下收拾,他是大户人家出身,烧得一手好菜。 待夜间人静之后,罗三拿了荤菜,走到关前,低低道∶“蒙长老慨赐善心,不胜感激,特备佳肴几味,望长老笑纳。”言罢,向关洞送进。 静海用手来接,一阵肉香扑鼻,不觉满口流涎,知是荤物,忙缩手道∶“阿弥陀佛,我乃斋戒的,岂可破戒?” 罗三笑道∶“娘子认定长老用荤,故叫我送来。若是不受,她就认错长老了。” 正说间,只见秋花拿了一瓶热酒走来,低低笑道∶“真人面前,何须说戒。若说有戒,色宜当戒,不戒无戒,所谋必快。此肴乃我亲手所为,要你受用。” 静海见他句句美情,言言有意,不胜大快道∶“知我心者,你二人也!”遂探手接进关中,又在秋花手中接酒。二人不便久立,遂自回家。 静海不知此味,已有几载,加之乃秋花亲手而制,觉异常好吃。遂将一壶美酒,几碗鱼肉,吃个净光。 少顷,罗三来取碗碟,静海称谢。秋花见只剩得几只空碗,笑道∶“不想他食量大,怎的有力气哩!” 罗三觉此话躁饶,便疑问道∶“你管他有力气做甚?” 秋花觉说漏了口,忙笑道∶“罢罢,只说说而已!”罗三听了,便不言语。 自此,日日做得各样荤物,至夜间送与静海受用。静海暗暗欢喜,又想了一番。 那日夜间,罗三又送酒菜来,静海便道∶“你拿回家去,有话与你商量。”罗三不明,只得拿回。 秋花见了吃惊道∶“怎的又拿回了?” 罗三道∶“他叫我拿回,快去说话。”言罢,去了。 秋花沉吟片时,思忖道∶“莫不是将那夜之事相告?”转念又想∶“似不恁般,岂不自断后路?除此之外,又能说甚?”不由得紧跟罗三身后,悄然看个明白。 只听静海道∶“承你夫妻待我如骨肉,我一个所在还有银子,你且放将我出来,细述于你。” 罗三惊喜道∶“玄关周围钉的严实,怎的放你出来?”静海将开启之法说出,罗三便寻去,拔掉左边那只大钉。 只听里面去了暗栓,轻轻拽开,二人当面。罗三不胜欢喜,静海遂将板遮好。 秋花已听明,忙回家走入房中,整面理发,又将衣裙束整。后至门首,见罗三同了静海,走上街头,秋花忙将身侧立,让二人进门,又将门关好,转身而入。 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荡男女罗帏鏖战 诗曰∶ 东风吹开俏枝头,便与凡花闹风流; 风飘青色孤芳遂,半夜三更瘦影浮。 日日酒荤又化娼,风流和尚岂寻常; 袈裟常被胭脂泄,直缀时闻花粉香。 且说三人到得灯下,静海与罗三作揖完,又与秋花作揖道∶“蒙女菩萨错爱,小僧时刻难忘。” 秋花笑嘻嘻回礼道∶“我二人承长老赐赠,将来必有报恩之日。” 罗三欲请静海于堂中坐,秋花忙止道∶“此处近街,不便深坐。长老乃你我恩人,何须嫌避。不如房中稳便,方可饮酒。” 罗三道∶“还是你有见识!有理,有理!”便携了灯,照他二人入房坐下。自出来搬进酒菜。罗三与静海对面而坐,便筛酒道∶“望长老开怀,些许薄酒,莫嫌简慢!” 静海道∶“如今一家人了,不必拘礼。”说罢,二人举杯而饮。 半晌,静海停杯道∶“事不宜迟,不必吃酒,可赶早取来。”又道∶“我承你二人多情,这场富贵,一发相承了你,令你夫妻一生受用不了。 此去向南五里,有一带桑地,一黄石之下,埋有纹银二百,你可速去取来,我在此等你回话,方好进关。” 罗三闻有二百两,不胜快活道∶“你真乃我夫妻恩人也。”遂取了锄头,对秋花道∶“你去取些酒食与长老,我去了就来。”说罢开门而去。 秋花见他走远,轻轻将门关好,静海早已在他身后搂住,道∶“俏冤家那夜害杀我也。如今你可让我好好消受一番。” 秋花笑道∶“那且是与你杀火,倒是为你好哩!” 静海手抚双乳道∶“不想如此美人,竟能生出一肚坏水儿出来!”言罢,欲去解秋花裙带,秋花忙阻住道∶“此处不可,且进房去。” 二人并至房中,忙忙卸衣脱鞋,揭开罗帐,登榻而坐。静海探出双手,抚那对趐乳,霎时阳物卜跳直起。又一手扶住硬橛撅的阳物,一手去抚那水答答的牝户,淫水流得不紧不缓,绸缪了一回。 静海淫心荡漾,遂推倒秋花,趴在嫩鲜鲜肚上,照准花房,凑着就。只听秃的一声,那话儿几自尽根没脑,耸身插摇大弄,少顷就有七百馀外,弄的乒乒乓乓,唧唧咕咕一片乱响。 秋花也不放出浪声,扳着自家臀儿,掀凑不歇。静海见其骚达达的,遂推起双股,架金莲于肩上,重振旗枪,奋力又刺。又一阵猛干,不计其度数,终闻秋花伊呀有声,叫快不绝。 静海心中如刺,复将秋花肥臀捞起,令其头抵于床,立稳发力刺挑。 秋花怡然爽利,凑迎不休。辗转数十回,弄的床兀自乱响,秋花浪声高扬,牝中用些啃咬气力,弄的静海咬牙吸气,猛又一番狂干。秋花猛地里将身竖起,双股倒控静海臀儿,双手紧勾其颈儿。 静海软玉在抱,下面顶送不歇,两手急急抚其肌肤趐乳。秋花心肝肉麻乱叫,静海闻得真切,兴念更狂,遂将秋花转过,跪于床上,将个臀儿耸起,露出那光油油的牝户,探进一指搅动几周,遂又扶住阳物,从后猛的 将进去,一搠尽根,顶住花心,研研擦擦,秋花欲仙欲死,极力迎凑,静海又一阵狠力大弄,出则露首,入则尽根,抽送不迭, 的秋花香汗透胸,四肢颠簸,直呼爽快。 静海煞是销魂,遂又抽送千馀回,还不见龟头些许动静,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又干了有半个时辰,静海气喘如牛,骨软筋趐,便威风大灭。秋花嫌其力微,急令静海仰下,自家翻身上马,将牝户套那阳物,猛的往下一坐,牝的一声,套个尽极,直抵花心,遂一起一落,桩个不止,霎时亦是五百馀度。 静海受用,又稳心神,阳物止于牝中劲挑,秋花淫语喧然,转而呼号,套得不计其数。静海不想这胭脂虎如此凶猛,淫兴大展,冲突着力,不觉阳精陡至,正欲禁忍,秋花缩拢牝户,锁死一般,双臂紧搂,舌吐丁香,与他丢在一处。两意绸缪,其乐无穷,四肢缓散,轰然倒仆于床。不想片时,方才整衣而起。 静海搂住秋花道∶“我二人可谓天从人,感小娘子之恩不浅。” 秋花笑道∶“还是人天从,从今莫作负心汉子。” 静海发誓,秋花不胜欢喜道∶“我去热酒来同你吃。”遂去热了酒拿了来,二人并肩而坐,饮了半晌。静海复搂着秋花道∶“今夜欢乐,不知明日可能如此?” 秋花笑道∶“这个不难,管叫你夜夜快活。” 静海大喜道∶“你有甚妙法?若能夜夜快乐,尽享人间快乐,我足矣。” 说罢,乘着酒兴,你贪我爱,正欲再赴阳台,忽闻得门外有声,秋花忙点灯开门,罗三满面笑容,同进房中,解下腰间银两,对静海称谢道∶“果如尊命,物以取来,叫我想报你大恩。”便又叫∶“秋花去热酒,我陪长老吃。” 静海道∶“天将渐明,不便吃了,明夜再来领情罢。”遂起身而走。 秋花在后相送,静海进了禅关,叫罗三依旧将钉插好,在内欣欣然不题。 正是∶ 虽然用计千般巧,都是前生命里招。 若在佛门遁理过,这番冤孽自然消。 罗三同秋花到得房中,将银子估看,依旧藏好。 秋花笑道∶“他对你这场富贵,非同一般。亦不知他磕了几千万个头,方积得这些银子,却与我二人受用。此恩此德,实是难忘。只是他有一件不好。” 罗三忙问道∶“他有甚不好?” 秋花笑道∶“他方才因你去远,见我独自一人,竟来奸我。你道该也不该?” 罗三听毕,大惊道∶“你可曾从他么?” 秋花笑道“我一个女人,如何强得他过。况得了他这些银子,一时心软,无奈被他奸了。” 罗三听了大怒道∶“罢了,罢了。”连忙就走。 秋花一把扯住道∶“你往哪去?” 罗三怒道∶“我去打他骂他!” 毕竟不知后来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罗三贪财做忘八 诗曰∶ 世事离奇尽颠倒,宿冤刚日出天然。 一朝天眼怜他处,自有笑情在当前。 且说秋花扯住罗三,笑道∶“你真是呆子。” 罗三反问道∶“他奸了你,非但你不叫骂,倒说我呆,终不然如此罢了?” 秋花道∶“向来撒手不为奸。如今贼已出门,你去与他争吵,一时人知,岂不笑你,又做回乌龟忘八。还有要紧事与你说,你若舍得这些银子还他,我就放你去;若舍他不得,我劝你不去为好。” 罗三听要还他银子,便止住不走,道∶“依你该如何?” 秋花道∶“他方才叫我对你说,他有了这些银子,我等亦可讨得十来个受用。今将些须银子送你,要你夜夜替他住,他又说如今化起这些布施,约有五千,舍以明日总送你,他便空手而回,你得了这银,岂不保我与他相处几月?舍了财主不做,要做穷人,岂不是呆子?且他去后,我原本你妻,你别落个人财两空,便悔之晚矣。” 罗三低头沉吟,片时方道∶“此话实是不差,只是你得早打发他去。 我今辛苦,且同你睡个快活觉儿。” 秋花已有几月未同丈夫快活过,遂点头应允。罗三便相偎相搂,上得牙床。二人宽衣解带,温存少时,罗三腰间之物冲天而起,顺势于秋花下面一顿乱戳,秋花百般曲承,怎奈罗三急躁,竟不得其门而入,秋花手捻阳物,帮其 进。罗三急急抽送,亦不多时,禁忍不住,便泄了阳精。 罗三登觉爽利无比,把手抚其趐乳,揉摩不定。秋花道∶“这奶儿有甚可爱?不若去抚那牝儿,岂不有趣?”罗三知其情兴正浓,心中窃喜,遂缘股探入,只觉阴中淫水涟涟,早已泛溢一片。 罗三道∶“妹妹牝中缘何流之不竭?这水儿且是何处而来?” 秋花道∶“许是被郎君所惹,自精中而出!” 罗三道∶“此话怎讲?” 秋花道∶“但凡女子渴盼之时,阴中紧缩,那精儿熬不住,自会溢出些水儿,谓之淫水。” 罗三挖进一指,曲径通幽,道∶“不想妹妹精通房中之术,此乃世上少见。” 秋花将腰儿扇儿一般摆摇,道∶“郎君过讲!那是纸上谈兵,倘无男人来干,又有何趣?” 二人言到深处,俱都意兴狂荡。罗三复加一指,把两根指儿捻夹花心,研弄不止。秋花淫情大荡,急推罗三卧下,扯过阳物,启开樱口,紧含一回。罗三将腰儿高高拱起,指于牝中往来穿梭有声。 秋花气喘嘘嘘,伊呀有声,臀儿乱摆,罗三龟头趐痒无比,欲火炽烈,阳物卜卜大跳。按捺不住,将秋花轻轻翻转,将粉颈搂过。秋花手捻阳物不放,道∶“妹妹不曾吃够哩!”罗三道∶“先将你那下面的口儿喂饱!”言罢,复上身去。 秋花早将玉股大大搿开,高高竖起。罗三手扶阳物,照准浓浓花房,便要刺入。秋花忽的探过小手,将阴门遮了。罗三见状,惊问道∶“为何相阻?” 秋花嘻笑道∶“郎君且瘫身于下,任妹妹上马来杀!” 罗三道;“妹妹体虚力弱,恐不能承受,不若先替你杀了痒,再来狠杀何如?” 秋花道∶“既杀了妹妹的痒,何来的气力打阵?”言罢欲翻身而起。 罗三哪里依她?当即扶紧阳物,一阵乱 。且说秋花那肉缝儿,早经淫水打得滩湿一片,指间滑滑腻腻,那阳物竟从指缝间滑入牝中。罗三一耸,阳物已尽了根,抵紧了花心。秋花骂道∶“死贼囚!恁般贪吃!今日便依了你,只求你万万不得将妾身 个口舌冰冷!” 罗三道∶“哥哥巴不得与你夜夜欢畅,怎忍心将你 死。” 当下,耸身大 。秋花腰儿狂扭,臀儿乱摆,道∶“心肝,你久未令我快活,如今你得好生干上一场!” 罗三道∶“要想尽兴,还得你着力帮衬!” 秋花道∶“如何帮衬?” 罗三道∶“一头狠耸腰儿,向上迎承,一头紧控臀儿,帮衬郎君下覆,好采摘妹妹花心!” 秋花道∶“这个自然。”果然依言行事,极力帮衬。 罗三更加兴动,将阳物自花房内壁拱拱钻钻,探寻那娇滴滴的花心。 忽的寻着,叫道∶“寻着了!” 秋花道∶“既寻着了,便着力顶它!” 罗三自上而下,捣得唧唧有声。秋花大叫美快!心肝肉麻叫个不停。 体内热津一片,莲瓣大翻,腥红可爱。忽的花心一阵猛抖,阴精一迸而出。秋花大叫道∶“心肝,妹妹丢了!”言罢,那罗三阳物跳了几跳,阳精亦至,二人交颈大丢一回。也不顾揩抹,并枕合衾而睡。不题。 再说事前秋花一番巧言,说得罗三心肯意肯。至夜深人静之时,即放出静海来家,同着饮酒吃肉。待到夜深,罗三只得在关中歇宿看守,让他二人在房中快乐。他二人以能爱易其所爱,未有不怡怡然,畅畅然,而夜无休息者矣。静海十分得意,在关中日日暗算,定了主意。 一日夜间出了关门,对罗三道∶“我还有一主大财,必得我去,方可取得,你在此看守。”说罢,竟自走去。 寻了静心,谎说取衣,进得室去,在床上取了银子,藏于腰间,别了静心。尚未及二更,同罗三到家,将银付与秋花。 罗三见比先前更多,喜得心颜俱开。又见静海与秋花调笑言情,恐碍他事,遂自到关内去了。 静海见他知趣,知他已中计,见财舍妻,遂色胆更大,竟然大点明灯,将室照了个通亮。遂拥秋花于怀中,左手搭肩向胸,于两乳间游衍,右手急撩起裙裾,抚那宽又宽,紧又紧,湿又湿的牝户,耸叠按抚,直捣弄些丽水儿出来。遂将秋花往春凳上置倒,褪下罗裙,扶住阳物,照准牝户便 ,藉着滑溜溜的阴水儿,轻车熟路,一下尽根,秋花呀的一声,那话儿如鱼跃渊,直搅乱跳。 秋花春心摇曳,柳腰款摆。静海见其骚的难过,故意提出阳物,于牝口游走不定。秋花怎忍相离,狠命勾住静海颈儿,令其重捣。 静海佯做不知,对秋花道∶“我有一心事,要对你说,不知你可肯依我?” 秋花道∶“你我恩情到此,还有甚事不依你顺你?你有何事,且说与我听听?” 静海将阳物插入,抽送二、三回,又将其拔出,游走于莲瓣间,方才道∶“我为你这冤家,实是不能舍你。看你待我的情份,你又舍不得我。 我如今算计,不如同你逃往他乡,我方才取出银子,约七百有馀,并日前与你三百,共合有千金之处。与你同做人家,岂不是好?” 秋花嘻笑,心底亦暗自高兴,直将个臀儿猛掀,道∶“短命的,急煞老娘也,你且快快扎入,与老娘杀杀火,我那里面痒极,犹千百蚁子钻爬,煞是难熬!” 静海不听,仍研擦不定,对秋花道∶“你且先答话与我,若不答我便罢战!” 秋花实是难以自持,遂道∶“你我恩爱,时刻难离。你如今在对门,我有牵挂。你既有此好情爱我,是件绝好的事,何不早说,亦好打点,只你头发未长,却怎么处?” 静海道∶“如今想同你去,在此募化一番,不曾收得分毫,且耽搁两月,随募收些,做路费也好,那时间发便齐眉。你如今切不可在他面前露一毫消息。” 秋花应允,手捻阳物,送入牝中,静海欢喜,遂行那九浅一深之手段,秋花淫兴炽盛,扳着自家臀儿极力迎凑,霎时就有千馀度,静海又运神力,将个尘柄舞送得生风,牝中相合唧唧的响,又抽送至五百馀回,秋花身着乘浪之舟,叫快不绝,渐至佳境,长探双臂,直竖双足,将身向上叠起。静海推起金莲,架于肩上,使个老汉推车手段,耸身狂弄,直捣花心,秋花摇摆震颤,伊伊呀呀,浪叫不迭,静海愈发发力大弄,秋花又心肝亲肉达达乱叫。 干有一个时辰,秋花星眸紧闭,樱唇微启,似睡着一般。静海见战她不倒,又欲火腾炎,一发不可止,猛地里将秋花腰肢平平捞起,在屋中四处转走百馀遍,阳物尽力挑刺,饿虎扑食一般。秋花双手扳定静海肩膊,声色不动。 静海无可奈何,气喘如牛,复将秋花置于榻上,将身横陈,立于床沿,搿开两股,将那三浅九深捣坚破壁之力大弄,霎时亦有千馀回,用尽平生手段,早已体软身麻,堪堪欲败。 秋花见他力薄,那话儿于牝中渐渐挫顿,心中暗喜。 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贪淫失财走天涯 词曰∶ 才想鲸吞,又思坞夺,奸人偏有多般恶; 谁知不是好姻缘,认得其真还又错。 恰恰迎来,刚刚遇着,冤家有路厚非阔; 不因野蔓与闲藤,焉能引作桃天合。 且说秋花心中一喜,遂放出真本领,抡起两片明晃晃肉刀,接杀后阵,两手紧搂静海腰胯,双股一转,合于静海臀上,勾住颈儿,将身子凑将上去阴中使出手段,不住摩荡紧夹,单用那舌吐舐夹之法,连连迎凑二百馀度。 那静海初时甚觉宽绰,以后愈抽愈紧,那物儿被咬住一般,静海大力摩荡,气喘嘘嘘,鼻中直喷出一阵火来。秋花牝户高叠,迎凑不歇,静海连声道∶“罢了!罢了!”静海急待将阳物提出,往上只一挺,又觉牝中又一阵紧锁,静海收束不住,龟头酸麻,阳精逮然而至,欲使黄河倒流已来不及,遂一泄三千里。 静海屮自抱紧秋花再三哀求饶告,秋花方才放手。二人整衣起床,秋花送了静海出门,罗三来家,二人进屋就睡。秋花睡便睡了,却有了跟静海逃走之事在心,一时惊惊喜喜,再睡不着。睡了半晌,方才睡熟。 将至天明,秋花忽入梦中,见一白发老人,拄着拐杖,一脸严肃道∶“早点回头罢,如若不改,跟了他去,定没好结局!”言罢,便不见了。 秋花醒来,甚觉奇怪,沉思片时,知是神仙指点,遂改变主意,只是如今怎的回他方为万全,想来想去,忽想道∶“我如今只须如此这般方好。”秋花主意想定,一时欢喜,照旧与静海情浓十分,绝不露丝毫声色。 又过了数日,一日夜间,静海对秋花道∶“此处募化得足,不知等于何日。我如今等他不得,同你去早做夫妻,方才足。” 秋花道∶“既是如此,你打点在几时?” 静海道∶“我同你明夜准走罢。你将这些银子聚在一处,明夜我来收拾。” 秋花满口应承,静海十分欢喜。秋花打发他去后,对罗三道∶“如今他的银子俱在我家,若谋害他,便伤天害理,后来亦不能享用。他今起心不良,又要拐人,又要拐物,天理不容,他既能拐我,我岂不能拐他?他的这些银子,乃是拐骗而来,我今拐骗了他的,亦不为你。若明日赶逐,必要与他伤情破面,他也不肯罢休,你亦不是他对手。我今有个两全退兵之法,他不能怨我,我亦不负他。只消如此这般,岂不是与你做快活夫妻了。” 罗三听明,一时欢喜非常,二人做了几回江河日下之事便交颈睡至天明。 秋花暗暗料理,至夜静海将紧要物件,俱收在身边,候至更深,被罗三放出关中,一同来家,吃了酒菜,便打发罗三进关歇宿。罗三辞出,操起门后扁担,藏于暗处。 静海同秋花入房,关好房门,二人饮酒作乐,方才解衣褪裤,上得床来,狂荡不已,但见∶ 这个是久炼头陀,那个是渴想艳妇。久炼头陀进退按摩得法,渴想艳妇送迎开合恶桃。那一个恨不得连根钻入花丛,这一个却待要尽力夹住强汉。那个爱他坚大不泄,这个事她软干香暖。左右操擦,一阵阵肉趐骨软,上下顶刺,虚飘飘魄走魂迷。一霎时滔滔不断,半移时滚滚长流。 云停雨止,二人整衣而起。静海将银子包好停当,秋花见孩儿天醒,忙抱起喂乳,道∶“如今为了情人,娘只得将你撇下,日后长大,不要怨我。” 静海道∶“事不宜迟,早些去罢。”便将罗三衣帽穿起,秋花亦将包头搭好。二人扮着夫妇,静海便背起包裹欲去。 秋花扯住道∶“初出门时,我还有些气力,且让我先背,到背不得时,再让你背。” 静海觉秋花言语不无道理,遂递与秋花,一齐出到门前,秋花对静海低低道∶“你去悄悄钉了关门,他便不得就出。至天明出来,我二人已去远矣。” 静海道∶“有理,有理。”遂至关门,只道罗三在内夜夜睡惯的,竟不疑心,便将那大钉插好,回身走来。此时秋花已将包裹藏于灶间,取了日间包就的几块乱石头,几个破衣,背在背上,见静海走到,遂同着就去。 出了村口,望旷野处而走。此时罗三随后跟来,到了野处,疾赶近前,举起扁担大喝一声道∶“好贼秃,怎的拐人逃于此,后面邻居快上来!” 静海听罢,便住了脚,待打翻他。忽闻又叫邻人上来,知敌不过,便一时心慌要逃,却舍不得银子,去秋花肩上卸包裹,不期罗三赶到,照头打来,便顾性命,往前飞奔。及至后来,便不得而知。 且说罗三二人,顷刻至家,自灶下取出银子,同入房中,罗三不胜感激道∶“若不是你真心为我,这银怎得到我手中。” 秋花道∶“有银不可太露,须埋入地中,慢慢受用。”遂一齐埋藏,二人不胜欢喜而睡。正是∶ 遣算既无遗策,谁知更有奇能。 奸人又要拐人,天理如何肯称。 次日天明,众人见关中无人,便言论纷纷,有人道∶“此和尚不是正气之人,定熬不得清淡,拐了化缘的银钱,逃别处去快活了。”有的道∶“我们何不打开,便知好歹。”便齐动手,内中并无存留,方知逃去是真。有的传笑,有的叹息,罗三与秋花在家,只暗暗而笑不题。正是∶朝钟暮鼓欲何为,佛作招牌哄动愚。 何苦将钱交秃子,认明方是大贤儒。 过了几日,罗三见仍风平浪静,没甚事发生,便一时要体面阔大起来,终日买鱼买肉,身上俱穿得齐整,久已不做豆腐。早有人疑心道∶“一个做豆腐的穷人,如何就体面起来?毕竟是掘了藏银,得了横财,方得如此受用。”有的说他得一千的,有的说得五百的。便纷纷传说,闹得众人皆知,恐遭官司,夫妻商议,寻房搬开。 回文再说这褚员外强生,当日打发了秋花出门,不胜气苦,便在家中愈想愈恼,故寻是寻非。忽一日发个狠,叫人拿了被缛,只在园中过日,不理张氏,张氏便吵道∶“你今为了贱婢,将我结发之妻弃掷。我今决不与你甘休。”便撒赖起来,扯住强生,要拼性命。终日在园中,吵得无了无休。 强生拿他无法,只得重新拜降,依旧和好。这张氏虽将其降服,却费尽气力,郁闷不已,故日渐生病,至四十岁上,便一命呜呼矣。 强生大哭一场,人殓出殡,忙乱了月馀,方才宁静。然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幼夫妻,喜的是娶妻无阻,生子有望。 又过了些时,便忍不住,遂唤王媒婆说话。 王媒婆来见,强生便苦诉他张氏亡过,今寻你做媒,要讨妻生子。王媒婆听罢,便问道∶“员外今年高寿?” 强生道∶“实不相瞒,我如今四十一岁。” 王媒婆道∶“不是我冲撞老爷,只怕这事能说,而不能成,又且养他不活了。不要耽搁了人家女子。被人咒骂。莫如寻个差不多年纪的老伴罢。” 强生道∶“你这人真是胡说了,我一个财主,万贯家财,怎的养他不活?当初是奶奶生前,不敢娶讨。如今他去世,哪个能阻我?不要说讨一个,就是百个,亦是易事。你怎的笑我不能行,我今叫你讨几个来看!” 王媒婆道∶“员外莫恼,我并非此意。只是年纪已高,自精少血衰,有了美田,焉能日日去耕,日日去种?恐员外没这力量,故而不得。不过,我今倒有喜事相告,不知肯大加赏赐我否?” 强生道∶“有甚喜事,且说来我听!” 王媒婆道∶“员外不消忧愁无子,那人已替你生了儿子,已三、四岁了。莫如领了回来,便心满意足,只少个同伴过日,故我说不如寻个伴儿罢。” 强生听了,一时摸不着头脑,道∶“你这寡嘴,专会哄人,我哪有甚么儿子,在此乱说。” 王媒婆笑道∶“向来不哄人,员外岂忘了昔日心上人不成?” 强生听罢,惊惊喜喜,道∶“你说的是秋花?” 王媒婆道∶“不是她,难道是我?”遂将秋花嫁去,只六个月生了儿子,罗母几欲将其溺死,秋花拼命留住,直养至今,细细说明。 强生听罢,不觉大喜道∶“原来我当日与她已曾下种,只可惜不知,让她嫁出,不能挽回,如今若不是你来说明,我岂知他夫妻为我保养,不绝我嗣,是我褚家恩人。你今速去,为我致意他夫妻,叫他领来,我看顾他二人,再重重谢你。”王媒婆领命,径直到罗家来。 此时罗三与秋花,正日日寻所在要搬。一时再不凑巧,这日适值王媒婆走来,只说褚员外有重病在身,恐那日去后无人继其家业,遂叫二人过去,一同过活便是。个中缘由,只罗三不知,遂与秋花暗暗商量道∶“你我在此无依无靠,外面人俱猜我家得银未散,若不急离,恐有是非。如今不如趁此机会,一走了之。” 二人计议一番,携了儿子,远走他乡,竟不知所终。 【全文完】" }, { "text": "鸳鸯阵\n2000-7-13 第一回抛情友诱入佳境 诗曰∶ 好事多磨最可怜,春风飘泊几经年。 我问且有生香地,世上偏留薄命天。 假到尽头还自露,疑从险处更多嫁。 毫端尚有馀思在,他日新声待续传。 词曰∶ 天与良缘成美眷,颠倒漂零,讨的青风便。铁瓦盟言终不变,黄尘塞草经磨练。金草销给红粉面。百万男儿,拜个多娇倚。亲拥貔貅经百战,虎头幻出佳人面。 这两首诗词,是道那全部小说的关键。大率婚姻一节,迟速险易,莫不有数。若月犊果栽,红丝曾系,便流离险阻,颠倒错乱,迟之岁月,隔之天涯,甚而身陷龙潭虎穴,势分乱国寇仇,也毕竟宛宛转转,自然归到个聚头的去处。 苟非天作之合,纵使男欢女爱,意密情坚,才貌门楣,各投所好,或千方百计,挥金购求,甚有父母之命即专,媒灼之言更合,欢欢喜喜,道是百年姻眷,谁知百辆迎门,恰好三星退舍,究竟事终伏变,对面天涯。 所以,人谋愈巧而愈拙,乐境愈遭而愈非。足见适物所施,往往出人意表。甚有一种极恬淡极平易的人,其平日所为,皆性分中事,并无一点妄为之心,与智巧之习,即以当声色货利之间,富贵显荣之遇,一毫无动于衷。 所以,在下今日造这部小说,原不专为取悦世人耳目,特与聪明人谈名理,与愚昧人说因果。富幻于侠,化淫为贞,命名观者耳回一绝。然不必尽实,亦不必尽虚,虚而胜实,则流于荒唐;实而胜虚,则失于粘滞。 何也? 若据世直书,未免招后人怨尤,犯时事忌讳。惟是易其姓名,混其出处,虽行事伊然在且,似与昔人风马无关,是转将实境仍归向泡形之中。 不留些事挂碍,使色相皆空,但见天花乱坠耳。待我如今慢慢道出,且来做个引喻罢了。 这节事不出前朝往代,却在康熙九年戊戍之岁。荆州吴清县,离城数里,有个乡镇,叫做沙村。居民虽不算绸密,却原有数百馀家。这村中有个轻薄少年,唤做胡二。父母单挣这个种儿,家内尽是温饱。但这胡二,生性乖滑,不肯务本去学那躬耕力稍的事,一味习于游荡,博酒呼卢,与十来个恶少,酗赌成群,窥探人家闺阁,奸犯人家妇女,惹事招非,久为乡人所厌恶。年已十八、九岁,父母见他不肯学好,也不曾打点与他成亲。他虽没有老婆,若论女色,倒也尝过百十多次。 邻居有一女儿,叫做玉儿,年方十五,生来却有七、八分姿色,倒也不象个乡间生长的,反是轻薄戏谑,装腔做样,见了人家俏丽后生,便眉来眼去,调引勾挑。这胡二自小便与玉儿混得烂熟,见她虽举止轻佻,却也是个黄花女子,便有心娶她做个老婆,好长久受用。几次在母亲面前恳说,他父母知玉儿性情,如何肯娶与独生儿子?执意不肯遂了儿子心。 父母不允,儿子纵有天大能耐,亦不成。但胡二终究死不下心,虽与村外数十个相好日日厮混,眼光却老向邻里觑着。偏偏玉儿亦有心嫁与胡二,一为他那张风流俏面所勾,其次却也倾恋胡家财资丰厚,又是独生儿子,倘做了过门媳妇,即便十年不下田,便也不愁吃穿。只因为这两处,故每逢胡二途经门首,总要抛送媚眼,百般相勾。 且说胡家二老见儿子贪恋女色,不成气候,甚觉家门不幸,只因年高,却顾他不过来,正是儿大不由人。但凭他在外村撒野,就当眼不见为净;倘觑见儿子与邻家小妖精眉来眼去,便叱斥有加,百般不允。 胡二心头煞急!这一日,父母打早去了一远房伯叔家;却是赶着侄儿娶妻之大喜婚宴。人说∶不怕色唯禁,切莫妄相勾!胡二单留在家守门,难免心猿意马,便又思量起邻村几个相好来。只因家财颇丰,须得时时提防窃贼窥探,既父母不在,断然不可妄自外出! 挨到黄昏,不见父母归来。胡二便想∶怕是逢人喜宴,多吃了几杯,恐回不来了。正思量间,果然有一赶喜宴的朋友捎过话来,说∶“胡老许是喝得多了,自家挪不动,还叫你母亲守着,特令我捎过话儿,今夜便不回返,着令你将门儿守紧,断不可疏忽大意。” 胡二口中曙晴,连声称“是”待送走了朋友,心中却暗想道∶“便是天赐良机!今夜方可勾了邻家妙人儿,待与她破了瓜儿,隔了三、五月,方向母亲提及,再枉说早与她下了种,不怕做爷娘的不应。” 恁般一想,心头甚欢!当下闭了各道屋门,俱都挂了大铁锁。遂缘院墙跟爬至玉儿屋侧,抬首张望,却见不远处正有一人朝这边打量。仔细一瞧,那人正是玉儿! 你道为何竟有这般巧事儿?只因适才那个传话的朋友亦与玉儿相熟,打从屋前过时,玉儿便唤住问个究竟,早明白原委,便思量胡家公子定然前来会面,不意早早的候着了。当下,便朝胡二唱了个诺。 胡二不敢应声,见这家子门闭灯熄,单留得玉儿所居厢房半掩屋门,遂壮了胆,顺墙爬将过去。玉儿那边早早的将门儿大开,放胡二溜进厢房。 当下二人见面,便相拥相抱。半晌,玉儿挣出身来,将厢门栓牢了,方道∶“遭天杀的!恁般狠心!妾身天天倚门期盼,只是不见,却去了何处撒野?”胡二嘻笑不语,上前将玉儿抱至榻沿,就欲云雨。 玉儿双手将裤儿紧扯住,惊道∶“胡二哥,便是戏耍,却不必干那事儿!只怕破了身子,大了肚皮,如何见人?羞杀人也!” 胡二乃掳擒女色的高手,苦苦盼得良机,如何肯罢手?当下便道∶“亲亲玉儿!胡二哥便是真心与你!止与你有了帐中之欢,料想爹娘亦不便相阻,不若今日依了我,三、五日后便向爹娘恳亲!何如?” 玉儿俏脸晕红,手儿却死死不放。半晌道∶“往日见你与别家女子勾搭,早已怨恨在心,今日如何肯信你?” 胡二听罢,当下便指天发誓道∶“倘是谎言,我便遭天打五雷轰!” 一头说,一头竟将只手儿探进玉儿小衣,直摸到玉儿胯间那光光滑滑的嫩穴上! 玉儿两腿一缩,手却放了。胡二趁势一把将其裤儿扯下,将那件话儿突露出来。玉儿忙探手去遮,胡二抢先一步,早将一只手儿履在上面,嘻笑道∶“妹妹放手,且让哥哥摩抚一番!” 玉儿嗔道∶“便只是相摩,断不可妄为!” 胡二应声连连,却将一根指儿挖进小牝户。内里紧紧窄窄,进了半指,只闻得玉儿“嗳唷”一声,便不得尽根。胡二心中暗喜,思量道∶“果真是个黄花女子!”便将手儿缩回,复缘小腹而上,去摩那双乳。刚刚触及,便觉那乳儿坚挺趐润,狠捻一把,嘻道∶“亲亲玉儿,果然可爱,样样新鲜!”言罢,将玉儿上下衣什剥得干净,揽进怀中,一连来了几口。 玉儿年纪尚轻,哪曾经男子这般摩抚?当下浑身趐软,只得任随胡二上下揉抚。胡二兴动,紧抚小手牝户,吐过舌儿,玉儿张开樱桃小口,着力承接。二人舌绞一处。胡二复将两根指儿并了,齐齐挖进香牝,玉儿亦不再叫痛,反将臀儿左右摆动,如此一磨一荡,双指尽根没入。 胡二怜其年幼,将指儿轻轻提起,再度缓缓插进,一来一往,不出十馀回合,早有津津细流缘指而出。胡二喜极,道∶“亲亲玉儿,这香牝缘何浅浅的?倘将自家尘柄 将进去,止进了龟头,便抵着花心哩!” 玉儿道∶“便是天造地设!奴奴如何知晓?” 胡二道∶“止怕恁般紧窄,我这粗大话儿如何放得进去?” 玉儿听罢,情兴稍动,竟探出一只纤纤玉手,朝胡二胯间话儿摸去。 刚刚隔衫触及,登觉那话儿粗圆有加,旋即缩将回来,战栗道∶“胡二哥!恁般话儿,小女子如何承受得起,只怕今夜妹妹便将命丧黄泉矣!” 胡二道∶“此话怎讲?许是魂飞九天,而非命丧黄泉!只怕今夜受用了,定日日思量!”玉儿不语,将胡二裤儿解开,却如何也扯不下。正在疑惑,忽见尘柄高高耸立,将中衣撑起,如何卸它得下?还是胡二探手帮衬,方将尘柄降伏,玉儿本将小衣卸下!那件长长大大的话儿登时跳将出来! 玉儿手捻尘柄,竟然围它不过!当下哀告道∶“亲亲胡二哥!妹妹许是承受不得!骇煞人也!”胡二不语,忽的捉住玉儿另只纤手,将其两手合捻尘柄,方才围将过来。玉儿双手摩抚不已,却又嘻笑道∶“真是一件活宝!” 胡二道∶“初时亦如此!倘放入亲亲嫩穴中,爆胀开来,却又将增大一围有馀!”言罢,令其双膝跪于两侧,又探手将嫩穴摩抚,早己湿答答一片! 玉儿觉牝中有水儿溢出,当下惊问道∶“小女子不曾多饮得水,缘何这般尿急?” 胡二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便是我帮衬抽插出的骚水儿!但凡女子交媾之前,定有些许骚水儿流出!” 玉儿听得兴动,将手儿扶直尘柄,照准嫩穴,缓缓覆将下来。胡二知其情兴大发,早将尘柄高高挺起,怎奈缝儿忒窄,虽着力相抵,只是不得进入半寸! 胡二心急,翻身而起,将玉儿横覆榻上。玉儿会意,双股大开,扯过凤枕,衬于肥臀之下,将个小小牝户高高耸起!胡二手扪趐乳,又吐过丁香,与玉儿轻轻吮咂一回,又缘玉儿颈儿狂亲一回! 玉儿当不得,哀叫道∶“哥哥!小女子下身那处火热无比,速速将尘柄 进!”胡二道∶“这便来也!”一头说,一头将双膝跪于玉股间,伏身而下,手握尘柄,直抵香牝,如此研擦一回,只是不入。玉儿焦躁,将肥臀左摇右摆,上下力贯,胡二却有意挑逗,止将龟头放入嫩穴,并不多进一寸!玉儿不知何故,早已肢摇体颤,香汗淋漓,探手一摸,香牝湿了一片,淫水缘股而下,将绣枕打得半湿!遂探手捻住尘柄,狠力下扯,胡二有意为难,只是不从,将尘柄高高昂起。 玉儿当不过,嫩穴里似有千万只蚁儿拱拱钻钻一般,奇痒无比,当下嗔道∶“亲亲哥哥,小女子受不得了!速速入来!”胡二不依,手扪趐乳,揉摩不止。 玉儿又道∶“亲亲!速些 !倘晚了,小女子便没魂了!” 胡二依然如故。玉儿忍不得,骂道∶“遭天杀的!速速狠 老娘!痛杀一回!” 胡二反将其口儿凑过,与玉儿做那吕字,令他作声不得,玉儿一双秀腿乱舞,臀儿乱摇,腰儿乱扭。可怜玉儿初涉鱼水之欢,竟遇这般光景,实是熬不过。 看倌有所不知,那胡二出外撒野,每每得手,便仗着自家长长大大话儿,百般挑逗,令那些妇人欲罢不能,渴念不已。待到她亦情欲难抑之时,方才将尘柄缓缓的 进,又令女子如入仙境一般,自然美快无比。真可谓欲求美快,需用慢功。 此时,玉儿嫩穴己咻咻吸动,花心娇娇浮起,单等尘柄 将进去!胡二知火候已至,遂挖一回香牝,抹些淫水于龟头之上,遂手握尘柄,照准牝户,泰山压顶般凌空而下!只闻得玉儿“嗳唷”一声,登时瘫软,无了声息! 胡二大惊失色!将玉儿香口捧过,布气一阵,玉儿方才醒转过来,泣道∶“胡二哥,这般干法,小女子如何消受得起?” 胡二将尘柄紧紧相抵,虽不得尽根,却亦似入得仙洞一般,美快无比!当下身儿不动,臀儿不摇,与玉儿吮咂舌尖,咂得唧唧有声。 少顷,玉儿摆那腰肢,道∶“亲亲,再 进一些,便抵着花心了!” 胡二领命,将玉儿秀腿高高推起,扛于肩上,发力一 ,果然抵着一似骨非骨,似肉非肉的东西。当下大喜,耸身大 ,玉儿乐于承受,将臀儿高高耸起,口中伊呀有声! 约莫一千馀抽,二人已觉美快无比!胡二道∶“亲亲,日后便与你常干,何如?” 玉儿道∶“又是你家父母看管甚紧,缘何得空?” 胡二道∶“亲亲莫愁。我家后屋有一块壁板,却是活动的。昨日打开看过,不意那处正对着你家,且有几株树儿相遮。倘你家爹娘入寝,夜夜便可从那处绕将进来,将壁板轻叩三声,我自然替你开启了放你进屋!” 玉儿道∶“又是夜深人静,小女子生性胆小,如何敢走那后院?” 胡二道∶“白日里方可将路径看个仔细,夜里熟门熟路,没甚可怕!” 玉儿又道∶“倘叩板声惊醒你家爹娘,循声而起,岂不将小女子逮个正着?亦或当作窃贼,便不好看哩!” 胡二道∶“这事怎的恁般的想?父母日间劳作,夜里睡得甚酣,断然惊不醒的。到了初更,只管前来!”玉儿闻听,遂放下心来。忽的觉出牝中尘柄斗然胀粗,将穴儿塞得紧紧满满,抽动甚觉难过,遂哀告道∶“亲亲哥哥,且稍停一停!有些痛!” 胡二道∶“ 得狠了,便不觉疼痛!”遂发力大 !玉儿目闭肢摇,似风中柳曳,口中伊伊呀呀乱叫,无比欢快! 胡二更似得胜将军,将其金莲高高架起,双手力捧蜂腰,下下直捣花心!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霎时一千馀抽。玉儿急耸臀儿,紧紧迎凑,急急叫道∶“亲亲!狠一回!”胡二领命,遂将玉儿翻转过来,跃身下床,紧搂肥臀,从后耸身大弄,唧唧声响,不绝于耳! 玉儿淫兴益炽,花心紧收,早有淫水迸流而出,抽送之间滴滴而下,煞是有趣!胡二只觉牝户浅小无比,虽发力甚猛,终不得全柄没尽,尚留得二寸在外!哪象别家女子,齐卵儿凑进尚不得尽根,颇费气力! 玉儿头伏凤枕,手扪趐胸,臀儿一耸一顶,竭力迎那乌将军挑刺!口中更多淫辞秽语,少顷,胡二紧抵花心,只是不动,玉儿痒极,花心直被尘柄抵进小腹,上边似虫儿叮咬,百般难受,欲挣脱出身,却被胡二死死箍牢。心头焦躁,大叫道∶“亲亲,速着力抽送!”胡二只是不依,抵得更紧,玉儿又道∶“亲亲胡二哥,快放了去,小女子便痒魂煞了!” 胡二窃喜,暗想道∶“将她 得欲死欲活,勾了魂儿,日后便不怕他不自家寻上门来!”只这般想,尘柄抵得更坚,又暗使手段,尘柄愈加劲倔,将个花房 得几欲决裂!玉儿不敌,连声叫“娘!”少顷,又将臀儿乱耸,一时间,厢屋里淫声大作,一声高似一声! 胡二怕惊醒家人,遂将尘柄急抽将出来,玉儿娇喘一回,口中叫道∶“内里火热无比!速速再与老娘痛杀一回!”胡二领命,重振旗鼓,一尽底,发力大干,玉儿登觉美快无比!高声叫道∶“亲亲!狠一些!好意思欲来了!”胡二正欲大抽大送,忽听见对面有人问∶“玉儿,缘何夜半叫个不止?”二人俱惊得目张口开!正是∶ 粉趣双又宛递抉,花为馀枕帐流苏。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赴厢屋两处情浓 诗曰∶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上回言及胡二与玉儿正欲大丢之时,忽然闻得对面母亲屋中传来一声喝问!二人惧惊!玉儿旋即定了定神,作梦中惊醒之状道∶“娘勿担心! 女儿适才便在梦中!” 其实母亲尤氏与玉儿爹共居一室。起首便是玉儿他爹闻得女儿屋中有甚异响,便将脚下夫人唤醒,令其仔细辨听一回。幸而正当那时,胡二正紧抵玉儿花心,不曾有甚大动静,尤氏亦不曾闻得甚响,怨了一句正欲睡去,却忽的闻得女儿大叫,嚷喊甚欲来了!当下大惊失色,惟恐女儿夜半出事,便急急相问。至女儿回答原在是梦中,方才放下心来,疑惑女儿怎的做这般恶梦?哪知女儿正欲死欲活,经这一唬,那好意思又去了。 胡二虽是采花高手,但暗入闺屋,恁般胆大,如入无人之境,终是心虚。当下尘柄便从香牝中抖落出来,软儿郎当!似一只斗败的鸡公!玉儿轻声道∶“胡二哥!且轻抽缓送,待母亲睡熟,方可大干一回!” 胡二道∶“经这一嘘,我这活宝死了!如何 得进去!” 玉儿道∶“这且莫急!”言罢,将胡二扯上床,令其仰卧,将腿儿并了,自身将玉腿一扑,坐将下去! 由此研研擦擦,尘柄正经于缝儿中间,经淫水儿浸涌,倒真活了过来,玉儿大喜!遂伏身下去,凑过樱桃小口。将半软半硬的尘柄含于口中,吐了舌儿,缘龟 卷了一回!登时,尘柄突的立将而起,直将小口塞得满满实实。 玉儿兴发,将尘柄吐将出来又急捻在手,导引入得嫩穴之中!那话儿如鱼得水,贯彻花房,直觅花心!玉儿痒极,上下力桩,一起一伏,淫水儿缘尘柄徐徐而流,胡二卵儿处登时泛溢一片。玉儿狠力桩套,手扪趐乳,口中叫道∶“真真个有趣!不意胯间话儿,竟恁般受用!今日销魂一夜,明日即便魂归西去,亦不枉为人一世!” 胡二道∶“说的极是!倘父母允我娶了你过门,白日黑夜,两下欢干,岂不乐乎?” 玉儿道∶“这且不说!只要哥哥属意于妹妹,虽无名无分,也心甘情!”言至酣处,二人俱都淫情大举!玉儿口中伊呀有声,渐渐力不能支,腾身起坐,比先时慢了桩套的度数。直呼花房灼痒,熬得难过。 胡二亦不能尽兴,遂直起身来,紧搂玉儿蜂腰,高高提起,又狠狠桩下!玉儿登觉美快无比,手扶胡二双肩,起跃下落,将尘柄百般挫顿,自家亦甚是受用! 约莫五百馀提,玉儿道∶“这般桩套,总不能尽兴,哥哥且仍覆于肚儿之上,与妹妹狠捣一回!”言罢,倒先回身一仰,倒于榻上,将玉股掰开,臀儿高高耸起! 胡二喜极,覆身上去,先将龟头凑于牝缘,自缝儿上下摩荡一回。早有一股丽水溢将出来,玉儿紧勾胡二颈儿,低低叫道∶“亲哥哥!快 将下去!”胡二闻听,手握尘柄,照准嫩穴,腰间着力,只闻得“叱”的一声脆响,淫水直喷而出!龟头直抵花心!只可惜牝儿浅浅,尚不得尽根! 胡二上下力捣!玉儿叫道∶“狠些!内里美快无比!”胡儿遂发力大干!乌将军横冲直闯,威猛无比!正是∶ 女貌郎才两相宜,从天分下好佳期; 拨雨撩云其乐事,吟月咏风是良媒; 襄王已悟阳台梦,巫女徒劳洛水悲; 锦帐一宵春意满,不须钻穴隙相窥。 约莫又是五百馀抽,玉儿正当美快之际,娇叫一声道∶“妹妹丢了!”胡二知其正当要紧之时,遂拼足馀力,狠捣花心,止三五捣,玉儿便目闭肢摇,遍体战栗不止,臀儿乱摆,情穴大开!早有一股烫热的阴精泄出!尘柄不经灼烫,登时缩将回来。 胡二手抚香牝,阵阵津津美液自指缝间流出,一时竟不得而止!原来玉儿乃初经人事,经胡二大 ,又经母亲惊扰,情穴一开,自然收束不住!当下四肢俱废,口中叫道∶“哥哥!妹妹欲死了!” 不意胡二却未曾泄,见玉儿阴精长流,抹一把于自家龟头之上,叫道∶“骚娘儿,且容哥哥再干一回!”言罢跨身上去,照准便刺!霎时床板叱叱乱响。 胡二有意与他一个下马威,自然勇战不歇!尘柄熟门熟路,穿梭织布一般!胡二渐近佳境,玉儿亦淫兴复作,二人酣战三百回合,淫声震得屋瓦乱响! 猛地里对面母亲屋中喝问道∶“玉儿,恁般巨响?” 二人正 得兴起,哪里听得!玉儿口中伊呀乱叫,尤氏又问道∶“玉儿,为何叫声不绝叫?”玉儿登时止住,不意出了一身冷汗!特被儿掩住口,嗡声答道∶“娘,女儿夜梦哭泣,亦不知为何?” 尤氏听了,心中犯疑,当下翻身下床,点亮油灯∶“我儿莫怕,娘便来陪你则个!” 玉儿听了,心中老大着忙,将胡二掀将下去。急急寻衣穿上,打开厢屋,令胡二速速离去!胡二听命,赤精条条,跌撞而行!可适才正当欢畅,头目森然,一时竟辨不得;幸而尤氏远远照了油灯,胡二觑见前方有一柴堆,遂悄然闪身其后! 胡二刚藏定,尤氏举了油灯,已进了女儿厢屋。玉儿知胡二衣什未穿,恐娘觑见,遂趁其不备,吹灭了油灯。尤氏问何故,玉儿答道∶“女儿正渴睡,便灭了灯!” 尤氏道∶“爱女缘何大吵大闹?” 玉儿道∶“适才正当梦中,便被娘唤因醒,实不知梦中情形!” 尤氏叹口气道∶“止这一独生女儿,夜里恶梦频生,怎生得过!还是娘与你夜夜同睡罢!”玉儿心中叫苦不迭,怎好言明?又如何拒他得过! 当下,尤氏宽衣上榻,忽的一惊,道∶“玉儿,这榻上怎的恁般湿热?还沾沾滑滑的!”玉儿情知不妙,忽的生出一计,道∶“女儿为恶梦所侵,夜夜遗尿于榻上,因此而湿!” 尤氏叹道∶“既然夜间遗尿,怎不闻女儿早说?” 玉儿道∶“女儿恐娘知了担心,因此闭口不说。娘且自回屋中,单留女儿独卧,并不碍事,且娘常患风湿之疾,如此湿榻,如何敢卧?” 一提风湿之疾,尤氏登时警醒!此疾着实令他日子难过。逢了雨天,便骨节酸痛,夜不能寐,心中早俱怕。当下午离塌,道∶“娘且去了,女儿自当经意,静心安眠!”言罢,又叹一声,玉儿谢过母亲,见母亲捻了油灯出去,心中窃喜不已。 且说胡二,藏于柴堆之后,见尤氏进了玉儿厢屋,正思且打道回府,怎耐昏天黑地,行不上半步,又复回来。正撞上尤氏挑灯出来,当下大惊,复藏于柴堆之中。见尤氏渐渐远去,心中甚喜!闪身回至玉儿厢屋,一把将玉儿搂过,连亲了几口,嘻笑道∶“真是天赐良机!哥哥欲火焚身,险将那柴堆一并燃了,如何撇得下妹妹?”言毕扯住便要云雨。 玉儿恐母亲再闻得,必然生疑又来探视!当下将胡二手儿扯住,道∶“哥哥切莫心急!只怕娘疑心甚重!今日察觉了,往后便不得尽兴!” 胡二止住,问道∶“依妹妹所言,如何是好?”玉儿思忖半晌,方道∶“你家父母俱不在家,不若往哥哥屋中欢会,尚可您意尽心!” 胡二喜极,道∶“说得是!说得是!今夜与你将路儿认了,日后方可依路而来。” 当下,二人相拥相抱,悄悄出了厢门,向胡二院中走去。一路石坎上下,磕磕碰碰,哪里顾得!至后院板壁处,胡二轻卸壁板,道∶“日后便在此轻叩三声!切记!” 二人闪身进了胡二卧房,家中无人,心中坦坦。胡二先将油灯点着,又轻挑灯芯,先将玉儿饱看一回,道∶“着实标致,比先时又添三分颜色!”将玉儿抱上榻沿,高掀罗帐,先将玉儿上下衣物卸个干净。低头觑那件光光肥肥的妙物儿,鸡冠微吐,看得心动,忍禁不住,去那上面狠狠亲了一回。 玉儿春欲钻眯,将玉股掰开,低首觑自家咻咻吸动的牝户,甚觉可爱!只是初经乌将军横冲直闯,早已落红无数,猩红可怜!口中道∶“可惜!可惜!这般美话儿,令哥哥受用了,却不令你那长长大大的话儿大泄一回!此刻方可 进!”言罢,探手解了胡二裤儿,那话儿早己昂然而立! 玉儿先将尘柄掳扬一回,那话儿立时怒发冲冠,青筋暴凸!龟头宛若鸭蛋,卜卜直跳,煞是骇人! 胡二意荡神飞,道∶“此时便与妹妹大干一回!”言罢,不由分说覆上身去,玉儿纤手导引尘柄 进。胡二稍稍着力,那话儿便紧紧抵住花心了。玉儿忍禁不住,将玉股乱摇,引得胡二兴发,尽根没脑。 玉儿紧紧抱定,肥臀乱颠乱凑,胡二故意紧抵花心不动,玉儿道∶“短命贼!为何又作弄人?” 胡二依旧不动,玉儿哀求道∶“哥哥速些 罢,妹妹里面痒杀也!” 胡二道∶“我知你又动不得了,故惹起兴动!”言毕遂尽根顶入乱乱抽送一气。 玉儿纤手将胡二颈儿搂定,双脚倒控胡二腰际,迎凑不歇,口中伊呀有声。约莫一千馀抽,牝中淫水牵牵涟涟,唧唧的响个不已。胡二道∶“我能干否?” 玉儿道∶“自出了娘肚皮,从未历此妙境!” 胡二道∶“你贪我能干,我贪你貌,夜夜不得停歇,妹妹只管前来相会受用便是!”二人意兴狂逞,一送一迎,煞是有趣! 及至要紧之时,玉儿探手将油灯移近,细观尘柄出入之势,只见淫水四溢,莲瓣翻吐自如。不能尽述,曾有一诗为证∶ 日日男欢女爱两,夜夜阳台乐事频; 却笑院深深几许,不教关住合园春。 约莫三千馀抽,玉儿登觉遍体爽快,口内气喘嘘嘘,叫快不绝。胡二亦觉情穴温湿无比,捧了粉颊,低声唤道∶“亲亲心肝,我己魂灵飘散,再 一会,定要死了。” 玉儿道∶“不妨,郎若死去,我有妙法,可救你转来。”胡二遂轻轻款款,抽送五百馀下,不觉玉儿香汗如雨,阴精直泻矣。 胡二那话儿,经淫水洗灌,好不酸痒有趣,一口气狠抽百十回,尘柄一抖,阳精大喧而出!玉儿手捧龟头,捞了满满把,凑上嗅嗅,嘻笑道∶“有趣!有趣!”正是∶ 元夜再逢缘不浅,鸳梦重整趣无边。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两处姻缘一处欢 诗曰∶ 经纬秋蹄金井栏,微霜凄凄逢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话说胡二既与玉儿私定终生,便夜夜斯混,如胶似膝。胡二本巴望玉儿能与他怀上一胎半骨,然而交媾两月有馀,玉儿只道毫无动静。胡二听罢,难免哀声叹气,道∶“意欲与你喜结良缘,偏天意绝我。” 止恁般想,便日日不得安宁。这一日到城惶庙去求神卜问,卜得一签,卜曰∶前生罪孽,今日相报,绝躲他不过!胡二心头甚急!赶回家去,将两月来与邻里玉儿同榻共眠这事和盘托出!又将今日去城蝗庙卜问情形告知。母亲听了,大吃一惊,喝叱道∶“你爹娘决计不允你与那骚货往来,为何偏偏不听?”胡二道∶“孩儿不是。只是事已至此,还请父母应允了罢!” 娘一时拿不定主意,却将事儿与丈夫说了。胡二爹一听,登时火冒三丈,道∶“我道后院为何壁板松动,却原是邻家那个骚娘儿进进出出,辱了我家门风!”胡二欲道出娶玉儿过门,瞧恁般情形,如何敢说?早已唬得跌脚回去。 且说玉儿复往胡二后屋,再叩那壁板,毫无动静,心下疑惑,壮了胆子,便将壁板擂得巨响。胡二见躲不过,自身到得前来,冲玉儿道∶“妹妹轻些!这板门己被老爹钉得严严实实,待夜半哥哥前来与你相会罢!” 玉儿领了这句话,悻悻回到厢屋。何曾料得这话儿原是那胡二诓他。 至一更,不见胡二叩门,玉儿起身,遂将厢门大开,独坐于门首,痴痴呆望。坐至三更,依旧不见胡二影儿。 玉儿思量了一回,心头将那厮骂了一回,往夜皆有男子相伴枕边,独今夜孓然一身,好不难过!直至东方发白,晓鸡鸣唱,方才罢了,回榻上睡了。 话分两头,且说这一日,胡二自母舅家回来,离家约半里之地,忽见一家门首,正有一端异女子倚门而望。当下二人眼光儿一相,那女子竟走了回去,将门儿紧紧关上。胡二暗想道∶恁般近,怎的不曾觑见过?又想道∶这女子倒有几分颜色,许是父母不允出闺阁半步,方不曾见得,倘回头与父母说了,托个媒人儿,说成这门亲事,倒也是件好事! 原来,这一家主乃姓郑,叫郑义,从前本是读书人家,只因不肯与当政宦官迎合,作出的文章,也每每讽刺有加,遂数十年不得中。这郑义因此心灰意冷,丢了书本,靠着祖上的三亩薄田度日。那一年,经友邻多方撺缀,娶妻朱氏,生得一女,取名迎春。不过三年,又添了一个儿子,唤作梦铃。 且说这朱氏,却是个骚娘子。初时与郑义结亲,倒还略守妇节,如今添了一双儿女,反倒常与野汉子勾搭。郑义看在眼里,也懒怠去理他,任他胡为。只恐母不正,带坏了儿女,遂对迎春、梦铃管教有加。这一日,胡二自郑家门首经过,觑见的那个闺女便是迎春。时值郑义带了儿子出外求访名师,有心将儿子训教成才,只可惜邻近没有坐馆的先生,遂去了外地。而朱氏没了丈夫碍眼,亦不知去了何处,单留女儿看家。 再说迎春本是不曾出过闺屋的,如今见父母兄弟俱都出了门,便打开闺门,朝外乱觑一回,却不意令胡二觑见,似定了睛一般相他不动,当下便羞红了脸,退了回去,将闺门拴牢。 且说胡二回到家,便将路上光景告与母亲,有心与那家女儿做个良缘。其母亦觉相合,便先去将郑家打听清楚了,只道朱氏是个浪货,那女儿却深受父亲训戒,料想是个十分正经的人儿。当下大喜,遂寻了一个媒婆,吩咐往郑家去替儿子说亲。那媒婆姓王,却也相隔两家不远,何曾不闻得胡二的名声?那郑家女儿却又是极正经的,这般的亲事,本是不说的好,但这王媒婆早先得了胡二许的重金,如何不肯? 当下,王婆至郑家。郑义父子外出未归,且是朱氏迎他进了上房。刚坐定,朱氏便吩咐女儿倒茶来。迎春应了一声,捧了茶壶,款款而至。王婆抬首看时,只见这闺女果真生得好儿分姿色,有词为证∶头挽乌云巧髻,身穿缟素裳。金莲三寸步轻扬,袅娜腰肢难状。玉指纤纤,春笋朱唇,点点含香,示曾窗下试新妆,好似嫦娥模样。 《西江月》 直至迎春飘然离去,王婆依旧呆呆而相。觑那光景,倒象欲与迎春结亲的是他而非胡二。当下,朱氏问道∶“王奶奶屈身前来拜访,想必有甚事儿相告?” 王婆道∶“正是!西村胡家公子那日相中了你家闺女,他娘便着令我前来说亲。只为这事儿,我倒也思量了几夜,觉到两小人倒也般配,因此不辞劳苦,前来相告。不知爱女是否己择良婿?” 朱氏听说是胡家公子说亲,早已满心欢喜,忙答道∶“迎春尚年幼,不宜许配人家。只是胡家若有心要我家贱女,倒也乐意做成亲家!” 王婆道∶“依你之言,倒是应了,只是你家丈夫不在,亦不知他意下如何?我且如何回复胡家是好?” 朱氏道∶“儿便是他爷管教长大,女儿且是娘拉扯成人。如今逢了女儿终身大事,娘说了便算数。不由得他人插嘴。你且放心回复胡家,另日即可商议迎娶之事。” 王婆听了,心头暗想道∶“好一个见财眼开的妇人!如今见胡家财资丰厚,温饱不愁,不问其人如何,倒先应了,惟恐别家闺女抢了去!”遂答道∶“我依言回报胡家便是,不日将送来聘礼,还望早作准备!”言罢,王婆自告辞而去。 朱氏欲与女儿说个详细,刚至女儿门首,忽闻得内里嘤嘤哭泣有声。 朱氏破门而进,见迎春斜卧床榻,以巾掩面,不知何故?遂问道∶“爱女缘何哭泣不止?”迎春不答,反而愈加悲恸。 朱氏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有贤郎上门提亲,本是如意的事儿,却恁般哭泣,许是不忍撇娘而去!” 迎春听罢,方止住哭,拾汗巾将泪儿拭干,道∶“娘有所不知,那胡家公子乃是个吃喝玩乐的孽种,娘一时糊涂,怎的将女儿许与胡家?再说恁般大事,却不与爹爹商量,也不是正理!女儿因此而伤心!” 朱氏道∶“死丫头!怎不见胡家只一根苗子,又良田数顷!倘成了亲,少不得与你买一两个丫头使唤,便做了太太,尽享清福,有何不妥?” 迎春听罢,悲从中来,道∶“胡二生性乖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怕女儿随了他去,亦无甚清福可享!” 朱氏听罢,登时斥道∶“贱蹄子!怎的恁般不知好歹?老娘既说了,不依亦得依!倘再多嘴,打你个漏风掌!” 迎春经此一唬,亦不敢多嘴,忍禁不住,泪儿长串落将下来,又将巾儿捂了口,不敢出声!朱氏狠相了女儿一回,方恨恨的出了厢门。 不一日,郑义领了儿子梦铃,匆匆返家。身后跟着一个后生,却是郑义请来坐馆的。那人见了朱氏,先自唱了一个肥诺。朱氏问道∶“先生何许人也?姓甚名谁?” 那人道∶“小的姓高名中生,本县鼓楼村人,前几日于一富人家坐馆,因学生病故,遂辞馆回家,不意恰逢郑老爷为少爷寻师,便跟了来!” 那梦铃早与中生混得熟,扯了先生的手,就要进堂。朱氏见状,对郑义道∶“且去将先生安置妥贴,回共自有话与你说来。” 郑义遂领了中生,理书屋,摆桌椅,梦铃帮先生忙前忙后,却也象个读书成气之人。郑义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且说迎春见来了生人,不便相见,早早的躲了。闻其声音,分外悦耳,忍禁不住,便移身凑近窥视,却见那后生出落哟∶唇红齿白,生成眼秀眉清,风流不在着衣新,俊俏行中首领,下笔千言立就,挥毫四座皆惊。万选好名声,人人肃起敬。 看罢,想想前日母亲将自己许与胡家,登觉怀中抱冰一般,悲从中来,料想遇个郎君,即便穷困差逆,倘有满腹的诗文,也便得过,缘何偏偏许个浪荡公子?自叹命苦,却亦无可奈何。 且说朱氏将丈夫唤到近前,左右俱都打发下去,方向他说道∶“那一日王媒婆来至我家,意欲将女儿许与胡家公子,依我的意思,这是个绝好的事儿!” 郑义一听,骇了一跳!道∶“怎的能将女儿许与胡二?便是个眼瞎的人,也做不出这等事儿!速速与我回绝了这门亲事,断不可将女儿送于火坑!” 朱氏辩道∶“胡家有钱有势,胡二且不曾缺骼膊少腿儿,缘何倒不允了!” 郑义道∶“你却不知听胡少爷的为人?单见他几两银子,便心动了! 殊不知女儿终身事大,再说那王媒婆,定然得了胡二的好处,方才牵出这没门没路的姻缘事,万万使不得!” 朱氏道∶“事已至此,只怕回绝己晚了半步,不若成全了他罢!” 郑义道∶“此话怎讲?” 朱氏道∶“那日我已自作主张,允了这门亲事,不日胡二的聘礼就要到了!” 郑义急道∶“坏了!坏了!女儿便这般被糟塌了!这可如何是好?倘回绝了,只怕胡二告到官府,问起罪来,我这小小人家如何吃罪得起?” 只因朱氏一时见钱眼开,为了几两碎银子,却将女儿终身误了!一家人哀声叹气,只有那朱氏不作声。这且不提,回头单说胡二得了媒婆的信儿,欢天喜地,当夜便喝得酩酊大醉。至三更时分,酒力又发,竟撞向邻家去寻玉儿。 事也凑巧,玉儿这几日见胡二不与自家做耍,几次夜半去那壁板,轻轻的叩,只是不见开启,遂暗恨在心!恰有一远房叔叔来替儿子向爹提亲,那个后生乃是个开布店的,为人本分、老实,当下,爹爹便应允玉儿亦见过表兄,心头倒有八九分欢喜,这一夜,直思量早日过门,图个日日鱼水和谐,因此却亦不得安眠! 当下,胡二探身至玉儿厢屋前,将门儿轻叩三声!玉儿惊醒,便知是胡二到来,索性蒙了被儿,不理。胡二却又一连叩了十馀下!玉儿心头焦躁忍不住,却亦爬起床,替他开了门儿。 胡二走进厢屋,便将玉儿搂抱,一连亲了两三道∶“好妹妹!想煞我也!”玉儿嗅得他满口酒气,早有些厌,怎奈他下面那话儿硬揪揪竖起,将个小腹凹处抵得紧紧的,意欲脱开身去,却反倒搂了他的颈儿,吐过丁香,舌来唇往绸缪了一回。 胡二将玉儿置于绣榻之上,一头解衣,一头道∶“亲亲,速与哥哥褪衣,令哥哥亲一回!”玉儿乃是久旷的人,当下便当不得,情穴咻咻吸动,早渴盼男子话儿 进。不及探手卸去小农,胡二早扑将过来,三五下便将衣什扯个干净,朝胯间嫩穴儿连亲了儿口,嘻笑道∶“多日不曾 ,有些骚味儿!” 玉儿兴动,探手捻那尘柄。怎耐胡二口儿凑紧嫩穴,身儿却在榻下,如何捻他得住?胡二吐过丁香,竟探香牝,只觉内里干涩有加,竟不见一滴淫水儿!遂将玉股掰开,去那宽宽肥肥的情穴中大咂一回。 玉儿当不过,腰肢摇曳,臀儿乱摆,忽然牝中一阵温热,一股丽水流将出来。胡二道∶“妹妹阴中水儿多了,倘将哥哥活活溺死,便该你偿命了!” 玉儿道∶“溺死你个狠心贼!” 胡二喜极,扯过汗巾将水儿拭净。玉儿将金莲架于胡二肩上,乱动叫道∶“哥哥!快快 进!定如热水浸着的虫窝一般有趣!” 胡二跃身上床,坚举尘柄,照准嫩穴便刺。只闻得唧的一声脆响,尘柄尽根而没,胡二翻上旋下,将阴户四面绻转,玉儿将身儿乱摇,叫道∶“亲亲乖肉,便是不动,多放里几时,妹妹遍体欲融了!” 胡二尘柄拱上钻下,伸伸缩缩,如鱼嚼水!玉儿将臀儿高高掀起,欢叫连连!胡二上面把个舌尖儿轻轻拨弄玉儿舌儿,玉儿熬不过,大叫道∶“亲亲!痒杀了!狠捣一回!” 胡二恐玉儿高叫声惊醒了尤氏,忙将身儿上移,将玉儿小口覆得严实,下处那话儿狂送乱抽。胡二道∶“心肝,与你云雨,真乃人间仙境!” 言罢,轻轻抽提。玉儿娇声迭迭,牝中百般难忍,花心卜卜的跳!胡二又紧紧抽送,下下直击花心,玉儿连声叫快! 约莫一千馀抽,玉儿渐近佳境。牝中水儿奔涌而出。口中道∶“心肝,倘有一碗水儿,妹妹便合着你吞下肚去!” 胡二接口道∶“那哥哥便从你这情穴中拱将出来!” 玉儿道∶“只怕生你不出!” 胡二道∶“这个不怕,有乌将军冲锋陷阵,不怕你那情穴摧颓!” 玉儿道∶“休得戏言!妹妹便要丢了,亲亲!速速着力些则个!” 胡二领命,将玉儿金莲重架于肩上,重重狠 ,玉儿四肢软弱,昏死过去。胡二以口布气,玉儿徐徐醒来,笑道∶“ 死了,倒做个风流之鬼!” 胡二道∶“倘真人死了,真生得过?” 玉儿道∶“妹妹被你 死,便化着冤鬼,夜夜与你云雨,令你精竭髓枯,死于妹妹情穴之上。到了阴曹地府,正好配着一双!” 胡二道∶“好个狠心的骚娘子!”言罢,作三快一慢之法,耸身大弄,抽则至首,送则尽根,又是一千馀抽,玉儿叫道∶“亲亲,妹妹丢了!” 胡二闻听,忽紧抵花心不放!忽的花心大开,一股滚烫的阴精喷将出来。胡二被阴精击得龟头猛抖,一屈一张,阳精迸流而去。玉儿连忙将尘柄扯出,一口含住!正当大泄之时,霎时玉儿满口精儿,缘喉而下! 胡二骇道∶“那水儿便是情穴所受,妹妹缘何反用口接了?”玉儿被精儿噎住,哪里说得出话。半晌方将尘柄吐出道∶“情穴所受,恐辨不出滋味!口儿吞了,日后供你人将定来,便多一分兴致,缘何使不得?” 当下,二人点亮油灯,涤柄拭牡。正是∶ 脱了香汗衫,解去罗裙带, 檀口找香腮,擂动云雨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回四俏书生初探闺房 诗曰∶ 为尔消魂说相思,直至天明方休战, 搂紧腰肢如风摆,津津有味俏含情。 且说那迎春自许与胡家,便终日闭门不出,以泪洗面。爹爹看在眼里,甚觉不安,却亦无可奈何!朱氏亦不加劝解,反而骂道∶“蠢丫头,将你许个富贵人家,却不心满意足,反而胡闹;倘嫁一个穷汉子,反倒遂了你的心?岂不是不识好歹!” 迎春听了,泣道∶“孩儿死也不从!”朱氏大怒,道∶“片日胡家聘礼将至,敢言半个不字,便将你卖于娼家!” 迎春道∶“即便沦为娼妇,与落于胡家却亦是一般!” 朱氏怒道∶“还敢顶嘴!”正争执间,忽然梦铃前来告知道∶“胡家少爷到!” 朱氏巾歇了口气,换了一副笑脸,回首一看,果然胡二前来。王媒婆在前,手持一本大红帖儿,料想便是聘书,朱氏上前一步,双手接着,道∶“二位且堂上坐!” 胡二一头走,一头东张西望。却恁的不见了那日所见的人儿?心下疑惑,正欲发问,朱氏倒先开了口,道∶“闺女前日去了他外祖母家,先说今晨归来,恐路上耽搁了,原谅则个!” 胡二心头虽有几分不悦,却亦无奈。茶也不喝,便立起躬谢,撇下一句道∶“两月后的八月初八,乃是良辰吉日,届时迎娶!”言罢,将一个沉甸甸的包儿递与朱氏,道∶“这便是聘礼,白银三百两!” 朱氏双手接过,心中大喜!王婆一旁道∶“这便是大礼了!”朱氏道∶“是!是!贱女有此福分,实属前世所修礼重了!”胡二心中怏怏,此时竟一言不发,独坐半晌,方立起身道∶“迎娶日子既然订了,小婿便告辞!”朱氏再三挽留,胡二只是不肯,悻悻而去。 朱氏看胡二走得远了,方道∶“王婆婆有所不知,恁般亲事,贱女尚不哩!只恐迎娶之日出甚乱子!” 王婆道∶“与胡家连姻,许是你祖上有光了!怎的还乱想!那胡公子财大势大,邻里哪个比得他?一迸门便做少奶奶,丫头尽使不完,岂不是一件好事儿?” 朱氏道∶“何尝不是!便是我那贱女子鼠目寸光,不识好歹!” 正说话间,梦铃牵了先生从门首经过。王婆见忽的走出一个俏书生,心中疑卖,当下便问道∶“这公子乃是何人?” 朱氏道∶“小儿的先生,昨日方才请进!”王婆又道∶“打从何处来?”朱氏道∶“委实不知,许是远地方罢。” 王婆长叹一声,道∶“恁般俊俏书生,需得看管得紧些。” 朱氏道∶“此话怎讲?” 王婆道∶“你家闺女不曾出过门儿,倘见了这先生,只怕不会有甚好事儿!” 朱氏道∶“罢了!罢了!自家的闺女,当娘的还不知么?便无需看管,亦不会出甚乱子!” 当下,王婆告辞。朱氏亦未把王婆所言不当一回事儿。殊不知,迎春见母亲将自家不当个亲生女儿,许与那般浪荡人家,早心存他念,欲与娘争到底。却见爹爹引回这么一个坐馆的年轻后生,料想得读书人家,定然有一个好生性,倘托与终生,此生幸矣。 正恁般想,却不知先生见了他可会属意?想了几日,夜竟不得安眠,反来复去,通宵达旦,心痒难抓,百般难捱!及至六月,算计娶亲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倘不早作打算,许是不及了!正是∶ 薄命似惊花,因风便作家。 才悲沾浅草,又复寄枯槎。 这一日,迎春见兄弟去邻里玩耍,单留先生一人在书房,恰巧爹娘又俱不在家。便轻妆淡抹,壮了胆儿,有心见上先生一回。轻移莲步,至书房侧,探首窥视,果见先生一表人才。先生正读得专心,哪曾料到主人家的闺女儿偷相得不转眼珠。进了郑家多日,亦不曾遇着过迎春。 当下,迎春移步至门首,将门儿轻叩几声。不意先生看得专心,竟读出了声,一字一顿,哪曾听得叩门之声? 迎春再欲复叩,心头如鼓敲,见先生专心模样,实不心忍打扰!犹豫片刻,竟打原路退回闺房!及至厢屋,忍禁不住,泪儿一串串落将下来! 哀叹道∶“许是命该绝我前程!鼓了胆儿叩门,却偏逢先生高声诵读,如何听得见?”思前想后,甚觉悲戚。 迎春又忍不住揭开绣帘,朝书房窥视。却见梦铃归来,撞进书房,扯住先生便要出去!先生唬道∶“不好好读书,乱走个甚?还不速速背书给先生听!”梦铃道∶“先生有所不知,邻里一兄弟甩一石子,竟打下了一只叫天子,还不快随学生去看?”先生道∶“小孩家的事儿,却也来唤我,便不听你的!”梦铃请先生不动,竟自去了。 迎春觑到此时,竟忍禁不住笑出声来。先生听见笑声,抬首一觑,迎春忙将绣帘放下,却已被先生望见了,道∶“何人在笑?”迎春见躲不过,竟自出了闺房,含笑道∶“适才便是小女子出了声,惊扰先生了!” 先生道∶“敢问小姐是何人?怎的藏于像主屋中?”迎春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小女便是梦铃之姐儿,贱名迎春,乞多多指教!” 先生听说是家主之女,吃惊非小!处馆几日,怎的就不曾见过?再细觑这女子,却也面貌齐整,眉目传情,怎见得?有一诗为证∶容色唯云绝代,娇姿也可倾城。 不带污人脂粉,偏饶媚容神情。 脸琢无暇美玉,声传出谷新莺。 虽是村异弱质,妖饶绝胜双成。 当下,迎春向前道了一个万福,走至先生身边,欲将适才叩门不闻之事道出,却又羞于启口,一时俏脸粉红,结舌绊口,道不出来,先生见迎春这般模样,心头己明白了八、九分,道∶“与小姐初次谋面,却亦一见如故,且书房里就坐!”迎春道∶“贫寒之家,往后便认作妹妹,切勿枉称小姐!” 先生道∶“妹妹所言极是。”二人遂进了书房,迎春抬首一翻,却见正壁多了四句诗,诗云∶ 相忆情何已,今生岂易逢; 宁知三五夜,复听佩从容。 迎春读罢,双颊绯红。再觑先生时,却见他相视而笑!迎春低首道∶“先生果然非凡!这四句诗,料不得定是为心上所作?” 先生道∶“许是梦中所及,绝非真心实意!”迎春道∶“小弟交与你管教,日日却与他这般诗句,怕是不妥!” 先生听罢,呵呵一笑,道∶“此乃我舒情畅义,信笔涂鸦怎能将诗教与弟子?坐馆人家,便得悉心教书,才是正理。妹既悟得诗义,想必精通诗文,何不亦吟一首?” 迎春道∶“先生相邀,相辞不敬,只好献丑,贻笑大方矣!” 当下,迎春展开白纸,掇管疾书而出。诗云∶ 着意浓于体,美满应无价; 相逢喜杀侬,长在花灯下。 先生看罢,连声叫绝!迎春道∶“爹爹识得女儿手迹,此书切不可上壁,还需观后弃了去!”先生道∶“便是着令我贴身为宝历不忍废弃了去!”言罢,复读一遍,折叠有三,藏于书中。 迎春见此光景,说声“不妥”,正欲夺回,忽闻得梦铃脚步声至。 二人俱惊,迎春道∶“兄弟觑见,恐面上不好看,妹妹且自去了!”先生欲加挽留,迎春却已打开房门,闪身而出。 抬脚间,却有一东西掉将下来,先生拾起一看,乃是一方汗巾儿。凑鼻一嗅,馀香馥馥!当即一笑,藏于袖中。梦铃已至书房门首。先生道∶“速速坐下读书,再不许四处乱走!”梦铃依言,随在先生之后,教一句念一句。先生眼儿觑著书本,心神却早飘向对面闺屋之中。正是∶今日余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两黄花一处凋谢 诗曰∶ 大地山河总是空,何须怅惜海棠红; 一诗聊当浮屠偈,超出轮回欲界中。 话说中生与迎春两下情意绵绵,一个是才情逸发的俏书生,一个是心贞似铁的烈女。两下相投,情不能禁,发之于中,自然生出一段事来。 且说当日午后,迎春便向先生讨还那汗巾子。那汗巾儿,本是他有意落下的,且作个问路之石,不想先生藏怀不露,只道不曾拾得。迎春暗想道∶分明遗在他的门首,却道不曾拾得!真也假也? 心中疑惑,又去向兄弟打听!梦铃亦道不曾觑见。迎春料想作弟的定不会与他说谎,定是先生拾得无疑了。心中窃喜,又去向先生讨还,问得急了,先生便道∶“夜间来讨罢!”言罢,背身而去。 迎春领了这句话,自然满心欢喜!午后,便藏于闺屋,只不露首。闲得无事,捧出针线,绣一朵花儿。往日三五针便成,今日却几番挑线不着,银针儿几回刺破兰花指,亦不觉痛,反觉心头痒痒。 捱至夜间,爹娘俱回,因一路倦乏,便早早的歇了,至一更,迎春春心难束,轻揭绣帘,却见书房灯熄,不觉心头一惊,藉了月色,仔细一觑,那门儿乃是半掩着的!遂转忧为喜,四顾无人,便壮了胆儿,蹑手蹑足,移至书房前! 迎春自小末离闺阁,爹娘管教甚严,此时去与男子偷偷相会,早已心中如火!欲待罢了,怎耐春情勃发,如何熬得住?再思婚期将近,倘与了胡家浪荡公子,经生便休矣! 只这般想,探手便将门栓乱叩!那先生早已候着,闻得叩门声,道∶“何人?”迎春亦不答话,探身进去,反手将门闩了,道∶“冤家!且还妹妹汗巾儿!”一头说,一头朝前逅逦而走。且说那书房本是分为二处,前面作读书习字之用,后面则是先生卧榻! 迎春不见回音,便往后屋摸去,却不想身后一人扑将过来,将他搂了个满怀,着实唬了他一大跳,回首嗔道∶“堂堂一读书人,怎在背后偷香窃玉?” 先生道∶“是妹妹自己送上门来,欲小生坐怀不乱么?” 迎春假意挣脱,道∶“妹妹是为讨汗巾而来!”先生道∶“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夜半而来?”迎春道∶“先生所教,妹妹不敢不依!” 中生情兴大动!将迎春抱起,道∶“来的不早不晚!”大步流星,径至卧榻。中生将这妙人置于绣被之上,把手去那趐胸摩抚一番,就要解其衣裤。迎春登时探手止住,道∶“先生这又是作甚?” 中生老着脸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言罢着力扯其裤带,迎春把手急阻,却奈何不得,裤儿早被扯掉一半! 中生把手探向牝户,迎春把出两只纤手儿遮了,道∶“这又是做甚?”中生急道∶“妹妹真实不知么?”不及答话,早将其手儿撩开,将小小牝户摸个正着。觉内中一道肉缝,水嫩嫩的分外有趣!探进一指,温热无比。欲再深些,迎春玉腿紧夹,道∶“有些痛!”中生将手抽回,抚其莲瓣,只见茎毫稀许,揪了一把,迎春便将臀儿后缩,口中叫痛!中生嘻笑道∶“女子胯间之物,真是有趣!” 迎春闻听此言不觉淫兴大举!将臀儿乱掀!早有一股渭涓细流自牝间涌出,中生探指一挖,内里更是牵牵连连,绵绵涎涎,迎春口中呜哑有声,叫道∶“哥哥还不复在妹妹肚儿之上!”中生领命,褪了自家衣什,将那坚硬如铁的尘柄抖将出来。迎春探手捻住,哀叫道∶“哥哥这物儿缘何这般坚硬,铁杵一般!妹妹如何消受得起?” 中生道∶“倘 进牝中,倏而长大,不及抽插,亦令你销魂一回!” 迎春将尘柄掳了一回,果然胀得大。不觉道∶“果是如此!能伸能缩!妹妹怎生消受?”中生团坐榻中,将迎春蜂腰搂紧,将其玉腿掰开,令其跨于腰间。尘柄直抵迎春胯间欲要 进去,迎春忙探手扯住,道∶“妹妹今夜定先弄些好意思出来,方得 进!”中生将迎春颈儿箍过,吐过丁香,亲了几口,又缘腮亲下,直至趐胸,探手去那趐乳儿抚摩一番,复度过舌尖,轻吮一回! 迎春当不过,伊伊呀呀,叫个不止!中生道∶“妹妹缘何欢叫?”迎春道∶“内里酸痒难禁,亲哥哥,快想个法儿替妹妹杀痒!” 申生道∶“你既不急,哥哥亦不急,且容哥哥摩抚一回再 罢!”言罢,又去那乳儿间埋首吞食。迎春当不过,身儿后仰,中生顺势将其推倒,覆身上去,缘乳而下,直至双股之间,迎春早将玉股大开,将那个红彤彤、紧揪揪,千人爱,万人欢的肉缝激张!中生忙吐过舌尖,舔得唧唧的响,迎春道∶“内里痒极!再进一些!”中生遂将整根舌儿吐过,复帮衬一指,直捣花房!迎春登觉美快,口中渐生浪语淫辞。金莲高高竖起,臀儿乱摆! 中生喜极!忽忆起春意儿中所言女子花心,遂双手齐发,将嫩穴剥开,把舌探入,果然有一似骨非骨,似肉非肉的物儿!轻噬双齿,吮咂有声!那鸡冠物儿一件一缩,煞是有趣!如此拨弄一番,迎春早已周身瘫软,瑟瑟而抖!阴中淫水泛溢,榻上洇湿一片!正是∶ 蜂忙蝶乱两情痴,啮指相窥总不如; 如使假虞随灭虎,岂非愈出愈为奇。 迎春花心被采,自然痒得禁不住!叫道∶“小女今年未满十六,不曾经历人事,难道我这娇娇嫩嫩一点花心,也要被你这游蜂采去不成?” 中生道∶“你乃黄花女子,我乃一个黄花小官。今日黄花对黄花,两处合一处,快活一回!”言罢,又亲一个口,又去扪那雪白乳儿,揉得迎春呀呀叫痒。稍歇,迎春便道∶“要 便 罢,别再迟延。”中生笑道∶“恐妹妹嫌我怜香惜玉!”言毕,就将迎春推倒,覆身上去,迎春早将玉腿掰开,手捻尘柄,那话儿愈加坚硬,硬橛橛粗如酒杯,约八寸有馀。 迎春握尘柄在手,心儿颤颤,道∶“妹妹怕当不起!”中生道∶“许是无大碍!待你花心痒极,方与你 进!”迎春道∶“我亦无奈何了!今日遭先生手中,还望怜香借玉,要紧时候,却也不必放手,倘妹喊痛了,便罢手稍歇!”中生领命,便将尘柄送至那肥肥嫩嫩的牝户间,稍一着力,已进寸馀!迎春叫道∶“啊呀!爽极!再进一些!”中生耸身一 ,只闻得又一声啊呀,尘柄已进了一半,复着力,竟不得进。 迎春探出纤纤手儿,摩弄两卵儿,道∶“哥哥稍停,内里有些痛!待妹妹稍息片刻!”中生遂将尘柄抽出,挖进一指。道∶“煞是有趣!先时紧紧窄窄,如今阔绰了些,真是件妙物儿,能张能缩!” 迎春道∶“哥哥,你那话儿,一进内里,缘何似一条火棍般,塞得紧紧满满,美快无比!”中生道∶“此物正为你那嫩穴所生,一物对一物,恰好合印!” 二人调笑之馀淫兴又浓!迎春道∶“内里又似蚁子乱爬,趐痒难当! 哥哥速速的 !”中生遂令迎春覆面而卧,两膝着榻,腿儿扑开,将肥臀高高耸起,中生跪于身后,手扶尘柄,唧的一声 进牝里! 迎春将臀儿如扇儿般的猛摆,那尘柄竟直 进了大半根,止馀一寸在外!中生道∶“妹妹,可曾抵着花心?” 迎春道∶“尚差些,且待妹妹大掰股儿再力 !”言罢,其玉股大开,嫩穴暴突,莲瓣翻启露,丽水四溢。中生双手扶其腰,向后猛拽,只闻得唧的一声,尘柄尽根没脑直抵花心!迎春颓然倾榻,眼白乱翻!中生轻击其臀,不见其应,遂将尘柄抽出,将迎春翻转过来,以口布气,迎春方徐徐而醒,手抚阴户,哀告道∶“妹妹只当丧身于金枪之下!今日醒来,便是二世!” 中生怜其年幼,自去牝户抚摩一回,只觉滑滑腻腻,摊手一觑,腥红数点,心中狂喜,知妹妹元红已破,遂道∶“妹妹半生所守,今夜奉于哥哥,定当珍之借之!视你如珍珠宝贝!”迎春纤指探入牝间,道∶“可怜这嫩穴儿,虽遭重创,却又痒痒难过!”中生知其谙了滋味,复将尘柄缓缓 进去! 中生兴发如火,着力抽送,弄得一片声响,迎春口儿时闭时开,臀儿不住耸起相凑。中生笑道∶“妹妹这东西里面怎样?”迎春道∶“里面火热,只是哥哥利器太坚,欲罢又不忍割舍!” 中生听说,淫兴勃然,遂掰开其双股,一气抽提了数百。牝中淫水唧唧骤响有声,床帐俱已摇动。中生双手扳其腰,接连撞顶,迎春也将臀尖高高掀凑。二人姿意狂荡,约半更天气,下身早已被浪水湿尽。中生忙出住白日里拾得的那张汗巾儿,将水儿拭干,又插进牝中乒乒乓乓的一阵大干,足有八百馀下!爽快之时,迎春伊伊呀呀浪叫喧天。 二人人得兴起,中生遂跃身下床,将金莲高架肩上,手扶尘柄,照准花房,但闻的唧的一声,悠然而抵花心!迎春哪曾受过这等狠干,当下大叫道∶“冤家,你那宝贝又长大,又坚久,狠 一回,妹妹消受!” 中生略歇,复着大力抽提!尘柄舞得风声水响。迎春春心如炽,魂魄尽散,大叫一声道∶“妹妹欲丢也!”中生旋即止住,龟头紧抵花心不放!只觉花心忽的绽放,阴精一洒而出!中生趁势狠干!迎春却似死去一般,口冰舌冷,四肢似瘫!中生掰开双股,大肆出入!又干一千馀度,尘柄一抖,阳精滚滚而出! 中生拾过汗巾,揩了一回,霎时,尘柄又昂然而立,遂急将迎春扳起,凑近牝户,顶进去狂抽一气,不觉又是一番鏖战!迎春被 得醒转过来,极力帮衬,低首观其出入之势,叫道∶“有趣!似火棍捅进捅出!爽利无比!”及至佳处,便伊伊呀呀的欢叫,忽的花心紧收,阴精又至,便将臀儿耸高,紧搂中生腰,道∶“哥哥!狠一些!将花心捣碎才好!” 中生使些手段,尘柄拱上钻下,不一时,二人火炽情涌,对丢一处! 此时已是月坠钗横,金鸡唱彻,正是∶ 百大游丝急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浪荡强合悄佳人 词曰∶ 一片闲情,零零碎碎,偶尔把耳根收拾。真个才郎如许,佳人如许,何必丹青点色。都遣是一幅锦,却非关苏惠织。 百嚼胡言,七横八竖,笑煞那寻常笔墨。请看别离如此,相逢如此,多少神情两历。我曾向寂静处,演完时浮大自。 《右调。双蛛蝶》 且说中生白日坐馆,教梦铃读书习字,夜里便与郑家闺女斯混。只因身心疲倦,白日里便头晕目眩,只盼着去那床榻酣眠,怎奈梦铃生得愚拙,领悟极缓,教了月馀,尚背不出三言两句! 这一日,郑义与朱氏商量,自请进中生处馆,已赔了许多饭食钱,倘儿子再无长进,便只好将先生辞了去。迎春背里闻听,大吃一惊!这便是万万割舍不得的一块心上肉!欲寻了爹娘挽留先生,倘父母不允,反会招来一顿毒骂!思前想后,忆起爹娘视兄弟若掌中珠子,徜若令弟去求情,爹娘断然没一个不允之理! 计议一妥,便扯梦铃至一侧道∶“爹娘欲辞了先生,曾听见否?”梦铃道∶“不曾听得!”迎春道∶“人道你憨头憨脑,果然没便处!爹娘欲打发先生而去,便没你的好果子吃。那时你不坐于馆中,终生便不得读书的份,似穷苦人家的孩子,日日下田,日晒雨淋,愿否?” 梦铃闻听,将头儿摇得拨榔鼓一般,道∶“委实不愿。还是读书的好!”迎春趁机道∶“这便是了!你且去向爹娘哭诉,就道日后用心攻读,绝不负望。那样一来,辞先生的事儿,爹自然免了!” 梦铃听了在理,旋即便去向爹娘哭诉了。郑义听罢,只得打消初念,将先生留下,遂了儿子的心愿。朱氏见儿子能说出恁般话来,实在难得,满心欢喜,亦不再提辞馆的事。迎春心头暗暗欢喜。这一日,觑个空当将前后事儿与中生提起,中生听罢,呵呵笑道∶“好一个有心计的妙人儿! 便娶了你,今生无憾!” 且说中生初时与迎春苟合,亦是那女子自送上门来,动了色心。及至日后夜夜交欢,登尝女子裙带之下,乐趣无限。再觑这俏心肝,倒有好几分颜色,且才思敏捷,讨为贤妻,实为心头夙愿! 恁般想来,心头便暗暗打定主意,要与他吃个定心丸。先将他的魂儿勾了,不怕他日后不随!亦或与他筹些银两,拐至他乡,抛却四书五经,做些小本生意,也无不可。 话分两头,且说一日,胡二打从郑家门首经过,忽见迎春自井中汲水,甚是吃力,连忙上前,两手齐发,帮衬他将水桶提将起来,迎春厌恶,怒道∶“宁可三日不进一滴水亦不用你助!”胡二老着脸儿一笑道∶“既结了亲,为了义,缘何如此薄情?”迎春道∶“谁人与你有情有义?许是自作多情!” 胡二讨个没趣,心中怒恼。身却挨上前来,欲与他绸缪一回,迎春一把挡开,道∶“娘觑见了,便将你倒投井中,做个溺死鬼!” 胡二道∶“小生投井,亦将你这未过门的媳妇扯下,做个戏水鸳鸯!”迎春不再理会这厮,自顾放下另一只空桶,躬身去汲。胡二欲探手相帮,却低首自迎春领襟处把眼光相住不动,隐约见那一双白闪闪的嫩奶儿,左摇右摆,煞是有趣!胡二看得兴动,探手摸了一把!经这一唬,迎春两手一放,一只桶儿竟直直落将下去!登时大怒,挥担朝胡二头上劈来,反被胡二一把扯住,顺势一拉,将他搂于怀中! 迎春双颊晕红,本欲教训这个刁少爷,却不妨反被轻薄!欲挣脱走去,却反被胡二死死抱住,道∶“不日便将过门,先与你耍一回,却又何妨?”迎春骂道∶“好个胆大的贼子!青天白日,竟恁般动手动脚,倘外人觑见,岂不坏了小女子的名声?” 恰巧这一日,郑家二老俱都远出了,先生亦领了梦铃出了村子拜访昔时同窗,单留得迎春一人在家。胡二抬首观望,郑家屋门俱闭,遂色胆包天,将迎春蜂腰搂紧,凑过口儿,求道∶“便与郎君耍一回,免得日后成了亲与你为难!” 迎春双手护前胸,死命不从。胡二使出蛮力,将迎春扯倒在地,一手径探玉股之间花房!迎春大骇!自将身子与了中生,怎任他人泄指?当下将双股死死梳拢,双手乱舞!胡二淫兴大作,迎春娇小身儿,如何挡得住恁般蛮力,三下两下,便将其小衣扯下,一双乳儿悠然而出! 迎春忙缩手遮掩趐胸,却不妨下衣亦被扯落,那缝儿露将出来,勾人魂魄!胡二道∶“果然有趣!只是缘何不是紧崩崩的,怕是遭人破过瓜的!”迎春欲再相抗,两手早被胡二死命复在井沿,动不得! 当下,胡二自解罗衫,将那个长长大大的话儿露将出来!迎春觑见,大吃一惊!你道为何?只因胡二那尘柄长有一尺,粗若门栓,迎春哪曾见过恁般骇人的话儿!即便中生那物亦不过七寸,却已将花房塞得满满实实,恁般粗大话儿,如何消受得起,岂不将人 死? 胡二见迎春目张口开,便知是那物将他骇得痴了!当下便道∶“亲亲妙人,许是不曾尝过的罢!这便与你尝尝!”言罢,扶住尘柄,朝迎春玉腿间乱顶一气!迎春早已趐软似泥,叫天不应,喊地不答,哪还有半分气力相挣?只得任其所为! 胡二百般挑逗,不急将话儿 进!又剥开嫩牝,朝里细觑,却见咻咻的,花心浮起,挖进一指,竟无遮无挡,胡二是惯采花蕊的风流郎,那末破瓜的女子,嫩牝儿总是紧紧凑凑,窍不容指。如今迎春这牝儿,却恁般阔绰,分明是有人抢先来了花心!想至此,胡二心中甚恼。 迎春道∶“你个恶人,趁我爹娘不在,便与我下恁般狠手!让我这个黄花闺女,今后如何见得了人?” 胡二道∶“既与你作了媒,便提早将你身子破了,让你快活,只怕今日已来迟了一步!”迎春知其言中之意,便缄口不语。怎耐觑见胡二那长长大大的话儿,竟一时春心飘发,亦忘了中生,探出纤手,捻玩一番,一手竟握他不过。初时恨他,此刻爱他却来不及了! 心头想道∶“嫁与恁般男子,这般粗大的家什, 进牝里定是快活无比!便是一个死,也情愿了!”遂道∶“狠心贼,此处且是大路边,来往人甚多,怕是不便;不若随妾身回至卧榻,与你做耍!” 胡二怕他施计,便不依,将个尘柄, 了进去,不及半根,竟触及花心,一路悠悠,并无阻滞!心头早明白了八、九分,暗骂道∶“只道是个黄花闺女,骚穴儿却宽宽松松,终是个破罐子!今日将我这般话儿,先痛杀他一回,再作计较!”一头想,一头腰间着力,捣了三五回! 迎春当不过,呀呀叫痛!直哀道∶“速放了贱身,食水井旁,乱石堆砌,哪得快活?”胡二亦觉野外不得尽兴,遂将尘柄紧抵花心,放了手,迎春立将起来,耸身上窜,勾紧胡二肥颈,下处那穴儿紧紧相套! 胡二亦将迎春肥臀儿紧捞,上下摇窜,一步一步捱向门首。及进厢门,胡二将迎春轻置榻沿,令其玉腿掰开,细觑那花房,早被尘柄挑得大开一道长长口儿。内里淫水津津外溢,牵牵涎涎。 胡二问道∶“内里何如?”迎春道∶“火热一般!”胡二又道∶“觑你可怜,且放你一回,待成亲之日,再与你干!”不意迎春早被尘柄抵得花心趐痒,如何变得了恁般熬煎?当下骂道∶“ 便 !被你撞破花房,却欲罢手,如何忍得下心!” 胡二知其淫心大炽,遂探了一根指头,徐徐挖进香牝,拨弄花心,迎春熬不得,仰身一倒,瘫于绣被之上。玉腿大掰,腰儿乱拱,单等那尘柄进。胡二有意为难,复帮衬一指,作抽插的光景儿。 迎春花心痒麻,煞是难过,骂道∶“狠心贼,速替我杀火!”胡二不答,反倒埋首于玉股之间,吐了舌儿,去那香牝咂了一回。且说迎春那花房本是浅浅的,如此一弄,花心竟娇滴滴浮起了,似骨非骨,似肉非肉,鸡冠一般。 胡二看得兴起,把牙齿轻轻相噬!迎春臀儿一收,玉腿一蹬,花心登时缩将回去!胡二遂把舌尖猛刮花房,那花心复又浮出,一伸一缩!胡二双齿噬住,迎春骂道∶“遭天杀的!只管舔它作甚,还不速速入来!”胡二知其春心勃发,遂腾身上去,坚举尘柄,猛的 进!只闻得唧的一声,水儿四溅,尘柄已没一半! 迎春道∶“爽快无比!亲亲!速速驰骤!”胡二挺身大干,霎时二百馀抽,再看迎春,早已满颊绯红,星眸微展,摇首不已,两窝趐乳,荡来摇去,胡二俯身而就,口含乳头,咂得啧啧有声。 迎春气短喉燥,吟哦不已。胡二知其渐谙滋味,半截尘柄蛇吐信子般乱动。迎春柳腰款摆,丰臀扇摇,腿儿乱蹬,绣板早已浸湿一片。迎春将舌儿吐于胡二口中,搅转几周,津流遍腮,下面淫水流得愈发汪洋恣肆。 胡二见火候已到,遂发力大 ,唧唧咕咕,乒乒乓乓,又是一千馀抽。迎春情穴大开,伊伊呀呀乱叫,紧搂胡二项背,咬紧银牙。毕竟青山难遮,春水东流,遂哀叹一声,四肢瘫软,任他大 。 胡二愈行愈紧,间不容发,遂轻提慢抽,极尽温柔手段,约莫弄了一刻,迎春不胜娇弱,婉若鸳啼,艳态流香,牝中不似先前辣痛,及倒生些爽意,遂反扳自家臀儿大力迎凑。迎春高竖金莲,牝中吞锁,尘柄则大力冲刺,霎时又是五百馀度。 迎春魂灵儿已飘至九霄,手扪趐乳,浪叫连连,胡二听得愈发动兴,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大干,迎春则心肝肉麻乱叫,胡二昂然大 ,直抵花心,摩荡不止。 迎春腰若柳曳,速声叫快,四肢颠簸,生一回,死一度,连连大丢。 胡二愈战愈勇,又干了半个时辰,那迎春牝中春水渐渐枯断,方才深纵几次,龟头急抖,阳精陡泄,迎春花心承着玉露又丢了一回。胡二起身揩抹,去那牝中深挖,却只见一汪春水,不见些许腥红,知其元红早破,遂朝雪白乳儿撑了一掌,道∶“却真是个破罐子!好煞风景!” 迎春知其识破,仍急辩道∶“缘何恁般与我说话?无情无义!本有情于你,却不识得这番狠 是初破瓜儿,便将你恨死!”胡二掰开玉腿,半露花房,轻拨莲瓣,呵呵笑道∶“初破瓜儿怎干的这般大决大裂?怕不是先经人手?” 迎春欲再辩,却猛地里的闻得脚步声至,二人俱惊,正是∶意厚衾疑薄,情深语自重。 谁知不贤妇,心存别人浓。 欲知来者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两骚人舱中绸缪花 诗曰∶ 花样妖娆却样柔,含情俊眼逞风流; 对人伴整玉骚头,斜倚翠屏娇又怯。 艳妆初试挖帘钩,依前春恨锁重楼。 上回说到迎春与胡二刚云雨事毕,忽闻得脚步声至。二人俱惊!迎春不及穿上小衣,慌忙翻身下床,扒于门缝朝外窥觑,只见那人径朝厢房而来,细看面目,不由得猛一战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倌你道来人是谁?那人却是郑家坐馆的先生。早饭罢时,中生携了梦铃出外访昔日同窗,不想那人昨夜去了娼家,一大早方才回来。二人见面,友人不及相叙别后情形,倒将昨夜调妓之乐细细道来,乃云谁家女子姿色颇具,床榻之上,又极尽淫荡,又道谁家骚娘虽是久旷之人,却阴户狭小,紧涩难进之语。 中生听来,句句皆是道妇人裙下之乐。说至兴时,二人皆捧腹大笑。 一旁梦铃见二人酣笑,忙间其故?中生怎好作答,只好将梦铃打发开去玩耍,单与同窗戏言,那同窗却又捧出两张画儿,皆是娼家女子所赠,上面画的俱是男女交欢的姿势。二人手指画中女子,品头论足。友人文采虽差,品析画中妖烧女子,亦别有一番辞令。 说到兴动处,友人又按捺不住,硬扯中生即去娼家。中生想道∶“恁般去,少说也得破费十两八两,主人家不是有一个么?且迎春才色兼备,如何不好?”这般一想,便辞了友人,亦撇下梦铃不顾,疾身转回,一到迎春厢屋,看看四下无人,便将门儿擂得震天响。胡二见迎春觑得紧,遂问道∶“甚人?”迎春道∶“许是兄弟返转回来,只是不理。” 且说中生欲火焚身,熬不得时辰!擂了一阵,不见应答。遂倚了门缝,朝里觑去,内里漆黑一团,如何看得见个影儿!厢门却又不曾落锁,分时是内里有人。止这般想,便轻声唤道∶“亲亲,速将门儿开了。” 迎春闻听,大吃了一惊!胡二闻得是一男子音声,遂跳将起来,将厢门扯得大开!中生本是硬倚着门的,却不防这一开,当即扑进门跌翻在地!胡二上前一步,将中生扯将起来,怒问道∶“谁家小子!敢来此姓撒野!”中生不明其故,见迎春精赤条条斜靠榻沿,遂道∶“亲亲!缘何于内藏奸偷汉?” 胡二大怒!一个漏风掌落下,道∶“分明是你欲行奸!却还倒打一笆!看打!”一连数掌落下! 中生那曾受过恁般毒打?只因生来读书,体衰力弱,又因近日夜夜与迎春颠驾倒凤,似断油的灯草一根,当下遭起打来,竟无得半点还手之力!止不住哀告道∶“亲亲!速救我一命!”迎春早已唬得周身战抖,哪里敢上前半步? 胡二一连打了数十掌,中生眼见堪堪毙命!打得累了,胡二方才直起腰来,指着迎春道∶“何人家小子?竟敢寻上闺房?殊不知胡家公子乃郑家婿!” 迎春见瞒不过,只好道∶“公子息怒!都怨妾身一时糊涂,将先生勾引至此,冒犯了公子!”胡二怒起,将迎春扯过,狠打一阵!可怜那如花女子,嫩脸儿立时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来! 胡二又将迎春覆倒在地,恨恨的道∶“果然是个辱门风的烂货!原道你冰清玉洁,却原是恁般骚淫,欲休了你,那几百两银子又丢了;且去告官,将这奸夫淫妇捉拿,严刑拷打,方泄馀恨!”言罢,愤愤而出。 你道胡二果真去告官么,却不曾。只因自小娇生惯养,凡事没得个主见。那迎春既接了他家的聘书,今又捉了个奸夫,心中气惯不过,却不知恁般为好!当下便急急回家,向爹娘讨策儿。 且说中生闻得胡二欲报官捉拿,当下被唬得神飞魄散!遂强忍巨痛,爬将起来,至迎春身旁,道∶“郑家小姐,你我这便逃了去罢!骼膊许是硬不过大腿!胡家寻了来,吃了官司,挨那板子,小生如何当得起!” 迎春泣道∶“即是不进官府,家父便也不认亲生女儿!实是无路可走!只好遁去!只是无亲无友,且去投靠何人?” 中生道∶“小生从前有一同窗知己,今在曾县县城开着一家布店,许是攒了些银两,且去投奔于他。你可帮着打点铺面,小生仍去处个馆,日子倒也得过!” 迎春道∶“此计甚好!只是小女子久居于父母尊前,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 中生道∶“眼下情事危急!那还得他顾?父母恩重,来日图报!何不暂离了,待日后再返乡负荆请罪,有何不可?” 迎春道∶“事已至此,只得如此!只是父母生养一场,今日远行,竟不得辞行。”言罢,大放悲声!极是伤心,中生看了,也禁不住落下几滴泪来。只大恨开初托媒求亲的不是他,却是胡家公子!正是∶风雨绵山陌上田,凄凄犹带旧时烟。 羞将辛苦邀君宠,甘丧遗骸野水边。 当下,中生百般劝解,迎春方止住悲声,二人急急收拾细软,临行之时,迎春疾寻出纸笔,疾书如下∶ 尊思爹娘∶ 女儿不孝,一时铸成大错,令二老蒙羞带耻!今日楷先生远别,三年后方归,负荆请罪!望爹娘宽谅不孝女儿!保重有加! 书写至此,又禁不住泪如雨下。中生见了,急道∶“快快动身罢!官差一到,便插翅亦难飞了!”迎春只得随于中生身后,疾步而出。沙村村外便有一条水路,少有船只,直通曾县,另有一条陆路,经吴清县转至曾县,虽马车飞快,不出于馀日便到,但终是条大道,二人又犯案在身,倘官家追来,便将拿个正着,中生思前想后,决计走水路为上策。当即用十两银子,雇了一叶扁舟,逆水而上。 戌时,船行至泊水湾。这里却是个集镇,码头人多,堪比闹市。中生、迎春将心宽了些,旋即,中生吩咐船公去集上寻些饮食。船公领命去了。中生随身拿出两张纸来,将面儿朝下,冲迎春道∶“亲亲!今日便是这两张纸儿惹下的祸端!且猜猜看这面上是些甚?” 迎春不语。中生将画儿翻转,首便是那张春宫画儿。迎春不知画的究竟是些甚,接过便看。却见那画中一个赤精条条的女子,蹲坐于男子腰间,手扪乳儿,正作上下拱窜之势。看罢,迎春面颊徘红,嗔道∶“何处拾得的?定是这污秽的画儿,令尔动了淫念,遂返回妾身闺房,欲行云雨之事!是也不是?” 中生嘻笑道∶“实言相告,实是如此!只因小生那友人是个惯往娼家的风流浪子,小生看了这画儿,引动了欲火,方才返回来急寻你杀火,不意却撞见那!”言罢,将迎春扯于怀中,展开画儿,细细品评,画中云∶女子拱身向前,男子身居肥臀之后,以阳物投其牝,名曰隔山讨火。 此法乃需男子双手揽牢女子玉股,前拉后撞,一冲一刺,方得妙境;女子卧下,大展双股,以凤枕塞于肥臀之下,尽露香牝,男子覆身而上,以阳物投入牝中,紧搂纤颈,曰猛虎下山;男子横卧,阳物长竖,女子降身腰间,张开香牝,蹲身下坐,一起一伏,男子耸腰迎凑,上下拱乱,名日羊油倒浇。 迎春看罢,讪笑道∶“最后这般活计,许是小女子消受不得的。你那般话儿,直抵花心,尚不得尽根,倘坐将下去,岂不穿膛破肚?入小腹之中?” 中生笑道∶“究竟如何,这且来试也一试!”迎春哀告道∶“别样姿势,尽你使来,只是所谓羊油倒浇,实是不肯!” 中生道∶“偏与你耍!”言罢,尽剥罗衫。瞬间,小妙人儿似一根剥皮的青笋,两团雪白乳儿,跳闪闪的夺人耳目。中生把手摩一番腥红乳头,迎春便浅浅的叫!中生探指缘腹又下,径入溶溶仙洞之中!只觉内里温暖无比。 迎春道∶“亲亲,里面骚痒登起,与你偕往,只图云雨之欢,便是一个死,小女子亦心甘情愿!”中生道∶“小生亦是,这便与你杀痒!”言罢,自褪长衫,又去将舱帘挂了。迎春早已拱身上了舱床,玉股掰开,单等乌将军杀进。中生回身,见他骚发发的样儿,心中大喜!有意与他为难,偏不 将进去!反吐出舌儿,徐徐舔那牝户! 迎春叫道∶“亲亲,小女子痒死了,快去寻那花心!”中生舌儿上下卷撩,尽刮花房。不一时,花心果然露出,中生接了,含吮一回,迎春将臀儿乱耸,叫道∶“亲亲,小女子魂灵儿飞煞了!” 中生道∶“内里何如?”迎春道∶“似火灼一般!”言罢,迎春把那金莲乱蹬尘柄,那话儿直昂昂暴跳。中生抬首道∶“你浪得紧哩,犹如几月不见那腥擅的猫儿!”迎春道∶“休得罗,舔它便是了!” 中生亦不答话,帮衬进一指,探进香牝,直抵花心。刹时内里美液滚流而出。迎春道∶“此时将水儿流枯了,待 时涩得痛,如何得消受?” 中生道∶“这个不难,小生把些唾沫拣了,便遂了你的心愿!”言罢,埋首将香牝一阵猛吞。 迎春腰肢横摇,乳儿上下乱翻。中生探手扪住,轻噬花心,迎春当不过,叫道∶“亲亲!再帮衬一指 进!痒杀我也!”中生遂复帮衬一指,疾驰速骤,内里唧唧咕咕乱响,转瞬即是三百馀抽。 迎春肢颤头摇,香汗淋 。口中又是一阵伊伊呀呀的浪叫,中生复帮衬指,鱼贯出入。迎春当不过,叫骂道∶“遭天杀的!纵你将个手掌儿进,那比得那长长大大的话儿快爽!” 中生道∶“先令你熬得欲死,才与你做个羊油倒浇!有何不好?”迎春道∶“便是不从,偏要你隔山讨火!”中生道∶“讨便讨,有何畏?” 旋即中生将迎春掀起,将其红鲜鲜香牝突暴。迎春情穴大开,淫心甚炽,早将臀儿高高耸起,单等乌将军前来讨阵!中生将龟头凑向花房,摩摩研研,百般挑弄!迎春回手捻住尘柄,朝里套去,中生稍稍着力,尘柄徐徐入进花房,穿 过壁,不一时便到得花房深处。 龟头刚触及花心,迎春便叫开道∶“亲亲!寻着了!可着力相顶则个!” 中生依言,轻抽浅送,隔山讨火。迎春将牝儿大开,任中生猛捣花心。内里淫水泛溢有加,汩汩而流,早将舱榻打湿一片。正是∶佳人应是老妖精,到处偷情旧有各; 彩战一双今作配,这回鏖战定输赢。 迎春叫道∶“亲亲!速些顶!”中生将臀儿急耸向前,轻轻款款,一气抽送了五百抽。迎春回首倒觑,见淫水若蜗牛吐涎,滴滴而下,尘柄出进无度,唧唧一片声响。 迎春只叫爽快,扯过凤枕,衬于蜂腰之下。中生尘柄昂然坚举,又粗大了些许。迎春捻握手上,拖他跨上身来。中生跨将上去,却将尘柄欲入不入,故意的揉擦,把个迎春的情穴弄得如火灼一般。急问道∶“这是何缘故,花心跳得欢。怕要喷飞出去!”中生道∶“这叫做闻香不到口,俄尔月上纱窗照!想你那娇滴滴的花心,久闷花房之中,不见天日,岂不闷死!” 迎春嘻笑道∶“胡言乱语,故意哄骗妾身!”中生淫心如炽,遂将尘柄 进,直顶到花心上。少顷,又略提一提,将尘柄满内乱搅,如搅辘轳一般。迎春问道∶“这又叫甚么事?”中生道∶“这叫做狮子滚绣球。” 少时,中生复起身,掀起玉股,将尘柄重投牝中。迎春早被撩拨得花心摇颤,耐不得自己,见告道∶“亲亲!妾身允了你,便来那羊油倒浇罢!”中生见他骚达达的样儿,心头喜极,暗道∶“先时不从,此时便熬不过,假撇清!”遂将尘柄抽了出来。 迎春纤手扶枕,撑起身来,中生卧于绣塌之上,双腿梳拢,尘柄湿淋淋直直竖起,龟头腥红一点,煞是有趣!迎春上前把握尘柄,笑道∶“受气的冤家,不入仙洞,却也逗人喜爱!”言罢,掳了两三下,那话儿经此拨弄,足足增了一围,长了两寸。 迎春大骇道∶“这般粗大,妾身如何敢狂纵?还是轻轻款款套上一回罢!”中生不依,道∶“速套一回,两下里受用!鏖战一回,方才罢休!” 迎春无奈,战颠颠跨将上去,掰开玉股,手捻尘柄,轻轻导引入内。 那龟头似长着一颗眼珠子,熟门熟路,刚近情穴,已唧的一声滑将进去。 霎时,丽水淋 ,缘柄直下。 迎春轻轻桩下,登时口中伊伊呀呀乱叫心肝肉麻!那尘柄已入进了大半,便顶着花心,倘狠力桩下,定是穿肠破肚,岂不害了性命? 迎春上下桩套,手按中生双胯。中生前倾后倒,拱拱钻钻,百般有趣!中生问道∶“内里何如?”迎春道∶“倒点一柱香,真个将妾身痛杀了一回!”尘柄经丽水一润,愈发大胀,将情穴塞得满满实实,留不得一丝缝隙。迎春上下摇窜,花心驰张不已,趐痒难当,又发些力,尘柄深入一截,止露寸馀在外。似不适兴,遂狠力桩下,登时连根吞了!内里却愈胀得难过,将个花心抵至九层深台! 迎春这一桩,吃惊非小!此时方悟女子胯间之穴,原来竟深幽不可测! 但凡女子情穴紧深浅浅,再大的话儿,亦能容它得下!这便是牝妙之所在! 中生亦淫兴勃勃,将迎春纤腰高高扶了,着力桩下,下下尽根。迎春一起一落,乳儿似粉团一般上下跳跃!牝中唧唧有声。约莫一千馀抽,迎春渐近佳境,叫道∶“亲亲,狠些力!妾身欲丢了!” 申生愈加兴动,狠力拱上,将迎春高高挑起。迎春手捻柄根,助其劲挑!约莫又是百十抽,迎春仰身,四肢俱颤!中生只觉牝中烫热,早有阴精流出!知其大丢,遂将龟头紧抵花心。那龟头被浇,抖了十数抖,阳精几欲彪出!迎春又双股并牢,两片肉刀齐上,将个龟头牢牢擒住,那精儿经此一擒,竟黄河倒流! 中生把迎春肥臀捻了一把,骂道∶“缘何不让小生大泄?”迎春嘻笑道∶“泄了精儿,便似死了一般;倘不泄精,依然劲掘坚硬惹人兴发。妾身因此止了精儿,却图个后来欢畅!” 中生大叫道∶“便是此时与你大丢!”言罢,虎行豹跃,自首自根,着实又抽拽了七百馀度。迎春云鬃散乱,花雨流沥,化中痒极,遂柳腰款摆,狠摩力荡。中生深贯牝户,抵死花心,研磨死钻,又逾一刻,迎春口吐淫声,浪叫迭迭,阴精又泄,头目森然,昏厥于床。 中生喘息片刻,复起将迎春双膝屈跪,头颈后倾,双手倒撑于床,早把紧扎扎的浪东西裂开红鲜鲜一道缝儿,液涎露滴。中生喉干眼赤,才近其身,柄已被牝吸进,笃实无间。 中生耸身大干,唧唧渍渍,水声不绝,手抚其双乳,闷哼如牛。 迎春凑迎不歇,那中生威风重生,又是乒乒乓乓一番大干。倏的忍禁不住,尘柄一抖,阳精狂泄,亦大丢一回!迎春臀儿一缩,尘柄脱出,滔滔而出!当下喜极,捻一把在手,嗅道∶“有趣!有趣!” 二人俱都倦极,竟不揩抹,四股交叠,酣然睡去,正是∶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欲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淫荡女去父归西 词曰∶ 月色瀑妆楼,短烛荧荧悄来收。两点眷山愁未解,悠悠,望得伊家见始林。鸾凤意绸缪,恼壳多情兴未用。画角声残空怅望,休休,一般离恨向荆州! 又曰∶ 杨花扑径,乱雅啼啁,怅阻佳期。镇日倚拦凝望,别来几度相思,远山蹙损,罗衾湿透,幽恨谁知?偏恨怨怀难托,芳心远逐天涯。 上回说到中生偕迎春逆水行舟,径向曾县而去。途遇一集镇,船公下船往集市而去,单留他二人守船舱,难免又云狂雨骤一番,其意绵绵,其情悠悠,虽受奔波流离之苦,亦苦中有乐。 再往前行,江面陡窄,风浪甚大。船公不敢怠慢,死握舵把,缓缓前行。中生与迎春二人,乃日夜躲于船舱之中,恣意欢乐。中生把那平昔看过的春意谱上的姿势,俱都试过。兴极处,迎春甚感受用,如在云里雾里一般。何有颠沛流离苦楚?每每云雨之时,欢叫连连,心肝肉麻不断!料想得数日前闺房寻欢,心惊胆战,总不得尽兴!如今倒可恣意的干,无所顾忌,直道是人间第一大乐事! 五日后,雇船方抵达曾县。那中生究竟是否寻着开布店的同窗?后来又如何?看倌莫急,往后自然细细道来,在此暂且不表。 回文再说胡二,既揭了迎春的奸情,心头气忿不过。欲去告官,又恐不妥。便将那千丈怒火一口气发于父母身上。爹娘听罢,登时气得二目昏花,将王婆寻来,着实训了一番。那王婆当初只道胡家公子沾花惹草,定不合迎春之意,那知到头来却大出意料,迎春反倒与自家坐馆的先生勾搭成奸。王婆当即将迎春骂个狗血喷头。 胡二道∶“你骂他作甚?恁般淫妇,难道你从前不知不晓?为何当初将聘书递与他?事既如此,定要向那淫妇问个不贞之罪,方才解恨!” 王婆道∶“公子所言极是!将奸夫淫妇送去官办,上枷镣,挨板子,便是你我心上之事!”殊不知,胡二他爹却不依此意,道∶“如此恁般的闹,岂不坏了我胡家名声?” 胡二道∶“依爹爹之意,如何方好?”他爹道∶“将花去的三百两银悉数索回,将那淫妇休去,两下撇清,从不往来,岂不省事么?”众人俱都依了。 当下,王婆在前,胡二在后,气冲牛斗,径往郑家而去。到得门首,见房门俱闭,单留梦铃一人倚在柱沿哭泣。胡二上前一步,将梦铃领儿封住,提将起来,厉声问道∶“你家爹娘何在?” 那小子见这般情景,反止住了哭声,问道∶“姐夫缘何恁般对待小舅?”胡二将梦铃狠狠一惯,怒道∶“速言你家爹娘何在?”梦铃经此一摔,脑壳恰好撞在门柱上,旋即大哭起来,道∶“爹娘出门未归,姐姐亦不知去了何处!适才小弟见门前水井中有只木桶,井旁亦有一只,怕是姐姐提水不起,倒倾于井中,早已溺水而亡?” 二人听罢,再看看房门俱闭得死,便知迎春定是与那先生逃匿而去,跺跺脚,暗暗叫道∶“倒让那奸夫淫妇溜掉了!没了把据,倘向他爹娘讨起聘礼来,一个翻脸不认,缘何是好?” 正思忖间,见有两人远远而来,近前一觑,不是别人,正是郑义夫妇。胡二几步上前,一把扯住郑义,道∶“你家闺女适才与坐馆的先生行奸,被小婿觉了,回去禀告了父母,方才转来,却不见了二人,许是逃匿了去!” 郑义惊道∶“那有这等事?我家闺女向来足不出户,言语极少,那能与中生勾达成奸?” 胡二道∶“既不为实,缘何二人俱不见了踪影?” 郑义道∶“许是外出了,亦不见得有奸情之说!”二人正争执间,梦铃爬将起来,扯住郑义裤儿,泣道∶“爹爹,姐姐许是投井自尽了罢!” 郑义愈加吃惊,当下大步奔至井缘,见井中止有只空水桶!并不见有尸浮出。朱氏听说女儿自溺身亡,早已放声大哭,自去寻了一根长竹杆,向井中搅了一回,却那有甚尸首?料想女儿不曾投井自尽,许是出外去了。 那郑义便对众人道∶“我这就去寻他转来!”朱氏道∶“咱便分头去寻!”胡二见状,大声道∶“都去了,我这银子却又问谁家讨去?”王婆亦上前一把扯住郑义,道∶“胡家公子与你家闺女为亲结义,今日没了你家闺女,自然退还聘礼。事到如今,一个个都溜去,莫非想赖去三百两银不成?” 郑义见此光景,心中疑窦亦生,便问道∶“许是女儿出了差错!如今寻人要紧,怎的说出恁般无没情无义的话?”王婆道∶“你家闺女既与他人有奸情,胡公子便嫌弃了。自然与你退亲,索还聘银!” 郑义道∶“要退便退!只是如何恶语伤人,口口声声称我女儿有奸情!” 胡二欲将当时光景一一道出,又忖道∶自家与迎春苟合在先,如何说得出口?只好道∶“小婿亲见二人行奸!倘要干证,如今二人双双遁去,不就是铁打的干证么?” 郑义听罢,暗想道∶“女儿平昔外出,总与父母相商,如今独自去了,自是蹊跷,莫非果有奸情?那坐馆的先生怕亦不在书房,恐是女儿偕了私奔了?”止这般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又忖道∶“胡公子前来,不过就是讨那三百两银,不若先将他打发了去,免得大吵大闹,坏了郑家名声!”思此,郑义折身回屋,将那个银包提出,还有聘书俱还与胡二,胡二合王婆方才离去。 当下,郑义招了几个知心友人,分头去寻迎春,自家去了村口打听,那里有人言道∶两个时辰前,有一辆车儿经过,车上坐了一对青年男女! 郑义心头暗暗骂道∶“定是他二人无疑了,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如今这张老脸且往何处置去!”再向前寻,便有水陆两路径通。那时正刮着逆风,渡船亦不可,只怕是顺陆路而去。当即雇了辆车,加鞭追去,行至傍晚,不见踪迹,只得打原路返回。 次日,郑义又着令亲友去中生家寻觅,抵暮时,去的人才返回,道∶“不见半个人影!那装腔作势的坐馆先生亦不曾返家!”郑义听罢,长叹一声,道∶“可怜我活了半世,竟遭遇这等事!许是没活的日子了!”至此以后,郑义茶不思,饭不想。不出月馀,便卧床不起,终日念那迎春,朱氏既已没了女儿,便知是自己当初勉强女儿与胡家公子联姻,方惹出来的事端,后悔不迭;如今见迎春爹卧病在床,便四方求医,药倒吃了好大几盘,却不见丝毫印验,许是心病根深,绝非药物所能及,此便是一命宿一命矣! 果然,不出两月,至迎春出外之日算起,恰巧五十九天,郑义一口气不上,撤手西归。一家人哭得天昏地暗,幸得亲友相帮,方才将死人入殓,在此不题。 且说胡、郑二家自然断了往来,胡公子依旧游荡,不肯务本去学那躬耕力作的事。再去寻邻里那个叫玉儿的妙人儿,早打听得他已许与外地一个开布店的商人,却还不曾嫁过去。 且说玉儿是夜刚刚就寝,便闻得一个声音道∶“亲亲,放我进来!” 玉儿知是胡二无疑,心头早有情焰灼灼,也不答话,跃身下床,打开门闩。胡二即进,将玉儿一把搂过,却见玉儿粉团一般,竟不着一丝一线。心中大喜,低首朝那趐胸一连吃了几口,方道∶“恁般的骚发,怕是早熬不得了!”玉儿道∶“妹妹日夜盼望哥哥,今夜才至,恨你不过!”胡二将玉儿蜂腰紧紧相搂,道∶“哥哥这不是来了么?”言罢,将玉儿抱起,置在榻上,将自身那个长长大大的话儿掏将出来,先去牝间摩了一番。 玉儿捻柄在手,忍禁不住,降身下滑,将尘柄塞进樱口,舌儿漫卷,吃得溜溜的响。正是∶ 明月郑窗纱,睡起半拖罗裙,何以等闲!直弄天月高还未了。催花阵阵玉楼风,玉楼人难睡,有了人儿一个,在眼前心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一鼎终归欢情浓 诗曰∶ 怀中浮缘蚁,春色满双颊。 争识留深处,个中有险戏。 上回说到胡二与玉儿厮混一处,二人俱都是久旷的。胡二急欲寻了那溶溶仙洞钻入,玉儿却自将尘柄含入檀口,吐出丁香,沿龟 百般摩荡。 胡二当不过,自将玉儿粉脸捧过,一挡一推,任尘柄在口里进出,亦弄得唧唧有声!当下探出手儿,去挖玉儿情穴,早已汪洋一片,笑问道∶“亲亲!穴中何如?” 玉儿正将尘柄吞得兴起,如何回答得出?胡二亦不扰他兴致,先去玉体摩抚一番,窗外月色煞是惹眼,正照着那一团粉白身儿。胡二定睛细观,却见这个妙人儿∶ 肌如聚雪,鬓若裁云。弯弯翠黛,巫峰两朵入眉头,丽丽明眸,天汉双星来眼府。乍启口,清香满座;半含羞,秀色撩人。白团斜掩赛班姬,翠羽轻投疑汉女。 胡二观罢,唾津涟涟,道∶“待我与你尽欢一场方休。” 玉儿嗔道∶“何来的兴趣?急煞人也!” 胡二不依,勾了玉儿粉颈,探手又抚那肉篷篷一双好乳。又沿腹下滑,及至牝间,但觉光滑如绵,探进一指,曲径通幽,紧狭腻柔,渐生些腻滑丽水。 玉儿双目微闭,将腿儿掰开,亦不言语,任他轻薄。胡二抚摩多时,腰间那话儿早于玉儿腿间凹处,不住的乱叠乱戳,玉儿身儿大动,牝中竟作起怪来,趐痒难安。 胡二欲火难禁,扶住尘柄推起玉儿一只玉腿,半露花房,斜刺里照准莲瓣便入,玉儿“呀”的一声,另只腿儿一跃而起,被胡二探手捉住,扛架着大弄起来。霎时就有七百馀度。 玉儿淫心如炽,嫌不适兴,遂将胡二推过,令其踞坐于床,掰开两腿,将那湿浓浓的牝户照准尘柄就吞。胡二大喜,搂着玉儿腰臀颠个不止。 约莫套了一刻,胡二复令玉儿跪伏于床,耸起肥臀,从后悠悠刺牝,玉儿伊伊呀呀叫唤,胡二愈发大抽大送,顷刻就有千馀度,玉儿牝中一阵紧含,倒锁不舍。胡二登觉龟头热痒,魂魄飞扬,又把手捻了趐乳揉摩,一头长枪大击,渐渐熬止不住,尘柄十数抖,阳精一泄而出。 玉儿花心热闹,亦抖抖身子丢了。胡二倒卧,气促声重,玉儿稍事休想,起身替他揩了一回,道∶“亲亲,如此光景,妹妹着实吃惊非小!” 胡二道∶“这又是为何?” 玉儿道∶“你腰间那话儿似死了一般,不想 了进来,百般有趣,又粗又长,将妹妹花心顶得痒痒的!” 胡二闻听,淫火甚炽。略略行气,那话儿竟徐徐胀发,玉儿登觉奇妙,惊问道∶“怎的恁般听话,似长着一对耳朵,盼他长大便大了!” 胡二嘻笑道∶“许是识得妹妹胯间情穴,欲爬将进去玩耍一回!” 玉儿低首觑时,自家香牝正一翕一扣,液露洞洞,正对着龟头。旋即朝前挪动肥臀,将香牝凑近尘柄,胡二略一着力,龟头没于牝中,玉儿嘻笑不止,叫道∶“哥哥,实是有趣,再进些!” 胡二不依,只将龟头上下拱钻,极力挑刺花房,玉儿手扪趐乳,粉颈仰后,臀摆腰摇,情穴翕翕,只是不见乌将军纵深不毛之地! 玉儿春光大动,牝间早涌出绢绢细流,揩抹一回,柔腻无比。欲向前耸动身子,却被胡二急推而止。玉儿不明究里,笑问其故。胡二道∶“哥哥今夜且来徐徐的受用,好事岂在忙里头?”言罢,将尘柄挥得生风,尽刮莲瓣,且不入内。 玉儿紧搂胡二颈儿,周身战栗不止,呀呀叫道∶“亲亲!速 得深些,妹妹内里痒死了!” 胡二道∶“急甚?仅闻有那 死的,不闻痒死的?”胡二那龟头只在阴门上下乱拱,觑那水儿多了,方才一顶而进!玉儿一声轻唤,仰身一倒,昏死过去!胡二复上身去,以口布气,玉儿缓缓醒来,叫道∶“妹妹魂灵煞了!” 胡二问道∶“内里可知趣?” 玉儿手扳胡二腰间,令其着力下覆,口中道∶“内里火灼一般,趐痒难当,速速狠 !” 胡二不敢怠慢,跪身而起,架起金莲,一冲一撞,大送大提。玉儿伊伊呀呀,欢叫迭迭。 约莫五百馀度,牝中唧唧作响,似猪咂槽水般。玉儿低首疾观,尘柄出入之势,甚是有趣,遂探出纤手,套住尘柄,任其至指间穿插而过,淫水汩汩而出,那指儿早捉尘柄不住。 玉儿道∶“亲亲!你这话儿缘何恁般受用? 得妹妹趐痒难当!便是一个死,却也值得!” 胡二道∶“妹妹且莫说,我这话儿便为你生,为你死,只图个两下欢快,倘将妹妹 死!哥哥亦精尽而亡!咱到了阴曹地府聚首,亦日夜恣乐,待转世投胎,方与你打个跟儿,你做男,我做女,又做一对小夫妻,何如?” 玉儿听罢,不觉落下几滴伤心泪,身儿摇如扇摆,口中道∶“今生无缘结为夫妻,便图来世有缘!” 胡二道∶“你何时嫁与那开布店的后生?” 玉儿道∶“便是八月初八,掐指算来,已不足一月矣!” 胡二心头暗暗吃惊!他与郑家闺女所订姻期亦是八月初八,可如今已两下分离,只怨那个骚妇人勾引汉子,却亦不足惜!却又想起那日与迎春作乐时,她那牝户紧紧浅浅,虽不是处儿身,却亦百般受用,哪似身旁骚娘子胯间情穴,肉扇大开,阔绰无比,入十根尘柄,亦容他得下一般。 心头恁般想,腰间亦就缓慢些许,玉儿不曾察觉,加力迎凑,叫道∶“哥哥狠 !替妹妹杀一回痒!”言罢,竟翻身而起,将胡二复在身下,蹲坐于腰间,将尘柄缓缓导入,一起一落,狠套力桩! 胡二那话儿本粗长有加,这般 来,尽根没入,足见情穴分外幽深! 当下玉儿手撑胡二双腿,大张情穴,吞锁自如。 欢畅之时,玉儿道∶“近日可与哥哥夜夜欢乐,迎娶之日到时,妹妹只盼哥哥能送上一程。” 胡二道∶“夫君且住何方?” 玉儿道∶“只在邻县,不甚遥远。妹妹却只见过夫君一面,亦不知日后是否合得小女之意。倘不若你这般受用,还望哥哥时时前来相看则个。” 胡二应道∶“这个自然!”两下说得心动,胡二腰间着力,不住顶凑,将玉儿高高顶起,尘柄紧抵花心不放。 玉儿狂兴大发,叫道∶“哥哥,妹妹便进妙境了,魂欲煞了!”胡二情兴大动,翻身而起,将玉儿覆于身下,拟开玉股,狠捣花心。玉儿伊呀乱叫,手勾颈头,腰如柳曳,摇摆不定。 胡二大抽大送,又是一千馀抽,玉儿叫道∶“妹妹丢了。”言罢,阴精陡的丢了。胡二龟头灼烧,阳精亦出。 胡二将尘柄抽出,金枪依旧昂然不倒,玉儿抚摩不止,笑道∶“好物!好物!将小女子杀得身儿几欲碎成万段!” 胡二道∶“还不替哥哥揩抹一回!”玉儿听命,伏身寻巾帕儿,将个雪白的肥臀高耸,却见双股之间,玉牝翻红,莲瓣颤颤!探根指儿,朝那处挖了一回。玉儿一惊,疾转回身,道∶“做甚?” 胡二老着脸道∶“不做甚。”玉儿观其尘柄,果然直矗矗而立!当下心焚难熬,吐了舌儿,吮了一周,喜道∶“哥哥这话儿许是掳不得的,愈掳愈有兴!” 胡二道∶“妹妹!且与你耍一回后庭花何如?” 玉儿大骇,道∶“恁般粗大,如何得进里去?” 胡二道∶“哥哥自有妙法!” 玉儿哀告道∶“妹妹花心方有些好意思,不捣花心,却去寻那后庭作甚?” 胡二笑道∶“妹妹不日将嫁与郎君,今若翻天动地的大干,恐将妹妹情穴干的决裂,郎君岂不见怪么!倘与你后庭相 ,便无大碍!” 言罢,将玉儿扳过,扶直尘柄,照准便门正欲 将进去,忽闻得屋外有人道∶“女儿与何人讲话?”二人当下大惊!正是∶风尘混迹谁能鉴,长使英雄叹暗投。 且喜如今逢识者,小窗嘘气冲斗牛。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男欢女爱亲娘窥 诗曰∶ 小窗往事细追寻,自是帐中却是情。 指颀竟还和氏璧,笑他奸诡枉劳心。 上回说到胡二正欲自那玉儿后庭长驱直入,忽闻得一声道∶“女儿与何人讲话?”玉儿旋即探手将尘柄捻住,低声道∶“不妥!怕是娘觉了!” 原来尤氏初更时便闻得女儿屋中唧唧溜溜的作响,当下并不在意,不意四更时分醒来时,女儿屋中依旧如故!仔细一听,却似二人喁喁而语! 心头疑惑,开口便问!半天,不见回应,又问道∶“玉儿,怎的恁般晚了,还不安眠?” 玉儿见躲不过,旋即假作惊醒道∶“不敢劳娘亲动问,女儿近日噩梦不断,总不得安眠,想是婚期将近,不忍离了亲娘去,因此心中焦躁!” 尤氏听罢,长叹一声道∶“女大当嫁!便是由不得人,且安心睡去罢!”玉儿道∶“娘说得是!女儿这便睡了!” 当下,玉儿低声问道∶“哥哥!这便如何是好?”胡二道∶“不怕! 那后庭,不得响声,只要妹妹勿叫,定不碍事!” 玉儿听罢,便将肥臀轻轻耸起,反手将尘柄捻住,移向后庭,哀告道∶“哥哥轻些!妹妹后庭且是不曾干过的,定要多加怜惜!” 胡二道∶“这个自然!只是妹妹后庭甚是紧涩,我这话儿如何进去?” 玉儿听罢,便将尘柄导向情穴,那处早已淫水汪洋,玉儿道∶“且在此处饱饮一回,待润了柄儿,不怕进不得!” 胡二遂将龟头在情穴处浸润三五下,抽将出来,果然淫水淋 。胡二喜极,掀起玉儿肥臀,道∶“许是 得进了!”遂将龟头凑进,却只进一寸,再不得进。玉儿将臀儿团团耸转,也再进不得半寸!二人急煞!胡二着力一耸,尘柄反倒滑将出去了。玉儿哀告道∶“哥哥!妹妹前面那嫩穴儿早已熬不得痒了,速 进情穴去罢,后庭许是进去不得!” 胡二道∶“不成!定然要将金枪刺进去!妹妹且回手帮衬则个!”玉儿道∶“如何帮衬?”胡二道∶“将双股大开即是!”玉儿道∶“说得是!”遂回头狠掰臀尖儿,胡二疾抹一把淫水于龟头之上,凑近庭眼,双手力扳玉股,猛一冲撞,只闻得玉儿“啊呀”一声,尘柄已进了半根! 玉儿哪经受得住这般干法?当下哀告道∶“哥哥,内里疼痛难忍!速速抽将出来!”胡二哪肯依他,口中虽诺声连连,却反倒着力,狠 一回,尘柄竟尽根而没! 玉儿回手死捻卵袋,叫道∶“亲亲,速速抽出!” 胡二问道∶“妹妹,内里何如?” 玉儿道∶“内里火热,似捅入一条火棍,消受不得!” 胡二道∶“初时亦如此!稍后便快意难当!”言罢,加力抽送,玉儿百般屈承,啊呀叫痛。约百十抽,玉儿方觉好磨些,道∶“哥哥,内里苦味去得多了!”胡二闻听,愈发兴动,手扳玉股,狂捣不止。玉儿欢叫,将个臀儿耸得风旋磨转,翕扣连连。 约莫一千馀抽,胡二兴若酒狂,那尘柄斗然暴胀!玉儿大惊道∶“哥哥那话儿万万不可再胀大,便将妹妹 死了!”胡二喜极,暗运气机,尘柄又长一围,长了二寸, 将进去,亦觉内里春暖无比。 玉儿道∶“亲亲,便顶入妹妹肚肠中去了!”胡二道∶“哥哥今夜将你 死方才罢休!”言罢,狠力抽送,床榻叱叱响个不止。胡二又做了一回老汉推车,双腿立稳,手扳蜂腰,乒乒乓乓一阵大干。 玉儿香汗如雨,娇喘息息,手扶床沿,将臀儿高高耸起,任胡二狠捣,内里亦生些丽水,比先时爽了许多。胡二发力大干,上拱下钻,床板又是一阵乱响。 玉儿道∶“哥哥,且轻些!娘听见了,定要起疑心!” 胡二道∶“你亲娘来,正多一个帮衬的,哥哥便放过你,与你亲娘大一回!” 玉儿骂道∶“我把你个遭天杀了,骗奸了我,却连我母也不放过!” 且说尤氏本不曾熟睡,先时又被玉儿惊醒,便再也不曾安睡。少顷,又闻得女儿屋中又生那般异响,登起疑心!将脚下老头儿蹬了几脚,道∶“女儿屋中似有外人!”不意老头儿睡得死,不曾醒转来。 尤氏侧耳细听,响声愈来愈大。仔细一听,却是女儿娇喘之声!当下大惊失色!暗想道∶“恁般娇叫,许是在与男子做那勾当!”便挨下床榻,轻轻启开屋门,趁了夜色,悄悄向女儿厢屋摸去。 近得门首,果然闻得内里有一男子音声,尤氏大惊!暗骂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女子!便要嫁人了,仍这般不正经!”遂将耳贴了门缝,只听得乓乓乒乒一阵乱响,却是肌肤相撞之声!闻得一男子道∶“爽利!”这一喊不打紧,尤氏登时悟了,那男子却原是胡家公子! 本是邻家,胡二的音声尤氏缘何辨不得出!且说这胡二日夜在外混迹,那话儿硕大无比,本是出了名的,尤氏亦听人说起过,当下便替女儿担忧,惟恐那铁杵一般的尘柄撑破女儿花房,嫁不得人! 尤氏听了半晌,自家牝中反倒作起怪来!暗想道∶“我且是久旷的老妇人,缘何闻得云雨之声,却生出恁般动静?”探手自腹抚下,淫水已流得可怜!但凡久旷的妇人,听这淫声,牝中做怪,却也不懂!再听,屋中玉儿娇喘连连,“心肝”肉麻叫个不止!胡二则大刺大提,气喘似牛! 尤氏再听,却觉不对头!你道为何?只因二人抽送不已,却并无唧唧淫水响声!料想自家嫁与男子,每每云雨之时,牝中水儿不断,唧唧响至天亮,这闺女如何只在娇喘,却不闻得穴中淫水之声? 尤氏当不过,把手疾探进裆里,挖进二指,直挖个流星赶月一般。遍体火躁,恨不得冲将进去,将胡二那大话儿抢过,与自己痛杀一回!牝中热痒难当,亦哼哼呀呀欢叫一回,两腿一软,瘫然而坐!忽闻得内屋女儿道∶“哥哥!妹妹花心欲跳将出来了,还是将那话儿 进情穴中去罢!” 尤氏闻听,示知适才两骚人弄的却是后庭!料想胡二那话儿恁般长大,如何 得进去?却又替女儿担忧一回!正是∶ 肯耽床第一时乐,酿就终天地恨悲。 老母高堂去复还,红颜弃掷如等闲。 欲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贤媪割爱偿宿缘 诗曰∶ 廉耻日颓丧,举世修妖淫。 朱粉以自好,靡丽竟相寻。 香入尤氏帏,情动相如琴。 自非奇烈女,孰砺如石心。 蜉蝣视生死,所依在砧。 同衾固所乐,同穴亦足歆。 岂耽千古名,岂为一时箴。 一死行吾是,芳规良可钦。 上回说到尤氏闻得闺女正与胡二干那后庭,又替女儿担忧一回。暂且不笔。回头再说屋中二人,那胡二 得兴起,精儿欲来,遂大肆抽送,不想玉儿牝中酸痒难忍,花心跳荡不止,正思量把那阳精儿遍洒一回,方能大泄,遂道∶“亲亲!速抽将出来!与妹妹情穴大 一番!” 胡二不肯,道∶“哥哥便要泄了!”话音刚落,尘柄一抖,果然狂泄不止!玉儿欲止那精儿,却亦不及,只得承受,胡二叫道∶“美快死了! 亲亲,与你痛杀,便是一个死,却也值得!” 玉儿情穴翕扣,花心颤动,却正是受用之时,哀告道∶“哥哥轻声些,许是娘听见了,寻了来,便面上不好看了!” 胡二道∶“哥哥不曾与你亲娘 过,倘来了,哥哥便将这长长大大的话儿 进你亲娘穴中,岂不二人俱都美死?” 玉儿将尘柄扯出,不软不硬,嘻笑道∶“哥哥这话儿,似不曾泄火,却是为何?” 胡二道∶“便是留与你那情穴耍子,因此不泄!”言罢,腾身坐于榻中,将玉儿揽过,掰开玉股,骑坐于蜂腰间,去那嫩穴把指儿挖了一回,不觉内里美液滚滚,似一眼香泉,人见人爱! 玉儿道∶“探他作甚?快快 进去!” 胡二道∶“且容哥哥稍整旗鼓再战!”又去那牝儿弄一回,只觉光光肥肥,茎毫数根,一道肉缝儿,竟有一指之长,又道∶“妹妹这情穴比先时阔绰些,入进十根尘柄,却也容得下,哥哥如何使你尽兴?” 玉儿道∶“许是哥哥恣意 得阔绰!却还恁般相讥。休得多言。只管进!” 胡二仍不止,将五根指儿并了,竟能齐齐而入,略着些力,情穴将五指尽没!胡二暗想道∶“内里阔绰无比,却似一个绝好的仙人洞!”又加些力,中指竟触着一块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物儿,遂顶了一回,玉儿呀呀欢叫! 胡二道∶“妹妹可消受得?” 玉儿道∶“尚能!不及尘柄相 的好!” 胡二遂将指儿齐齐抽出,扶了尘柄,轻轻一顶,便尽根了,玉儿欢声连连,大叫道∶“亲亲!好个话儿,将妹妹 死罢了!” 胡二遂上下拱身,一抽一提,不出百十抽,玉儿早将臀儿耸得老高,着力迎凑。玉儿又道∶“哥哥!寻着花心,便狠力顶它!” 胡二不答,坚举尘柄,上下乱拱乱钻,搜刮花房!玉儿肢摇体颤,香汗遍濡,连声叫快! 二人一冲一撞,牝中唧唧咕咕之声不绝于耳!极尽欢畅,却不知苦了屋外的人儿!那尤氏瘫坐门沿,索性将裤儿褪下,两手齐齐剥开那件浪东西,一阵狂抽乱插却也快活!正是∶ 寂寞寒窗夜,遗编泣素风! 五更时分,天将破晓,胡二、玉儿依旧鏖战不歇,正当要紧之时,玉儿疾张情穴,锁吞有声,霎时那胡二又是一千馀抽,玉儿忽觉花房紧缩,花心跳荡,大叫一声道∶“妹妹精儿至了!”胡二不歇,加紧抽送的度数,尘柄横贯花房,乒乒乓乓一阵大干,阳精亦至,二人搂成一团,丢于一处。 尤氏见二人已丢,情急中将整个掌儿插入,却也受用,抽了数十下,花心一抖,却也合着丢了!似醉了一般起身徐徐回至房中,坐以待旦。 且说自那以后,玉儿眼见婚期临近,料想胡二那亲亲肉话儿受用不了好久,遂夜夜与他云雨,极尽欢畅!却又约了出嫁之日,邀了胡二这位高邻同去郎家,也算认得路儿,日后思念了,便照路寻去,以叙旧情! 两人夜夜云浓雨急,惹得那尤氏骚情大炽!亦趁二人欢干之时,倚门首偷溯,聊慰饥渴!也恨自家老头儿不中用!心头打定主意,趁女儿嫁了,定要将那个小公子勾引过来,效女儿的样儿,夜夜受用! 如此这般,日子如驰一般!不一日,八月初八便到。午时未至,玉儿郎家迎亲的便来了。吹吹打打,好不闹热!郎家亦不过夜,当日娶了新娘子,便打原路启程。 胡二不忘前约,起身相送。马车顺了大道,不出三日,便到了。胡二暗暗打听,此处便是曾县,与本县接壤,又将沿途景致细细记在心头!只图来日寻往,不费气力!到得曾县,又行了二十馀里,方到得郎家。早听说玉儿所许人家是个开布店家的,家中攒了些银两,近前一望,果然宅院气派非凡,富甲一方。 宴席早已设毕,新郎自拥玉儿进得洞房,宾客相继就座,触筹交错,欢声笑语!少顷,出来一男一女,二人向众位宾客道了安,却似主人身分。此时胡二已喝了三五杯,两颊发烫,头晕目眩。抬首瞧那二人时,似曾眼熟,定睛一规,不觉大吃一惊! 你道那二人是谁个?原来却是那中生与迎春! 原来,中生与迎春由清水至曾县,投奔的人家,便是玉儿的夫君!中生与主人本是同窗,意气相投,投奔至此,自然给了一份差使,日常便理些帐薄,甚是相处得来,迎春便与那中生夫妻相称,夫唱妇随,日子倒还过得惬意! 当下,中生与迎春依次敬酒,胡二惊得六神无主!欲知他作何打算,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洞房幽春色无限 诗曰∶ 杯酒优干弋,弦歌有网罗。 英雄竟何在,热血酒青莎。 且说胡二识出那中生与迎春,心中老大着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又逢二人以主人身分,依次与客人斟酒,胡二更慌。当下,许多宾客已饮得醉了,中生亦醉得歪歪斜斜,已不辩子午卯酉,胡二暗道∶此时不逃,却待何时?一头想,一头徐徐蹲倒身子,隐进酒桌下。围里围外的人正饮得酣,哪个留心到他? 胡二蹲身酒桌下,气也不出。约莫半个时辰,新郎自洞房而出,身后跟着一个小仆,却抱着一坛酒。新郎朗声道∶“各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在下敬各位一杯,以恕招待不周之罪。”众人纷纷立起,俱举起酒杯,相对而饮。 胡二见此光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即悄悄自桌底拱出,作狗爬状,缘 沿爬出。约莫出了两丈多,忽闻得身后一声断喝道∶“何人欲逃席不成?罚酒三杯!”却是新郎的声音,胡二大骇!汗如雨下,蹲身原地,一动不动。又闻得中生道∶“罢了!罢了!许是饮得多了,那腰都直不起,且放他一马!”胡二领了这句话,如获大赦。道∶“我且去小解,少时便回。”因离得远,又兼暮色,哪个觑得清他?当下胡二便一溜烟出了院儿。 胡二绕了一个大弯,便在一草棚前瘫身坐下,坐叹道∶“真个命苦! 老远为那骚娘儿来,却连个肉味儿亦嗅他不得!倘被那厮认出,岂不打个半死?”欲趁夜溜走,却又不心甘;欲留下,又恐凶多吉少,当下犹豫不定。又叹道∶“今日冤家路窄,撞在一处,且去了。来日寻个空当,再作计议!” 思量已定,抬步欲走,忽闻得一声道∶“亲亲!且慢行!”胡二大骇,转身一觑,不是别人,却正是玉儿。原来这座茅屋正在洞房后首。适才胡二连叹两声,玉儿听得真切,当下探首一观,便认出了他。 胡二喜道∶“心肝!速替公子拿个策儿,今日撞见了一路冤家,如何是好?” 玉儿莫明其妙,道∶“亲亲,此话从何说起?” 胡二道∶“适才堂上敬酒的那一对奸夫淫妇,与我乃是仇家。那淫妇先时曾与我婚配,后随那奸夫出逃至此。亲亲,这且如何是好?” 玉儿道∶“既然如此,且先避过今夜,明晨送你上路便是。日后再与你相约欢会之期。” 胡二道∶“说得是。只是今夜躲在何处?” 玉儿道∶“妾身刚至此处,亦不熟路,公子且在妾身婚床下躲过一夜,明日再作计议。” 胡二闻听,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倘被你丈夫察觉,便坏事了。” 玉儿道∶“怕他此刻已喝得烂醉如泥,即是三人同床,亦不碍事。休得多言,速速随我进去!” 当下,玉儿便领胡二进了洞房。天下亦有这等笑话?新婚之夜,新娘抛却令郎,却勾得一个野汉子入了洞房!恁般大的胆子,实是少见。有一诗为证∶ 宁逐轻薄儿,肯踵铜臭郎。 七幅豁盲者,三策惊奸堂。 胡二、玉儿相拥进入洞房。胡二放眼一观,房内红幔高挂,蜡烛欲熄。双个凤枕,齐置绣榻之上。当下欲火上炎,将玉儿推倒榻上,三下两下扯去新衣,就要云雨。 玉儿急阻,道∶“公子莫急,且容妾身观外面动静则个。”言罢探首窗棂,却见众人并合夫郎正喝得酣畅,猜拳行令,好不闹热。遂回首道∶“天助你我,可放心办事!” 胡二喜极,一把将玉儿搂过,连亲了几下,道∶“今夜且与你极尽欢畅,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会?” 玉儿道∶“公子怎的恁般悲切?念你情真意切,妾身日后便以记挂母亲为托辞,时返娘家,公子且好生候着便是。如此这般,虽不是夫妻,却胜是夫妻哩!” 胡二道∶“说的是。今夜你那新郎来,后半夜再与你办事,却静候床底,如何熬得住?” 玉儿嗔道∶“既如此,此时为何却不与妾身作耍?” 一句话勾起了胡二的欲火,腰间话儿突的挺直直竖起,玉儿急急探出纤纤玉手,捻在手心,百般怜爱,道∶“有趣!有趣!小女子贪爱的,便是公子这长长大大的话儿!” 胡二吐过舌尖,先与玉儿咂了一回,又将身子将玉儿覆得严严实实。 玉儿情浓兴姿,道∶“公子且徐徐的 ,妾身亦徐徐的爱用!” 胡二道∶“还望亲亲掰开情穴,将尘柄纳之,本公子大干一回。” 玉儿亦不推辞,翻身跨坐于胡二腰间,双膝抵榻,扶直尘柄,凑向阴门。正欲桩下,胡二探手捻住,道∶“且慢,容我替亲亲弄些淫水儿出来,方能尽兴。”言罢,将龟头直往两片桃瓣摩挑刺不止。 霎时,玉儿情穴大开,花心跳荡,口中呜咽有声,臀儿乱耸。胡二再一发力,阳物亦长了一寸,粗了一围。玉儿探手捉住,道∶“恁般的为且硬长大?岂不将花房决裂才怪!” 胡二道∶“哪里的话?即是两根齐齐放入,亦不碍事。” 玉儿又道∶“妹妹熬不得痒了,哥哥且 将进去!”言毕,将臀儿掀起,手扶阳物,照准牝间,轻轻坐下。 胡二道∶“妹且速套一回,哥哥亦熬不得!”言毕,耸身上顶,只闻得唧的一声脆响,淫水四溢,阳物已被尽根吞没。 玉儿喜极,道∶“内里爽快无比,欲顶着花心哩!” 胡二又是一耸,玉儿伊伊呀呀乱叫,两手乱舞,胡二知阳物正抵在花心之上,故意不动。 玉儿道∶“哥哥速速顶撞,妹妹花心趐痒难当,丢煞魂灵儿哩!” 胡二反将玉儿肥臀捧定,两手着力,朝下一拽,玉儿“呀”的一声,阳物又进了一寸,直将花心顶入顶得倾颓。 玉儿手按胡二双腿,蹲身坐起,又狠力桩下。牝中淫水唧唧咕咕乱响,胡二翻身坐起,将玉儿横陈绣榻,作那老汉推车之势,将阳物刺入花房,只闻得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已是一千馀抽。 玉儿身着乘浪一叶扁舟,颠簸不已,粉臂横拖,玉股大张。情穴汪汪一片,吞锁急骤,莲瓣乱翻。胡二又探手去捉住那一对雪白乳儿,乱揉一气。玉儿欲加火动,臀儿高高掀起,道∶“亲亲!妹妹正当要紧时,加力些!” 胡二领命,大抽大送,气喘不及,红烛早熄。约莫一刻光景,二人俱都大汗淋 。 玉儿又道∶“亲亲,倘郎君生得你这般话儿,又有你这般手段,妄身即是一个死,却也无憾!” 胡二一头抽送,一头道∶“倘果真如此,妹妹岂不撇开哥哥才怪!” 玉儿道∶“往日情深,妾身怎生忘得?” 言语之下,二人俱都神魂飘荡。玉儿伊伊呀呀,欢叫连连,亦或使些手段,将胡二话儿紧合一回,胡二亦不叫痛,只顾狠 。 又是五百馀抽,玉儿阴中涌出汩汩香泉,沿股而下。探手一摸,粘粘滑滑。又道∶“亲亲!此时将水儿流尽,稍后新郎持枪杀入,妹妹如何承接?” 胡二道∶“妇人情穴,乃似一眼香泉井,涌之不尽,喷之不竭,决然不会有枯断之时。” 玉儿道∶“偏是不信。” 胡二道∶“亲亲,我这话儿胀的难过,休得多言,速速承纳。”言罢,凌空而刺,重捣花心。 玉儿手扪趐乳,浪叫的响。胡二加力大干,使出周身解数。玉儿当不过,花心跳荡不止,忽的大叫一声道∶“妹妹丢了!” 胡二亦觉玉儿阴中一阵紧缩,知其佳境渐至,遂紧抵花心不放。顷刻,玉儿将身儿抖了十几抖,阴精迸泄。胡二龟头被浇,灼烧不已,亦抖抖身子大泄了一回。二人相拥相抱,极尽绸缪。 玉儿寻出一方绣帕,揩抹了一回。再探手轻抚阴户,早已高肿,轻轻一捻,竟生痛不已,不觉暗想道∶“稍后朗君酒醉而归,许是个不经风雨的男子,倘鲁莽起来,又如何消受得起?” 玉儿这般想来,不禁暗自伤神。忽的手儿触了榻上滩湿一片,吃了一惊!正欲再揩拭一番,忽闻得门儿被叩得乱响!玉儿一头应着,一头去推胡二。哪知胡二适才酣战多时,似抽了筋骨一般,早已昏昏而眠。 玉儿欲狠捻他一回,又怕胡二叫嚷开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门儿依旧响个不止,胡二却被叩门声惊醒,翻身而起,自知身处至险之境,遂拱身避于床下。玉儿方胡乱套了衫儿,下床将门儿打开。 新郎满口酒气,见门儿突开,猝不及防,轰然仆地。玉儿亦不顾羞,蹲身将郎君扶起,道∶“公子许是不胜酒力,饮得恁般的醉!” 新郎咽声咽气道∶“心肝!今夜便为你而醉,大喜日子,岂有不醉之理?” 玉儿扶郎君上得绣床,新郎趁着酒兴,把将玉儿搂于怀中就要云雨。 玉儿身着薄衫,不曾系着,轻轻一剥,竟揭开了,露出两团雪白乳儿来。 新郎欲火焚心,早知得妇人裙带下的乐趣,乃似仙境,遂不去抚那趐胸,手儿下移,竟向股间而去。摸得几根嫩毫,轻轻相拔,道∶“还是一片荒地,今夜便与你开垦!” 玉儿不语,任郎君指儿向高篷篷的肉缝中探去。郎君方一触及,却觉那处湿浓浓一片,探手挖那风流孔儿,亦觉粘粘滑滑。不觉大惊!问道∶“心肝,缘何恁般样儿?” 玉儿道∶“尚需问么?适才妾身久待郎君,胯间因此早有些动静。” 新郎并不疑惑,竟探根指儿,挖进牝间,一路通畅。 玉儿暗叫不好!遂将郎君手儿扯出,填道∶“郎君,妾身内里生痛,且缓一缓!”言罢,却探手解开郎君腰带,去摸那活儿。 郎君道∶“我这腰间话儿,不比别个男子,其小无比。”玉儿把手一摸,果然长不过五寸,细细如一根小指儿。 当下,玉儿心中冰冷,亦不言语,暗想胡二那话儿粗圆有加,今日却遇个恁般没用的话儿,今生如何消受得?心头悲戚,泪儿便涌将出来。又转念一想,男子那话儿许是伸缩自如,不若套它一回,再看那话儿动静。 这般想,手心便使些力儿。那话儿反倒软儿 当的了,玉儿一连掳扬了数十下,那小小尘柄方长了一寸,却不见粗,反比先时更细。玉儿哀叹一回,遂放开那话儿,嘤嘤哭泣不止。 新郎不明缘故,再加些酒力,便翻身起来,复在玉儿肚上,那笔管似的尘柄只一顿便入玉儿香牝中,玉儿动也不动,任他所为,新郎上下拱窜,气喘嘘嘘,可恨腰间话儿不争气,欲再深入,却力不从心,焦躁之中,尘柄几抖,泄出几点淡薄阳精儿,轻叹一声,下马昏昏睡去。 玉儿见郎君昏睡,自家情穴却焦渴难耐。只因适才那一阵,却不能尽兴,好不难过,复探过玉手,去摸那小小尘柄,却比先时又小了许多,玉儿自叹命薄,嘤嘤哭泣不止。 少顷,耳边传来郎君鼾声,胡二自床底探出半个头来,冲玉儿道∶“亲亲,缘何悲助不止?” 玉儿不语,却轻轻下床,冲胡二低声道∶“速与妾身杀痒!”胡二亦不推辞,遂将玉儿轻轻于地,覆身上去,扶住铁杵般的尘柄,轻轻款款,抽送一气。 玉儿将臀儿乱筛,不出一千馀抽,登觉阴中美快。玉儿觉胡二那话儿粗大无比,好生受用,爱煞人也! 二人渐近佳境,玉儿勾过胡二颈儿,道∶“亲亲公子,且带妾身速离了此处,两个投奔他乡,日日欢悦!” 胡二惊问道∶“此话怎讲?”玉儿凑过樱口,将事儿前后仔细叙来。 胡二听罢,心中大喜!即将尘柄抽出。玉儿正当紧要时,哀道∶“妹妹立时便丢了,与情穴痛杀一回!” 胡二道∶“既要逃匿,此时不逃,却待何时?待出了此处,便与你做尽丹阳功夫,狂采一番花心何如?”玉儿应声。 二人着了衣裳,遂悄声出了洞房,趁着月色,一溜烟朝老家而去。次日向午,胡二回到家中,向爹娘枉称有一趟生意要做,带了数百银两,会同玉儿,径向外地去了。 且说新郎一觉醒来,哪有玉儿的影子?起身乱寻,客人俱惊!当下察点,便知娘家人中胡家公子亦不见踪迹。中生一听“胡家公子”,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料想得定是奸夫淫妇偷遁了去,当下便带主人去告了官。 捕快去玉儿娘家查问,哪有二人的影子?那后生既赔了彩礼,又丢了夫人,亦自认倒霉,依旧悉心开那布匹店。 中生与迎春恩恩爱爱,年后得一对胞子。家主见了,喜不自禁,遂抱养一个,亦终生不再婚配,直至老死。 中生夫妇继了家业,生意日渐兴隆,在此不再赘。正是∶同穴有深盟,太平世俱生。 心随夫共死,名逐不易更。 磨笄应同烈,颓城自并贞。 愧无金玉智,拂纸鸟芳声。 【全文完】" }, { "text": "巫山蓝桥\n2000-8-10 第一回洞房中初识风月 诗曰∶ 刘郎慢道入天台,处处档花绕洞栽。 贾午 高香可窃,巫山云雨偏梦来。 诗因写意凭衷诉,户为寻欢待目开。 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编新语莫疑猜。 话说明朝弘治年间,松江府华亭县八团内沙地方,有一花姓人家,家主名唤花成春,娶妻保氏,皆三十有馀,因常做药材生意,故家道殷实,生得一男一女,男的唤花聪,年已十八,女名玉月,年已十六,兄妹二人一般模样,俱生得身躯袅娜,态度娉亭,可谓金童玉女。 花成春夫妇生得这对儿女,十分欢喜,花聪十岁时,上学攻书,可甚不聪明,苦了先生。费尽许多力气,读了三年,书史一句不曾记得。竟同了几个学生,朝夕顽耍。父亲虽严,哪里曾骇过;先生虽教,哪里肯听。 他父亲见他不似成器的样儿了,便思付恁般顽子,不能成器,倒不如歇了学,待他长成时,与他些本钱,做些生意也罢。故送了先生些束修,竟不读书了。 及至后来,越发拘束不定,夫妻商议,道∶“孩儿不肖,年已长成。 终日闲游,不能转头,不若娶一房媳妇与他,或许留得住。那时劝他务些生业,也未可知。” 成春道∶“我心正欲如此,事不宜迟。”即时就去寻了媒婆,那媒婆肚里都有帐单的。却说道∶“几家女子,某家某家可好么?” 成春听了道∶“这几家倒也使得,但不知何人是姻缘,须当对神卜问,吉者便成。”遂别了媒婆,竟投卜肆。占得徐家女子倒是姻缘。馀非吉兆,思忖道∶“也罢,用了徐家。”遂又去见了媒婆,央他去说。 原来此女名唤琼英,幼年父母双亡,并无亲族。倒在姑妈家里养成,姑夫又死了,人嫌他无娘教训的女儿,故此十六岁尚未有人来定。这日,恰好媒婆去说,这徐氏姑娘又与他相隔不远,原晓得花家事,日子好过,但不知儿子近日何如。自古媒人口,无量斗,未免赞助些好话来,那徐氏信了,即时出了八字让花家择日成亲,少不得备成六礼,迎娶过门,请集诸亲,拜堂合卺。揭起方巾花扇,诸人俱看新人生得如何。但见∶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娥。金莲小巧袜凌波,嫩脸风弹待被。唇似樱桃红锭,乌丝巧挽云螺。皆疑月殿坠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诸人一见,果是美貌,无不十分称好。一夜花烛酒筵,天明方散。末免三朝满月,整治酒席,这且不题。 这夜,待宾客散尽,花聪手挽琼英,并至洞房,将琼英抱起,置于榻上,正欲解琼英腰带,琼英凤眼乜斜,睨了花聪一眼,笑道∶“干甚如此急,岂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一头说一头勾住花聪颈儿,将口儿凑将上来,吐出丁香舌儿,抵入花聪口中,大吮大咂。 俄尔,琼英浑身趐痒,娇喘微微,遂腾出手来,慢慢解那花聪衣绊,摩抚片时,旋即脱去自家上衣,露出那嫩白的胸脯,两只趐乳儿玲珑挺拔,花聪看得情兴飞扬,遂急抽出双手,自琼英小腹徐徐上移,到得胸上,急握住那对玉乳儿,轻抚轻摩,嘻笑道∶“心肝生得好乳儿,与我吃吃!”一头说一头含住奶头,咂将起来,少顷,又捏住那乳饼儿,道∶“心肝,恁般好东西无人耍过罢?” 琼英凤眼眨了眨,道∶“有人耍过,不但耍过,而且吃过哩!”花聪见他一本正经,不觉信以为真,遂拿开手,责问琼英道∶“是何许人也? 你得从实招来!” 琼英接话道∶“心肝怎的如此火大,方才不是有人又是耍,又是吮咂不止么?”花聪这才恍然大悟,见琼英戏言,遂笑道∶“你也哄我,看我怎的治罪于你!”一头说一头将双手搔琼英腋下,惹得琼英笑个不住。 稍停,琼英即解了自家腰带,花聪顺势脱他裤儿,琼英将臀抬起,三下两下脱了个精赤条条。虽为夫妻,琼英毕竟是初经人事,未免有些羞怯,急用双手将那话儿遮住,缩做一团,花聪见他如此娇态,淫兴登起,腰间那物儿挺得极高,将个裤儿顶起,犹如斗签般,遂褪去裤儿,偎于琼英身后,将那铁杵般阳物对着那妙物儿,直戳个不停。 琼英觉那物儿如火炭般热烙,登时情兴勃发,周身趐软,即转身过来,抱过花聪,吐过丁香舌儿,亲了一回,口中哼哼不住。花聪知他兴起,遂探手于琼英胯间,轻抚那丰隆柔润的话儿,并不觉一根毛儿,唯觉那物儿高堆堆,紧揪揪,中间一道肉缝儿,犹初发酵的馒头。再探一指进入,那肉洞儿窄小温热,爽快无比,往来数回,琼英体趐肉麻,内气喘,香汗如珠,叫快不绝。 花聪知其春欲钻心,遂翻身而起,扛起金莲,架于肩上,扶住紫昂昂阳物,照准鲜红肉洞儿刺去。琼英初次开苞,紧张有馀,花聪往里入那当儿,他早将臀儿一闪,小和尚扑了个空,小和尚怒发冲冠,胀得通体发紫。花聪道∶“我的乖肉儿,别怕,不痛人的!” 琼英俏脸蛋儿赤红,羞答答的点头道∶“心肝,你且慢些入,我那话儿窄窄的,岂能容下你那大家伙!”言毕,花聪再行刺入,却只进寸许,又往里一耸,又进些许,琼英觉阴户如刀刺般疼痛,胀得难过,遂哀叫道∶“亲哥哥,我那小穴儿痛,待我歇会儿。”花聪那听,末等他话完,又猛的一顶,只听叱的一声,又进了半截,琼英叫痛,急用手推住,额头汗珠渗出,口内嗳呀声不断。 花聪见他痛苦模样,怜其娇躯,遂长出口气儿,停了下来,探手去轻抚琼英那嫩穴儿,亦不多时,花聪将琼英手移开,双手扳住琼英肥臀,腰一发力,一耸再一顶,那物儿方才全根进入,琼英觉疼痛不已,又探手握住阳物根底,止住不动。 稍歇片时,花聪轻抽缓送,行那九浅一深之法儿,琼英阴内骚痒,两只脚儿紧夹,口内伊呀乱叫,花聪知他佳境欲至,遂加紧抽送,刹时千馀开外, 的琼英星眸紧闭,体颤头摇,下面唧唧抽扯之声不绝,浪水儿流了一席,含着数点猩红,已狼藉一片。 战罢两个时辰,琼英觉腰酸腿痛,周身瘫软,花聪亦气力不支,遂放下金莲,覆于琼英肚腹之上,贾其馀力,狠命的捣弄。琼英支起手臂,双手托住玉臀,将情穴高凹,拼命迎凑。 二人合做一处,口儿互抵香津,花聪气喘嘘嘘道∶“心肝, 的你爽快么?” 琼英笑道∶“我的心肝乖肉儿,你真个会人,可爽利死我了!自娘肚里钻出,从末得知如此快活,不想男人生得那妙物,竟令女人这般爽利!” 花聪道∶“我亦如此!”话说到兴浓处,淫兴又动,花聪扶住阳物,再行刺入,趁着些淫水儿,不多用力,便一溜而入,直抵花心,遂紧靠那处,往里揉摩,美不可言,惹得琼英花心发痒,熬禁不住,急探手抱住花聪臀儿,道∶“心肝,我那花心痒极,你且速些抽送!” 花聪闻罢,掀腾不住,紧缓异常,弄得自家如坠云雾里一般,快活难当,遂紧抽紧送,约有二千馀度,琼英兴发如狂,柳腰款摆,连连叫爽,一颠一耸,迎合花聪,叱叱床摇之声,唧唧抽插之声,响成一片。 干了一个时辰,琼英被覆得胸闷气喘,遂翻身扒起,跪于床上,将个丰肥白嫩的臀儿耸起,回眸睨了花聪一眼,花聪会其意,急扒起跪于琼英臀后,将两股一分,那细细嫩嫩光光油油的妙物尽收眼底,似鸡冠微吐,如桃红两瓣,遂捻住阳物,照准那缝儿正中,着力刺去,只听嗳唷一声,不知怎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后园赏花行云雨 诗曰∶ 俊男靓女两相宜,从天分下好佳期。 拨雨撩云莫乐事,吟月咏风是良媒。 襄王已悟阳台梦,巫女亦识鱼水欢。 锦帐一宵春意满,高唐暮暮与朝朝。 话说花聪搂住琼英玉臀,猛的,往里一耸,琼英身儿往前移了半尺,不想头抵床栏,撞破了头皮,登时鼓起个血包儿,麻麻的痛,亦不顾及,阴内骚痒难禁,犹千百只蚁子钻扒,遂手撑床栏,令花聪立马大 。 花聪淫兴正浓,遂周身摇动,将那阳物狂抽猛耸,左冲右撞。琼英被那滚热的物儿刺得美快无比,口中叫道∶“亲肉达达,尽情弄罢,真个爽利死我了!” 花聪加力抽耸,威风不减,琼英情穴相迎,不甘示弱,提捣二千馀度,琼英昏昏而眠,不复于人间矣。花聪见状,仍不罢手,又狠刺多时,琼英又被 醒转来,道∶“心肝亲亲肉儿,你可真个神勇,险些将我 死了!我遇你这般男人,亦不枉来世一遭!” 花聪道∶“我的亲亲心肝,自此之后,你我可日夜欢乐,尽享人间至乐!”一头说一头狠送狂抽,琼英兴恣情浓,亦前冲后顿,不住迎承花聪,又战有千馀回,花聪觉腰下一软,不觉洋洋大泄矣。 琼英正至佳境,经这阳精一淋,花心更是趐痒畅快,遂转身将花聪推仰于床,覆于花聪胯上,握住阳物,低头把那樱口一启,大肆吮咂起来,舌绕龟 ,唇贴青筋,又将手掳扬数十回,花聪淫兴大起,将身一挺,那物儿又硬梆梆的,遂纵身下床,立于床前,掇起金莲儿,照准那千人爱万人欢的情穴,将阳物一挺而入,耸身大弄起来。 琼英畅快,耸动不住,情穴相迎。花聪见他骚淫太甚,竟大展平生本事,狂抽乱插,刹时二千馀下, 的琼英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气喘急急,若身在浮云,双眸紧闭,口内淫言俏语,心肝达达,亲肉乖乖,叫个不断,好不快活。 经这一番大弄,琼英被翻桃浪,牝内波涛汹涌,丢之数次,昏迷二三遭,花聪遂将身俯下,紧贴趐胸。琼英亦勾住花聪颈儿,将三寸丁香舌儿吐出,花聪把口接住,你来我往,下面亦耸个不停。阳物于牝内大肆出入,点点如禽啄食,下下似蛇吐信。琼英周身难耐,被射得钗堕鬃乱,美得身颤腰趐。 花聪愈战愈勇,怎奈琼英紧勾颈儿,两身又紧紧相贴,不便发力,遂捞起琼英,双手托其玉臀,一抬一放,于屋内走马观花般的弄。琼英觉着有趣,两腿倒控花聪腰间,双肘置于花聪肩上,乘势一起一落,煞是得趣。 又弄有半个时辰,花聪直呼累极,再无力托起琼英身儿,遂道∶“小亲亲,依旧床上做耍,如此忒累!”一头说一头将琼英置回床上,自家上了床榻,仰面而睡,气喘如牛,胯间那物儿依旧直挺挺的,昂昂然冲天而立。 琼英见状,忙把住摇了几摇,道∶“郎君生得如此浪东西,恁般长大,奇哉!奇哉!速将衣盖好,不可冻坏了他。”话虽如此,岂肯就此罢手,不管三七廿一,又一阵大掳大扬,阳物似比前粗硬许多,遂腾身而起,蹲身胯间,捻住阳物,以牝就之,置于牝门,猛的坐将下去,只听叱的一声,已进大半截,研研擦擦,方全根进入,花房窄小,阳物粗大,故间不容发,满满实实。 琼英十分美快,一起一落,套了一阵,花聪于下,不住颠耸,约有半个时辰,弄的淫水泛溢不堪,汩汩缘阳物流下,琼英淫声浪语,手扪双乳,快活至极。 花聪不想片时,淫兴又起,遂翻身扒起,将琼英覆于身下,照准白生生的牝户,着力刺去,急急抽送八百馀回,只因琼英骚得极至,故又花心紧张丢了身子,花聪亦腰趐背软,双脚腾空,身子一挺,泄了。二人绸缪多时,时值五更鼓响,方才交股贴肉,搂抱而眠。 自此夫妇二人如胶投漆,如鱼得水,甚是和睦。一日,正值隆冬天气,后园梅花正发,香气袭人。花聪闻之,喜不自生,便对琼英道∶“心肝,后园梅花香秀,香气爱人,极宜赏玩,不可错过花期。”琼英闻罢,欣然而应,遂与花聪并至后园,见红白相间,清香扑鼻,遂摆酒看于梅花树下,二人你一杯我一盏,对饮开来。酒过数巡,皆有五六分醉意,乘着酒兴,花聪将琼英搂于怀中,一头亲嘴咂舌,一头轻解衣绊,两手不住游衍于趐胸,扪住那对玉乳儿,摩抚揉弄不止,琼英亦娇喘,一副骚淫模样。 少顷,琼英将手探入花聪胯间,隔着裤儿轻捻那物儿,不想那物儿早竖将起来,跃跃欲试,遂急解了裤儿,将阳物从洞中掏出,自家又急褪了裤儿,露出那紧扎扎的牝户,花聪知他兴至,遂将琼英背靠梅树,将两股一掰,欲行刺入,琼英着力帮衬,双手掰开那桃红两瓣,牝口犹鱼儿嚼水般一张一翕,爱煞人也! 花聪见状,喜不自胜,捻住阳物,置于户口。用力一顶,那硬梆梆物儿已彻头彻尾,连根没入,直抵花心。琼英叫爽,周身趐痒,心中如刺,口内伊呀作声。花聪畅然,随即深深浅浅抽送起来,约有七八百下,琼英兴念更狂,躬起柳腰,前耸后顿,着力迎凑不歇,花聪见他如此骚发,淫火大炽,搂住琼英那细白肥臀,狂抽猛捣起来,刹时千馀开外,弄的琼英身儿摇荡,梅树乱动,落英纷纷离树,悠然若雪。 且说那玉月,偶见后园而过见梅树摇荡不定,不知何故,信步走进花园梅树丛前,忽闻唧唧之声不断,不知是甚响,甚觉有趣,遂潜身于花丛后,探头欲觑个究竟。 蹲倒身儿定神一看,方知是哥嫂在行那云雨之事。登觉脸儿一红,热得滚烫,思忖道∶“亏我嫂嫂做得出,青天白日定下,竟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真羞人哩!”想此转身欲走,又道∶“既来之,看看又何妨,况我是黄花闺女,尚未见着哩!莫若一饱眼福,看是如何个弄法。”遂又潜身花丛后,把目细觑。 但见哥哥双手紧搂嫂嫂腰肢,胯间那八寸馀长的肉棍儿,往来穿梭于嫂嫂那私处。嫂嫂淫兴甚狂,星眸紧闭,樱唇微启,口内淫声浪语,喧叫不住,要紧之处,不禁大叫几声,刹时惊飞园中飞鸟,还将一头青丝后扬,可谓骚死人了! 亦不多时,玉月觉自家那处做起怪来,思忖道∶“连我这小东西也熬不得,难怪哥嫂如此得趣,想必弄那事儿定爽快无比!”一头想,一头探手于档中,摩那私处,不想浪水儿早湿了胯间,滑腻腻的,缩手回来便看,只见满把津液,牵牵连连,忙掏了帕儿,揩个干净,又悄悄褪了裤儿,低首觑那汪汪情穴,淫水依旧不住流的可怜,急用帕儿拭净,又定睛窥哥嫂云雨。 又见哥哥扳转嫂嫂身儿,令其抱住梅树,躬身将个臀儿后耸,其臀儿又白又嫩,如嫩豆腐般指弹即破。未待哥哥 进,嫂嫂急将柳腰软摆,臀儿摇荡,回眸嘻笑,骚达达的,哥哥握了阳物,掳扬了一回,方才照准那肉馒头正中一点红处,挺身用力戳去,哥哥那物儿刹时全军覆没,深陷皮肉阵中,未等厮杀,只闻吟吟笑声一片,玉月愈发觉着有趣,但不知嫂嫂为何知得心花大开?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花二娘巧计私会 诗日∶ 可惜月年易白头,一番春尽一番秋。 人生及时须行乐,没教花下数风数。 蜂忙蝶乱两情痴,啮指相窥总不如。 如使假虞随灭虢,岂非愈出愈为奇。 且说花聪末行抽送,琼英即笑声盈耳,花聪笑道∶“心肝,傻笑甚?” 琼英娇声道∶“乖乖,你那亲肉儿似长了眼儿似的,径奔花心而去,惹得我痒极,禁不住笑出声了!” 花聪经他这一说,淫心甚炽,遂搂住琼英细腰,三深二浅 将起来。 琼英浪劲十足,柔声颤语道∶“心肝,亲肉达达,你 得我好快活!”那花聪愈战愈勇,腰上发力,只管狂耸。琼英双目微闭,樱唇启开,伊伊呀呀肉麻乱叫,又转头吐出丁香舌儿,花聪一头抽送,一头覆于琼英背上,将口凑过去,含住丁香舌儿,大吮大咂。二人你来我往,吞进吐出,唧唧有声。 琼英觉阴内骚痒,遂反手探于胯间,轻抚那小穴儿。花聪将身直起,往来驰骤,琼英迎凑不迭,连声叫道∶“啊呀好快活,死也死也!”花聪闻罢,更是施展平生本事,狠干一遍,不及百馀,竟熬禁不住,遂洋洋大泄矣。又覆于琼英背上,双手握住趐乳儿,摩抚良久,方才抽身立定。 琼英淫兴未尽,遂坐于春凳上,两股掰开,露出那鲜红红一道肉缝儿。花聪见状,遂取来酒壶酒盏,将酒盏置于牝下,紧贴牝口,又拿起酒壶,将酒倒入牝中,盛满一流而下,溢满酒盏,花聪嘻笑不止,端起酒盏,仰首一饮而尽,道∶“好味,好味!” 如此这般,连饮数杯,见壶中无酒,方才罢手。琼英先初牝户骚痒,经酒一浸,便不痛不痒,遂高竖双腿,将牝户启得大开,花聪即蹲身胯间,把口凑去,含住嫩穴吮咂不住。俄尔,琼英下得凳来,花聪坐将上去,琼英将其股一搿,亦蹲倒身儿握住阳物,连亲四五下,便道∶“亲肉儿,你 的我好快活。”一头说一头将阳物满含,犹仔猪吃奶般吞进吐出。 回文再说那玉月,偷窥良久,浪水儿早将亵衣打湿。阴中奇痒,犹千百蚁子钻拱,试着将一指挖入,往来抽插,不想愈弄愈痒,索性又加一指,二指并入,抽送少顷,勉强杀掉三分火,正淫兴大动之际,忽闻母亲叫喊,不得已抽手束裤整妆,方才悄悄步出花园,寻母亲而去不题。 那花聪二人尽兴之后,各自穿衣整裤,在园中又游玩多时,方才回屋去。 且说光阴荏苒,不觉半年过去,花聪整日无所事事,经街坊上闲耍,结交了一个单身光棍,姓朱名仕白,年有二十五六,专好赌钱监饮,诱人家儿子,哄他钱使用。与花聪相交已久,又着他哄骗了。回家交钱财拿去花费,不出一月,竟用了个净光,无奈又将妻子的衣饰暗地偷去卖了花费。不想琼英一日寻起衣来,没了许多,明知丈夫偷去花费,遂禀明了公婆。还剩了几件衣物,送与婆婆藏了。 公婆二人闻知,好生气恼,又拿他没法儿,终恨成一病,两口恹恹,俱病卧于床。好个媳妇,早晚殷勤服侍,并无怨心,又着玉月请了郎中,服药调治,却无效。这花聪犹陌路人般,竟老着脸又去要妻子衣饰,见没得与他,几次发起酒颠,把琼英惊得半死。 花聪没了钱钞,朱仕白甚是冷淡,遂又去寻个书生,姓任名相,年纪未上二十,他父亲在日,是个三考出身,后做了任典趁得千金。父亲亡过,止有老母、童仆在家。妻子虽定,尚未成亲。故自往城外攻书,曾与朱仕白在亲戚家会酒,有一面之交。 是日,二人途中不期而遇,叙了温寒。恰巧又逢花聪,各叙各姓,朱仕白竟一把扯了两个,至一酒楼做一薄薄东道,请着任相,席上狂三道五,甜言蜜语,十分着意。 且说这任相,是个小官心性,一时间又上了他的钩子,次日便拉了花朱二人酒肆答席,三人契同道合,竟不去念着之乎者也了,终日思饮索食。 花聪本是好酒之徒,故终日亲近了这酒肉弟兄,竟不想着柴米夫妻。 父母一日病重一日,哪医治得好,花成春竟一命呜呼了。这花聪又不在家,央了邻家,四处寻觅,方得回来,未见哭了几声,三朝头七,倒方亏了任朱二人相帮。人殓出殡,治丧料理,不期母亲病重,不出几日亦亡。自又忙了一番,方才清净。馀剩得些衣衫首饰,琼英又难收管,尽将去买酒吃食,使费起来。这番没了父母,花聪更加放肆,顾不着妻子并妹妹,整日于外鬼混。 一日,朱仕白出主意道∶“我三人虽非亲生骨肉,必要患难相扶,须结拜为弟兄,方可齐心协力。我年纪痴长,得做长兄,花弟居二,任弟居三,不知二位弟兄意下如何?”花、任同声道∶“正该如此。”言罢,三人吃了些酒,从此穿房人户。 朱仕白唤琼英叫二娘,任三叫二娘做二嫂,与同胞兄弟一般儿亲热。 二人常往花聪家,与琼英、玉月甚熟。这朱仕白见花二娘生得貌美,十分爱慕,每每席间将眼角传情,花二娘并不于理睬。任相青年俊雅,举止风流。二娘十分有意,常将笑脸相迎。任三官虽明白几分,亦极慕二娘标致,只因花二气性甚刚,且有玉月随时在家,倘有风声,反为不妙,故未贸然行事。 一日,玉月去姊家玩,花二于家买了酒看,着妻子厨下安排。自家同朱任二弟兄在外厢吃酒。席间,酒觉寒了,任三道∶“酒冷了,我去暖了拿来。” 言罢,即便收了冷酒,竟至厨下取酒来暖,不想花二娘私房吃了几杯酒,那脸儿如雪映红梅,坐于灶下炊火煮鱼。任三要取火暖酒,见二娘坐于灶下,遂道∶“二嫂,你可放开些,待我来取一火儿。” 花二娘闻罢,心下有些带邪的了,佯疑起来,带着笑骂道∶“小油花怎的说话,来讨我便宜么?” 任三思忖道∶“这话无心说的,倒想邪了。”遂将花二娘细看一回,见他微微笑眼,双颊晕红,一时欲火大起,大着胆儿,老着脸儿将身子捱到凳上同坐。 花二娘把身儿一让,与任三并坐了,任三知他有意,更胆大起来,遂将双手去捧过俏脸蛋儿,花二娘只微微含笑,便回身搂抱,吐过舌尖,亲了一下。 任三道∶“自相见那日,想你至今,不想你恁般有趣的!怎生与你得一会,便死也甘心。”花二娘风眼乜斜,笑道∶“这有何难,你既有心于我,只须出去将你二哥灌个大醉,你同朱仕白同去,我打发二哥睡了,你傍晚再来,遂你之愿,可否?” 任三道∶“多承嫂子美情,要开门等我,万万不可失信!”二娘点头应允,任三喜不自胜,忙换了壶热酒,一并煮鱼拿到外厢,一齐又吃,任三有心,将大碗酒把花二灌得东倒西歪。 天色将晚,朱仕白道∶“三官去罢。”任三佯装相帮,收拾碗盏进内,与二娘又叮嘱一番,方出来与朱仁白同去。二娘扶了花二上楼,与他脱衣睡倒,又重下得楼来,收拾已毕,出去掩上大门。 未等二娘回身,便闻叩门声,知是任三又至,忙启门相迎,反将门栓住,道∶“可轻些走。”一头说一头扯了任三的手,走至内轩道∶“你先坐于此,待我上楼看他一看便来。” 任三早忍耐不得,急扯住二娘手,道∶“何必又去,量他不会醒!” 遂拽二娘入怀中,那顾得绸缪,便将二娘推于春凳上,三下两下替他脱去裤儿,两眼紧觑二娘那话儿,又急脱下自家裤儿,露出那又粗又长的阳物。 二娘见之,心下暗喜,思忖道∶“不想年少,家伙却甚大,比及丈夫还长三四寸,如今可谓遇着对头了!”那任三早提起了二娘的双足,架于肩上,挺着那尺把长阳物,照准那鲜红肉缝儿刺去。只因牝户干涩,又兼阳物粗长,故紧涩难行,只进半个龟头。 任三正欲强行进入,二娘急道∶“莫急!想必心肝初行此事,不甚明了!”任三只笑不语,二娘将阳物拔出,取了把津唾,涂抹于龟身,方将龟头纳于户口,令任三再行插入。 任三闻罢,点头称是,腰下发力,叱一声,已进入五寸馀,二娘叫爽,直令任三再往里 ,任三鼓足气力,往前又一耸,趁那当儿,二娘亦将牝一迎,这一迎一耸,刹时那阳物没根没脑全进了去。二娘觉那物儿似直插入了心底,爽快异常,道∶“心肝,奇哉,不想年少却生得这般妙物,又粗又长,险些将老娘 死了哩!” 任三道∶“怎会的,如今我要让你吃个够,也知我这宝物的过人之处!”一头说一头大干起来,未及百馀下,便泄了一股,一时心软,二娘笑道∶“不想你这东西中看不中用哩!” 任三道∶“你且等着,是我猴急了,故禁忍不住,便泄了!”说话间,那物儿又硬,如先时一般挺坚,任三捻住阳物,又欲扎入,二娘道∶“心肝,自古道∶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干这事儿,也是有个路数的,莫再乱冲乱撞,由慢及快,由外及内,那才有趣哩!”正说间,忽闻有人大叫琼英名儿,不知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佳期两下情浓 诗曰∶ 古时男女说亲迎,来世风流妄绵情。 桃花星是命中照,故今才郎打粉乔。 任尔说明多不忌,阳台暮暮与朝朝。 嫂既多情非更妖,弟将云雨来拔撩。 且说二娘正与任三传那房中之术,忽闻有人叫“琼英”,二人停住,侧耳细听,方知是花二梦呓,遂又重赴巫山,任三又行刺入,经二娘如是一说,便也知其几分,遂款款抽送,行那三浅一深之法儿,往来五六百馀,牝中淫水渐生,愈来愈滑溜如润,二娘痒极,一时间趐了半边身儿,即双足控紧三颈儿,口内伊呀淫声不绝。 任三知他有些好意思了,遂大抽大送,似渴龙饮井,又如饿虎擒羊,刹时就有千馀下,弄得啧啧有声,二娘知他要泄了,急探手扯住阳物,令其紧抵花心,方才泄了少许,在牝中稍停片时,又急急抽送起来。 二娘已至佳境,户内浪水儿流个不住,口中淫声浪语又大起,任三恐惊醒楼上花二,遂将手掩其口,二娘知趣,将个牝户只管往上迎凑,任三见他如此美貌,又甚淫骚,愈发狠干,拼力命狂捣,不顾捣碎了花心,更不顾折断阳物,又大有千馀下,二娘爽利之极,心肝肉麻乱叫,四肢乱舞。 任三亦觉心欢,只管猛力抽送,竟不知阳物软缩,而反憎二娘牝大,即是如此,亦不完局,小休片刻,阳物于牝中又硬,任三甚喜,一头徐徐抽耸,一头覆于二娘肚上,道∶“我的心肝嫂子,今日快活否?” 二娘神酣兴举,忙展玉腕相抱,道∶“乖乖亲肉儿, 的我快活死了。” 任三闻罢,暗自幸喜,思付道∶“莫如趁此时,与他下马利害,日后亦可尽情享用。”遂放开手脚,急抽深投, 的牝内浪水儿汹涌不止,唧唧乱响,二娘亦双腿倒控于任三腰上,大力奉迎任三,任三道∶“好嫂子,我比二哥如何?” 二娘遍体爽美,娇喘微微,道∶“他是粗人,怎能与你相比?奴与君一次,胜他一年。” 任三大喜,遂抱起二娘,道∶“心肝,你我去床上弄去。”一头说一头已至床沿,即置下二娘,将身儿横陈于床,自家立于床沿架起金莲,又扯过绿枕,衬于二娘腰下,挺枪大肆侵入,阳物于内拱拱钻钻,若鹅鸭咂食之声,二娘花心被弄碎,昏去又醒,醒来又昏,悠然如在浮云,身儿更如狂风拂柳,淫声一浪高比一浪,大凑大迎,又有个把时辰,二娘精尽力竭,忙道∶“心肝,累死我矣,待你我歇上一歇。再干如何?” 任三怜他娇媚,遂拔出阳物,上床并头而睡,任三把手捻那对玉乳儿,又将二娘通身摩了个遍,细嫩光滑,柔若无骨,遂道∶“乖嫂子好个丰满的乳儿。” 二娘乜斜凤眼,探手于任三胯间,捻住那粗硬阳物,抚摩多时,道∶“心肝这物儿煞是利害,弄的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几欲昏死过去。” 任三道∶“你那美物儿,遇着我这宝物,亦是你的福份。”二人调笑一阵,不觉口干舌燥,遂起身下床,取了果品同吃。 任三拿了一个大果,笑道∶“嫂嫂的果子好大哩!”二娘沉吟片时,笑道∶“还没你那龟头大哩!徜若不信你比上一比!” 任三急道∶“比又何妨!”遂按倒二娘,将两股掰开,趁势将果子向牝户塞去,不多着力,竟全陷了进去不见了影儿,任三心中老大着忙,探手拿他不得,遂令二娘蹲倒身儿,以手扣其臀,良久方才落出,任三拾起果子,吃将起来,道∶“好吃,比及一般果子不同!” 二人话到浓处,兴又动举,双双登床入榻,重摆战场,再又对垒,那二娘跪于床上,任三从其臀后插入,直捣黄龙,旋即狂抽猛扎,一口气千馀下,二娘觉他不胜力气,遂一个黄龙转身,将任三仰置于床,继尔跃马而上,将那阳物照准牝户,坐将下去,叱的一声,止进大半截,研研擦揍,方才全根没入,旋即一起一落,桩套不止。 任三在下,亦举枪相迎,你来我往,刹时又是千馀下,时值三更鼓响,二人方才罢手,收拾整衣毕了,二娘道∶“不想此事恁般有趣,今朝方尝得如此滋味,若能常常聚首方好。只是朱仕白这厮,每每把眼调情,我佯做不知,不可将今番事泄漏些风声与他,那时花二知晓了,你我俱无命矣!” 任三听罢,心下暗喜,道∶“蒙亲嫂不弃,小弟感恩不尽,怎肯卖俏行奸,天地亦难容于我。” 二娘道∶“谈何恩何情,常相往来,亦落得个你我受用,大家快活,但不知几时又得聚会?” 任三道∶“自古郎如有心,那怕山高水深。” 二娘道∶“今夜欲与你同眠,料亦不能。夜己将深,不如且别,再图后会罢。” 任三道∶“既如此,再与你做耍会儿。”一头说一头又脱去二娘裤儿,掏出阳物再赴阳台,不想花二睡醒,叫二娘拿茶。 二人急急如惊弓之鸟,二娘忙回道∶“我拿来了。”遂悄悄送着任三出去,拴好大门,送茶与花二吃了,花二道∶“你怎的还不来睡?”二娘道∶“收拾方毕,如今睡也。 次日天明,花二又去寻着朱仕白,同去会任三官。恰巧任三官在家,见花朱二人来家,便随口儿道∶“昨晚有一表亲,京中初回,今日老母着我去望他,想转得来时,天色必晚了。闻知今海边,有一班妓女上台扮戏,只可惜不得工夫去看。” 花二道∶“既有如此好事,何不同去观了,再回身望亲去?”任三官忙道∶“老母之意,岂敢不从,莫如你二人先去,待我望了亲,若时日尚早,我急赶来便是!” 二人听罢,亦不勉强。花二对朱仕白道∶“朱大哥,既如此,你与我去观戏何如?” 朱仕白道∶“去到不怎的,倘然没戏,只是空走这多路途何苦!” 花二沉吟片时,拉住朱仕白道∶“我有一旧亲,住在海边,若无戏看,酒是有得吃的,去去何妨。”朱仕白亦是好酒之徒,听说个酒字,一时间来了精神,嘻笑道∶“既如此,同你走一遭,这便早早别了罢!言罢,三人一哄而散。 不说花朱二人被任三哄去,且说任三又至房中,取了些银子,买办些酒食,拿上径去了花二家,立于门首,叩门而进,见了二娘便笑道∶“他二人方才被我哄去海边了,一来往有三十馀里路。即是转回,料天已暗了,如今备了些酒果在此,且与你盘桓一日。” 二娘道∶“如此极好。”遂急把门掩上,任三炊火,二娘当厨,一时间都已完备。二娘道∶“我二人若无远虑,必有近优,倘你哥哥一时来家,也未可知,若被撞见,如何是好?” 任三道∶“嫂子说的在理,常言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只是小弟一时想不出个法儿来,依了嫂子便是。” 二娘笑道∶“不愧为任三官,话儿甜嘴儿蜜,向日公婆后边建有卧室一间,终日关闭至今,且是僻静清洁。我想起来,到那边吃酒欢会,料他即回,亦不知晓。你道好么?” 任三听说,欢喜至极。即时往后边,开门一看,里边床帐桌椅,件件端正,打扫得且是洁净,壁上有诗一首,道∶ 轩居容膝足盘桓,斗室其如地位宽。 壶里有天通碧汉,世间无地隔尘寰。 谁人得似陶天亮,我辈终惭茕幼安。 心境坦然无窒碍,座中只好着蒲团。 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玉月偷听嫂奸情 诗曰∶ 千里姻缘仗线牵,相思两地一般天。 驾信那绍云引报,梅花诗勺陇头传。 还愁荏苒时将逝,恐年华鬓渐翻。 此昼俄闻应未晓,忽忽难尽笑啼缘。 却说任三将诗看罢,即摆酒肴果品于桌上,二人并肩而坐,你一杯,我一盏,欢容笑口,媚眼调情。自古道∶“花为茶博士,酒是色媒人。” 调得火滚,搂坐一堆,就在床上取乐起来,今番与昨晚不同。怎见得不同?见∶ 雨拨云抹,重整蓝桥之会。星期月约,幸逢巫楚之缘。一个年少书生,久追无妇之鳏,初遏佳人,好似投胶在漆。一年青春荡妇,向守有夫之寡,喜逢情处,浑如伴蜜于糖。也不尝欺香翠幌,也不管挣断罗裳。 正是∶ 甫将云兵起战场,花营锦阵布旌枪。 手忙脚乱高低敌,舌剑唇刀吞吐忙。 二人欢乐之极,满心足意,整着残肴,欢饮一番。二娘道∶“乐不可极,如今你且回去,后会不难了。” 任三道∶“嫂子在理,要你我同心,管取天长地久。”言罢作别,竟自出门去了。 不多时,花二已回,二娘见了,暗自思忖道∶“早是有些主意,若迟一步,定被撞个正着。”自此之后,任三官便不与花朱二人日日相共,寻着空儿便与二娘偷乐。若花二不时归家,他便躲入后房避了。故此两个未撞见,见朱仕白乃个大老倌,甚是没兴,遂常撞至花家里来寻花二。 一日,花二不在家,门是掩上的,朱仕白便径直撞入内轩,问道∶“二哥可在家么?”二娘知是朱仕白,遂没好生气道∶“不在家。” 朱仕白觉着那娇滴滴话声,登时淫心萌举,一时间腰间那物儿直竖起来。常有此心,奈花二碍眼,今闻得不在家中,遂壮着胆儿,去至里面道∶“二娘见礼了。” 二娘见他进了来,亦不便拒他,答礼道∶“伯伯外边请坐。” 朱仕白笑道∶“二娘,几时兄弟在家,我倒常在里面坐着。幸得今日兄弟不在,怎生得打发上边去坐!二娘,你这般标致人儿,我已爱慕久矣,如今天赐良机,你倒怎先说出如此不识趣的话来!” 二娘闻罢,急正色道∶“伯伯差矣,我家男人不在,理当外坐,怎生倒胡说起来?” 朱仕白心中如火,登觉周身燥热难耐,遂大胆走过去要搂,早被二娘一闪,到了外边来,怒气陡升,脸儿涨得通红,恰花二撞见,见二娘面呈怒色,忙问道∶“娘子为何着恼?” 二娘尚未着答,朱仕白听得问话,遂闯将出来。花二见状,满肚子疑窦。二娘走了进去,花二忙问道∶“朱大哥,为着甚事,令二娘着恼?” 朱仕白急释道∶“我因乏兴,寻你走走,来问二娘,道你不在家,我疑他哄我,故意假说,遂及里面望望,不想二娘嗔我,故此着恼。” 花二是个耳软的直人,竟不疑着甚的,亦不去问妻子,遂对朱仕白道∶“大哥,妇人家心性,不要责他,这厢与你街上走走去罢。”一头说一头扯住朱仕白,并肩而去。直至二更时分,花二方回,二娘见他酒醉的了,欲待说起,恐他性子发作,连累自身,故得耐着不言。 次早,见花二不曾起来,不敢开口。朱仕白自此不敢来寻花二了,又花二常在家,倒便宜了任三,日间不消说起,至于花二更深不回,任三则常伴二娘,即是花二来家,亦十有八九是醉的了。故此二人甚是高兴,每每服侍花二去睡,花二亦不想寻二娘行那云雨之事,故此二娘倒与三官弄得十分畅快。 这日,花二又不在家,走时道明晚上不归了。任三与二娘酒足饭饱毕,又并至后房行那云雨事,恰玉月自表姊家回,见屋中无人,且门全开着,料走不远,遂绕过正房,穿越花园,竟至后房门首,忽闻里面气喘声急,不时有嫂子浪语淫辞,遂绕至房后,立身贴耳细听,思忖道∶“哥哥自与那帮酒肉兄弟搭上,竟与嫂嫂房事稀疏,怎的今日如此亲密,莫不是嫂子耐不住寂寞,有甚奸情乎?” 想此,忽闻得一男人道∶“心肝,二哥与玉月不在,倒便宜了你我,日夜尽享人间至乐,好不痛快!”又闻嫂子道∶“乖乖亲肉,今生跟上他,是我的晦气,每每我欲云雨,他则冷水烫猪般死不来气,那时真熬得慌,一时竟以指相替那物儿,虽不尽兴,倒亦能杀掉三分火。” 玉月这才晓得,原来那男人正是哥哥拜把弟兄任三,即叹口气道∶“也难怪嫂子偷人养汉,正值青春年少,哥又常疏云雨,哪能熬得。”又偷听良久,见没了甚响动,方才轻手轻脚离去,回到自家房中。 不多时,见嫂子亦至前房,鬓发蓬乱,遂上前故意问道∶“哥怎的不见了?”二娘支吾道∶“你哥老早就出去了,不曾在家。” 玉月追问道∶“方才你与他不是在后房么?”二娘刹时慌了,急道∶“适才你都听见了?”玉月笑而不语,又道∶“此乃哥的不是,嫂子如此之为,尚在情理之中。”二娘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心宽几分,道∶“好姑子,千万莫与你哥讲,若走漏风声,我与任三皆命不保。”玉月道∶“嫂子且放心,末敢与他说之!”言毕,二人下厨整治晚饭。 这二娘虽听玉月如是说,仍有几分疑心,想道∶“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可。”遂趁机溜进后房,与任三道∶“心肝,你我之事不意被玉月听见了,恐他向花二说起,得想个法儿塞住其口。”遂将计与那任三说了,任三连称妙计,二人商议好,二娘重回灶下。 是夜,二娘玉月二人吃罢晚饭,玉月觉困,遂起身回房睡去,二娘扯住道∶“好姑姑,是夜你哥不归,我与你睡去,如何?” 玉月道∶“既如此,又何尝不可,况我一人亦寂寞,无人相伴。”言罢,二人并至玉月房中,脱衣上床,并头而眠,二娘道∶“姑娘好生标致,我若是男儿身,定爱死你时!”一头说一头将玉月身儿摩了个遍,复又摩那丰隆柔润的化户,俄尔,丽水儿溢了,粘连滑腻,玉月似觉爽,两只小腿儿张缩不住。 二娘道∶“姑姑可熬得?我如你这般年纪,早春心飘发,每每听见别人干那事儿,心儿就痒起来,着实熬不得。如今,你哥常不如我意,无奈借一件东西杀火受用。名曰于东膀,比男人之物,亦有几倍之趣,妙不可言,对门那青年寡妇亦常来借用,拿去取乐。” 玉月急道∶“无人在此,你拿了我一看,怎生模样一件东西,能会作怪?” 二娘道∶“姑姑,此物古怪,有两不可看,白日里不可看,灯火之前亦不可看。” 玉月笑道∶“如此说,终不能入人之眼了?” 二娘笑道∶“惯会入人之眼。” 玉月又道∶“我讲的乃是眼目之眼。” 二娘道∶“我亦晓得,故意逗着耍的。” 玉月被他说这一番,心下痒极,又思忖道∶“莫非骗我?”遂推他几推,道∶“嫂子,可曾睡?” 二娘道∶“怎的能睡去,春心难来,如何可眠?徜若你我是一对男女,干起事来,不甚爽利么?” 玉月道∶“既如此,你那件东西何不拿来相互一试?” 二娘心下暗喜,知他上钩,遂道∶“如此说,姑姑不可点灯。我这即拿去。”遂披衣而起,出门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风流郎勇战双娇 诗曰∶ 瞥见英豪意已娱,几番云雨入南柯。 芳年肯向闺中老,绿鬓难教镜里过。 纵有奇才能炼石,不如素志欲当炉。 度尺天涯生相隔,断肠回首听啼鸣。 且说二娘出门,径直去了后房,领了任三出来,紧随其后,并至玉月房中,双双登上床榻,玉月道∶“嫂子,那物藏在何处?” 二娘道∶“今把藏于我的里边,极有人性的,若是高兴,就在里面挺出,与男子那物几无二。” 玉月笑道∶“委实奇怪。”言罢,二娘将玉月按仰于床,掰开双股,即见玉月嫩穴,将中指探进其内,轻挖一阵,又拨着花心,动了几回,淫水淋淋流出,遂暗将任三让前,挺那坚硬阳物,置于牝口,二娘遂道∶“姑姑,我往里入了。” 任三闻得,将身一挺,已进小半,原来经二娘弄过,兼阴水甚多,故此轻易进了。玉月初次开苞,未免有些疼痛,遂推住任三肚腹道∶“嫂子,痛死我了,不干了。” 二娘道∶“姑姑忍着,我缓缓进入。”那任三遂拿开玉月的手,又着力猛的一耸,叱的一声,早连根进入了,任三兴急,着实大抽大提。玉月哪知真假,不管三七廿一,搂住任三腰儿,柳腰轻摆,伊呀有声道∶“可惜你是妇人,若是男人,我便叫得你亲热。” 二娘一旁道∶“何妨且当做男人,方得适兴。”玉月道∶“倘你变做男人,便偷个空当留你于房中,与我尽情受用。”二娘见他如此骚发,道∶“姑姑,手把此物摩他一摩,可象生的么?” 玉月闻罢,将手去根边一摩,果是生着根的,且滚热如烙,知是男子身儿,忖是那任三,遂急道∶“中你们计了。” 二娘知事料难隐瞒,道∶“姑姑,既至如此地位,何不弄个周身畅快?”一头说一头下得床来,掌上灯烛。玉月一看果是那厮任三,本想抽身扒起,却不意趐了全身,怎忍抽身,索性双腿倒控任三之腰,口内哼呀乱叫,将个肥臀耸摆。 任三见他这骚达达的光景,越发狠干,扯过绿枕,横于玉月腰下,推起金莲,着实抽送,刹时千馀开外,淫水四溢,缘股而下,合着汩汩殷红血儿,湿了绣被,狼藉一片。 玉月周身骚痒,体趐骨软,畅快异常,顾不了疼痛,娇声浪气道∶“我的心肝,那面酸痒难禁,你且尽情驰骤便是。” 任三见他如此骚浪,兴若酒狂,索性大抽大送,约莫五六百下,玉月如升仙般,云里雾里,口内亦心肝宝贝肉麻淫叫不迭,下面一片淫水响,将那玉臀一抬一放,极力迎凑。 任三因着力过猛,竟无疏缓馀地,体力不支,抽送的度数减慢。玉月正渐近佳美之地,嫌其抽送徐缓,甚不觉爽,遂翻身扒起,骑跨于任三身上,将牝照那硬生生阳物,吐的往下一桩,登觉爽遍全身,那物儿早身陷肉阵,并无退路,遂将身如来千里之驹起落不定,桩套起来。 任三大仰,任他着力大弄,省些气力。玉月越桩越猛,肌肤相撞,乒乒乓乓直响,口内淫语喧天,淫水儿滔滔而下,刹时八百馀桩。玉月双目紧闭,手扪趐乳,骚态十足,爱煞人也! 少顷,任三重整旗鼓,驾起威风,腾身而起,玉月顺势仆倒,任三将其臀捞起,令其跪于床栏,即蹲身其后,将阳物照准那妙品,猛力刺去,阳物紧紧抵定,双手抱住腰肢,管尽情抽送,玉月身儿摇漾,二娘执烛在手,向前笑道∶“心肝我儿,这会也够受用你了,怎不放温柔些,尽老力于此行事,我姑是娇花嫩蕊,何以经住狂风骤雨?” 玉月被 的有气无力,开口道∶“嫂子在理,我那话儿未曾经风雨,应怜惜我才是!” 任三领命,却耸身直抵花心,又一阵大抽大送,可谓箭无虚发,皆中花心。玉月连声哀告道∶“饶我罢,死也!死也!”身儿一抖,丢了阴精,四肢骤冷,舌卷气缩,气喘嘘嘘,不能叫唤,低头落颈,瘫软于床。任三这才洋洋大泄,休兵息战。 二娘将玉月款款扶起,玉月不觉满脸羞惭,措身无地。二娘道∶“你这个蛮子,倚着有些本事,将姑姑恁般摩弄,实为可怜。”玉月勉强翻身,奈何腰胯酸痛,不能俯仰,遂至床里侧,面朝外侧身微屈而卧。 任三这当儿下得床来,取了酒,自斟自饮,几杯下肚,酒性大作,周身燥热,刹时阳物又硬橛橛的昂扬而立,遂走至床沿,扯住二娘双腿,将阳物一扶,老马识途一溜而入,耸身大弄。 二娘乃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宿将,焉能适兴?反以双足紧控其臀,着力帮衬,道∶“心肝,爽也,速些,再速些!” 玉月在旁观得仔细,思忖道∶“不想嫂子是风月场中班首,二人如干柴就着烈火,越烧越旺,我哥常在外鬼混,难怪嫂子偷汉子,料想如此劲头,他也难熬得。”遂微展双足,静观其战。 任三愈战愈勇,二娘越弄越骚,你耸身大弄,我拼命相迎,刹时千馀度,弄得浪水儿四溢,乱响一片,好不骚得爆火。 干了个把时辰,二娘道∶“贤弟,你我弄个羊油倒浇蜡烛罢!”一头说一头扯住任三上床,令其仰卧,又将绣被扯过,衬于腰下,遂翻身上马,策鞭急驰,不上千回,二娘连丢数次,任三禁忍不住,亦一喧而出。 事毕,三人并头贴身而卧,任三居中,左拥二娘,右抱玉月,说笑片时,即昏昏睡去。次日天明,玉月先醒,见二人依旧睡意正酣,遂急推醒道∶“还不速起,恐来人撞见,那可不好看了。” 言罢,三人同披衣而起,玉月经任三一场翻天动地的干,阴户已肿个不堪,疼痛难忍,不能直起身儿行走,遂被二娘背着,去了回茅房,又回床养息。 任三见这光景,生起怜惜之心,至床沿亲了玉月几口,道∶“俏心肝,可苦了你,都是我孟浪,这里有消肿的药,敷些于其上,好好将息。” 一头说一头揭开被儿,见那话儿肿得高凸紫红,二娘替他抹了药,又将被盖了,二人方才出去将门带上。 那二娘笑着即对任三道∶“你可干得,险些将小姑 死哩。这下可好,你那乖肉儿得往一边放了。” 任三笑道∶“不是还有你么?”二娘道∶“死贼囚!竟说此话。” 任三道∶“若是死了,何人令你爽利?”一头说一头走近二娘,搂抱住将口儿凑过去,二娘亦不躲闪,吐了丁香舌儿,度于任三口中,胡乱搅了一番,任三又吐过舌尖,二娘含了大吮大咂,如此这般,吞进吐出,你来我往数回。 二人调得火滚,情欲难禁,亦不顾许多,索性就地干了起来。任三推二娘背靠于 ,将其裤儿褪至膝间,又解了自家裤儿,露出直矗阳物,朝二娘股间乱戳。惹得二娘牝内酸痒难究,浪水儿牵线般流下,急道∶“管乱戳做甚,还不速干了完事,如若有人觑见,岂不羞杀人。” 任三听了,这才挺身直射而入,直达花宫,妙不可言,欲行抽送,奈何二娘矮些,任三不便用力,遂掇了春凳,垫于二娘脚下,方与任三一般平齐,这才二快三慢,忙忙的一通抽送。 摩转百馀度,任三兴急,突的猛耸起来,那二娘不备,脚下摇摆,竟滑跌下来,那物儿却滞于牝中,经他身一牵,险些将阳物拦腰折断。 任三直呼其痛,亦无心恋战,遂草草完局。收拾妥当,对二娘道∶“心肝,我已数日未归,如今已值正午,我须回家一趟,不多日再来会你。” 二娘道∶“也好,况今日花二来家,若撞见恐生事端,是不出二三日即来,莫让我受那有夫之寡的煎熬。”任三应允二娘遂引至后门,二人搂住又绸缪一回,任三方才不舍离去。 二娘转身回至前堂,忽见花二回来了,二娘急理鬓整衣,出来相见,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乔妆改扮破花心 词曰∶ 倒风颠鸾堪爱,肚下悬巢相配。不是情娇花,怎把玉杵高碓,亲妹,亲妹,蜡烛烧成半对。 且说任三刚走,花二即归家,问二娘道∶“妹妹已归么?”二娘道∶“正是。是这厢头痛,睡着哩!”花二听说,急奔玉月房里,揭开罗帐,道∶“妹妹可好些么?” 玉月道∶“哥哥不急,已无甚紧要的了。”待花二出门,玉月即披衣起得床来,把那云雨之乐又忆想一回。 且说那二娘见天色晚将下来,遂下厨整了酒肴,三人吃罢,闲聊一阵,即各回房中睡去。 一日,花成春的百日之期,家中设于素宴,招待来客,那花二的表妹春梅亦至,是夜待宾客散尽,花二一家并春梅同坐吃酒,席间,四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好不闹热。 且说这花二,数年不见春梅,今日一见,爱慕不已,不想表妹竟出落得如此标致,怎见得?但见∶ 蛾眉带秀,凤眼含情,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体态轻盈,汉家飞燕同称,性格风流,吴国西施并美,蕊宫仙子谪人间,月殿嫦娥临下届。 花二看得心下痒痒,坐立不是。常言道妇人眼尖。春梅一眼便识出,遂道∶“表哥今日怎的,数年初逢倒象坐不得了,想是有甚心事不成?” 一头说一头将那骚骚的眼光看那花二,嘻笑不止,引得众人皆笑将起来。 少顷,春梅道∶“表妹长大了,且越发的标致了,可曾有人来求亲么?” 玉月笑而不答,倒是花二接话道∶“城里李举人来求过了,是不曾下聘。” 春梅又道∶“妹妹生得貌若天仙,舅父母已逝,你当哥的可得替妹做主,寻个好婆家。” 二娘在旁道∶“春梅妹妹既如此爱小姑,何不代劳?”言罢四人笑将起来,不觉夜已更深,玉月同了春梅,回屋去睡,花二夫妇收妥残羹剩骨,亦双双睡去。 且说这春梅,人虽上了床,心思却不畅,不能即睡,直至四更鼓响,方才睡去,花二天明起来,于玉月门首徘徊半晌,欲推门进去,怎奈妹子在里又不好进去,恰巧玉月到厨下去,花二见了,心下暗喜,即抽身至玉月房中,揭开罗帐一看,见那春梅睡得正熟。 花二思付道∶“她昨日的话有些勾情,且席间眉飞色舞,想必她昨夜未曾睡好,大早还这等酣睡。”欲进前去泄指一二,又恐玉月走来。无奈得大胆坐于床沿,把被轻轻挑起,不意那春梅竟是个赤精条条的一个白嫩身儿,低头看那牝户,雪白细嫩,光肥润泽,鸡冠微吐,好似初发酵的馒头。花二看得目摇神乱,忽听有脚步响,忙钻出帐来,见是妹子,遂轻咳杖一声。 玉月笑问道∶“哥哥要来做贼么?”花二道∶“何出此言,不见表妹,特来一看,这岂就是做贼!” 春梅正在梦中,竟被惊醒,见下身的被都不曾盖着,遂问玉月道∶“妹妹同何人说话?”玉月道∶“是我哥,我去厨下,他正好来看你。” 春梅已知被他轻薄了一回,却不叫声,遂起来缠了小脚,又向夜壶里小解,方才穿衣束带。那雪白身儿,趐胸玉乳,全不遮掩,被花二闪在门外一一觑见,故欲火发动,口水儿沽沽直咽,恨不得合一口清水将春梅吞下肚内。 看倌,你道那春梅此来,为着花成春的百期么?非也!百期是名,实则早闻表哥英俊,趁时与花二耍上一回,以制春心。孰料玉月碍眼,打搅了他的美事,春梅心中暗恨一回。。 是夜,春梅道∶“我明日即归。”又把接玉月玩耍几日的话说了,玉月与哥嫂皆许,那花二故意道∶“表妹次早归去,何不让我送你,亦好去你家掰个门槛。”春梅笑道∶“表兄这等闲,同去便是。” 次早,春梅家着人抬了轿子来接,道∶“老爷等小姐回去。”春梅听了,忙着梳洗,去时,春梅对花二夫妇道∶“后日我着人接妹子去。”玉月道∶“不知怎的,忽然头痛起来,恐去不成了!”春梅未曾听见,竟上轿去了。 三日过去,遂着人来接道∶“我家小姐特来接你家小姐过去。”孰知春梅去后,玉月便不能起床,那二娘正要回他,花二道∶“我与妹子一般面貌,一样长大,脚儿大了些,可将妹子新做的花衫裙并将暂饰,与我穿戴了,亦像妹子模样,可替妹子前去。” 二娘思忖道∶“此计甚妙,且他去后,我又可与任三干那勾当,岂不正好!”遂应允了,又与玉月商议,取了钥匙,开了梳匣,与他改作女妆。梳了牡丹头,燕尾鬓,插上首饰。把件红绉纱袄儿穿了,又着一领鸦青锦绣花衫子,下系八幅红裙,把脚儿遮掩。打扮停当,宛然是个玉月。 玉月相看,道∶“象是像,去时要走那莲步。”花二把镜一照,笑道∶“天既生我以如是之貌,何不令我变做妇人。” 二娘假意道∶“你去去就来,休要被人识破,亲情体面上不便。” 玉月道∶“哥哥此去,姊姊如何肯放他就来。”言罢,二娘佯做末听见,推花二上轿去了。花二一路心下暗喜,思想如何勾那春梅上手。 到得春梅家,姑父姑母并春梅接出中堂,于春梅房里坐下,吃罢晚饭,闲聊阵子,春梅道∶“妹子,同你睡罢。” 花二道∶“姊姊先睡,我即来。” 春梅道∶“表哥今夜在家么?” 花二道∶“有相好的接他去了。” 春梅讶道∶“嫂子怎肯放他去?” 花二笑道∶“嫂子不让去,他便耍赖,跪嫂子面前不起,无奈嫂子依了他。” 春梅听了,摇头叹气道∶“可惜!可惜!这等美郎君,不知今夜哪个小骚货受用?”花二见他如此婉惜,料对自己有意,遂大着胆子道∶“姊姊莫气,我明日叫他来陪你,可好么?”春梅一笑,竟卸了衣裳,趋进被窝睡去。 花二早见了那雪白身儿和两只趐乳,登时神魂飞越,把持不住。遂一口吹灭了灯,急宽衣解带,上床挨身进被,正碰软玉温香娇躯,心痒难抓,那物儿登时大竖,遂臂枕春梅头,另只手儿摩抚其身,粉颈香肩,玉乳趐胸,肥臀美股,摩了个遍,惹得春梅禁忍不住,气喘急急,搂紧了花二。 花二知趣,扒上春梅身儿。春梅不知何意,遂问道∶“妹子,你这是做甚?”花二兴起,亦不他顾,急道∶“表妹,我非玉月,乃你表哥花聪也!” 春梅不信,遂道∶“妹子乱讲,明明接来的是玉月,还能变成你兄花聪不成?”花二又道∶“表妹,徜若不信,你摸上一摸。”一头说一头将手拿了去,向胯间摸去,果是如此,一根肉棍硬若铁杵,热烙有趣,心下喜极,遂道∶“表哥,你怎想出如此妙计,竟骗过了姑父姑母,就是我亦认你不出,高明!实在是高明!” 花二道∶“妹妹早想与我亲近,却苦于无良机,你说是否?”春梅故意道∶“休要得意,谁人属意于你!”话虽如是说,却早趐了半边身儿,把持不得,遂双脚高竖,引得花二淫兴教发,急举枪大击。 春梅年纪才十七,尚是黄花闺女,未免户道紧固难行,故进龟头,又吐些唾津,抹于阳物上,加力一顶,叱的一声,又进二寸馀,春梅呼痛,把手阻住。娇滴滴道∶“亲哥,我痛,且待会儿,再不得往里入,进去一半,即如此疼痛,要是全入进了,恐要痛死我了?” 花二那听,假意怜恤一番,乘其不备,忽的扯开其手,猛的往前一耸,方才连根进入,正欲抽送,闻得春梅“嗳呀”一声之后,登时无了动静。不知春梅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俊俏郎巧取娇娘 诗曰∶ 空房悲独守,欣遇知意郎; 何必相勾引,私心愿与偿; 鸾颠凤又倒,哥姐战愈狂。 且说那花二拼力狠 ,力透重围,春梅痛的钻心,当下昏死过去,花二见无动静,急去点了灯烛,又以口布气,俄尔,春梅方才醒将转来,黛眉紧锁,哼呀不住,启开双眸,哀声叹气道∶“亲哥哥,你怎的如此狠,令我险些死了过去。你且稍待片时,等我喘口气儿,再 不迟。”一头说,一头双足却勾住花二臀儿。 花二见她这般光景,亦止下来,但手却不放,把玩双乳,玲拢紧挺,如覆玉杯,奶头猩红,犹樱桃般可爱,轻轻拨弄会儿,引得春梅春光发动,虽有些疼痛,早被骚痒所替,遂向上耸了几耸。花二会意,随即款款抽送,行那九浅一深之法儿,不出十馀下,丽水儿渐生,滑溜无比。那花儿又是一番没 头脑的大干。 春梅登觉牝内火灼般难忍,更涨得难过,不由得身儿颤柳腰趐,连连摇头摆肢。花二愈抽愈急,约有八百馀下,花二兴若酒狂,阳物于牝内乱钻乱拱, 的淫水儿横溢。春梅户儿热烙痒极,妙不可言,便道∶“心肝,爽死妾了,你且尽力抽送,顶着里面那妙品,爽利得很!” 听罢此话,花二愈发狠干,一口气又抽有千二三百下。春梅已至乐境,心肝宝贝乱叫,下面唧唧淫水响个不住,竟连丢两回,一时周身通泰,畅快无比。 春梅初行云雨之事,户道窄小,将那物儿套得甚紧,花二爽快至极,又竭力抽送数十下,禁忍不住,不觉彪彪的将阳精泄了个汪洋大海。春梅花心初逢甘露,趐痒难当,将臀儿扇般的摇,伊伊呀呀乱叫。花二使出手段,让那阳物于牝中又硬。 春梅喜极,笑道∶“亲哥哥,你煞是会干哩!”花二笑道∶“若不会干,怎的让心肝妹子受用?”一头说一头搂住春梅纤腰,翻转身儿,令其跪于床上,将玉股掰开,那肥肥臀儿柔嫩光滑,汪汪情穴红白相间,爱煞人也! 花二急跪其身后,扳住春梅纤腰,照准那汪汪情穴,举枪即刺,浅抽深投,悠然行事。春梅微微含笑,哼哼唧唧,将头转回,吐过香舌儿,把香津喂与花二,花二亦把津唾儿喂与春梅吃,两个思想切切,绸缪无比。 少顷,春梅玉体摇曳,反手扯住其阳物根,直往嫩穴里乱塞,极尽骚淫。花二见他骚发发的,精神狂逸,大抽大送,往来驰骤,刹时二千馀下,拉扯抽拽之声盈耳,弄的春梅淫叫肉麻,将个细嫩臀儿猛掀狂凑,甚是云酣雨洽。 战有一个时辰,春梅遍体全趐,连丢数回,犹如斗败的公鸡,低首落颈,瘫软于床。花二馀兴未尽,又急急抽送数十下,见春梅四肢难举,亦无心恋战,又狂泄了一回。将春梅双股捞起,见那两片肉儿,早已殷红夹杂,泛溢不堪,遂取了白绫绢,揩个干净,又拭了自家话儿,方才拥着春梅,恣意调弄。 花二道∶“心肝妹子,我本领何如?”春梅道∶“我长恁大,从未历此妙境,亏你扮了妹子而来!”花二道∶“我贪你色,你爱我貌,不得已改妆来会,如令岂不落得你我爽快么?”二人你说我摩,连呼有趣,恐隔壁丫头小鹃听见,即交股贴肉,紧搂而眠。 次日天明,日上三竿,二人方才醒来,花二下床,穿了衣裳,提起裤腰之际,那话儿几自硬将起来,不料被小鹃于暗地里觑见,思忖道∶“明明接的是玉月,怎的长了那肉东西,莫不是她表哥扮的么?”既而两人梳洗毕,用过早膳,花二与春梅花园对弈去了。 且说这小鹃,早上看了那物,心下生疑,遂趁着空当,悄悄躲于暗处窥探。那花二步至花园,四顾无人,即去小解,岂料又被小鹃望见,那大东西又粗又长,暗笑道∶“我道是花姑娘,原来果真是她表哥改扮而来的哩!” 花二溺毕,转身却看见小鹃,知被识破机关,遂跨前一步拦腰抱住走至春梅处。小鹃被唬得面如土色,直求春梅让表少爷放了他。春梅见说,遂道∶“小鹃,你都知晓了,事已如此,料难瞒你,切不可说与外人知晓,我自另眼相看你便是了。” 小鹃急道∶“小姐不吩咐,也未敢坏小姐名节,何用小姐说来。奴奴自守口如瓶。”春梅听罢,递与小鹃二三两碎银,与花二便个眼色,竟自起身去了。 花二会意,即在小鹃俏脸儿上亲了数口,又去解裙卸带,小鹃忙用手止住,哀求道∶“花爷做这是甚,万万不可!” 花二道∶“小鹃乖,让我弄上一回,定会有趣,完事后有赏。” 小鹃害羞道∶“我是黄花女儿,未许人家,要被你破身,日后怎的嫁人?” 花二道∶“这个不难,洞房之夜提早抹些鸡冠血在话儿上,不就过关了么?” 小鹃笑道∶“不想如此标致人儿,竟恁地淫骚,想是风月场中的班头!” 花二笑道∶“那倒比不得。”一头说一头即卸了小鹃罗裙,又去了内衣,露出那丰隆柔腻的牝户来,紧艳艳,毫无一根毛儿,爱人得紧。遂将小鹃按倒于草坪上,将身复住,扯出硕大阳物,觑准那美品,挺身即刺。 小鹃年幼,户道窄小,艰涩难进,经这一耸,进得半个龟头,小鹃惊恐,忙缩腿用膝顶住,哭道∶“我不弄了,怕得紧。”花二笑道∶“乖妹妹,不会痛的。莫慌张!” 小鹃听了,又展平了双足,说时迟,那时快,花二将身一挺,便进入了二寸馀,小鹃大叫痛,又把手阻住,周身不寒而栗,甚是可怜,哀告道∶“亲老爷,且别再往里入了,痛死奴了,死也,死也!”花二这要紧之处,哪能由她,将手一扯,又提臀猛的一顶,馀下半根全进去了。小鹃喊爹叫娘,极力缩臀,双腿紧控花二臀儿,不令其动。花二亦觉阳物被锁得难过,如将索捆紧般,便也止了,急急的喘气。 花二又捧过小鹃脸儿,将嘴凑去,两唇相贴。俄尔,花二舌抵津唾,送入小鹃口中,于内胡搅乱点,惹得小鹃哼哼呀呀,甚觉有趣,亦将丁香舌儿度于花二口中,伸伸缩缩,弄的津唾满口,咕咕下肚。 花二一头亲嘴咂舌,一头握住小鹃那玲咙趐乳,连呼有趣。又是摩揉,又是吮咂,好不兴发。 小鹃经调弄多时,竟忘却疼痛,牝中反倒痒将起来,似千百蚁子钻爬,无以能禁,遂娇叫道∶“花二爷,我那里面痒极,你且速些抽则个。” 花二闻罢,款款抽送,三浅二深,二浅三深,弄得不亦乐乎。约半个时辰,小鹃更觉趐痒难熬,将臀儿一顶一顶的。花二知她谙了滋味,遂扯过裤儿,衬于小鹃腰下,搂住小鹃臀儿,狂风摧花般往来驰骤,刹时唧唧水响一片,至少二千有馀,干得小鹃身儿摇曳,如弱柳迎风。牝内渐得佳趣,举臀狂颠猛掀,仍嫌不适兴,遂将花二臀儿用足乱勾,着力帮衬,魂荡魂飞。 花二拼力大干,弄的小鹃连连叫快,香汗如珠,又弄有半个时辰,花二觉龟头酸麻,禁忍不住,竟把风流水儿又撒出,登时周身通泰,着实爽利。 虽即如此,仍不忍抽身,搂紧小鹃身儿,于草坪上滚成一处,小鹃笑道∶“花爷,这是做甚?”花二笑道∶“俏心肝,你怎知晓,此乃狮子滚绣球也!” 二人戏耍良久,花二那物儿又跳卜卜的立将起来,直胀得小鹃欲决裂穴情,花二低首视那牝户,已是桃瓣尽泄,遂将阳物拔出,分明是根滴血的铁杵,即用衣角拭净,又将小鹃话儿揩了。正又欲举兵再攻,忽闻远处一声咳杖,不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结新思喜同二美 诗曰∶ 谁言风味野花多,园内桑阴尽绮罗; 若是野花真味好,古来何用讨家婆? 且说花二举枪又欲大击,忽闻咳杖声,抬头便看,说时迟,那时快,那春梅已至身前,嘻笑道∶“恭喜小鹃,至人间之妙境,不知花二爷弄的你可爽?” 小鹃见小姐已至,忙扯衣将那私处盖住,低首不语,脸涨得通红。春梅又道∶“休要羞答答的,做女人的,孰能不过此关,迟早而已罢了!” 小鹃初行此事,且于光天化日之下,经她如此一说,更觉羞惭难当,无地自容,遂欲穿衣而去,岂料被春梅扯住道∶“苞都开了,还怕人不成,你二人再干上一回,我一头观战,一头望风,料也无人知晓!” 花二听说,胆更大了,笑道∶“不是么,如此机缘,得尽兴才好。” 又将头转向春梅道∶“待会表妹亦要我弄,三人同乐岂不更好?”春梅于旁,折了花枝,拍打花二头道∶“死贼囚,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岂不成瓦片里吃稀饭,搞不得哪头哩!” 三人调笑阵子,花二淫兴又起,虎扑豹跃将小鹃复住,扛起金莲儿,将阳物深投牝内。小鹃到此地位,亦无他顾,任花二大肆出入。那阳物极有灵性,每每深投牝内,可谓箭箭射中花心, 的小鹃花心发痒,酣美畅然,要紧之处,举臀相迎,颠耸不迭。霎时三千馀下,浪水儿流个不止。 小鹃初逢大敌,未免累极,香汗遍濡,瘫倒于地,娇喘微微。 花二见他动也不动,遂抽身扒起,扯过春梅,急替他褪去裤儿,按仰于地,背靠小鹃,推起春梅双足,将阳物一插而进,轻车熟路,早尽根没脑,全陷了进去。 那春梅观战良久,浪水儿湿透牝户,又阳物投入,热烙痒极,登时淫火大炽,双手勾住花二颈儿,下面顶耸不迭。花二兴动情狂,愈发狠干,抽扯急骤,一口气千二八百下,春梅淫辞荡语,高叫不迭,骚的难过。 俄尔,花二将阳物拔出,即仰身卧下,挺起昂然粗长阳物,春梅急翻身扒起,双腿一搏,跨于花二腰间,着力夹紧,捻了龟头,以牝就之,将身一坐,轻松套个尽极,旋即一起一坐,犹猪仔吮奶,吞进吐出。 春梅兴动非常,花二狂顶乱耸,前扯后拽,狂捣猛刮,弄的春梅连连叫爽,股股淫水沿阳物而下,流得花二遍胯皆是,如藕丝般粘粘连连。 花二春梅倒爽利,却苦了个小鹃,被他二人齐齐的复住,已腰酸背痛,勉强闪开,支起身儿,掰开双股,横跨于花二肩上,以牝就花二口唇。 花二喜极,吐出三寸红舌,于牝内伸缩钻点,刹时小鹃奇痒无比,水流汪汪。 春梅极力套桩,又搂住小鹃,亲嘴咂舌,四只乳儿摩来荡去,竟热得滚烫。花二觉春梅牝大,不甚爽快,小鹃牝小,紧箍有趣,弄起更畅快,遂腾身扒起。放了春梅,从后搂住小鹃玉臀,照准嫩穴,又一阵乱戳,小鹃阴中痒极,着实难熬,探手于牝户,着力不住揉抚。花二淫心如炽,遂将阳物深深扎入,直抵花心,少顷,微微纵提,将阳物牝内乱捣。小鹃爽利,亲爹亲娘无般不叫。 春梅见他那骚达达的样儿,暗自骂道∶“小骚货,比我还贪。竟鸠占鹊巢,将我冷于一旁。”遂开口骂道∶“好一对淫男荡女,图自家快活,却忘了我的所在!” 花二一听,急道∶“心肝妹子,莫非吃醋了不是?莫急,如此方好!”遂扯过春梅,令其与小鹃并头长跪,将阳物从那小鹃牝中拔出,深投春梅牝内,道∶“两个心肝,为那公平,一人且杀一百枪,轮流受用。何如?” 春梅与小鹃相视而笑,颌首而应。花二遂抖擞精神,将杆金枪舞得生风,一百下即换,战罢春梅,又战那小鹃,如此这般,一干又是两个时辰,看看日已偏西,三人方才整好衣衫,小鹃随其后,同回房去。 刚出花园,见一小厮来禀道∶“小姐,老爷夫人着我来寻你们,说不知你将花小姐引那去了,天渐黑都未归,急煞人也!”春梅道∶“恁大个人,还引去卖了不成!”说笑间亦至家中,见了父母,道花园对弈方回,便也不怎的。 是夜,备好美酒佳肴,一家主仆围坐桌前,共进晚膳,说笑不止,好生闹热,姑母劝花二饮酒,于侧的春梅恐他醉了道出真相,遂扯了他衣角,花二即会意道∶“姑母请饮,小侄不会饮。”姑母听说,没再多劝。片时,又道∶“小侄如此标致,你哥替你寻婆家了?” 花二故作羞惭道∶“小侄尚小,故不急早嫁。”姑妈笑道∶“长成老姑娘,可没人要得!”一头说一头笑将起来,倒是春梅道∶“表妹没人要我要。”一时间惹得众人大笑。 吃罢,小鹃收拾停当,夜已更深,各自回房睡去。那春梅扯了花二,登床入室,一两下皆脱个赤精条条,花二吹灭了灯,急复住春梅,搂定香肩,挺着腰间近尺长的铁杵,照准牝户就刺,恐响声弄大,被父母觉察,春梅遂将花二拽下,侧身相拥而弄那比目鱼的姿势,如此虽不尽兴,倒也聊慰一番。 直至三更鼓响,料父母熟睡,春梅竟跨花二身上,做那羊油倒浇蜡烛姿势,刹时伊呀浪叫,床儿叱叱作响。 且说那隔壁小鹃,知他二人免不了那事,故未曾入眠,当儿闻得声响,愈发情动,欲火上炎,周身燥热难当。遂披衣下得床来,轻启房门,立于春梅门首,贴耳细听,那抽扯之声愈来愈大,犹猪吃槽水般唧唧作响。 小鹃正听得要紧处,忽见夫人出门去解溲,未来得及躲闪,已被夫人觑见,那小鹃虽年幼,头脑却灵,索性去叩那春梅房门。 那夫人问道∶“将近三更,叩小姐门做甚?岂不吵醒了他姊妹么?” 小鹃道∶“夫人有所不知,是奴婢闻得小姐屋内有甚声响,是耗儿咬甚家什也不得知,故此不得已而为此。”夫人听说,便亦不问,绕过偏房,径直去了茅房。 却说那春梅二人,闻得叩门声,即止住不干,竖耳细听,闻得是小鹃同母亲说话,心下明白几分,暗地里感激小鹃,倘被母亲觉察,那可全完矣。 小鹃见夫人解溲去了,旋即闪身屋内,闭了房门,上床勉强睡下,又过一个时辰,实是不能入眠,复爬将起来,至夫人门首去听,鼾声正浓,遂潜回轻叩春梅房门,低低道∶“小姐,是小鹃。”花二闻罢,不等春梅扯住,急起身启开房门,让进小鹃,虽春梅不愿,却也不敢闹,索性由了他。 花二即扯小鹃上床,令其跪于床上,将臀耸起,扳住柳腰,寻准大红庙门,引那个和尚进入,里面热烙趐痒,十分美快,遂款款抽送, 的下面唧唧作响。 小鹃觉快活,纤腰轻摆,探手于牝户,揉摩不住,又牵引阳物,惹得花二淫兴大作,索性仰头闭目,管下面狂抽猛捣,不及千馀,竟洋洋大泄矣。 花二抽身,左拥右抱,三人并头而睡。春梅道∶“表哥,我如今既被你破身,贱身应属你矣,日后不可忘情,妾非你不嫁。” 花二道∶“傻妹子,姑母岂可嫁你作我妾?” 春梅道∶“若不允我,与你私奔则个。”花二听说,不胜欢喜,遂紧搂春梅道∶“依你便是。”说话间,花二那物儿又挺直,遂翻身上马,口对口与春梅做那“吕”字,将阳物深投其户内,提臀重扣不止,春梅爽遍全身,竟忘了所在,淫声浪语一片,声震屋瓦,那床儿也合着叱叱乱响。 事有凑巧,那夫人因多吃了些酒,三更口渴,遂起床寻茶来吃,忽闻春梅房中一阵异响,遂轻启房门去,捱至门首侧耳细听,分明是男女交媾之声,当下大怒,遂大力踹门而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俏春梅东窗事发 诗曰∶ 春风暗入武陵溪,传得仙姿爱品题; 软障屏开香篆小,朝云梦断月痕低。 有情争恨刘晨别,无迹空怜崔护迷。 最是相思魂漠漠,等闲萧疯伴深闺。 且说那夫人破门而入,即近床沿点亮灯盏,三人登时惊呆,忙缩于床角,不忘将被盖住身子。夫人气极,见三人惊恐模样,遂将被扯开,一眼瞧见花二那物儿,还劲出屈不屈的样儿,竟是花聪扮玉月而来,骂道∶“你这厮恁般胆大,竟乔妆改扮来做见不得人的事。”又扯过春梅,打了耳光道∶“想是你约的么?” 春悔哭道∶“母亲息怒,孩儿知罪,是他主意,岂有我约他之理。昨晚与我同睡,方才知晓。”花二跪下求情道∶“姑母,此乃侄儿之意,与表妹无干,打则打我。”夫人又道∶“昨晚知晓了,怎的不说与我听。” 春梅同花二低首不语,措身无地。 那小鹃胆小,一时间唬得哭将起来,缩作一团,夫人扯其下床,拿了木棍暴打一阵,骂道∶“死奴才,知此事了,非但不告之与我,还一处风流,怪不得二更时分叩门,我道果是有耗儿,还敢哄我,该当何罪?”小鹃哭道∶“夫人饶命,奴才不敢了。” 如此这般,直闹至东方发白,夫人令三人穿了衣裳,竟将小鹃逐出家门。小鹃一步三回首,望望小姐合花二,含泪径直去了。 那花二明白,此处不可久留,趁人不备,遂悄悄溜走。春梅跟上,吩咐些甚么,方才离去。春梅怜惜小鹃,飞也似的阻了小鹃,道∶“小鹃,事已至此,你已不再是我家奴婢,我有一远房亲戚,即在不远,如今引你去那儿住他几日,待后我自会安置。”小鹃不胜感激,当下应允。 引至亲戚家,道小鹃打坏东西,暂避几日,待夫人气消,即带回。 吩咐毕了,春梅急奔家中。夫人恐她又乱为,遂幽闭屋里,不叫外出。暂且不表。 且说自花二去姑母家,那二娘并玉月唤了任三,撩云拨雨,极尽欢乐。这日早起,三人梳洗停当,二娘厨下备了酒肴,置于桌上。任三扯过二人,同入怀中,二娘坐左,玉月占右,搂了吃酒,说说笑笑,调得火热,皆把任三做了丈夫般看待。 收拾停当,来了酒兴,忙忙的又摆战场,于桌上翻天动地的一场大干,好不骚淫。但见得∶ 武士单矛,直入花官锦房。骚入阁笔,裁成云雨文章。风流郎似铁罗汉投斋,何曾歇口。那骚货如粉骷髅弄阵,惯会长枪。津津舌送过来,留而不返;洋洋水入出动,难似遮藏。杨柳腰不住的无风舞摆,秋波眼频频转含俏窥郎。 一番大战,两个时辰方才罢手。任三欢喜,道∶“两位姊姊,快活死我也。”玉月道∶“好叔叔,真好手段也。”二娘道∶“你那物儿火一般热烙,又且耐久,早知嫁了你,倒是一生快活。”言罢,三人笑闹一回。 任三道∶“两位姊姊,二哥已去两日,恐今日得回,我得就此去矣,不多时便来。”言毕去了。 二娘思忖道∶“如今弄得湿手惹干面,怎得洁净。且住,少不得做个法儿,定与任三做了夫妻,方称我心。”正想间,花二来家,佯做高兴,并不言及此事,道∶“去了两日,姑嫂在家,可曾害怕。” 二娘道∶“我与姑姑同睡,竟直睡至天明,怕甚?” 花二道∶“这般还好。”言讫,忙烧了脸汤,净手洁面,二娘自去梳头,打扮得十分俏丽,叫花二买几枝茉莉花来,花二道∶“你这般标致,再戴茉莉,岂不成锦上添花了?若打扮得娇美十分,有人要看你想你。” 二娘笑道∶“我寻个二老帮衬你,省得你这般强支撑。”花二道∶“若得如此方好,我也落得个清闲。”正说间,卖花声近。二娘买了两枝道∶“你要花戴么?”花二笑道∶“好花不上男人头。若戴了,便不成诗意了。你的好心,取一枝儿香香便了。”闲话之间,玉月将饭整好,三人用过,花二道∶“我寻朱大哥去,明日方回。”一头说一头出得门去。 那二娘一心望着任三,思欲重赴阳台,遂与玉月道,撇放任三不得。玉月翻嫂子的被儿,又将绣枕看了看,笑道∶“这香喷喷被儿,可惜哥哥冷云淡雨,害得嫂子偷人养汉。”二娘笑道∶“姑姑新婚之后,夫妻如鱼得水,定不象我与你哥这般。”絮烦多时,天色傍晚光景,任三忽到,拿了些现成的酒果肴饼,忙摆了来。 三人并坐,笑嘻嘻三杯两盏,你爱我怜。任三闻得花香,更觉动兴。二娘道∶“当初你至我家,我道是取婚,倒是换了花二。如今讲起本事,他竟没帐了。怎生才得与你做了夫妻,方中我意。” 任三道∶“如今二哥不在,我来换上,你倒昼夜不空,若我与人做了夫妻,岂不等于半月在家了?” 二娘道∶“他不在家倒好,厌答答的,又不欲与我云雨,倒弄得动人肝火,倒不喜他。”任三笑道∶“不想你果是骚货。” 二娘道∶“人哪有知足的,得陇望蜀,哪肯心厌。” 任三顿了顿,笑道∶“哥哥即不行,怎的不买了壮阳药与他,弄来想必济事。”二娘道∶“你不知晓,那壮阳药,是本质好的越好,本质不如意,药便不如意。与世人为人一般,扶起的,不扶倒的。” 任三笑道∶“你缘何知晓?” 二娘道∶“你二哥对我没趣,每每行事,不出百下,那物儿便中软置止了,后买了药儿一弄,未抽至千馀,亦便完事,弄得人不燥不痒,着实难熬。” 任三道∶“你为痒得紧,故此想要他干,何不烧些热汤,泡洗他那物儿一回?”二娘笑道∶“有支吴歌儿单指热汤泡洗此物∶姐儿介骚痒来没药医,跑过东来跑过西、 莫要烧热汤来豁豁,热汤豁得外头皮。” 玉月在旁,笑了笑道∶“古人说话不中听,那有一个娇娘许嫁一个人。若得武则天,世上哪敢捉奸情。” 任三听了,道∶“不想玉月妹骚得甚有趣。猜拳也有支吴歌儿∶郎和姨来把拳猜,郎问娇娘有几个来,得郎一个,若是两从此你先开。”言罢,三人笑将起来。 须臾,任三兴起,那物儿早直挺而作,亦等不得到晚,忙忙将二娘推倒。二娘急卸了裙带,仰于桌上,将腿儿掰得大张,任三着玉月提住二娘双足,扶住铁杵般阳物,唧的一声尽根入进,恣意弄将起来。那二娘做出万千骚态,任三被他惹得意乱魂迷,捞起二娘肥臀,耸身又大弄,那淫水儿一阵阵流将出来,二娘嚷喊道∶“心肝来也。”任三道∶“我正在兴头哩!”二娘道∶“待我脱了衣裳再 。” 任三这才抽身,二娘收拾闭门,热汤净手净脚才去。任三等不得,遂扯过玉月,褪了裤儿,覆于醉翁椅上,扛起金莲儿,举枪刺入。玉月兴又高,任他捣弄,兴憋情浓,任三连抽两千馀下,不觉阳物软软的泄了。 任三并不抽身,急取了两粒壮阳丹药,合了津唾吞下肚,刹时阳物又硬,且比先前粗长许多,弄得玉月牝内生痛,急道∶“你那物儿怎的长了许多,死也!死也!”一头说一头把手阻住。 任三淫兴益炽,不管三七廿一,推开他手,又狂捣猛插,一口气二千馀度。那玉月汗流昏晕,渐渐四肢不举,额冷如冰。任三笑道∶“何如,这番 的甚爽么?”突的玉月牝中直冲出一阵红水来,竟血流不止,看看身上也冷,任三才觉心慌。急以口布气,见其头垂体重,腥气 人,竟一命呜呼矣。 二娘净手脚来看时,玉月已死于血泊之中,僵了身子,登时惊得目张口开。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三官胆大复行奸 诗曰∶ 云欺月色雾欺霞,风妒杨枝雨妒花; 纵使自怜珠有泪,可能径信玉无暇。 杜鹃啼处三更梦,灵鹊飞来八月槎; 莫道风流容易造,锦屏心绪乱加麻。 且说二娘见玉月被任三 死了,当下惊道∶“这可是怎的是好,怎的叫你给 死了哩!”那血儿自醉翁椅上流下,满地皆是。见这光景,二娘跌脚叫苦,道∶“事己至此,叔叔莫急坏身子,宜长从作个计较,瞒着你二哥才是。若使他知晓,你我命皆休矣。” 那任三呆了半响,方道∶“好端端二人做耍,此乃绸缪恩爱之事,怎的会伤人性命?闻人说男子走阳丧命,末闻妇人走阴死的。” 二娘道∶“你亦狠着哩,弄的恁多血,兀讲的甚么阴阳!” 言罢,二人忙将起来,把玉月身上血迹拭净,屋内血污亦尽行扫去揩干,方将玉月抬至床上,扯一白绫被覆了尸首,收拾停当,看无甚破绽,任三这才飞也似的离去。 次日天明,二娘早起,着人唤了花二来家,见妹子尸首,当下痛哭不已,问二娘道∶“你且说,妹子怎的死了?” 二娘道∶“昨夜我与他同睡,不想夜半后,猛地里心腹作痛,无以能禁,挨至天晓,便昏晕而绝。”花二是耳软的,也就信了不疑,当下备办棺木衣衾,入殓出殡,好不悲切。二娘心下担忧,时时受惊,正所谓乐极生悲,有诗为证∶ 贪淫丧德,纵欲身亡。 追思往事,宁不销魂? 自此之后,任三亦心惊胆颤,数日没了来往,二娘可是十足淫妇,那能熬得。是夜,夫妻二人一头吃着酒,一头摩摩抚抚,二娘发几分骚来,花二将他一看,星眸含俏,脸泛红晕,遂搂住二娘,亲了一回。 二娘兴至,忙解了衣裳,精赤条条,上得床来,将牝门大开,向着花二。这花二常思表妹,久未与他行那云雨事,倒也熬得慌,见着二娘牝户,遂卸了裤儿,立身床沿,挺身 将起来。二娘兴动情移,将腰股乱摆,双足齐控。花二猛力抽送,约半个时辰,禁忍不住,阳物跳了几跳,几许阳精尽倾入红莲两瓣中。 不知怎的,那花二却再来不了兴儿,倒是二娘扒于花二身上,将半硬半软的阳物引入牝内,套将起来。花二道∶“我倒不知有这般妙趣。”二娘笑道∶“你又懒得与我作耍,从何知晓。春意谱上唤作羊油倒浇蜡烛。”一头说一头将花二乱墩、乱套。二娘先丢了,遂扒将下来,搂做一处睡了。 次日,花二又约几个浮浪子弟,竟自游玩去了。二娘正于灶下做饭,忽闻后门叩门声,遂起身开门,见是任三,忙让进来,道∶“心肝,想死我也,你可曾想我么?” 任三道∶“怎的不想,担心那晦气事儿,恐二哥知晓,一时间未敢来。二哥来家,不知嫂子怎的哄了他?” 二娘笑道∶“勿用多说,道是暴病身亡,他亦没一毫疑心,倒信以为真哩!”任三笑道∶“果是嫂子高明。”一头说一头连亲数口,又从后搂住二娘,撩起衣襟,插进双手,捻住趐乳儿,揉摩个不已。裆中那物儿倏的硬将起来,隔着裤儿,直于二娘肥臀凹处乱戳。 二娘因灶上忙个不迭,得任他孟浪。须臾,任三熬当不得,遂去卸二娘裤儿,二娘将手把按住道∶“心肝莫急,我忙着哩,待会儿吃罢晚饭,你我干他个天昏地暗。” 任三兴发,哪肯听他,着力将裤儿扯下,探手捞了一把,淫水儿早流将出来,急卸了自家裤儿,将二娘两股一掰,扶住阳物,探入二娘股间磨荡片时,龟头儿刹时如抹了油般,滑腻无比,这才照准牝门,搂住柳腰,耸身入进弄将起来。二娘立着,故阳物未能全入。虽不甚得趣,倒也杀了五六分火。 须臾,饭食备好,二娘道∶“乖肉儿,且住,吃饱了肚儿,方才有力哩。”一头说一头反手将阳物扯出,任三方才收起阳物,穿起裤儿,并坐一处,吃将起来。 三杯过后,任三又卸二娘裤儿,二娘笑道∶“数日不见,倒变得比前番骚了几分。”说话间,早褪了个干净。任三忙掰其两股,蹲于胯间,将酒含个满口,吐入那牝中,吐过三口,方才盛满了肉杯儿,嘻笑道∶“嫂子可谓海量,这杯儿竟如此盛得。”言罢,低首将口贴于牝户,大吮大咂,觉酒似温了的般,又道∶“嫂子这肉杯儿煞是有趣,日后吃酒再不用劳神去温了,将酒倾入,俄尔即成温酒,爽也!爽也!” 言罢,将酒吮了个尽。二娘觉有趣,遂令任三脱了裤儿,见那肉棍儿仍昂首挺身,怒发冲冠,依着任三模样,含了大口酒,腮儿鼓鼓的,似悬着的卵袋,即令阳物轻轻滑入,直抵咽喉,又吞吐了阵子,方才罢手。 任三那阳物经酒浸了,愈发架于肩,扳他不动,遂覆二娘于椅上,扛起金莲儿劲挺,举枪于胯间乱戳。二娘笑道∶“怎的乱戳做甚,干这事儿得有个路数,莫不是小和尚吃醉了不成?” 任三笑道∶“是醉了,你得引它进入,省得于庙门外乱撞。” 二娘闻言,笑骂道∶“骚得煞是有趣。”一头说一头捉住小和尚颈儿,牵入了红庙门。任三顺势往里一搠,那个和尚即醉醺醺自首至尾跌了进去。旋即用力拽扯,足有八百馀下,弄的小和尚于内唧唧乱叫,久未进得庙门,未免心急了些,当下马口内呕吐不止,登时没了精儿,蔫倒于庙门。 二娘笑道∶“如此两下便罢,果是吃醉了,莫如待我收了盘盏,上床干去。”一头说一头推起任三,束了裤儿忙去。 任三急不择路,径直去了二娘房中,脱个精光,于床上独个做耍。须臾,二娘收拾妥当,绕过中堂,向了后房而去,推门近床沿,见任三不在,即折身而回,方见任三在自家房中,急道∶“叔叔,怎的到我房中,若你二哥更深回来,岂不逮个正着?” 任三淫兴复炽,哪能等得,亦顾不着许多,遂道∶“嫂子莫怕他,你且速来与我做耍,即使他回,亦是三更四更了。二娘见他无意去后房,奈他不过,遂反挂了门,脱了衣裳,上得床里。 不待绸缪,任三早一个虎扑,复住二娘,扯了绣枕,衬于二娘腰下,见那牝户高突,即夹紧二娘双股,将阳物深入不毛之地,登觉温暖美快,畅然无比,遂缓抽轻送,道∶“嫂子还痒否?” 二娘道∶“正在痒处。”任三遂着实的抽送, 的二娘正在魂迷之际,忽闻外面叩门声响,二人大吃了一惊,二娘颤声问道∶“何人?” 外面答道∶“是我,花二。”二人闻罢,心中老大着忙,二娘急小声道∶“你可拿毡裹了,坐灶下去,不可做声。”任三依着做了,二娘这才披衣而出,开了大门道∶“缘何三更半夜,来扰我睡!” 言罢,竟脱衣上床,盖了被儿,四周塞得紧。花二见了,道∶“外面风冷得紧,身上如刀割般,与我被中温一温儿。” 二娘道∶“我被里也冷,休要指望,快快寻那帮弟兄耍去。”花二道∶“今日怎的了,竟气得火起?夫妻之情亏你做得。”二娘道∶“甚么夫妻,我一花枝般人儿,嫁你个不中用的男人,叫我守这活寡,还亏你说夫妻之情。” 花二无言,俄尔又道∶“你既不肯把我到被中来暖,我去厨下寻火烘便是。”一头说一头起身,欲去厨下,二娘急将他扯住。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施妙计化险为夷 诗曰∶ 从来水性妇人心,不遂欢情恨怎平; 若是风流能情战,村楼翻作楚云亭。 惟想欢娱此夜情,那知失节愧夫名; 枕边拭却残更泪,甘效桑间濮上行。 且说那花二欲去厨下寻火烘身子,二娘忖那任三正潜于厨下,去了定撞见事发,遂急扯住道∶“不可,如今厨下置有耗儿药,夜间正诱其上钩哩。” 那花二遂乘势道∶“不让去,好上床与你温上一温。”一头说一头己脱衣上床。二娘得由了他,虽为并头睡,中间却隔了被儿。花二疏云懒雨,不多时竟呼呼睡去,鼾声如雷。 二娘心下有事,哪能睡着,遂推他几推,并不见醒转来,急披衣起床,轻手轻脚,摸至厨下,引任三至后房。拴了门道∶“心肝,方才冻着你了。”一头说一买搂住上床,登时又云雨起来,怎见得?但见∶一个驾鹤乘鸾,一个攀龙附凤,深抽浅送,低低吟叫,说不尽万般亲爱,描不出一段恩情。写意儿,伸伸缩缩;真爱惜,款款轻轻。一上柳腰款摆,一个简掘齐根。金莲高驾水津津,不怕溢蓝桥。玉笋轻抽,火急急那愁烧袄庙。口对口,舌尖儿不约而来。腿夹腿,那话儿推来又去。久已离变;今夜不能罢手,向成渴风,何时云得能丢。鸾颠凤倒,实是情深。 正是∶ 一线春风透海棠,满身香汗湿罗裳; 个中美趣惟心想,体态惺松意味长。 形体虽殊气味同,天然好合自然同; 相怜相爱相亲处,尽在津津一点中。 云收雨散,时值五更鼓响,双双收拾妥当,任三趁月色去了,二娘重回房中,见花二熟睡,心下暗自高兴,酣然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将近正午。 且说这花二整日念着表妹,自东窗事发,又不敢便相约,故常外出寻朱仕白等聊去,这倒便宜了任三,或在花家房里过夜,或接连三五日不出门,与花二、朱仕白竟自断了往来。朱仕白心中好闷,思忖道∶“花家二娘,不象个贞静的,料不得终有奸谋破绽,待慢慢看着,若有些破绽,定不饶他。”故常于花家前后探听。 恰好一日,远远望见任三向花家而来,即在对门裁缝店内看着。见任三竟自推门而入,一个时辰,尚不见出来。朱仕白即近花家门首一望,不见些动静。把门扯了扯,又是拴的,遂思忖道∶“莫不是花二哥在家,留他吃酒,故此不见出来。” 想此,便把门敲上两下,见二娘出来问道∶“何人叩门?” 朱仕白道∶“是我,来寻二哥讲话。” 二娘答道∶“不在家。” 朱仕白思忖道∶“定是妇人故意回避,不如说破她。”遂道∶“既二哥不在,三官怎的在里面半日不出?” 二娘怒道∶“你见鬼了,任三多日不到我家,何人见来的?” 朱仕白道∶“我亲眼见的,你还说不曾!”二娘闻罢,又怒道∶“这等你进来寻他!”遂将门启了。 朱仕白想道∶“古怪,我真的见鬼了不成!岂有此理。”遂大步往里走,四周看去,并无踪影,他又料不得有后房的,便急至楼上去看,哪有任三影儿,倒没趣了,讪讪下楼阁往外就走,被二娘王八、奴才,骂个不住。 不期花二恰好归家,见二娘骂人,问道∶“在此骂的何人?”二娘道∶“你相交的弟兄!甚么拈香!这狗奴才十分无礼,前番你不在家,竟入内调戏着我,我走出来,恰巧你来家,你亲眼见的,如今又来戏我,我骂将起来,他方才去了,这般恶兽,还相交他怎的!” 花二闻罢,大怒道∶“如此人面兽心强盗,我前番却被他瞒了,你怎的不讲!如今又这般可恶,杀了这强盗,方消我恨。”竟提了利刃,随后赶去。二娘见状,忙扯住道∶“不可,若是你妻失身与他,方才可杀。自古捉奸见双,若杀了他,官司怎肯干休!往后与他断绝往来便是,何苦如此。” 花二被二娘恁的一说,甚觉有理,遂撇下刀道∶“便宜了他,幸甚我浑家不是这般人,若是不贞洁的岂不被他沾辱,被人耻笑。”二娘背地里笑了声,向厨下取了酒食,道∶“莫忙了,速吃杯酒睡罢,这等小人,容忍他些。”花二闷闷的吃了几杯,竟自回房睡去。 俄尔,二娘又取些酒食,往后房来,与任三吃。将朱仕白之事,如此如此,恁般恁般,说了一遍,道∶“如何是好?”任二道∶“我若如今出去,倘被他见了,倒是不好,莫如在此过夜,到次日早早梳洗,坐于外厢,说寻二哥说话,与他同出门去,方可无碍。” 二娘听说,道∶“妙计,是此番去,你且慢些来,朱仕白毕竟探听,倘有差池,怎生是好?”任三道∶“我家有个小厮,名叫文助,认得你家的,着他常来打探便了。” 二娘道∶“你次日请了二哥去你家吃酒,着文助斟酒,待他识熟了面,着他送些小意思与我们,如此假意相厚,方如常相往来。”任三道∶“此计须得如此方好。”二人同吃些酒儿,皆有几分的醉了。 乘着酒兴,二人淫心又萌,忙忙的卸了裤儿,索性立着 将起来,上面不住亲嘴咂舌,下头没忘顶耸迎凑,二娘觉有力难为出,遂急火火扯了任三上床,令其仰卧,将个阳物直竖,即翻身上马,桩套不迭。二人换着姿势,极尽淫欲,干了近两个时辰方才云停雨驻,二娘方才懒懒回房。 次早,任三早起,梳洗毕了,先启了大门,坐于外厢,道∶“二哥在么?”二娘在内,假应一声,推了丈夫道∶“任三叔寻你,想他许久未来,莫非朱仕白央他释非?切不可又去与那强盗相交了。” 花二听着,忙梳洗出来,与任三施礼道∶“任三缘何一向少会?”任三道∶“小弟因宗师发牌县考,一向学业荒疏,故此至馆中搬火,久失亲近。如今家中有一小事而回,特来望兄。不知一向纳福么?” 花二道∶“托庇贤弟,你可曾会见朱仕白么?”任三道∶“如今正要同兄去望他。”花二道∶“不必说起这畜牲。”遂将前事一一相告,任三假意怒道∶“自古说的好,朋友妻,不可嬉,怎生下得这等心肠!既如此,我也不去望他了。明日小弟倘娶了弟妇,他未免也来轻薄。岂不闻兔死孤悲,物伤其类!二哥,既如此,也不必着恼,同了小弟至敝处散闷如何?” 花二听说,欣然应允,同了三官至家,见堂上有人说话,把眼一看,恰是说亲媒人,与任三配的亲,为女家催完亲事,便要过门。他母亲道∶“又未择日,尚未催妆,须由我家料理停当,方可完姻,怎的女家反这等催促?”花二、任三听了,一齐笑着见礼。少不得整酒款待媒人,花二相陪。 花二直饮至红日西斜,方才别了任家出门。花二与媒人一路同行。花二问道∶“媒翁先生,缘何女家十分上紧,是何主意?”媒人笑而不答。 花二又道∶“莫非人家穷,催他做亲,好受些财礼么?” 媒人道∶“他家姓张,乃是个三考出身,做了三任官,去年升了王府臣相回来的,家约有数万金哪得会穷!” 花二沉吟道∶“奇了,这等毕竟为何?”媒人问道∶“你与任家官人相厚的么?” 花二道∶“意气相投,情同骨肉。” 媒人道∶“这等,兄说的话,必定肯听的了,府上在何处?” 花二道∶“即在前面。” 媒人道∶“有事相议,须到府上,方可实言。” 二人到得花家,分了宾主,二娘点菜吃了,花二又问起原委。媒人道∶“见兄老诚,自是口谨的,才与兄议,切不可与外人知之。”花二道∶“老丈见教,断不敢言。” 不知个中有何密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花二娘登轿援难 诗曰∶ 不道离愁度驿桥,只今魂梦记奏箫; 春风自是无情物,未许闲花伴寂聊。 翠翘金凤等闲肴,一片心情湿素执; 无限相思谁与诉?花前倜怅倚栏杆。 且说那媒人道∶“任官人定的女子,年纪二十岁。闺中不谨,腹中有了孽种。他父亲往京中去了,是他令堂悄地里央人接亲,要我及早催他过门,以免露丑。且许我十两银子相谢。我方才见说不来,心中烦闷,相此亦须得花兄暗地赞助。若得早娶,愿将所谢之银均分。” 花二听罢,心下暗想片时,方道∶“领教,领教。”媒人道∶“花兄千万言语谨密些。”花二笑道∶“自不必吩咐。”媒人道∶“尚有未尽之言,奈天色晚将下来,欲求同行几步,方可悉告。”一头说一头领了花二,同出门去。 且说这二娘,当下于门后,闻得说及任三官三个字,遂半步不移,细听了前后说话,暗自叹息道∶“淫人妻女,妻女淫人。天之不远,信不诬矣。”又思忖道∶“丈夫倘去相劝,毕婚之后,无甚说话方好,倘任三识出差池,叫此女怎的做人?必得寻死,岂不可惜。若不劝丈夫管他,倘此女父亲回来,看出光景,将女儿断送性命,也未可知,也罢,且待他回来,再作商议。” 须臾,花二归家,二娘道∶“方才之说,我已尽知,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花二道∶“娘子,这事何难,我劝任三官将计就计,省事些娶了过门。且我又有酒吃,又有五两银子,何乐不为!” 二娘深知他耳朵绵软的,道∶“丈夫差矣,你或去说得听也罢,万一不听,岂不坏了弟兄面情!”顿了片时,二娘又道∶“我想人生在世,当为人排忧解难。今任三妻子之忧,即任三忧愁一般,理当拔刀相助,水火不避,乃是丈夫所为。你若听了,我倒有一计在此。” 花二听说,忙道∶“贤妻有何妙计,何不为我说之。”二娘道∶“方才媒人所说,肚儿高将起来,想不过是三、四个月光景,何不赎一服通经散,下了此胎,有何不可?” 花二思忖半时,道∶“此计虽好,怎的生一个计较赎与他吃?”二娘道∶“这有何难?明日将我抬至他家,扬言我是任家内亲,央告我来说话,他家自不生疑。毕竟他母亲相接,我悄悄此言告之与他,自妥当的了。” 花二又道∶“好便好,只是先要破费药金。”二娘笑道∶“痴子,若是妥当,那十两银子皆归你的。”花二听了,附掌大喜道∶“妙计!妙计!” 不觉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二娘下厨整治酒肴。须臾备好,夫妻二人吃起酒来。罢了,未及收了残局,即去床上摆开战场。双双宽衣解带,脱个赤精条条。花二掰开二娘玉股,以舌舔牝,弄了满口的淫水,全没有腥臭之气,笑道∶“你我先初不及这有趣,不意这香得紧哩!” 二娘见他这等说话,欲火怂勇,十分的骚发,急道∶“郎君,只管舔做甚,我那牝儿着实痒,速速 罢!”花二闻罢,遂将身复住,以阳物深入牝中,一上一下,一出一进,连抽连顶,足有二千馀下。二娘心肝亲肉乱叫,那浪水儿唧唧呻呻,流得可怜。忽的叫道∶“死也!死也!花心恐被捣烂哩!”遂头目森然,犹睡着了一般。 花二不急不躁,轻抽慢送,重又弄活他转来,又扯拽了阵子,方才泄了。二娘意犹未尽,又翻身扒起,做那阴覆阳的手段,有支曲儿单道那二娘的骚∶ 你也真波俏,况兼多貌娇。我连珠放了冲心炮,你阴门不闭逞威豪。 哪知我将军直到囊山窖,女先锋忙叫,且收兵拜辕门,空留下一场笑。 二人云收雨住,方才合衾并枕,搂了睡去。次日早起,花二打点药金,竟往生药铺中赎一服下胎药,又唤了一乘轿子,与二娘坐了,竟抬至张臣相家。 张夫人见了,忙迎进,叙了寒温,吃罢了茶,夫人问道∶“请问小娘子高姓?” 二娘道∶“妾乃花聪之妻,特来有要事相告,敢借内房讲话。”张夫人不知说甚,遂引了进房,坐定,二娘令众使女俱出,方对夫人之耳,如此如此,恁般恁般,说了一番。张夫人面皮红了又红,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一头整酒,一头温好药,至女儿房内。通知将此药服下。那女子迟疑一回,遂将药服了。 须臾,那女子一阵肚痛,骨碌滚将下来,都是血块。之后落下一阵东西,在便桶内了。那夫人道∶“谢天谢地,多感祖宗有灵,逢着花二娘这救星。”遂安顿女儿睡了,忙去房中见过二娘,谢了又谢。令使女摆了酒肴,三杯五盏,又吃又笑,好不欢喜。 时值午牌,二娘起身告辞,张夫人再三留他不住,遂开箱取了一封银子,一对金钗,一双尺头,一枝金簪,送与二娘道∶“些须孝敬,休嫌菲薄。地久天长,报恩有日,幸勿见怪。”二娘道过谢,上轿而归。 天色已晚,花二见妻子归家,打发了轿夫,进内忙问事体如何。二娘将日间之事,细细诉之于他,将夫人新送之物,把与丈夫见了,喜得花二满地滚跳道∶“明日与任三说知,还要他的酒吃。” 二娘道∶“你忘了,此乃阴骘之事,故去救他。若与三官说知,可不又害了那女子!” 花二道∶“正是。我差矣,还是贤妻有见识,紧记心叫再不说了。” 二娘之后与任三暗地来往,把此事再不泄漏。 回文单道那朱仕白,自那日见了任三,寻不着,又被二娘大骂一场,心中忿忿,伺机抱复,又苦于没甚法儿。 这日,朱仕白又至花家,于对邻周裁缝家门首坐下。那周裁缝道∶“朱官人,久不见面,想是寻花官人么?” 朱仕白道∶“正是!多时未寻着他耍,甚是想念。” 周裁缝道∶“我甥见他今早出去了。” 朱仕白道∶“师父,你曾见任三官,这一向到花家来么?” 那周裁缝是极口快的,遂道∶“他是不出门的主顾,怎的倒来问我!” 朱仕白道∶“那日我分明见他进去,多时未见出来,进去了一番,又不见他影儿,反受一肚皮臭气,心内不甘。你若晓得这头路,我断不负你。” 那周裁缝更是口尖舌快之人,道∶“我这几时不管人间事,徜若十年前生性,早早教他做出来了。” 朱仕白又道∶“周师父,既如此,你若肯帮我做事,当奉酬白银五两。” 周裁缝听说许五两银子,即欢喜起来,忙扯了凳儿,与朱仕白并坐,道∶“若得如此,须生个计较。此事不是取笑的,得一不做二不休。先与他丈夫说知,一起捉奸,方免无事。” 朱仕白沉吟片时,道∶“此计尚好,只是那可恨淫妇,在丈夫面前骂我,故此久不上门。若欲通言,奈无由得计。” 周裁缝笑道∶“这有何难!你知花二乃好酒之徒,扯他到店上吃酒,恐他不去不成?中间三言两语,激起性子了,自然妥当。他若不听你,你却叫他问我,我自搬他一场是非,自相信十分。” 朱仕白道∶“若得此,你这日不出去做活方好。” 周裁缝道∶“只一个张家,要去完他首尾,看早晚去完了,只坐在这等着便了。”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花二郎议计捉奸 诗曰∶ 凭谁飞梦送情亲,逐水啼红花劫尘; 荒草露寒堆碧月,空山日暮动青磷。 渡头定有怜神女,画里曾无唤玉真; 紫风不归仙洞杳,乱云惆怅泪沾襟。 萧疯孤魂去不过,锦堂仍为美人开; 砧声怎耐郎情唤,机绣须同妾命裁。 镜里飞鸾终作对,表前归鹤为谁来; 伤心留得山头月,不照珠明照夜台。 且说朱仕白计议已定,辞了周裁缝,竟至家中。次日早起,怀些酒资,恰巧撞着花二,心下暗喜,遂躬身一揖。花二假意还礼,眼却看别处。 朱仕白道∶“二哥凡事须得三思。自古道∶若听一面辞,便见相离别。我有颇多心腹之话,只不曾与你细述罢了。” 花二仍存那事,本待不理他,又听他说有甚心腹之话,遂佯做不耐烦道∶“有甚话快说之与我!”朱仕白见他答话,忙忙扯了,竟上酒楼。将酒筛下一盏,送与花二。花二只得吃了,亦回送一盏与朱仕白,道∶“大哥有话何不速诉之与我!” 朱仕白又筛一盏与花二,道∶“二哥且莫急,恐说将来,你酒亦吃不下矣。”花二闻言,陡生疑心,只得又吃几盏,道∶“大丈夫话不明言,犹钝剑伤人。道明了,倒吃得酒下。” 那朱仕白故意欲意不言。花二又道∶“罢,你既不知晓,我便不吃,去罢。” 朱仕白道∶“道出恐你不信,反嗔怪我。” 花二道∶“快快道来,怎的怪你。” 朱仕白道∶“也罢,说与你知,怪不怪凭你便是。那任三这几时你曾会么?” 花二听他又提任三,不知为着何事,遂道∶“数日前,他馆中回来,我至他家吃酒了。” 朱仕白听罢,沉吟片时,方又道∶“二哥,那日二娘骂我,是任三至你家来,二娘藏他在家,被我知晓,要进内搜捉。故此二娘心急,反骂将起来的。你是个大丈夫,不可被妇人骗着。” 花二闻言,思忖道∶“我妻子好端儿的,怎的歪说起这般话?”遂道∶“你既知晓那日他在我家,该直说是了。今依你此言,他二人岂不有奸了?此事不是当耍的,可直直说来我听。” 朱仕白道∶“说也没干,我亲眼见他进去多时,不见出来,故此要搜,徜若假说,天诛地灭。你若再不信,去问你对邻周裁缝便了。” 花二沉吟片刻,道∶“是了,想此事有些因果。多时不见他,想是那日躲在我家过夜,被你知觉,恐你暗伏捉住,不便出门。反道来寻我,同我出门,方可掩人耳目。是了,是了,再不必信。事必真矣!除非杀了二人,方消我恨!” 朱仕白道∶“且禁声。若鲁莽行事,徜若不成,反为不美。还须定计,方可除之。” 花二忙问有何计较,朱仕白道∶“计较到有,只是不可又被二娘识破,反受其害。”花二道∶“不妨,不妨,我自谨密是了。” 朱仕白这才低低道∶“事不宜迟,你可今夜扬言,假说次早欲去府城,一头去约任三官来家里讲话。不可等他来,你可先出门去。他若见你不在家,自又留着过夜。待我与你探听,如在时,报你知晓。你回归下手便了。” 花二闻罢,连呼妙计,道∶“是了,且别着急,次日再会。” 朱仕白道∶“二哥,万不可泄漏。” 花二道∶“不必吩咐,知晓了。”竟自去了。 花二来家,恰见着周裁缝,遂去问道∶“周师父,有句话儿出来问你。” 那周师父听他这一说,便心照了,忙道∶“花官人有何见教?想是要我裁衣么?” 花二道∶“非也!你不可瞒我。我这事儿,也料难瞒你,那任三之事,你可曾见来么?” 周裁缝有心,遂道∶“花官人,我老人家了,一向不管这等闲事。此乃阴骘之事,罪过,罪过。露水夫妻,乃前世定的,自当谨慎些儿便是了,何来问我?” 花二听罢此言,心想实在是了,遂道声请了,便回家,推了门,假意儿全无恼色道∶“贤妻,明早我欲府城中去,可与我打点着,备些酒食。” 二娘道∶“你去何干?” 花二道∶“寻个人讲讲话。”二娘闻言,心下暗喜不题。 回文再说那朱仕白,道出这场是非,心中猜疑道∶“花二回去,必去问起周裁缝,我得就去问个究竟。”竟去了。 至周裁缝门首,老周见了,忙让进屋内,将花二问的情由,一一说与朱仕白,道∶“花二十分的信了。”又问朱仕白道∶“何计捉他?” 朱仕白低低道∶“一头花二只说出路,一头反教任三到家讲话。倘或走来,见花二不在,定得下钩了。那时我与他探听,果是如此,去报花二。管取双双做无头之鬼,方称我心也。” 周裁缝道∶“前言不可失信。” 朱仕白道∶“此等小事,无须吩咐!”竟去了。 次日,花二起来,向妻子道∶“我今去府城中,先初扰了任三官,莫如今日备些酒肴,添着几味,请他来答席。如今我去约了,他若迟来,你陪了他便是。” 二娘心中暗喜,却假意儿道∶“岂有我陪之理!” 花二道∶“叔嫂之间,便不能陪么?”遂买了物件,一头见过朱仕白,约了今日看任三动静,又将利刀交与朱仕白,一头自去见了任三,约他下午来家讲话不题。 且说周裁缝被张臣相家人催做衣裳,坐定逼他起身,再不能延,只得去做。须臾,张夫人出来道∶“师父为着何事,久不来家,耽搁至如?” 周裁缝道∶“夫人,只因穷忙,误了夫人之事。今日我对门邻舍花家,有天大一桩事。我要在家看看的。被你家人逼不过,只得走了来。” 张夫人听说花家二字,道∶“莫非是那花聪家里么?” 周裁缝道∶“正是。夫人缘何晓得?” 张夫人道∶“他家与我有亲,如今他家有何大事,可与我讲。” 周师父道∶“既是令亲,不便说得。” 张夫人道∶“不妨,有话快讲。” 周师父原是个口快之人,见逼得紧,料想难以隐瞒。遂道∶“莫怪了我,实对你说,他妻子二娘,生得娇娆标致,与任三官相好,搭上了。” 张夫人道∶“那任三官是何许人,此在何方?” 周师父道∶“他父亲曾任典史官是的。” 张夫人着紧道∶“他敢做出此事来么?” 周师父道∶“说起话长,花聪有一弟兄,名叫朱仕白,要去踏浑水。 二娘不肯,后来被他撞破。昨日与花聪说知,今日朱仕自定计,假说花聪往府城中去,反得任三来家,料然二娘留他过夜,今晚双双定做无头之鬼矣。” 张夫人道∶“你缘何晓得?” 周师父道∶“朱仕白与我极厚,他说与我,叫我相帮他动手,故此知晓的。” 张大人听罢此番言语,三脚两步,竟入女儿房中,一五一十,尽说与他,女儿道∶“怎的救得他方好。”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朱仕白自入圈套 诗曰∶ 瓶花惨淡自藏羞,只为多情恨未休; 掩却镜台垂绣幕,半生心事在眉头。 闲脂浪捞闹春同,舞蝶哪知是梦中; 不过有情怜独笑,假饶欢乐也成空。 一片花枝泣杜鹃,不堪重整旧金钿; 绛河鹊驾浑多事,纵有相思在隔年。 洞口飞尘路缈茫,人间流景自相忘。 梦中剩有多情名,浪逐残云寄阮郎。 且说张夫人将此事说与女儿,道∶“且不可响,我亲去与二娘说知,救他一命。报他前日之恩。一头着家人速至任家,说与任三官,今日万不可往花家去,有人害他性命。得坐在家中,不出门,方保无事。” 女儿道∶“娘既自去,还用速些方好。”即时唤了女轿,飞也似抬至花家。轿夫叩门,二娘闻得门响,只道是任三官来家,开门一看,恰是张夫人,又惊又喜,忙忙施礼。 张夫人称谢一番,道∶“花官人在否?” 二娘道∶“往府城有事,出门不多时。” 张夫人听说,思忖道∶“此果是真的了。”遂道∶“二娘,我有事儿相告。” 二娘忙将张夫人让进,二人轩子里坐了,那张夫人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低低与二娘说知,惊得二娘面如土色,牙关打战。呆了会儿,起身拜谢,道∶“多谢夫人,此事若非夫人相说,必遭毒手。” 张夫人道∶“不必谢,一来答报前恩,二来救三官一命。” 二娘感激不尽,将早备好的酒食摆将出来,请夫人吃了几杯,辞别去了。 且说任三官在家,打扮得齐整,出门向花家来,未及几步,却被张家人扯住,附耳低言,说了一回。三官大惊失色,沉吟一会,道∶“多谢相告,知晓了。”遂打发张家人进内吃饭。 任三回身往书房里,只忖道∶“我若不去,谅二娘无害。不如写一封字,着文助拿了,只道有事,不及领酒。花二见时,必不生疑。”遂即封好,文助拿了,竟至花家投下。二娘阻道∶“叫三爷切不可来家。”按下不题。 且说朱仕自留花二在家饮酒,只等任三官上钩,闲聊多时,朱仕白心下不定,不知任三去也不曾,遂至任家,问老管家道∶“老官,你家三爷往花家吃酒,可曾去了么?” 那老管家便信口儿道∶“去多时了。” 朱仕白见说,喜不自胜,急来家与花二道∶“任三已去你家多时了。” 花二咬牙切齿道∶“可恨!可恨!这就杀了狗男女去!” 朱仕白拦住道∶“二哥且莫急,再多吃些,待会好动手。” 二人又吃了几杯,不觉天色将晚,花二提刀便去。朱仕白道∶“二哥且慢去,待我去探听,或在人家楼上,或在后轩,觑个实在,你去一刀了事。倘然捉他不住,反被他笑,你先在此,待我来说。”言罢,竟向花家而去。 再说这二娘,送走张夫人,思忖道∶“没有汉子,怕他怎的。只可恨这朱仕白,相帮丈夫,害我性命,想他必然先来探听,若想个法儿反将他害,岂不消我恨了?” 思量片时,想出妙计,须得如此这般方好。遂将灯火点起,置于灶上,又去将大门半掩着,自坐于中门,暗地里专等朱仕自来,正是∶大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 须臾,不期朱仕白己至,见门半掩着,遂将门一推,摄足潜入,摸至中门探听。二娘把眼一看,认定果是朱仕白,遂叫道∶“三郎,这边来。 怎的许久才来,真急煞我也。” 二娘一头说,一头跨前搂住,急去扯他裤子。朱仕白是光棍,且从未与女人弄过,见二娘这般举动,腰间那物儿不由得竖起,坚硬异常,欲火焚身,实是难禁,思忖道∶“日常要与他如此,不得上手,不想今日竟认做任三,何不乘势快活一番再说。”遂搂了二娘,直进内轩。 朱仕白将二娘置于床上,把身儿横陈,衬起二娘下身,解开带结,褪下裤儿,突露着那件妙物。用手摩了一把,觉牝儿疏松,毛茸茸一片,登时淫心大动,急掇起那对金莲儿,忙忙将阳物投入,挺身狂弄起来。 朱仕自从未如此得趣,思忖道∶“我且弄完了回复花二,只道任三不来,且再理会,留下此妇,再图久远。”二娘故意将身儿乱摆,口内伊呀作声,装妖作势,朱仕白见他如此骚模样,狂兴大起,放出本领,尽力抽耸, 的下面唧唧咕咕,淫水横溢不止。 且说约莫一个时辰,花二不见朱仕白回,等得极不耐烦,思忖道∶“怎的不见来了?莫非撞着任贼,撕闹起来。倘被此贼走了去,怎生气得他过。”遂提了利刀,一口气竟至门前。 花二见门开的,便往里走。二娘一心儿听着,闻得脚步走响,知是花二来了,遂大叫道∶“四邻人等,有人见我丈夫不在,来此奸我,快快走来捉他!” 朱仕白闻言,忙忙抽身欲走,岂料被二娘死死接住,抽身不得。花二为人极莽,上前摸住奸夫,一把将头发扯住,不由分说,一刀便砍,头已下地。 花二又来捉二娘,被二娘早取门栓在手,花二不及提防,被二娘将刀扑的一打,那刀早已堕地。二娘忙拾起,向小屋上一撩,那刀不知去向了。 花二十分气恼,道∶“淫妇,休得撒野,早闻任贼向来与你通奸,今日特来杀你。今奸夫死,你怎敢无礼?”一头说一头上前来捉,被二娘将栓照手一击,花二道∶“啊呀,痛死我也,了不得,决不与你干休!” 二娘骂道∶“痴蠢东西,世间只有杀奸妻之人,我于此叫喊,你为丈夫的,得相帮我拿他,方是正理。怎生得杀了强奸之人,又要杀我,世有此理么?” 花二骂道∶“休得油嘴。朱仕白讲了,你二人通奸已久,想是今日知我来杀,你故此反叫强奸。留下性命,休想饶你。” 二娘道∶“怪不了你要寻事,我怎得知,任三叔是读书之人,哪有此心。” 花二骂道∶“还要油嘴,一个任贼,现杀死在地,还恁般可恶。” 二娘亦骂道∶“蠢东西,方才朱仕白进门,他道∶‘二娘,向来慕你姿容,相求几回,今日若得从我,方可救你一死;若不相从,你命休矣。’ 言罢,即牵我在此,我坚执不从。怎奈他力大,被他强奸了,叫得口干,哪得人来救,你杀的乃是朱仕白,怎说是任三?” 花二闻得此言,急至尸首旁,取灯相照,将头提起,仔细一觑,吃了一惊,竟忙忙撒于地下,道∶“是了,几回奸你不成,故生此计,方才留住我,他自行先来行奸,道是前来探听,他道我决未来,放心行事,想皇天有眼,自作自受。且问你,任三今日几时去的?” 三娘道∶“他不曾来此,你出门不多时,着一小厮,拿一封字儿,道寄与你看。”一头说一头取了字儿,递与花二。花二净了手,灯下拆开便看,不知写些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野鸳鸯双双私奔 诗曰∶ 可惜朋年易白头,一番春尽一番秋; 人生及时须行乐,没教花下数风流。 仕白有意觅凤交,二娘无兴哪能消; 窃得云雨无限趣,乐极生悲也断肠。 且说二娘递过字封,花二于灯下一看,上道∶ 有蒙宠召,本当拜领,闻兄往府公干,恐误尊驾。心领盛情,容后面谢。不尽。 弟任三顿首 花二看罢,道∶“原来不至我家,朱仕白又与我说来了,越发情弊显然了。杀得好,险些儿误了你性命。” 二娘冷笑道∶“自古道指奸不为奸,撒手不为奸,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好没来头,缘何杀得我!只是这尸首,看你怎的发放!” 花二想了片刻,道∶“这有何难!拿条口袋,将来袋起。驼去丢在朱仕白家中,况他并无人往来,哪能知晓是我家杀的;只是瞒得外边邻舍方好。” 二娘道∶“今日周裁缝闭着门,隔壁王阿爹往女儿家去了,这边张家,下乡差使,阿妈亦不在家,我方才这般大叫,都不在,故此被他奸了,如今料想都不曾回,趁早装了送去。”言罢,先将地洒了清水,洗个洁净,方才相帮花二背了后,一气走,竟至朱仕白门首,把门推开,将尸首倒将进去便走,丢袋于河内。 到得家来,二娘即热了水,与花二浴身。花二那物件,被热水温了,渐渐粗直挺耸。二娘见了,捻住掳了多时,道∶“夫君此物又粗又长,只中看不中吃罢了!” 花二笑道∶“平素少与你行那事,只因我好酒,又一帮弟兄陪耍,故此冷淡。如今杀了恶贼,我兴甚高,这就与你干个痛快!”一头说,一头令二娘反撑盆沿,立身二娘胯间,觑准牝户,将阳物猛的刺入,触着花心,随即轻抽慢耸,惹得二娘阴中骚痒,哼呀起来。 往来八百馀回,花二欲火上炎,将身子挺直,往里猛捣,抽扯的一片水响,阳物于内,上旋下转,左冲右撞。二娘牝儿被阳物刺的快美,口中不住叫着∶“我的亲亲乖肉儿,尽兴 罢,爽煞我也!” 干有一个时辰,竟抽送二千馀下,花二颈臂发软,遂放起二娘,将其背抵盆壁,这才抓住盆沿,又耸身狂 起来。二娘火盛情涌,双手勾住花二颈儿,将红舌吞进吐出,频溢香津,又将臀儿往前耸个不迭,不住奉承花二。 花二见状,愈发狠干,又狂抽猛送八百馀下, 的阴中浪水渐枯,磨荡得火灼,索性双双蹲下,登齐腰处,合着水儿抽动几下,顿觉阴中滑溜如油,奈二人气喘急急,体困力乏,亦只得悠然的弄。须臾,二人出了浴盆,将身上水净了,并至睡房,重又绸缪调弄,未免又行那云雨之事。 且说这任三,人虽在家,心却向着二娘,担心二娘性命安危,遂趁黑来花二家,见大门未闭,且屋内灯依旧亮着,遂径直去窗下立定,向里窥视。 只见花二已熟睡,动也不动,二娘不住转着身儿,焦躁难眠,遂学着猫儿低低叫了一回,那二娘朝窗外看去,见一人影儿,想是任三又来会他,即披衣遮了下身,下床启门相看,果是任三,遂悄悄出门,搂住任三,道∶“心肝,今夜正在风头,你怎的敢来?不怕你二哥将你逮个正着?” 任三低低道∶“人之生死穷通,都是前生注定的,怕甚?”须臾又道∶“今日那事儿怎的了结?” 二娘道∶“有人做了你的替死鬼。” 任三惊道∶“可是真的么,那是何人?” 二娘道∶“是你的结拜弟兄朱仕白。”遂将那事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与任三细述一遍。任三闻言,直道二娘煞有心计。 二娘淫兴又致,将任三紧搂,又将任三裤儿卸了,捻住阳物大力掳扬。任三阳物渐粗渐硬,条条青筋突露,直卜卜跳个不住。不期二娘起床,竟不穿裤的。遂将那铁杵握手中,于二娘胯间乱戳一阵子。二娘急捻住龟头,引入牝口,挺身凑将过去,研研擦擦,那阳物竟一溜而尽根全入,旋即一耸一顶的, 将起来。 任三十分动火,着实奉承,肌肤相撞,乒乒乓乓儿作响。弄有半个时辰,二娘觉这般干法不甚爽快,遂道∶“心肝,你我后房干去。” 任三急道∶“可么,恐二哥醒转来,见你不在,若寻来岂不逮个正着,况正值风口浪尖,不谨密你我命皆休矣?” 二娘道∶“心肝放心是了,他今日累极,料他一时间不能醒来,且去干一场无妨。”任三奈他不过,只得依了,并至后房,双双登床,二娘替任三脱个净光,推倒于床,腾身上马,牝口吞了阳物,桩套个不住。二娘心慕任三,故此十分肯干,刹时低吟浅叫,淫水流了任三一肚皮。任三亦爽快异常,于是不住掀腾,要紧之处,也如同二娘般淫叫几回。 二娘一头桩套不歇,一头与任三道∶“心肝,你可知晓,我爱你得紧,虽为花二妇,心中独有你,每每与他行事,都不及你这般快活,若早嫁与你,也落得个一生爽利?” 任三听说,道∶“俏心肝,我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目下二哥碍着,未敢终日与你共享人间至乐。况媒人说那亲事,紧催完亲,不知何故?我倒想如此官钱俱全人家小姐,恁般急着做甚,莫非是那女子有何隐情不成?” 二娘忙于套桩,竟无意他说甚,顺口儿道∶“麻烦先初有得,如今。”话未说完,方觉漏了口,任三听说,急追问道,“果是如此,缘何知晓,速速讲来!” 二娘知张夫人于己有恩,怎能说破,故此支吾道∶“没甚,说耍的。” 一头说一头复住任三,又做那阴覆阳的的手段,牝内又痒,遂不住吞锁。 任三见他不道真言,索性不再抽扯,逼其说出。二娘阴中奇痒,熬当不得,只得将事体真相一一道出。任三道∶“怎不与我早说,要我娶个下了种的破罐子!莫如娶嫂子这般妙人儿!”一头说一头挺身猛力的耸。 二娘情浓兴炽,颠套不止,道∶“郎君既有此意,何不携我私奔,方遂此愿。” 任三道∶“你既说出,我岂不肯,只目下不是良机,待后再说。”时值五更鼓响,东方渐明,二人云雨即毕,任三忙披衣起床,二娘将其送出,又回中房睡去。这且不题。 且说那周裁缝,于张家做得衣裳完毕,回时已将黄昏,往朱仕白门首经过,思忖道∶“不知此事如何了,若是停当之时,取他五两银子。”不免推门相看,见门是开的,道是回家了,一头叫朱仕白,一头往内走。绊着尸首,跌于尸上,把手摸着是人,不由忖道∶“怎生睡于地上?”又湿湿的,想是醉了吐的,不若今晚且回,明日来取便了。思此扒将起来,身上跌个遍湿,把门带上,一步步走回,将门开了,也未点灯,竟自上床睡了。 次早,那朱仕白邻舍有好事的,遂道∶“朱大哥,日高三丈,还未开门。”不见回应,遂信手推门,见身首异处,不禁大吃一惊,道∶“地方不好了,不知朱大哥被何人杀死于地。” 须臾,哄动许多人,地方总甲赶来道∶“莫忙,现有血迹于此,众人都走开了,一步步挨寻将去,看在何处地方,必有分晓。”众人闻罢,一并跟寻血路,直至周裁缝门前便无了,看他门闭着,便乱敲乱打阵子,惊得老周跳起床来,披了衣衫,下床开门相看,众人见他满衣是血,齐声道∶“是了,是了。”当下推的推,扭的扭,竟至华亭县,禀了太爷。哪知县未免三推六问,周老汉哪受得起刑,死去还魂,押入牢中,做着一桩疑狱,一头着地方里甲,即同收尸回报。不几日,周裁缝死于狱中,拖出去丢于坑内,未免猪拖狗扯。只因舌尖口快,又贪着五两银子,竟要害人性命,合受此报。正是∶ 心好只好,心恶只恶。 仔细看来,上天不差。 且说那花二夫妇,心下暗自高兴,不想因此一计,竟一箭双雕。时过数日,二娘不见任三来,竟食不甘味,寝不成眠。 是夜,披衣起床,往天井中望月,忽闻门外脚走响,轻启大门,正是思念数日的心上人。忙将任三让进,拴了大门,竟去后房云雨。 事有凑巧,花二梦中被人追赶,突的醒将转来,唬出一身冷汗,探手床上摩来摩去,竟没了妻子影儿,遂思忖道∶“半夜三更,不睡着,到哪里去了?” 又等片时,仍不见回,遂心生起疑来,即披衣下床,满间房门听了个遍,不见响,又绕过正房,径直去后房听,里面正伊呀吟哦,床儿叱叱作响,心下明白十分,遂操刀在手,猛的将门撞开,直奔床沿而来。 不意那任三机敏,急纵身下床,飞起一腿,将刀踢落于地。花二不及出手,那任三已拾起利刀夺门而去,刹时消失于夜色之中。花二追他不得,气恼十分,将二娘捉住,直打个半死,方才罢手,骂道∶“淫妇,背着丈夫与那任贼私通,”如今叫我逮个正着,可还有甚话说么?料想先前朱仕白所讲,俱是无假。二娘垂首不语,只偷偷哭泣。 次早,花二老早起床,出门去了。未行几步,见表妹家小来,道是小姐着他送一封字儿,那小递与花二便回,花二拆开一看,上写道∶久不见兄,思念心切,午后我家屋后见。 妹春梅字 花二看罢,心中大喜,不及正午,打扮一番,径直去了。两下相见,高兴万分,搂抱亲嘴,互诉苦衷。花二将前事一一说知,春梅亦把遭母亲幽囚闺房之事与他细述,如今趁母不在,方得出来,当下商议,携手私奔,遂同去寻着小鹃。三人远走高飞,后来怎的,便不得而知。 且说这二娘,数日不见花二影儿,竟毫无顾忌,与任三昼夜寻欢,撩云拨雨,极尽淫乐、及至后来,春梅母亲来寻,方知花二与春梅私奔。二娘与任三这对野鸳鸯,终遂其愿,结为夫妇,此后如鱼得水,恩爱有加。 正是∶ 恩爱轻分几度秽,罗帕湿尽泪交流; 而后重整鸳鸯被,撇却年来几许愁。 【全文完】" }, { "text": "桃红香暖\n2000-8-28 第一回俏程奉楼阁暗窥花 诗曰∶ 窈渺审奇事,文人多寓言。 其间应有实,岂必尽虚玄? 话说世间稗官野史中,多有记载那遇神遇仙、遇鬼遇怪情欲相感之事。其间多有偶团所感撰造出来的。 如牛僧孺《同秦行纪》,遂是僧孺落第时,遇着薄太后,见了许多异代本朝妃嫔美人,如戚夫人、齐潘妃、杨贵妃、昭君、绿珠,诗词唱会,又得昭君伴寝许多怪诞的话。 都乃是李备裕与牛僧孺有不解之仇,教门客韦安道作此记诬着他。只说他是自己做的,中怀不臣之心,妄言污蔑妃后,要坐他族灭之罪。 这个记中事体,可不是一些影也没有的了。又有那《后土夫人传》,说是韦安遭遇后土之神,到家做了新妇,被父母疑心是妖魁,清明崇严行五雷天心工法,遣他不去。 后来父母教安自央他去,只得去了,要安道随行。安道到他去处,看五岳四读之神多来朝他,又召天后之灵,嘱他予安道官职钱钞。 安道归来,果是天后传令洛阳城中请韦安道,与他做魏王府长史,赐钱五百万,说得有枝有叶,元来也是借着天后的。 后来宋太宗好文,太平兴国年间,命史官编从来小说,以类分载,名为《太平广记》,不论真的假的,一总收拾在内。 议沦的道∶“上至神祗仙子,下及昆虫草木,无不受了淫裘污点。” 道是其中之事,大略是不可信的。 不知天下的事,才有假,便是真。那神仙鬼怪,固然有假托的,也原自有其实的,未可执了一个见识,道总是虚妄的事。 只看《太平广记》以后许多记载之书,中说多遇神遇鬼的,说得的的确确,难道说是假托出来不成? 话说徽州商人姓程名奉,表字士贤,是被处渔村大姓,世代儒门,少时曾多习读诗书。 那程奉年纪二十多岁,生得仪容俊美,眉目动人,同伴里头道是他模样可以选得过附马,怎么见得他模样?却见他生得∶出落唇红齿白,生的眼秀眉清,风流不在着衣新,俊俏行中首领,下笔千言立就,掉笔四座皆惊。万先好名声,人人肃起敬。 这程奉也自家以风情自负,看世间女子不轻易上眼。道是必逢绝色,方可与他一对。虽在江湖上走了几年,却不曾撞见一个中心满意的女子。 也曾同者朋友上街人家走动两看,不地是遣兴而且。公道看起来,学则是他失便宜与妇了。 却是徽州风俗,以商贾为第一等生更,科经反在须首。程奉因头脑聪灵,便专一在湖广、江西地方做起生意。 一日置货到汉阳马口地方,下在一个店家,姓张,叫得张月溪店。那个张月溪是本处张少卿家里的人,领着主人本钱开着这个歇客商的大店。 店中尽有幽房深遂,可以容置上等好客,所以这方来的斯文人多来投地,店前走去不多几家门面,就是张少卿的家里。 张少卿有一位小姐,小名叫得云容,取李青萍∶“云想衣裳花想容” 之句,那云容果然纤姣非常,世所罕有。怎见得?但见∶乌发重肩,眉儿弯弯,眼和水灵,面泛红光;俏丽脸蛋,似吹弹即破;樱唇频动,鼻儿玲拢;一双秀手,十指纤纤,犹如精雕的美玉,一对玉臂,丰盈而不见肉,娇美而若无骨。 他家内楼小窗看得店前人见,那小姐闲了,时常登楼看望作耍。 一日正在临窗之际,恰被店里程奉看见。程奉远望去,极其美丽。望平日中所未睹。一步步走近前去细玩,走得近了,看得较细,觉他没一处生得不妙。 程车不觉魂飞天外,晚散九霄,心里妄想道∶“如此美人,得以相叙一宵,也不枉了我的面庞风流!却怎生能可?”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多情郎在逢娇云容 诗曰∶ 风水人间不可无,也须鸳鸯两相扶; 时人不能苍天意,枉使身心着意图。 且说那程奉窥着阁楼上的小姐,不由得只管仰面痴看。那小姐在楼上瞧见有人觑他,忙把半面遮掩,也窥着程奉是个俊俏后生,恰象不舍得就躲避着一般。 程奉越道是楼上留盼,越发弄出许多飘逸身分出来,要惹他动火,直等那小姐下楼去了,方才走回店中。 程奉关着房门,默默暗想道∶“可借不曾晓得丹青,若晓得时,描也描他一个出来。”次日,程奉便探询起那小姐来,方晓得是主人之女,还未曾许配人家。程奉思忖道∶“他是个仕宦人家,我是个商贾,又是外乡,虽是未许下丈夫,料不是我想得着的,若只论起一双的面庞,却请做一对才不亏的人。怎生得氛红大使做一个主使好?” 大凡是不易得到情的人,一动了情,再按捺不住的。程牵自此行着思,坐着想,不放下怀。 程奉贩卖的是丝绸绫绢女人生活之类。他为接近那云容小姐,便要店家一个小的拿了箱笼,引到张家宅里卖,指望撞着那云容,得以饱看一回。 这般卖了两次,果然张家家眷的你要买长,我要买短,多讨箱笼里东西自家翻看,朝面讲价。 那云容虽不十分出头露面,也在人众之中遮遮掩掩的看物事。有时也眼瞟着程奉,四目相视。越发动起情来。 程奉回到下处,越加禁架不定,长嘘短气,恨不得身生双翅,飞到他阁中做一处。晚间的春梦也不知做了多少∶ 俏冤家蓦然来,怀中搂抱。罗帐里,交着股,耍一千遭。裙里头滋味十分妙,你贪我又爱,临佳再加绕。呸!梦儿里相逢,梦儿里就去了。 程牵日思梦想,日夜不置。真所谓∶ 思之思之,又从而思之; 思之不得,鬼神将通知。 一日晚间,程牵关了房门,正待独自去睡,只听得房门外有行步之声,轻轻将房门弹响。 程奉幸未熄灯,急忙捻明了灯,开门出看,只见一个女子闪将入来。 程奉定睛仔细一看,正是张家小姐。 程奉吃了一惊道∶“难道又做起梦来了?”正心一想,却不是梦。灯儿明亮,伊然与美貌小姐相对。程奉疑假疑真,惶惑不安。 云容看这般光景,先开口道∶“郎君不必疑怪,妾乃张家云容也。承郎君久垂顾盼,妾亦点情多时了。今偶乘家间空隙,用计偷出重门,不自嫌其丑陋,愿伴郎君客中岑寂。郎君勿以自献为笑,妾之幸也。” 程奉听罢,真个如饥得食,如渴得浆,宛然刘、阮入天台,下界凡夫得通仙子。快乐溪幸,难以言喻。 程奉忙关好了门,便上前搂住云容,闻了未听闻过的凝香,心中情如兔儿般直跳。少顷,便将云容放置榻上。 程奉颤抖道∶“娘子真善解人意。此真乃雪中送炭也!”言毕,便使云容解农捻裳。 云容不胜娇羞,却也挣扎不已。见程奉情急。樱口一启,低吟道∶“郎君切勿心慌,让妾徐徐脱去。”言毕,探出纤指,将小衣解去,登时如笋褪壳,赤精条条的。 程奉见那肌肤莹莹,四肢若藕芽儿一般,两窝激颤颤趐乳,两点乳头,勃然而立,脐下三寸之地,生着一白胖胖的小牝儿,正中一线儿红,翕合失度。 程奉看得心花怒放,登觉身无魂灵,忙从后将其两臂箍住,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双手扪住玉乳,轻轻摩抚起来。 云容粉脸涨红,忙转头吐过香舌儿。程奉顺势张口,将舌儿含于口中,唧唧咂将起来。又探出一只手儿,滑入云容股间,揉抚多时。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贪欢郎被底情撩拨 诗曰∶ 恩爱莫忘今夜好,风光不减少年时; 须看两公阴德报,皇天不负有心人。 且说那云容不约而来,与程奉欲行云雨之欢,程牵自是如进口的肥肉,岂能放过,探出大手,又半曲食指,深入户内,研濡一番,又往来抽送几度。 云容被惹得春欲钻心,哨声急急。程奉又将云容着力搂住,一连亲了两三口,道∶“好妹妹,想煞我也!”云容咂得气儿难出,怎奈他下面那话儿硬揪揪竖起,将个小腹凹处抵得紧紧的,意欲脱开身去,却反倒搂了他的颈儿,吐过了香舌来往绸缪了一回。 那云容象似久旷的人,当下香汗微涌,不住唤道∶“亲亲,速容我受用它罢!”言毕,伊伊呀呀的轻叫。 程奉见他实是熬不得,方才急急褪下自家裤头,露出那物件来。 云容玉眸微睁,陡见程奉光溜着身,把那尺馀长的物件看得仔细,不由思忖道∶“偌大的物儿,实乃少见!”。正是∶ 全恃腰间壮,米调水性人; 所反心所基,宁不梦玉人。 云容兴动,探手捻那尘柄,怎奈程奉口儿不放,死抵于云容香唇,身儿却在棍下,如何抢他得住?少顷,程奉口吐丁香,竟探香牝,只觉内里湿涩有加,不见一滴淫水儿!遂将玉股大掰,去那宽宽肥肥的情穴中大吮一回。 云容当不过,腰肢摇曳,臀儿乱摆,忽然牝中一阵温热,一股丽水流将出来。 程奉道∶“妹妹阴中水儿多了,倘将哥哥的话儿活活淹死,便该你偿命了!”云容道∶“溺死你个狠心贼。” 程奉喜极,扯过汗巾将水儿拭净。云容将金莲架于程奉肩上,乱动叫道∶“郎君!速速 进!里面定如热水浸着的虫窝一般有趣!”那程奉遂扶住阳物,耸身照准妙处戳去。物大户小,云容未免有些疼痛,仰卧蜷曲。 程奉忙又推起云容那对金莲儿,揽于肘间,照准美品又刺,云容急躲,程奉扑了个空,情急之下,复住云容,腰间发力,尘柄胀挺挺的,于云容股间一阵乱戳。 云容被他一弄,淫兴益炽,那嫩穴被龟头乱研乱擦,渐渐生出些骚水,程奉大喜,扶住阳物,硬往里刺,却滞涩不能再进。 程奉稍停片刻,又欲发力大 。云容见状大惊,急探手相阻。程奉哪能依他?两手用力拨开云容双手,向前猛耸,又进了二寸。陡觉牝户紧狭无比,犹发难进。 云容探出纤纤玉手,捻住阳物,不放入内,程奉急不可待,那物儿于牝户外翻卷不止,四面旋转。云容将身儿乱撞,叫道∶“亲亲乖肉,便是速速 进去,妹妹遍体欲融了!” 云容话虽如此,手却仍捻住不放,那尘柄怒涨开来,卜卜的一阵乱跳,惹得云容淫水汪汪,牝中有些动静。程奉趁势一 ,又进了一寸。 程奉喜道∶“今日便与妹妹做个戏水鸳鸯!” 云容道∶“如此孟浪,我怎相敌!” 程奉遂坚扶尘柄,朝股间又是一阵乱耸,又进了半寸。 云容叫道∶“亲亲,有些痛!”程奉正火盛情浓,便百般哀求,云容只是不允,将秀腿梳拢,两窝趐乳荡来摆去,更是惹得程奉火动。 程奉尘柄拱上钻下,伸伸缩缩,如鱼得水,云容将臀儿高高掀起,欢叫连连,程奉上面把个舌尖儿轻轻拨弄云容舌儿,云容熬不过,大叫道∶“亲亲!痒杀了!狠狠 一回!”程奉挺身而起,口含乳头,轻轻相噬,咂得渍渍有声。云容再欲阻拦,怎耐周身软绵绵的,竟没半点气力,只得任随程奉挫磨。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多情女初识云雨意 诗曰∶ 好人水性古来闻,亦须常把身心束; 只怨天主少年痴,学样思量图饱欲。 且说那云容临夜造访,直喜得程奉忙得不亦乐乎,只上手稍三两下,那云容便身趐体痒,如同羊羔一般。 程奉知他渐近佳境,手上着力,下处抵得紧紧,云容竟伊伊呀呀欢叫开来。程奉故意道∶“缘何欢叫不止?” 云容笑道∶“郎君只顾自家享乐,亦不知人家苦楚!” 程奉嘻笑道∶“此话怎讲?莫非痒死你不成!” 云容道∶“我那阴门狭小,内都似火烧一般,如何不痒?”言罢,勾了程奉颈儿,朝里迎去。 程奉道∶“心肝,与你云雨,真乃处人间仙境!”言罢,轻轻抽提。 云容娇声连连,牝中百般难忍,花心卜卜的直跳!程奉又紧紧抽送,下下直击花心,云容连声叫快! 程牵知其淫兴勃勃,遂复相覆,手握趐乳,将尘柄直挺牝内,喊道∶“乌将军来也!”言毕,便凌空将阳物刺下。 云容正闭目享乐,那料程奉便这般手段儿使来,只觉眼冒金星,便四肢瘫软,再不能动。 程奉见状,大惊失色,遂口对口儿,布一阵气儿,云容方才醒转来,泣道∶“ 死妹妹也!”程奉这才嘘了口气,道∶“方才内里何如?” 云容不语,只是凑迎!程奉遂大 一气,不出五百抽,二人俱都淋大泄一回,畅快无比! 稍息一会,那云容兴犹未尽,探出纤手,将尘柄捻在手把玩,软唧唧的,遂揉搓不止,说来也怪,那家伙竟圆张口儿,气轰轰的直立起来! 程奉忙令其玉腿分开,遂细觑那花房,却是一道长长口儿大开,内里淫水津津外溢,牵牵涎涎。 程奉问道∶“内里何如?” 云容道∶“火烧一般!” 程奉又道∶“且怜你娇嫩,容我缓缓 你罢!”不意云容早被尘柄抵得花心趐痒,如何能中途而止,当下道∶“ 便 !”遂先勾了一根大指,徐徐挖进香牝,拨弄花心,云容熬不得,仰身一倒,瘫于绣被之上。 云容叫道∶“亲亲!速些顶!”程奉将臀儿争耸向前,轻轻款款,一气抽送了五百抽。云容回首倒觑,见淫水若蜗牛吐涎,滴滴而下。尘柄出进无度,唧唧一片声响。 云容只叫爽快,扯过绿绫,衬于腰之下。程奉尘柄昂然坚硬,又粗大了些许。云容捻握手上,拖他跨上身来。程车跨将上身,却将尘柄欲入不入,故意的揉擦。 那云容的情穴吐翻,遂急问道∶“这是何缘故,花心跳得欢,怕要喷飞出去!” 程奉道∶“这唤做闻香不到口,俄尔月上纱窗照!想你那娇滴滴的花心,久闷花房之中,岂不闷死!” 云容嘻笑道∶“郎君胡言乱语,哄骗妾身。”程奉淫兴如炽,遂将尘柄 进,直到花心上。少顷,又略提一提,将尘柄满内乱搅,如搅拌一般。 云容问道∶“这又叫甚么事?” 程奉道∶“这便是狮子滚绣球。”少时,程奉复起身,挺起玉股,将尘柄重投入牝中。云容早被撩拨得花心乱颤,耐不得自己,哀告道∶“亲亲!妾身允了你,便来那羊油倒浇罢!”程奉见他骚达达的样儿,心头喜极,暗道∶“先时不从,此时便熬不过,假撇清!”遂将尘柄抽了出来。 云容纤手扶枕,撑起身来,程奉卧于绣榻之上,双腿梳拢,尘柄湿淋淋直直竖起,龟头点了几点,煞是有趣。 云容上前把握住尘柄,笑道∶“受气的冤家,不入仙洞,却也逗人喜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两心相悦淫声绵绵 诗曰∶ 前窗云雨正掀天,拼赴阳台了宿缘; 深感重生柳下惠,此身幸比玉贞坚。 且说那云容上前把握住尘柄,笑道∶“受气的冤家,不入仙洞,却也逗人喜爱。”言罢,掳了两三下,那话儿经此拨弄,足足增了一围,长了两寸。 云容大骇道∶“这般粗大,妾身又如何敢狂纵?还是轻轻套上一回罢?” 程奉不依,道∶“速套一回!两下里受用!战一回,方才罢了?” 云容无奈,只得战颠颠跨将上去,掰开玉股,手捻尘柄,轻轻导入内。那龟头似长着眼睛,轻车熟路,刚迈 穴,已唧哟一声滑将过去,霎时,丽水淋 ,缘柄直下。 约摸套了一回,程车复令云容跪于床,耸起肥臀,从后悠然刺牝,顷刻就有千馀度,云容牝中,阵阵紧含,闭锁不舍。 程奉顿觉龟头热痒,魂魄飞扬,又把手捻了趐乳揉摩,一头狠击,渐渐熬出不住,尘柄数抖,阳精一泄而出。 云容花心热闹,亦抖抖身子丢了。程奉倒卧,气促声重,云容稍事休整,起身替他揩了一回,道∶“亲亲,如此光景,妹妹寻着真吃惊非小!” 程奉道∶“这都是为何?” 云容道∶“你腰间那话儿似死了一般,不想入了进来,百般有趣,又精又长,将妹妹花心顶得痒痒的?” 程奉闻听,淫火甚炽,略略行气,那话儿竟徐徐胀发,云容顿觉奇妙,惊问道∶“怎的恁般听话,似长着一对耳朵,盼他长大便大了?” 程奉嘻笑道∶“许是识得妹妹腰间情穴,欲爬将进去玩耍一回!” 云容低首觑时,自家香穴正一窃一扣吸的闹热。液露洞洞,正对着龟头,旋即朝前挪动肥臀,将香牝凑近尘柄,程奉略一着力,龟头入于牝中,云容嘻笑不止,叫道∶“郎君,实是有趣,再进些!”程奉不依,止将龟头上下拱钻,挑逗花房,云容手扪趐乳,粉颈仰后,臀摆腰摇,情穴翕翕,只是不见乌将军纵深不毛之地! 云容春心大动,牝间早涌出涓涓细流,揩抹一回,柔腻无比。欲向前耸动身子,却被程奉急推而止。 云容不明就里,笑问道∶“这又是为何?”程奉道∶“我今夜且来徐徐的受用,细嚼慢咽一回则个!”言罢,将尘柄挥得生风,尽刮莲瓣,且不入内。 云容紧搂程奉颈儿,战粟不止。呀呀叫道∶“亲亲!速入内深些,妹妹的里面痒死了!”程奉道∶“急甚!” 程奉那龟头止在阴门上下乱拱,期那水儿多了,方才一顶而进!云容一声轻唤,仰身一倒,竟昏死过去!稍顷,方才缓缓醒来,叫道∶“妹妹魂灵离了!” 程奉见状,不敢怠慢,跪身而起,架起金莲,一冲一撞,大送大提。 云容伊伊呀呀,欢叫迭迭!约摸五百馀度,牝中唧唧作响,云容低首观那尘柄出入之势,甚是有趣,遂探出纤手,套住尘柄,任其至指缝间穿插而过,淫水汩汩而出,那手儿早捉尘柄不住! 云容道∶“郎君!你这话儿 得妹妹乐痒难当!便是一个死,却也值得!” 程奉道∶“极是,我这话儿为你所生,亦也为你所死,只图个两下快活!” 真是好事难留时日,转瞬便是五更时分,天将破晓,程奉、云容正当要紧之时,云容疾聚情穴,锁吞有声,霎时又是一千馀抽。 云容忽觉花房紧缩,花心跳荡,大叫一声道∶“妹妹精儿又至了!” 程奉遂挺身,加紧抽送,尘柄横贯花房,乒乒乓乓一阵大干,阳精亦至。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夜里欢终惹疑心起 诗曰∶ 春风吹开枝头,不与凡花闹风流; 风飘青色孤芳遂,待月黄昏瘦影浮。 且说那程奉与那云容极至云酣雨洽之时,搂成一团,丢于一处,正是∶明月掷窗纱,睡起半拖罗裙,何以等闲!直弄无月高未了。催花阵阵玉楼风,玉楼人难题,有了人儿一个,在眼前心里。 云雨既毕,那云容吩咐道∶“妾见郎君韶秀,不能自持,致于自荐枕席。然家严重刚厉,不知风声,祸不可测,郎君此后切不可轻至妾家门看,也不可到外边闲步,被别人看破行径,只管夜夜虚掩房门相待,人定之后,妾必自来。万勿轻易漏泄,始可欢好得长久耳。” 程奉道∶“远乡孤客,一见芳容,想慕欲死。虽然梦寐相遇,还道他凡隔远,岂知行蒙不弃,垂盼及于鄙陋,得以共枕同乡,极尽人间之乐,小生今日就死也暝目了,何况金口吩咐,小生敢不记心?小生自此足不出户,口不轻言,只呆呆守在房中。等到夜间,候小姐光降相聚便了。”天末明,云容起身,再三约了夜间,然后别去。 程奉自想真好遇仙,胸中无限快乐,只不好告诉别人。云容夜来明去,程奉遵守吩咐,果然轻易不出外一步,惟恐露出形迹,有道云容之约。 程奉少年,固然精神健旺,竭力纵欲,不以为疲。 当得那云容深自知味,一任颠鸾倒凤,再不推辞,程奉倒时时有落败之意,那云容意像不要睡的,一夜夜何曾休歇。 程奉心爱得紧,见他如此高兴,道是深闺少女,乍知男子之味,又两情相得,所以毫不避忌,尽着性子喜欢做事,难得这样真心,一发快活,惟恐奉水不同,把个身子不久在心上,拼着性命做,就一下走了阳,死了也罢了。 二人你来我往,凡遇着便纵得难以开交,程奉不觉有些倦怠,面容看着憔瘁起来。正是∶ 二八佳人体似趐,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且说程奉同伴的朋友,见程奉时常日里闭门昏睡,少见出外,有时略略走得出来,呵欠连天,象夜间不曾得睡一般。又不曾见份搭伴夜饮,或者中了宿醒;又不曾见份妓馆留连,或者害了色病,不知为何如引。及来牵他那里吃酒宿娼,未到晚必定要回店中,并不肯少留在外边一更二更的。 众人多各疑心道∶“这个行径,必然心下有事的光景,想见有背着人做了甚不明白的勾当了。我们相约了,晚间候他动静,是必要提起破他。”当夜无色刚晚,云容已来,程奉将他藏好,恐有疑心,反走出来谈笑一会,同吃些酒。直等大家散了。然后关上房门,进来与云容上床。 程奉道∶“俏冤家那夜着实令我爽极,如今你可让我好好,消受一番。”二人言来语去,倒惹得兴念如狂,双双忙忙卸衣脱鞋,揭开罗帐,登榻而坐。 程奉探出双手,托那对趐乳,霎时尘柄卜跳跳直起。又一手扶住硬橛橛的尘柄,一手去抚那水答答的牝户,淫水流得不紧不缓。 程奉淫兴荡漾,遂推倒云容,扒在嫩鲜鲜脸上,照准花房就入,只听秃的一声,那话儿兀自尽根没脑,耸身大弄,少顷就有七百馀外,弄得乒乒乓乓,唧唧咕咕一片乱响。 云容也不放出浪声,扳着自家臀儿,迎凑不歇。程奉见其骚达达的,遂推起双股,架金莲于肩上,重整旗枪,奋力又刺。又一阵猛干,不计其度数,云容伊呀有声,叫欢不绝。 程奉正心中如刺,复将云容肥臀抬起,令其头抵于床,立稳发力刺挑。云容信然爽利,凑迎不歇。 辗转数十回,弄的床兀自乱响,云容没声高扬,牝中暗用些啃咬气力,弄的程奉咬牙吸气,猛又一番狂干。云容猛地里将身竖起,双股倒搭程奉臀儿,双手紧勾其颈儿。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仁友前程奉吐真言 诗曰∶ 紫荆枝下还家日,花事楼中合被时。 同气从来兄与弟,乐秋羞咏豆莫诗。 且说那程奉软玉在抱,下面顶送不歇,两手急急抚其肌肤趐乳。云容心肝肉麻乱叫,程奉闻得真切,兴念更狂,遂将云容转过,跪于床上,将个臀儿耸起,露出那光油油的牝户,探进一指搅动四扇,遂又扶住尘柄,从后猛的入将进去,一搠尽狠,顶住花心,研研擦擦。 云容欲仙欲死,极力迎凑,程奉又一阵狠力大弄,抽提不迭,入的云容香汗透胸,四肢颠簸,直呼爽快。 程奉煞是销魂,遂又抽送千馀回,还不见龟头有甚风吹草动,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又干了半个时辰,程奉气喘如牛,骨软筋麻,便威风大灭,云容嫌其力微,急令程奉躺下,自家翻身上马,以牝朝那尘柄,猛地里一桩,秃的一声,套个尽极,直抵花心,遂一起一落,撞个不休,霎时亦是五百馀度。 程奉受用,又稳心神,尘柄于牝中劲挑,云容淫语喧然,转而呼号,套得不计其数。程奉不觉淫兴大展,冲突着力,那阳精陡至,正欲禁忍,云容梳拢牝户,锁死一般,又双臂紧搂,舌吐丁香,与他丢在一处。两意绸缪。其乐无穷。二人那交爱劲头,直弄得你死我活,哼哼哟哟的声响,也不顾得旁人听见。 外边同伴窃听的道∶“程兄台不知那里私弄个妇女在房里受用。”这等久战,站得不耐烦,一个个那话儿直坚起来。这般同伴听得房里雷声响动,多是出外久事的人,怎生禁得?各白归房,有的硬忍住了,有了放了手铳自去睡了。 次日起来,大家道∶“我们到程兄台房前守候,看甚么人出来。”走在房外,房门虚掩,推半过去。程奉自睡在床上,并不曾有人。 众同伴疑道∶“那里去了?” 程奉故意道∶“甚么那里去了?” 同伴道∶“昨夜与你弄那活儿的。” 程奉道∶“何曾有人!” 同伴道∶“我们众人多听的,怎么混赖的?” 程奉哄道∶“你们见鬼了!” 同伴道∶“我们不见鬼,只怕你着鬼了。” 程奉辩道∶“我如何着鬼?”程奉猜知已泄露,晓得他众人夜来窃听了,亏得小姐起身得早,去得无迹;不被他们看见,实为万幸。一时把说话支吾道∶“不瞒众兄弟,小生少年出外,鳏旷日久,晚来上床,忍制不过,学做交欢之声,以解欲火。其实只是自家猴急如光景,不是真有个人在里面交欢,说着甚是徨恐?众兄不必疑心。” 同伴道∶“我们也多是猴急的人,若果是如此,有甚徨恐?只不要看了甚么邪妖,便不是要事。” 程奉道∶“并无此事,众兄放心。”同伴似信不信的,也不说了。 时日一长,只见程奉渐渐支持不住,一日疲倦似一日,自家也有此觉得了。同伴中有一个姓夏的,名良策,与程奉最是相爱。见程奉如此,心里替他耽忧。 一日,夏良策特来对他说道∶“我与你出外的人,但得平安,便为大幸。今仁兄面黄肌瘦,精神恍惚,语言错乱。及听见晚间房中,每每与人切切私语,他日定要做出事来,性命干系,非同小可,可惜这般少年,有甚么勾当便对小弟说说,斟酌而行也好,何必相瞒?小弟赌个咒,不与人说就是了?” 程奉见夏良策说得痛切,只得与他实说道∶“兄意思真恳,小弟实有一件不敢瞒兄。此间主人张少卿的小姐,与小弟有些缘份,夜夜自来欢合。两下少年,末免情欲过度,小弟不能坚忍,以致生疾病来。然小弟疾病还是小事,若此风声一露,那小姐性命便不可保了,再三叮嘱小弟慎口,所以小弟只不敢露。今虽对仁兄说了,仁兄万勿漏泄,使小弟有负小姐则个。”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巧施计狐魁现原形 诗曰∶ 荣枯本是无常数,问必当风使尽帆? 东海扬尘犹有日,白云苍狗刹那间。 且说那程奉见同伴知已甚是关切自家,不觉心头一热,私盘道出事情前因,并一再嘱咐其不可漏泄,使他有负于那小姐。 夏良策大笑道∶“仁兄差矣!张家是乡宦人家,重 峻壁,高门看守,岂有女子夜夜出来得?说是旅馆之中,众人杂沓,女子来来去去,虽是深夜,难道不提防人撞见!此必那他爱小姐可知了。” 程奉道∶“张家小姐我曾认得的,分明是他,再有何疑?” 夏良策道∶“闻得此地惯有狐妖,善能变化惑人,仁兄所遇必是此物。仁兄今当谨慎自爱。” 程奉那里肯信?夏良策见他迷而不悟,踌躇了一夜,心生一计道∶“我直教他识出踪迹来,方才肯住手。”只因此一计,有分交∶深山妖牝,难藏丑秽之形; 幽室香魂,陡复温柔之质。 用着了那神仙洞里的千年草, 成就了卿相门中百岁缘。 且说程奉心神惑乱,那听好言?夏良策劝他不转,来对他道∶“小弟有一句话,不碍兄事的,兄是必依小弟而行。” 程奉道∶“有何事教小弟做?” 夏良策道∶“小弟有件物事,甚能分别邪正。仁兄等那人今依来时,把来赚他拿却。若真是张小姐,也自无妨;若不是时,须有识得他处,这却不碍仁兄事的。仁兄当以性命为重,自家留心便了。” 程奉道∶“这个却使得。”夏良策就把一个粗麻布袋袋着一点东西,递与程奉,程奉收在袖中。 夏良策再三嘱咐道∶“切不可忘了!”程奉不知何意,但自家心里也会有些疑心,便依他所言,试一试看,料也无妨。 是夜云容到来,欢合了一夜,将到天明去时,程奉记得夏良策所嘱,便将此袋出来赠他道∶“我有些小物事赠送与你,且回闺阁中慢慢自看。”那云容也不问是甚么物件,见说送他的,欣然拿了走,自出店门去了。 程奉睡到日高,披衣起来,只见床面前多是白粉。程奉忙跟上,见那白粉一路出去,到外边。 程奉恍然大悟道∶“夏兄对我说,囊中之物,能别邪正,原来是一袋白面。白面是哪里辨别得邪正的?粗麻布为袋,洒将出来,就此可以认得他来踪去迹,这个就是教我辨别邪正了。我而今跟着这白面踪迹寻去,好歹有个住处,便见下落。” 程奉不说与人知,只自己心里明白,逐暗暗看地上有白面处走去,眼见得不到张家门上,明知不是他家出来的人了。 纤纤曲曲,穿桥过野,白面不断,一直跟寻到大别山下,见山中有个洞口,白面从此进去。 程奉晓得有些诧异,担着一把汗,望洞口走进。果见一个牝狐,身边着一个麻布袋儿,放倒头在那里鼾睡。正是∶ 兀转雌雄坎与离,皮囊改换使人迷。 此时正作阳台梦,还是为云为雨时。 程奉一见大惊,不觉喊道∶“来魁吾的,是这个妖物呀!” 那狐姓极灵,虽然睡卧,甚是警醒。一闻人声,倏地把身子变过,仍然是个人形。 程奉道∶“吾已识破,变来何干?” 那狐走向前来,执着程奉手道∶“郎君勿怪!我为你自破了行藏,也是缘份尽了。” 程奉见他仍复旧形,心里老大不舍。那狐道∶“好教郎君得知,我在此山中修道,将有千年,走与人配合元阳,无门可人。却得郎君钟情张家女子,思慕真切,故尔效仿其形,特来配合。一来助君之欢,二来成我之事。今形迹已露。”欲何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苦肉计间离娇小姐 诗曰∶ 恩深似海恩无底,义重如山义更高; 百年好事从今定,一对姻缘天上来。 且说那狐见程奉己识破形迹,当下凄然道∶“今形迹已露,不可再来相陪,从此永别了。但往来已久,与君不能无情,君身为我得病,我当为君治疗。那张家女子,君既心爱,我不假托其貌,邀君恩宠多时,我也不能忽然。当为君谋取,使为君妻,以了心愿,是我所以报君也。” 言罢,便在洞中手撷出一般奇奇的草来,束做三束,对程奉道∶“将这头一束,煎水自洗,当使你精力气足,壮健如故;这第二束,将撒在张家门口暗处,张家女子即时害起瘌疮来,然后将这第三束煎水与他洗濯,这瘌疮自好,女子也归你了。新人相好时节,莫忘记我做媒的旧情也。” 言毕,那狐把三束草一一交付程奉,程奉收好。那狐又吩咐道∶“慎之!慎之!莫对人言,我亦从此逝矣。”言罢,依然化为狐形,跳跃而去,不知所往。 程奉又惊又喜,谨藏了三束草,走归店中来,叫店家烧了一锅水,悄地放下一束草,煎成药汤。是夜将来自洗一遍,果然神气开爽,精力陡健,沉睡一宵。 次日,程奉将镜一照,那些萎黄之色,一毫也无了。方知仙草灵验,谨闷其言,不向人说。 那夏良策来问昨日踪迹,程奉推道∶“寻至水边一往,不可根究,想不料是个怪物,我而今看破,不与他往为便了。” 夏良策见他容颜复旧,便道∶“兄心一正,病色便退,可足个妖魁。 今不被他逮住了。便是事,连我们也得放心了。” 程奉口里称谢,却不把真心说出来。只是一依狐精之言,密密于自己的事。将着第三束草守到黄昏人静后,走去张少卿门前,向户槛底下 角暗处,各各撒放停当,自回店中,等待消息。 不多两日,果真纷纷传说张家云容小姐生起瘌疮来,初起时不过二三处,虽然嫌增,还不放在心上。渐渐浑身瘌发,但见∶腿燥遍体,臭咪难当。玉树亭亭,改做鱼鳞皴皱;花枝袅袅,变为虫蚀累堆。痒动处不住爬搔,满指甲霜飞雪落;痛来时岂胜啾唧,镇朝昏抹泪操步。谁家女子怎般撑?闻遣先儒以为瘌。 张家小姐忽患瘌疮,皮痒脓腥,痛不可忍。一个绝色女子弄成人间厌物,父母无计可施,小姐求死不得。 请个外科先生来医,说得甚不值事,敷上去就好。依言敷治,过了一会,浑身地刺像剥他皮下来一般疼痛。顷刻也熬不得,只得仍旧洗掉了。 又有内科医家前来处方,说明内里服药,调得血脉停当,风气开散,自然痊可;只是不用敷药,这叫得治标,决不能降概括的。听了他把煎药口服两三剂。落得把脾胃烫坏了,全无功效。 外科又争说是他专门,必需要用擦洗之药。内科又说肺经受风,必定要吃消风散毒之剂。 落得做病人不着,挨疼痛,熬着苦水。今日换方,明日改药。医生相骂了几番,你说我无功,我说你没用,总归没帐。 张少卿大张告示在外∶“凡有人能医得痊愈者,赠银百两。”这些书生看了告示,只好咽唾,真是孝顺郎中,也算做竭尽平生之力,查尽秘藏之书,再不曾见有些小效处,云容已是十死九生,只多得一口气了。 张少卿束手无策,遂对夫人道∶“女儿害着不治之症,已成废人。今出了重赏,再无人能医得好。莫若舍了此女,待有善医此症者,即将女儿与他为妻,倒陪妆整,招赘入室。我女儿颇有美名,或者有人慕此,献出奇方来救他,也未可知。就未必门当户对,譬如女儿害病死了,就是不死,这样一个病人,也难嫁着人家。还是如此,庶兀有望。”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三束草为媒成姻缘 诗曰∶ 当年一见如花,便欲谋她到我家; 即与潘生糖伴蜜,金银出入锦添花。 且说那张少卿见无医生治好他女儿之病,遂出此一高招∶“凡能将吾女儿医好者,便可娶其为妻,并可招赘入室。立此为照。” 程奉在店中,已知云容小姐病瘌出榜招医之事,心下暗暗称奇。然未见分说到婚姻上边,不敢轻易兜揽。只恐远地客商,他日便医好了,只有金帛酬谢,未必要把女儿与他。故此藏着机关,静自他家事人本。果然病不得痊,换过榜文,有医好招赘之说。 程奉抚掌道∶“这番老婆到手了!”即去揭了门前榜文,自称能医。 门公见说,不敢迟滞,立时奔进通了。张少卿出来相见,见了程奉一表非凡,先自喜欢。遂问道∶“有何妙方?可以医治?” 程奉道∶“小生原不业医,曾遇异人传仙草,专治瘌疾,手到可以病除,但小生不慕金帛,惟求不爽榜上之言,小生自当效力。” 张少卿道∶“下官止此爱女,德容皆备。不幸忽犯此疾,已成废人。 若得君子施展妙手,起死回生,榜上之言,岂可自食?自录以小女馀生奉待箕帚。” 程奉道∶“小生原籍浙江,远隔异地,又是经商之人,不习儒业,只恐有沾门风,今日小姐病颜解,所以舍得轻许,他回医好复旧,万一悔却前言,小生所望,岂不付这东流?无须说得明白。” 少卿道∶“江浙名邦,原非异地,经商亦是善业,不是贼流。看足下器体,亦非以下之人,何况有言在先,远迈高下,皆所不论,只要医得好,下官恭在缮绅,岂为一病女就做爽信之事?足下但请用药,万勿他疑!” 程奉见说得的确,就把那一束草叫煎起汤来,与小姐洗澡,小姐闻得药草之香,已自心中爽快,到得倾下浴盆,通身洗澡,可熬作怪,但是汤到之处,痛的不痛,痒的不痒,透骨清凉,不可名就。 那小姐把脓污洗尽,出了浴盆,身子轻松了一半,眠在床中一夜,但觉疮痴渐落,粗皮层层脱下来,过了三日,完全好了,再处处清汤浴过一番,身体莹然如玉,比前日更加嫩相。 张少卿大喜,却问程奉下处,原来就住在本家店中,即着人请来程奉过家中来,打扫书房与他安下,只要捡个好日,就小姐赘他。 程奉不胜之喜,于大店中把行李搬将过来,住在书房,等侯佳期,张家小姐心中感激程奉救好他的病,见说就要嫁他,虽然情愿,未知生得人物如何?遂中丫环梅香探听。 不探则已,一探则知是曾到家里卖个绫绢的客人,多曾认得他,面庞标致的,心里就放得下,吉日已到,张少卿不负前言,主张成婚。 两下少年,多是美丽人物,你贪我爱,自不必说。但程奉未成婚之先,先有狐女假扮,相处过多时,偏是他熟认得的人。 一日,张小姐道∶“你是别处人,甚气力到我家里?天教我生出这个病来,成就这段姻缘,那个仙方;是我与你的媒人,谁传与你的,不可忘了。” 程奉道∶“是有一个媒人,而今也没谢他处了。” 小姐道∶“你且说是哪个?今在何处?” 程奉不好说是狐精,扯个谎道∶“只为小生曾瞥见小姐芳容,朝思梦想,寝食俱废,心意志诚了,感动一位仙女,假托小姐容貌,来与小生往来多时。后被小生识破,他方才说,果然不是真小姐,小姐应该目下有灾,就把一束草教小生来救小姐,说当有姻缘之份,今果应其言,可不是个媒人?” 小姐∶“怪道你见像旧识一般,原来曾有人假过我的名字,而今在哪里去了?” 程奉道∶“他是仙家,一被识破,就不再来了。岂知他在哪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为生计寒夜受苦楚 诗曰∶ 一夜夫妻百世思,弃旧怜新情倍深;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且说那张少卿之女张云容喜被程奉治愈,遂结为百年秦晋之好,云容小姐百感交集,深谢那仙女为媒,不禁道∶“几乎被他坏了我名声。却也亏他救我一命。成就我两人姻缘,还逢做个恩人了。” 程奉道∶“他是个仙女,恩与怨总不挂在心上,只是我和你合该做夫妻,遇得此等仙缘称心满意。但愧小生不才,有屈了小姐身。” 云容小姐道∶“夫妻之间,不要如此说,说我是垂死之人,你起死回生的大恩,正该修身奉侍夫君,妾无所恨矣!” 那程奉一班儿同伴,见说他赘在张少卿家了,多各不知其由,唯有夏良策曾见程奉所说着张小姐的话,后来道是妖魁的假托,而今见真个做了女婿,也不明白他备细。 夏良策来与程奉庆喜,私下细问根由,程奉瞒起用草生瘌一段话,只说道∶“前日假托张小姐的,是大别山狐精,后被夏兄粗布白面之计,逢寻踪迹,认出真形,他赠此药草,教小弟去医好张小姐,就有姻缘之份。 小弟今日之事,皆狐精之力也。” 众人见说,多称奇道∶“一向称兄为程附马,今仁兄在马口地方作客,住在张口溪后,竟为张少卿家之婿,可知也是天意,生出这狐精来,成就此一段姻缘。驸马之称,便是前谑了。” 自此,二人如鱼得水,天长日久,程奉感觉身为男儿,应有所成就,不应这般儿女情长。 遂辞了妻子丈人,归家与兄程建携了数千金,到辽阳地方为商,贩卖人 、松子、绍皮、车珠之类,往来数年,但到处必定失了便宜,耗折了资本,再没一番做得着。 徽人因是专重那做商的,所以凡是商人归家,外面宗族朋友,内里妻妾家属,只看你所得归来的利息多少为重轻。得利多的,尽皆爱敬起奉;得利少的,尽皆轻薄鄙笑,犹如读节求名的中与不中归来的光景一般。 程奉弟兄两人因是做折了本钱,怕归来受人笑话,羞惭流泪,无面目见江东父老,不思量还乡去了。 那徽州有一般做大商贾的,在辽阳开着大 子,程奉兄弟因是平日是惯做商的,熟于帐目出入,盘算本利,这些本事,是商贾家最用得着的。 他兄弟自无本钱,就有人出些束修,请下了他专掌帐目。徽州人称为二朝奉。兄弟商人,日里只在 内掌帐,晚间却在自赁的下处歇宿。 那下处一共两间,兄各位一间,只相隔申间一垛板壁,住在里头,就如客店一般狭隘,有甚快活?也是没奈何了,勉强度日。 程奉一头经商,一头往来与张家,少不得与云容相几日。 如此过了数年,那年是戊寅年秋间了,边方地上,天气早寒,一日晚间暴作,程奉与兄各自在一间房上,拥被在床,想要就枕。 因是寒气通人,程奉未能成寐,翻来覆去,不觉思家乡起来。只得重复穿了衣服,坐在床里唉叹数声,自想如此凄凉情景,不如早死了倒干净。 此时灯烛已灭,又无月亮,正在黑暗之中苦挨着寒冷。忽地一室之中,壑然明朗,照耀如同白日,室中器物之类,纤毫可见。 程奉心里疑惑,又觉异香扑鼻,氤氲满室,毫无风雨之声,顿然和暖,如江南二三月的气候来。 程奉越加惊愕,自想道∶“莫非在梦境中?”不免走出外边,看看是如何。他原披衣服在身上的,亟跳下床来,走到门边开出去看,只见外边阴风雨,寒冷得不可当。慌忙奔了进来,才把门关上,又是先前光景,满室明朗,别一般境界。 程奉道∶“此必是怪异。”心里慌怕,不敢移动脚步,只在床上高声大叫,其兄段建止隔一层壁,随你喊破了喉咙,莫想答应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夜逢美人杯酒把盏 诗曰∶ 同舟吴越犹怀想,况遇天仙隔锦屏; 但得玉京相会去,愿随鸾鹤入青冥。 且说那程奉宿歇房间忽的变得和暖无比,心里慌怕,便着了急,没奈何了,只得钻在被里,把被连头盖了,撒得紧紧,向里壁睡着,图得个眼睛不看见,恁他怎么样了。 虽是如此,却是心里明白,耳朵里听得出的,远远的似有车马喧闹之声,空中管弦金石音乐连奏,自东南方而来。 看看相近,须臾之间,已进房中。程奉轻轻放开被角,露出眼睛偷看,只见三个美妇人,朱颜绿鬓,明眸皓齿,冠披盛饰,有像世间图画上后妃的打扮,浑身上下,金翠珠玉,光彩夺目;容色风度,一个如天上仙人,绝不似凡间模样,年纪多只可二十馀岁光景。 又见前后侍女无数,尽皆艳丽非常,各有执事,自分行列。但见∶或提炉,或挥扇;或挽盖,或掌剑;或持节,或捧琴;或秉花烛,或夹图书;或持宝玩,或荷旌幢;或拥衾腰,或执巾悦;或奉盘碟,或擎如意;或举着梳,或陈屏障;或布几筵,或陈音乐。 虽然纷纭杂沓,仍自严肃整齐,只此一室之中,随从何让数百。 说话的,你错了,这一间空房,能有多大,容得这几百人?若一个个在这扇房门里走将进来,走也走他一两个更次,挤也要挤塌了。 看官,不是这话,列位曾见《维摩经》上的说话么?那维摩居士止方文之到,乃有诸大皆在室内,又容得十万八千狮子坐,难道是地方看得去?无非是法相神通。今程奉一室有限,那光明境界无尽,譬如一面镜子能有多大?内中也看了无尽物相。这只是个现相,所以容得九百个人,一时齐在面前,原不是从门里一个两个进来的。 闲话休说,且表正事。那三个美人内中一个更觉整齐些的,走到床边,将程奉身上抚摩一阵,随即开声吐燕语,微微笑道∶“果然睡熟了么? 奴非是有害于人的。” 那美人顿了顿,又道∶“与郎君有夙缘,特来相就,不必见疑。且吾已到此,万去无理,郎君便高声大叫,必无人听见,枉自苦耳。不如作速起与吾相见。” 程奉听罢,心里想道∶“这等灵变光景,非是神仙,即是鬼怪。他若要摆布着我便不起来,这被头里岂是躲得过的?他既说有夙缘,或者无害,也不见得。我且起来见他,看是怎的。” 程奉想罢,遂一咕辘跳将起来,走下卧床,整一整衣襟,跪在地下道∶“程奉下界愚夫,真仙降临,有失迎送,罪该万死,伏乞哀怜。” 那美人急将纤纤玉手一把拽将起来道∶“你休惧怕,且与我同坐着。”言毕,挽着程奉之手,双双南面坐下。 那两个美人,一个向西,一个向西,相对侍坐。 坐定,东西两美人道∶“今夕之念,数非偶然,不要自生疑虑。”言毕,即命待女设酒进馔,品物珍美,生平所未曾睹,才一举箸,心胸顿爽。 美人又命取红玉莲花厄进酒。厄形绝大,可容酒一升。 程奉不善酌饮,竭力推辞不饮。美人笑道∶“郎怕醉么?此非人间曲菜所酝,不是吃了迷性的,多饮不妨。”言毕,手举厄,亲奉程奉。程奉不过意,只得按了到口,那酒味甘芳,却又爽滑清冽,毫不粘滞,虽醒泉甘露的滋味有所不同。 程奉觉得好吃,不觉一厄俱尽。美人又笑道∶“郎信吾否?”一连又进数厄,三美人皆陪饮。 程奉越吃越清爽,精神顿开,略无醉意。每进一厄,侍女们八音齐奏,单调清和,令人有超凡脱世之想。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幸运郎巫山云雨欢 诗曰∶ 破布衫巾破布裙,逢人惯说会烧银; 自家何不烧些用?担水河头卖与人。 且说那美人软硬兼施,多劝程奉饮酒,酒后,东西二美人起身道∶“一夜已向深,郎与夫人可以就寝矣。”随起身拂枕,叠被 床,向南面坐的美人告去,其馀侍女一同随散。 眼前几百具器,霎时不见,门户皆闭,又不知打从哪里去了。当下止剩得同坐的美人一个,挽着程奉道∶“众人已散,我与郎解衣睡罢。” 程奉私下想道∶“我这床上布袋草褥,怎么好与这样美人同睡的?” 举眼一看,只见枕席帐褥,尽皆换过,锦绣珍奇,一些也不是旧时的了。 程奉虽有些惊惶,却已神魂飞越,心里不知如何才好,只得一同解衣登床。 美人卸了管用,徐徐解鬓发终辫,总起一窝丝来。那发又长又黑,光明可鉴。脱下黑衣,肌肤莹洁,滑若凝脂,侧身相就。 程奉挟着七分酒气,两手捧住那对雪白的乳儿,叫道∶“有趣!有趣!恁般肉蓬蓬的物件儿,倘夜夜扯玩于手,亦心满意足矣!” 美人不语,任程奉胡乱揉摩,口中亦伊伊呀呀唤不止,程奉两手着力,将乳儿弄得腥红一片,又凑过口儿,将乳头饱含一回,美人道∶“小女子腿间牝儿早已香津横溢,为何单与乳儿玩耍?” 程奉正磨得兴起,亦只管揉弄,不去顾那牝儿。美人虽心头不悦,亦不再多语,任他所为。良久,程奉酒力发作,手上力儿竟弱了,终歇了下来。却虎扑上去,抱住美人肥臀,抖擞尘柄,照准情穴,凌空射入, 得美人淫水长流,温透绣被。 美人觉得爽极,遂抽身扒起,捻住阳物道∶“你这家伙粗大无比,说不准受用起来,另是一番滋味哩!”言毕,又坐将起来,手捻尘柄,掳扬不止。惹的程奉周身趐软,不能自持,遂对美人道∶“娇心肝,尽握他做甚?速速与我这乌将军对阵!亦让你知他的厉害。” 美人嘻笑道∶“命根儿,尽管 罢,勿要多言。”言毕。欲将身仰下,忽的又止了,向程奉道∶“我儿,你倒玩个甚么姿势儿?” 程奉脱口道∶“先玩个顺水推舟,何如?” 美人知他是行家里手,又问道∶“适才玩的是何路数?” 程奉信口道∶“是隔山讨火罢了!” 美人笑道∶“真个胡言乱语。”美人将身仰下,程奉见状,精力倍增,忙急纵身床下,立于床沿,掰开其两股,高挑起美人金莲儿,架于肩上,手扶铁硬尘柄,凑近美人膝间,寻那诱人的肉缝儿,自下向上,轻推慢顶,就着了阴门,遂用力顶,秃的一声,连根没入。 程奉并不抽送,任意研磨,美人哪能熬得,身若柳摆。嘤嘤泣泣,好不动兴。 程奉登时淫兴大起,紧抽慢送,行那九浅一深这法,或高或低,作那晴蜒点水这势,抽的唧唧有声, 的淫水直流,只听美人柔声颤语,哼哼唧唧,心肝乖乖,不住乱叫。 程奉将身子覆于美人身上,搂着美人亲嘴叫道∶“娇娘达达, 的快活否?” 美人道∶“ 的快活!”程奉又亲了几个嘴,说道∶“乖乖心肝,你与我玩个羊油倒浇蜡烛罢!” 言毕,程奉将尘柄抽出,翻身上床,仰于其上。美人腾身扒起,骑于其膝上,牝户照准龟头,狠往下一坐,叱的一声,套了个尽极,忽高忽低,揉了又揉,觉尘柄长了许多,似直抵心上,却感爽极,遂唧唧套桩起来,一起一落,甚是有趣。 霎时便桩套数百度,美人香汗淋 ,兴动情狂,蹲桩更加得力。程奉抬首,见那牝户套桩之势,见美人骚发十足,遂捧住美人肥白的臀儿,着力帮衬起落。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程奉恋战欲罢不休 诗曰∶ 可怜天上娇贵女,权作闺中使人令; 春宵一刻值千金,闺阁娇娃欲断魂。 且说那美人套桩不止,双手撑于程奉小腹,又是伊伊呀呀的乱叫,把个肉棍紧吸慢夹,润滋油滑,毫无阻滞,当下便有一个千馀度,亦不觉疲。 程奉亦愈战愈勇,挑刺磨研,极尽手段,横捣花心,直冲垒壁,不觉又顶他五百馀度。 美人又手抚乳,银牙紧咬,把玉股往上猛掀猛挺。程奉知其极妙的田地到了,遂一阵猛干,美人浑身抖战,柳腰猛摆了几摆,哼叫有声,魂荡魂飞。阴精大丢,滚下马来,不会动了。 程奉小憩,淫兴复作,那顾美人许多,急扑上身去,上面与美人成那“吕”字,两体相偎,摩擦不止。 程奉探出舌头,度于美人口中,亲了片时,又自脸至胸亲了个遍。遂双股掰开,紧夹美女两腿。挺了尘柄,照住花心,着力猛捣。撞击生热,阴中丽水渐枯,抽耸变难。程奉遂口吐津唾,涂抹于龟头,冲刺不宁。 抽送千馀,美人娇喘连连,轻声叫妙,双足对屈,紧控程奉臀尖,往来甚急,亦不多时,已抽送千馀。程奉不觉腰肢一软,阳精又大丢一回矣。 稍顷,美人被 得云鬃蓬松,牝中酸趐痒极,遂把腰儿扭个不歇。程奉持尘柄深贯花房,拱拱钻钻。 美人口吐淫辞荡语,心肝肉麻叫个不止。 程奉道∶“看你骚发发的模样儿,恨不得将你 死!”美人道∶“亲亲!缓一些,莫把妾身 死了。”美人虽是求饶,却馀兴未尽,颠簸摆荡,极尽淫荡手段,程奉受用,度战不休,乒乒乓乓,又大战千回,美人魂灵飘飘,阴精频丢,昏倒于床。 程奉欲火正旺,哪能罢休。遂去美人牝中捞些浪水儿,涂于龟头上,又扯过美人,仰于床边,提起双腿,扛于肩上,拨开双股,照准后庭孔儿挺身便入,未进半寸,美人大呼痛杀。 程奉哪肯罢战,腹腰加力,发狠射入,美人受不住,哀声连连。 可怜美人,直被 得白眼倒翻,苦苦哀告道∶“勿当真 死妾身!轻些!” 程奉那肯依他,忙一个回旋,将美人相拥而抱,并将尘柄插入牝里猛捣一气,熬止不住,龟头一痒,精儿狂泄而出。 美人淫兴正浓,花心跳荡,遂探出纤纤玉手,捻那尘柄,一连掳了百十回,那话儿熬不过,忽的暴跳而起。美人喜极,立时扯过来,导引那话儿入内! 程奉亦不做客,挺枪便刺,美人且是早谙牝中滋味,此番 进 出,更觉爽利无比,当即浪叫迭迭。 程奉拱上钻下,挑拨花心,美人玉股仰挺,迎凑不歇。 那程奉忽的将尘柄抽出,美人猛觉穴中空荡,探手一捻,那话儿不翼而飞,大骇道∶“亲亲,不及鏖战,缘何鸣锣收兵?” 程奉道∶“正当尿急,你且忍耐一时,返转来再与你干则个!” 美人不忍,手捻尘柄不放。程奉告道∶“速放手,不然尿在你那牝里,便汪洋一片了!”言毕,跃下床套了鞋儿,出了房门。 少顷,程奉复转,也不上床,立于床前,推起美女玉股,挺尘柄一搠尽根。 美人正当骚痒难熬,登觉那话儿比先时粗茁了许多,亦长了两寸,胀得难过,不及细想,极力迎凑,欢声不绝。霎时又是一百馀抽。那尘柄威风凛凛,大冲大撞,美人口中咽唔有声,牝中急紧,阴精迸丢,似睡着了的光景。 程奉淫情勃勃,不及唤醒,又是一阵狠抽狂送。美人被 得起死回生,被那话儿连刺不宁,花心方露,便被刺回。 美人口不能开,牝中似火炭烘烧,口舌冰冷,不意又大丢了一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遂欢情方悟南珂梦 诗曰∶ 杨柳风吹何大怠,桃花雨骤苍苔冷; 今宵倦把银缸照,千金难抵驾鸯配。 且说那程奉喜得美人相伴,不禁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将其点点吞食,尽消淫兴,真个是∶ 半若有馀,柔若无骨。云寸初交,流丹浃藉。若远若近,宛如转娇怯。伊如处子,含衾初坼。 程奉客中荒凉,不意得了此味,真个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实出望外,喜之如狂。 那美人也自爱着程奉,枕上对他道∶“世间花月之妖,飞走之怪,往往害人,所以世上说着便怕,惹人憎恶。我非此类,郎慎勿疑。我得与郎相遇,虽不能大有益于郎,也可使郎身体康健,资用丰足。” 程奉听得惊诧,那美人仍道∶“郎君倘有患难之处,亦可出小力周全,但不可漏泄风声。就是至亲如兄,亦慎勿使知道。能守我戒,自今以后便当荐奉枕席,不敢有废;若有一漏言,不要说我不能来,就有大祸临身,我也救不得你了。慎之!慎之。” 程奉听了,不觉忆起当年张月溪店的那狐妖来,今这美人莫非也是甚妖怪不成,只是听了这美人说能携来康健与丰资,当下合掌罚誓道∶“某本凡贱,误蒙真仙厚德,虽粉身碎骨,不能为报!既承法旨,敢不铭心? 倘违所言,九死无悔!” 誓毕,美人大喜,将手来勾着程奉之颈说道∶“我不是仙人,实海神也。与郎有夙愿甚久,故来相就身。” 语话缠绵,恩受万重。不觉邻鸡已报晓二次。美人揽衣起榻∶“于今去了,夜当复来。即君自爱。”说罢,又见昨夜东西坐的两个美人与众待女,齐到床前,口里多称∶“贺喜夫郎君!” 美人走下床来,就有捧家伙的诗者,各将梳洗应有的物件,伏侍梳洗罢。仍簪穿冠披,一如昨夜光景。 美人执着程奉之手,叮咛再三不可泄漏,徘徊不忍舍去。从女簇拥走,尚回顾不止,人间夫妇,无此爱厚。 程奉也下了床,穿了衣服,伫立细看,如痴如呆,欢喜依恋之态,不能自禁。 转眼间室中寂然,一无所见。看那门窗,还是昨日关得好好的。回头再看看房内,但是∶ 土坎上铺一带荆筐,芦库中拖一务布被; 欹颓 角,堆零星几块煤烟。 坍塌地炉,摆缺绽一行瓶罐; 浑如古庙无香火,一似牢房不洁净。 程奉恍然若失道∶“莫非是做梦儿?”定睛一想,想那饮食玉琼以及交合之欢,盟誓之言,历历有据,绝非是构寐之境,肚里又喜又疑。 顷刻间天已在明,程奉思量道∶“且到哥哥房中去看一看,莫非夜来交体,他有些听得么?” 走到壁间,叫道∶“阿哥!”程建闻唤,忙从床上起来,看见了程奉,大惊道∶“你今日神彩异常,不似平时光景,甚么缘故?” 程奉心里踌躇,道∶“莫非果有些甚怪样,惹他们疑心?”只得假意说道∶“我与你时乘远室,失张矢志,落魂在此,归家无期。昨夜暴冷,愁苦的当不得,辗转想叹,一夜不曾合眼,阿哥必然听见的,有甚么好处,却说我神彩异常起来。” 程建道∶“我也苦冷,又想着家乡,通夕不寐,听你房中静悄悄地不闻一些声响,我怪道你这样睡得熟,何曾有愁叹之声,却说这个话?” 程奉见哥哥说了,晓得哥哥不曾听见夜来的事了,心中放下了疙瘩,与程建梳洗了,一同到 里来。 那 里的人见也程奉,没一个不吃惊道∶“怎的今日程奉哥面上,这等光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春夜无限娇人喃喃 诗曰∶ 花应不惜帘前醉,酒却难免醉后差。 迟迟探得金莲魂,淡休将回意斜。 且说那程奉第日起来, 里人无不吃惊道∶“怎的今日程哥面上,这等光彩?” 程建对兄弟笑道∶“我说么?”程奉只做不晓得,不来接口。却心里也自觉神思清爽,肌肉润泽,比平日不同,暗暗快活,惟恐他不再来了。 是日频视落影,恨不速移。刚才傍晚。就回到下处,托言腹痛,把门窗紧闭,静坐虔想,等待消息,到得街鼓初动,房内忽然明亮起来,一如昨夜的光景。 程奉顾盼间,但见一对香炉前导,美人已到面前。侍女只是数人,仪从之类稀少,连那旁坐的两个美人也不来了。 美人见程奉静坐相等,笑道∶“郎果有心如如此,但须始终如一方好。”即命侍女设馔进酒,欢读笑谈,更比昨日熟分亲热了许多。 须臾彻席就寝,侍女俱散,顾看床褥,并不曾见有人却 设,又复锦绣重叠。 程奉小声道∶“床上虽然如此,地下尘埃秽污,且看是怎样的?”才一起念,只见满地多是锦绣 开,毫无寸隙了。 那美人星眸时睁时闭,着实勾人魂魄,程奉便相偎相搂,上得牙床。 二人宽衣解裳,少时,程奉腰间之物直立,就势于美人下面一顿乱刺。美人百般曲承,怎奈程奉急躁,竟不得其门而入,美人手捻尘柄,帮其进。 程奉急急抽送。亦不多时,便忍不住,便泄了阳精。 程奉登觉爽利无比,把手抚趐乳,操摩不定。美人道∶“这奶儿有甚可爱?不若去抚那牝儿,岂不有趣?” 程奉知其情兴正浓,心中窃喜,遂缘股探入,只觉阴中淫水涟涟,早已泛溢一片。 程奉道∶“这穴中缘何流之不竭?这水儿且是何处来?”美人道∶“定是被郎君所惹自精中而出!”二人言到深处,俱都意兴狂荡,程奉复加一指,把两根指儿捻夹花心,研弄不止。 美人淫情大荡,急推程奉卧下,扯过尘柄启开樱口,紧含一回。程奉将腰儿高高拱起,指于牝中往来穿梭有声。 美人气喘嘘嘘,伊呀有声,臀儿乱摆,程奉龟头趐痒无比,欲火炽烈,尘柄卜卜大跳,按捺不住,将美人轻轻翻罢,粉颈搂过。 美人手捻尘柄不放,道∶“我不曾吃够哩!”程奉道∶“先将你那下面的口儿喂他!”言罢,复上身去。 二人早将玉股大大掰开,高高竖起,程奉手扶尘柄,照准花房,便要刺入。美人忽的探过纤手,将阴门遮了。 程奉见状,惊问道∶“为何相阻?”美人嘻笑道∶“郎君且卧于床,任我上马来杀!”程奉道∶“不若先替你杀了痒,再来狠杀何如?” 美人道∶“既杀了我的痒,何来的气力打阵?”言罢欲身而起。 程奉哪里依他?当即挟紧尘柄,一阵乱 ,美人抑着缝儿,早经淫水打得滩湿一片,指间滑滑腻腻,那尘柄竟从指缝间滑人牝中。程奉一耸,尘柄已尽了根,探紧了花心。 美人骂道∶“死贼囚!恁般贪吃!今日便依了你,只求你万万不得将妾身人得头目森然!” 程奉道∶“我巴不得与你夜夜欢畅,怎忍心将你 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一宵缘约赶阳台梦 诗曰∶ 夜间灯影斜南映,交颈罗帏忙结阵; 花花草草寻常事,暮也悉来朝也悉。 且说那美人趁夜又来寻欢畅,淫兴陡增,忙不迭的唤程奉将他 死才快!程奉得令,耸身大 ,美人腰儿乱扭,臀儿乱摆,道∶“心肝,今夜可得好生干上一场!” 程奉道∶“倘想尽兴,还得你着力帮衬!” 美人道∶“如何个帮衬法?” 程牵道∶“一头狠耸腰儿,向上迎承。一头扳了我的臀儿,我好采摘妹妹花心。” 美人道∶“这个自然!”果然依言行事,极力帮衬。程奉更加兴动,将尘尖自花房四周点揉,探那娇滴滴的花心。忽的寻着,叫道∶“寻着了!” 美人道∶“既寻着了,便着力顶它!” 程奉自上而下,橛得唧唧有声。美人大叫美快!心肝肉麻叫个不停。 体内热津一片,莲瓣乱翻,腥红可爱。忽的花心一阵猛抖,阴精大泄。 美人大叫道∶“心肝,我丢矣!”那程奉龟头也跳了几跳,阳精亦至,二人交颈大丢一回。 且说那美人将牝户高叠,去磨那程奉物儿,程奉连声道∶“罢了!罢了!”说话之间,金枪又直,程奉正欲大击时,忽闻咳杖声,抬头看时,说时迟,那时开,门已大开,只见前日那侍女已款款而入,纤手一探,门又关上。 那侍女道∶“恭喜小姐,至人间之妙境,不知程君可如意否?” 那妇人见侍女已至,忙向程奉道∶“此乃小女贴身侍女,平日不离左右,极为俐伶乖巧,因相处甚密,少不得云雨之时,助我一臂之力,你可热忱相待!” 程奉听说,胆更大了,笑道∶“不是么,如此机缘,得尽兴才好。” 又向美人道∶“三人同乐岂不更妙?” 美人于旁,用手击程奉头道∶“死贼囚,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岂不怕扁担无角,两头滑脱么?” 三人调笑一阵,程奉淫兴又起,见侍女衣裤未卸,遂虎扑豹跃将美人复住,扛起金莲儿,将尘柄探投牝内。 美人到此地位,全不顾羞涩,任程奉大肆出入。那尘柄极有灵性,每每深投牝内,可谓箭箭射中花心, 的美人花心发痒,酣美畅然,要紧之处,举臀相迎,颠耸不迭。 霎时三千馀下,浪水儿流个不止,美人连交几战,未免累极,香汗遍濡,瘫倒于床,娇喘微微。 程奉见他不动,遂抽身扒起,扯过已相得呆呆的侍女,急替他褪去裤儿,按仰于地,背靠美人,推起侍女双足,将尘柄一插而进。 那侍女观战良久,浪水儿早已湿透牝户,又龟头投入,热焰痒极,登时淫火大炽,双手勾住程奉颈儿,下面顶耸不迭。 程奉兴动情狂,愈发狠干,抽扯急骤,一口气千馀下,侍女淫辞荡语,高叫不迭,骚得难过。 俄尔,程奉将尘柄拨出,即仰身卧下,挺起昂然粗长的尘柄,侍女急翻身扒起,双腿一掰,跨于程奉腰间,着力紧交,捻了龟头,以他就之,将身一坐,轻松套个尽极,旋即一起一落乱套不休。 侍女闭了眼眸,把手握了趐乳,程奉顶耸扯拽,弄的侍女连连叫爽,淫水缘股汩汩而下,流得程奉满身皆是,如藕丝般粘粘连连。 程奉侍女二人爽利,却苦了美人,被他二人复住,已腰酸背痛,勉强闪开,支起身儿,掰开双股横跨于程奉头上,以牝就程奉口唇。程奉喜极,吐出三寸红舌,于牝内溜溜的舔,刹时美人奇痒无比,水流汪汪。侍女极力套桩,又搂住美人,亲嘴咂舌,四只乳儿摩来荡去,竟热得滚烫。 程奉觉侍女牝大,不甚爽快,美人牝小,紧箍有趣,弄起更畅快,遂腾身扒起,放了侍女,从后搂住美人玉臀,照准嫩穴,又一阵乱戳。美人阴中痒极,着实难熬。探手于牝户,着力不住揉抚。程奉淫兴如炽,遂将阳物扎入,直抵花心,少顷,微微纵提,将尘柄牝内乱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困窘中美人巧点金 诗曰∶ 当前贫富非为准,久后穷通未可知; 颠倒君瞒昧做(原文如此),鬼神昭鉴定无私。 且说那侍女见主子骚达达的样儿,暗自骂道∶“小骚货,比我还贪,竟鸠占鹊巢,将我冷于一旁。”遂道∶“好一对戏水鸳鸯,只图自爱快活,却忘了我的所在!” 程奉一听,急道∶“心肝妹子,莫非吃醋了不成?莫急,如此多好!”遂扯过侍女,令其与美人并头长跪,将尘柄从那美人牝中拨出,深投于侍女牝内,道∶“两个心肝,为了公平,一个且杀一百枪,轮流受用。何如?” 美人与侍女相视而笑,颌首而应,程奉遂抖擞精神,将杆枪舞得生风,一百下即换战罢侍女,又战那美人,如此这般,一干又是两个时辰,看看鸡鸣两度,美人及侍女方才起来,各自一番梳妆,依恋而去。 此后入定即来,鸡鸣即去,率以为常,竟无虚夕。每来必言语喧闹,音乐锵锵,兄弟只隔层壁,却曾听得不知是何法术如此,自此情爱愈笃。 一日,程奉偶思闽中鲜荔枝,即有带叶百馀颗,香味珍口,颜色新鲜,恰象树上才摘下来的。又说此味只有江地杨梅可以相匹,便有杨梅一枝,坠于面前,枝上有二万馀颗,甘美异常。 此时已是深冬,况此二物皆不是北地所产,不知何自得来。又一夕思及鹦鹉,程奉道∶“闻得主有白的,惜不曾见。”才说罢,更有几只鹦鹉飞舞起来,白的五色的多有,或讲佛经,或歌诗赋,皆是中土官话。 一日,程奉在市上看见大商将宝石二颗来卖,名为便红,色若桃花,大似拇指,掌价百金。 程奉与美人说知,口中啧啧称为罕见。美人抚掌大笑道∶“郎如此眼光小,真是夏虫不可语冰,我教你看着。”说罢,异宝满室∶珊瑚有高丈馀的,明珠有如鸡卯的,五色宝石有大如桔橘的,光艳夺目,不可正视。 程奉自思∶“我夜间无欲不遂,如此受用,日里仍是人家佣工,美人那知我心事来!”遂把往年贸易耗折了数千金,以致流落于此告诉一遍,不胜磋叹。 美人又抚掌大笑道∶“正在欢会时,忽然想着这样俗事来,何乃不脱洒如此!虽然这是郎的本来,也不要怪你,我再教你看一个光景。” 说罢,金银满前,从地上直堆至屋梁边,不计其数。 美人指着问程奉道∶“你可要么?” 程奉是个做商人的,见了偌多金银,怎不动火。心热口馋,支手舞脚,却待要取。美人将着去馔碗内夹肉七块,掷程奉面上道∶“此肉粘得在我面上么?” 程奉道∶“此是他肉,怎么粘得在吾面上?” 美人指金银道∶“此亦是他物,岂可取为已有?若当前取了些,也无不可。只是非分这物,得了又要生祸。世人为取了不该得的东西,后来加倍丧去的,或连身子不保的,何止一人一事?我岂忍以此误你!你若要金银,你可自去经营,我当指点路径,暗暗助你,这便使得。” 程奉道∶“只这样也好了。”其实是己卯初夏,有贩药材到辽东的,诸药多卖尽,独有黄柏、大黄两味卖不出去,各剩下千来斤,此是贱物,所值不多。那卖药的见无人买,只思量丢下去了。 美人对程奉道∶“你可去买了他的,有大利钱在里头。”程奉去问一问价钱,那卖的巴不得脱手,略得些就罢了。 程奉深信美人这言,料必不差,身边积有佣工银十来两。尽数买了他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遭点化积蓄数千银 诗曰∶ 孝义各高身并荣,债利相争定共顾; 安谋尽居情爱里,却把阋 人愧死。 且说那程奉听了美人之言,遂倾其所有,买下了那人的全部东西,归来搬到下处。哥子程建看见累累堆堆偌多东西,却是两味草药。 程建一问,知是十多两银子买的,当下骂道∶“你敢失心病了!将了有用的银子,置这样无用的东西,虽然买得贱,这偌多几时脱得手去,讨得本利到手,有这样失算的事!”随之隔不多日,辽东疫盛作,二药各多卖缺了,一时价钱腾贵起来,程奉所有多得了好价,卖得罂尽,共卖了五百馀两。 程建不知就罢,只说是兄弟偶然造化到了,做着了这一桩生意,大加欣 道∶“幸不可屡侥,今脱有了本钱,该图些旁实的利息,不敢造次了。”过了几日,有个荆州商人贩彩缎到辽东的,途中遭雨湿磨黪,多发了斑点,一匹也没有颜色完好的。 荆商日夜嚎哭,惟恐卖不去,只要有捉手便可成交,价钱甚是将就。 美人又对程奉道∶“这个又该做了。”程奉将前日所得五百两银子,买了他五百儿,荆商大喜而去。 程建见了道∶“我说你福薄,前日不中意中得得了些非分之财,今日就到灶了。这些彩缎。,全靠颜色,颜色好时,头二两一匹还有便宜;而今斑斑点点,那个要他?这五百两不撩在水里了?似此做生意,几时能够赚得好日回家?”说罢大恸。 从商伙中知得这事,也有借他的,也有笑他的。谁知时运到了,自然生出巧来。 程奉顿放彩缎,不上一月,江西宁王辰濠造反,杀了巡抚孙公,副使许公。谋要顺流而下,破安庆,取南京,僭宝位,东南一时震动。 朝廷急调官兵南讨,飞搬到来,急如星火。军中戎装旗帜之多,多要齐整,限在顷刻,这个边地上那里立地有这许多缎匹,一时间价钱腾贯起来。只买得有就是,好歹不论,程奉所买这些斑斑点点的尽管得了三倍的好价钱。这一番除了本钱五百两,还足足赚了千金。 唐辰秋间,又有苏州商人贩布三万匹到辽阳,陆续卖去,已有二万三四千匹了。剩下粗些的,还有六千多匹。忽然家信到来,母亲死了,急要奔丧回去。 美人又对程奉道∶“这件事又该做了。”程奉两番得利,心知灵验,急急去与他讲价。那苏商先卖去的,得利已了。今止是馀剩,主归心已急,只要一伙卖,便照原来价钱也罢。 程奉遂把千金尽数卖了他这六千多匹回来。明年辛巳三月,开宗皇帝驾崩,天下人多要戴着国丧。 辽东远在塞外,地不产布,人人要件白衣。一时哪讨得许多布来?一匹粗布,就卖得七、八钱银子。 程奉这六千匹,又卖了三、四千两。如此事体,逢着便做,做来便是稀奇古怪,得利非常,记不得许多。 四、五年间,辗转弄了五、七万两,比昔年所折的,到多了几十倍了。正是∶ 人弃我堪取,奇赢自可居。 虽然神暗助,不得浪贪图。 且说辽东闻得江西宁王反时,人心危骇,流传讹言,纷纷不一。有的说在南京登基了,有的说兵过两淮了。有的说已得临清到德州了。 一日几番说话,也不如那句是真,那句是假。程牵心念家乡切近,颇不自安。私下对美人道∶“那反叛的到底如何?” 美人微笑道∶“真天子自在湖、湘之处,与他甚么相干!他自要讨死吃,故如此猖狂,不日就擒了,不足为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众娇美一去不复返 诗曰∶ 人去任他风浪滚,身归喜我宦情赊; 从今南北分歧路,冷置悠闲罢晚衙。 且说那美人道∶“真天子自在湖、湘之间,与他甚么相干!他自要讨死吃!故如此猖狂,不日就擒了,不足为虑!”此是七月下旬,再过月馀报道,果然被南干巡抚王阳明擒了解京。 程奉见美人说天子在湖、湘,恐怕江南又有战争之事,心中仍旧俱怕,再问美人。 美人道∶“不妨,不妨。国家庆衽灵长,天下方享太平之福,只在一二年了。”后来嘉靖自湖广兴藩,入继大统,海内安宁,悉如美人之言。 到嘉靖甲申年间,美人与程奉已是成载,每情缱绻,犹如一日。程奉囊中幸已丰富,思念故乡起来。 一夕,程奉对美人道∶“某离家二十年了,一向因本钱耗折,回去不得,今蒙大造,囊资丰饶,已过所望,意欲暂与家兄归到乡里,一见妻子,便当归来,多不过一年之期,就好到此重奉欢笑,不知可否?” 美人听罢,不觉惊叹道∶“数年之好,止于此乎。郎宜自爱,勉图后福。我不能服侍左右。”歉觑泣下,悲不自胜。 程奉大骇道∶“某暂时归省,必当速来,以图后念,岂敢有负恩私! 夫人乃说此断头话。” 美人哭道∶“大数当然,彼此做不得主。即适发此言,便是数当永诀了。” 言犹未已,前日初次来的东西二美人,及诸侍女从之类,一时皆集。 音乐竞奏,盛设酒筵。美人自起的酒相助,追叙往时初会与数年情爱,每说一句,哽咽难胜,程奉大声号冽,自悔失言,恨不得将身投地,以头撞壁,两情依依,不能相舍。 诸女前来禀白道∶“大数已终,法驾齐备,速请夫人登途,不必过伤了。” 美人执着程奉之手,一头垂泪,一头吩付道∶“你有三大难,今将近了。时时宜自警省,至期我自来相救。过了此后,终身吉利,寿至九九,我当在蓬莱三岛等你来续前缘。你自宜居心清净。力行善事,以负吾望。 我与你身虽隔远,你一举一动吾必晓得,万一做了歹事以致堕落,犯了天条,我也无可周全了。后会适遥,勉之!勉之!”叮咛了叮咛,何止十来番? 程牵此时神志俱丧,说不出一句话,只好唯唯应承,苏苏落泪而也。 正是∶ 世上万般衷苦事,无非生死与别离。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限期。 顺臾邻鸡群唱,侍女催促,诀别起行。美人还回眸顾盼了三、四番,方才寂然一无所见。但有∶ 蟋蟀悲鸣,孤灯半天;凄风萧飒,铁马叮当。曙星东升,银河西转。 顷刻之间,已如隔世。 程奉不胜哀痛,望着空中禁不住号哭起来才发得声,哥子程建闻得兄弟哭声,慌忙起来问何缘故。 程奉支吾道∶“无过是思念家乎。”口里强说,声音还是凄咽的。 程建道∶“一如流落,归去不得。今这儿年来生意做得着,手头饶裕,要归不难,为何反哭得这等悲切来?从来不曾见你如此,想必甚伤心之事,休得瞒我!” 程奉被哥子说破,晓得瞒不住,只得把昔年遇合美人夜夜的受用,及生意所以做得着以致丰富,皆出美人之助,从头至尾述了一遍。 程建惊异不定,望空礼拜。明日与客商伴里说了,辽阳城内外没一个不传说程士贤是通海神的奇话。 程奉自此修日郁郁不乐,犹如丧偶一般,与哥收拾南归。 其时有个叔父在大同做卫经历,程奉有好几时不相见了,想道∶“今番归家,不知几时又到此边,顺趁此便打那边走一遭,看叔叔一番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历经折难衣锦还乡 诗曰∶ 张三原是好张三,少小痴迷老不憨; 一念自新元恕过,妄贤小孝才甚谭。 且说那程奉与哥子建计议,意欲顺道去叔叔走一遭。遂先打发行李资囊付托哥子程建监押,从潞河下在船内,沿途等侯着他。 程奉自己雇了一个牲口,由京师出居庸关,到大同地方见了叔父,一家骨肉,久别相聚,未免留连几日,不得动身。 晚上睡去,梦见美人走来催促道∶“祸事到了,还不快走!”程奉记得临别之言,慌忙向叔父告行。叔父又留他饯别,直到将晚方出得大同城门,时已天黑,程奉道总是前途赶不上多少路罢了,不如就在城外且安宿了一晚,明日早行。 睡到三鼓,梦中美人又来催促道∶“速走!速走!大难就到,略迟脱不去了。”程奉当时惊醒,不管天早天晚,骑了牲口忙赶了四、五里路,只听得枪声连响,回头看那城处时,火光烛天,照海耀得如同白日,原来是大同军变。 且道是如何大同军变?大同参贾鉴不合军士行粮,军士鼓燥,杀了贾鉴。巡抚都御史张文锦出榜招安,方得平静。 张文锦密访了几个为头的,要行正法,正差人出来擒拿。军士重番鼓燥起来,索性把张巡抚也杀了,据了大同,谋反朝廷。要搜寻内外壮丁一同叛逆,故皮点了火把进城,凡是饭店经商,尽被拘刷了转去,收在伙内,无一得脱,若是程奉迟了此个,一定也拿他去了。此是海神来救了第一遭大难了。 程奉得脱,兼程到了居庙,夜宿关外,又梦见美人来催道∶“趁早过关,略迟一步就有牢狱之灾了。”行到数里,忽然宣府军门行将文书来,因为大同反叛,恐有好细混入京师,凡是在大同来进关者,不是公差使人有文照带在身的,尽收入监内,盘诘明白,方准释放。 是夜与程奉同宿的人,多被留住下在狱牢。后来有道半年方得放出的,也有泄了病死在狱牢的。 程奉在文书到之前先走脱了,便干净无事,也得耐烦坐他五、七月的监。此时海神来救第二遭的大难了。 程奉赶上了潞河船只,见了哥子健,备述一路遇难,因梦中报信得脱这故,两人感念不已。 一路无话,已到了淮安府高邮湖中,忽然黑雾密布,狂风怒号。水底老龙惊,半空猛虎啸。左恍右荡,浑如落在颠箕中;前跃后颠,宛似滚起饭锅内,枝桅折断,一舵飘零。 等闲要见阎王,立地顺游水府。正在危急之中,程奉忽闻异香满船,风势顿息。顺臾黑雾四散,中有彩云一片,正当船上。 云中现出美人模样来,上半身毫发分明,下半身霞光拥蔽,不可细辨。 程奉明知是海神又来救他,况且别过多时,不能相见。困惑之极,涕泗交下。对着云中只是磕头礼拜,美人也在云中举手答礼,容色恋恋,良久方隐。 船上人多不见到甚么,但见程奉与空中施礼之状,惊疑起问。程奉备说缘故如此,尽皆瞻仰。此是海神来救他三遭的大难,此后再不见影响了。 程奉几以周折,终归至阔别多载的乡里,云容见之,不由大哭起来,上前与程奉相拥,哭着一处。无不令人动容。 云容道∶“郎君此去便是几载,缘何迟迟不得归?” 程奉道∶“先初因做生意折了本钱,竟归乡不得。后偶一海神相助,屡屡得逞,竟赚得不少银子,方才返归乡里,与你相聚。” 云容硬咽道∶“郎君倘是灾苦,倒也无妨,倘非实言。却不知妾多载孤枕难眠,一厢幽怨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人生逢神运转南北 诗曰∶ 断肠红颜都是误,红颜却被青春妒; 但要相逢莫相妒,相思即成恩爱路。 且说那程奉见云容叙苦楚,心里倒觉酸酸的,都仍是只字不提与那海神相处七年之事。遂慰道∶“娘子不可哀苦,我且归来,便不再远去矣!”是夜,云容备下酒肴,与程奉对饮开来,酒过数巡,云容不胜酒力,又因心下激荡,半伏于桌上。 程奉见状,遂上前将云容搂起,拦腰抱将起来,入卧房而来。却见房内红幔高挂,蜡烛高映。双个凤烛,齐置绣榻之上。 程奉暗忖道∶“兴许是娘子趁我归来当儿,专意布置停妥的,想这一别数载。这空房孤枕,他定是受尽了苦楚。”想罢,欲火上升,将云容置于榻上。三下两下扯去其绣衣,便欲云雨。 那云容星眸微睁,急阻道∶“容妾好生觑你一回罢!”言罢,含情露色,向那程奉。 程牵喜极,一把将云容搂过,连亲了几道∶“今夜且你极尽欢畅,以补偿数载方归之罪!” 云容道∶“常言道∶‘久别胜新婚’自郎君别数载,妾时时遥天而望,终日以泪洗面,只可惜风月年纪已过,留得过清白身儿,郎君切勿唾弃。” 一句话勾起程奉欲火,腰间话儿突的挺直直竖起,云容急急探出纤纤玉手,捻在手心,百般怜爱,道∶“此宝物一别数载,却依原是。” 程奉道∶“请娘子相验!”言毕将身卧下,令云容上马来干,尘柄顶进云容牝中。 云容喜极,道∶“内里爽快无比!欲顶着花心哩!”程奉又一耸,云容伊伊呀呀乱叫,两手乱舞。 程奉知龟头已抵在花心之上,故意不动。云容道∶“郎君速速顶撞,妾花心趐痒难当,丢煞魂灵儿哩!”程奉反将云容肥臀捧定,两手着力,朝上一拽,云容呀的一声,尘柄又进了一寸,直将花心顶得倾颓。 云容手按程奉腿儿,蹲身坐起,以又狠力桩下。牝中淫水唧唧咕咕乱响。程奉翻身而起,将云容横陈绣榻,作那老汉推车之势,将尘柄刺入花房,只闻得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已是一个千馀抽。 云容身若柳摆,颠箕不已,玉股大张。情穴汪汪,吞锁急骤。莲瓣翻卷。 程奉又探手去捉住那一对雪白乳儿。云容欲加火动,臀儿高高掀起,道∶“心肝儿!妾正当要紧之进,加力些!”程奉领命,大抽大送,气喘不及,红烛早熄。 约摸一刻光景,二人俱都干得大汗淋 。云容又道∶“亲亲,妾身一个死,却也无憾,你可尽力罢!”言语之下,二人俱都神魂飘荡,云容伊伊呀呀,欢叫迭迭,亦或施此手段,将程奉话儿紧夹一回。程奉叫爽,只顾狠 ,又是五百馀抽。 云容阴中涌出汩汩香泉,沿股而下。探手一摸,粘粘滑滑。又道∶“亲亲!此时将水儿流尽,稍后怎能容我享用?” 云容手抱趐乳,浪叫的响,却不顾答话,使出周身解数。 云容当不过,花心跳荡不已,忽的大叫一声道∶“妾已丢了。”程奉觉云容阴中一阵紧缩,知其佳境已至,遂紧抵花心不放。顷刻,云容将身儿抖了几十抖,阴精遂泄出。 程奉又吐过舌尖,先与云容咂了一回,又将身子覆得严严实实。 云容情浓兴恣,道∶“郎君且徐徐的 ,妾身徐徐的受用。” 程奉道∶“还望亲亲弄开情穴,将尘柄纳过,方可大于一回!”云容亦不推辞,翻身跨坐于程奉腰间,双膝抵榻,抚直尘柄,凑向阴门。正欲桩下。程奉探手捻住,道∶“且慢,容我替亲亲弄些淫水儿出来,方能尽兴。”言罢将龟头直往两片莲瓣摩荡挑刺不止。 霎时,云容情穴大开,花心露首。口中呜哑有声,臀儿乱筛。程奉再一发力,阳物亦长了一寸,粗了一围。 云容探手捻住,道∶“妾已熬不得痒了,且 将进去罢!”言罢,将臀儿掀起,手扶尘柄,照准牝间,轻轻坐下。 程奉道∶“娘子且速套一回,我亦熬不得!”言毕,耸身上顶,只闻得唧的一声脆响,淫水四溢,尘柄已连卵儿陷进去了。这场好干,自不必细说。 后来程奉年过六十,容貌只像四十来岁的,可见是遇着异人无疑,若依着美人蓬莱三岛之约,他日必登仙路也,但不知程奉不过是个经商俗人,有何缘份得此一段奇遇?说来也不信,却这事是实实有的。可见神仙鬼怪之事,未必尽无。有诗为证∶ 流落边关一俗商,却逢神眷不寻常。 宁知钟爱缘何许?谈罢令人欲断肠。 【全文完】 说明∶近日,我新购一套《台湾镜月斋民间文化研究室藏本》的古代色文小说集。我看完这篇小说后马上翻阅《拍案惊奇》,找到了原文,哈哈,原来我们现在常见的小说改编,在古代已是家常便饭。我想应该有许多朋友会感兴趣的,便速速将本文扫描上传,公诸同好。 多谢各位欣赏和指点,多谢! 迪伯特留字" }, { "text": "伴花眠\n2000-9-5 第一回悄夫妻藉酒赴阳台 词曰∶ 香径留烟,蹀廊笼雾,个是苏台春暮。翠袖红妆,销得人亡国故。开笑靥夷光何在,泣秦望差谁诉?叹古来倾国倾城,最是蛾眉把人误!丈夫峻赠侠骨,肯靡绕指,醉红酣素?剑扫竹魔,任笑儒生酸腐。媸相如绿绮闲桃,陋宋玉彩笺偷赋。须信是子女柔肠,不向英雄谱。 尼父道∶“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正为少年不谙世故,不知利害,又或自矜自己人才,自倚自家的学问。当着鳏居萧索,旅馆凄清,怎能宁奈?况遇着偏是一个奇妙女;娇吟巧咏,入耳牵心;媚脸妖姿,刺目捶胆。我有情,他有意,怎不做出事来了?不知古来私情,相如与文君是有修的,人都道他无行;无微之莺莺是无终的,人都道他薄情。人只试想一想,一个女子,若与他苟合,这时你爱色,我爱才,惟恐不得上手,还有甚话说!只是后边想起当初鼠窃狗偷时,是何等光景?又或夫妇稍有衅隙,道这妇人当日曾与我私情,莫不今日又有外心么?至于两下虽然成就,却撞了一个事变难料,不复做得夫妇,你伴我牵,何以为情?又事事觉,为人嘲笑,致那妇人见薄于舅姑,见恶以夫婿,我又此心为情?故大英雄见得定,识得破,不偷一时之欢娱,坏自己与他的行止,以便从长计议。 又诗曰∶ 太平时节日偏长,处处笙歌入梦乡, 闻听鸾舆且临幸,大家拭目待君王。 净几明窗不泄尘,图书镇日与相亲, 偶然谈及风流事,多少风流误了人。 这句话乃咏御驾幸临之事。从来天子建都之处,人杰地灵,自然名山胜水,凑着赏心乐事。如唐朝,便有曲江池;宋朝,便有个金明池,都有四时美景,倾城仕女王孙,佳人才子,往来游玩。天子也不时驾临,与民同乐。 如今且说那大宋徽宗朝年东京金明池边,有座酒楼,唤着春悦楼。这酒楼有个开酒肆的阮大郎。娶妻赵氏,夫妻二人尚未有子,却也和睦相处,朝暮守,其乐融融。兄弟阮二郎,年方一十九,生得丰姿韵秀,一表人才,时下尚未有妻室。因兄嫂待他情同手足,也乐得一起料理生意。 这春悦楼因处繁华地段,生意日趋兴隆,时日一久,兄弟二人便觉忙乎不过,遂买一女,唤名凤儿,另一小,唤名宝儿,得此二人终日料理,兄弟俩倒腾出些时日,各自寻快活去了。 且说那赵氏,生性妖娆妩媚,嫁于阮大郎,虽无甚怨言,却怎奈大郎终日忙于生意,一朝下来,已是筋疲神倦,哪顾及床第之欢?日复一日,倒苦了赵氏,暗想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欲?更何况我正值风华年纪,怎能耐禁那漫漫长夜之孤寂?若说瞒着官人去偷汉子,不说坏了妾身贞节,也是大大羞辱门庭哩!”想罢,只得耐着性儿,渡日如年。 一日,赵氏忽闻阮大郎已得两奴婢相帮,如同得了皇帝封赏似,暗自庆幸,便想道∶“妾身前些日委曲求全,已倍尝凄寂之苦,时下添了手脚,想他阮郎不似以往那般有心无力,眼下,便可顾及妾身也!” 是夜,赵氏特地着人备下肴馔,单等阮大郎回归。少顷,大郎便至,笑道∶“眼下生意愈做愈好,着实令人欣然!” 赵氏道∶“光顾着那生意儿,却忘了陪老娘饮盅酒,解解闷,实是不该!” 大郎笑道∶“这太平盛世,家道殷实,娘子闷从何来?” 赵氏佯怒道∶“郎君天性聪灵,何须妾身一言道明?岂不羞杀人也!” 大郎道∶“又不是你肚里虫儿,怎能知你心中所思哩?” 赵氏笑道∶“既是夫妻,言语之间,应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妾身言下之意,郎君亦不领悟,岂不有失夫妻之情?” 大郎笑笑,端起酒盅,吃了一口,道∶“娘子言过其实,仅凭一语不解,就说成有失夫妻之情,未免冤枉我也!” 赵氏不语,也满斟一杯,举至唇口,微微一品,笑道∶“郎君终日除了忙些生意,馀下些时日,都干些甚哩?” 大郎闻言,微微一惊,亦放杯于桌上,目视赵氏道∶“娘子愈说愈糊涂,我终日除了忙活生意,空闲时,则不离你左右,娘子言下之意,莫非老夫瞒你于外寻花问柳不成?” 赵氏笑道∶“郎君出得此言,却不思量一番,连自家妇人都搁置于枕边,哪还能顾及他人哩?郎君自不量力哩!” 大郎大悟,笑道∶“原来娘子方才言语,亦是暗示于我,与你行快活事体哩!不怪你有所怨言,我终日忙于生理,倒忘了夫妻枕边之欢,实乃罪过!”言毕,离座面对赵氏,行了一大礼,道∶“有失应尽之责,乞娘子万勿见怪,饶恕则个!”言毕,近桌就坐。 赵氏正饮了口酒,见大郎那般模样,忍禁不住,那口酒不待咽下,倒喷将出来,幸而脸转一旁,倾了一地。赵氏忙取帕儿揩拭一回,笑道∶“郎君甚憨!惹得妾身酒吃不成,倒喷将出去,甚是可惜也!” 大郎笑道∶“此刻老夫显丑,少时娘子做起憨来,则更胜一筹哩!泼撒些许酒,亦是小事儿,娘子若有酒兴,我定陪你痛饮个够!” 赵氏道∶“郎君之意,妾身甚是不解,何不道个明白?” 言毕,满斟一杯,双手递与大郎。大郎接过,笑道∶“想那枕边之欢,多是男上女下,妇人于男人身下,极尽淫狎之状,岂不是奴才相十足,待那时,将穴儿启得大开,饮个不止,岂又不是痛饮一番!”言毕,大笑一回,方才举杯一饮而尽,遂也满斟一杯,回敬赵氏。 赵氏接将过来,嗔怒道∶“郎君怎不知羞?将那丑事儿与饮酒相提并论,着实淫辞荡语,有辱斯文!” 大郎笑道∶“枕边之欢,亦有飘飘欲仙之快活,怎可说成羞事儿?想天下男女都顾及脸面,不去做那事儿,早就人伦俱废了?” 赵氏笑个不止,亦举杯与大郎同饮,大郎又道∶“难得与娘子这般快活,不若将这桌肴馔撤到帐内,痛饮一番罢!”言毕,起身离座。 赵氏笑道∶“尽出些不着道的策儿,又要瞎舞弄一番?何不唤凤儿前来相帮?” 大郎道∶“这黑灯瞎火的,他怎能摸着路儿,还是你我二人齐齐动手罢!”言毕,寻来一矮足桌儿,放置床上,又将酒肴一一摆好,二人方才上床坐下。 二人推杯换盏,饮过数巡,面发红光,说说笑笑,不觉天色大晚,忙点亮银灯,二人又猜枚行令,酒勾八分,大郎于灯光之下细窥赵氏,更添娇媚,十分俊俏,遂一把扯将过来,欲解其怀。 赵氏挣脱出来,笑道∶“如此长夜,何愁不能尽兴,只是待酒足饭饱之后,方可行事,郎君倒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哩!” 大郎不去捉,笑道∶“罢!罢!这盛馔于前,岂能不用!”言毕,操起箸儿吃了起来,赵氏道∶“无酒不成席,郎君不饮酒了么?” 大郎道∶“不用了罢,饮得头晕。”一头说,一头吃个不止,赵氏亦不言语,遂起身走开,俄尔捧来一杯酒,上席假近道∶“郎君还是再饮一杯罢,即便饮醉,又有何妨,又不去寻那粉头快活?” 大郎笑道∶“正要去寻粉头哩!常言说∶‘家花未及野花香’哩!” 言毕,又笑了一回。 赵氏嗔怒道∶“人前人样,郎君亦是人前鬼样,吃着碗儿,觑着锅儿里哩!饮上一杯,又有何妨?不看僧面看佛面,妾身奉了半日,郎君不肯赏脸么?” 大郎箸儿停了,迟疑起来,俄尔,方道∶“方才已饮得尽兴,眼下老爷肚内空空,待我先吃上一回再饮何如?”言毕,复操起箸儿,又风卷残云一般吃将起来。 赵氏微叹口气,将杯置于桌上,戏道∶“郎君且慢慢用罢,去寻粉头,再过一时辰亦不迟。”大郎道∶“娘子休得乱讲!哪儿来的甚粉头,放你不用,去寻粉头,岂不是舍近而求远!”言毕,举杯至唇边欲饮。 赵氏忙夺杯而去,笑道∶“郎君如何个饮法?” 大郎不悦道∶“娘子甚是作怪,方才劝我饮酒,待正欲饮时,又夺将过去,饮酒亦用杯儿送至口里,又有甚不妥?大惊小怪!” 赵氏道∶“把那杯儿饮酒,亦是老套,何不寻寻其他物件,图个有趣!” 大郎笑道∶“娘子甚是稀奇!去寻甚物件来饮酒,莫非戏弄我罢了!” 赵氏笑道∶“郎君终日不辞辛劳,妾身感怀,今晚权将妾身的乳杯儿饮上一回如何?” 大郎闻言,心中大喜,道∶“娘子竟出此计!只是有苦娘子乳儿哩!” 赵氏道∶“休得装妖做势,还不速速解我绣衣,容你受用!”大郎忙去解怀,露出白馥馥的胸儿,又捻那奶头,笑道∶“好个乳饼儿,令人爱煞。”言毕,把舌吮咂奶头,如同小儿吃奶一般。 大郎捻住奶头,又道∶“娘子诳我,这奶儿又不是空的,如何饮得酒?”赵氏执杯在手,偎在大郎身上道∶“妾将酒倾于乳上,令其自流,郎君在下接着,岂不妙?”一头说,一头将杯儿在乳上倾酒,那酒儿汩汩沿着乳儿而下。 大郎一见,未及言语,慌忙丢了箸儿,就往胸乳上乱舔。一头舔一头叫道∶“娘子会变法儿,饮将起来,连嫩肉儿一齐吮吸,甚是新鲜,多斟些罢。”言毕,又唧唧乱舔。 赵氏徐徐而倾,看那大郎嗷嗷待哺的样儿道∶“妾身这奶头,可好滋味?”大郎一口含住,吃了一会儿,道∶“酒与乳香,果然异味,只是酒味淡了些。” 赵氏道∶“郎君已将整杯酒饮干,不饮也罢,再饮又头晕!”大郎老着脸道∶“要饮要饮,莫说头晕,即便饮死,也是值得,要知恁般饮法,无人得趣哩!” 赵氏道∶“罢!罢!妾身本是犒赏于你,又旨在乎你多饮一杯?何况,这般饮法,倒弄得妾身周身趐痒哩!且劳郎君替妾斟来一杯。” 大郎道∶“娘子之言,我岂不从?”言毕,将杯儿拿过,去斟满酒回来,还捎带了个酒坛,置于桌上。 赵氏笑道∶“郎君方才用过这乳杯儿饮,再饮下去,亦是无趣也!妾欲再换一处,容郎君消受。” 大郎道∶“还有何处能容酒?” 赵氏道∶“你且觑这脐儿,深深一个窝儿,若倾酒于内里,你只管畅饮何如?” 大郎笑道∶“娘子顽兴十足,那个脐窝,怎能饮酒?我还是舍不得你这对嫩肉做的杯儿,罢,且拿酒来,容我酣饮一回罢!”言毕,搂赵氏于腿上,将口儿探下俟那酒儿流下。 赵氏高扬粉臂,将那酒儿照准乳儿复徐徐倾下,大郎饮个不迭,直嚷道∶“徐徐的倾罢!”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两情兴浓酒饵迷离 诗曰∶ 客路暮春低,香闺春草齐, 从今明日夜,两地共凄凄。 甘载奇男子,俄惊作女流, 客窗闲自省,两颊满娇羞。 且说大郎道∶“娘子缓些,这酒俱都流至肚脐里了。”言毕,又把舌乱舔。赵氏道∶“肚脐里正好,容你当酒杯儿哩!” 大郎一路吮吸,道∶“你的脐儿甚浅哩,舌儿一触,便没酒了,还是另寻他处罢!”言毕,凑口于腹上乱吮咂一番。赵氏扭着身儿道∶“休去乱舔,痒痒的!郎君若嫌杯儿浅,还有一只肉做的杯儿,倒深几许哩!” 大郎疑惑,马口儿移开问道∶“缘何不取出来用?藏起来作甚?”赵氏笑道∶“骗你哩!那里还有甚肉杯儿?郎君贪心,嫌酒不够吃么?”言毕,又遍倾酒于趐胸上。 大郎忙又至下而上舔遍,遂急问道∶“老爷酒兴十足,娘子定有甚新招儿,容我受用,速些取出!” 赵氏被舔得周身火动,燥热难当,遂道∶“你将要身裤儿卸了便知了。”言毕,骚骚的挺凑起玉臀,勾引那大郎。 大郎恍然大悟,道∶“闹了半日,是你那下面妙物儿,乖乖,这酒甚烈,你这细软嫩杯儿如何承受得了?” 赵氏笑道∶“妾正是引火灼身,好容郎君替我杀火哩!” 大郎又道∶“这烈酒滚滚而至,受不住哩!” 赵氏见他迟疑,道∶“官人莫罗嗦,速将妾的裤儿卸了,保郎君饮个痛快。” 大郎笑道∶“卸那裤儿,只须三两下,只恐届时熬不住叫痛,休怪我。”言毕,卸下其裤儿,便露出两条玉藕似的腿来,小肚儿雪白如玉,那脐下三寸之地稍稍隆起,两片莲瓣,芳草依稀,莲瓣中玉露滴滴,探手触之,莲瓣微张,玉露欲滴。 大郎忍禁不住,不敢多看,亦不敢多摩,欲凑口去咂,赵氏忙道∶“莫脏了肉杯儿,郎君饮得不洁。” 大郎笑道∶“你这杯儿,久未揩拭,将口儿启大些。”言毕,挖个指头进去搅。赵氏本执杯在手,不意大郎这一咂一搅,穴儿倒酸痒无比,一时竟忘了斟酒。 大郎稍待片刻,不见动静,忙抬头道∶“怎的还不斟酒?”话刚说完,却见赵氏双目紧合,心知他被这一挑弄,春心已发,便朝穴儿上复挑了一回。赵氏猛觉穴儿一阵刺痛,方才回过神来,嗔怒道∶“郎君乱捣个甚?” 大郎道∶“怎的还不斟酒?”赵氏闻言,忙收紧腿儿,又将酒徐徐倒下,大郎乱嘬了一番,那一道道酒儿四散开去,赵氏见状,忙尽倾酒杯,那酒泄而下,流向那穴儿,刚及穴口儿,那赵氏便杀猪般嚎叫,把个手中杯儿一掷,腿儿于半空乱舞。 大郎怔住,知那酒性太烈,遂抢将上去急急吮了起来,将个舌儿舞得翻飞,俄尔,舔尽残酒,方才抬头道∶“酒已饮尽,还斟否?” 赵氏早没了声息,被那酒儿杀得半死,大郎见他不应,急扒在上面又把口布气,弄了一阵,赵氏才徐徐醒来,道∶“不听郎君言,吃亏在眼前,这肉杯儿也忒嫩哩,险些给杀烂!”言毕呜哑起来。 大郎又亲几口道∶“怪你飞蛾扑火一般不知就里,明知那酒儿性烈,偏要做耍,亏你花样多多,吃了苦头罢。” 赵氏将头抵其胸道∶“妾思忖我那阴穴,能禁住郎君巨物冲撞,区区酒水儿,哪有甚厉害?今番才知还有这般苦楚哩!” 大郎淫兴已发,遂探手摸其阴户,早已淫水汪洋。赵氏道∶“妾倒忘了,方才自说以酒倾身,乃是引火灼身,招郎君杀火哩!这番酒己被舔尽,心火上窜,待郎君与我杀火!” 大郎道∶“杀火之物乃近在眼前,为何不自取?” 赵氏故意道∶“在何处?让妾一看。” 大郎笑道∶“就在老爷裆间,你却不知?” 赵氏道∶“你欲消受,却让我来卸裤儿,做梦罢!” 大郎见他执意不肯,遂又哄道∶“我这物儿许久未 你那水帘洞,若娘子亲他,他便兴高哩!”言毕,把个口儿凑到赵氏腿间去拱。 赵氏道∶“任凭你摩弄,只是妾不再斟酒哩!”大郎故意问道∶“却是为何?让我空舔这肉杯儿?” 赵氏道∶“郎君可怜妾身则个,实再不敢,杀死妾身了,况且,郎君也不与我杀火,我又何苦自找苦受哩!” 大郎道∶“恁般岂不渴死我也?” 赵氏道∶“送些水儿给郎君罢。”言毕卧下,拖来枕头,也不管湿否,衬在腰下。大郎笑道∶“你那水儿有甚吃头?除非合着酒儿。” 赵氏不依,见那大郎依旧穿着裤儿,遂腾手去卸,大郎也不加止,任凭滑了下来,哪知滑至半路,被甚止住,急扯不下,赵氏急道∶“这裤儿宽大,缘何扯它不下?”言毕,探手去摸前面,不意碰着一硬物,方知被那阳物阻住,笑道∶“原来是郎君阳物久未与妾阴穴亲近,怕羞不愿抛头露面哩!” 大郎道∶“它若是羞,就不恁般硬了。”赵氏探进手去扯拽出来,捻于手心,犹如火炭烘手,坚若生铁,奇大无比,赵氏看的好不动兴,遂将阳物持于口边,吮吸不休。霎时,阳物青筋暴胀,龟头紫红,卜卜的乱跳。 赵氏惊道∶“郎君阳物怒气甚凶哩,缘何是好?”遂将其裤儿卸下。 大郎道∶“定是他嫌门不当,户不对哩!” 赵氏道∶“如何才门当户对?只因你方才吃了阵花酒,又便宜了阴穴,他却未曾沾得一些,焉能不怒?待妾身来伺奉它罢。”言毕去取酒杯,饮了些剩酒,含在口里,腾身欲往上凑。 大郎急忙止住道∶“前番都已这样饮过了,换个酒令罢!”赵氏将酒咽了下去,道∶“换何酒令?郎君教我。” 大郎道∶“不若将菜肴撤下去,就盘置于桌上,与你饮个交杯酒罢。 一头饮,一头寻那快活!” 赵氏笑道∶“一心怎能二用?何况,这方寸之地,怎好腾挪?怕不尽兴哩!” 大郎道∶“庄稼收成,不论田地,若是你跌下,便是丢了,战我不过,便罚一大杯,我亦如此。” 赵氏道∶“郎君岂不欺我!你酒量甚大,妾身定会吃亏的。” 大郎道∶“罚我便是了。”赵氏欢喜,起身将桌上收拾干净,又置上毯儿,那大郎坐上。赵氏见那物儿直立,遂假过去欲吃进去,被大郎推却道∶“要面对面的干!” 赵氏道∶“恐怕不牢实,郎君已坐了大半个桌儿,妾身坐于何处?” 大郎道∶“你可掰开双腿,坐于我胯,定不令你跌下去,即便跌下去,却是软软床榻,料不会生事。”赵氏依言,扶着大郎肩头,掰开双腿,骑于大郎胯间,大郎忙扶住阳物,照准阴穴,喊道∶“坐将下来罢。” 赵氏闻言,忙身儿下坐,叱的套将进去,不禁惊道∶“心肝,弄的满满实实的,不敢动了。” 大郎道∶“动与不动,你自作主张,管我甚事?” 赵氏初时徐徐套弄了几回,不曾放马驰骤,大郎亦觉不适兴,遂紧紧搂抱赵氏,猛耸臀尖,霎时二人绞杀一处。 赵氏大叫道∶“痛杀我也,且慢慢的 罢。”一头说一头梳拢腿儿。 大郎阳物被夹得十分畅意,便又耸动了数回,又不动了,再看那赵氏,那顾悬空?扳住大郎肩头套桩,愈动愈速,淫水直流到桌上四溢开去,大郎也被激得阳物乱挑乱刺,下下直抵花心底处,心想道∶“使尽平生气力,尚可补偿前些日他孤寂之苦也。” 大郎想罢,遂着力顶送,再借赵氏七分力气,弄得桌儿叱叱乱响,妇人儿哼叫连连。赵氏干得正美,猛地里大叫道∶“心肝儿,我欲丢矣!” 大郎大喜,遂愈加着力,见赵氏两眼儿翻白,高声浪叫,狂颠不止,知是正泄阴精,遂又猛力挑刺,那赵氏四肢俱废,跌下了桌去。 少顷,赵氏直起腰道∶“险些又跌下地!谢天谢地,若不是妾身心存一念,或是郎君再使些手段,落于尘埃不可!” 大郎闻言懊恼不已,遂道∶“罚酒不知罚于何人哩!可是哪个败了?” 赵氏笑道∶“妾身未曾败。”言毕又收紧阴户。大郎道∶“莫非你又要干上一回?” 赵氏笑道∶“若不将我人翻桌下,那酒便是你饮,亦是你败阵也!” 大郎听他话里狠毒,遂也发狠道∶“你这骚达达的样儿,恨不得将你花心捣烂,看你还干不干!” 赵氏道∶“看郎君如狼似虎的模样!要妾身欲吃杯罚酒都不允哩,今日妾偏要吃上十杯!看郎君有没有手段让妾吃!” 大郎咬咬牙道∶“好!好!送你十大杯罢!”言毕,将腿掰开,撑住桌儿,那赵氏上了身,依旧坐在腿上,二人又干了起来。正是∶俏如活水分难断,心似灵犀隔也通, 春色恋人随好处,男贪女慕两相通。 二人干将一阵,赵氏浪声叫道∶“啊唷,郎君!莫要 得恁般深,妾身那花心儿招架不住。”大郎道,“不顶住你花心研上一回,你怎能饮上酒哩?啊唷,我这龟头亦麻麻的。” 赵氏道∶“郎君!莫要扳妾身臀儿,捻得痛哩!” 大郎嘿嘿笑道∶“不扳你的臀儿,倘跌你下去,那酒儿谁人饮哩?” 赵氏道∶“郎君的物儿将妾身扎得牢牢的,如枪挑一般,哪能跌下去哩?除非郎君先完事而罢软中止了?” 大郎道∶“我完事尚早哩!这酒儿定是你饮哩!”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闰阁间欢语戏风情 诗曰∶ 一番风鹤一番惊,闺阁幽情自不禁, 旧恨乍随流水逝,新愁又似白云深。 鱼书寄去成空问,鸿信徒来莫慰心, 留得贞风付官人,兰房有日共调琴。 且说大郎见赵氏似成竹在胸,言语下有那必胜之意,便道∶“若等老爷干完了,你早将十杯大酒吃尽哩!” 赵氏道∶“妾身着饮得十大杯酒,岂不醉得烂如泥?那时郎君若兴起,恐没人与你杀火哩!” 大郎道∶“若将娘子杀翻饮酒,还须得我尽番气力哩!”言毕,急急的顶送不止。 赵氏道∶“郎君缘何恁般急?你这宝贝若贪心,可割将下来,放至我肚儿里罢!” 大郎嗔怒道∶“说得甚鸟话!若割将下来,岂不丧了性命?况呆物一个,藏于里头又有甚用?” 赵氏道∶“此言差矣,历代朝中不是有太监么?怎的无物倒还尽惹风流事儿?” 大郎道∶“休得咕噜,速些套桩,莫耽误我兴哩,扒稳些,我欲大顶了!”话音未落,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干,那赵氏叫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言甚是有理,郎君久未与我欢会,倒也熬得我如饥似渴哩!” 二人欢欢干个不休,淫水满桌,流溢下去,那赵氏阴精已丢了数回,情穴却不舍那根昂然立柱,那大郎阳精泄了二回,转瞬之间又竖将起来,大战了数百回合,双双跌于床上又骨碌滚落地下,亏那大郎先忙忙的将阳精泄了,已软一半,方才未被折戟。 大郎惊出一身汗来,再看赵氏,脸沾绛霞,颜似桃花,偏于一旁,亦是周身无力,大郎忙双手去扶,登觉肌肤滑腻,柔软无比,霎时,阳物又奋作,忙将赵氏捞将上床,捞开双股,正欲刺入,却听赵氏道∶“心肝儿,妾亦死了,你可大力抽送罢,将妾送至仙境!” 大郎闻言,忙扶阳物至穴口,着力一顶,便尽根没入。遂一阵猛送厉抽,直捣花心,那物儿于阴穴内四处乱撞,情穴儿欲倾颓,阳精与淫水混于一处,湿了香被。大郎每一次狠 ,赵氏身子都得一缩,伊伊呀呀叫得欢。 大郎正值兴头,岂能惜香怜玉?便佯装未曾听见,只是大力冲刺,一刻不肯罢战。 赵氏被他干得不再叫,瘫在那处,任他大发虎狼之威,既无痛楚,亦无畅意儿。 又抽送两个时辰,大郎性一急,把身子一抖,脚儿腾空,泄了,方才住手道∶“那罚酒十杯,今日即罢了!留着日后我痛饮罢!”那赵氏何听那噜?瘫在那处,未动一丝一毫。 过了片时,赵氏才醒过来,觉户内火一般灼痛,把手触摸,茎毫成缕,阴穴微肿,内如蚁叮般的痛,把手一看,竟有些血丝,再一觑,不知是甚,又稠又滑,虽如此般,却心舒意美。 赵氏再看身旁,大郎那腰间,硕大物件,犹如一件活宝,愈看愈发可人。赵氏看着,忘了前番的楚痛,遂想道∶“郎君此时正不想,何不去耍弄一番?”想罢,把手先去那胸上一摩,登觉油腻光滑,又移至腰间,将那活宝一捻,登时淫兴勃发,索性将他掳扬一回,那物件又胀大起来,竟有尺馀,露出那朱红蛋儿,奇妙之极。 赵氏周身燥热难当,淫液津津,看那活宝,真欲合一碗水儿,一口吞下肚去,才觉满意,双手把玩,如赏宝一般,不忍释手。 那大郎似醒非醒,又一把搂过赵氏,掰开双腿,翻身跨上,又一顶,便连根送了进去,又是一阵大干, 得赵氏喊爹叫娘,魂不附体,身似飞将起来,又如云雾中一般,浪声叫道∶“快活死了,我欲飞了。”大郎闻得此言,淫兴大发,遂左冲右撞,横旋直顶,竭力大送,弄得上面哼哼的叫,下面气喘嘘嘘。 干有两千馀回,大郎又把赵氏两足勾在臂弯上,道∶“娘子不是欲飞了么?郎帮衬你一回,再飞不迟。” 赵氏道∶“妾身迟早欲飞,你可乘飞之前,好生受用,切莫覆得我难过,否则怎能高飞?” 大郎闻言,道∶“令你升仙飞去罢!”言毕紧抱其玉腿,又狠力抽送了千度,干至酣美处,赵氏无暇再叫,只管闭目受用,细细谙那个中滋味,大郎亦尽力搠了一千多度,却自泄了。赵氏挺身耸臀大丢了一番,避于枕边。正是∶ 绣帘飘动,锦帘高张。排列的琼浆玉放,怎可当闰中之乐;煌煌银烛,赛过火树银花。香焚如麝,暗消朱玉之魂,衾抱鸳鸯,深锁裹王之梦。 趐胸微露处,笑看西自玉床横。醉净传时,娇似杨妃人梦起,正是未曾身到巫山峡,雨意云情已恣浓。 二人稍息,便各自揩拭不止,床榻上狼藉一片,遍处尽湿。赵氏一头拭那阴户,一头道∶“从来久别胜新婚,你我虽未曾久别,可久不甚亲热,亦似久别,今日倒意兴情尽,只是这般天摇地动的大干,可曾惊扰了隔壁二郎?” 大郎道∶“这壁间修得甚严实,他何曾知我二人行乐?莫乱担心!” 赵氏道∶“方才我浪叫得紧,恐由那壁顶垛子口传将过去,倘二郎听见,却也羞人哩!” 大郎笑道∶“即便传将过去,二郎亦在梦中,何曾听得?” 赵氏道∶“二郎已至体壮精强年纪,若知我二人闺中之乐,不知他又作何想?” 大郎道∶“娘子恁般属意于他,自去问罢!”赵氏羞红了脸,嗔道∶“顺口提了便是!郎君却拿我笑柄!” 大郎道∶“你以为男子离了那阴户便无处杀火了罢!你可知男子打手铳的事儿?” 赵氏道∶“此话怎讲?” 大郎道∶“男子若腰间物儿硬起,无妇人在旁,便可自家将物儿掳扬,由慢及速,由松至紧,火候一到,便可泄出精哩!” 赵氏道∶“你怎知这打手铳的手段?” 大郎道∶“当初未娶你过门之时,日思夜想,那物儿自是多硬少软,便自家把手去弄,哪知愈弄愈爽,倒将水儿泄了出来,至那后,倘物儿倔然而立,便派五将军将他安抚。直至娶你过门,方才住手。” 赵氏嘘了口气道∶“想不到男人有那手段杀却火儿,可爽么?” 大郎道∶“无处杀火,那般弄法,倒也算爽利,今得了你这妙人儿,那般弄法,又怎及在你阴户内出入那般爽利哩!”言毕,呵呵大笑了一番。 赵氏道∶“依郎君言下之意,那二郎尚未聘得女子,若动起春情,可也依你那法儿打手铳罢?” 大郎道∶“人人皆可,只是,不知他可知晓?”赵氏戏道∶“你可将秘法传于他。”大郎道∶“不知羞耻。” 赵氏又道∶“男儿实则苦也,欲火一炎,却无处杀火哩!”大郎道∶“正是,妇人却幸矣!”赵氏道∶“何以见得?” 大郎乃道∶“妇人兴起时,随手取一物,便可消遣,怎不能说算幸?”赵氏道∶“我却不信你这油嘴滑舌!何不道出一二?” 大郎道∶“自家挖进手指,便可止痒,何况,那些牛角、瓜果之类,岂不是以物当物,容你消受?” 赵氏闻罢,羞得双颊晕红,嗔道∶“郎君作贱妇人也!想妇人那处,怎可容异物入进,内皆细皮嫩肉,稍不谨慎,便倾颓殆尽!假使异物入进,亦是牛头不对马嘴,更不能适兴尽意哩!” 大郎道∶“这只是说单人独处时做的事儿,怎管那些理数?所谓饥不择食,淫不择物哩!” 赵氏道∶“徜若二郎亦淫不择物,哪日趁你不在,一头与我强行那快活之事,我便将你方才秘法,传授于他,即便你捉奸于他,他亦可依你所言而辩,你又该当何论?” 大郎道∶“娘子愈说愈下作!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兄弟情深,他岂可与自家嫂子行奸?” 赵氏道∶“常言亦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哩!”言毕,嘻嘻的笑。 大郎道∶“你这骚娘出得此言,与那烟花女子无甚两样,莫再胡言!”赵氏道∶“郎君刚买得那侍女凤儿,妾见她生得甚是貌美,戒劝郎君切莫去拈花惹草哩!” 大郎道∶“那小所宝儿何尝不清秀俊俏,娘子勿心存邪念哩!”二人大笑一回,遂相搂抱,交颈共枕而眠。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娇奴儿初试云雨情 诗曰∶ 脂香粉腻惹俏郎,醉拥狂淫笑眠斜。 今日朱颜何处在,琵琶已向自他家。 愁深日似深填黛,恨极时将泪洗妆, 一段无辜谁与诉,几番刺绣不成行。 且说大郎与赵氏二人自顾行欢,赵氏那浪叫声倒真惊扰了隔壁二郎。 那二郎年已二十一,男女欢爱之事,虽未及历得,却也道听途说了些许,只是自家生性高傲,非倾城倾国之色亦不娶,故年纪增长,却不得婚配。 那欲火升腾千丈,好在近日自家聘得那凤儿,生得貌美,他便时时思量道∶“我这童子身,何不与那凤儿干上一番,定是妙不可言哩!” 是夜二郎正待睡去,却听隔壁兄嫂云雨之声自跺子口传来,不免心内痒痒,那般的狂干怎会不扰他?况他又是童子,未曾经见,二郎欲把住心神不去乱想,怎奈那间壁浪叫淫语,喧天动地,令他无眠。 二郎索性披衣下床,见屋角有一梯儿,便搬将来,急急的爬至屋壁顶那跺子口处,探头看去∶但见得兄嫂二人赤精条条的搂在一处,交叠成一团,唧唧的干个不止。 二郎暗自窃喜,淫兴勃勃,又生怕跌将下来,把手牢握梯头,再细觑,赵氏身儿一团雪白,那奶子圆挺,闪个不止,白生生的两条腿间,一团黑毛儿时隐时现。 二郎看得呆,却怎也觑不见那阴户儿是甚模样。心想道∶“不想这男欢女爱竟是如此光景,定是有趣味哩!”遂一手紧握梯头,一手去摸裆下,那物儿早胀得铁杵一般,将裤儿撑得老高,二郎怕再觑下去跌下,忙忙的退将下来,急回被中,却难以成眠,阳物更是作怪,欲火焚身,周身栗栗!苦熬一夜,直至天亮。 次日,大郎因与赵氏昨夜行欢多时,故日上三竿,还未曾起来,二郎心下明白,也不去唤醒兄嫂,见一瓶中插花儿干枯,忙遣使凤儿去采摘牡丹。 风儿见主人唤他,心下暗自忖道∶“这跑腿事儿,理应唤宝儿去,怎唤我女孩儿家?”又想道∶“平日这二管家待人甚是老实,把自己当妹儿一般,却也无甚碍。”想罢,起身应允而去。 此时正值仲春时节,凤儿手提竹篮,移动莲步,便往后花园来。暖阳直照,周身舒畅,遂举目四观,只见园林织锦,堤草铺茵,驾啼燕语,蝶乱蜂忙,景色十分艳丽。须臾,转到一花丘上,正见牡丹盛开,真是好花!有《牡丹词》为证∶ 洛阳千古斗春芳,富贵争夸浓艳妆, 一自清平传唱后,至今人尚说花王。 风儿目睹此景,索性轻置花篮,拾阶而坐,暗忖道∶“这二管家丰姿韵秀,一表人材,自他来后,这二郎即时时使唤他,也是轻言细语,并时时以目传情,难得遇这般主人。日后,且手脚放快,讨他欢喜罢!” 凤儿想罢,又想道∶“今儿怎不见了宝儿那,他长得倒也白白净净,乖巧活泼,也是一个缘字,与我双双而至于此。莫非这莽见天气暖和,藏于花园中偷懒也不知哩!”想毕,忙又提起花篮,四处寻觅。 凤儿走至一月亮门,抹身进去,猛地里见前面一簇花团后,似有人影,忙拨开花梢,果见是那宝儿背影儿,正欲喝问,又想道∶“且看他干甚来着?”想毕,便立定细观。 只见宝儿坐一石凳之上,把双手在腰间乱动,抖肩耸腰,哼哼唧唧。 凤儿疑惑,不知他做何勾当?待细一觑,竟不从得见。遂转至斜刺里欲看个究竟。 凭借那花梢遮掩,凤儿举目一观,大吃一惊!登觉两腮火灼一般,心中暗骂道∶“这小贼囚竟做如此勾当!”你道宝儿做何勾当? 原来,宝儿虽年纪不大,书却看的不少,曾偶拾得一书,名为《春宫秘笈》,那书中俱是些男女之间如何干事的言语。说甚男子可自行杀火。 不比那二人作乐差多少。遂趁这大好天气,潜人园中,仿效那书中一回。 这会儿,他正闭目吸气,手握裆中直挺挺六寸长那物,舞得正欢哩! 凤儿本欲叫住,却又不忍,想看个稀奇,毕竟思春之时,见此物件也聊消欲止,不禁手扶花枝,痴痴看着。 宝儿索性站起,裤儿突的掉下,两条肉腿掰开立定,把手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刹时阳物又比先前涨大许多,青筋暴突,昂昂然,怒发冲冠。忽然间,宝儿似闻甚动静,把住那物不动,只把眼光前后乱觑。 风儿正看得如醉如痴,裆中早已春水汪汪,见宝儿转颈来看,忙蹲至花下,如做贼般,心底思忖,这个肉棒棒若戳在自家的裆里,是何等受用哩!只是自己是黄花闺女,不曾与人干过,想那物 进去,定是好滋味哩!莫若让宝儿来干上一回,也知那滋味究竟何如!凤儿强忍骚痒,探头偷眼又看。 这回只见宝儿仰面朝天卧在草地,双手依旧掳个不止。口里闷哼如牛。凤儿想道∶“可怜那厮无处杀火,淫兴难耐,实是可怜,若将那物件插于我穴里,不知有多快活哩,恁么个标致的小官人,寻都不易,今却赤精条条,不若大着胆儿,趁此良机与他干上一回,俱都杀火,岂不美哉!” 凤儿春思飞扬,不意腿间似有热流溢出,想是阴中作怪,忙撩开裙裾,探入小衣,把手一摸,果然湿答答的,阴中奇痒不止,又在肉缝间深挖一回,不挖则已,经这一挖,更是丽水泛溢,登觉周身无力,趐了半边身儿,险些倒将过去。 凤儿头目森然,舒爽无比,原来恁般受用,着实快活死人也!不觉叫出声来,一只手指难解其痒,又加进一根,一出一进,滑滑溜溜,把个阴户搅得骚浪翻滚。抽插之中触着一物,似小儿蜂儿,柔嫩无比,触之则麻痒,甚是快意。风儿自忖道∶“此莫非是人言的花心不成?”寻思片刻,又欢挖不止。 再去相那宝儿,见他身儿大抖,双手舞得生风,时而仰卧,时而侧腕,好不难过。 日影稍斜,风儿猛记得公子吩咐之事,却于此流连荒唐半日,回去如何交待?不由暗暗叫苦,忙整好衣裙,正欲离去,不忍又转头去看,却见宝儿仍侧身而睡,心想道∶“这厮胆儿甚大,自顾消遣,却不怕回去面上不好看!不若将他唤上,一并回去,也好说话。” 凤儿主意打定,遂移步上前,把手急拍宝儿,宝儿已熟睡,哼了一声,翻身过来。风儿忙忙的捂住了脸,又气又喜。 气的是他只顾贪睡,耽误正事,喜的是他腰间之物仍紫昂昂而立。 凤儿虽头扭一旁,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回,那物卜卜的猛跳,似欲冲锋陷阵,少顷,凤儿欲火怂恿,前番自家弄了一回终是乏味,今番这活生生的家伙就在眼前,岂有放过之理?遂不顾羞耻,急坐在宝儿身旁,把手掳起宝儿阳物来,那采花之事早已被丢于东洋大海里去了。 凤儿未及一刻,便惊得魄魂飞散,这物儿非同寻常,如此崛壮,徜若刺入阴中怎能受得住?又转念想道∶“人言天下最快乐之事莫过于裙下裆中勾当,今天赐良机,何不试上一试!” 凤儿淫心大动,再无他顾,急急解下裤儿,露出白馥馥光肥肥的阴户儿,又掰开双腿,照准宝儿那铁硬阳物,一蹲一套,秃的一声进了半截,凤儿不由倒吸口凉气,暗忖道∶“竟恁般容易?” 你道缘何这般容易一 便进?皆因凤儿方才一旁把手挖了自家阴户半日,早已宽绰,加之宝儿阳物其势昂扬,故而一坐便吞龟而进。 宝儿忽的醒来,见光溜溜一身儿骑于自家身上,早使粉白的阴户吞锁了阳物,不禁又惊又喜,待仔细看去,却是凤儿,当下惊喜道∶“风儿此来乃雪中送炭哩!” 凤儿脸颊通红,笑道∶“方才我寻你,见你那模样好笑,特地与你杀杀火儿,快快帮衬罢!还未全入哩!” 宝儿闻罢,心中大喜,忙搂其柳腰,着力吞锁,往上顶刺,凤儿贪得痛快,遂也胯下着力,猛套下去,怎知这一套使他痛得难过,不由得紧皱眉儿,不敢长驱直人,又舍不得欢畅滋味,只浅浅的套桩。 宝儿见罢,道∶“凤儿且慢些,你那元红未曾破得,须要徐徐的干事。”凤儿闻言,研研摩荡,不敢狂纵。 少顷,凤儿觉得两腿酸麻,研磨经周,起身,那知淫水淋 ,浇了宝儿满肚皮儿,宝儿位扯住凤儿,不让离去,凤儿蹲也不是,立也不是。那红鲜鲜的洞儿翕扣不已,惹得宝儿兴起,忙将风儿搂住,心肝宝儿叫个不停。 此时凤儿骑虎难下,四肢乱舞,宝儿见其骚状,淫兴更起,猛的将他扯倒于地,把身复住。 凤儿方才未尽兴,索性老着脸儿与他亲热,宝儿那想今日天上有大好事儿掉下来,忙脱尽裤儿,又将凤儿上衣服剥下,兴发如狂,扶住阳物照准花房便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采花不成遭蜂蛰蕊 诗曰∶ 谁能相隔不相思,只恐相思无了时; 犹记灯前初邂逅,岂忘月底共凄迟。 罗浮有梦花魂香,碧海无期燕彩痴; 此夜断肠浑不见,为唧知泪写新诗。 且说宝儿见大好事自天而下,好不惊喜,遂三两下剥去凤儿上衣,兴发如狂,扶了阳物没 没脑往凤儿腿间乱戳,戳了半日,竟不得其门而入。 凤儿俏眼乜斜,臀儿狂摆,久久不见那物儿 将进来,忙把手去摸,却见那物盲眼般的横冲直撞哩!气得凤儿把手狠捻他的臀尖道∶“你这物儿无用,连门儿都寻不到么?” 原来,宝儿一时心中老大着忙,竟 得那尿口儿里去了,幸而仅入寸许,若不是凤儿止住,恐将尿窟决裂!讨了个没趣,一时又不知所措,急得两眼爆火。 凤儿见状,又好气,又好笑,道∶“若不是我心细,又要痛杀一回哩!好个童子身,正对我这处女身儿,真乃天缘之合哩!速速寻对了门户入罢!” 宝儿性一急,遂复在凤儿的嫩肚皮上央求道∶“姐姐好心,帮衬则个!”凤儿微叹口气,探手捻住阳物往里一送,秃的进了半截,却又死死阻住,不让再进分毫。 宝儿登觉魂飞天外,那物儿被热水儿湿浸,妙不可言,却觉凤儿紧锁,不解道∶“姐且要天缘之合,怎又不让物儿 进哩?” 凤儿笑道∶“你哪里知晓,只怕 将进去,却也熬不住痛哩!”言毕,把手依旧阻于阳物根儿不动。 宝儿道∶“姐姐放心罢,小弟先研磨一番,待你牝中阔绰,即可大抽大送。” 凤儿道∶“甚好!”宝儿话虽如此,可正销魂时节,怎能依言而行? 遂耸身大进,却又被凤儿纤手捉住。 宝儿心焚难当,连连哀求,怎奈凤儿死守营门,宝儿无奈,只得把龟头在门户上研擦,以观其态。 如此一弄,倒惹得凤儿淫兴如狂,哪里还守得?弃了手去拽住宝儿臀尖大叫。 宝儿大喜,腰上着力一顶,遂至花心深处,唧唧的抽插。只听“啊唷”一声,凤儿紧咬宝儿,痛叫连声。心申暗道∶“死贼囚终破了我的身儿了!” 那宝儿只顾爽利,狂抽乱插,可怜凤儿在下樱唇微张,黛眉紧锁,遂又叫道∶“好哥哥,且慢些,痛杀我也!”宝儿那懂怜香惜玉,反倒大抽大送。约抽了两百馀回,凤儿亦觉不似先前那般痛楚,只酸痒难过,遂紧搂宝儿腰上,耸臀迎凑不歇。 宝儿精神狂逸,大肆抽送五百馀下,毕竟初行云雨,不懂固精锁气,任凭那阳精大泄,少时便如死猪一般,倒于凤儿身上不再动了。 凤儿正干得兴酣,忽见宝儿那物儿软儿郎当而出,心中怏怏,暗想道∶“银枪蜡头!”遂掀下宝儿,再看地上草间,血水淫液模糊一片,似觉那阴户胀痛,把手一摸,倒肿得似馒头一般。 凤儿心中凄然,不想今日采花未成,反倒被来了花心去,况又未尽兴,好不难过。这般一走了之,似有不甘,遂顺手折断一花枝儿在那阳物上摩荡,岂料,这一摩不打紧,那物儿反倒又威威挺立而起! 凤儿见罢,吃了一惊,疑窦那物儿怎的说软便软,说硬便硬?神龙般变化自如?正思忖间,宝儿翻身跃起,扑倒凤儿,将双股一推架于肩上,挺枪又刺。 凤儿阴中本已淫水波荡,不须宝儿着力,秃的一声阳物尽根没入。直捣花心,凤儿神魂飞越,扳了自家肥臀帮衬。宝儿一见,奋力冲突,来来往往,少顷便是五百馀抽。且下下不离花心,搠刺不宁。 凤儿身如花枝乱颤,伊伊呀呀叫个不止,倒惹起宝儿欲火,昏昏然不知身居何处,抽拽失序,气喘嘘嘘,如此妙人儿,恨不得一口吞下,思忖间,又抽送有两百馀回,渐觉凤儿阴中春水枯断,遂慢抽浅送,引那丽水再出,令那境界活泼。 凤儿亦觉阴中甚涩,知阴精已泄,只是初尝快活滋味,不忍罢手,遂星眸闪动,勾引道∶“不想你这童子身,倒也有些风月手段, 得我遍体趐痒。” 宝儿抵住花心,将舌尖去舔凤儿的香唇,道∶“实不相瞒,小弟幸获一书,知些男女欢会事儿,只是从未经历,今幸逢姐姐相赐,也是天缘!”少顷,又道∶“待我再弄个手段与姐姐耍一回。”说罢,又急急抽送不止。 凤儿复被 得晕去,哪里还知晓宝儿再耍甚么手段?宝儿大干了一阵,却觉凤儿久未曾动,出无回息,慌忙拔出阳物,捧起凤儿粉面,以口布气,少顷,凤儿才醒转来,骂道∶“死贼囚,不与你耍了,方才险些要了我的命,扶我起来罢。” 宝儿顺势搂了个满怀,腰间那物儿又直挺挺竖起,凤儿捻着,不忍释手。宝儿道∶“姐姐下面还欲贪吃么?”说罢就地而卧。 凤儿亦不答话,跃身跨马剥开阴门照准龟头便桩,淫水四溢,直直抵住花心,酸痒趐麻魂飞魄荡。大起大落,研摩顿挫,趐乳摇荡,火盛情涌。又手撑于地,研研磨磨,浪叫连连。正是∶ 蜂忙蝶乱两情痴,啮指相窥总不如; 如使假虞随虎灭,岂非愈出愈为奇。 宝儿哪经过这阵势?恍惚之间,登觉龟头阵阵紧张,忍禁不住,狂泄不止。 凤儿陡觉阴中失势,遂掀起臀尖,见宝儿那物儿渐渐罢软,觉得甚怪,把手一摸阴门,粘乎乎的,知是他亦泄了,遂胡扯一把花草,揩抹干净,穿好衣裙,再看红日已西斜,燕归巢,鸟归林,猛然又记起采花之事,慌忙立起。 宝儿见状,忙问道∶“姐姐缘何慌张,莫非有人来么?” 凤儿道∶“二公子本吩咐我来唤你采花,你竟不理,都是这般时候了,如何去向二公子交待?”言毕,急得眼泪汪汪。 室儿笑道∶“怕是戏言罢,公子怎恁般唤你我寻花?又有甚用?管他的,我已采得一枝花了,馀下的待你采罢!” 凤儿怒道∶“不知羞耻,今日让你占了便宜,看我不禀告公子,将你打死才怪!” 宝儿嘻笑道∶“敢么,不怕坏了你的名声?还是与我做对小夫妻罢!” 凤儿闻言,心中甚喜。口上却道∶“不与公子说,便与夫人说罢了!” 宝儿道∶“那夫人怕也不是好正经之人。寻个空当,小弟让他谙一回滋味,看他怎生待我?” 凤儿笑道∶“也不想想你是甚模样,夫人也是你碰的么?” 宝儿道∶“怎的不能碰,象今日与你做成一处,碰了又怎的?” 凤儿怒道∶“实在可恶!得了便宜倒戏我,日后休再近我!”这言一出,宝儿忙又老着脸儿靠过来道∶“姐姐息怒!今晚请来我处欢会!” 凤儿道∶“你拦了蜜糖说话也休欲再近我半步!”言罢,抽身便走,方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原来阴中肿痛,举步艰难。 宝儿大笑不止,戏道∶“早是破罐子哩,还装妖作势扮那黄花处子!” 哪知凤儿耳灵,听宝儿骂他,也不顾痛楚,三两步折回来,手指宝儿骂道∶“你这死贼囚,占了别人便宜还口出恶语,早晚不得好死!” 宝儿见凤儿花容失色,知其动了怒,忙陪笑道∶“小弟该死!适才上手,便知姐姐是个冰清玉洁的处女身儿哩!” 凤儿听罢,嗔道∶“我那落红你已见得,却又戏我,好不气恼!倘不信我痛得难忍,待我再脱下裤儿,让你一看,都肿起来哩!” 宝儿笑道∶“这满园蜂忙蝶乱,何人说得清那些蜂儿钻入你裙中,蛰上一回,那妙物儿便肿将起来?”言毕,掩口又笑。 凤儿怒火万丈,骂道∶“遭天杀的,日后蜂儿定围定你胯下那臭物儿,将他蛰得肿烂才好!” 宝儿道∶“使不得!蛰烂了我的物儿,何人又替你采花!恐那时,倒真有蜂儿采你那花心了哩!”言毕,又呵呵笑个不已。凤儿更怒,拾起草边一枝石子朝宝儿打去,宝儿大惊,忙捂头落荒而逃。正是∶一刻值千金,娇娃欲断魂。 凤儿踉踉跄跄的寻到花篮,忙又去采了一枝牡丹,放至篮中,勉强走过园中,见花甚是茂盛。正是∶ 百花竞争,万卉争妍,红紫闻芳兼,拴不住满园春色,妖妖争艳治。 扫不开,边地腿脂。几阵春风,频送下几番红寸。一群啼鸟,还间着一点流萤。觅蕊游蜂,两两飞来枝上,寻花浪蝶,双双簇到梢头。数不尽,半开半放的花花蕊蕊,捎不来,又娇又嫩的紫紫红红。 凤儿亦不敢久留,便忙忙的去回复二公子。 且说二郎正于店中闲坐,见凤儿一足高一足低的进来,忙问道∶“缘何才回?” 凤儿躬身抚腿,道∶“适才小奴去后花园,不慎跌了一跤哩!故此这般时候才归。” 二郎见他走路模样,便不深疑,吩咐将花儿插在瓶中。凤儿依言,忙将残花从玉颈瓶中挚出,又将新来之花插入。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多情公子力战群芳 诗曰∶ 美色人所慕,不独在娥眉; 钟情正我辈,岂惧世俗嗤。 美哉其楚玉,天生俊丽姿; 崔襄诚放诞,儿郎亦太痴。 幻成双凤侣,峨弁而结缡; 奇情适相值,风流冠一时。 且说凤儿依公子之言,忙将残花从玉颈瓶中挚出,又将新来之花插入,忙动之中,又忆起方才在后花园中情景,登时霞飞双颊,心跳如鼓,股间春水汩汩,意醉神迷,已不能自持。怕公子看出破绽,便故作无事般的乱忙。 那知二郎自凤儿归来,便相他不已,见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儿,遂问道∶“后花园何景令你如此神往?” 凤儿忙道∶“后园百花争艳,奴儿偶忆起那狂蜂采花之景,故此走神。” 二郎故意不解道∶“狂蜂采花是自然之事,有甚奇怪?” 凤儿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狂蜂采花,甚是恣意纵意!” 二郎道∶“你又非狂蜂,怎知那采花滋味?” 凤儿笑道∶“奴奴曾尝得此味,故知。”言罢,登觉失言,慌忙以手掩口。二郎听他言语,又见他那慌张的光景,心下已明白几分。 二郎佯作不谙,道∶“原来你方才已采得花了,难怪得其中趣味!” 凤儿闻言,羞得桃腮红遍,亦不言语。 二郎又道∶“只可惜我恁般年纪,却不曾知那采花是何等趣味哩?” 凤儿道∶“后花园遍园花开,公子只管去采则个,便深知其中趣味了。”二郎道∶“那采花之事,乃是妇人之为,堂堂男儿,岂能做那细事?”凤儿口无遮拦问道∶“不知公子是指那般采花?”言毕,忙又掩口止声。 二郎道∶“是言那采花乃细事儿,男人手大,摘取不上手哩!”凤儿轻舒檀口,又诱他道∶“公子错矣,那采花之事,正应是男子所为哩!” 二郎惊道∶“何以见得?” 凤儿道∶“男人倘是老采花,那花儿才喜哩,窈窕为君开,任君所求哩!”言毕,笑个不已。 二郎笑道∶“妇人缘何不能采得?” 凤儿往二郎身边挨了,低声道∶“公子又有所不知,那妇人采花,蜂儿便来庇护,将妇人蛰得落荒而走哩!” 二郎见凤儿偎扰自家身旁,登觉一股香气沁鼻而来,便也往他身边偎过,抵住凤儿温温软软的身儿醉了,低道∶“方才你于后花园采花,可被那蜂儿蛰过?若是蛰过,怎不见你有红肿之处?” 凤儿把趐胸一挺,笑道∶“公子说的是,奴奴正欲采花,不意一狂蜂自裤管钻入,于那裙中蛰上一回,痛得奴奴连走路亦不稳了!”言毕,把那骚骚的眼光去勾二郎。 二郎闻言,遂手扶凤儿趐腰,道∶“蜂儿蛰于何处?倘还疼痛,可否允小生代你抚摩?” 凤儿笑道∶“蜂蛰之处,白昼尚可劳公子抚摩,若是晚间发作,可如何是好?”言毕,秀眉舒展,明眸凝视。 二郎不能自持,欲将凤儿搂将过来,凤儿半推半依道∶“恐有人走动,若是发觉,面上不好看。” 二郎道∶“晚间疼痛,无人伺候,待小生前来,与你疗上一回,可应允?” 凤儿道∶“不可,男人足重,若行走起来,被人发觉,羞杀人也,今夜徜若奴奴熬不得肿痛,容奴奴前去公子处,公子可虚掩门儿,待二更之后奴奴便至!” 二郎惊喜,趁势在凤儿腿上捻了一把,低声道∶“今晚你定让小生知那采花之趣味!”二人正说间,宝儿闯了进来,凤儿佯作手捻帕儿,作拭拭的光景儿。二郎心下欢喜,欲去洗灌一番,夜里好行那采花之事,便离堂而去。 宝儿见二郎离去,便走将过去,一把搂住凤儿,捧其粉脸上亲了一回,方才道∶“心肝儿,今日可销魂?” 凤儿嗔道∶“魂倒是没销,可那私处肿得甚凶,不知哪天才痊愈?” 宝儿闻言,忙探手于裙下抚了几回,嘻笑道∶“肿便好,不肿怎可知销魂?” 宝儿见门前人多眼杂,忙扯凤儿纤手,道∶“有话与你说,且随我来。” 凤儿以为他真有甚事儿欲告,便紧随其后,行至堂门外。宝儿却不言语,把手欲搂凤儿,凤儿道∶“有甚鸟事,速速道来!” 宝儿道∶“待与你亲上一回,再说与你听!” 凤儿闻言,忙凑上樱唇,宝儿大喜,把口迎过,口对口又着实咂了一回,方才移开口道∶“一回生,二回熟,今晚姐姐可来我房中,定令你爽利如升仙一般乐!” 凤儿己答应了与公子私会,见宝儿又邀他,不好违约二郎,遂想道∶“这厮今日已破了我身儿,不可让他连连得手,我可假意允他,让其空等一晚,熬杀他也!”想罢,道∶“如此乐事,怎会不应允。你只管候我便是!”言毕,探手于宝儿俊脸上抚了一回,方才各自散去。这正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且说那赵氏二人,一直睡到黄昏,大郎因事外出,赵氏便下得楼来,刚至后堂门首,猛听有人嘻闹。忙驻足细听,方知是宝儿与凤儿,待仔细又一听,二人竟恣意打情骂俏哩! 赵氏好生惊奇,心里暗骂道∶“这对小骚人儿,却暗地里鬼混哩!待听他俩说些甚。”遂侧耳静听。当听得凤儿说那私处已肿,如何如何,赵氏大惊,暗想∶“想不到那小骚货竟将身儿破给了宝儿。”赵氏又听宝儿邀凤儿晚间去他处欢会,不禁大惊失色!忙忙的自回房里,想道∶“这些小骚人儿竟背主人鬼混,成何体统?待晚间去抓个正着,不怕他俩不羞!”想罢,自顾忙活去了。 且说凤儿胡乱吃了些饭食,见时辰尚早,便回房倒头就睡。暗暗思忖道∶“待养足了神儿,晚间还得与二公子欢会哩!那二公子料不定还是个童子哩! 将起来,别是一番滋味哩!” 月上梢头,二更鼓响过,凤儿在床上翻来覆去,遍身燥热,白日之事恍在眼前,几次欲去二郎处幽会,又犹豫不定。暗恨自家不争气,仅三言两语便许诺于人,怎生是好?偏偏这恼人春夜,叫人怎能独眠?肉欲之情,非礼所能禁,个中滋味,怎忍割舍,凤儿一番胡思乱响,不觉褥儿已被浸湿大片,摸生门,早已湿透!如何杀此难耐欲火,罢罢,既答应人家二郎,何苦苦熬自家,分明有福不享! 凤儿心一急,忙披衣而起,竟连裙儿也忘了穿,精赤着下身就住外走,走了几步才觉下身光溜溜的,不觉哑然失笑,急忙返回,穿上裙儿,直奔二郎住屋而去。 且说二郎住屋,大约有几十步便可至。此时夜阑更深,蛙叫虫唱,明月高悬,疏星排列。凤儿急急如风,穿过小轩,绕过石桥,曲径通幽,顷刻来至二郎房门外。 凤儿骤然止步,闪于房角,四顾无人,复又闪出,忙去推门,门果虚掩着,呀的一声响,溜进房内,听帐中鼾声如雷,凤儿捺不住心头狂喜,轻手轻脚直奔床前,撩开帐幔,鱼一般滑进二郎被窝中。 且说二郎洗濯罢了,天刚黑,便早早的回房,专等凤儿前来,等了近两个时辰,直至二更连人影儿也不见。二郎寻思道∶“莫非凤儿相戏?” 又觉不似,转又思忖道∶“他即属意于我,况又申之再三,岂有不来之理!” 二郎不知不觉中竟一头睡着了,朦胧之中似觉一温软之躯趋进被中,知是凤儿赴约来了,把手去扯凤儿下衣,一摸精光,二郎惊了一回。 二郎忖道∶“我未上手,他便骚得紧。”忙探手于凤儿趐软身上游走不止,腰间那物儿登时挺起,凤儿捻住不放,怎奈抵在髋上,亦不入巷,急得凤儿如泥鳅入泥,乱钻乱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佳公子错将桃认李 诗曰∶ 新样云鬓耐宝钗,纷纷俱是踏灯来; 三年一别浑如梦,绣户曾经带月开。 花影风摇蜡炬红,莆芍隐隐到华堂; 得从此地逢佳节,只把多情感玉郎。 且说凤儿进得二郎房中,急急趋进被窝中,摸其阳物,却也硬挺,只是捻住入不进阴门,急得如泥鳅入泥,乱钻乱摆。 二郎探出大手,至阴户抚摩良久,继而下移,遍梳玉体之后,双手又摩至那肉缝儿处,久久摩弄,急得凤儿央求道∶“好公子,有甚好耍的,还不速速替奴妾杀火!” 二郎亦不作声,将小脚提起一尺,搁在肩上,扶着阳物往里便入。初时似小和尚探头探脑,搅得凤儿阴水长流,畅快至极,趐痒难止。 二郎把手摸着阴户四周,登感阴气发动,沛然成雨,遂挺阳物一插,直到花心深处,喜得凤儿金莲急舞,直是心肝迭迭乱叫。 二郎闻得浪叫,更是 得虎虎生风,夹带唧唧水声,当下就抽送了一千多下, 得凤儿花心怒放,阴精频丢。比白日在草地上干真是另一番滋味哩! 二郎初识云雨之欢,何俱关隘万险,一路马不停蹄,冲杀不歇,足足干了两个时辰,亦不怯阵。 凤儿虽嫩花一枝,却早尝过风雨,亦无所畏惧,猛耸臀儿,极力往上凑迎,不计多少回合,却未分胜负。淫水汗液相裹,把个褥子湿透,连换三块巾帕依旧揩它不净。 二郎初次上阵,摩拳擦掌,愈战愈勇,那物儿暴跳如雷,可怜凤儿嫩户,本已遭受摧残,又经这一番狂弄,早被 得得红肿发亮,却贪爽利而迎战不歇。被 得晕死过去几回,醒来依旧不依不饶。 二郎见状,忙道∶“心肝今日去采花,不知那蜂儿蛰你何处?” 凤儿娇喘嘘嘘道∶“正是那妙处哩!” 二郎笑道∶“想必那蜂儿是雄蜂,不然怎一头偏去蛰你那私处,况且,许知你是处儿哩!可惜,这头遭异味竟令一区区蜂儿抢吃前头了。” 凤儿笑道∶“公子又有甚怨,此刻不是正恣意狂荡受用么?” 二郎道∶“心肝有所不知,男人喜采那从未曾被人碰得的花,倘被别人碰过,采摘起来,却是煞了风景!” 凤儿闻言,知二郎话中有话,忙撇开道∶“公子气力不济,却寻些话儿遮掩,有手段且只管施些出来,让奴妾受用。” 二郎思忖道∶“好个聪明奴儿,明知我是说他,他却撇开引我动火哩!”却道∶“好比你这妙物儿,被蜂儿抢先蛰过,留下这肿浓浓的容我受用,或是那贼蜂插了种儿,将小生的连同裹将进去,说不准心肝儿日后生个蜂儿出来哩!”言毕,呵呵的大笑。 凤儿被戏得面红耳赤,笑道∶“公子真会说话,那蜂蛰生肿,是自然之事,好比公子此时恣意抽插,如若酣战不下马,我那私处可又肿得甚高哩!休要罗嗦,只管猛 !” 二郎淫兴大发,狠力抽送,一连又是近千馀下, 得凤儿肢摇头摆,声息渐小,暗忖这公子今晚出兵奇胜,金枪却久战不倒,杀一杀他的威风,自家也好重整旗鼓,然后再战。 凤儿主意已定,不由浪声大起,又说些淫辞出来,身儿左摆右摇,前推后扯,阴门锁收,莲瓣紧含。 果然,那二郎被弄得如颠如狂,猛然间阳物狂抖,一股阳精遣出,遍洒花心,似雨打残荷一般,凤儿陡觉阴中甚热,一阵晕眩,阴精也至,身儿挺直,战栗一回,旋即四肢如废,瘫成团泥。 二郎大败,气息渐微,死了一般。有诗为证∶ 但愿生从极乐国,免去夜夜苦相熬。 二郎毕竟初涉云雨之欢,经不得凤儿略施手段,虽是泄了,手却如蛇,游走于凤儿嫩娇的乳峰上,揉摩不止。 凤儿遍身趐麻,亦把手去捻他那物儿,道∶“今夜且令公子讨了个便宜,落得一夜快活。” 二郎不悦道∶“我倒便宜你了,想我童子身,竟失身于你!” 凤儿笑道∶“公子言下之意,莫非奴奴不是处儿身儿么?” 二郎道∶“日间你自园中回来,却云鬓蓬松,想那蜂儿蛰你一下,或是石子绊脚,怎可使你那副模样?许是有甚隐情,瞒着小生罢了?” 凤儿笑道∶“奴奴有甚隐情,又何须瞒你,只是今日见百花争艳,蜂忙蝶飞,奴奴一时兴起,于花丛中追逐蝶儿,怎奈花梢树枝,将个奴奴的云鬓牵扯的蓬松,倒令公子生疑了!” 二郎道∶“心肝儿见那狂蜂采花之状,勾得你兴发,便脱裙裾,自家弄上一番,那蜂儿嗅得你遍体芳香,便集结采你来了,可是么?” 凤儿笑道∶“公子岂能将人虫相提并论?速些起来,奴奴那处又痒哩!” 二郎道∶“忙甚,待小生歇上一回再干!”言毕,去搂凤儿那光溜溜的臀尖。 凤儿在他脸上捻了一把,道∶“不与我耍,让你打手铳罢!”二郎趁势搂凤儿于怀里,亲了几口,把手摸着乳儿道∶“我打手铳能杀火,恐宝贝儿无处寻来物件受用,还是令我这根金枪上阵罢!”说罢,复欲求欢。 凤儿被他这般一捻摸,欲火倒又上炎,跨至二郎身上,捻住阳物照阴户里一送,秃的一声 将进去了,遂一上一下的套桩,二郎大喜,双手搂住凤儿的纤腰,往上顶送,口里哼叽着道∶“宝贝儿,你的倒浇蜡手段还精哩!着力猛干一回!” 凤儿探手将二郎捞起,二郎坐着与凤儿弄了倒坐莲花,动兴之处,凤儿大呼大叫,阴精丢了,二郎闷哼不已,卖力抽送,不觉龟头一麻,亦泄了。 二郎兴犹未尽,嘻笑道∶“大干了一回,小生还未好生觑你那妙物儿哩!”言罢将凤儿搂将过来,凤儿周身无力,瘫在二郎怀里。二郎忙掰开凤儿两条玉腿,仔细觑那阴户,嫩松松的如丝棉一般,花瓣高突,红的红,白的白,煞是诱人,探手去挖他牝儿,柔腻无比。只是经方才一番大干,这妙物儿已隆肿不堪,毫茎凌乱。 二郎看得兴起,忙俯下头,把舌在那户中吮吸,猫舔油皮一般,舔得煞有滋味,凤儿熬不住,觉那阴户中有千百只蚁子叮咬一般,口里不由伊呀又叫出声来。 二郎耍弄一回,阳物霎时又坚挺,见凤儿骚样儿,知他春兴又至,忙扛起粉腿,架于肩上,扶阳物照准阴户便 ,尽根没脑,二郎意闲心慢,轻抽缓送,只听得唧唧一片水响,似鱼嚼水一般。 凤儿始觉有些许痛,经二郎轻抽缓送,倒惹得酸麻奇痒,禁不住浪叫道∶“我的心肝,你这妙物 得妾身遍体趐麻,轻轻飘飘,驾了云雾一般。” 二郎亦道∶“我的亲亲,你这等丰腻的好物,将我阳物吞吃在内,好不美快。” 二人女哼男弄,你推我进,两相酣战,唧唧有声, 得爽快至极,凤儿又道∶“我的亲公子,把你那宝贝拔出来,让妾一看,怎的如此受用? 弄得我魂魄消散。” 二郎笑道∶“看倒无妨,只是将你这下面的香唇合紧,以防这物儿乘虚而入,刺你花心哩!” 凤儿道∶“说得肉麻!”言毕,纤手轻捻阳物,拔出阴户,捧于手上,那活宝遍体涨得通红,青筋暴突,似盘龙绕柱,头若鸭蛋,一颠一颠的,煞是有趣! 二郎亦不舍,推翻凤儿,掰开双股,觑那风流孔儿,红红嫩嫩,香涎滴得正紧,二郎连忙拿出香巾,轻轻揩了个干净,香巾之上,尽泄桃瓣鲜红。 凤儿欲收腿合阴门,二郎哪肯罢休,又探出舌尖儿,度进阴门里急急吮咂了一番,那孔儿香气扑鼻,又卷又撩,弄得凤儿呼爹唤娘寻死觅活。 二郎见他熬不住,便道∶“我的心肝儿,可是受用?”凤儿浪声道∶“公子,你把我那花心都弄烂了,户内热痒无比,速替妾身杀火罢。” 二郎应了一声,又架起金莲,照准那穴孔,插进去千戳百捣,回回尽根,直抵花心, 得凤儿体颤头摇,四肢趐酸,瘫在床上,眼似合非合,口里伊伊呀呀。 二郎见状,知其兴浓,便戏道∶“心肝儿,我这妙物你喜么?我可不敢狂纵哩!” 凤儿乜斜着眼道∶“起初那肿处甚痛,倒真不喜!” 二郎又问道∶“心肝儿,你那嫩蕊可经得住狠干么?我欲着力抽顶。” 凤儿道∶“公子,你只管干,莫要顾及我,女人天生此物,是令男人消受的,你干得尽兴,我亦止痒,两相所得,只管入来便是了。”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闰阁内外春意无惧 诗曰∶ 世事翻云覆雨间,良缘难遂古今然; 达溪花落蠡夫恨,凤凰琴空崔女怜。 高谊合离原不贰,钟情生死实相连。 佳人端的归才子,聚散由来各有天。 且说二郎见凤儿浪得紧,忙扛其玉腿架于肩上,阳根一凑,直抵阴门,再一耸臀,便没了根底,来来往往,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抽插急骤,将个绣床弄得前后摇晃,叱叱的响。 二郎抽插一阵,又将凤儿捞起,扯过绣花枕衬于其臀下,掰开其腿,复上去,将阳物一顶,未 进,又一耸,又未进,二郎倒觉甚怪,方才还甚阔绰,怎的又 不进?心一急,便咬牙,狠力一耸,顶得凤儿陡的哭将起来。 二郎大惊,忙忙的抽出,问他为甚哭,凤儿揩了泪花道∶“公子,不碍事,看把你急的模样。” 二郎连忙道∶“宝贝,都怪我鲁莽,未曾怜惜于你。” 凤儿娇声道∶“是你未寻准门户,乱戳得痛哩!” 二郎惊道∶“心肝儿,怎的没寻准?” 凤儿嗔道∶“你这没长眼的,我下面有两个孔,大孔在下,叫 ,小孔在上,叫眼,小孔是人家出尿的,那大孔方才是做这乐事的!” 二郎闻言,恍然大悟道∶“小生以为抽插的皆是一处哩!方才如同走马观花,未曾备悉,待我再仔细看一回则个。”言毕,去索火石点燃那灯盏。 二郎执灯盏于手,移至凤儿胯间一照,怎奈凤儿却把两腿梳栊得紧,忙把手指挖了一回,那道湿腻腻的肉缝儿,因合得甚紧,挖不着那小孔儿。 二郎道∶“宝贝,怎不把腿掰开,任我看个究竟?” 凤儿把眼乜斜,缓缓道∶“你欲看个究竟,除非令我先看你那件活宝!” 二郎笑道∶“原来欲互看,没甚看头了!”言毕,便将那阳物递在凤儿面前,凤儿细觑,道∶“怎的一下变成这般软儿郎当的?”言毕,叹了口气。 二郎道∶“正欲你亲哩!”凤儿探手扯住,扯棉絮一般,摇了两摇,孰料,那家伙倏然即胀,又粗又长,无比坚硬,似小铁杵一般。 凤儿觉甚奇,在铁杵上摩来抚去,低首又吐出舌儿,从上至下,吮来咂去,惹得那家伙红灿灿的,活象一个涨红脸的小和尚。 二郎熬得难过,故意说道∶“心肝儿,可曾看够?该我看你那妙物哩!”凤儿闻言,忙掰开腿儿。 二郎见玉腿大张,遂目瞪似铃,隐约见一细孔儿,遂又把手掰开肉缝细觑,里面红艳艳,水浓浓,那细缝端来是一道大孔,再启开上端肉缝,才看见有一小孔,足有豌豆般大小。 二郎一阵大笑,道∶“方才是捣这尿眼哩,难怪久攻不下!” 凤儿急道∶“公子何必看得甚细,速些 罢,里面痒着哩!” 二郎见他淫兴大发,便翻身上马,凤儿扯那阳物移近阴户,二郎一耸身,便秃的一声 到尽根,遂着实的狠干起来。 凤儿竖起两只足儿,那粉团似的臀尖,乱颠乱颤,把手紧勾二郎颈,口内叫得浪响,勾魂摄魄。凤儿那阴户又紧又暖,内如火炽,阳物于内,满满实实,间不容发。一抽一送,唧唧作响,把二郎弄得兴发神酣好不爽利。 二郎淫兴如狂,急急捣入,只顷刻间,就有三千馀抽,这番浪战,天翻地动,凤儿当下被二郎 得死去复生,星眼朦胧,玉肢酸软,半死过去。 二郎正干得起劲,忽觉户内一股热浆进将出来,他那小和尚像被烈酒喷了一回,只觉趐爽无比。 凤儿低低道∶“公子,我把尿丢了。” 二郎一头着力狠干,一头笑道∶“心肝儿,你分明是戏我!分明是丢精,却道尿了!看我想生 你!”言毕大抽大送。 又干有两千馀回,凤儿户内稍一紧含,二郎就觉身子一趐,阳物在阴户中跳了几跳,一股热热的粘液,洒在花心上,激得花心颤颤。 凤儿被他风流水儿一淋,身子瘫成一团,口里叫道∶“你那水儿,撒在花心上了,酸痒有趣,遍身爽意。” 二郎把阳精一泄,便瘫在凤儿的肚皮上,凤儿遂把手去摸那阳物,软儿郎当的,心生一计,遂扯下自家儿根发丝,将那龟头翻转出,用那发丝去撩拨,不意,那物儿跳了几跳,已是半硬了,凤儿撩拨不止,那物儿腾的矗起。 二郎笑道∶“金枪复作,再干上几回何如?” 凤儿惊道∶“公子还欲再战,我如何受得起?”言毕,穿上裤子,说要去尿。 二郎便由他,却见凤儿一头走一头系裤带,即是小解,又缘何系裤带?分明是临阵逃脱,忙赤精条条下床去追,在门首赶上紧搂不放。 是时凤儿裤带还未系上,二郎便立着,挺金枪急寻了孔洞扎去。刺得凤儿面无人色,低低叫道∶“天杀的,令人从窗户看见怎生了得?” 二郎那曾理会凤儿说甚了得与否,早将凤儿抵在门上,急急抽送不止,约有二百馀下才住了,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哩!”却无声息,再看凤儿,娇喘微微,如醉如痴,把个香舌美液抵至二郎口里。 二郎心焚难当,挺金枪又乒乒乓乓又大刺了一百馀下,正欲出精,忽听隔壁似有响动,凤儿忙提起裤子。又乱理云鬓,再看二郎气促,金枪倒提身抖,龟兴中喷出些汁液来,撇于那凤儿的裙子上。 凤儿急把手摸,粘粘的,米汤一般,不禁笑骂道∶“你这些坏水出了,看你还逞甚么威风!”说罢听隔壁并无甚动静,遂系好裤儿,猫儿一般开门潜去了。 二郎回至床上眠倒,心满意得,暗忖道∶“不想女人裙下妙物如此让人消魂,真是不枉为一回男人,待日后若讨得个花枝般的妙人儿,终日就是死了,亦心甘情愿,不知何日得遇妙人儿哩!”想此,不觉裆下又撑起伞来起来。 且说凤儿一路急走,回至卧房,栓好门,凤儿上床倒头便睡。这正是∶ 春归豆寇情难却,梦入巫山醉未消。 且说天一黑,赵氏便按捺不住,忖道∶“趁大郎不在,何不趁此空当偷尝异味一回?想那凤儿赴宝儿之约,此时正已滚成一团,想平昔只是自家夫妻闷声不响的干,却未曾见他人作乐是甚光景,何不去偷窥一番。” 赵氏想此,心中如刺,忙藉月色疾走,潜至宝儿房外,轻移莲步,绕至窗下,侧身静听,却无甚声息,赵氏又忖道∶“那凤儿还未曾来么?待等上一回罢!”想毕,便退至暗处,稳心神静侯。 约摸近一顿饭功夫,赵氏又凑至窗下,再听,依旧无声无息,当下,疑窦登生,心中乱猜想,正想间,忽听宝儿骂道∶“这贱蹄子!哄了我哩。”赵氏闻言大喜,不意那凤儿竟猫儿戏鼠,熬得金宝焦躁,何不趁此天赐良机,容老娘尝尝那童子身儿的异味? 赵氏见房内黑灯瞎火,不由暗道∶“待我扮那凤儿。”打定主意,遂行至门前,轻叩门环,俄尔,屋内似有轻微的脚步声,正疑惑间,房门大开,赵氏闪身而进。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主奴巧定佳期偷情 诗曰∶ 云想娇寄花想香,悠然远韵在新妆; 轻含柳态神偏媚,淡扫蛾眉额也光。 诗思只宜雪作侣,玉空应倚月为裳; 风流多少猜多少,未向人前已断肠。 且说赵氏见房门大开,忙闪身而入。房中甚暗,只觉被那宝儿拦腰拥紧,心中好笑,想那宝儿定是性急,也不言语,搂搂抱抱,遂至床前,双双滚上床。 赵氏暗笑一回,开口道∶“恁般的急着欲办事?何不点亮灯盏?” 宝儿闻言大惊,知不是凤儿,忙忙的滚下床,惊道∶“你是何人?擅自闯进?” 赵氏笑道∶“我是何人?怎的,连奶奶的音声都听不出么?” 宝儿周身战栗,又不好问怎会是他来,只得道∶“大奶奶临幸,奴才失礼,罪该万死!只是,这夜已深,奶奶至此有何要事吩咐?” 赵氏笑道∶“我无要事即不能来么?那凤儿若此时来,你定喜得发狂,方才你定将我误认着凤儿哩!”言毕,坐于床上,故意将床儿坐得乱响。 宝儿大惊道∶“奶奶怎会知晓?” 赵氏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与凤儿于堂后一番言语,奶奶尽悉。徜若将你们私下鬼混之事说与老爷知,看怎的治罪与你!” 宝儿忙点亮灯盏,央求道∶“奴才年少无知,因一时色乱神荡才勾引凤儿,只是幸那凤儿未来,终不致再铸成大错!” 那赵氏把趐胸挺前,宝儿不意觑见,想那奶子定又大又圆。只听赵氏道∶“不识相的,还敢抵赖,明明凤儿说他那私处肿得难过,不是你与他鬼混,还会是何人?” 宝儿闻言,身如一泥,遂跌坐于尘埃道∶“事已如此,听奶奶发落置!”赵氏笑道∶“若不令此事儿传出去,须得你容奶奶受用一番!”言毕,掰腿耸臀,做那骚样儿。 宝儿又惊又喜,暗忖道∶“这凤儿逗我熬得难过,他倒躲清闲去了,罢!既奶奶要我与她行乐,我且做个顺水推舟,倘那贱蹄子晓得,也气他一回!”想罢,口中却道∶“这羞人的事,怎的去干!倘有人撞见,却不好看。” 赵氏道∶“这大半夜何人会走动,除非那凤儿来!倘是真来了,也好,咱三人干个连床大会!”言毕,解开绣衣,霹出白生生的峰乳。 宝儿情欲难禁,便扶赵氏倒于榻上,趁势一搂,连亲数口,与赵氏松玉扣,解罗裙,把赵氏通身摸遍,但见∶ 肌理腻洁抚不理,手摸前方后,刻玉筑脂脑,乳菽发脐,容半寸许,沟似一粒许,求为展两般,阳井渥,丹火齐,欲吐旋起,双足凤头半钩,兰香徐喷。 赵氏被惹得兴动,把个纤手急探入宝儿裆中乱捻,捉住硕大阳物掳个不停,宝儿便抢住赵氏乳儿乱咂,那管他是甚奶奶。 赵氏焉肯后人?把手扯下宝儿裤儿,捻住那物儿就往阴户里戳。这一捻一戳,宝儿阳物大硬,阳气充盈,宝儿扶住照准赵氏花房,唧的一声进。 赵氏忙探手阻住,留一半在外,原来赵氏阴中尚有些涩,一贯而入遂觉有些痛,连连叫道∶“ 杀奶奶了!轻些!”宝儿止住气力,徐徐抽出,吐些唾液抹在龟头上,笑道∶“此是应急的法儿,保你受用!”言毕耸身就 ,势若破竹,一下尽根。登觉四周吞紧,温润无比,当下手抵床上,前顶后抽,急急的大干。 赵氏思忖道∶“想这厮小小年纪,又乃童子身,竟也做些手段出来,真乃后生可畏!”想罢,已是满心欢喜,遂掰开双腿,粉臂紧搂定宝儿臀儿迎凑,少顷,便 了五百馀下。 赵氏怎料这不似童子般,倒象采花大盗,每每抽提,都是紧触花心。 赵氏初时倒还能抵挡,可妇人有几分力气?渐渐的,已是淫液横溢,遍体欲融,喘息微细,不胜娇弱,止不住浪声淫辞,熬不住升腾欲火。正是∶ 阳春白雪,诗自觉罗端缘; 柳艳梅香,下结鸳鸯之举。 宝儿与那凤儿云狂雨骤,已尽享人间乐趣,此时再尝娇花嫩蕊,别有一番滋味,畅彻骨髓,一柄肉具大动干弋,上下翻飞干那花心,恨不得将其挑断,乃至酣处愈发着力猛干,只闻得水声一片,肌肤相击乒乓作响,又弄了一个时辰,不计其抽送之数也。 稍顷,宝儿双股乏力,腕麻足酸,忙掣出阳物纵身下床,令赵氏向外侧卧,竖起一只腿儿斜架在肩,扶稳阳物斜刺里杀入,又探手来捻住峰乳。赵氏登时大呼痛快,身儿被 得与床俱动,手儿于半空中乱舞。 宝儿忖道∶“这白嫩的奶奶,自行送上门来,既来之,则是欲尽兴而归,且待我狠狠杀上一回,干得奶奶爽了,日后定会给些好处哩!”思罢,耸臀前后冲突,左旋右插,霎时已是近千馀下, 得赵氏飘飘摇摇似扬子江中一叶扁舟。 宝儿再看赵氏,却不见甚动静,慌忙收兵,扶正赵氏水淋淋的身儿,千呼万唤,又把口儿布气,方才醒来。 赵氏微微叹气道∶“不意你如此会干,险些将奶奶 死!今番罢了。”言毕,纤手却去拨弄宝儿阳物。 宝儿笑道∶“多承奶奶饶恕之恩,奴才无以为报,权借这裆中之物,聊慰奶奶,还望奶奶恕奴才无礼!”言毕,扶物欲上前再干。 赵氏见了,往床里一滚宝儿虎扑过去,将阳物从赵氏臀后凌空大刺,隔山讨火, 得赵氏淫水长流,湿透重裘。当下有五、六百抽。 宝儿欲擒故纵,停下稍歇,再看赵氏云鬓散乱,蜂腰震颤,骚兴勃发,浪叫难安,把臀儿高耸,正销魂间,猛觉洞中空虚,心乱意迷,连忙摇动金莲,口里大呼入来。 赵氏正骚痒难当,陡觉阳物挟带一股火热之气突如户中,满满实实,与先前大不相同,畅美无伦,欢欢迎凑,口里伊呀乱叫。那柄肉具东颠西狂,深抽浅送,捎带些淫水出来四处滴落,赵氏星眸难展,仆然倾颓于床,骨碌又起,仰面而睡。 赵氏犹如腾云驾雾般,粉臂平拖,张竖双腿,尽露桃红花房,宝儿兴若酒狂,又是一番天摇地动的干,足足抽提两千馀。 赵氏阴精欲丢,忙紧收阴门,不放阳物生还,心悬意荡,神离地升仙一般,花心抖个不止,阴精汹涌而泄,竟又昏死过去。 及至醒来,赵氏见满床狼籍,身边之人酣睡不醒,仔细一观不禁大骇,忙道∶“醒来!奶奶还以为与夫君问欢,怎的会是你这奴才!” 宝儿惊醒,忙笑道∶“奶奶过的好日子,是你不请自来,与奴才欢会,怎的又怨奴才哩!” 赵氏揉眼,笑道∶“只因心肝床上手段与你那老爷倒极似,故一时云里雾里分的不清。” 宝儿道∶“老爷夜夜令奶奶爽哩!” 赵氏笑道∶“错也!你家老爷忙于生意而疏于我,自你与凤儿来后,你家老爷才得闲,与我亲近哩!” 宝儿道∶“老爷足能令奶奶适兴,奶奶何须来偷奴才哩!”赵氏笑个不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撩春意帘内暗消魂 诗曰∶ 古时男女说迎亲,来世风流妾缔情, 桃花星是命中照,故合才郎打粉乔。 任尔说明多不忌,阳台暮暮与朝朝; 嫂既多情非更妖, 君何福可能消。 且说赵氏见宝儿问他因何而夜闯睡房来偷他,不由笑道∶“皆因偶听你与凤儿之言,便被撩得心猿意马,想那男女之欢倘是偷看一回,岂不寿增一一纪?遂趁你家老爷因事外出,遂俏悄潜至此间,那知未曾见你与凤儿同欢的光景,方知凤儿是有意戏你,令你熬得苦,倒是你这奴才艳福匪浅,便宜了你一回!” 宝儿听罢,笑道∶“奶奶偷汉,倒偷到奴才身上,若老爷知晓,岂不治奶奶的罪么?” 赵氏道∶“你休得张扬,你我二人各得好处,天知地之,你知我之,谁人会知晓?” 宝儿道∶“那奴才与凤儿偷欢一事,奶奶可要饶恕则个。” 赵氏道∶“这个自然。”赵氏道∶“切勿再罗嗦,奶奶还未尽兴哩!” 宝儿笑道∶“奶奶恁般贪!”言毕,上身大干,一个如同饿虎吞羊,一个似娇花含雨,淫言荡语,不绝于耳。有诗为证∶奶既多情扶云雨,锦帐一宵戏风流。 二人火炽兴浓,鏖战不止,直干到月坠钗横,金鸡唱彻,方才相拥而眠。这正是∶ 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满床狂云争伴战,一枕明月独怜卿。 且说阮二郎,因那夜勾得凤儿,尽享床弟之欢后,竟痴迷不已,日思夜想,再欲寻个妙人儿,受用一番。 时值春末夏初,金明池游人赏玩作乐。那阮二郎因去游赏,见佳人才子如蚁,便信步而前,行到一茶坊里来,但见一女子,方年二八,生得花容月貌。阮二郎细看那女子,但见生得∶ 隐深闺,藏柳陌。足步金莲,腰肢一捻,嫩脸桃红,香肌晕玉白。娇姿狠惹狂童,情态愁牵艳容。 说来也巧,那女子正自茶坊里,却也一眼觑见了阮二郎,不由得心头一惊,见那小生竟生得如仙临凡,只说男子中没有这等俊俏之人,就是妇女中也寻不出这般丰姿之貌,那女子恨不得合一碗水儿一口将他吞在肚里去,怎以见得俊俏?但见∶ 身躯衾娜,态度娉停。鼻倚琼瑶,眸含秋火。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发尽堪盘,云鬓窜无与。娇姿最可爱,桃花两颊,假便试舞袖子,吴窝世后倾国。抑或曳长裙子,汉殿定室专房。红锦当中亦有风流戏窟,白绞袜底何须随步金莲。正所谓杨柳春柔索别绪,关蓉秋艳妒娇娃。 原来情色不由己,二人四目相视,俱各有情。这女子心里暗暗的欢喜,忖道∶“若是我嫁得一个似这般子弟,可是好哩,今日当面错过,再去何处寻?” 又忖道∶“如何着个道理和他说话?问他曾娶妻与否?”你道好巧,那当儿忽听得外面水桶响。女孩儿眉头一纵,计上心来,便叫道∶“卖水的,你倾些甜蜜蜜的糖水来。” 那人倾一盏糖水在铜壶儿里,递与那女子。那女子接得在手,才上口一呷,便把那个铜盏儿一丢,便叫道∶“好好的!却来暗算我!你道我是何人?” 阮二郎正看得痴呆,暗忖道∶“我且听那女子如何说。” 女孩儿道∶“我是曹门里潘大郎的女儿,我的小名叫作玉娘,年一十八,不曾吃人暗算。你今却来算计我!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儿。” 阮二郎忖道∶“这言语蹊跷,分明是说与我听。” 那卖水的道∶“告小娘子,小人怎敢暗算!” 女孩儿道∶“如何不是暗算我?盏子里有条草。” 卖水的道∶“也不为过。” 女孩儿道∶“你暗算我喉咙,却恨我爹爹不在家里。我爹若在家,与你打官司哩!”奶娘在旁边道∶“却也叵耐这。” 此刻,茶坊茶博士见里面吵闹,走来道∶“卖水的,你去把那水好好挑出去。” 阮二郎想道∶“他既暗递于我,我如何不回他?”旋即也叫道∶“卖水的,倾一盏甜蜜蜜糖水来。”卖水的便倾一盏糖水在手,递与阮二郎。 二郎接过,吃了一口,也把盏子一丢,大叫道∶“好好!你真个要暗算人!你道我是何人?我哥哥是春悦楼开酒店的,唤作阮大郎,我便唤作阮二郎,年方一十九岁,未曾吃人暗算。我射得好臂,打得好弹,兼我不曾娶浑家。” 卖水的道∶“你不是疯,是甚意思,说与我知道?指望我与你作媒? 你便告到官司,我是卖水,怎敢暗算人!” 阮二郎道∶“你如何不暗算?我的盏儿里,也有一根草叶。” 那女子听得二郎一番言语,与自家方才言语甚是一样,心里好生欢喜,茶博士进来,推那卖水的出去。 女子起身道∶“且回去休息。”再看那卖水的道∶“你敢随我去?” 二郎听他出得此言,便思量道∶“这话分明是教我随他去。”这一去,倒惹出一场没头脑官司。这是后话。正是∶ 言可省时休便说,步宜留处莫胡行。 女孩儿约摸去得远了,阮二郎也出茶坊,远远的望着女子去。只见那女子转步,二郎好喜欢,直到女子住处。女子进门去,又推起帘子出来望。阮二郎心中越是喜欢。 女子进里去了,阮二郎在门前,似丢了魂一般的人,盘旋走来走去,直至傍晚方才归家。 且说这玉娘自那日归家,便饭不思,茶不想,觉得身体不快。做娘的慌问侍女迎儿道∶“小娘子可曾吃甚生冷的东西?” 迎儿道∶“告奶奶,不曾吃甚。”娘见女儿几日只在床上不起,走到床边问道∶“我儿害甚病?” 玉娘道∶“我觉周身疼痛,有一两声咳杖。”周母欲请郎中来看女儿。怎奈员外出去未归,又无男子在家,不敢去请。 迎儿道∶“隔一家有个王奶,何不请来看小娘子?他唤作王百会,与人收生,作针线,作媒人,又会与人看脉,知人病轻重。邻里家有些事都请他。” 这王百会见迎儿有请于他,忙不迭声应承,随同迎儿行至周家,潘母自是高兴,忙迎进内,但见这妇人∶ 发覆乌云肌挺雪,双眉楚翠凝愁绝。 缁衣冉冉逐轻风,司空见也应肠绝。 潘妈妈忙对王百会道∶“我这女儿自从金明池走了一回,回来就茶饭不思,不知怎的,可唬坏了我则个!” 王百会道∶“夫人不须说得。待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自知。” 潘妈妈道∶“好好!”迎儿将王百会引进玉娘房里。玉娘正睡,开眼叫道∶“少礼。”王百会道∶“稳便!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则个。” 玉娘探出手臂来,让王百会看了脉。道∶“娘子害的是周身疼痛病,并觉恹恹的恶心。”王百会道∶“是否?”玉娘道∶“是也。” 玉娘又道∶“又有两声咳杖。”王百会不听得成事皆休,听了道∶“这病蹊跷!如何出去走了遭,回来却便害这般病?” 王百会看着迎儿奶娘道∶“你们且出去,我自问小娘子则个。” 迎儿和奶子自出去,王百会对着玉娘道∶“老媳妇却理会得这病。” 玉娘道∶“奶奶,你如何理会得?” 王百会道∶“你的病唤着心病。” 玉娘闻言惊喜道∶“如何是心病?” 王百会道∶“小娘子,莫不见了甚么人,欢喜了,却害出这病来?是也不是?” 玉娘心想道∶“这奶奶真好眼力。”口中却道∶“这却没有。” 王百会道∶“小娘子,实话对我说。我与你作个道理,救你那性命。” 玉娘听得说话投机便说出前日事来,末了道∶“那子弟唤作阮二郎。” 王百会听了道∶“莫不是春悦楼开酒店的阮二郎?” 玉娘道∶“便是。” 王百会道∶“小娘子休要烦恼,别人时老身便不认得。阮二郎好个伶俐子弟。他哥哥现教我与他说亲。小娘子,我教你嫁阮二郎,你嫁也不嫁?” 玉娘笑道∶“可知好哩!只怕我母亲不肯。” 百会道∶“小娘子放心,老身自有个道理,不须烦恼。” 玉娘道∶“若得恁地时,重谢奶奶。” 百会出房来,叫妈妈道∶“老媳妇、知得小娘子病了。” 潘妈妈道∶“我儿害甚么病?” 百会道∶“要老身说,且告三杯酒吃了却说。” 潘妈妈道∶“迎儿,安排酒来请王奶奶。” 潘妈妈一头请他吃酒,一头问奶奶∶“我女儿害甚么病?” 百会便把玉娘说的话一一说了一遍。潘妈妈道∶“如今却是如何是好?” 百会道∶“得把小娘子嫁与阮二郎。若还不肯嫁与他,这小娘子就难医。” 潘妈妈道∶“我家大郎不在家,须使不得。” 百会道∶“告夫人,不若与小娘子下了聘,等大郎归后,再作亲。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要紧。”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时穷情急误陷春阁 诗曰∶ 由来云雨可耕耘,拒色还金九古人; 仗义自勇轻施与,钟情原不在身边。 百年永遂同流美,一夜相逢性命其; 不是才多兼德至,花枝已泄几分春。 且说百会对潘母道∶“告夫人,不若与小娘子下了聘,等你家大郎归来,却着亲。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要紧。” 潘母允了道∶“好好,怎的作个道理?”百会道∶“老媳妇就去说,回来便有消息。”百会离了潘妈妈家,取路径到春悦楼,来见阮大郎。 且说阮大郎正于柜台旁忙生理,见百会向他道万福,忙还了礼道∶“王奶奶,你来得正好,我却待使人来请你,你倒不请自来哩!” 百会道∶“不知大郎唤老媳妇作甚么?” 大郎道∶“奶奶有所不知,二郎前日出去归来,茶不思,饭不想,只道∶‘身体不快。’问他那里去来了,他道∶‘我去看金明池。’直至今日不起,害在床上,饮食不进,我正思量请你看脉。” 刚巧,赵氏出来与百会相见,赵氏道∶“请奶奶看叔叔则个。” 百会道∶“大郎,大娘子,莫进来,老身自问二郎,这病是怎的起的?” 阮大郎道∶“好好,奶奶自去看,失陪了。”百会走至二郎房里,见二郎躺于床上。叫道∶“二郎,老媳妇在此。” 阮二郎闪开眼道∶“王奶奶么?多时不见,我性命休矣。” 百会笑道∶“害甚病便休?” 二郎道∶“觉头痛 心,有一两声咳杖。” 百会笑将起来,二郎不解道∶“我有病,你却笑甚?” 百会道∶“二郎言语吞吞吐吐,象是有甚隐情瞒着我?” 二郎强装笑颜,道∶“奶奶休得戏言小生!病得这般模样,还有甚隐情?” 百会道∶“不瞒二郎,老身倒能看出你所得之病!” 二郎惊道∶“是甚病?何不一吐为快!” 百会道∶“是心病!” 二郎更觉惊奇,遂问道∶“是甚心病?” 百会笑道∶“你这病倒是因那曾门里潘大郎女儿而起,是也不是?” 二郎被百会道着了,跳起来道∶“你如何得知?” 王百会道∶“他家玉娘告与我的。”二郎不听得万事皆可,一听此言,心头好喜欢。忙问道∶“那女孩儿对你还说些甚?” 百会道∶“玉娘言下之意,倒是想让老身替他穿针引线,以遂他心愿!”二郎闻言,心中大喜。正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话合心机意气投。 二郎知玉娘有意请媒人说得与他,便对百会道∶“奶奶,这可好,你能说会道,须得烦心,给我说和了这门亲事,小生日后定感恩不尽!” 且说这王百会,虽是半老之人,却生得妖冶,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常惹得那般好色之徒神魂颠倒,那些也见他风韵犹存,乐得与他眉来眼去,况且,又凭借给别人把脉问病,少不得与那些轻浮浪子来往,长此以往,便风流成性,早知这阮二郎生得英姿挺拔,只是苦于无处下手,幸被潘母请去,才得与阮二郎扯上关系,见二郎央求他作媒,又说甚么感恩,遂想道∶“何不借此一事,讨他些便宜,想那玉娘天姿国色,二郎必是眼里相他爆得出火来,否则,怎会忧郁成病哩?”想毕,遂道∶“潘家与你家具是大户之人,这亲事非一般人能为媒,老妇不易说合,还是另请高明罢!”言毕,脸露疑难之色。 二郎见百会有些推托之意。急道∶“王奶奶心灵嘴巧,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晓?还望奶奶可怜我则个,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我病成这般模样,你且发发慈悲,可怜则个!” 百会佯装犹豫,少时便道∶“看你苦苦央求,也罢,老身豁出去也,只是有一件。”言毕,把眼相那二郎不再言语。 二郎见他又有甚话未说,急道∶“奶奶有甚话不好说?倘能说成这门亲事,有话且直说,无妨哩!”百会这才慢慢道;“老身每每给人家做媒前,都得给男家占上一卦,看其心诚否!所谓心诚则灵也!” 二郎闻罢,笑道∶“这门亲事,小生一百个满意,即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实则心诚也!” 百会道∶“大凡男子都是如此说法,可经我一占卦,十有八九却是心存不善之念哩!” 二郎惊道∶“真是如此,可又如何是好!” 百会道∶“休得慌张,凡遇那般情景,只要经我指点迷津,便可化解,并保夫唱妇随,百年偕老哩!” 二郎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便信以为真,急道∶“奶奶何不立刻给我占上一卦,看我是否心诚,若不诚,即可指点化解哩!” 百会见他那般模样,心里好笑,遂道∶“此占卜之事不可急,须得捱到夜深人静之时,与你独处一室,方可求神占卦,切记,万万不可张扬出去,一旦泄露,若惹恼神灵,就是神仙说客,也是无济于事了?” 二郎听得一席话,觉其中甚有些道理,忖那玉娘风情万种的模样,便觉心畅意迷,尚有此媒,何愁不能娶来? 二郎想罢,便道∶“也罢,待夜深人静时,奶奶须得来哩!”百会笑道∶“定来!你可虚掩门儿,老身使可进得,时下须得去也!”遂告辞而去。 百会前脚走,二郎后腿便出得房来,见了哥哥嫂嫂。大郎见二郎出来,道∶“恁般快?病却愈了么?” 二郎笑道∶“告哥哥,无甚事了。”哥嫂皆大欢喜。 且说百会出得春悦楼,在外闲走了一个时辰,又于茶坊里坐了一回,不觉天色已暗,幸而月华投地,百会便辨着路,依着白日路径,不消袋烟功夫,便至春悦楼,摸至二郎睡房,果见门虚掩着,遂推门而进,但见银灯雪亮,那二郎正襟危坐躬敬而候。 二郎见百会果依约而至,心中大甚,把他上下打量一回,见百会头挽着乌云,身穿着素衣,腰系着罗裙,眉清目秀,杏眼桃腮,正笑意盈盈。 二郎见他如此,忖道∶“这妇人虽年过四十,却依然是丰韵不减。”忙道∶“奶奶果然未曾失言,小生敬钦!” 百会笑道∶“夜深前来打扰,不瞒二郎,倒惹老身心猿意马哩!” 二郎道∶“这又何妨,奶奶心养浩然之气,万事皆休哩!” 百会有一头无一头的搭道∶“公子风流俊雅,仪表超群,老身意荡神迷,这可如何是好?” 二郎道∶“奶奶过奖,小生相貌平平。倘要讨得那玉娘欢心,还劳奶奶玉言成金哩!” 百会坐于太翁椅上,方道∶“这是自然之事。”言毕,将那裙裾掖在腰间,露出白光光的腿儿,乱摆乱摇,勾那二郎。二郎见这光景,羞红了脸,慌忙低下头,道∶“奶奶既来,还是趁早占卦罢!” 百会眼见二郎那羞涩模样,心下已自高兴,忙道∶“老身正欲占卦,得请公子举目相看!”二郎只得抬头,见百会探入胸中掏出一对木壳儿,说来也怪,百会手刚揭开,那胸衣却自行下落,半截趐胸现了出来。银灯之下,趐乳微颤,着实令人销魂夺魄。 百会眼见二郎呆望不已,更是得意,说道∶“我这占卦,专在腿间伺弄,你且过来,觑个仔细。”二郎闻言,明知是勾他上手,却又不好推却,只得移步过去。 百会见二郎近了,便手捧木壳儿,悬于胯上,忽儿离椅,又坐将下去,三番两次,手中木壳舞的翻飞,二郎再看百会下面,那裙裾合着这一荡一坐,便四敞大开。双腿尽露,泄尽春光! 二郎看得眼花,不意百会那块紧窄窄的遮羞布早已决裂而落。二郎目张口开,直把那私处觑得紧。 俄尔,百会骤停,双腿梳拢,双手一扬,那对木壳儿落至腿间,合为一处。百会喜道∶“好哩!好哩!三合为一,却是你大好福份,婚姻必成!”言毕,唤二郎俯身来看。 二郎再近一步,这一望直惊得魂飞天外!原来,半空掉下的木壳儿竟落至那腿根红白相交之处。恰好又无一丝缕遮挡,再看百会,双目紧合,似睡似醉,口中念念有词,模样极是淫荡。 二郎从未见过如此奇淫妇人,恨不得合一口水儿将他吞将下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淫荡妇人卖骚求欢 诗曰∶ 往岁曾显落叶红,春三花市又空空; 记他开处颜如玉,自我重来鬓若蓬。 细柳拔头千里月,晓莺声里一缕风。 石栏倚偏情何投,粉冷腊残别梦中。 且说二郎从未见过百会这般淫荡妇人,心中如火,那裆中阳物似欲胀开一般,遂急急解下裤儿,饿虎扑食般将百会翻过,嘬口就朝粉面上乱亲。 百会假意又羞又惊,半推半就,将个白光光的腿儿掰得大开,惹得二郎欲火万丈,遂将其裙一撩,急复在嫩白腹上,把住阳物往腿间乱 。 百会欲擒故纵,忙把手扯住阳物不许入内,那二郎耸腰又无可奈何,遂央求道∶“奶奶救我,速速放手。”百会佯装道∶“公子自重,休要莽撞,损折贵体,老身担当不起。”言毕却俏眼流波,手上暗暗着力。 二郎闻言暗骂道∶“这个贱妇人,分明待我入巷,却做足骚样儿,戏我不成?”遂也戏道∶“奶奶欲立那贞洁牌坊么?只是内无寸缕,外扬四肢,是何缘故?况把那木壳,偏于腿间耍弄,怕是故意勾引小生罢!” 百会霞飞双颊,手却不放,道∶“老身这般占卦法,若是求卦之人眼见心动,则是心诚者也,反之,则不诚也!”言毕,高挺趐胸,微摆柳腰。 二郎老着脸道∶“小生莫非心不诚?你看我连裤儿都卸了,只是奶奶故意引我上手,现又阻拦,出尔反尔,何故?” 百会笑道∶“公子休得急燥,你我行欲赴阳台,云雨之后,切莫告之于玉娘,恐破这卦中之灵,那时,即使你们结为连理,也难说未有不虞之灾!” 二郎道∶“依言则个!”言毕,满心欢喜。百会这才放手,二郎久盼苦等,见其放手,遂耸腰便刺,只闻秃的一声,尽根陷落,鱼投渊般,深不及底,急急抽送,霎时六百馀下,百会淫兴大发,愈抽愈叫得欢。 百会搂紧二郎臂肩,把个自家臀儿狠力顶送,骚不可当。二郎淫兴大荡,那物件儿舞得生风,顷刻又是一千馀抽, 得百会腿儿在半空中乱舞,身儿大起大落。这正是∶ 无端随上狂风怠,惊起鸳鸯出浪花。 二郎知已 到紧要之处,遂将金莲往肩上一扛,昂物重入阴户,抽送不已。百会知他物巨大,遂勾住二郎颈儿,看那阳物在阴户中出入之势,口中咻咻有声,二郎被按住头,亦饱看一回,见那莲瓣翕合淫水流的汪汪,乒乓的响,煞是销魂,遂又胡乱抽顶了二千馀下,还不见龟头动静,料是遇到个极淫的骚妇了,轻易难以取胜。 又大干半个时辰,二郎忽死抵住花心钻研,百会的足儿已触额前,弓得难过,愈发浪叫得狠。二郎这才阳物抖擞,将数点阳精洒了出来,百会觉阴中热流涌动,知亦丢了阴精,遂平拖粉臂,似未杀死之鸭鹅一般。 二郎干了一阵,甚疲,百会见状扯住道∶“请公子抱我上床,好歇歇哩!”二郎张开双臂,捞起百会肥臀,鼓崩崩的,将他置于床上。百会道∶“老身以为公子是童子哩!不意胜过风月场中的班头!”言毕亲了一个嘴儿,乳峰又挺。 二郎那物儿又硬直直竖起了,遂道∶“且问奶奶?我这童子身儿岂是你能破的?” 百会道∶“那又是何人能破的?” 二郎笑道∶“自然是处子才配破的!” 百会道∶“方才着实累了,待老身立起!”言毕,竟赤精条条的立起,故意掰开双腿,重又露出那自生生嫩松松的肉儿。 二郎看得兴又狂发,那物儿卜卜乱跳,哪能他顾?探手扯住百会腿儿,令其卧下,遂四臂紧搂,双脐相贴,口吐丁香,粘在一堆了。 二郎掰扶住阳物即朝阴户里 ,一头 一头问道∶“奶奶这般骚样,想必这阴户常遭汉子偷干哩!” 百会脸儿通红,骂了一声道∶“还不速弄,乱问些甚?”骂毕,收拢双腿。二郎不禁打了个寒战,笑道∶“奶奶好手段,再着些力罢。” 百会忽的将阴户捞得大开,骂道∶“奶奶让你连人都 进去,再将你生出来。”二郎老着脸道∶“奶奶还是束腿为好,小生久未曾行云雨之事,你来亦是雪中送炭哩!” 百会不耐烦道∶“既是如此,何须问得那般仔细!”二郎抵住花心,道∶“小生捣烂你的花心儿,看奶奶不求才怪。”百会在他臀尖上打了一下道∶“死贼囚,你只管 便是,休得问老娘的事儿。”言毕,大力掰开双腿。 二郎见状,将整个身子倾进,探到花心深处又进一截,抵住不动,使出水磨功夫,研磨起来,百会花心酸麻痒极,遂伊呀的乱叫。央告起来道∶“死贼囚,求你速速干上一回,痒死人了!”一头说一头将肥臀猛掀。 二郎笑道∶“奶奶且说说,方才是何滋味?倘不说,便替你磨上一个时辰看你如何消受!”言毕,又暗使了三分气力。 百会熬得难过,遂骂道∶“你这死贼囚,不 也罢了,却偏要听些肉麻的骚话儿,就让你听上一听罢,你那龟头火热,出出入入,极是酸痒有趣,浪水儿流得汪洋大海一般,只觉连骨髓都十分爽利!可曾听够?死贼囚!” 二郎满脸堆笑道∶“够了够了,听了比 还要爽哩,权且赏奶奶千回罢。”言毕大肆抽送起来,一顿饭的功夫,百会连心肝都叫不出来了,二郎一见,忙将阳物拔出,把口布气弄了一阵,已是汗流如注。 少顷,百会方醒转来,轻声道∶“你这贼囚, 得老娘死了一回,不与你干了!”二郎扯住道∶“此天赐良机,这云酣云洽的乐事,何处寻得来?还是与我做耍罢。”言毕又搂住求欢。 百会夹住腿儿道∶“我在下面,被你险些覆死,换个法儿罢。”二郎一听,忙卧于床上,扶那物儿叫道∶“奶奶快上马罢!” 百会道∶“不可,不可!公子以逸待劳,上马一战我定大败!”二郎急躁,侧身而卧,道∶“这般可好?” 百会道∶“死贼囚,你倒学来不少手段,权且依你!”言毕,挨他卧下,二郎顺势紧搂,扶稳阳物,一剥阴户, 了进去,耸迎两骤,互搂臀尖,干了半个时辰,二郎连呼有趣,百会伊呀不止,又干了一刻,百会颦蛾道∶“不 了,有些痛。”二郎搂着其臀尖问道∶“快看上一看, 出血了么?” 百会懒懒翻身,将个花花白白的臀尖儿耸给了二郎,二郎亦不搭话,挺起阳物秃的刺入,百会呀的一芦,身儿被刺得往前一耸,被二郎以手抚摩住双乳,动弹不得,只得依了二郎恣意的干。 二人兴若烈焰,颠狂不已,但见∶ 雪白趐胸,云鬓半偏,斜溜娇波俏眼。唇含豆蔻,时飘韩橼之香,带给丁香宜解陈玉之佩。柳眉颦,柳腰摆,禁不起雨骤云驰。花心动,花蕊开,按不住蜂狂蝶浪,粉臂模施,嫩松松,抱着关弯雪藕。花得暗窃,娇滴滴,轻移三寸金莲。欢情浓畅处,自不知梦境襄王。乐忘到深时,胜遇了阳台神女,正是幻梦如其,情痴似梦。 二人恣意狂荡,终双双狂泄对丢,瘫若如废,良久,百会醒转来,道∶“老身且去也,定与你去曹门潘家寻那小娘子,公子可静候佳音。”言毕,穿好衣裳乘夜色而去。 且说百会略施小计,与二郎恣意狂荡一宵后,果然游走于两家之间,经一番唇舌之苦,两下说成了,下了定礼,却无别事,阮二郎闲时不着家,从下了聘,便不出门,与哥哥照管店子。 且说那玉娘,闲时不作针线,从下了聘,也肯做活,两个心安意乐,一日,潘大郎归家。邻里亲戚都来置酒洗尘,不在话下。 是夜,潘母与潘大郎说知定亲之事,潘大郎听说,双眼圆睁,骂道∶“打脊老贱人!得何人言语,擅便说亲?他二郎也只是开酒店的。我女儿怕没大户人家对亲,却许着他,你倒了志气,做出这等事,也不怕人笑话?”正骂潘母,只见迎儿道∶“夫人,小姐不好啦!速速去救!” 潘母道∶“作甚?”迎儿道∶“小娘子在屏风后,不知怎的气倒在地!”慌得潘母一步一跌,走上前来,看那玉娘,倒在地上!正是∶未知性命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从来四肢百病,椎气最重。原来玉娘在屏风后听得作爹的骂娘,不肯教他嫁阮二郎,一口气不上来,气倒在地。潘母慌忙伏身相扶,却被潘大郎扯住,不得他救,骂道∶“打脊贼娘!辱门败户的小贱人,死便教他死,救他作甚?”迎儿见潘母被大郎扯住,自去向前,却被大郎一个漏风掌打在一壁厢上,却又气倒潘母。 迎儿又向前救潘母,潘母大哭起来。邻居听得哭声,都赶来察看。张嫂、鲍嫂、毛嫂、刁嫂,挤上一屋子。 原来潘大郎平昔为人不近道理,而这潘母甚是和气,邻舍都喜他,潘大郎看见众邻里,便道∶“自家私事,不必相劝。”邻舍闻听此言,都悻悻归去了。 潘母看女儿时,四肢冰冷,便抱着潘玉娘哭,本不是死,因没人救,却死了。潘母骂潘大郎道∶“你直恁的毒害!想必你不舍得三五千贯房奁,故意把女儿坏了性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冤死香魂垂见天日 诗曰∶ 醒得迷途已螟眶,冤冤相报始彰彰。 生前不结佳人爱,死后谁嗔才子忙。 列粗泉台惊赫赫,身填藻海叹茫茫。 前生再世君休问,欲债从来须尽偿。 且说潘大郎听潘母骂他,亦勃然大怒道∶“你道我真舍不得三五千贯房奁?这等奚落我!”潘大郎走得出去。潘母如何不烦恼,一个观音似的女儿,又灵俐,又好针线,诸般都好,教他怎不伤心?少不得潘大郎买具棺木,八个人抬至正堂屋。 潘母见棺材进门,哭得死去活来!潘大郎看着潘母道∶“你道我割舍不得三五千贯房奁,你那女儿房里,但有的细软,都搬在棺材里。”只就当时,叫 作人等入了殓,吩咐完毕,话休絮烦,功德水陆也不作,停留也不停,只就来日便出丧,潘母有意留几日,那里肯听!正是∶可怜三尺无情土,盖却多情年少人! 话分两头,且说当日一个后生,年三十馀岁,姓周名真,是个暗行人,日常惯与 作约做帮手,也会与人打坑子。那潘玉娘入殓及砌坑,都用着他。 这日葬了潘玉娘回来,对着娘道∶“好事来投我也,我来日就富贵了。” 娘道∶“我儿有甚好事?” 周真道∶“好笑,今日曹门里潘大郎女儿死了,那娘口口声声道∶女孩儿是爷气死了!,潘大郎为斗气,将那女儿房中三五千贯房奁,却安在棺材里。有恁多的财宝,如何不去取之?” 那作娘的道∶“这个事却不是耍的。咱又不是八捧十三的罪过,又兼你爷有样子,二十年前时,你爹去掘一家坟园,揭开棺材盖,那尸首觑着你爹笑起来,你爹吃了那一惊,归来四五日,你爹便死了。” 周真不依,娘又道∶“孩儿,你万万不可去。” 周真道∶“娘,你不得阻我,孩子儿自有打算。”言毕,去床底下拖出理件物事来与娘看。 娘道∶“休要去罢!原先你爹曾因这行当丧了人性命,今日定然不可去!” 周真道∶“各人命运不同,我今年占了几次卦,都说我命中有财。娘勿阻挡。”你道周真拖出的是甚物事?原来是一个皮袋,里面盛着些挑刀斧头,一个皮灯盏,和那盛油的罐儿。又有一领衣,娘看了,道∶“这衣要他作甚?” 周真道∶“半夜使得着。”且说当日已是十一月中旬,恰逢大雪。周真穿上衣,却又将竹皮条编成一行,带在衣后面。原来雪里有脚迹,走一步,后面竹片便扒平,不见脚迹。 当晚,约摸二更左右,周真吩咐娘道∶“我回来时,以敲门响声为号,你便开门。”虽则京城热闹,城外空阔去处,却依然冷静。况且二更时分,雪又下得大,无人走动,四处更显寂静。 周真离了家,回身看后面时,没有足迹。迤逦至潘玉娘坟边,到萧处,把脚跨过去。你道好巧,原来管坟的养只狗,那狗见个生人跳过 来,从草窠里爬出来便汪汪大叫。 周真也是有备而来,早备下一个油糕,藏了些毒物在内。此时见狗大叫,便将油糕丢将去,那狗见丢甚物过来,闻一间便吃了,只叫得一声,便瘫倒在雪地中。 周真见了,暗自心喜,忙走近坟边。那看坟的却是潘家雇的邻里张家兄弟,忽闻张二叫道∶“哥哥,狗子叫得一声,便不叫了,却不作怪!莫不是有甚在这里作怪?起身去看一看何妨?” 张一郎道∶“是窃贼不曾?” 张二道∶“兴许是,我自去看一看。”言毕,爬将起来,披了衣服,执棍在手,出了窝棚。 周真听得人声,悄悄把衣解下,走至一株杨柳树边。那树甚大,遮个正着,却望见张二郎走出门外,叫声道∶“畜生,做甚?”那张二是睡梦里起来,被雪雹风吹,瑟瑟发抖,连忙返身进棚,叫道∶“哥哥,真个没人。”脱了衣服盖了,复道∶“哥哥,好大的雪!” 张一郎道∶“我说没人!”是时约摸三更前后,两个说了半晌,遂不作声了。周真暗想道∶“不将辛苦意,难进世间财。”抬起身来,再戴了斗签,着了衰衣,捉脚步到坟边,用刀拨开雪地。俱是日间安排下手脚,下刀挑开石板,除下头上斗签,脱了衣,又去皮袋里取两个长针,插在缝里,放上一个皮灯盏,竹筒里取出火种吹着了,油罐儿取油,点起那灯,把刀挑开棺钉,将那盖天板丢在一壁,小声叫道∶“小娘子莫怪,暂借你些富贯,却与你作功德。”道罢,去潘玉娘头上除去头面。将许多金珠首饰,尽皆取下了,只馀潘玉娘身上衣服,却难脱。 周真忽又心生一计,遂去腰间解下手巾,去那潘玉娘颈儿上阁起,一头系在自家颈儿,将那潘玉娘脱得赤精条条的,小衣也不着。周真熬不得,见潘玉娘白净身体,淫兴登起!按捺不住,把个硬梆梆的阳物往玉娘阴户里插。少时便奸了潘玉娘。你道好怪!那刚刚事毕,却见潘玉娘睁开双眼,双手把周真搂住!怎地出豁?正是∶ 曹观《前定录》,万事不由人。 原来玉娘的心牵挂着二郎,见爹骂娘,斗憋气死了。死不多日,今番得了阳和之气,一灵儿又醒将过来。 周真吃了一惊,只听玉娘道∶“哥哥,你是何人?” 周真急中生智,忙道∶“姐姐,我特来救你。”玉娘抬起身来,便理会得了。一来见身上衣服褪在一壁,二来见爷头刀棍在身边,如何不理会得? 周真欲将玉娘杀死,却又舍不得。玉娘忙央求道∶“哥哥,你救我去见春悦楼酒店阮二郎,重重相谢于你。”周真心中自思,别人兀自坏钱取浑家,不能得怎的一个好女儿,悄将他拐去,却是无人知晓的。 当下便道∶“且不要慌,我带你出去,教你见阮二郎则个。”潘玉娘道∶“若见得阮二郎,我小女子感恩不尽。”当下周真把些衣服与玉娘着了,将金银朱翠物事衣服包了,把灯吹灭,倾那油入那油罐里,收了行头,揭起斗笠,送玉娘上来,周真也爬了上来,把石头复盖上,又捧些雪铺上。 周真教潘玉娘上脊背来。把衣着了,一手挽着皮袋,一手绾着金珠物事,又把斗签戴了,取路到自家门前。周真进到家中,周娘吃一惊道∶“我儿,如何尸首都驮回来了?” 周真道∶“娘勿叫嚷。”放下物件行头,将潘玉娘送至自己卧房里面。周真提起一把明晃晃的刀来,觑着潘玉娘道∶“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 你若依得我时,我便将你去见阮二郎。你若依不得我时,你见这刀么?砍你作两断。” 潘玉娘慌道∶“告哥哥,不知教我依甚的事?” 周真道∶“第一,教你在房里不要则声;第二,不要出房门,依得我时,两三日内,说与阮二郎。若不依我,杀了你。” 潘玉娘忙道∶“依得,依得。”周真吩咐罢,出房去与娘说了一遍。 话休絮烦,且说潘玉娘夜间少不得与周真同睡,玉娘迫于淫威,勉强屈从。两日后,潘玉娘便问∶“你曾见阮二郎么?” 周真道∶“见得。阮二郎为你害病在床,等病好了,再来娶你。” 自十一月二十日,至次年正月十五日,周真亦没叫来阮二郎,正月十五日晚周真对老娘道∶“我每年只听得灯会好看,不曾去看。今日去看则个。到五更前后便归。”周真吩咐了,自入城去看灯。不题。 你道好巧!约摸也是更尽前后,周真的老娘在家,只听得有人叫道∶“有火!”急开门看时,见隔四五家酒店里火起,慌杀周娘,急走进来收拾,潘玉娘听得,自思道∶“这时不走,更待何时?”走出门首,叫婆婆来收拾,周娘不知是计,进房收拾。 潘玉娘趁势从热闹里混出,却不认得路,一见走过来的人便问道∶“曹门里在何处?” 人指道∶“前面便是。”迤逦入了门,又问人道∶“春悦楼在何处?” 人说道∶“只在前面。”潘玉娘迤逦走到春悦楼酒店,见小厮在门前招呼,便上前深深的道个万福,那还了喏道∶“小娘子有甚事?” 潘玉娘道∶“这里莫不是春悦楼?” 那厮惭道∶“这里便是。” 潘玉娘又道∶“借问则个,阮二郎在何处?” 那厮便道∶“在酒店里便是。” 潘玉娘移身直至柜边,叫道∶“二郎万福!”阮二郎慌忙走下柜来,近前看时,吃了一惊,连声叫道∶“鬼!鬼!” 潘玉娘忙道∶“二哥,我是人,你怎道是鬼?”阮二郎明知潘玉娘已死,如何肯信他言,又叫道∶“鬼,鬼!”一只手扶着凳子,慌忙把手提起一只空汤桶儿来,觑着潘玉娘脸上丢将过去。 你道好巧!这一桶正击在潘玉娘太阳穴上。玉娘大叫一声,轰然倒地!霎时慌杀酒保,连忙走来看时,只见潘玉娘倒在地下,却不知性命如何?正是∶ 小园昨夜东风恶,收折红梅就地横。 酒保见潘玉娘已死,阮二郎口里仍兀自叫道∶“鬼,鬼!”阮大郎见外头闹吵,急走出来看了,只听得二郎仍叫道∶“鬼,鬼!”大郎问二郎∶“出了甚事?”众人察过事理,大郎复问道∶“做甚打死他?” 二郎道∶“哥哥,他是鬼!曹门里潘大郎的女儿。”大郎道∶“他若是鬼,须没血出。此事如何计结?”酒店门前霎时围过二三十人看,即时地方便有人告到官府。 阮大郎对众人道∶“他是曹门里潘大郎的女儿,十一月已自死了。我兄弟道他是鬼,不想是人,打死了他。我如今也不知他是人是鬼。你们要捉我兄弟去,容我请他爹来看尸则个。” 众人道∶“既是恁地,你快去请他来。”阮大郎急急奔到曹门里潘大郎门前,奶娘问道∶“你是何人?” 阮大郎道∶“春悦楼阮大郎在这里,有些急事,说声则个。”奶娘即时去请,不多时,潘大郎出来,相见罢。阮大郎说了上件事,道∶“敢烦认尸则个,生死不忘。” 潘大郎颇感吃惊∶亦不肯信,又觉阮大郎不是说谎的人,便随同阮大郎到酒店前,果然见了女儿尸首!道∶“我女儿已死了,如何得再活?有这等事?” 少时,府吏亦至,不由阮大郎分说,当夜将二郎拘锁,到次日解入南衙开封府,杨大尹看了解状,也难断得下,权将阮二郎送狱司监候。一面相尸,一面下文书使臣房审实。作公的一面差人去坟上掘起看时,只有空棺材,问管坟的张家兄弟。 那家兄弟道∶“十一月间,雪下时,夜间听得狗子叫,次早开门看,只见狗子死在雪里,只不知别项事宜。”又把文书呈给大尹。大尹焦躁,限三日内要捉拿住贼人。正是∶ 金瓶落井全无信,铁杵磨针尚少功。 且说阮二郎在狱司间想道∶“此事好怪!若说是人,他已死过了,现有入验的 作证,然坟墓棺材又是空的。”展转寻思,委决不下。又想道∶“可惜好个花枝般的女儿!若是鬼,倒也罢了。若是人,可不枉害了他性命!”思前想后,亦理不出眉目,直想到茶坊里初会时光景,便道∶“我那日不应如此性急,不论是鬼不是鬼,且慢慢的商量,直恁性急,坏了他性命,好不罪过!如今进得大牢,这事又不得明白,如何是了!悔之不及!” 阮二郎转悔转想,转想转悔,挨了两个更次,不觉睡去。梦见女子玉娘,浓妆而至。阮二郎惊问道∶“小娘子原本不死?” 玉娘道∶“打得偏些,虽然闷侧,不曹伤命。奴两遍死都只为官人。 今日知道官人在此,特来相寻,与官人了其心愿,休得见拒,亦是冥数皆然。” 阮二郎忘其所以,就与他云雨起来。枕席之间,欢情无限。事毕,珍重而别。醒来方知是梦,越添了许多转悔。次夜亦复如此。到第三夜,比前愈加留恋。临去告诉道∶“奴寿阳未绝。今被王道将军收用。奴一心只忆着官人,泣诉其情,蒙王道将军可怜,给假三日。如今期限满了。若再迟延,必遭呵斥。奴从此与官人永别。官人之事,奴已拜从王道将军。但耐心,一月之后,必然无事。” 阮二郎自觉伤感,啼哭起来,醒后,记起梦中之言,似信非信。刚刚一月三十个日头,只见狱卒奉大尹钧旨,取出阮二郎赴狱司勘问。 原来开封府有个常卖王良,当日绾着一个篮儿,出城外去。只见一个婆子在门前叫常卖,抱着一件物事递于王良,乃是一枝珠子结成的桅子花。那一夜周真归家,失下这串珠花。周娘私下捡得在手,不理会得值几钱,要卖一两贯作私房。王良道∶“要几钱?”婆子道∶“胡数。”王良道∶“还你两贯。”婆子道∶“好。”王良还了钱,径将来使臣房,见了观察,说道恁地。即时,观察把这桅子花逞来曹门里,教潘大郎、潘母看,认得是女儿临死带走的,即时差人提婆子。婆子道∶“儿子周真不在。” 当时搜捉周真不见,却在妓院里戏耍,被捉公的捉了,解上开封府。杨大尹送狱司勘问上件事情。周真抵赖不得,一一招伏。 当案初拟周真劫坟当斩;阮二郎免死,刺配牢城营,未曾呈案。其夜梦见一神如王道将军之状,怒责大尹道∶“阮郎有何罪过,拟他刺配!快与他出脱了。” 大尹醒来,大惊,改拟阮二郎打鬼,与人命不同,事属怪异,宜径行释放。 阮二郎欢天喜地回家。后来娶妻,不忘玉娘之情,岁时到王道将军庙中烧纸祭奠。有诗为证∶ 情郎痴女等情痴,只为情奇事亦奇。 若把无情有情比,无情翻似得便宜。 【全文完】" }, { "text": "脂浪斗春\n2000-9-18 第一回深宫龙榻生春梦 客店砧板除孽根 诗曰∶ 乘兴南游不戒防,谁知祸患起身旁。 若非洪福真天子,早把江山梦一场。 又曰∶ 两样新妆未得遭,本来龙性荡难牢。 春风自是为张主,一夜吹开两树挑。 这两首诗,皆是单道逍遥天子轶事,只因当时有两个美女,与逍遥天子梦中相遇,日后宛转入宫伏侍。 你道那道遥天子是谁?乃大明之帝正德。 这正德,禀性风骚,赋情潇洒。大宝即登,四海升平。倦于治务,耽于盘游。时称为逍遥天子。故其时内宫虽有粉黛三千,即无可赏心悦目,然常闷闷不乐。 一日退朝无事,便睡在龙床上,恍恍间而起,未行几步赶至一大世界,周遭万紫焉红,无限红情绿意,信步又至一所,中有二株花树,一株花开白如玉,另一株花开红艳。又见两个绝色的美女,飘飘而来。一个淡妆比玉精神,一个浓抹如花窈窕宛。但见∶ 芙蓉娇面翠眉颦,秋水含波低溜人。 云冀轻笼时样挽,金莲细映泉边痕。 如西施再世,王 复生。 正德看在眼里,心旷神怡,浑身已是趐软。遂抢步向前笑道∶“寡人正孤寂无聊之时,意欲与两美人相伴枕席,不知美人意下如何?” 那两美人齐声道∶“只怕奴家没有这福份消受,若是万岁不嫌奴家相貌丑陋,奴家愿随万岁以侍左右。”正德见两美人应允,已是春情激发,忍耐不住。遂又向两美女道∶“既蒙美女见爱,何不共赴阳台?” 说罢,便双手扯住二美女。那二美女被正德缠不过,却叫道∶“万岁放手!”正德哪里肯依,两美心生一计,遂大叫道∶“那边厢有人来了!”正德四顾,哪里有人?二美女趁此机会,遽然一推,正德失足,大叫道∶“不好了!”悚然惊醒,却是春梦一场。 正德懒卧在龙床之上,连连叫道∶“妙哉!妙哉!”早有太监闻声而入,问道∶“陛下,如何惊得冷汗淋 ?” 正德道,“朕梦与两美女正在好处,不意被他人一推,蓦地惊醒。” 太监道∶“既有其梦,必有其人,陛下何不宣翰林一问?好便传旨,令使者采选入宫,伏侍陛下。” 正德道∶“朕适才梦中匆急,并未问及美人名姓乡籍,好不令人气恼。但朕尝闻,冀之北土,好马生焉;古之名都,美女聚焉。此两美人,一定生在苏杭扬潮等州地,少不得另日朕就要云游各方,留心访访踪迹罢。” 谁知此话出自正德之口,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太监将此话记在心里,却无端弄出许多事端来,此是后话,暂且不题。 且说这太监乃河南南阳人氏,父张义,母陈氏。张义贩卖药材为生,积下万贯家财,但夫妻二人年过四旬。未有一男半女,一日张义到河北沧州收买药草,路过一荒岭,见一弃婴,生得白净面皮,且眉目清秀。张义便拾回收为义子。取名张达。 数年弹指即过,张达已长大,生性轻佻,善戏虐,口舌灵俐。下棋投壶,博弈踢球,无一不精。年十七,张义病故,陈氏更是溺爱。以致不务正业,妄结浪游。十八岁时,陈氏亦亡,张达益加狂荡,赌博酗酒,无所忌掸。不数年,家业荡尽。连住处也变卖了,落得一贫如洗。 因思有个族叔张俊,遂欲投他处,求得出头。 这张俊,系二甲士出身,时官拜吏部天官。乃张义之从兄弟,达之从叔也。与张义颇相得,前因了忧回家,后遂挈家移居苏州府城内。家资富饶,张达故欲望其提携,遂收拾上路。 一路晓行夜宿,已至苏州府,寻店安歇。问店家,方知张吏部家在同仁街,是晚饱餐就寝。 次日早饭后,张达便备下名帖,来到张府前。对把门家人说明,家人道∶“老爷不在家里。”张达恳逑家人把帖投进后衙。 夫人李氏见了名帖,心想∶“张义家业富足,张达到此,必是无聊放荡。”即传进后堂。 张达拜毕坐下,李夫人着人奉上茶来,夫人道∶“贤侄在家料理家务,何由到此?” 张达微微一顿,便道∶“只因父母双亡,家业萧条,望婶娘写一信附小侄进京,托叔父图个谋生。” 夫人道∶“你叔为官清正,从不敢妄荐一人。贤侄进京,想也无益。”遂令家人取出银子,对张达道∶“此银十两,贤侄权作盘缠回家。切不可进京。” 张达不悦道∶“婶娘是不肯写信提携,小侄又非来戏言,银子可收回去。”言讫,也不辞别,竟悻悻出前堂而去。夫人不禁大为失色,这且不题。 且说张达出了张府,一路懊恨道∶“若他日得志,必设法于他一家,方可解恨。”忽又转念道∶“适才送我银时,一时逞能未取,如今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不若投河身死免受辛苦。”想到此时,已是万念俱实,心中凄惨,出得城来,惶惶间欲寻溪河自尽。 行至荒郊,迎面来了一道士模样之人,白发长髯,着一身青布衫子,手执杖须左右摇晃,精神十分清朗。 那道士劈面就道∶“切不可寻短见!论你日后,定有富贵无涯。” 张达道∶“道长既知我欲寻短见,谅心知我苦。怎说甚么富贵?” 道人笑道∶“贫道善知过去未来之事,怎不知你的委曲?今不如阉割进京,做个太监,可尽得荣耀。” 张达到∶“割了阳物,岂不死去?且无路费,怎能进京?” 只见道人就身内取出一包药散,并一粒药丸,付张达道∶“你将此药带回店去,先取瓦一块,酒一瓶,并火炭等物,先写一纸字,放于桌上,教店主见得,并道,我若割下阳物你可将阳物放在瓦上,扇起炭火烧焦,擂成细粉,和一粒药丸调酒灌下便可止痛。快将此药散,涂敷割伤处,立即止血。再调养几日,自然痊安。另赠你白银五十两,以作路费。”说罢将银药交付张达。张达收了,拜仗在地∶“恳求大名,好便异日报答。” 道人扶起张达,朗声道∶“贫道姓李名太白,云游四方,不求报答。 你异日得志,切勿伤害生灵,足感厚情。”言罢,化阵轻风而去。 张达心知是太白金星指点,后日必有好处。即望空叩谢。旋即复入城来,寻一客店住下。 张达心已定,遂取了一块方瓦,并烧酒灰头齐备,写下纸单,放在桌上。向前对店主道∶“适才街上买一只热鸭头,且借刀砧一用。” 店主道∶“何不取来付小人料理料理?” 张达道∶“我自会料理,不劳费心。”遂取了刀砧入房,虚掩着房门,店内心存疑窦,但见张达,眼带泪痕,不似吃酒之状。又取刀砧,不知何用?便悄悄从门缝偷觑。忽见炉内炭火炎炎,上放一瓦,那刀砧安置在椅上,解开前面裤子,露出那条黑昂昂的物件来。 店主正不知何故,又见张达左手把那物提起,放在桌上,右手举刀截下,店主正欲破门大呼,怎耐一声响,那物件已坠在地上。 张达忍耐取过药散一撮,敷掺在伤处,遂跌倒在地,血如泉涌。店主大叫苦也!急奔入房来,已是面如腊黄,人事不省,忙叫帮伙进来道∶“此人与我无冤,却割阳物来害我们。当着人命,如何是好?” 小二忽见桌上字纸,方知其法。 店主无奈,怕出人命,只得照纸上所云,把那阳物拾起,放在瓦上,不须臾间,烧得焦黑,擂成细粉。又将药丸研破,和烧酒调剂,把着撬开牙关灌下。但见张达面皮渐红,血亦止了。 二人共扶上床,停了一会儿,手脚回动,翻身叫道∶“我好痛也!” 店主埋怨道∶“我与你无冤仇,何故做这事害我?” 张达道∶“你不知我的苦情,我就死了,亦不过费你一口薄棺材,更无人较讨人命,不必着慌。” 店主道∶“阳物有甚罪过,割下了便可分得苦情?胡闹一通!”口虽如此说,心中着实恐惹下人命来。从此小心照顾。 又有道人药散敷贴,小心伺候十馀日,始平复如日。 不多几日,张达已渐痊愈,便想到∶“身边只有十数两银子,若还店税,无甚路费。”乃对店主道∶“多承好意,得全残喘。但饭钱房税,无从借处,如何是好?” 店主已巴不得他早出门去,省得麻烦,便道∶“房税饭钱,客官另日得意寄来罢。今日痊安,即可起程。” 张达称谢,收拾出门而去。正是∶ 同车到处喜骏鸾,花信撩人思未安; 梦至动心谁惜花,情因种爱便成欢。 未知进京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张达奕中助天子 王成殿前奉佞人 诗曰∶ 王颜既睽隔,相望无一方; 梦短情意长,思之不能忘。 且说张达称谢店主,收拾出门,一路晓行夜宿,省吃俭用,不觉到了京城,是晚进入京城,住入客栈安息。次日问店小二道∶“小的愿做太监,未知怎样去做哩?” 小二道∶“要作太监,须要在朝官员保奉方得入宫。” 张达暗自思索∶“我想有官员保奉?况且盘费短少,倘用尽岂不饿死?且寻个活路,再作商议。”即换了衣服,上街闲走。 且说这日正德正为东宫太子,闲暇素服,带一少监,步行至兵部尚书程良府中游玩。这程良乃趋媚小人,见太子驾到,即邀太子到后花园石桌上对弈。安排妥当,家人侍从便从后门出去,未料门未关好,被风吹开,兀自敞着。 适值张达到此,见花园幽雅,便觉困倦,忖道∶“不如进去休息片刻。”观望石上二人正对弈,正中下怀。遂上前一看,恰当棋正入局,二人俱各用精神,不顾旁人看的。时太子要移红马去吃黑马,那程良却用个弃马杀棋之势,却不顾马,转去移马欲成重炮,即是死局。太子不知是计,欢喜异常,忙取马去吃马。 张达见状,叫道∶“吃马无益,重炮已成死棋!” 太子停手,通盘思想了一番,回顾张达,笑道∶“不是你指点,险些中了死局!”即移一红炮,搁在黑炮前,局便散了。张达再点几步,黑棋已死。 太子赢了一盘,大喜道∶“卿果能干!可替孤家照顾指点。” 张达暗想∶“此人既称孤家,必是皇亲国戚。”即悉心指教,倏忽间连胜两盘。程良赞道∶“此实是高手,臣对他不过。” 太子大喜,问道∶“卿系何人?有甚本领?” 张达跪下道∶“臣乃河南开封南阳人氏,曾经阉割,故进京谋做太监,但未得机会。” 太子道∶“孤家就是东宫太子,卿既洗净身体,着小监前去验过。” 那小监即领张达去验移时便回奏道∶“验得张达洗割干净,特来缴旨。” 太子道∶“张达可随侍孤家。”张达谢恩毕,即随太子回宫去,次日,到客店取行李入宫内。张达语言巧捷,百般适迎,太子甚是欢喜。 半月有馀,不料六宫太监王成知道,奏道∶“殿下,这张达无人保奉,乞打发出宫,免使朝廷追究奴才。” 太子即问张达∶“卿有何人在朝廷居官么?” 张达道∶“臣只有族叔张俊,官拜吏部天官。”太子对王成道∶“你可往见张俊,就取结状。”王成领旨出宫,来见张俊。施礼坐下,道∶“先生有族亲张义之子张达,居住河南开封府,今因割阉进宫,服侍太子。 欲着先生保结。未知先生意下如何?” 张俊暗想道∶“张达家资不薄,为何阉割?谅非本分之辈,倘有不测,罪连保结。”即答道∶“学生移居很久,且一向在朝,亲戚之事,慨不过问。不敢妄保。” 王成即辞别,回见太子,将此言奏明。又道∶“张俊既不敢保,殿下当遣张达出宫,恐圣上谴责。” 太子道∶“卿且退,再作商议。”张达为此深恨张俊不保他。 又过半月,王成见张达仍在宫中,俗话说∶“一山容不了二虎”,即于偏殿奏天子道∶“殿下收养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名唤张达,奴才职司六宫,理应奏明。” 天子道∶“宫廷之中,岂容无籍之徒住矣!着巡宫太监立逐张达,无容延缓!”张达闻言大惊,来见太子,太子道∶“圣旨已出,孤草书一附,卿暂住程良府中。孤家另日必当重用。”张达收拾出宫,巡官太监缴旨不题。 且说张达到程府,程良见了太子手谕,知太子溺爱张达,即以备酒相待,打扫书房安歇,曲意殷勤款待,不觉已过年载。 此时,因西番王薨,无嗣,王族争立斗战,英国公张茂领军前去和番,但此时,天子驾崩,太子告庭登位,大赦天下,即宣张达为掌印太监,行坐不离,言听计从,张达即另造太监府安享,文武百官趋媚不暇。 张达日侍正德,见正德昏暗,意图篡权,寄银两三界山郑飞、吴隆、万清等,嘱其密招人马,以图大事。郑飞与张达同为南阳人,初贫,屡受张达恩惠,多勇力,后投三界山吴隆、万清等,结为兄长,落为山寇。张达任为心腹,这且不说。 且说张达心恨王成前日革逐,意图报怨,乃谋于兵部尚书穆宏,户部尚书焦廷,道∶“我欲诛王成,并夺司礼重权,夺老贼三世老监,并无罪款,难于下手。” 焦廷眉头一皱,计从心生,道∶“有了,有了!记得当年间,黄河崩溃,先帝知王成诚实,差其监工。王成因恤小民,不发官工,特给民价,侵欠十万两银,后回奏,先帝知是体恤民疾,谕旨免补。而王成诚实,不奏请勾。现账薄仍存于本部处。今国库空虚,公公可奏讨此银,王成必死清贫。” 张达大喜,道∶“贤契可速捡出帐薄,咱家来日好得奏请,结果老贼的性命!”穆宏、焦廷称是,退出。 到了次日,正德临朝,文武分班。只见张达、穆宏、焦廷跪奏道∶“启奏陛下,目今国库空虚,臣查十二年间,黄河两岸收筑完峻,尚存银五万两,在司礼监王成处。乞将银追出应用。” 正德喜道∶“可将帐薄呈上御览。”焦廷呈上薄籍,帝见登记有侵欠十万两实帐,急令宣王成上殿,谕道∶“卿可将先帝在时拖欠十万银两缴还腠躬应用。毋得迟延。” 王成闻言大惊,便道∶“奴才何曾拖欠先帝银两?” 正德道∶“即是先帝修理黄河,帐薄现在此,怎说无有?” 王成心中方才明白,启奏到∶“若是修理黄河,只因其处洪水泛滥,人民困苦。奴婢不忍发官工,至侵欠十万两。先帝曾云∶‘此乃体恤民力,非关侵欠,谕旨免追。若果奴婢侵欠,先帝已究追多时了,乞陛下明鉴。” 张达忙奏到∶“陛下明见万里。先帝若果免追,如何帐薄并不勾销? 明是王成自恃三世老监,藐视国法!若不勒限严追,银两何由得清!” 正德闻言,怒喝道∶“王成劣奴,焉敢欺藐寡人!降旨暂禁天牢,限期一月,若不缴清,取尔首级!”遂令武士将王成押解天牢。文武方知张达果然势大,谁敢多言,俱各散朝。 且说王成囚入天牢,牢官敬他三世名监,送进一小房安身。 王成便将自己失算,先帝帐项不奏清自勾销,张达挟昔日赶逐之恨,故遭陷害,一一说与牢官。 牢官道∶“公公家资原来如此富足?何俱?” 王成道∶“咱家只一义子王海,官拜谏议大夫。家住河南河中府家。 计家业不上数千金,从幼却亦阉割。” 牢官惊曰∶“若是如此,库项何能赔偿?” 王成道∶“不妨,咱还有一义子名唤王涛,官拜吏部侍郎,家产则百万。因怕人谋害,故拜我为义父,前者了就回家,现经服阕。咱家当寄书与他。教他解银十万两,进京救我性命。” 牢官道∶“如此,公公快写书,下官即着一妥人,星夜前往武昌府。” 王成忙修书信一封,牢官便叫一个惯走长路差人,王成赏了他二十两银子。差人即带书赶路,披星戴月,不数日来至武昌府王府前。对把门人道∶“烦报你家老人知道,说京城王公公着人到此,有话面票。” 王涛看书大惊,道∶“王公公不意招此横祸!”遂令差人到厨房饱饮,随写下回书,又令家丁速收拾银两金条进京。顷刻间差人来领回信,王涛赏了差人十两银子,吩咐到∶“你先归见王公公,我即日解银,到京赔补,教他高枕无忧。”差人叩谢,回去不题。 且说王涛恐银两沉重,路上廷误时间,却从水路起程。无奈水面儿波不顺,迟延几天,及至天津港口,算来二十八日,王涛即令两个家丁直入京城,打听王公公若在天牢,作速回报,好运银入京。倘被害,亦当回报。家丁领命起身,原来天津港离京城二百四十里,家丁须赶次日,方得进城。 再说张达,巴不得过期限,好结果王成性命。到了三十一日,心中大喜,奏道∶“陛下钦限王成一个月缴清十万银两,今已逾期,仍不缴还,实属藐法。若不诛戳,王法扫地。” 正德闻言,大怒道∶“劣奴着实无礼,速宣来处死。”当驾官领命而去。 时王成在天牢,接着王涛回书,遂安心静候。 到了这日,王成与牢官议论道∶“为何银两至今未到?莫非风水阻滞?” 忽牢子报道∶“圣旨下!请老爷接旨。”牢官忙出天牢接旨,复见王成道∶“圣旨宣召公公朕朝。” 王成惊道∶“咱家今番进朝,性命定然难保,只是辜负上职好意。” 牢官安慰到∶“朝上定有大臣保奏,谅亦无妨。” 王成来到午门,下轿入朝。当殿开了镣铐,俯伏跪下。正德骂道∶“阉狗藐视寡人,银两越限不缴,实为可恶!” 王成叩首奏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奴婢贫穷,又无家资。前日钦限缴还银项,业经驰书向亲友转借。亲友已解银前来。因风水阻滞,乞缓十日,若不缴清,甘当死罪。” 张达闻言大惊∶“王成这若缴清库项,反结下深仇。”忙奏道∶“世间岂有三十日分文莫措,再十日即有十万银两之理?明系挨延欺君。若不处死,难彰国法。” 正德怒气冲天,骂道∶“阉狗如此无礼!”喝令武士将王成押出午门外处斩。武士向前擒捉王成,王成立起,指着张达大骂道∶“劣奴陷害咱家,死而有知,必捉尔魂!” 正德大骂道∶“自己拖欠库银,不行补还,却又辱骂好人!”传旨将王成速速斩来。武士随押出午门。可怜一位三世老监,死于奸人之手。顷刻武士呈上王成首级。正德令将首级挂在城门外示令,文武见了,俱各寒心,帝令张达执掌六宫司礼监,散朝,万民磋叹。 王涛的家丁,一闻此信,忙备棺木,到午门收殓王成尸身,唤人来将棺木运到天津港口。 王涛闻信大哭,备下酒菜祭奠,再令得力家人,押运棺柩回河中府,交与王海。忖道∶“待我设计重贿奸臣,务要王成的首级寄回附葬,方快我心。”家人领命,运棺向河中府而去。 正是∶ 生前忠义骨犹香,精魄为神万古扬。 料得奸雄沉地狱,皇天果报自昭彰。 不知王涛能否买得王成首级?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王谏议财得首级 臭相士巧戏公公 诗曰∶ 呼女自为别,一文一断肠; 叹此见而难,君恨妻亦伤。 却说王涛务要买得王成首级,随即进京,租一客栈安顿。 过了三日,这二日早饭后,素服坐在客店前,看其卖买。忽一小监经过,遇着一个书生,拱手问道∶“刘公公要往哪里去?” 那小监答礼道∶“咱奉我公公命,进城公干。”说罢而去。 王涛触着心事,便问店家道∶“这小监是谁?” 店家道∶“此乃张达的心腹小侍。却亦姓刘,但不知唤什么名字?” 王涛道∶“烦你去请他回来,只说有一客商请他。休露出我的来历。” 店家忙赶上叫道∶“刘公公请住步,小人店中有一客商请说话。” 原来小侍名唤刘健,是未净身的,贪女色,更贪财利。一闻此言,便暗忖道∶必有发财的好事到了。即同店家进店。王涛吩咐备酒,一面请刘健进入客房,分宾主坐下,道∶“公公一向可好?” 刘健见王涛面如紫色,三络长鬃,衣冠楚楚,知必富户。即问道∶“咱前往南阳公干,有几位富户请酒,足下莫不亦在内否。” 王涛将机就机道∶“小弟姓王,贱名必济,在河南开家珍珠铺。因前同公公聚饮几次,深知公公慷概,故此叙旧。”酒席已备,刘健谦逊了一番,问道∶“王兄进京何为?” 王涛道∶“小弟因有些家资,屡遭贪官敲诈勒索,故进京欲捐纳一职位,并拜个庇护。未知公公有甚门路否?” 刘健闻言暗喜道∶“果是赚钱的机会。”答道∶“王兄岂不晓得我家公公的势力,满朝文武,谁不钦服?就是做个现任官,到也容易,莫道空衔职位。但未知王兄带多少银子应用?” 王涛道∶“现备三万两,可够用么?” 刘健道∶“如是足了,但今天咱要出城理事,另日再来与你商议。” 即欲分别,王涛道∶“难得今日须再饮几杯。”刘健坐下再饮。 王涛甜言蜜语,话得投机。遂问道∶“彰义门下挂着,却是何人首级?” 刘健道∶“说起方知我公公的势力。那首级乃是三朝老奸王成,只因触犯我公公,被公公奏闻朝廷,将他处斩,把首级示众城下,王兄还不知么?” 王涛到∶“即便死了,何必首级示众?但公公乃张公公的心腹,未知可能盗取此首级否?” 刘健笑道∶“王兄言差矣。王成与我们并非亲故,我想肯犯着国法盗他首级?” 王涛道∶“公公若能盗取首级,凭尔要多少银子。” 刘健道∶“这却烦难。教王兄多银买一首级,尔却不肯;若是少银,叫我盗取,我亦不肯。” 王涛道∶“凭你说要多少银子,但说无妨。” 刘健暗想道∶“此人定要买死人头,莫非痴呆?”便道∶“若要首级,除非三千两银子不得。” 王涛道∶“就是三千两何妨?” 刘健疑惑到∶“你当真三千两敢买么?” 王涛便取过锅匙,开了箱,与刘健看道∶“黄金在此,有甚难买。” 刘健见满箱金银,登起贪念。便道∶“王兄可取纸来,将金称定,有三千两银,直待我包好,写上封皮,仍付你收下。待我取首级来,即将原衬金付我,免致稽延。” 王涛道∶“极是!极是!”刘健将金折算,封写标皮固了,交王涛同收受道∶“咱家暂别。” 王涛忙问道∶“未知公公几时取来了切勿失约。” 刘健笑道∶“此物唯王兄要买,别人怎肯?”即辞别出后,一路暗喜道∶“时来运转,遇着此等之人!三千两银实一颗首级,只是守城官怎肯将首级与我?” 刘健苦于首级若守城官不给,岂不钱财尽空?思想间,猛记起一个人来,乃是玉娘,于是声誉鹊起,只因他作妓多年,不少商富,官吏他都认识,刘健末做官之前,因玉娘曾遭暗算,刘健曾救过其一命,今若有求于他,他定会前来助我打通关节。 当下便差人去请,不消几时,玉娘果然如约而至。刘健大喜,但见∶媚若吴西西子,美如塞北王嫱。 云烟借杵捣去霜,疑是飞琼偷降。 肥似杨妃丰腻,瘦怜飞燕轻飕。 群仙何事滴遐方,金谷园中遗家。 刘健见玉娘风姿不减当年,遂备酒菜,款待玉娘,举觥数回,刘健便道∶“今日特请你来,是有事相求。”遂如此,如此吩咐了一遍。 是夜,月色朦胧,二人久别重逢自是神魂飘荡,俱都欲兴大起,遂解衣上床,见玉娘玉肤已露,刘健情兴大动,搂过便亲,早带一粒春药,假以摸他阴户,悄悄放入里面,又双手摸他趐乳,只见玉乳蓬蓬,丰腻柔滑,遂徐徐的抚摩,只见玉娘两脚儿自伸自缩,刘健明知药性发作,故意只做不知,把手在阴户上,探那丽水,阴户已是润滑无比。便跨在玉娘身上,分开双腿,只见毫茎数根,嫩松松,红绉绉的,紫艳艳一道肉缝儿,刘健忙把那鼻孔向牝户乱嗅,只觉气味如兰,芬芳扑鼻。 刘健已是阳物坚挺,硬梆梆尘柄如杵。按捺不住,便照准桃瓣,挺尘柄就入,恰逢玉娘一耸,遂秃的一声尽根,玉娘啊呀声出,大迎大凑,刘健发力大弄,虽不尽抵花心,倒也有八分的畅美,霎时间抽拽三百馀下,那玉娘多年从妓,风月手段甚丰,刘健淫兴怎能不大振。 但见那刘健掇开玉娘双腿,使阴门大敞,没 没脑一阵乱刺,霎时又七百馀下,玉娘声喘气急,唯伊呀浪叫不止,双腿倒控刘健腰臀,双臂又勾紧他的颈儿,柳腰款摆,肥臂乱耸,刘健淫心勃发,遂将玉娘金莲高拜,埋首挺尘柄首身大弄,又抽送近一个时辰,淫水四溢,已三换巾帕,对丢了六回,方才一歇。 稍歇片刻,刘健尚未尽兴,赤精条条跳将下床,令玉娘横卧,捞起双腿扛于肩上,挺起紫涨涨尘柄狠命一 ,玉娘白眼一翻险被 死,花心几欲被捣碎,遂摩擦趐乳,叫快之声不绝于耳,刘健春兴发动,猛冲猛撞,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大弄, 得玉娘死去活来,骨趐神颠,丢个不止。 玉娘知其精至,遂颠摇大动,浪呼震屋,刘健尘柄急抖,阳精泄出,玉娘仰承,阴精亦来,又对丢在一处。 那刘健话儿郎当而出,带些精水直流地下,玉娘牝户狼籍不堪,红肿一片。 玉娘取了帕儿,俱揩了一遍,上得床来,代整衣衾,摩抚之间,刘健那话儿又兀自挺立,玉娘欢喜,急又去捻,见不甚硬,遂俯身启口吞下,馀精舔个干净,那话儿作威作福,口不能容。遂然窜出,玉娘纵身而上,照准就桩,尽根没脑,刘健手捧纤腰肥臀,兴念又狂,耸身相弄,玉娘颠套墩桩,舞个风雨不透,极尽风骚本事,刘健猛力深刺,下下不离花心,二人又干了一个时辰,方才大泄一回,雨停云止,落得满床阳精淫水,急净柄涤牝,相拥而眠。 翌日,刘健携玉娘进宫,拜见张达。张达见刘健所带之妇光艳照人,遂把眼紧紧的盯住,玉娘下跪请安。 张达道∶“拜见咱家,何来?” 刘健道∶“奴才因从城门下过,见王成首级,臭气难闻。” 张达道∶“他之与我结怨,正欲使他现世。” 刘健道∶“奴才便知公公要他现世,却为他扬起了美名。” 张达道∶“示众乃不幸,有甚美名?” 刘健道∶“奴才适才见三个人进城,一个是本处人,两个背着包袱,必是外省人,两人忽向本处人道∶‘这城下挂的是何人首级?’那本处人答道∶‘此是三世忠监王成的头颅。’那外省人道∶‘我亦素知王成的忠名,只是不曾见面,今却识个头颅,不知被谁害的。可惜!可怜!’三人便看一番,方才入城。岂不是扬他美名?依奴才愚见,何不将首级丢在黄河漂流,使他阴魂无归,岂不更好!” 张达点头道∶“是。你便将王成首级丢下黄河去罢。” 刘健道∶“但恐守城官不肯,奈何!” 张达道∶“不妨。”即写了一张手谕。又道∶“与尔带去,付与守城官看过,说朝廷若有甚言,咱家抵挡。” 且说这守城官任良为官多年,生性淫荡,不知多少良家妇女过其城门,而被挡住奸污,此人为人却极为精明圆滑,故许多因被奸淫妇女,却无一人报官揭丑。 刘健深知守城官的城府,辞别张达回来,便与玉娘权宜,让玉娘以色相诱,此事定能成全。 二人直上城头,任良忙接入城楼。双方见礼坐下,那刘健的造访并不让任良在意,倒是他那身边一个娇娇娆娆的妇人,让任良神魂渺渺,已欲不能自持,遂目不转睛的相来相去,玉娘见守城官属意自己,遂眼角眉梢悄悄带情书,诱那任良入瓮。 刘健看在眼里,也佯装不见。稍息,刘健就将手谕付于任良看过,任良为官多年,奸诈无比,看过手谕后,深觉不疑,但想刘健今日,却惶惶不安,又有些疑惑,遂欲与刘健一道同扔首级。 刘健听罢,不觉诧然,暗忖道∶“若应他,岂不是坏了事么?”那守城官执意要同往,遂不得已,便将事情原委道了出来,刘健遂给他一千银两作罢,言讫,色眼却直望玉娘。 刘健见状,便向玉娘丢了个眼色,玉娘遂向守城官柔媚的道∶“任大人,今宵小女子想在这城头玩耍,不知任大人肯屈尊相陪么?” 守城官道∶“我倒求之不得,可你那位官人可否应允?” 刘健道∶“古谓妻子如衣服,他尚且不是我妻,任大人可自便。”言罢,辞别玉娘与守城官,取了王成首级,置在一箱中把箱架在肩上,飞奔到了客店。 且说守城官见玉娘留下,真如吃了蜜糖一般,遂大献殷勤,美酒佳肴,尽皆搬来供玉娘品尝,更是举杯殷勤相陪。 酒过三巡,守城官已是春意朦胧,那玉娘则也被灌得似醉非醉。守城官便抱起玉娘,挟带八分酒气,与那玉娘宽衣解带,手儿发狠,将个抹胸扯落,露出粉嫩趐乳,守城官只手满握,把口去嗫咂另只乳儿,未及咂稳,那玉娘早已隔着裤儿,捻他尘柄,力大了些,双双跌于床上。 守城官假做酣睡,那活儿兀自挺起,欲将裤儿抵穿。 好一个玉娘,必竟是风月场上惯手,一阵笑骂,探纤手与他解裤,守城官亦不言语,轻将腰抬起,玉娘扯不下,原来那物儿忒大,阻滞不前。 任良笑笑,着力扯下裤儿,玉娘定睛看去,那话儿卜卜乱跳,玉娘欢喜,竟俯首纳于口中吞吃不已。 守城官被玉娘吃得兴急,遂剥尽玉娘的裤儿,但见小小儿脐儿之下,嫩毫数茎,中间一道红鲜鲜紫艳艳的缝儿,正咻咻而动。守城官如何熬得,遂扶住尘柄挺身照准妙物顶入,玉娘疼痛难忍,遂仰卧蜷曲,守城官上得床来,推起玉娘双腿,照准又刺,玉娘急躲,却扑个空,情急之下,覆住玉娘,腰间发力,尘柄胀挺挺的,于玉娘腿间一顿乱戳。 玉娘被他一折腾,竟亦春心飘发,那牝户被尘柄乱研乱擦,渐渐生出些丽水,蓬松松的,守城官大喜,扶住硬冲,籍着溜溜淫水,陷入半个龟头,却艰涩不能再见,又欲发力去,那玉娘大叫痛,急用手推阻其胸。 守城官把舌吐于玉娘口中,搅转几周,津流满腮,下面春水愈发汪洋恣肆。 玉娘遂扳着自家臂儿大力迎凑。突暴水浓浓滴露花房,仗尘柄刺信,大冲大撞,约五百馀度。 玉娘魂灵儿飘至九霄,手扪趐乳,伊伊呀呀的叫,生一回,死一度,连连抛丢,又弄了近半个时辰,玉娘牝中春水已渐渐枯断。 守城官见状,方才深纵几次,龟头紧涨,阳精陡泄,玉娘承那玉露又丢了一回。弄得满床狼籍,二人起身揩抹一回,交颈而睡。 却说王涛正在客店闲坐,满店许多人吃酒。刘健恐臭气薰人,忙带进王涛的房子,将箱子推在床下。 王涛见是刘健进房,问道∶“公公取来与否?却是如此的匆惶?” 刘健笑嘻嘻道∶“缓存金来!” 王涛道∶“现钱交现货!怎么只管来取金?” 刘健向床下拖出箱子,道∶“首级盛在箱内,快去取金来。”王涛忙开箱子细看,果是王成首级。 刘健摇头道∶“你却多心,三千两银买一首级,难道我使个假的哄你不成?” 王涛便把原付金付刘健,刘健接了验收,笑问道∶“王兄买此,是要合药,或是做香囊?请闻其详。” 王涛∶“人活一世,以慈善为怀,因见此首级污臭不堪,作个好事,买来埋葬。” 刘健暗想道∶“世间有此愚夫!三千银两买首级做好事,倒是奉承我的时运来了。” 刘健辞别回府,将银子藏过,方见张达道∶“已将王成首级,投向黄河去了。” 张达道∶“果是能干,且退去罢。”刘健退下不表。 且说王涛得了王成首级,令人制木桶收贮,差家丁带往河南河中府,交王海收葬。自己在吏部使些钱银,过了数日,得旨面君,正德仍复其为谏议大夫。 王涛退朝,免不得拜见上司与同僚。过了几日,方才明白王成之事未始。这一日对家人道∶“可恨张达谋害王成,今又播弄国政。吾当具表进谏,为国除奸。”家人劝道∶“张达奸党众多,朝廷信任,老爷进谏,岂不负薪救火,自损其身?稍缓数年,奸党少衰,会齐僚友进谏再除之。恐其欲速反难成功。”王涛怒道∶“尽吾职分,若不进谏,岂不负先帝厚恩?就有不测亦得万古留名。”遂具谏表。 次早进朝,朝拜毕,把表俯伏道∶“臣谏议大夫王涛,有事请奏。” 正德道∶“何事奏来?” 王涛道∶“臣因奸监张达,怀恨司礼监王成,先帝驱逐之故。通令奸党程良、焦廷,冒奏王成侵用库银。陛下误听馋言,屈斩王成,悬首示众,不意张达又贪财藐法,胆将王成首级卖银。实属欺君。乞陛下明旨,将众奸究治。愿使王成冤枉有伸,国家幸甚!”说罢,将表呈上。 内监接守,呈上帝来。 证德览毕,叫道∶“程良、焦廷、张达等,怎将王成首级卖银?现王涛进谏,有何分辩?” 程良、焦廷忙跪奏道∶“陛下休听王涛谗言,若论王成,侵欠库银,明旨处斩,怎得说臣等谋害?查得王涛,系王成义子,倚仗王成势力为恶。王成已斩,故挟恨于欲害臣等。乞陛下圣明,将王涛冒奏斩首正法。” 又见张达俯伏奏道∶“太祖有制∶外臣不与内宦相交,实生弊端,今王涛身居二品,公卿反拜内监为父,辱国已极,且王成侵欠库银,抗旨谕斩,与臣何干?若云将首级卖钱,越法欺罔,天下岂有将首级卖银,来罔法之罪?此必王涛令人盗取,企图诬陷奴才。陛下如若不速斩王涛,无以教戒臣子。” 正德龙颜大怒,指王涛道∶“大胆王涛反拜内监为父,却又盗取首级,图陷他人,若非张达分许,几误中你奸计。令武士将王涛押出午门,斩讫报来。” 武士忙上前提,王涛跳起来,双手拦住道∶“且住。”便道∶“明是张达使人向守城官去取王成首级,便叫怎说是臣盗取?陛下可宣守城官一问便知。” 正德大怒道∶“还敢顶嘴,武士速速拿出斩首!” 武士领旨,并押王涛出斩。 可怜一位正直大臣,顷刻命毙,帝传旨∶“将首级挂在午门示众!” 龙袖一拂,驾退回宫。 王涛家丁买备棺材,收殓王涛,埋葬不表。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且说张达出朝,对程、焦二奸道∶“方才若非二位言王涛系王成义子,这亦不致丧命。” 二奸道∶“门下度公公不知,故此说破。但不知王成首级系何人打发?” 张达道∶“此乃必是刘健所为。”即把刘健叫来,问道∶“我前日令你将首级,置于何方?” 刘健跪下禀道∶“已将首级丢下河内了。” 张达大怒,喝道∶“胡说!还敢瞒我!你将首级卖银,还说丢下河内。”便将王涛进谏之事,说了一遍。“若不是我权势浩大,岂不被你害了?你还敢当我面胡说!” 刘健见事情败露,只得说出,将王成首级来去之事言明。道∶“奴婢只当他是富足人家,好作善举,只得将首级卖他三千银两。” 张达喝道∶“胡说!哪有三千两买首级之理?”刘健跪下禀道∶“原银尚在。”张达看过,令小监收入内,便对刘健道∶“你敢瞒我,定当受罚。”刘健惊道∶“奴才负死人头无取工钱,又取晦气,今要受罚,实在吃亏。” 张达笑到∶“我不罚你银两,只罚你今年夏天,为我扇凉。”刘健连忙磕头∶“多谢不罚之恩。”原来,张达身体肥壮,每到夏天,必令小监扇凉。是年天气早热,即叫刘健扇凉。 这一日,张达早膳后,坐在后堂醉翁椅上,吩咐刘健道∶“小心扇凉,安我睡也!”刘健领命,执扇扇了一会儿,只见张达鼻息如雷。刘健因日夜扇凉,暑天困倦。因见张达睡去,即将双眼偷合。不意一阵昏迷,手中玉扇误击在了张达鼻上。 张达叫声“啊呀”双手捧定鼻子。刘健惊得魂飞天外。慌忙跪下。 张达翻身起来指着刘健骂道∶“你这狗奴焉敢打我鼻子?” 那刘健本是灵俐快言之人,遂接口应到∶“奴婢适才见公公睡去,鼻内突出两条血涎,或伸,或缩,我想∶‘鼻孔内有此怪物,必为后患’故用扇打之。不料缩入鼻内。” 张达半信半疑,道∶“胡说!好好鼻子,哪有此物?” 刘健道∶“公公如此大贵,想是原神出现。” 张达暗想,疑信参半。即对刘健道∶“既如此,可唤个灵验相士,问端明由,如若不然,定斩你头来!”刘健胆怯,领命出府,回到自己府上。 且说那玉娘尚留在刘健府上,见刘健愁云满面,便道∶“官人因何事而不快?”刘健便将今日为张达扇凉之事说了一遍,言罢,又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巧,即在此时,门外一人高喊道∶“相面算命。”两人遂奔出门外,叫住了相命的驻步。 只见这一位相士,年纪三十多岁,生得形容古怪,两鬓且胡须丛生,穿的一领蓝布袍,左手执一把苏白扇,右手执一枝白面招牌,上写道∶“信州张半仙相命。” 且说这张半仙虽说牌子上写得明明白白,实则是江湖骗子。多年行走江湖,假藉相命这一幌子,敲诈勒索,花言巧语,并奸污了不计其数的良家妇女。 时见一男一女向他走来,不觉心中一动,暗忖道∶“行走江湖数年,竟还未见这般妖艳妇人。”乃至连刘健唤他他也未曾觉。 那张半仙回过神来,慌忙应答。 刘健问道∶“相士,你相法精否?” 那张半仙见是内监打扮,连忙答道∶“若论小生相法,灵验无比,因为不曾漏空,故人称我张半仙。或会腾空,便是张大仙了,未知公公有何见教?乞闻其详。” 刘健道∶“如此算是有准了。” 张半仙道∶“岂敢,若论相命,毫无差错,若是腾空,只是驾云,学得一半,所以不应口。” 刘健听了,连忙摇头说道∶“这个使不得,我是要寻个不准的。”说罢,拱手而去。 张半仙点手叫回。问道∶“公公因何欲寻不准的相士?却是何故?” 刘健道∶“相士有所不知,我公公乃是司礼监,姓张名达。因早间酣睡,着我扇凉。咱家一时磕睡,误将扇子打中他的鼻子,我恐他责打,只得诈说他鼻内伸出两条血涎,所以将扇打下。不意那血涎缩入。我公公被瞒过,略有几分相信,令我叫一个相士,问明委曲,你既相命有准必定说无,那时岂不害我?所以欲寻不准的相士。” 张半仙听了,笑道∶“这个容易!我今便说血涎何如?” 刘健道∶“如此便使得。请道人入府来。”行了几步,刘健向张半仙道∶“先生与他相命,若能将他昔时至今,说得分毫无差,必能重赏。我先将我公公一生事业,并其所欲为,尽于你说明。若得命金,要与你四六倒分,可好么?” 刘健又道∶“你可知道我公公富贵惊人。他若欢喜,我再从旁蹿掇,这命金便多了。” 半仙道∶“如此便从命了。你可把他的始末告之于我。” 刘健道∶“我公公醉后常说,他幼时穷苦。六岁便被人收养,至六岁继父病故,他便放荡,及十八岁继母亦亡。迨二十一岁,数千家资贻尽,投亲不相,几欲投河而死。幸遇异人赠药阉割,故得富贵。今全心指望为帝。你若说得中窍,他自会欢喜。故不在乎千万银两赏赐!” 半仙道∶“知道了。”将事儿如数道完,刘健遂着人添上酒菜,殷勤款待半仙,并道∶“先生这次定要相帮,如若不然,咱家性命恐难保了。”道完话,遂连连向半仙敬酒。 半仙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承蒙抬爱,多谢多谢,不过,我们相命之人所到之处,若有人相命,必得我们考验,才能知其诚心,否则,即便重赏,我们也无能为力。”言罢,两眼紧盯在旁一言不发的玉娘。 话未说完,刘健已忖知半仙的弦外之音了,这分明是要挟自己,但自己身家性命旦夕,也只能忍痛割爱一回。 刘健便道∶“先生有何求,但说无妨。” 半仙佯装一本正经道∶“若能将这美妇容我消遣一宵,你那之事一定当办妥。” 刘健道∶“这个也容易!”二人大笑不表。 是夜,刘健为其方便,便出府去,这半仙为自己的算计而喜庆,更为有这个绝色美妇消遣若狂。 玉娘见半仙如此好色,便戏道∶“先生既垂涎于我,又怎样便我快乐?” 半仙也不言语,老着脸儿,遂一把搂过玉娘,滚至床上,玉娘含羞带怯,浅笑吟吟,半仙欲火发动,腰间那话儿已是卜卜乱动。 半仙急急卸去衣裳,欲求欢,玉娘半露趐胸,不肯解卸衣裙,半仙去捉,玉娘闪身躲入床帷,半仙涎笑又捕,扯掉半幅罗裙,玉娘假意嗔怒却将个半遮半掩的丰臂耸起,凤眼斜视半仙,并玉脚去钩。半仙欲心火炽,急去解玉娘绣衣,尽悉除下,见玉体莹莹,两窝趐乳坚挺耸立,那牝户白嫩嫩的,丰隆柔腻,桃瓣激张。 半仙探进一指,紧狭深幽,花心嫩滴滴浮起,这一探,欲火便卷然升起,遂摆正玉娘身子,掰开双腿儿,牝户洞儿门户大开,春水欲滴,半仙挺身就刺,恰逢玉娘拱臀相迎,一声脆响,龟头已达花心,玉娘浅吟低息,双臂紧搂,腿控于半仙臀上,帮衬其深入,半仙便耸身肆意大弄,不下七百馀度。 半仙乘胜而进,一挺一抽,玉娘急用手阻,连连呼痛杀,半仙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只是悬空而弄,做些迂回手段挑逗玉娘,不一会儿,玉娘竟牝户外骚水流出,半仙见有机可乘,遂顺着水路而上,直搅得玉娘户内翻天地动,仿若是千百条虫儿在里抓咬,在玉娘已是昏迷之状,半仙遂鸣鼓收兵,暂养兵蓄锐。 稍作休整,半仙便将玉娘捞起,双手抬于玉娘臀后,自己则耸臂相凑,这般,玉娘整个儿人悬在半空,贴在半仙身上,浑身无力,仿若腾云驾雾,牝户内已是火灼难过。 半仙又是一阵吼叫,腰上发千钧之力,玉娘顿觉牝户仿若裂开,一阵撕痛,半仙猛然扔掉玉娘,以泰山压顶之势,抬起玉娘双腿,倒插而入,其气势若雷鸣电闪。玉娘已软弱如泥,淫水刹那汩汩而流,半仙则轻拍牝户,让那淫水泻流不止,玉娘已无回天之力,怎奈半仙还要逐水套弄,致使那阴精泄得空空如也。 二人云雨方毕,一番甜言蜜语,倒也不似苟合之欢。 正是∶ 谁逢美色不欢欣,待旦焚燎就此论; 况是风流出世品,那甘寂寞坐空亭。 且说次日,刘健二人上得殿来,刘健入内向张达禀道∶“相士已带到。”张达道∶“未知精否?” 刘健道∶“因是相法极精,人都称为张半仙。” 张达道∶“如此唤进。”刘健即出,引张半仙来至庭中,将招牌挂开壁上,走上堂作揖,正要跪下。 张达叫到∶“给我相命,须从实道来,自不见怪。” 半仙指道∶“公公眉梢散乱,早运艰难,幼年衣食不周,饥寒交迫。 未知有否?” 张达惊叹道∶“先生只管说来。”半仙道∶“公公直至六岁时,呼奴唤婢,并觉衣食富足。” 张达道∶“先生洞见如神,非止半仙,真是真仙了。” 半仙道∶“不敢!此乃凭相言事,非有异能。细观尊容,自六岁后途咸享直,至年岁二八,运行太岁,双亲早丧,家业零落。至二九萱亲并调,由此运途坎坷。行至三七,流离颠沛,几至丧生,然苦尽甘来,二十七岁命逢专禄,时运交泰,富贵难言。” 张达道∶“先生果真高明!”遂着人取银一百两。赏于张半仙。张半仙见状,惊奇无比。 刘健见状,便道∶“张先生,我公公一百两银子,送你为命金,休要嫌少。”张半仙见刘健一发的使眼色,遂探手接过。 原来,刘健私下议论,若张达悭吝,他二人便设谋害他一回,因张达无档之物,若有男女在他面前消遣作乐,定会让他磨折难熬。 好一个张半仙!眼珠儿一转,便对张达道∶“公公虽而今官运享达,相安无事,但待到梅花开放之时,你却有灾星降临,大难难逃。” 张达惊道∶“如何才能化解这灾星?” 张半仙道∶“好办法倒是有一个,却不知公公肯否应允。” 张达道∶“若能将这灾星化去,老夫定从吩咐。” 张半仙道∶“公公此时无房第之能力,若亲眼目睹男女亲进作乐,将阳气逼在体内,定能抵制那灾星降临,由此公公日后必然大吉大利。” 张达想道∶“却有这等消灾方法?”但又想这半仙相命预测甚准,此法定有灵验。便问用何人最好? 半仙道∶“这般事儿,须要从宫中挑出一对男女,凡皆公公最相识的,最为甚佳。” 张达略一思想,便对刘健道∶“你且着人将程府程良之妻金莲儿请来,速速去办。”张半仙和刘健俱都告退。 且说程良见张达差人唤金莲儿,情知不得好事,但碍于张达于朝中势力强大,也不敢相违,遂命金莲儿速往张府拜见。 且说这金莲儿自小于京中长大,因自幼早离父母,遂被程良巧娶为妻。那程良脾气古怪,故金莲儿于程府也是日子难过,可怜一枝独秀,苟且偷生矣! 不消数时,金莲已至张府,此时正值月淡夜黑,备过酒饭后,张达便大张明灯,行那消灾事宜,却在灯火相映之下,这金莲儿倒是出奇的美,但见∶ 髻拥轻云堕,眉描新月湾。 嫣然有馀媚,袅娜自家蛮。 张达相得又发呆,遂移步刘健身边,交待了一番,刹时,刘健脸红似血。如何也末想到主子会令他与金莲儿取乐!迫于主子之威,何况那金莲儿身体娇柔,怎不动心?便向金莲儿身边走近。 金莲儿站在那儿,已见他二人耳语,遂已明白,不由得一阵心惊胆颤,但转念一想与程良结合多载,却未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人言天下最快乐之事莫如裙下档中勾当,今既来之,何妨试一试! 那刘健被美色迷住,遂一把搂过,滚至床上,金莲儿含羞带怯,浅笑吟吟,刘健愈发火动,腰间那话儿早已饥渴难捺,急扯裤儿不下,倒是金莲儿探纤手解其裤带,卸掉裤儿,那话儿一跃而出,惹得金莲儿一嗔,纤指捻住,摩荡不止。 刘健也不顾公公在旁,急去解金莲儿绣衣,尽悉除下,见玉体毫光微射,两窝趐乳颤颤,花苞白中透红。丰隆柔腻,少许茎毫,长不及二寸。 刘健早已兴发,顺势复在金莲儿肚上,下面一阵乱戳,金莲儿耸起玉股迎上,百般曲承,相互摩擦了一阵,金莲儿遂躬下身去,樱唇微启,含住龟头,纤指复转抚其根,刘健全身爽快,口中不禁轻微喘息,神魂飞越。 张达始时还正襟危坐,见他二人一绸缪,不由得心似蚁钻,身子不由自主摇摆。 金莲儿吸吮了一阵,已是星眼朦胧,刘健见其骚发,遂潜摸而至于臀后,照准桃瓣,挺尘柄就入,恰逢金莲儿一耸,遂秃的一声,尽根而入。 金莲儿已伊呀声出,大迎大凑,刘健也发力大弄,尽抵花心,全身畅美,霎时抽拽三百馀下。 金莲儿将两条腿儿掰开,勾在床栏之上,刘健见这光景,便挥枪大举侵入,半条身儿陷入其中,反把金莲儿架住,又扳其香肩,腰上着力,抽送不止,金莲儿伊伊呀呀乱叫不绝于耳。 那张达割阉之前,何事不见,何事不做,今虽净身,奈何心却不曾静,竟被激起阵阵欲火,似忘了太监之身! 金莲儿伊呀叫得山响,欲渐至佳境,刘健也觉稍疲,遂紧抽慢送,渐行那九浅一深之法,时快时慢,时深时浅,金莲儿被撩拔得欲火焚身,放了手儿,扳住自家肥臀,猛掀一阵,叫快不绝,刘健又发狠深抵已浮起娇滴滴的花心,紧啃慢咬一阵大弄。 金莲儿一头掀凑,一头斜眼见张达在旁已是焦燥不安,其态令人忍俊不禁,心想道∶“何不撩拔他一下。” 金莲儿遂星眸闪动,浪声浪气勾引道∶“不想你这贼囚还会耍些手段,弄得我浑身趐软。” 刘健心知他在戏弄公公,便也把舌尖去舔金莲儿的香唇,道∶“我的好姐姐,这一招老实着哩,待我再弄个手段与姐姐耍一回。”刘健说罢又急急抽送起来。 金莲儿被 得晕去,那里还知刘健再耍甚么手段,刘健见金莲儿全然无息,慌忙拔出阳物,捧起金莲儿粉面以口布气,少顷,金莲儿呀的一声缓过气来,佯装骂道∶“你这死贼囚,不与你耍了,一个老汉推车险些要了老娘的命,扶我起来罢!” 刘健顺势将暖玉温香搂了个满怀,那物儿又直楞楞竖起,金莲儿捻住不忍放手,刘健道∶“想必姐姐还要贪吃么?”言罢长拖拖的斜卧在地上,遂掰开双腿,让那牝户突露,适才一阵缠绵,牡户内已是淫水汪汪。 刘健已鏖战多时,早已阳精几至,见金莲儿又呈手段,遂恣意狂荡,狂抽乱插,金莲儿不禁香汗淋 ,伊伊呀呀的浪叫。那淫水儿随那物出入,挟带而出,唧唧的响,刘健淫兴又狂,尘柄锵铿,于牝户内大肆冲撞,遍体濡湿,直至佳境,二人方才云收雨散,取了帕儿,揩抹干净,勾头交颈,情意绵绵,早将那太监公公丢在一边,视而不见。 正是∶ 蜂忙蝶乱两情痴,啮指相欢总不如。 如使假虞随灭虢,岂非愈出愈为奇。 那张达见这般光景,全身如火如炭,身软如泥,口中唾液不止,头目森然,险些一头栽倒于地。 刘健稍作休息,见主子如此模样,心中好笑,遂过去扶住张达,登觉他浑身冷汗淋身,不住打颤。 张达一番熬煎,着实难过,一股无名之火腾然而起,指着金莲儿大骂∶“骚婆子!还不滚走!”金莲儿遂整好衣裳,丢给他二人各一个媚眼儿,方才肴馔袅袅娜娜离开了张府,张达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刘健脸上,怒骂道∶“竟敢当着咱家的面恣意寻欢。”刘健呆着脸儿也不言语,张达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奈何刘健唯唯诺诺,张达悻悻而去,至卧房兀自闷闷睡下。正是∶ 为人风泛怕空房,漏声才定多欢宴; 将军闯来随入关,谁去险似盘山栈。 不知张达是否灾星退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程良私报前缘仇 张达施计终送命 诗曰∶ 弦月星河明,露下清且塞; 乘搓隔成汉,安用徒心酸。 且说金莲儿回至程府,程良一见大为不快,遂向金莲儿问去张府来由。金莲儿迫于威慑,遂将原本道出,程良醋性大发,遂向金莲儿施些拳脚,可怜香躯,又经摧残。 这程良报复心切,但此事是张达作主,不可向他发作,便将这股怨气结在刘健身上,忖道∶“刘健一个小小太监侍从,竟对我家妻子不恭,岂不是欺人太甚!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谋他妻子银娥一回!”主意打定,遂撇下金莲儿独自出去散心。 书中暗表,原来,刘健家眷住在京城城西门,那里人口稀少,程良即便去,也不会有人相识,况那刘健常随张达左右,很少回府。 是夜,万赖俱寂,繁星满天,一弯残月。程良蹑手蹑脚便赶至刘府门首。却不敲门,逾 而过。 院内四遭寂静,只见一屋却灯火通明,程良即挨身过去,伏在窗中向内窥视,只见屋内银烛高烧,地上一个水雾缭绕的浴盆,盛满浴汤。银娥正欲宽衣洗浴。 程良暗喜道∶“那银娥定是要浴身,且先来饱看一回。” 此时,那银娥先把罗衫脱下,露出那凝脂般的光滑身儿,臂儿白松松的,好似藕节一般,那光油油的趐乳儿,活泼跳动,两点乳头腥红可爱,银娥又将裙裤卸下,但见小腹,光润洁白。那肚脐之下,稀稀的几根毛儿,红鲜鲜的一道缝儿,盆中汤气缭绕好似那梨花罩住了西施,似美玉无暇,妖姿艳质。 程良看了,不觉神魂颠倒!暗忖道∶“都说那刘健妻子似天上仙女,果然不同凡响!这银娥因丈夫很少在家,定少鱼水之欢!今宵且让我聊慰其饥渴。”一头乱想一头紧看。 移时,那银娥浴洗完毕,遂上得牙床斜靠凤枕,玉体横陈,不禁忖道∶“如此孤清度日如年,如何熬得?恨不能私奔野汉以消欲火!”竟叹个不止,又想到是有夫之妇,怎好干些逾 钻穴勾当?只能强抑春心,再忍欲念,静候郎期。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门吱的一声开了,不由得大惊,细觑方知是兵部尚书程良。急道∶“你夤夜闯入,意欲何为?” 程良一步至于床前,轻声道∶“银娥儿,你的美貌下官念记难忘,今天赐良机,成全了下官,即便是死也无憾!”言罢,张手而扑。 银娥也不顾全身裸裎,忙伸手扶住程良,程良见他顺了,便道∶“若能成全,我定能让你魂飞瑶台,魄散九宵!”银娥听罢不由一阵窃喜,不意今宵有此好事!天赐良机,岂能推诿。 银娥佯装羞怯难当,以手掩住粉面,臀儿却摆个不停。 程良按不住心猿意马,裆下之物呼之欲出,跨上前去,展双臂搂住银娥纤腰。银娥轻叫一声,放手疾看,不禁两颊绯红,挣牝了几下,再也不叫,任那程良箍得铁桶一般,任其轻薄。 程良大手在银娥身上恣意游走,一只手探大趐胸,那乳峰被搓揉得微微硬涨,另一只手则暗渡陈仓,滑向下体。摸住那肉鼓鼓的阴户儿,不觉连声叫道∶“有趣!有趣!香得紧。”摸在那儿,爱不释手。道∶“这张好物,不知经过多少了,等我今宵,趁此明月,捣碎了花心罢!” 银娥反讥笑道∶“你若捣得碎,算你是好汉,若捣碎了花心儿,我这物便让你吃了!莫要乱将将的摸罢!快 罢!” 程良当下倾倒玉山,急急卸掉裤儿,那话儿活鲜鲜的跳了出来,怒发冲冠,遂分开银娥双股,正欲刺入,那银娥骚发发的,竟又想阻。这一遍一拦,反让程良淫兴大起,哪管生熟,硬生生的将那物直直的射进那肥肥腻腻的牝户。 银娥半推半就,以手掩面,将个身儿左晃右摆,那物儿入在里面又被逼甩出来,再不得其门而入,急得程良苦苦哀求。 银娥身儿只管摆动不停,似那风儿吹杨柳一般,骚达达的。银娥暗想道∶“男人儿此时原是这般模样!待我再让他受些熬煎。” 程良见攻城不进,登时大怒,干柴见火岂有不烧之理?遂按住银娥双手,让他推开一字,虎扑豹跃,复在嫩嫩肚腹之上,银娥被覆得严实,不能再动。 程良遂探出一只手儿捻住那话儿,急觅那牝户,那话儿在户门外一阵乱刺,不消会儿,那牝户外已是阴水泛溢不堪。 龟头儿逆水而上,秃的一声尽根没脑。 银娥呀的一声,仿若牝户里插进把火棍,灼得难过,口里不禁伊伊呀呀乱叫个不停。 程良耸身大弄,霎时就有七百馀度。再看银娥,娇喘微微,媚态盈人,程良欲火又炎,架起银娥儿粉腿于肩头,跪于床上大肆抽送起来。 银娥顿觉小肚子里又多了一截,在花心深处乱冲,遂瘫开身儿任他抽送,闭目受用。 程良挥戈舞枪,左拼右搏,一阵猛干。 银娥已是香汗淋 ,那牝户外阴水潮涌,口里不禁大叫道∶“心肝! 死我了!住了罢!我出娘肚皮还是头次遭上这大阵,且饶了我罢!” 程良见状,遂徐徐而动,那阴水汩汩溢出,银娥早已丢了又丢,眩晕不已,程良那物儿呈威作福,趁其不备,又跃马挺枪偷袭了一阵,可怜那银娥被杀得堪堪欲毙命,口儿冰冷,四肢俱疲。 程良慌了,忙俯身口对口布气,吸了又吸,揉了又揉,银娥才缓缓睁开眼,徐徐骂道∶“天杀的! 死我了!快来用舌儿替我杀火!” 程良忙扒在牝户上,舌方凑近湿淋淋批户,一汪淫水遂泉涌般而出,迸了程良一脸,程良含些在口里,觉得那水儿淡淡的又有些咸咸的,便问道∶“下面这张口儿好受么?” 银娥嗔道∶“开始火烧般痛!” 程良道∶“及至后来呢?” 银娥道∶“自是一段酸痒而不肯割舍。” 程良心生爱怜之意,怎奈那话儿不依不饶,遂向银娥道∶“我欲饶你,他却欲入,怎生为好?” 银娥道∶“我只消歇一会儿,你那话儿还想钻洞,尽管让他钻好了!”言罢,银娥起身,双手撑于床沿上面长跪,双股尽力耸起,将那艳红红的牝户突露,桃瓣咻咻吸动。 银娥道∶“心肝!这招为隔山讨火,看你这贼囚如何讨法?” 程良兴起,立起身形,手扶那物着力挺进牝户半根,又把双手捞住双乳,猛力又一挺,尽根而入,银娥呀的叫了一声,程良前拉后推,直 得银娥连叫欢声。那淫水在双股间淋 而下,程良发力如虎,那床也被弄得乱响,一阵乒乒乓乓的猛撞,银娥又瘫软在床边,程良也洋洋大泄,馀精流出银娥的牝户,滴滴而下,满床皆是。 程良见银娥已是无力再战,便戏道∶“你那洞儿怎么涨潮的一般?” 银娥知是讥笑他,便道∶“不是你那物儿推波助澜,焉能如斯?” 程良嘿然道∶“即抵挡不住自不必叩关讨阵,未曾见过死不投降而带病出征的。” 银娥道∶“休要取笑!”遂让程良仰面而卧。银娥旋即翻身上马,紧夹玉股。那话儿在银娥牝户无处可躲。 银娥将那话儿捻在手中,一阵摩弄,那物儿又硬梆梆挺立,银娥把手导引,待龟头探入及肉洞及寸,急放开那手,肥臂趁势一桩,尽根抵至花心,遂套动起来,一上一下,时轻时重,臀翻白雪,直覆得程良大喊卵儿痛,原来银娥桩套无序,直如泰山压顶,那卵儿竟也入进了半截,浑不知觉。 银娥方才还是偃旗息鼓,高悬免战牌,这当儿,又军威大振,狂颠乱桩,舞得生风,唧唧乒乓直响,花心怡爽,银娥淫兴至酣,兀自处处扪其乳浪叫连连。程良早已溃不成军,阳精频丢。那话儿望门泪流不止。银娥在紧要之处猛套几下,觉牝内一紧,又一放,阴精便又如潮而涌,竟流了程良一小肚儿,程良把手一揩,湿答答的。 云停雨驻,两人如泥般,瘫在了一处。有诗为证∶ 倒流一江水,满溢巫山云。 只因一点水,惹起万波涛。 程良爽快至极,与银娥又绸缪了一个更次,不觉东方已发白,急整衣而起,赶回程府。 回头再说张达,因其一心趋媚皇上,故深受皇上宠爱。张达遂在朝中胡作非为,文武百官,敢怒而不敢言。 张达春风得意马蹄疾,自是风光。一日竟恰逢一江湖相命术士,此人说那张达有九五之尊之相,张达甚喜,遂暗留下其为军师,与群奸苟合一处密谋大事。 张达竟欲登大宝,蓄意图篡江山。一头密谋与三界山同党做那谋反,一头唆使皇上,为他修筑养闲府。并上奏皇上,修筑养闲府所需银两可向文武百官各州府县大小官员及平民百姓征收。此举令百姓苦不堪言,大小官吏也闹得沸沸扬扬。 且说兵部差官周段,身带朝廷文书,前往山东大同关提督府催银。 这大同关提督文贵,年四旬馀,由武进士出身,历升至此。父文阁夏,乃三朝国老,岳父乃世袭英国公张茂,势力浩大。除授大同关提督,先斩后奏,听调不听宣。 文贵知其银两为修筑养闲府所用,遂破口大骂奸臣张达,并将周段赶出府去。 周段催银受辱,遂回报于张达。张达怀恨于心,与众奸臣商议,矫旨一道,又假造十三道金牌。谎称朝廷军务急事。宣文贵回京。 文贵正欲赴京,却被细心心腹识破这十三金牌乃是假造,文贵大怒遂作罢。 张达恼羞成怒,又欲谋害文贵在京的家眷。却被文贵预知,遂派人营救。中军官李良酒醉狂奴,巧计救出文贵的家眷,星夜遂回大同关提督府。 张达计未成,又生一计。忽忆起皇上曾做过一场桃花梦。遂极力撺掇皇上去圆那桃花梦,皇上耳软心活,竟许作江南之游。张达便密令三界山同党,在皇上必经之地同州埋伏重兵,意欲劫驾。 张达同党正欲劫驾,却幸遇江南观圣驾的二位英雄搭救。并巧逢英国公张茂回朝,路遇苏州,大破贼寇。 张达与同党奸臣困兽犹斗,蓄意密谋刺杀皇上,却不料一封绝密信函落入英国公张茂手中。 张达见大势已去,遂悄悄收拾金银细软,乔装改扮,逃往河南居庸关时,却不意受守城小吏戏耍,一怒而现出了身分。这也合该奸贼阳寿已尽。 文书急投进京,张茂奏本圣上,领旨去捉那奸臣,不日押回京城。 金驾殿内武士威立,刑具并放,文武百官当殿而立,张达知气数己尽,遂将罪状一一尽招,龙颜震怒,即刻发旨,将众犯押至午门外斩首示众。满城百姓争先观看,道路以塞,万人空巷,无不拍手称快。 英国公张茂备军监斩。皇上传圣旨道∶“首犯张达,尸为酱,从犯程良、焦廷、郑飞、吴隆、万凌迟剐割;刘健、张半仙俱斩首。其程良,焦廷家属发赴边远充军。玉娘念其是妓女受骗,不与谋反罪论,令其从良;银娥配为民间妻。正是∶ 尽斩奸贼,国泰民安。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天子寻花落游湖 渔姑献身得恩赐 诗曰∶ 空闺复何娱,惟有赠琅珐; 梦寐暂相见,殷勤慰加餐。 且说正德整日在宫中无事,心中忽念及前梦中两美人的事来。却至今两美女仍无下落,便又意欲下江南寻美女!因单身前往,唯恐百官阻挠,便欲微服而行,为使朝内平安,便备下圣旨一道,付与司礼监,以便为纲,此圣旨为∶ 朕泄怔仲之疾,不用太医调治,性好养静。特赐司礼监金爪锤一把,内官妃嫔,乃皇亲国戚,文武官员,概不许进宫烦扰,如有不遵,即以违旨论罪,任从司礼监打死勿论。各宜慎之毋。特诏。 正德出了京城,晓行夜宿,这一日到了扬州。心想道∶“这扬州乃天下第一佳丽之地,繁华之至,古人有诗为证∶烟花三月下扬州。朕今到此游耍,不枉出了京城一番辛苦。”遂进了城,去游无数亭台楼阁,观不尽珠翠花红。不觉日已西斜,即寻店歇息,这且不题。 且说这扬州城内,有两个绝色美人,俱是良家女子。一个本姓王,其父曾为县卒,因生时家中有株芍药开放故取召红芍药;一个名唤白牡丹,与红芍药是义姐妹。初生时,也有瑞异。两家同居一处,人号为姐妹。日子长了,二人习些针织,并琴棋书画,二人不相上下。只是一好艳装浓裹,如依醉春风;一个好淡扫素质,如藐姑仙子。 尝有术士过其门首,见之,谓其父道∶“此二女后日必亨大富贵,可惜现年六亲无情,兄弟终鲜。”故父母爱惜如掌上珍珠。不数年间,两家父母相继云亡,家世亦遂零落,只靠着花大娘淡度过日。 这花大娘乃是红芍药之继母,并是白牡丹之后妗母。其为人性极贪吝刻薄,与二女皆不和睦。那一日观看这二女长大,常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心想道∶“这二女奇货可居。”遂意欲落在青楼翠馆,图些厚利。以故红芍药年登十六,白牡丹年登十五,俱未定婚。凡遇着来议亲事者,花大娘索性要他许多聘礼,也是二女福份也!其一时名扬四处。 至有读书人,相为品评者∶ 欲把牡丹比芍药,淡装浓沫两相宜。 也有诸多轻薄子空与 艳道∶ 宁愿牡丹花下死,风流作鬼也心甘。 其倾动一时,早风闻了苏州府,一位公子用两千银两,向花大娘买下了二女。后来另有表白。 单说正德住在客店,店主人备上筵席敬上。正德饮至旺酣,举首观看右壁间题着二绝诗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调。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叫吹萧。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悻名。 回看左壁间,亦题二绝道 娉娉弱弱十三馀,豆寇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 腊烛成灰还惜别,替人成泪至天明。 吟罢叹道∶“昔日杜牧之在扬州,每夕为狭斜之游。朕身为天子,不及杜牧多矣。” 正德唤来店主道∶“此地可有绝色美女可寻么?” 店主道∶“客倌来迟缓了。” 正德道∶“这是怎么说?” 店主道∶“此间南去胡同街头,有一座大大的盖屋,内有两个绝色美女。一名唤白牡丹,一名唤红芍药。无论经是本地,还是外县府,都名不虚传。若客倌早来三五日,或许还能见上一面,前日闻有个大商人,使用了许多银两买走了两个美女,而今却也无甚消息。” 正德闻言,似有所触动。因思道∶“朕前在宫中,梦见二美女,难道是这传言的二美女么?” 不一日,正德赶到苏州,但见客店酒楼,笙歌盈耳,却无甚好景致,却听众人言论杭州西湖是好景致,遂又雇船到杭州。 不多时来到西湖,忽见湖内有数十只画肪渔船,泊在堤下柳影深处。 原来这湖内当风和旧晴时节,多有王孙公子,贵客豪家,乘兴携酒狎妓,在此作乐,故湖面上十分鼎沸。 此时,正德见一船上一少年渔姑,长得十分俊俏。便唤道∶“你且把船撑来渡我湖中,玩些山水,重重有赏。”那小渔姑将船拢至岸边,正德仔细一瞧,原来竟还是一小女子,只是身着渔妇打扮。正德看罢,跳上船去。 那小娘子虽渔家出生,却也笑容可鞠。他见正德京人打扮,忍不住叱叱而笑,船儿行至湖中,正德见他满脸汗水,遂笑直∶“小娘子,劳力了,略歇一歇,待我代小娘子摇一摇可好?”言罢,欲用手扶槽,却佯装脚下一拦,身儿却倒向那小渔姑。 小渔姑见状,遂弃槽扶住正德,正德顺势搂住了小渔姑,小渔姑登时羞得面红耳赤,正德却抱住不放。低声道∶“小娘子可知我是何人?” 小渔姑一头挣扎,一头道∶“客倌是何人?怎得这般无礼?” 正德笑而问道∶“小娘子可听说过当今皇上正德?” 小渔姑己挣脱正德怀抱,脸颊绯红道∶“别拿皇上吓人!要是真有皇上,小女子着实乃高兴哩!” 正德道∶“若是皇上真驾到于此,小娘子可否愿陪其一乐?” 小渔姑道∶“若皇上真能驾到,小女子愿舍身相陪!怎奈小女子出身渔家,可望不可及!” 正德道∶“只要小娘子服侍好皇上,皇上能将你宣回宫中做那妃子。” 小渔姑道∶“你怎知这么多?” 正德笑道∶“因为为朕正是当今皇上。”说完,遂解开衣襟,露出龙披,揭开龙眼罩,两颗夜明珠,光彩耀目。 小渔姑见状,大为惊诧,遂倒地便拜,大叫∶“皇上赦罪,皇上赦罪。” 正德忙扶起来,笑道∶“小娘子可要说话作数!” 小渔姑惊喜万分,忙道∶“愿皇上龙心喜悦,小女子尽情服侍。” 正德大喜,遂抱起小渔姑下了船舱。舱内有一简易小床,四周皆有舱口,故舱内日光明亮。 此时,小渔姑双颊晕红,浑身趐软,正德见状,觉他更添娇姿,十分俊美。遂将渔姑扯过来,搂在怀里,一边亲嘴,一面解怀,渔姑在怀里作蛇般扭动。正德见他顺了,心中甚是欢喜,急剥尽衣裙,玉体横陈,胸前那光油油的乳如覆玉杯,那樱桃乳头,猩红可爱。纤纤玉手,如雪白的笋尖儿,白生生的两条腿,熬是可爱,正德将腿分开,见小肚子下边那个东西,白肥肥的,中间一道缝儿,又白又红又嫩,熬是令人可爱。 渔姑初次将身体尽显他人眼下,何况是一朝之帝,早已是心荡神移,欲遮还休。 正德见状,忙自家脱得赤精条条,那话儿已是端端挺立,渔姑见状,又惊又怕,不觉阴中淫水直流。王德见渔姑害怕,欲火腾然升起千丈,用手去摸阴户,淫水汪汪,早已把小床儿湿了一大片了。 工德遂令渔姑仰在床上,将两腿掰开,手提着金莲,将阳物往妙物上凑了一凑,刚至户内,那渔姑口里不禁一声∶“哎哟!痛死我哩!”正德知其为处女,遂徐徐的在户边滑弄,直至渔姑呻吟叫爽。 正德用力一顶,登觉里面紧而窄小,但觉暖烘烘的湿润,遂趁其不备,又用力再顶,一声脆响,物儿已尽根插入,旋即却听一声大叫,渔姑双目紧闭,疼痛不已,仿若下面被撕开了一般,火灼般的痛。 正德那话儿已是阳气充盈,于渔姑穴内轻轻的抽动,反反复复弄了一阵,渔姑觉下面其痒无比,正德遂虎虎生风,阵紧一阵的抽动起来。 渔姑作梦未想到能与皇上共乐,满心欢喜,大张玉腿,紧紧把手搂定正德的腰臀迎凑,少顷,抽送近百馀下,但见渔姑淫液横溢,遍体欲融,喘息微细,不胜娇弱,止不住浪声淫叫,抑不住升腾欲火。证是∶阳春白雪,诗中自觉罗端缘; 柳艳梅香,下结鸳鸯绣之带。 证德久居宫中,床第之事皆由左右妃子相侍,久而久之,厌恶之心,油然而起,而今幸驾于此,即与这普通渔姑相乐,故别有一番趣味。 正德初尝娇花嫩蕊,通身畅彻骨髓,一柄肉具大动干弋,上下翻飞直触花心,乃至酣处便用力猛冲,只闻得水声一片唧唧,肤骨之碰击又乒乓的响,又弄了一个时辰,不下千馀回合。 正德觉双股乏力,腕麻脚酸,遂抽出阳物纵身下床,令渔姑向外侧卧,跷起一只腿儿斜搭在后,便一扶阳物斜刺里杀入,并腾出只手来握住乳峰。渔姑登时大呼爽快,身儿被冲得与床俱动,手儿在半空中乱舞。 船舱里边云狂雨骤,这船儿却被二人撞得一晃一晃的,在湖心直打团团转。 渔姑被 得浑身爽怡,四肢俱疲,对着正德道∶“皇上如此能干,是否你那物儿比普通人有些异处?” 正德笑道∶“小娘子,哪有如此说法,朕是皇帝,不一定那话儿也是阳物中的皇帝!”言毕,又把舌吐其微启香唇之中。 渔姑又道∶“皇上既是一国之君,想必有异样手段让人快活!” 正德道∶“你且忍耐,待朕慢慢伺弄你。”正德遂让渔姑双膝跪床,启开双股。证德便手扶阳物插而入,遂腾出两只手,握住峰乳,向前一挺,那双手着力往回扯。这一扯一挺又是五百馀下,直弄得渔姑香汗淋 ,花雨流沥。 正德欲兴大振,遂问道∶“这样变着法儿,小娘子爽么?” 渔姑娇喘徐徐道∶“不意皇上真有手段,让我爽遍全身。” 正德一阵得意,呵呵笑道∶“朕为一国之君,如此薄技焉能挂齿!” 少顷,正德令渔姑覆过身去,将两个腿儿扑着,剥开便弄,渔姑又大叫,把手捻住阳物入侵。约抽了几百回合,便也不觉先前那般痛楚了,似很多小虫在阴中爬拱一般。遂掀动双股,不住的迎凑,一会儿,阴户外已是湿浓浓一片,粘糊糊的,正德知她泄了,遂用纸揩抹干净。 看那正德在揩抹,渔姑猛坐起来,握住那物,含在口里便吃。口里咂咂有声,似吃了琼浆玉露一般。 正德不意渔姑如此猛浪,淫心大发,遂也把手指探进了阴中,那阴儿中紧又湿,正德遂又增衬两指,往来摩擦,阴内唧唧渍渍,淫浪涓涓。 渔姑一阵猛吞,又把手套弄阳物根儿,那龟头儿圆眼怒睁,似要一怒而发。 正德见渔姑杏眼微闭,兴欲十足,遂抽出手指,手指上早已粘液欲滴,遂道∶“看小娘子骚兴又发,再赴阳台如何?” 渔姑颤声道∶“皇上贪吃,将我整个儿吃了罢!” 正德那物儿被舔得青筋暴涨,便眠倒床上,令渔姑跨上身来,手撑正德前胸,如此做法,让渔姑淫兴徒增,遂将阳物套了进去,便一上一下的桩起来。约摸上千回,渔姑便头目森然,阴内一紧,又一放。便冒出了许多淫水,流了正德一小肚子,正德也是全身一爽,便一泄如注,那水儿迸得老高,叠回来丢在了肚子上。两人绸缪一回,牝户内仍是阴水汩汩,渔姑手扶牝户门,已成隆肿,里面辣辣的痛。 渔姑香汗微濡,云鬓蓬松,忖道∶“人言天下快乐之事莫过于鱼水之欢。更兼将处女身儿献给了皇上,更是妙不可言,死而无憾矣!”思此便乞求封赐。 正德耳闻江南女子,清纯秀丽,今日得与亲近,实乃不虚此行!见渔姑乞求恩赐,便写了御书,赐渔姑为西宫娘娘,渔姑纳首称谢。正是∶婚姻到底皆天定?但得多情自有缘。 欲知正德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金凤钗引主入室 龙凤上戏妇丢魂 诗曰∶ 淫女从来不恋夫,但知蜂蝶觅欢娱; 弃捐申道浑闲事,问有收场结局无。 且说这一日,正德进入杭州城,却见城里商贾云集。便来到街上,夕阳以斜,见一座酒楼,店前挂个牌,上写道∶“李家店酒楼。”正德大步进店,见临窗一席,没有人坐,即当边坐下。 小二上前问道∶“客倌要甚么酒菜?” 正德道∶“上等筵席,备一席来。” 小二道∶“我这李家店,比别的不同,须先交银后吃酒。” 正德听了,甚觉奇怪!便道∶“怎样交银子?” 店小二道∶“上席十二两,中席八两,下席四两。” 正德想道∶“想不到民间也有这般吃法!”遂取银付给小二。 小二道∶“客倌若要安歇,小店也有客房。” 正德道∶“可否将席搬进客房么?” 小二道∶“可以。”遂领正德至最后客房,备席前来。 正德自斟自饮。便想道∶“朕在宫中有后妃侍酒,今宿在孤店,好不寂寞。正想着,一声娇音从后堂传来,证德如闻天籁,少顷,只见一俏人儿款款儿来,但见∶ 眉舒柳叶,眼湛秋波,身着淡淡春衫,宛似嫦娥明月下,裙拖着轻轻环佩,犹如仙子洛种行。远望时,已消朱玉之魂,近观来,应解相如之渴。 貌凝秋月,容赛春花,隔帘送影,嫣然如芍药笼烟,临水含情,宛矣似芙蓉醉露。虽然未入襄王梦,疑是巫山云雨仙。 原来,这女子是那店店主李郎的胞妹,刚才是他唤小二。 女子名唤彩凤,父母一生经营酒楼,家资颇丰,却不幸早亡。因父母叮咛,不可轻配,故年巳二八,尚未许亲。 凤姐刚才见一客房门开着,便唤小二去看看,不见小二,凤姐便自己去看。 正德此时正欲火难耐,忽闻得绣鞋声近,忙离身出房门一看,月色朦胧,见一女子十分的妖娆。凤姐见有人出来,忙转身回房,连头上掉落一枝玉凤钗也未察觉。正德忙拾起凤钗,心想今晚可藉机动兴。且待他来寻凤钗,捉弄一回,以便亲近。 且说李彩凤走回内房,心想若不速回,定然弄出坏事来。停了一会儿,头上觉得极轻,用手一摸,叫道∶“不好了,此凤钗价值百金,莫不被客商得了?”忙点火向原路照寻,并无影迹。想必被那客商拾了,遂将火吹灭,欲从房外窥探动静。 正德见外面火影忽熄,已知是那女子来寻金钗,便故意将那金钗置在灯下观玩,凤姐于窗外见了大喜,遂退后数步,咳了声。来到门首立着。 正德即将金钗藏在衣袖中,问道∶“门外何人?何故夜深窥室,意欲何为?” 凤姐施礼道∶“奴家方才丢失了一枝金凤钗,未知客倌可曾拾得?” 正德道∶“我在此饮酒,不晓得甚么金凤钗。” 凤姐道∶“客倌休要说笑,适才藏在袖内。奴家本以窥见着,万望归还,定表谢意。” 正德笑道∶“娘子好眼力,我非贪财之辈,自应送还。未知娘子何名?说与我听听。” 凤姐道∶“客倌乃盛德君子,岂不知男女不相动问?怎好问我姓名?” 正德道∶“你言差矣。我还你金钗,乃欲表明不贪之心。徜若不失落,我又不知你姓名,岂不是无缘了?” 凤姐道∶“客倌说得极是,奴家乃店主的胞妹。” 正德道∶“令兄何人?娘子何名?” 凤姐道∶“家兄名李郎。” 正德佯装不闻,再问道∶“令兄唤作何名?” 凤姐道∶“家兄名李郎。” 正德道∶“令兄唤着李龙,娘子莫非叫李彩凤么?” 凤姐忍不住笑道∶“好笑客倌乱猜,是准又不准。” 正德见凤姐一笑百媚生,大喜道∶“娘子说话颠倒了,准又不准作何讲?” 凤姐道∶“家兄李郎尔错叫李龙,奴家名李彩凤,你却猜准,岂不是准又不准?” 正德即取出金凤钗,对凤姐道∶“凤姐可来取去罢。” 凤姐道∶“奴家乃女流,怎好进客房?望官人送出。” 正德笑道∶“凤姐误矣!岂有失主不来领,倒叫拾得的人送出之理?” 凤姐怒道∶“客倌不要闲话,百两银子不讨便罢,只是有伤客倌大名。” 正德笑道∶“你若不讨,难道你求我不成?” 彩凤恨恨转身而去。 正德停了一会儿,出房一看,见彩凤远远而去,正德方知是良家女,因此暗想道∶“既是黄花闺女,肤今夜定要变个法儿消遣。” 那彩风一时仇恨,竟忘关门儿,正德跟进内,见竹帘垂下,凤姐独坐厅上,正德咳一声,移步上厅。 凤姐正恨失了百金物件,又怕李龙嘲笑,正乱想,忽闻咳声,见那正德已进厅了。 凤姐立起身来,变脸道∶“客倌好不失礼,夤夜为何擅进入内室?” 正德笑道∶“我非不知礼,见你发忿不讨,故特送金钗来还。原是好意。” 凤姐心想道∶“既已进来,便讨凤钗也好。”即露出笑脸道∶“多承美意,倒是奴家不是了。” 正德道∶“凤姐即责人之明处,已即知我意送钗还你,怎不道一声坐呢?你却也不甚知礼。” 凤姐道∶“果是奴家不该。”即移椅道∶“客倌请坐。” 正德道∶“有烦了。”即坐下问道∶“凤姐是个灵俐的人,为何两边橱柜,尽粘着五味名目,岂不鄙俗?” 凤姐道∶“内厨乃奴家私房生意。” 正德道∶“敢烦凤姐备上一席酒菜来,让我试试滋味若何?” 凤姐道∶“夜深了,不便,客倌可于来日畅饮罢。” 正德道∶“我只备四小盘,一壶酒足矣。”言罢,取出四十两银子置在桌上道∶“银子在此,快快备来。” 凤姐见银子不薄,笑道∶“奴家比家兄更贵,上席十六两,中席十二两,下席八两。” 正德笑道∶“若论令兄十二两,你便该一百二十两一千六百两哩,一十六两还算便宜。我这些银子便折做十六两,凤姐可收去备菜来。” 凤姐心中明知正德是贪他姿色,且被他说得许多笑话,便想道∶“待我作弄他一个人财两空。”即把酒瓶放在热汤内,汤好收了银子。取出四小盘便菜,并盏箸排在桌子上,斟了一杯酒,置在桌边,叫道∶“客倌请饮。” 正德心下好不快活,坐下朝着凤姐丢眼细看,犹如∶芍药含风,海棠带露。 凤姐双颊红晕,忙转回绣房,将门关上。 正德叫道∶“凤姐,凤姐,你为何不出来?” 凤姐闻叫,在内应声道∶“酒菜俱有,客倌只管畅饮。” 正德自思道∶“好一个聪明女子!明知我贪看他的颜容,故意捉弄我,这真让朕欲火难禁。”遂心声一计,假唤道∶“我酒已醉,要退出了,凤姐可出来收拾盘盏。” 凤姐答道∶“客倌自便。” 正德起身,假作酒醉声,踉跄下阶,大踏步行了儿步,遂又折回厅,闪在房门边儿桌下。看倌,你道好笑不好笑?大大一国之君,却如狗一样蹲倒在桌下。停了一会儿,凤姐探听到厅上无动静,遂开房门,见厅上果无人,却怎知躲在他房门桌下?即出房移步到厅中,那正德遂放着胆,闪迸绣房内。见床幔垂下,即躲在床上。 凤姐在厅上自言道∶“方才慌忙未关门,被他进来,歪缠几时,奴家想他吃了一席酒,那里还要再吃,明是贪着奴家姿色。奴家一时闭户绝望,怕了怎不出去?如今弄得他人财两空,亦算出气了。”收拾妥当,遂进房关门,坐在桌前椅上。 正德藏在床上,听见凤姐之言,险些笑出声来。时见凤姐进屋来,遂偷看起来。见凤姐艳色姣容,一时色胆包天,不管那三七二十一,轻轻揭开床幔下床,闪至凤姐背后,明知她定会大叫,便先用手捂住凤姐檀口,向耳边低声道∶“凤姐,凤姐,我在此等侯。” 凤姐大惊,口儿却被手捂得紧,说不出话来,便急挣难脱。 正德道∶“凤姐儿,且听我说,不要大声,我便放手。”凤姐口里呜哑,不住的点头。 正德遂放开手,那凤姐脸儿已红透,口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怒声道∶“三更半夜,无故撞入人家,非奸即盗。快快出去便罢,若不出去,只怕不好看相。” 正德道∶“任你说奸就奸,说盗就盗,怎么好看相不好看相,只是我因凤姐你的乖巧,不便变起脸来,若他人,我便喊叫,说你的我前来看你的样儿哩!” 凤姐道∶“你这等说何人为证?” 正德道∶“无证么?”即指金凤钗道∶“此便是证,我便说你把金风钗与我为记,便不分黑白了。” 凤姐心内暗惊道∶如此说来,这人好不利害。即恨恨面向壁道∶“奴家无暇与你斗嘴,看你有甚脸面。”言罢,双手抱膝,面壁而坐。 正德见其含怒,脸儿愈加娇媚,不觉动起欲火,但见其不理不睬,只得向前哀求道∶“凤姐看我是如何人品?我乃北京富豪。你若肯从我,管叫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凤姐气恼道∶“奴家不比贪财之辈,富足享用,枉费口舌。” 正德见未打动他心,便陪笑向前道∶“我身非平民布衣。” 凤姐道∶“莫不是高官显爵么?” 正德笑道∶“说中了,我乃一品显职,因游西湖到此,今夜相遇,正是有缘。尔若顺从,异日便有二房夫人之贵。” 凤姐鄙视道∶“真是好笑,见我不以享用动心,便说是一品显职,奴家虽是女流,非富贵所能动我心。” 正德使尽解数,也是不见半效,遂想道∶“朕还未曾见如此之贞女!”情急无奈,只得再向前说出实情,现出真身,遂正色道∶“我何止富户高官?你看我龙行虎步,岂是庸流?” 凤姐道∶“难道是皇帝不成?” 正德道∶“我正是正德皇帝。” 凤姐戏笑道∶“我只道是个正人君子,原来却是油嘴光棍,岂有天子如此谗脸!” 正德被戏得满脸通红,即取出小玉印来,朗声道∶“你且看此是何物?” 凤姐道∶“不过是道士石印,何足为奇?” 正德微怒道∶“那这又是何物?”只见正德解开衣襟,露出龙披,揭开龙眼罩,两颗龙珠,光彩夺人。 凤姐见状,方信是正德皇帝,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臣妄不知是圣驾,望乞赦罪。” 正德即坐下道∶“为何又富贵动心了?” 凤姐上前抱住龙足,粉面偎在正德膝前道∶“念臣妄无知之罪。” 正德双手捧住凤姐粉面道∶“朕怎忍怪卿。”遂将金凤钗代凤姐插上道∶“朕被卿难为够了,今可服侍寡人安寝。” 凤姐娇声道∶“臣妄愿服侍皇上,斗胆相问,皇上如何回报?” 正德令取过笔砚,写了御书,加封李彩风为宫贵妃。 凤姐代正德宽衣解带,正欲脱自己衣裙。 正德道∶“朕要你慢慢脱去,先一睹为快。” 凤姐便褪去长衣,身上只馀抹胸,那突起的峰乳,将抹胸顶得似要穿透。那凤姐娇喘微微,峰乳一起一伏,熬是好看。 正德相得发呆,便令凤姐褪去抹胸,凤姐秀眼微闭,将抹胸慢慢褪去,身如白玉,峰乳小而圆挺。 凤姐本是良家女子,哪曾光着身子让男人看过!早已是粉面桃红,春心难耐了。 正德哪有心思再看,腾然欲火炎升,从背后箍住凤姐,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凤姐羞郝,身子摆个不停,正德双手握住峰乳,抚摩不停,只一会,便觉那乳儿愈加鼓胀,似要胀开。 正德边摩边道∶“你这裤儿是自脱为好,还是朕来代脱?” 凤姐颤声道∶“哪有臣妄自脱之理?” 正德大笑道∶“休要耍嘴皮子,看朕如何令你爽!” 正德将绣裤尽褪,看得发呆,小腹光滑雪白,脐下白馥馥,红绉绉、紫艳艳的一道缝儿,颤肉突起,丰腻油湿,暗红浅浮,咻咻而动。 正德欲兴火炽,探出一只手,直奔粉腿花间,那肥腻腻的牝户早已淫水湿透,莲瓣激张花心娇滴滴浮起,遂挖进指头抽拽,以制杀欲火。 凤姐不意皇上忽出这般解数,假意怒嗔,将腿儿紧夹。岂料越夹紧越觉爽。牝户里似有千百蚁儿乱钻乱咬,禁不住伊呀出声,将个身儿弓成虾儿一般,额上早已香汗微濡。 王德见这光景,笑道∶“方才还是亭亭玉立,这时岂作虾儿模样?” 凤姐见皇上口出此言,遂嗔怒道∶“耳闻牝户里只能容那物儿进来,而堂堂天子则以手代那物,岂不下流?” 正德竟未想到凤姐嘴皮如此灵俐,便又笑道∶“想必是凤姐那牝户想要我这物儿入进么?” 此言一出,凤姐已是羞得红霞涤面,低首视胸,语塞半日。 正德见凤姐被戏得无话可说,便道∶“朕不但用手指,还要用口来。”言罢,见那牝户小窍含红,煞是可爱,便凑上前去,退出指儿,把鼻乱嗅,一段甘香,人间未有。遂又将口伸进牝户边,登感淫水淋 ,便探出舌儿,探进牝户内游走,直听得卿卿作响,那凤姐肥臀磨转,莲瓣颤颤。 正德又峰回路转,立起腰来,依然把两手指套弄牝户,上面舌儿一颤,吐入凤姐樱口,舌儿于凤姐舌下拱了几拱,直搅得唾液满口,溢出口外,下面则淫水不断,爽快怡然。 凤姐上下俱被塞满,春魄难束,已是星眼朦胧,似小儿梦啼一般。 正德方移开口,凤姐遂道∶“皇上今宵消遣臣妄。勿用你那宝贝,不如用金口、玉指来代罢了?” 正德知道被骂,便反唇相讥道∶“你此时口齿灵俐,朕定用那物将你镇住,看你还口吐秽言!” 一番口舌之战,早已激起正德淫兴,遂掀凤姐,令平眠于床上,腰下那物儿紫涨暴跳,昂扬而立,如蛇吐信子一般。凤姐知玉山将倾,见了那物更是花容失色,遂肥臀高迭,花房尽露,腰腿荡摇,待正德前来征战。 正德手握金莲,正待沿水路进发,见凤姐扭摆之间,那牝户乍红乍白,紧叱叱十分喜人,便照准牝户,没 没脑一阵乱刺,那淫水儿又泄了出来,正德趁此机会,顺水逆流,龟头一探,滑入进去,登觉全身爽快,遂再用力插,怎耐凤姐是处女之身,经这一插,还没至根便浪叫不止。 不叫则己,一叫更便正德心中如刺,便足全身气力,只听叱的一声,尽根而入,凤姐呀的一声,花心仿若被捣碎,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那床也撞得 壁乱声,凤姐眼眸紧合,泪珠儿被痛出来了。 正德深知破处女之身,勿能操之过急,便缓缓的一抽一送,每至花心时,也只轻轻揉一下,周而复始移时已是七百度。 那彩凤双眸微开,口里伊伊呀呀浪叫不止,腰儿如蛇般扭动,双股时翘时收,那牝户便也时隐时现。一阵轻抽,己使正德淫兴大起,直抵花心,猛然挺刺,登觉两肋生风,遂便足腰间之力,长驱直入,抽送不似初时艰涩,遂捧起丰臀,如蛇吐信,大抽大送起来。 凤姐亦兴起,双腿倒控皇上龙腰,登觉尘柄深纵,火暖炭炽,久待情浓,渐识畅美滋味,肢颤津流,户内之苦早已去,口中也渐生秽语。 正德摇荡如狂,架起凤姐双足置于肩上,跪于床上又是一阵重创,凤姐神魂飞越,伊伊呀呀淫声不绝于耳。正德又大动,冲撞一阵又是数百度。 凤姐嫩质轻躯,一经风雨,花魂早已七零八落。 正德边大抽边问道∶“爱姐是觉用饭好哩?还是这下面吃朕的物儿好?” 风姐闻言,便道∶“我若想吃皇上的物儿极为容易,若皇上想吃呢? 除非龙颈倏长,抵下头吃。” 正德又被戏弄,心知说他不过,却能干得过他。想罢,便紧拥凤姐,又一番狂抽乱插。 方抽数回,凤姐便又金莲倒控皇上腰,双臂勾了颈儿,尘柄便深藏牝内,凤姐目闭肢摇,连声哼妙。 正德兴恣情浓,急推凤姐双腿,架于肩上,奋力刺入,唧的一声直捣黄龙,复埋头狠干,霎时一千馀度。 凤姐儿欲仙去,快畅莫禁,昏迷复醒,丢之数回,四肢难举。 正德愈战愈勇,纵身下床,斜挽玉体,并搂双腿,顿见琼室盈盈,诱其深入。正德尘柄跳跃,乱钻乱刺,户紧夹尘柄,不令琼浆泄出。正德尘柄微动,似靖蜒点水,凤姐则身颤舌冷;似扬子江中乘浪之舟,颤肉堆垒,丹飞水走。 正德不意这凤姐初次交欢便有如此能耐,便一阵狂风暴雨,着力冲突,不觉阳精陡至,正欲禁忍,不料凤姐牝内一紧,锁死一般,双臂紧搂,便一泄如注了,凤姐也瘫软如泥,那阴水儿一股一股自牝内流出来。 正德周身爽透骨髓,那精水儿冲得凤姐牝户紧缩,把手不停的抓摸那物,因凤姐牝内也阴水似潮,故稍用力,那物就滑出肉洞,并挟带得粘液,连同凤姐那元红泄得满床桃色。 正德再看凤姐,云鬓蓬松,攒蛾蹙额,畏缩之状实令人怜,遂整衣而起。正是∶ 花七花落又开花,惟有相思无尽兴; 最是情风明月夜,痴心一片情难收。 不是一番能怒力,几乎落魄滞天涯; 莫把功夫都用尽,留些委曲再温存。 稍作休想,正德令凤姐备酒同饮。 凤姐劝道∶“陛下当速回京,接妾入宫,同享富贵。” 正德戏道∶“爱妃初时不是富贵不能移么?” 凤姐答道∶“臣要不是看皇上的富足,而是想些别的事儿。” 正德忙道∶“莫不是想战我这金枪不倒的龙身?”言罢,便呵呵大笑起来。 凤姐又羞,眼望正德,柔情万种。 正德遂道∶“朕来日即进京,便差官来接爱妃。”二人说说笑笑,不觉金鸡三鸣。证德辞别,凤姐嘱道∶“陛下毋误臣妾终身。”正德称是,回到客房,收拾包裹,离店而去。 正德在苏州一晃已是正月十二了,这几日,苏州城内已现花灯节气氛,因初夜不甚热闹,正德走了一遍,即回店安歇。 及十三日晚,便游走街头,但见男女拥塞,有一醉汉,杂在妇女群中,摇手搭脚。又有一偷儿,乘人多处,拔去妇人头上金饰,引得妇人叫骂不休。真是妇女不宜之地。 游至二更后,面前一条阔街,俱是高堂,门前挑着纸匣联灯,匣上写着“争春留春,乐情多情”等项,转来转去,没甚好景,便回店中来。令备小菜,独斟独酌,忽然春兴勃发,问小二道∶“此间有可勾兑美女么?” 小二笑道∶“向南去转弯抹角,有条勾栏街,俱是名婊,有座翠云轩,找薛妈妈便是,大官人何不去一游?” 正德道∶“不识何处,倘误寻不到人家,岂不惹祸?” 小二道∶“大宫人你不知,有支旗幡立在门首中央,旗上挂的是只猫,号为娼妓猫。” 正德道∶“我知道了。”正德遂来至勾栏街,翠云轩口,果见那门前的鸨儿,嘻笑迎接进内。 正德居中坐下,薛妈妈叩见问名,正德以假名相告,即道∶“闻妈妈有名姝,特来拜访。” 薛妈立刻将所有美人唤出,排成两列,供正德挑选。 正德见其皆是衣着华丽,而并非美色,便笑道∶“俱无好颜色,宁独宿为妙。” 薛妈妈见正德一个也瞧不上,便道∶“大爷若得到黄公子所寄的二美人,恐怕心会被迷住了。” 正德道∶“薛妈妈这话怎讲?” 正是∶ 一睹清光思栽然,风流天子信翩翩; 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 欲知正德意欲何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挥金银美女赎身 受封诰二姬应梦 诗曰∶ 古来好色胆如天,只笑衰翁不自闲; 顿使芳心随蝶儿,空将画阁锁婵娟。 薛妈妈见正德想见那二位美人,便向正德道了一番由来。 原来,在城外五里,有一位公子,名唤黄虎,因其父在朝做官,故家资不薄。黄虎仗着富贵,无恶不作,见花大娘家中二女皆己长大,便托人买下,欲长期霸占,但恐被烈妻知觉,便花银暗买一小宅,将白牡丹与红芍药安置进去,且差人看管。 这小宅恰在薛妈妈家门旁,与后楼相接,黄虎常嘱其照顾,又说重重有赏,薛妈妈因惧黄虎势力,也不敢萌异念。 黄虎之妻范氏对黄虎疑窦登生,遂将他日夜留在家中,不肯放他出门,故二女犹是全身处子。 正德道∶“如何与这二美女见面?” 薛妈妈似有所难,说话吱吱唔唔。 正德便取出黄金,折银三百馀两,付薛妈妈道∶“权将此为礼。” 薛妈妈道∶“二女乃良家女子,恐未必肯荐枕席之欢。” 正德道∶“我不贪色欲,惟觑一会足矣。” 薛妈妈道∶“今念老爷厚意,愿下说辞,诱其与大官人相会。”次日乃十五日早,薛妈妈从后楼来到二女宅内,白牡丹,红芍药迎薛妈妈坐下。 薛妈妈道∶“逐日事冗,有误候问,昨夜因见月明如银,花灯热闹,回思二位娘子青春寂寞,实是可伤。” 红芍药叹道∶“此乃薄命所招,夫复何怨?” 薛妈妈道∶“公子俱内,不得作主,小夫人悍妒,倘知二位在此,势必卖入青楼妓馆,二位应慎为周虑。” 白牡丹道∶“我们岂不知?但妗母贪财,身不由己,只好听天由命。” 薛妈妈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老身倒有一计,只是不便启口。” 白牡丹道∶“妈妈既有良谋,不妨明言,断不泄漏。” 薛妈妈道∶“近日有一北京富户,名唤武德,为人甚是慷慨仗义,老身提起二位才貌,那武官人便要代二位赎身,黄公子当此两难,必定听从,这武官人说千金薄物,只求晤一面。诚请二位娘子让其进来,必会出金赎出二位。未知二位尊意若何?” 白娘子羞愧道∶“如此说来,机会虽好,但素不相识,怎好相见?” 薛妈妈道∶“娘子此言差矣!譬如大娘将你卖在青楼,那迫你接客,娘子难说素不相识,娘子当早作主张,不可错过机会。” 红芍药道∶“薛妈妈良言,贤妹须听从,休误终身。” 白牡丹道∶“妈妈当便请大官人来一会,切勿使公子知道。” 薛妈妈道∶“事久多变,老身少停便请来更妙,管教一说便成事。” 二女道∶“多烦妈妈费心。” 薛妈妈道∶“老身即去请来。”薛妈妈遂到客店,见正德道∶“老身费尽口舌,二女欲请大官人相见,须慢慢勾她们入局。” 正德大喜,即同到院中,向后楼上进入宅门,一见二女,好生面善,如旧相识。 但见那红芍药∶ 蛾眉凝黛,杏颊红霞,冉冉轻裙。亭亭秀质,一种窈窕堪怜,面视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身如垂柳霏烟,而韵姿流宕,若不是瑶池滴下,必是莲岛飞来。 只见那白牡丹∶ 春山浅淡,秋水鲜澄。素粉轻施,岂是寻常光艳;红脂雅抹,不同时态纤浓。妆似寿扬眉,步扬西子履。难拟娉亭,眉横青岫远;鸦交绿云堆,尽呈窈窕。似洛神出浦,依稀小步凌波;罗袜纤纤,印花尘而金莲满露。人间定有相思种,引出多情展转心。 二女一见正德天庭开阔,池角方圆,三络长须过腹,谅非常人。忙向前迎接道∶“二女子身陷图围,幸大官人不避嫌疑而相见,难表谢意!” 正德也一一还礼,见二女一淡一浓,打扮合宜,心想道∶与前在宫中梦见,真是一般无二,真几天作之合也。遂不由心花大开。 二女请正德当中坐下,二女旁坐。薛妈妈在下相陪。 正德道∶“闻得薛妈妈言及,方知二位娘子,白壁污泥,终难沾泄,至若赎身,虽十金何难芦。” 薛妈妈对二女道∶“烦娘子厚待大官人,老身回去备酒席。”即出门从后角门而去。 二女令小婢呈上酒席,正德居中,二女两旁,殷勤劝酒,十分亲热。 酒至半酣,白牡丹吹萧,红芍药唱曲相和,犹如莺啼婉转。乐得正德如在仙境,开怀畅饮。至黄昏时,已酩酊大醉,支持不住,由二女扶入帐中,和衣睡倒。 白牡丹大惊道∶“睡在此间,倘公子得知,岂不坏事?” 红芍药道∶“待他酒醒再作计较。” 白牡丹取了一杯茶,专候正德醒来。 至初更后,正德翻身道∶“朕口渴,内侍取茶来,与寡人解渴。” 白牡丹惊道∶“酒后吐真言,大官人莫非是天子么?” 红芍药道∶“我闻正德乃逍遥天子,云游到此,今日相遇,也算是我们造化到了,可讨过封诰。” 白牡丹道∶“姐姐所言不差。”忙取一大杯茶,把正德扶起来坐下。 正德吃了茶,开眼方知是醉,忙问道∶“我醉了,方才不知可曾说甚话否?” 二女即跪奏道∶“臣妾不知皇上驾临,罪该万死。” 正德惊道∶“我系庶民,二女何故君巨相称?” 二女道∶“陛下醉后,已露出真情。此乃臣妾之万幸,望乞诰封,使臣妾等终身有所归。” 正德想道∶“宫中之梦且早与二美女相识,今日见得,必是缘份已临。不可推辞。”正德便道∶“朕就封红芍药为琼华夫人,白牡丹为昭华夫人。速侍寡人安寝。” 二女谢恩毕,取过笔砚,证德写了御诰,取烟脂涂印印上,付于二女收了。 见两位夫人粉脸已红,身若绵柳,灯光之下,愈是娇媚可人。正德笑道∶“今宵朕只有一人,而你们则是一双。若是车轮战朕,朕必输无疑。” 白牡丹道∶“臣妾先侍可否?” 红芍药道∶“你若先侍,而我却闲着,岂是不公平?” 正德见二位争风吃醋,便乐道∶“朕一向行事公平无二,二位夫人何不同侍?” 白牡丹合红芍药相视一笑。 两夫人为皇上除掉了衣物,见皇上赤精条条的立在眼前,二位夫人皆已头目森然,却见皇上那物儿虽没有坚硬而挺,却是硕大无比。 正德见两夫人怔在那儿六神无主,便将白牡丹的绣衣尽褪。白牡丹被惊得连连后退,那对雪白奶子鼓蓬蓬的,跳得正欢。脐下那妙物儿,略开莲瓣,丰隆柔腻。正德早已兴动,檀舌吐入白牡丹樱唇中,在内搅得唾液满口,不吐则溢,下边只手指,早已挖进牝户中去,只觉里面又热又湿,遂将手指左右搅动,白牡丹娇声喘息,正德收回舌儿,扒将趐胸上去,又添那乳头,乳头经这一添刹时硬挺。 正德手指动个不止,里面已是淫水泛溢,遂又加进去一指,却因牝户紧窄,插刺不进,只得在牝户外来回摩荡。 这一咂二挖,正德那物儿已昂然而立,白牡丹见状,甚觉好奇,便把手去探,猛又抽回手,原来,那物硬若铁凿,只摸一下,便似雷击一般,白牡丹心有不甘,遂又把手去摸,这一回,逮捻住便不放,待细看,那物身上青筋暴胀,卜卜跳动,龟头上那口微微启开,咻咻而吸。 白牡丹越抚越喜,竟用口儿含住了那物儿,但觉那物又粗长一些,略生玉露,白牡丹兴起,似小儿吮奶一般,啧啧有声。 正德经这大吮大吸,欲火腾升,忙推倒白牡丹身子,掰开双腿儿,牝户尽显眼中,花苞白中透红,早已淫水淋 。 正德立刻起马挺柄就刺,唧的一声,未进半截,便觉牝内紧狭难入,正德知其为处女之身,遂慢慢的抽动。 白牡丹浅吟低哦,双臂紧搂,腿控于正德臀上,帮衬其深入,正德便耸身大弄,又至狭紧之处,便猛力一刺,透开重围,白牡丹大叫一声,花容失色,登觉牝内撕裂般的痛。 正德心中如刺,遂耸身大弄,觉琼室春生,丽水又出,美快温暖,快畅莫禁,加力驰骤,霎时五百馀度,白牡丹情兴大动,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口中伊伊呀呀,似小儿夜啼不宁。 这边云酣雨洽,却苦熬了一旁的红芍药,早撩拨得他欲火难耐,牝中奇痒无比,不消一会,甚觉牝户内似有淫水涌动。 红芍药实难按撩,便将绣衣脱尽,一手抚乳,一手便剥弄牝户,折腾了半日,稍觉杀去三分欲火,恍恍惚惚,牝户内已是泛溢不堪,没想那入牝的纤指,遂是正德的尘柄在抽送。 正德长枪势不可挡,杵上拱下,左冲右撞,津津流霞,白牡丹叫快不绝,心舒意美,双股儿一耸二放,筛糠一般,要紧之时,牝中锁紧,正德龟头酸痒,急吸气闭目,不意却玉露难盛,泄了几滴。 正德淫情大炽,忽见红芍药百般难过,遂边抽边顾红芍药,笑道∶“爱妃何故那般手段?” 红芍药正在朦胧之中,见皇上戏笑他,便笑道∶“皇上休要取笑。你二人翻云覆雨,臣要焉能熬得住?” 正德道∶“我二人云雨,与你有甚相干?” 红芍药道∶“皇上故作糊涂,人皆有七情六欲,何况亲眼目睹!” 正德笑道∶“依爱妃之言,是我二人害你活受罪,何不自寻乐趣?” 红芍药道∶“皇上又戏言!若是能自寻乐趣,皇上何须在此作乐?” 正德辨道∶“此言差矣!朕在此作乐全是为杀二位姐子之欲火。” 白牡丹被 得全身颠簸,趐晕畅美,口不能言,趁皇上与红芍药调戏之际,遂换了口气,听皇上花言巧语,忍不住道∶“皇上还真乃佛心,享了快活却道是为他人也。” 正德见白牡丹开口,便策马持枪,枪枪不离花心,一口气又是三百馀度,白牡丹高叫迭迭,舌冷身颤,遂又丢了阴精。 正德那物儿愈强壮威武,势如霸王,白牡丹见状,笑道∶“君之物莫非饥渴难耐?” 正德道∶“正是渴龙望水。” 白牡丹道∶“原来皇上此时正探头饮水哩!” 正德道∶“休要胡言,待朕好生弄你。”言罢,将白牡丹横覆于床,双腿大开,尽露牝户,尘柄昂然,从下挑入,抽提驰骤,似钻天燕子,拱拱钻钻,嘘嘘刺刺。 红芍药见状,欲火焚身,便奔至正德背后,将玉体整个儿贴在腰臀之上,大力摩荡,不想这一摩一荡,淫水儿竟流了出来,缘腿而下。 正德正干得兴起,忽觉背上一阵温热,知是红芍药,便回手一摸,遍手湿淋淋的,那牝户已是湿答答一片。 正德笑道∶“死要颜面,却不知苦了身子!” 红芍药道∶“臣妄女儿身,岂能轻易许于皇上?” 正德答道∶“言下之意,莫不是激朕倒戈而回?” 红芍药被一语道破心思,遂嗔怒拍打正德臀儿。 正德知白牡丹已力不能胜,遂勇追穷寇,令白牡丹横卧,捞起双腿置于肩上,挺起紫涨涨尘柄狠命大 ,白牡丹被刺得凤眼翻白,花心似被捣得七零八落,叫快之声不绝于耳,正德愈发兴动,挥戈猛冲猛撞,乒乒乓乓一阵大弄, 得白牡丹死去活来,骨趐体软,丢个不止。臀后红芍药被顶撞得大叫爽快。 正德正抽至紧要之处,猛觉龟头斗然一紧,全身趐透,那物儿一抖,阳精箭注般的喷入花心,冲得白牡丹香魂飘飘,正德则缓抽慢送,馀精尽发。 那红芍药于背后摩荡得兴起,见皇上一阵大丢,遂取笑道∶“传言宫中妃子众多,想必是皇上日夜贪欢而披靡而逝矣。” 正德回道∶“朕日理万机,岂是贪色之辈?爱姐休得乱言,倘熬止不住,撒马过来。” 红芍药闻言,便转身跪倒,耸起肥臂,正德便将那话儿在臀下摩个不休,惹得红芍药淫水滔而出,红芍药娇嗔相望,捻住尘柄摩荡,正德老着脸儿偎进,将舌漫吐于红芍药口中,红芍药呜哑有声,尽咂深吸。 正德掰开红芍药双腿,露出水浓浓花房,正德抽出舌尖,又去趐乳游衍,红芍药情兴正浓,按其头于下,正德不拒,三寸红舌,跳荡而入,进了花房,贪吃丽水。 红芍药见男女之欢竟如此有趣,便道∶“皇上那物儿软郎当的,舌上功夫却可耕田哩!” 正德笑道∶“休得戏耍,且让我入上一回再言。”正德令白牡丹扒在床上,耸起臀来,红芍药则仰身眠在白牡丹身上,两臀相顶,红芍药两腿分开,恰将两个白白嫩嫩、丰腻高凸的牝户突露,正德掰开双腿,手捻尘柄,一挺而入,直抵红芍药牝户深处,红芍药呀的一声大叫,头往后仰,白牡丹被这一击,险些跌扑。 只见元红如浪,从牝户中涓涓而出,滴在白牡丹臀上,又滚落于床。 正德大喜,遂不顾惜香怜玉,恣意狂荡,千钧之力狂刺不止,红芍药连连大叫,牝户微肿,炽痛无比,那白牡丹身负二人之重,且又受撞顶之力,苦不堪言,又乐此不疲。 正德见状,便高推金莲,耸身狂及,又是一阵大抽大送,红芍药口不能开,体内如火炽炭烧,淫水渍渍,下体难举,恰逢皇上力刺,迎凑不及滚鞍下马。正德用力甚猛,扒在白牡丹身上,那物儿直挺挺顺臀沟内刺入白牡丹牡户,突如其来,尽根没脑,白牡丹遂耸肥臀大张双腿凑迎不歇,伊伊呀呀的浪叫。 红芍药正在好处,不期被枪挑落马,心有不甘,便道∶“皇上不公,明与臣妾乐,却又与他欢,”言罢,便推倒正德,捻住尘柄往自家花白腿间乱塞。 正德见他二人争夺不休,吟吟而笑,令红芍药横跪于床,纵身挺进,白牡丹则于后研研擦擦。 一阵大弄,龟头紧麻,强顶硬提,那红芍药又浪叫,正德身子急抖,几许阳精迸泄而出,红芍药牝中热痒难当,遂也丢了阴精,正德倒拖矛戈,跌坐于地,后面白牡丹便掰开双腿,令皇上头顶牝户,那牡户在毛发上一阵乱摩,倒也其痒无比,其乐无穷。 红芍药哪肯甘居人后?跪于床耸起肥臂,那后庭细纹可见,颤肉垒起,正德一见神酣兴发,那物儿兀然直立,抹些淫水,涂于龟头之上,照准后庭,一耸而人,洞内又紧又深,渐渐及根抽至百回,便泄了一回。 红芍药手抚后庭,已成隆肿,欲滚身而起,被正德强按,辣辣的痛。 那白牡丹将牝户摩擦了一阵,许是年少气旺,那淫水儿竟又汩汩而出,流了正德满头。 正德却也不顾,遂大力抽送,红芍药咬牙又迎凑不歇,拼力一阵,正德蹲立不稳,轰然而倒,将红芍药压个正着,背后白牡丹头目森然,身儿难稳,也扑倒于正德身上,三人做成一个肉团,歇了一个时辰,方才整衣而起。 二妃子初经人道,脸儿百媚春驻,云鬓钗坠。有词为证∶锦帐罗帷影,独鸳鸯被底寒生,绞峭湿透相思泪,盼煞多情。豆蔻合苞初试,樱桃绽破难禁,阳台云雨心如醉,着急再温。 今宵欢会,芳心微露,金楫莫惜频相。玩锦衾零透情妹,温便胜,鹊桥偷流。江流醉脸,佳人遇合,风月襟怀相许。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又道∶ 绣罢春消意偶然,淡烟笼日媚花间。 闲将闭扇招飞蝶,似爱双飞故倍怜。 嗣后,正德因身为天子,不欲因两女子与黄虎大动于戈,遂出银千馀两,意欲赎回两女子,黄虎因范氏悍妒,被范氏死留家中,遂死了觊觎二女之心,经薛妈妈撮合,正德出银,黄虎遂放人。由此,正德昔日宫中春梦方才圆了,二女未被天弃,终有所归。 正德因寻得梦中之美人,再也无兴游山玩水,遂携上红芍药、白牡丹、李彩凤、渔姑一路风风流流,起程回京。 文武百官忽闻圣驾归来,遂出城至十里长亭跪拜相迎。 次日,正德登殿升朝,当众文武百官宣召四女,皆受封诰,自此得侍皇帝左右。 正德皇帝龙凤得配,阴阳和谐,勤修国政,风调雨顺,万民安乐。 正是∶ 怡怡常自笑人痴,书日忙忙尽所思; 月貌花颜容易减,偎红倚翠莫交迟。 且将酒钥开眉锁,莫把心机织鬓丝; 有限流光休错过,等闲虚度少年时。 【完】" }, { "text": "捣玉台(1)\n2001-2-16 第一回公子窥情春兴动 红叶初泄花苞绽 诗曰∶ 老萤少妇问表愁,几度留着表不留; 昨日满天落飞絮,闺人此后懒登楼。 且说唐朝贞观年间,百废俱兴,政通人和,人人安居乐业,长安城内皆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庶各大都市如长安、洛阳,俱是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所卖货物应有尽有,更有各种珍奇异物,或自外夷,或内境。 单说长安城内,那可是天朝上国之紫禁重地,唐皇朝中央所在地见长安城内高楼耸立,鳞欠柿比,硫璃红砖,金碧辉煌,真是繁华无比。 孔子曰∶“食色性也。”况唐贞观盛世,百姓温饱自足。俗话又说∶“温饱思淫欲”,故而唐民风甚淫,男女私奔、通奸人彘更是常事。 单表长安郊外,有一庄园,员外叫铁冰之,字长武,其祖曾任山西布政,家道殷实,冰之父子苦心经营,故尔,至冰之时,铁家已成郊地首富。长武早年中进士,且家道严谨,故而并未象其他人等,妻妾成群。结发妻子早年亡故,不堪人事寂寞,遂续娶昆山后主事之女为继室,年止二十又三,生得面似芙蓉,腰如杨柳,杏眼桃腮,两眉俨然淡淡春山,双眸恍若盈盈秋水,金莲窄窄,玉笋纤纤,风姿绰约,描不尽她的风流媚致。真可谓是∶ 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 再说冰之原配有二子二女,长子名盛,字长庚,身高八尺,年方而立,长得身高背长,魁悟结实,面如银盆,性情和善,曾随武师学艺,侠义心肠,好打抱不平,人称“赛孟尝”,江湖上亦有些声名。奉父命与扬州王继之女者容结为夫妻。 次子铁勤,字冠玉,年仅十八,生得人物俊美洒落,风流倜傥,人才出众,眉如剑峰,目如朗星,鼻似悬胆,脸如玉壁,真个儿潘安再世亦不比,宋玉重生叹弗如。加之身形俊伟,蜂腰孩臂,更兼满腹诗文,举止文雅,儒袖绾巾,铁勤甚喜白色长衫,见白衬衫玉郎,宛如玉树之临风之二郎神下凡,真不知迷煞几多闺中娇娃、阁中少妇。 铁勤性情一如其兄,和善而好施。早年曾得高僧指点,武功亦是出众,乃是个文武皆长之才。 铁勤生性好玩,为人机巧,常合一班文友吟诗论赋,不甚功名,故虽有满腹经纶,却亦是白丁秀丁,加之父兄俱在,亦乐也逍遥。 长安城中,众多富商巨贾,高官显爵意欲与之联姻,皆不许。铁勤眼界甚高,锐志选才貌皆佳且识情趣人儿,为伴终身,才不枉人世一遭。其侍女红叶,最是可人,年方十八,轻盈绰约,姿容不凡,铁勤时时不免心动,但他乃知书识礼君子,故未薄幸此女。 冰之又有二女,长女铁媚,年仅十六,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服,温柔沉默,性情温顺。喜花红,常居闺中,不喜户外,故邻人少知铁家大小姐玉人真相。 且说铁二小姐,单名消。生得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粉盼神飞。二小姐年届及笈,性情十分泼辣,不似其二兄一姐,且好嬉闹,终日游于户外,不见踪影。 冰之当初想∶“人小性野,不忍加以约束。”及至渐大,却已无从纠正,遂放之任之,望不做出事端便是福份。二小姐有一处却酷似兄长,侠义善交,五湖四海俱有朋辈,又兼少时与兄练武,身手倒也不凡。 冰之见自家人丁兴旺,财源甚茂,倒也悠哉快哉,闲暇时合少妻下棋,饮酒、或与家人储于园内,尽享天伦之乐。 时值仲春,百花争艳,柳绿桃红,久雨乍晴,戏蝶时时翩舞,黄莺每每娇啼,一派春光煞是令人神怡。 铁勤携诗友文伴,外出踏春,嘻闹一天,策马而归。但见天色晴朗,晓月在树,凉风习习,虽已至傍晚,但鸟马相鸣,上下翻飞,桃红花香,随风而至。铁勤不由得心情通畅,一天疲乏,烟消云散,尽兴而归。 铁二公子行至城门,尚未闭门,遂慢慢入城,且甚月色皎洁,路不甚黑。到了自家府第,早有府中门官接着,一路伺奉。 二公子回到书房坐下,侍儿红叶端来热水,脱袜解鞋,替其洗脚,然后轻抚铁勤关节要穴,为之按摩,须臾,直弄得铁勤骨趐皮软,通身舒坦。 童儿点上银灯,家丁摆好夜膳,一家团坐,侍儿各在其侧,用过夜膳不提。 却说二公子静坐书房,唤童儿烹茶,焚香静息。铁勤年近弱冠,血气方刚,通晓男女之事,因家教甚严,未逞鱼水之欢。 阳春三月,乃人兽情欲渐高之季,血性男儿岂无非份欲念。 铁勤不觉心浮难安,信步出得房来,打从花丛转过四廊,一应家人俱已熟睡,静寂无声,但见月如银盒,光播万物;万籁俱寂。铁勤行至兄长房外,见亮烛犹明。又听得笑语声声,大为惊奇,遂驻步不行,用手指戳破窗纸,往里细观。 但见房内灯火如昼,春意盎然,兄长铁盛与嫂子者容两人脱得精赤光光,在床上行巫山云雨之事,二人鏖战正酣。 二公子看兄嫂弄了一会,听那兄长铁盛说道;“心肝,我与你到春凳上玩玩。”者容点点头,兄长遂抱他到凳上,提起双足,架于肩上,见兄长阳物粗大黑壮,正全数没入嫂子牝内,者容上阴茸较少,红嫩肥厚。 铁盛对准花房,直捣其心,抽了一二百抽,见者容牝内淫水肆出,啧啧有声。又听者容对兄长说∶“罢否?不知为何,象虫咬一般,痒得十分难受,快快完了罢!” 者容口里这般言语,下面管迎将上来,双手抱住丈夫,玉体全偎,金莲半坠,乜斜俏眼,娇声低唤,十分动兴。引得兄长神魂无主,抵住花心,狠狠抽了几十下,不觉泄了,遂起身拔出阳物。 二公子铁勤在外看得面红耳热,意荡神迷,心潮澎湃,按捺不住,胯下阳物,如槐柞一般,伸手一摸,不觉已是高高耸起,青筋暴绽不住闪闪跳。 二公子心想∶“若得嫂子一般之妙人,一亲芳泽,得捣黄龙,不枉人世一遭,看他俩如仙欲死之快活样,云雨一事定让人销魂蚀骨。”双手捧定阳物,仍往里看。 见兄长抱了嫂子,亲嘴摸乳,抚弄肉穴,又把一只白玉腿儿,架于肩上,捏住金莲言道∶“我不爱你别的,爱你这小脚儿,甚是有趣!” 说罢,淫兴复炽,挺起阳物,往者容牝内一送,又将者容抱到床边,放下来横放榻上,分开两双玉腿,又弄将起来,唧唧啧啧。 及至送到半百,者容不觉牝户大开,淫水如春潮汹涌,汩汩而出。 者容到了丢精关头,不觉失声叫出∶“好夫君,你弄得奴家快爽!骚穴儿已被你捣穿了,如何是好?”者容虽口中哼叫,心中亦恐正欢声暗道∶“夫君阳物奇大,千万不要疲软,硬硬的,捣弄起来,那才爽利入骨哩。”见他紧搂铁盛,下面迫切迎吞铁盛阳物,且以淫声助兴。 铁盛得妇人助威,不觉阳物愈加刚猛,恐亦这般着想∶“娇美和内温暖湿润,肉芽丛生,和内嫩肉乱钻乱咬,如燕子含花,今日定要干个爽快,方显我英雄本色。” 且说二公子在窗外看得不亦乐乎,神情高昂,几已不能自持,恐弄出声音引起兄嫂注意,遂慢一步懒一步的回到房中,合衣睡下。一夜胡思乱想,不得安寝,脑中全是云雨之事,比及天明,方胡乱睡着了。 铁勤迷迷糊糊醒来,已是黎明光景,胯下阳物仍是不屈不挠,吊首挺胸,顶得裤子如鼓面儿那般,怎奈芙蓉帐虽暖,枕边寂寞无玉人,却也是春宵难捱。 铁勤暗自寻思道∶“红叶娇婢,貌美如花,平日我待之不薄,今日若唤她来行欢,料必允我。”想罢,甚喜。 正欲唤红叶进房,忽见门推开了,可巧红叶正盛了脸水,带了毛巾,来到房内。见公子仍在床,就近前叫道∶“请公子净脸。” 铁勤迷糊一夜,双眼微红。红叶殷切切地问∶“公子,昨夜安睡否?” 他见公子不语,神情萎缩,似有病痛在身,复见公子下身胀蓬蓬,顿时明了事体大概,满面通红,秋波斜溜,转身欲走。 公子急跨下床,一把扯住,道∶“姐姐!哪里去,我有事合你相议!” 红叶故意道∶“公子放手,如此拉扯,被人撞见,岂不羞煞奴才!” 其实红叶平素见公子丰神俊伟,仪表堂堂,春心早已暗许。此时见公子劲火,暗忖道∶“若公子蒙幸,被纳为侧室亦是今生幸事。”遂半推半就,并不力拒。 公子把红叶搂过来,把手插入他裆儿,摸弄下体。那处早有些许润液流出。公子以指一探,红叶浑身一颤,身躯一闪,扑于公子身上,公子见她兴发,遂把她抱在床上,解其裙裤。 见红叶胯下那件东西,一张一合,激动不已,如那鲜嫩蜜桃一般,雪白略带嫩粉,又见牝中溢出一些奶白色水儿,嗅来略带少女之清香,稀少之阴毛附在阴物四周,别有趣味。 公子看到此时,欲兴如潮,汹汹涌涌,按揍不住,分开双股往里一挺,“秃”的一声,吞进半根,红叶忍声惨叫∶“啊唷!”慌忙推开了,双眉紧皱道∶“公子爷,有些痛,慢慢儿可好?” 二公子见阳物进一半,又见红叶玉脸泌汗,樱嘴歪歪,显是痛极,遂心生怜香惜玉,款款之情意,轻拢慢挑,红叶初觉户内有些痛,却又有些痒,启了朱唇道∶“公子,痒痒!”公子听罢,亦觉红叶牝内湿润温滑,不觉又挺了一挺,全根刺入。 红叶银屏乍碎,又痒又痛,牝口亦流出些红红白白之物,公子正处兴头,迸住气又是几十抽。红叶户内早已被公子肉物涨满,公子如鱼得水,猛提紧送,约二百馀下,抽得一片水响,如牛吞水。红叶不再叫痛,气喘吁吁,腰肢乱摆,双足齐勾紧,花心狂舞乱动,一阵阵丢了。 公子兴发如狂,大抽小弄,直捣花心,红叶津津有味,见日上纱窗,方顶紧花心,一泄如注,二人叫快不止。 歇了半晌,红叶起身拭去污物,两人愈发亲近。 有诗为证∶ 长篙横梗起,砸碎幽潭冰; 唧唧复唧唧,行船至花心。 既无采莲意,亦不摘香菱; 此中之真味,来日清益清。 二公子既晓人事,不知他更会弄出甚惊天动地事儿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此起彼伏满家春 小姑别法识妙趣 诗曰∶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往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按下二公子与侍儿红叶共享春意不表。单说二小姐铁俏,真个名如其人,着实俊俏无比,二小姐容貌秀丽,似玉如花,典雅异常。见乌云巧挽斜,鲜花满鬃,鹅眉两道宛同两片春山,粉面桃腮恰似出水芙蓉,樱桃小口相衬一点朱唇,香唇之间配着编贝,十指尖如春笋,杨柳细腰款款,金莲三寸窄窄,行动一身丰韵。 虽说二小姐貌美无比,性情活泼,却更是泼辣。因发妻早亡,冰之从小娇惯,遂养成如是天不怕地不怕之性格,加之又曾随兄习武,故而更是一改平常女儿情态,不喜花红深闺,偏好棍棒刀枪,打抱不平。因终日与一帮男子混在一起,故尔远近知其芳名,一提起“女孟尝”,便知是铁冰之二小姐,又因这二小姐古道热肠,倒也惹下不少麻缠之事端,列位看它不必见急,且容在下细细道来,以飨各位。 夏日傍晚,二小姐碎步疾行在村东头树林里。见林木茂密,浓荫蔽日,即便金马悬空,林子里亦是幽暗,况此时正值傍晚,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二小姐武艺在身,今日又是乘兴而返,何惧之有?原来,二小姐今日应邀赶赴朋友生辰欢宴,席间与诸多豪杰英雄意气相投,兴致既好,便多饮三杯两盏,趁着酒兴,踏月而归,一路凉风阵阵,蛙声鼓鼓,好不惬意。 且说二小姐正好走出林子,忽听身后一声尖叫,宛若鬼魅嗥叫,令人毛骨悚然。怎奈二小姐天性豪侠,遂转头重入树林,找寻怪声来处。见黑黜黜之树林,此时静寂似水,没有一丝声响。 二小姐见并无异状,转身又朝家去。不料背后一阵风响,有一物猛然袭至,二小姐左腾右挪,躲过一击,朗声问道∶“何方毛贼敢向你铁家二姑奶奶下手?” 黑影并不回话,而是以一手“擒拿手”,企图抓住铁俏。好个铁俏,见她,腾挪闪让,伸拳出掌,踢腿跨步,与黑影斗了几十个回合,怎奈是女儿家,又兼酒劲已发,有些脑涨头晕,手脚渐趋无力。黑影见状,不由愈来愈快捷,企图擒住铁俏,见铁俏虽然力拒黑影,但终因力乏,被陷魔手。 黑影见制服了铁俏,不由一阵狂喜,解开铁俏小农,正欲伸手触及二小姐双乳之际,忽听背后一阵断喝∶“淫贼,尔安敢欺我小妹,且吃我一掌,” 黑影见来者身手敏捷,不由放下到手猎物,全力对付来人,见来人白衫飘逸,纸扇纶巾,一副弱书生模样。 黑影哂道∶“哪里来的穷酸丁,敢坏老子好事,趁早滚开,否则老子一掌砸出你肚里墨水!” 见书生折扇一摇∶“强贼,你今日是死路一条!” 说罢提身与黑影斗了起来。黑影一见白影身手高强,虚晃一把,连滚带爬逃了开去。 二小姐此时方看清,救自已之人乃是自家二哥,不由得撒娇道∶“二哥,你怎此时才来,小妹差点被强人欺负。” 铁勤不由一笑,道∶“好丫头,二哥耽虑你酒醉了,一路寻来,正巧救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大意。” 铁俏被二哥燥皮,玉面一红,道∶“二哥,今天之事千万弗会爹言,免他老人家操心。” 铁勤又笑道∶“野丫头,何时懂得关心爹了。”说完帮铁俏理好衣襟,两人相偕回家。 却说铁俏回得府来,心虽有馀悸,究竟是习武之人,心性较为稳定,且铁勤果未告于父亲,故而一如平常。全家团坐,吃罢夜霄,各人回房不提。 铁俏念及适才险况,不由对二哥感恩涕零,遂轻移莲步,来到二哥房外。正欲敲门进屋,却听得里面微有烛光,且夹杂一男一女言语声,铁俏心道∶“恁怪。”便欲看个究竟。 透过窗根之上一条小缝,见红叶精赤条条端坐在春凳上,二哥亦裸着白玉身子,立于凳前,正对红叶蜜语∶“红叶你那蜜缝儿真是有趣,又紧又嫩,我这阳物进入,若被咬住一般,甚是快活!” 红叶羞红了脸,不胜娇羞,且道∶“承蒙公子厚爱,奴家贱躯已属公子,望公子多加爱惜,不要冷淡了奴家,奴家便亦足愿。” 铁勤再道∶“娇娇,既然如此!今宵苦短,我俩何不同赴巫山?” 红叶云鬃轻点,二哥遂把红叶那对金莲儿,挟于腰间,耸挺胯下硬物。见二哥通身如玉,而那物件却是颜色黝黑,前端若鸡蛋大小,紫红颜色,再看红叶牝口,紫红嫩肉,犹初剥之熟桃。阳具滑入红叶户内,初进,微觉艰难,红叶微微皱眉,不禁语道∶“心肝,你且轻柔一些才好,奴家好生痛楚。” 铁勤听罢,便缓抽轻送,亦觉通体趐痒,遂上体前倾,用脸贴于红叶胸部,将嘴一张,不住吮吸那美乳之端的粉红肉蕾,见那艳红乳是鲜艳动人,活色生香。 二公子一抽一送,红叶那双粉嫩玉乳,犹如饱汁之鲜桃,于风中微颤不已,铁勤阳物耸耸挺挺,急进缓出,轻拢慢插数百下,红叶春情高炽,流出淫水滋润花房,二人渐觉滑畅,方奔驰而入,以阳物下下顶住花心,狠磨狠钻。 红叶急道∶“公子,已射中了花蕊,快些抽送让奴家死罢!”铁勤情浓兴急,遂尽力抽送,那阳具又大又长,且次次击中花心,直弄得红叶浑身趐麻,鬓发散乱,娇喘吁吁,口中香气扑于铁勤玉面,两脚紧夹乱颤,恣意颠莺倒凤,户内滴滴仙露,滞入牝丹花苞之心,盈盈垂掉落英一片。 且说二小姐铁俏看罢春光,不禁芳心寸动,他年至及笈,且略懂人事,今日又见春事,不禁春心痒痒,欲火炎炎,遍体躁热难当。 铁俏遂将小衣褪尽,按抚玉乳,愈发难耐,手抚着嫩乳,狠摩一回。 顶端玉头早已发硬,以手指捏挤,不由心房颤颤,快爽油然而生,又觉户内骚痒至极。又腾出一只手来,伸至粉腿玉蚌之间,那肥腻腻之牝户早已淫水恣肆,桃瓣激张,娇滴滴花蕊鼓鼓凸凸,又见蕊核昂然勃立。铁悄以手抚按激涨之蕊核,又是一阵快爽人心,抓挠蕊核,良久,一阵如潮似海之趐爽味儿接踵而至,复探指头于那蜜缝深处抽插不已,刹那欲火喷发,即如烈焰当空之烟火,竟是愈抽愈深,本欲歇手,但手不由心,且加入一指,狂弄不止,心中想着二哥之俊俏模样,不禁啊呀出声,将个玉体弓成虾儿那般,直弄得全身香汗淋 ,小肚兜已全湿透,玉液亦泄了四五次。 却说那房中人儿并未完事,而是激战不休,四目晶晶。见红叶弯下身来,双手扶着凳儿,铁勤立于身后,双臂自腋下绕至趐胸,细细探那对白嫩耸立之乳峰,俄顷又将胯下大阳具刺入牝内,抽送抵摩,那肉棒穿梭于两股之间,直抵花心,捣得户内唧唧作响,弄得红叶趐软无比,快活难当,红叶嘴里哼哼呀呀,淫声浪语不止,大叫∶“真爽有趣!” 铁勤见闻,淫兴大增,一边猛抽,一边问道∶“亲亲,何以这般有趣?” 红叶道∶“奴家自小未曾试过甚好处,今日方知这事儿快活处,即便死了,我亦无憾!亲亲公子,尽管 ,把花心儿捣碎才舒服哩!”铁勤见红叶如此骚情,愈发勇猛,耸身大弄起来,力发如虎,尽根露首,狂抽数几百提,牝中丽水唧唧声急,如骤发之山洪,势将垂泄。 红叶但觉户内恍有甚物轻咬慢爬,时徐时急,热痒无比,浑身不安,收缩穴儿,夹紧阳物,娇滴滴地央告道∶“我的亲哥哥,你怎的不喂了,奴才却还要吃哩,骚穴儿痒得紧哩!” 铁勤听闻红叶启唇求欢,心道∶“红叶倒是个火旺角儿,何不以静制动,让其投怀送抱,方知我的好处,岂不快哉!” 便道∶“红叶乖乖,我亦乏了,且容我松口气罢!”红叶户内骚痒无比,怎的能待,一手急忙伸入胯下,竟自用力揉搓户内处肉核,口里嗷嗷地叫,仍不能解痒提兴,便把臀儿向后一凑,把铁勤之粗大阳物全报吞尽,又向前一扑,全根儿吐了出来,见粉红嫩肉随着阳物进进出出而外翻内陷;红红白白之骚水亦顺腿流下,扑扑答答地响,直若小儿轻吹才盛人玉盏的沸水那般有趣。 红叶心道∶“公子哥哥之阳物不抽,诸般好处便荡然不存矣。”又欲开口求欢,听“哧”一声,铁勤已将那肉棍整个儿伸了进去,由于用力过大,顶得花心隐隐作痛,骚痒并发,红叶打了个趔趄,又双手扶定凳子,遂道∶“亲亲哥哥,再 我一趟罢。” 铁勤双手搂定红叶柳腰,对着牝户,挺着紫红棒头,一阵乱顶,直弄得红叶体内体外颤颤晃晃蜜牝儿欲裂欲穿。红叶咬了咬唇齿,死命忍受,少顷,反觉户内趐爽,如迎风杨柳般东摇西摆,又把两股一颌一掀,全力迎合,一个如渴龙见水,畅快之急不慢待,一个如俄虎扑羊,狂劲十足。 见红叶粉脸绯红,明眸半开,口不能开,咻咻而吸,愿阳物极力深纵,捣碎花心以解倒悬之苦。 铁俏在户外看得两眼发涨,欲火难平,乃将两腿夹紧,以手指插入牝内,忽觉下身一阵凉意,湿漉漉一大片,一股细细蜜汁水儿,径直顺着大腿流下,再一摸牝户,已为那细水润泽,高高浅浅,宛若一片沼泽。 再说铁勤和红叶,一个勇往直前,一个曲意逢迎,一阵狂抽猛插,足有两千馀数,方堪堪打住。听铁勤言道∶“亲亲,且换方位才好。” 红叶而语∶“但凭公子吩咐!” 说罢,红叶转过玉体,仰卧于凳儿上,双手反攀,抱紧凳儿,铁勤托扶玉腿,那紫晶油亮蜜缝儿咧咧大开,一张一翕,若婴儿吮乳之唇,又似老蚌吸气,木鱼吐水一般,公子扶着尘柄照准一顶连根没入,又是一阵大抽大送,抽得牝户唧唧作响。铁勤又攒着红叶一只金莲扛肩上,两股交叠,那肉棍来回抽动,回回击中花蕊,弄得红叶快活难当,秀目将闭未合。 红叶大呼一声,便直喘气,拿眼痴痴的望定公子,虽不言乱却有万般柔情,千种蜜意。铁勤也稍觉疲乏,伏于红叶脸儿上喘息一刻。红叶觉花心发麻,香汗透胸,阴精汹汹涌泄,怎奈少年心情欲火炽盛,又拱起阴户,暗暗用力,以那蜜唇儿紧咬阳物、铁勤不觉又是一阵狂捣猛插,令红叶瘫软四肢,全身发拌,手扪双乳,蜜缝大阔,似已死了过去。 铁勤 了两个时辰不到,已是骨趐筋麻,终将元精一鼓而泄,遍洒花心,红叶体内热津蜜注,心魂俱飞,搂紧公子,丢了又一丢,竭尽平生之乐,云雨既散,二人揩拭一番搂着睡去不表。 单说二小姐见房中事儿已毕,速回房中,脱去肚兜,见俏小姐光光肥肥这妙物,鸡冠微吐,如那幼儿之嫩嘴,中间开口处一道嫩闪细腻缝儿,一双朱唇已是蹦蹦跳跳,抖个不停,四周蜜水淋淋,泛着白光,玉穴微启,嗡嗡闭闭,煞是逗人。 俏二小姐兴发难忍,不知不觉阴精泄了几度,忆及兄长与红叶合欢之事,仍是熬禁不住,目炽口燥,情急之中,抓过花剑,那手柄本是牛角啄磨而成,光光滑滑,油油亮亮,粗长似男子雄伟阳物。俏小姐反手一顿,竟将那柄头塞进了自家牝户,加之有淫水相润,故二小姐虽为处子,插进去倒也不难。 铁俏双手扶定,大抽大送起来,又幻想是二哥黑壮阳物,遂加力顶送,恰于那膜口处进出,霎时顶送了五六百抽,双目紧闭,伊呀细哼,快畅无比。 手柄自个儿顶入,轻重适当,每每直奔痒处,铁俏觉得全身又趐又软,身子弓编得如那玉弓一样,又是二百馀提,不觉力气渐乏,稍停片刻,牝内又觉骚痒,遂手不停息,对着穴口,狠命提送,倒也快活。 俏二小姐竟把个花剑手柄当成是男子阳物,秀目紧闭,忘却世外,顾狠力抽插,尽兴享受快爽,待那佳境来临。 却说铁俏,愈 愈觉有趣,又用了些力气如捣蒜般又冲又擂,将那淫水激得呛呛乱喷糊得遍手皆是,口里一个劲儿哼道∶“快哉,快活。” 忽然间,俏二小姐觉双眼一花,自己恍若置于二哥怀中,二哥那黑壮阳物;正全根刺入她之花蕊,觉得自小腹深处至那缝口皆趐麻痛快,个中愉悦,难道其详。 又觉得腿间温滑,亦知阴精又泄,欲火渐尽,方才和衣而睡。至天明不表,有诗为证; 处子窥得阴阳道,欲兴聊发使自挠; 纤纤玉指不如阳,终需剑柄才得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老夫少妻情绵绵 芙帐春宵乐融融 诗日∶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却说冰之夏日送妻省亲。这对老夫少妻,自有他人事妙处。冰之虽然年届知命,但其经验颇丰,对妻儿体贴入微,少妻娇美如花,温顺绵软。 冰之一生经商为乐,为儿孙赚下不少钱财,后因发妻早故,受朋友之媒,娶了唐氏,冰之曾以其年少而略加辞谢,奈朋友力劝,方才结了这段姻缘,老夫少妻,白首红颜,举案齐眉,倒也相皆。 一日,唐氏忽的垂泪幽泣,这可吓煞冰之,惊间其故,唐氏方哀哀啼啼告诉夫君∶“奴家自嫁于夫君,未曾回家归省,况父母年高,不知状况,今见雀鸟反哺,忆及父母大人恩情,无一回报,心里至哀,故而哭泣!” 冰之寻思道∶“是也,唐氏自嫁于我门,未曾出深闺半步,父母膝下又无其他子女,无人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回去探望也是理所当然,也聊表我为婿一片真心。”遂对娇妻道∶“爱妻,我亦尝欲至你家省视,怎奈路途遥远,担心娘子娇弱身子,不堪旅途劳顿,故而一推至今,实乃为夫之过。今日娇妻如此记挂,不如就择日而日,为夫陪你亲往,可否?” 听罢冰之一番温言细语,娇妻唐氏破涕为笑,且道∶“夫君,奴家知你至情至性;对我入微体贴,奴家感激不尺,奴家为你即便舍身碎骨,亦不会皱下眉头。” 冰之听罢,亦是十分感激,又道∶“夫妻本是同命乌,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俩合苞已有数年,情深意重,哪须这些客套?” 次日,冰之吩咐铁盛合铁勤好生把持,更是严令二小姐铁俏不得乱生事端。他哪里知晓俏姑娘自那日窥春自慰之后,已知人事之乐,常常处于内室,以自制角先生入其内穴,欲仙欲死,哪有闲心到外胡乱生事。 一应事件全皆安排妥当,冰之吩咐仆人驾车吆马,办罢了许多寿礼,满满地装了几大箱子,然后让夫人唐氏坐于车中,冰之又带了几个得力健仆,一家人相送至柳林话别不衰。 单说冰之一路风尘往唐氏家处地云南而来。当时云南地处边界,是少数蛮荒野夷居住之地,少不得要尽心提防,一路上倒也平安,虽有几处小麻烦,不过冰之处置起来,倒也得心应手,一干人经云南进发。不几日,已望见唐氏夫人郡县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大家放慢脚步,信马细踱,进入郡县,一路奔向唐氏府第。 早有看门之仆于苍头接着,连呼∶“贵客至矣!”一语飞奔进内宅向老爷夫人报信。 唐老爷、唐夫人在丫鬟扶持下,颤颤巍巍出门接着女儿、女婿。 唐氏见了爹娘,早已哭倒在地,众人连忙扶起。唐夫人亦是垂泪,平日里,府里虽然仆役人等一应俱全,怎奈仅是外人,膝下并无子女相顾,极是冷清,今日见远方女儿归省,目是不胜激动,喘嘘不已。 冰之见此,自责不已,遂一跪在地∶“望泰山、岳母大人见谅,小婿罪大至矣,将人情抛于脑后,乞双亲见恕。” 这边唐老爷、夫人忙慌慌将他扶起,唐老爷道∶“贤婿不必自责,我知你路途遥远,一路可见困厄?” 冰之答道∶“回夫人的话,托二老保佑,倒还平安。” 唐爷、夫人见二人舟车劳苦,吩咐下人好好接待,洗浴之后,又大摆宴席为女儿、女婿接风洗尘。 席间冰之向唐老爷、夫人一再致歉,两老倒也通情在礼,是不停地劝酒,酒本醉例,加之冰之有些困乏,三五杯之后,便有些不胜酒力,二者见状也不过分劝食,叫女儿扶他入房休息。 冰之一觉醒来觉得席窝春暖,娇妻玉体肌柔密贴紧缠,觉心神皆逸,不由欲兴略发,欲享得鱼水之欢。唐氏虽然年少,倒也已经几年磨练,深谙那事儿甚有趣味,舍不得弃,时时念念不忘。倒变成一个极风流之小娘,每逢干事,渐渐熟谂,并不畏惧,且每有创新,冰之知其玉户儿已在磨练之下日见阔大,尽可承受倍大阳物尽根须入,故每逢干事,他亦是猛抽猛送,尽情玩弄。 这唐氏性本温顺,事事又体贴丈夫,百顺百依,闺房之内甚是欢乐,唐氏怕丈夫干事频了有伤身体,不允他夜夜交会,要他将息一日,方可行房一次。 冰之也知娘子美意,忍着欲念听她规劝,不过到那良辰美景,月白风清之时,欲兴发不可收,或者厚着脸皮央求,她也不拂夫意,自会允许,所以两人虽是老夫少妻,但情意浓蜜,恩义缠绵,一个是树茎儿,一个是树叶儿,形影相吊,密不可分,旁人无不啧啧称赞,两人听了暗暗得意,自不待言。 却说冰之在岳丈家中之甜蜜光阴过得飞快。不觉已是夏日,气候炎热,大家都换了单衣,惟有这时,女子身上之美妙处方显露无遗,诱得男子欲情骚动,此亦是天使然也。 唐氏本是个娇美艳娃,在娘家又无甚事干,身上穿一件银红蝉翼纱衫,内衬贴肉。小嵌肩,下空曲绿芙蓉薄纱裤,隐隐现出肌肤,脚上白袜鲜艳无比,配着圆圆一个脸蛋,比往时更是丰润俏嫩,头上流着乌光漆黑之通心髻,两鬃烫贴插着成排的茉莉花,香气袭人,越显得她水肉骨白,格外动人,看了,觉尘柄闪闪晃晃被火乱纵,怎的忍受得住。 一日午间,唐氏正与冰之在书房里共读一本传奇,忽然有只蚊虫飞入唐氏裤脚里面,在其玉腿近根处咬了一口。唐氏觉得有点发痒,用手摸时,已肿起一块,急叫冰之去梳妆台取花露水来,提挽裤脚,露出一条雪白嫩腿,搁在冰之身上,叫冰之替她揉搽。 冰之一面揉着一面看呆了,原来冰之虽与唐氏作了多年夫妻,夜间在床上无所不干,也看过她之皮肉,不过是在烛光底下,又隔着一层帐子,当时看得不甚清楚。 这时,在四面明窗小轩里,又是白昼,自与那夜间不同,见唐氏之纱裤直卷到大腿根部,整个玉腿完全裸露,又白又嫩,滑润得似滴得出水来,哪里是凡物肉胎,直如那书中仙子。 冰之看得如痴如狂,花露水掠过,唐氏便要把腿缩回,冰之伸出两手,死命抱住玉腿,再也不放,口里不住地说道∶“亲亲,我的好娘子,今个儿是大好日子,泰山,泰母大人均出外访友去了,你我从未在白日里行欢,今日何不一试?” 唐氏指一点冰之额头,娇哄笑道∶“老不正经。”且说话,唐氏便脱下衣裤,把两股分开,露出那高堆堆,胀蓬蓬,紫艳艳,滑腻腻小缝儿,缝儿中间,水流唧唧,滑滑粘粘,若银丝一般,直令冰之爱煞死矣! 冰之禁不住伸出手去摸那光滑平坦之小腹,软柔柔的,似一团又柔又韧之锦缎,又再往下摸去,触及黑茸茸的一撮毛儿,上面微微着儿丝水条儿,如晨露一般。再朝下,便触到那道窄窄缝儿,光光肥肥,翕翕张张,且时而又蠕又动,似在低语,玉穴之处,已为蜜水滴透,并润了香草,再瞧那两条玉腿,活似两根细腰白萝卜,再看那三寸金莲,小巧可爱,好一个令人春情俱荡而又忘魂不已之唐氏。 冰之已不自待解了衣衫,遂提起阳物,在那阴户口沿探拭一番,弄得唐氏趐软难当,叫道∶“我的夫君,别再蹭了,快些 过去罢!” 冰之按兵不动,让那紫亮紫亮大龟头在外唇轻点轻扣,且道∶“痒么?” 唐氏双眼微闭,整个身子时伸时缩,幽幽地吐气儿,道∶“怎的不痒!快些为我杀痒罢。”冰之知他欲情已然暴涨,遂身子一耸,听“哧” 的一声,那肉棒全然没进,逝了影踪,唐氏玉牝内却是又紧又暖,似插入根红炭样的棍儿,冰之这一 进,便将玉户塞得满清当当,唐氏双股一夹,阳物欲涨欲裂,冰之大叫道,“乖乖儿,不得了耶!” 那唐氏亦觉浑身如浮云为轻风拂动一般,似云非云,虽觉爽利却不遣兴,禁不住将腰肢摆动起来,那白淅嫩臀轻摇,口里之声又柔又蜜,呼道∶“这才爽抉!” 冰之春兴大起,对准玉牝,连连抵进,回回杀痒,实干实打,弄得床脚吱吱作响,秀帐东摇酉摆。刹时间,户内床摇吱吱声,口中哼叫声,声声人耳,连成一片,如仙乐齐奏耳。 足足弄有三千馀回,唐氏犹得不解兴,浪翘翘的叫∶“我的心肝,可用力再干,我痒死了!” 冰之将其一脚提起,扛在肩上,两股交叠;那肉棍斜里来回抽动,比那先前探得更深,弄得唐氏叫爹叫娘,快活无比,听她道∶“我的心肝,这招果然厉害,是何招术?” 冰之一边猛 ,一边答道∶“此乃老汉推车,亦算得上为夫之看家本领也。” 唐氏道∶“你有多大能耐,管使将出来,我一并享用得了。” 冰之一咬牙,抽送之力更猛,节奏也更快捷,眨眼功夫,又弄了千馀多回,冰之又架起双脚,对着牝户,又是一阵狂捣,弄得唐氏默哑无声,喘息之声亦是时有时无,恍若行将亡过之人。 约莫又弄一个时辰,冰之渐渐不支,抽送一次轻过一次,一次缓过一次,唐氏顿觉不甚解痒,遂翻身扳倒冰之,令其仰卧,让那玉茎冲天,竖将起来,唐氏腾身跨上,瞄准玉户,向下一压,将那肉具至根宁入户内,手抚自家涨红玉乳,于冰之腹上一起一落,且那臀儿自起自落,间又颠又颤,似若即将飞腾之仙鹤,直弄得二人俱是魂飞魂动。弄有千馀回,唐氏方才软坐腹间,遍体已香汗淋淋,气喘吁吁,柔弱无力,瘫成一团,倒在冰之身上,冰之也早已精疲力尽,二人瘫成一处。 良久,冰之方打起精神,搂过唐氏,又在其粉脸上亲了几口,方才相拥睡去。不提。 第二日,冰之起床时,觉一阵头晕,几乎摔倒,唐氏急忙扶住,惊问其故,冰之强打精神,安感爱妻道∶“想是昨日交合过度,有些力乏,头晕眼花而已,无甚大碍。” 唐氏面上一红,道∶“平日里,叫你不要贪吃,你偏不听。” 冰之说道∶“娘子,不过是一时兴致所驱罢了,我宝刀还未老呢。 今晚,我还要重振雄风,让你舒服透顶。” 午间,岳丈、岳母娘听女儿道女婿有恙,俱甚焦急,连到房中探问,且请了当地名医来看。 冰之挣扎着起床,道∶“爷,娘,不劳二老操心,想必是前日旅途劳顿,受了些风寒,故而今日有些头痛,不碍事的。” 二老说∶“冰之,家中之事你不用操心,二小姐也平安无事,今早你家报信传来矣。” 冰之听了,心里释然,放心让郎中诊治病情,郎中也言是偶每受风寒,凉了身子,吃几副药,即刻痊愈,二老也就放心了。 自此,每日唐氏尽心服侍冰之,望其早日康复。谁知冰之的病不但未如先前郎中所言会早日痊愈,反而是愈来愈重,头痛得十分厉害,口已不能言。 二老见状急打发仆人快马回长安报信,仆人一去,过了数日都不见回信。冰之始终盼着两个儿子和女儿,希望在临终前,见上一面,可这竟成了绝望。 一日,中午,冰之与唐氏在房中,冰之口不能言,唐氏伺立旁边递茶送水,她见冰之神色好了很多,恰好换了个郎中,还以为是神医妙手回春了,可她哪里知道,冰之是回光近照,即刻就会离世了。 冰之之嘴蠕动着,唐氏凑近耳朵,方才听见了后面两句∶“儿孙们我都放心,我去后,你去找个好人家,别耽误了青春。”说罢,头一歪便断了气息。 唐氏想及平时之夫妻恩爱,不禁呼天抢地,听者闻之伤悲,不住地摆弄冰之,似乎想把冰之唤回,可一切均是枉然。 二老听见女儿哭声,已明白七八分,二人老泪纵横,虽道女儿嫁了个老女婿,但女婿待女儿甚好,亦是难得之贤婿,不想一日去了,反令他俩白发人来送黑发人,好不伤悲,二人相搀来安慰女儿。 看着女儿伤心欲绝之模样,二者也悲不自胜,还得强忍悲痛,劝慰女儿人死不能复生,料理后事要紧。一面赶紧派仆人报丧,按下不衰。有诗为证∶ 才道锦怅好,而今动不了; 呜呼且哀哉,软香与谁抱? 第四回俊才惊识巫山女 小荷才露尖尖角 诗曰∶ 不让当年且下事,缘何轻易向人啼。 若能萍蒂逢卿口,可许萧郎续旧缘。 却说冰之病死岳丈家,娇妻唐氏终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终至倒在橱上,奄奄一息。铁家闻接强耗,全家惊厉,哭声一片,惊天动地,幸而府上大公子铁盛早已主事,且有二公子铁勤一手扶持,倒也处变不惊,铁盛随去云南扶归父枢,铁勤于家主理家事,布置灵堂,以接父哀。 且说大公子抵达唐家,见了父亲遗体,不免失声恸哭,失晕在地,终究是男子,哀悼之后,强作镇定,亦劝后娘节哀顺变。 次日即扶父枢归乡,唐氏二老因疼惜女儿,渴留娇女歇住一段日子,待其弱体稍安,再作计议。 且说铁盛扶枢回乡之后,一家大小披麻带孝,妥善安置后事,家中大小造事全交付铁盛处理。而二公子铁勤则一改往日习气,整日埋头书房,以应科举。两位小姐年已适婚,放在大兄操持下,各与称心夫君结合,这样,以往偌大庄院,就剩下两位少公子不表。 单说二公子苦心理头书事不久后,文章诗赋无不称心,人皆道他是潘卫再世,班马重生,文华诗赋,光来照人,加之人物俊美,仪表堂堂,故媒人上门提亲亦如走马车灯般络绎不绝。 二公子便正色道∶“夫妇五伦之首也,非同儿戏,若草草苟合,恐怕有貌的未必有才,有才的未必有貌,二者兼有之者,恐不端在自好,贞静自持,旦有差池,弃之而去必伤心,与其悔之于初,何不慎之又慎!” 铁勤这番话,意中隐隐欲觅个才貌双全、德行俱美之娇娃,旁人听闻之,虽觉为难,但正理堂堂,倒也无可奈何。 二公子铁勤与本郊两秀才互相砺砺,一个姓朱,一个姓羊,那姓朱的名利,字云峰,家境较富,为人义侠。那姓羊的名哲,字思静,家境殷实,身材高大,俊面修容,做人灵巧机变,三人每每谈诗论赋,杯酒往来,殆于度日。时人称之为“长安郊外三俊。” 一日,正是三月中旬,三人作诗吟词完毕,每人一壶茶,坐而论古谈今,忽听铁勤道∶“在家野终有信声,闻知东山妙音寺多有禅房,少人拜会,甚是幽雅,我三人何不往而借居,既可回避繁华,又可朝夕相处,早晚切蹉,两位兄长意下如何?” 云峰赞同道∶“此意甚善,是谁人先与方丈交涉?” 思静道∶“这有何难,方丈与家父甚是投缘,故小弟常与方丈说禅,借房一事,不劳二兄费心,小弟将事办妥。” 铁勤道∶“言得有理,且拜托了。” 云峰听闻,也觉十分机缘,道∶“也是,也是。”当晚各自散去不题。 次日,三人相偕见了方丈,方丈满口应承。即移客人家什进寺读书,颇觉幽静自在。 过了几日,正是四月初五,寺中大做活佛会,朱、羊二人以家中有事归去,独铁勤留在寺内。半夜,和尚们乒乒乓乓念经打鼓,折腾到天明,铁勤不曾合眼,精神倒也饱满,得早起,于房外踱步。各人俱在外面喧闹,后殿寂无一人,耳根清幽,铁勤观了一阵景色,兴偶发,遂提笔在壁上信手题下《佛浴》一诗∶ 明镜有心浴莲花,何用拂尘洗释尘。 普渡众生是归路,忍教方外涉河沙。 题毕,吟咏诗再三,行至殿前,抬眼见一清瞿老者,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后随一绝色女子正佛前跪香,冠玉一见女郎,就如呆了一般,不惊心道∶“世上哪有如此神仙美人儿!” 意欲上前细观,却见众人乱嚷推挤,得远远地立视。那女子听得家丁喊叫,双眸一抬,恰与冠玉对眼,心里顿时一惊∶“寺庙里竟藏卧此等俊朗人物。”不由生出几分好感,随即吩咐家人道∶“对公子不得无礼。” 二公子见俏佳人,温婉知礼,对之更是着迷,见那老者与女子拜完了佛,齐齐至后殿去了,冠玉紧随其后。老者恰转至奋适才提笔写诗之壁前,见那诗句墨汁未干,不由细读,连声叹道∶“好诗,好诗!”回头对女子道∶“不但诗好,且看这字龙蛇竟秀,不亚于张窥!” 女子也颇为赞同∶“辞句清秀俊拔,字迹腾龙飞凤,有凌云之气,决非庸品。” 老者遗憾言道∶“是未知作者是谁,无缘拜会。” 冠玉一听,正是自己所作,在门外郎声答道∶“晚生拙作,贻笑大方了。” 老者听得人语,赶忙迎将出来,见一少年俊秀,儒衫飘飘,仪表堂堂,阳刚之气充沛、书卷之气浓郁,真世所稀有。老者不由心叹∶“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自古英雄出少年,看这少年俊才,令人耳目一振。”愈加敬佩,二人就在门口对辑。 听老者问道∶“小兄尊姓?” 冠玉回道∶“晚辈姓铁,贱字冠玉,敢问老丈尊姓贵表,贵府何在?” 老者见少年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不由倍加喜爱,答道∶“老者姓周,字有田,住在蒲村,原来个哥乃冰之先生令郎,住列“三俊”之首,今日始觐台颜,幸会,幸会。” 二人重又叙礼,立谈良久,冠玉本欲邀有田进书房少坐,奈何有田先生家中有事,好别过。 又见那妙女走时,兀是秋波回递,冠玉痴痴跟出殿外,耳边逾忽听一声碎响,见姑娘袖中跌出一物,姑娘似未察觉,顾前行。冠玉见之,立马上前,俯身拾起,原是一只金镯,不由拂拭干净,笼于袖中,目送妙女登轿离去,不见踪影,徘徊半晌,方始回转,暗忖∶“妙物,妙物,方才嚷家人时节,我以为他无意为之,今又掉一金铺,钟情于我也未必可知,难道此乃天作之合,我之前世姻缘恐要应于此女。“忽而,转念一想∶“今日之遇,虽是邂逅,怎奈我和她非亲非故,何得能复见一面,一亲芳泽,诉我衷肠,可惜这番空相思。”一头走一头想,不防云峰自家来寺,一直撞过门来,将冠玉碰了个晕头转面,不知东南西北,即然倒地。 云蜂急忙扶起,惊问其故,冠玉将方才之事悉数相告,云峰道∶“真是有缘之人今始会。” 冠玉忙问∶“你知他乃何人?” 云峰道∶“不但知晓,且十分熟悉,我父曾向有田先生提婚,怎奈也是如你一般,非嫁个文才绝妙,仪表堂堂之男子,她怎会瞧上我呢!” 两人正在闲聊,忽听殿外一阵喧嚷,忙出将来,见山门外几十人圈着一个汉子,有上前剥衣的,也有高声怒惊不休的,亦有围观呐喊的,无一人上前劝解。 冠玉定晴看那汉子,见面如锅底,目狮口,赤臂满腮,虽遭众人围而面不改色,冠玉问围观者∶“是甚缘故?” 答∶“汉子输钱耍赖,故众人剥其衣服,以抵赌债。” 冠玉道∶“些许小事,怎没人替他分解?” 答∶“相公不要管罢,这干人,死乞白赖,老泼皮,理他作甚。” 云峰亦道∶“我们进屋去,理他作甚。” 冠玉正色道∶“凡人处在水火之急,不见罢,见则救之,否则于心何忍?”遂上前分开众人道∶“不要为难这位英雄,欠了你们多少银子,我如数与你们。”一手掏出银子一包,不计多少,大约有十二三两,分与众人道∶“此银,就是这位豪杰所欠∶请诸位收了罢。”众人一见银子,眉开眼笑,接了银子,一哄而散。 冠玉对那汉子道∶“我看足下一身豪气,怎的如此不图上进,混于不肖小厮之流,岂不白费光阴?” 那汉子满脸愧色道∶“吾本良人,贱名黑面,因出外投亲,银两丢失,故入赌戏,意欲赚些作盘缠,谁知竟输与他,受了他等污辱,欲出手又无理,想还钱又无银,幸亏相公侠义心肠,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来日再报。” 遂问冠玉姓氏,冠玉与他说了,又拿出十多两银子,送汉子充路费,那汉子也不推却,接来纳入怀中,拱手相谢,说了声∶“相公,今日之恩,来日必报,承请了。”言毕竟大步扬长而去。 云峰埋怨道∶“如此之人,冠玉兄以礼相待且拿钱赠与,他却如此不知礼数,甚是可借。” 冠玉笑道∶“我亦是习武之人,见汉子身手不凡,必是异人,再说人各有志,或许异日有难得他相助也未必可知哩!”俗话说∶一报还一报,后来冠玉身居困厄,果得那汉子出手援助,这是后话,暂按下不表。 两人谈论一番,却又回到适才在寺中所见女子身上,你夸她娇媚,我赞她婀挪,你言她体态轻盈,我言她姿色过人,二人兴致勃勃,论至傍晚,方才各归书房。 且说冠玉回到书房,再也无法静心,左思右想,又忆及娇婢红叶,心想若能同日间那绝色女子合欢,虽死亦甘,不由欲兴大起,急欲行那男女之事,遂收了些物件,回家去住。 天黑之际,冠玉到了家宅,早有家人接着,恰逢夜膳,冠玉急急用过,径朝书房行去,急想红叶恐怕接踵而至。 园内明月当空,银海遍洒,花丛树下,斑斑驳驳,楼阁亭台,长光夜色。冠玉置身仲秋美景,心头惦着那红叶。沉醉十分,又因急饮了几杯酒,有些醉意,脚步跟跄,尚未行至书房,红叶俏婢已赶来扶住,娇声道∶“公子,看你醉的,我扶你去歇息罢。” 冠玉听着耳边软软娇语,心下不禁舒服十分,道∶“红叶,我真个儿没白疼你。” 红叶面色差红,心中甜蜜∶“奴家也知公子美意,是今后公子遇了佳人,切莫把奴家凉在一边。” 冠玉道∶“红叶,我怎会如此绝情!今日急归,因思你。” 红叶扶了冠玉,进了书房,见房中烛光摇拽,灯影幢幢,幽雅精致,红叶扶冠玉坐下,起身为公子铺床,冠玉斜乜红叶,心中添几分情意,遂起身立于红叶身边旁,诞脸说道∶“姐姐,长晚冷寂,你今夜在此陪我好么?” 红叶十分高兴,自前番承欢之后,亦恋那云雨之事,但面上却是娇羞不已∶“公子,小的不敢,恐污了锦帐误了良宵。”转头佯装要走。 冠玉一把搂他在怀里,红叶力小,况心下早许,故意做样推托,遂娇声唤道∶“公子,且慢下手,小婢听话就是。” 冠玉早已被撩得欲火如焚,把红叶搂住,红叶也是半推半就,见冠玉先用手解他腰巾,红叶白嫩玉滑身子突现眼前,粉红鲜艳的肚兜裹着一个玉器儿,冠玉手绕到红叶背后,解去束带,且于红叶耳边低语∶“红叶乖乖,上次破瓜连弄几日,甚觉美妙,不如你舒坦也否?” 红叶听罢,十分兴奋,主动解去公子衣衫,伏于公子如玉肌肤上,且用手抚公子胸膛,嘤嘤道∶“公子,奴家被你弄得好痛,但也爽极,我那小穴儿又肿又亮,好似碘片泡透心的肥腊肉。幸而将息几日方才无事,今日公子可要轻些,奴家才敢承接。” 公子细觑,见红叶浑身白玉一般,并无半点暇疵,玉貌如花,千般娇态,抚媚无双。香乳汗腰,粉颈朱唇,丰满玉股,色色可人,雪白身儿上一双趐乳,红颜颜之肉头,鼓蓬蓬呼之欲出,似要爆出水儿来。脐下三寸之地,毫茎数根,一道肉缝儿,若剥皮楼桃外敷一蚕膜,又嫩又柔,那缝儿上端似有一小片玉色水肉突现,煞是诱人。肉缝儿溢出白白滑腻腻剔莹水儿,冠玉下身阳物已然杆起旗张,却也不急于求成,而是一手接了红叶肥臀,一手深入缝儿里,象是寻其宝物。二人贴体相假,口吐丁香,吸纳有声,红叶早已心魂飘乱,急将玉手葱指,擒住公子阳物,摩抚荡摇。 见烛光下,阳物昂然而立,鸡蛋大小之肉头,紫光激油,煞是诱人。 冠玉本已是欲火焚身,又经红叶拔撩,阳物亦涨大些许,昂昂然粗硬有加。红叶娇啼婉转,做那娇羞模样,而冠玉唾津咽个不停,手指探挖不止,淫水自红叶股间溢出,别有一番妙味,似兰似香,时淡时浓。冠玉终于按捺不住,红叶用纤指扶住阳物,冠玉一挺,雷霆而入,“秃”的一声,进了半截,又是一挺,尽根而入。 红叶户儿紧狭,堪堪持握,冠玉趁势将阳物尽没入内,以其挠搔花蕊,恣意采摘。红叶禁不住,“伊呀”爽呼一声,双眸微展,玉臂紧搂,凑将过来,双腿倒挂,柳腰款摆,肥臀乱耸,冠玉阳具挺挺耸耸,忙个不停,双手握住红叶玉乳,揉个不停。直将那红叶弄得死去活来,闭气无声,蜜水将二人双股皆浸得湿透,个把时辰后,红叶如死去般,魂魄俱散,任由公子掏弄。 冠玉尚未尽兴,令红叶仰卧,捞起双腿扛于肩上,挺起阳物狠命插入,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大弄。 得红叶肉身空空,骨趐神颤,直泄了三五番阴精,连告饶之力亦无,弄得后来,那蜜穴儿愈来愈紧。冠玉又是老汉推车,送了一程又一程,冠玉尽力抽了八百馀抽,阳具大头麻麻,忍不住陡然深 数下,红叶知其精至,遂颠动大摇,浪呼震屋,冠玉阳物一抖,阳精急出。红叶仰承,阴精又亦泄出一番,此次直泄得褥于湿却大片,那穴儿似已泄空,良久,冠玉纵提阳具郎当而出,又带出一汪蜜水直泄地下。 红叶娇惦乏力勉强扭着蛮腰取来帕儿揩拭,两人交股而眠不题。有诗为证公子弱冠如玉,小姐天下尤物; 恨月老疏懒,不把红线牵住。 尤物仙踪逝去,公子欲火突突; 匆匆月夜归家,弄耸娇婢趐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腊枝馀香诗书情 凌波初渡横塘来 诗曰∶ 春花彩蝶灵步舞,惹得秀奴欲难禁。 露出一团情甚好,吹开两片意未休。 且说冠玉在家居得几日,与红叶交欢不休,但他却恁有主见,强撩情愫,又回寺中苦读。每睹当中旧物,乃忆及美女,亦忽忽如有所失,日日拿着金镯,摩沙抚弄,鼻儿嗅嗅,似有伊人之气,怀中搂搂,如托玉人之肤,或做诗以消闷,或作词以致思。会日里作为贴身之物,夜间放在枕边聊以自慰,书也无心读,茶不思饭不想,是终日胡思乱想不题。 且说那日携女进香之周有田,年及六旬,夫人李氏已亡,遗一女,小字凌波,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如貂蝉再世,嫦娥下凡,且才思敏捷,可比郝卫,尤擅丹青。有田性本清淡,常与一班老友会茶,论诗谈仙,家中一应诸事全付与弱弱小女可人儿。偏凌波持家有道,精于计度,把家务拾掇得井井有条,舒舒坦坦。 且说有田老先生择婿颇严,故而女儿尚未允聘,待字闺申。凌波小姐又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名腊枝,一个唤金香,俱是一般好颜色,玉嫩肌体,二人年俱十六,皆通文墨,金香又得小姐亲传丹青,凌波把他两个当成心腹,姐妹相待,二人亦深感小姐之恩。提过不表。 那日凌波在寺中偶遇冠玉,心生爱慕,不禁寻思∶“细观此生,年青美质,人物俊秀,举止幽雅,殊有文采,兼有刚武之气,我田凌波若得他为夫,也不枉我天生如此才貌。” 夜寝卸妆,方知道失金镯,次早派人去寻,不获,心中不快。腊枝和金香俱是灵巧小婢,亦知小姐心事,问小姐道∶“小姐心中事料不瞒我二人,我两人即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不敢稍负小姐,但为小姐设思,此事有些缈茫,思之无益,徒伤心扉,还劝小姐保重身体为上。” 凌波道∶“我视尔等如姐妹,瞒你做甚,是终生大事不得着落,父亲又不理睬,怨女儿身分,不得强自出头,恼煞人也。”说罢呼嘘慨叹坠下珠泪。 腊枝见小姐苦恼不堪,便去拿来笔砚,道∶“小姐且自宽心,吉人自有天相,我与你做首诗儿消遣罢。” 凌波道∶“我愁肠百结,满腹怨苦,写出诗来恐是惊鸟闻之而折翅。” 腊枝又道∶“小姐既不做诗,待腊枝去拿棋儿消遣罢。” 凌波秀眉一皱,道∶“腊枝,我亲知你心,奈何心中顿扰,下棋亦是无心,不下也罢。” 金香道∶“既如此,小姐我与你画幅美人玩耍何如?” 凌波十分苦恼∶“红颜多命薄,何苦又须凭他寄寓愁思,徒自伤心,纵多泪痕耳。”二人见小姐如此,也是无计可施。 凌波托香腮茫茫望那远处,忽又叹道∶“我今生为女流,来世转投男身,当自寻佳偶。”遂叫腊枝去取一幅黄纱来。少顷纱已取到,凌波展桌上,取毫轻写淡描,图成一对鸳鸯戏水,与金香着人送去裱来,又吩咐二人道∶“如老爷问,便道是小姐私自为之。” 金香捧着画儿出来,适遇有田老先生,问道∶“甚家什?” 金香答道∶“是小姐所作,小婢不曾看过的。” 有田取来展开一看,两只鸟儿栩栩如生,遂托画笑盈盈进女儿闺房,凌波道∶“孩儿不过是涂鸦之作,待裱过之后,再与爹爹题赞。” 有田道∶“不是为父夸你,实是此画已得真谤,想找书法寻常,则非一写作俱佳之名士,若涂坏了,岂不玉石俱焚?”踌躇半晌,忽大喜道∶“有了,有了,你可记得三月前我们在寺中遇得一人,人物洒落,写作俱佳,除非他来不可,裱成之日,为父躬身请他来题字。” 凌波芳心颤颤,窃喜十分道∶“但凭爹爹作主。”有田颌首,忙叫人送去裱制。 不几日制得好了,送将过来,周公备礼物请铁勤。二公子正在房中愁思佳人,但恨无缘亲近,忽听喜鹊在房外的高树上鸣叫。正暗忖,即有周公派人送来请贴,二公子一见请贴,不禁喜上眉梢,正是“鹊叫有喜事,人报佳音来。”遂急急装着齐整来到周家。 周公有田迎将进去,叙寒问暖一番,周公问道∶“今有一事相恳,小哥既来,老夫家面有光,蓬壁生辉矣!” 二公子毕恭毕敬作了一揖,道∶“蒙前辈厚爱,不知何事,幸蒙相召?” 周公道∶“前日小女偶画一幅,甚是可观,是恨无一题,老夫计议除了公子生花妙笔,别无他人可代。” 二公子冠玉道∶“晚生才低学浅,恐污令嫂丹青,老先生另选高明捉刀才是。” 周公道∶“铁公子休得过谦,老夫前日已领教过公子才气,幸无推辞。”遂展开画轴,冠玉上前一观,不禁赞不绝口∶“灵心慧笔,今晚生大开眼界。”遂欣然题诗于上,不假思索,一挥而就。 冠王之意句句赞妙画,实则字字连着小姐,但周公哪里理会得了,待他题完,极口称赞,即捧着画轴对冠玉说∶“公子费心,今老夫备了些小菜,留公子一饮,请公子少坐,老夫失陪少刻!”遂入女儿房中道∶“孩儿,铁公子已题毕,看题得如何?” 凌波看完,默知其意,芳心释然,前数日哀怨之色顿敛,赞道∶“铁公子写作俱工,与画相得益彰,令人可敬。” 凌波遂吩咐腊枝将画挂起,妥善置藏。周公出来陪冠玉饮酒,问及冠玉年庚家世,见他谈吐不俗,口若悬河,心甚爱慕,心中颇有招之为婚之意,竟舍不得放铁二公子回去。 又道∶“铁公子在庙中读书可曾有高僧接洗否?” 冠玉道∶“寺里倒也幽静,高僧者有出世之心,哪肯与我凡夫俗子交谈!幸有朱、羊二学年朝夕谈心,倒不觉冷寂。” 周公道∶“寺中静养固好,是诚恐荤素不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老夫虽有主张,公子未必俯从,反觉冒昧。” 冠玉起身一揖道∶“老先生云天高见,茅塞顿开,晚辈万无不顺之理,望老先生赐言。” 周公道∶“敝舍后园书房可望,茶水菜饭供给甚是方便。” 冠玉心头不禁一甚∶竟有如此良缘!起身谢道∶“承蒙先生错爱,是小生无故打扰,于情于理不通,况于心不安。” 周公道∶“铁公子休出此言,你我一见如故,何必作此客态,明日即当遣人奉迎!”冠玉心头狂喜,连声应道∶“尊命,尊命。”至晚方别。 周公恐女儿不悦,是晚对女儿道∶“我一个老者,终日甚觉落寞,今见铁生,相合投缘,我意欲请他到园中读书,借机与其读诗论赋,已约他明日搬来,你意下何如?” 凌波听罢父亲所言,暗合芳心,不竟喜出望外,嘴里却道∶“爹爹处事自有主张,何需孩儿多舌。”二人商议已定,待次日去请冠玉。 再说冠玉当日回寺,与朱、羊二人道了,二人均替冠玉欢喜,闲话休题。 次日清晨,周公款接,冠玉即归家告知大兄铁盛,回到寺中别了同窗带了一个十四岁书童并诸子百家书籍,来到周家。周公迎出户外,携手同至大堂,并到书房,见房里干干净净,窗明几净,十分幽雅,真是个读书之好去处。周公自然时常过来,谈诗论文,互相钦佩。是冠玉,心全不在书上,一心系凌波,苦恨无法勾通。 一日午后,腊枝奉小姐之命来请周公。周公未在,见冠玉将一金镯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恋恋不舍,时而吟哦几声。 腊枝认得是小姐饰物,好生惊诧,不由穿将过来,谓小姐道∶“奇哉怪矣,方才到铁公子书房请老爷,老爷不在,见铁公子将一金镯,玩之又玩,恰似小姐所失那只。” 凌波道∶“果然蹊跷,怎的被他拾了?此乃家传之物,当设了法子讨回来。” 金香在一旁打趣道∶“可见铁公子对我家小姐早已是一见钟情了,把个金镯抚之又抚,正如托着我家小姐一般。”凌波果然脸红如芍药,追打金香∶“死丫头,胆敢取笑我,看我不将你嘴撕烂才好。” 金香道∶“小姐休恼,我有个法儿,待老爷入睡之后,便遣腊枝前去索取,若果是小姐的,铁公子自然原物奉还。” 凌波道∶“鬼丫头,点子多。” 是夜,腊枝来到公子书房前,见冠玉反剪着手踱来镀去,若有所思。 腊枝在外站着,不敢惊扰,冠玉倏地转身,见一美貌女儿,削肩身材,鹅蛋脸形,轻盈体态。冠玉疑是神仙滴凡,便深深一揖,道∶“姑娘何事香至?” 腊枝含羞道∶“我家小姐数日前失丢一镯,小的四处打听,方知公子拾得,还请归还。” 冠玉惊道∶“怎知定在我处?” 腊枝道∶“适才所见。” 二公子见状涎笑着道∶“正是如此,是需你家小姐当面来讨,方好奉还。” 腊枝道∶“公子休得取笑,乞还之。” 冠玉又笑道∶“那么卿家上前一些。” 腊枝见公子有些异状,正欲掉头走开,怎奈被冠玉抢步上前捉他一把搂住,道∶“姐姐貌美如仙,真个慕煞小弟了,乞赐片刻之欢,我亦足矣。” 腊枝力小,挣不脱,况见公子一表人才,落落俊美,心下颇有好感。 红脸道∶“公子自重,若被人撞见,羞杀奴家。” 冠玉道∶“姐姐放心,此时夜深人静,正是良辰佳时。”且说且将腊枝摁在书案之上,腊枝本有此心,此时亦是半推半就,浑力娇弱无力,任凭公子做活。微微娇喘,公子已有两月不得与红叶一行云雨,欲火已是如久压之簧,松之则弹,来势甚猛。 见冠玉将腊枝压倒在地,先是解去腊枝翠绿外裙,剩下一张白纱肚兜,及一对红艳艳小弓鞋。公子掀起肚兜下摆,见腊枝下身阴茸甚多,嫩肉叠起,不甚似那十六稚女,较红叶之处还要厚实些许,心想此等女子定是那天生交欢之佳品。中间那道红鲜紫艳之缝儿兀自抖个不停,冠玉用手一摸,花房中蜜水已出,觉洞口甚狭,仅容一指纳入,继而拔出,啧啧有声。 冠玉性狂,干脆扯落肚兜,见胸前光油油趐乳如覆玉杯,两点乳头樱桃一般腥红可爱,一望便知其乃处子佳品,月色映辉,更显白嫩红润。 冠玉俯下身去,噙住那红鲜鲜之樱桃,猛劲吮吸,腊技本是处子,那里受得如此刺激,唯觉浑身如覆柔火之焚,被冠王吸咂儿下,亦是心魂迷糊,小腹一挺,神仙洞溢出片片丽水,冠玉又用手指一探,甚觉湿润,户口较前开阔,勉强容得二指。 冠玉见时辰已至,胯下阳物早已是呼之即出,冠玉捧起腊枝双足,凑在那紧紧窄窄、粉嫩绵软之小蜜穴前,缓缓向里推送。弄了半晌,奈何腊枝处子之穴,玉杵进得半个头儿,冠玉觉得里面十分紧暖,似一小口将其轻含着,似吐非吐,似吞非吞,实则妙趣,乃捉定阳具,用力一耸,腊枝觉得牝内一阵辣痛,不由轻唤∶“公子,用力小些方可,奴家痛矣。”下身更是如火烙一般,不由双股夹紧,不容冠玉再进,腰肢扭扭捏捏似要退却。 公子见之甚怜甚爱,拔了一些出来,温存道∶“俏姐姐,我慢些儿弄,你可别退,片时之后,妙不可言哩。” 腊枝低头一看,阴处竟出了许多鲜血,浑于乳白之蜜水中,牝内还是辣飕飕,合不拢一般,心中一惊,有些后怕。不禁娇语道∶“公子小心用力则可,我那私处已是落红满径。” 冠玉听罢,遂在牝口处磨来磨去,又弄出许多淫水,腊枝方觉户内骚痒,不似先前那般痛楚,盼有一物进去搔止痒意,遂道∶“公子进去些,穴儿痒!” 冠玉一听,用力一挺,觉横有一物阻了一狙,又自进入,听腊枝一声惨呼,冠玉遂压住不动,知其已是瓜破花残,欣欣而笑,腊枝缓了一会,牝内淫水渐多,甚觉滑畅。又觉痒极,腊枝元红既破,春山遮不住,一江红水毕竟东流去,遂咬紧银牙,任冠玉颠狂,冠玉间不容歇,轻送慢抽极尽温柔手段。约弄了一个时辰,腊枝双额晕红,不胜娇柔,牝中不似先前辣痛,反倒生些爽意,魂儿似在冠玉抽送间时停时飘,遂挺着自家臀儿大力迎凑,冠玉见状更是大发神威,猛插猛抽,又弄了近半个时辰,那腊枝牝中春水渐渐枯断,方才深 几趟,龟头张紧如鼓面,阳精陡泄。腊枝着花心弹弹,亦丢了几回,满地狼藉,桃印数点,事毕,腥红已泄罗襦。 腊枝道∶“妾身已付君家,愿君勿忘。” 冠玉道∶“天崩地裂,决不负汝。”又搂了半晌,方才放他起身归房。 二人整理衣衫既毕,冠玉见她娇羞媚艳,愈发可爱,又欲成双并蒂,腊枝急语∶“快将镯子与我。” 冠玉道∶“小姐必然有意于我,你从实道来,不必瞒我。” 腊枝笑而不答,冠玉愈加盘诘,腊枝才讲出实情,又笑道∶“我好歹撮合你们,是你见了新人必忘旧妇。” 冠玉大惊道∶“你我今生之情生死不渝,况又助我有功。”向腊枝求计,腊枝道∶“你且做诗一首,同金铺一并与我带去,我自有妙计。” 冠玉忙题诗一首,取出金镯,一并交付,又嘱腊枝道∶“有空即来,勿让我望穿秋水。”逐携手至角门而别。 有诗为证∶ 神仙姻缘或将定,先遣金镯与良人。 再遣心腹探头阵,谁料腊枝先占春。 连理枝儿旁侧开,鸳鸯沾水各趁心。 不知凌波见诗如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罗带轻分玉沾春 鸳鸯作惊怨共愤 诗曰∶ 山盟海誓深,携手同心好。 绣带含羞解,香肌着意亲。 怎奈闷棍至;惊起鸳鸯分。 忆及交颈眠,似是梦魂萦。 却说腊枝携诗递与小姐,又说了公子诸多相思倾慕之意。凌波早有几分惬意,且不先看金镯,却将那诗儿打开细读,却是一首七言绝句∶主人不解赠相思,诚体萧郎吻断诗。 空抱金镯留馀恨,而教风月笑人痴。 凌波看到∶“空抱金镯留馀恨。”一句时,不觉寻思∶“原来铁公子对我早已钟情,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那般风流俊品,真真让人爱煞。” 遂长叹一声。 金香亦道∶“公子是个多情知意人儿,小姐也回赠一首,一来不让他低觑了你,二来亦有个举案齐眉之意,岂不妙哉!” 凌波羞红了脸道∶“我一个女儿家,怎好意思?” 腊枝道∶“小姐此言差矣,终生大事岂是儿戏?况小姐才貌双全,岂效寻常儿女娇态!” 凌波情不自禁,又被二人说动,也就和韵作了一首,仍叫腊枝送去。 腊枝出去,却见公子房门已闭,好回返,次晚方才得送出,冠玉拆开一看,亦是一首七绝∶ 梦魂不解为谁思,闲倚栏杆待月时。 愁寄金镯归欲断,几回无谈意先痴。 冠玉阅毕,心中狂喜,遂起身搂紧腊枝道∶“这桩事,全仗姐姐之力也,此番即欲谢月老。”乃以手隔衣撩拔一双玉乳,用嘴在腊枝杏脸儿啄吻不止。 腊枝虽已情不自禁,但仍坚拒道∶“公子且慢,奴家昨日之创,今日仍觉得痛,虽然已觉个中滋味甚妙,恐怕承载不起,待我将养两日,自当承欢,公子且自忍耐!” 冠玉笑道∶“可人姐姐,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既搂着这样一个消冤家,怎舍得释手呢?权让我亲热片刻,不弄耸,可好?”二人遂紧贴搂抱,未行云雨之事。 少顷,冠玉又制一词,书尽相思,递与腊枝道∶“有劳姐姐了,此番若能让我亲睹小姐芳颜,面诉衷肠才好,若再推托,恐不久于人世,九泉之下,亦不能不恨于小姐矣。” 腊枝笑道∶“好不知羞,哪有寻娘子寻死觅活的,你若不遇我从中经营,也未必就死了。” 冠玉一见腊枝模样十分俊俏,不由搂住又是一阵亲吻,笑道∶“你须快些与我方便,那时你也自在受用。” 腊枝“呸”了一口,说道∶“好不正经。”两人复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又是亲嘴又是抚摸一番,方才恋恋不会各自分开。腊枝见过小姐,将词递上。 凌波一看,却是短词∶ 时叹风雏归去,今衔恩飞来,成却盈盈泪眼,翻悲成爱,度日胜如年,时挂相思债,知否凄凉态,早度佳期,莫待枯飞。 古调《泣相思》 凌波看罢,不禁连呼“情痴,情痴,真是多情公子。”不觉潸然泪下。腊枝、金香道∶“既然如此,你两个已是芳心相许,不若约铁公子来,面叙才好。” 凌波道∶“羞煞人也!”二人又道∶“才子佳人,乃是天作之合,小姐才貌双全,效那文君与相如,也成一段风流佳话,如若迟悔,失却才貌俱佳之子,更待哪去寻?奴婢望小姐三思。”凌波仍是娇羞不语,二人见小姐内心羞涩,也不忍多劝,是凌波心儿想极,偏脸儿薄薄,日渐消瘦,精神倦怠。 却说冠玉虽有腊枝时常云雨,但心终系小姐之身,望眼欲穿。一日,两人云雨一番之后,腊枝在冠玉耳边轻语∶“我看小姐也想公子,是碍于我和金香二人,意欲避嫌,不好来约你,今我将内室小门虚掩,你窜将进来则大事可成矣。” 冠玉喜道∶“今晚可乎?” 腊枝道∶“她几日水米不进,愁闷不堪,精力不济,还是迟一日好些。”冠玉见腊枝言得有理,也不强做,心下寻思∶“腊枝这女子,性情温顺,且工心计,聪明异常,纳为小妾,亦是美事。”不禁搂住,又是一番云雨,方才分手,暂且不提。 次日,恰好周公不到书房,冠玉心想∶“其个是老天凑巧,了结这段姻缘。”又催书僮早早入睡,一路悄俏走了过去,果见小门不曾关闭,是虚掩,轻轻推开,觑得里面有灯,想必就是小姐闺房。颤颤兢兢至门口,一看,里面并无一人,寻思∶“难道此处并非小姐卧房?”遂急急转身欲回,忽见门外一人提着纸灯走将过来,冠玉细观,见是一极标致丫鬟。 见灯下玉人,平添三分姿色。杏眼桃腮,身段轻盈袅娜,风流飘逸,幽闲雅意,娇媚动人,十分靓丽,玉人飘逸,香风扑鼻,冠玉不由呆了,暗想∶“腊枝曾道小姐房中另有个贴身待儿,名唤金香,想必就是她了,真个可人儿。” 放她过去,遂大了胆从背后走了过去,一把搂住金香,细语问道∶“可是金香姐姐?” 金香斗然被人搂住,复听男子言语,吓得芳容失色。忙道∶“你是谁?”及回头一看,识得是冠玉,心里早有七分怜爱,便道∶“恁般晚了铁公子为何到此?此乃小姐闺房,男子不得随意闯入!” 冠玉一听,果是金香,怎愈发搂紧,金香待要走时,怎奈纸灯已灭,又被冠玉紧搂住,喝道∶“我要喊了!” 冠玉死乞白赖∶“姐姐,小生爱你久矣,即是有缘,宁可用强,决不空回。”遂抄腰抱起,放倒在地。金香唤怒道∶“这事也得两厢情愿,不可硬做!” 冠玉乞求道∶“姐姐,念我爱你情切,不得不然。”一面又去解金香衫裙,金香被冠玉撩得气力全无,道∶“快些放手,呆会小姐过来撞见,羞杀奴家了。” 冠玉笑道∶“不妨,正要她看我俩行事。”冠玉一味歪缠,况金香心中早有几分中意,亦是奈何他不得,得允道∶“依你便是,恐人撞见,十分不雅,我带你到小门外空屋去。”金香遂领了冠玉来到小屋,恣意狂荡,真个是鱼水欢会。 见冠玉张嘴吸着金香樱桃小口,二人香舌纠缠,冠玉一手伸于肚兜里,摸胸前那对白嫩细滑之白玉杯,上缀小小樱桃,硬硬如实,不住捏弄,一手又探入下身,不觉意有茸毛缠绕手指,又跋涉一阵,方来到花沟,那处已是丽水频出矣!冠玉将一指插了进去,听得金香“嘶嘶”叫快,冠玉胯下阳物早已暴涨,见又逢处子,不由兴急,急松金香肚兜,迸除自己衣物,把那硕大挺立之阳具插入了金香玉穴儿,金香穴小,不住叫痛,冠玉扶住她,一番温存,诱得其欲焰高涨,乘其不备,攻破锁阳关,鲜红桃瓣绽绽,花露滴滴浸泄。金香娇啼婉转,令人魂销,冠玉觉得阳具为嫩肉包裹,趐暖异常,大声淫叫,云雨已毕,二人各揩拭一番,相搂而望。 冠玉见初为妇人之金香,在灯下平添一分少妇风韵,愈加怜爱,搂在怀中,轻抚慢摩,轻轻软语∶“小姐怎的不在房中?” 金香道∶“老爷见小姐日渐消瘦,不思茶饭,特意请她过去,用些晚膳,想此时席将罢了,让我出去,免得让人瞧见。” 冠玉正处温柔乡中,哪肯放手,不住亲嘴,金香哄吁不止,过了少顷,忽听得周公说话声,料是亲送女儿回房安歇。 金香推开冠玉,理理衣服,一溜烟出去,吓得冠玉屏气止息,没命跑回书房,将门闭上兀自喘息不停,道∶“几乎给人瞧见。”又想∶“看来今晚不能亲近小姐了。”竟倒头蒙面,沉沉睡去。 次日又见周公在女儿房中,冠玉不曾得空进去,一连几日总有缘故,令他无缘一亲芳泽,急得冠玉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无计可施,得长吁短叹。 一日傍晚,冠玉无聊之极,正闷坐房间,忽见腊枝笑嘻嘻进来道∶“恭贺,恭贺。” 冠玉道∶“事未成,何贺之有?” 腊枝嘻笑道∶“又来瞒我,新近闻君又得一妙人,岂不是有喜可贺?” 冠玉料是金香之事,倒也承认,又见腊枝一如往日,一把搂住道∶“姐姐,不要取笑,且说正事,今晚不知大事可成?” 腊枝道∶“我正为此事而来,老爷连日疲倦已睡多时,你管进来无妨。”腊枝言毕先去,冠玉也随之过去,至门口一看,见小姐云鬓半掉,星眸微闭,随几而卧,腊枝金香正在推玩骨牌,二人见冠玉进来,便搂住冠玉各自亲热一番。 之后,冠玉走近几步,轻轻搂抱小姐在怀,玉脸偎香腮,凌波梦中惊醒,见是冠玉,且惊且欢,羞得满面桃花,急欲立起身来,冠玉搂住不放,道∶“小姐不必避嫌,小生思慕小姐,魂飞梦往,日夜不止,想必小姐亦思小生,今日良机,何必作此儿女之态。” 腊枝,金香二人道∶“小姐,铁公子才貌双全,人中龙凤。终身大事,在此一刻,我二人又是心腹,并无他人得知,何必再三疑虑,踌躇不前,管推阻,虚度良夕。我二人出外为小姐公子把风可也。”说罢走了出去。 凌波含羞道∶“妾之心非图淫欲,为慕公子才学,恐君一日负盟,令妾有百日之叹,终生过使,君当深虑。” 冠玉听到此处,立起身来,携着小姐手道∶“小姐聪颖淑贤,我两人何不在烛前月下,指月为证,誓同裳衣,永不分离,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共度华年,何如?” 凌波微微颌首道∶“但依公子做主。”二人遂在阶前下跪一同发起誓来,凌波又拔下金镯,对冠玉道∶“公子,此乃月老,今日妾身亲与你。 做个见证。”又题诗一首,赠予冠玉∶ 既许多才入绣闺,芳心浑似絮沾泥。 春山情得铁郎画,不比临流捉叶题。 冠玉将诗吟哦一遍,然后将金镯与诗收藏,也题诗一首∶感卿金凤结同心,有日于理归琴瑟。 从此嫦娥不孤零,共期偕老慰知音。 凌波也将诗收了,冠玉又将小姐搂于怀中同坐,欲情难遏,意欲求欢,连催小姐去睡,凌波羞涩道∶“夫妻之间,以情为重,何必耽于片时欢娱。” 冠玉刻不能待,竟抱小姐来到床前,与她脱衣解带。凌波怕羞,将脸偎于怀内,任凭冠玉脱去衣衫,那粉嫩脸儿已是通体红透,如艳熟之苹果。冠王先替小姐脱去外衣,解开内衬,已露趐胸,望去亦是十分绵软,双乳玉色肌肤,乍看如那初生婴孩之肤上浸了一层翡翠,似樱桃缀在蜜桃之上一般无二,冠玉伸手去捏弄,又是一阵吮吸,小姐全身肌肤滑腻如绢,情兴愈浓,娇躯频扭,公子忙将自己长衫除去。正待脱小农,忽闻外处一片乱声呼相公,叫得他两人魂不附体,凌波忙对冠玉道∶“且快出去,另日再来罢!” 冠玉惊惊梳梳,衣也未穿,就提在手中,拖着鞋子飞奔而出,金香忙将小门关上。 冠玉奔到书房,原来是书僮睡醒起来撒尿,看见房门大开,就去床上一摸,不见相公,道是还在外边赏月,时乃九月中旬,月色皎皎,乃走至外边,四下并无人影,叫了两声,又不见回应,寻而不见,一时害怕起来,因此大声喊叫。冠玉听是这个缘故,心中十分恼恨,把个书僮斥骂一阵,仍恨恨不已道∶“我到外边出游,自然明白归来,你何故半夜大惊小怪,兀自惊煞人?好生可恶,今后若再如此定死不饶。” 正在嚷骂,周公差人出来察问。冠玉道∶“我起来解手,被书僮梦惊吓,在此训他。”来人见如此小事,也便去了,冠玉吩咐书僮快睡,自己却假意在门外闲踱,心中甚急,好不难受,犹如九齿挠心,甚不是个滋味。书僵哭了一会兀自睡去,冠玉又朝小门摸来,谁知小门已关,轻轻敲了几下,无人回应,暗思道∶“小姐定已入睡,待来回了。” 冠玉低头垂手而回,不禁跺脚道∶“一生之好事,绝妙之姻缘,竟被这混蛋奴才败煞。”愈想愈恨,走向前去将书僮打了几下,书僮梦中惊醒,不知其故,冠玉无计可施,好上床入睡。偏偏小姐白玉般身子挥之不去,拂了又来,细细摹拟,管思量,十分懊恼,实气不过,又下床来将书懂踢了几脚,竟将书僮在一夜间接踢几次。 冠玉一夜惊吓几度,又是十分气恼,登时自己身上寒一阵,冷一阵,热一阵,病将起来。因这一病,坏得大事。有诗为证∶玉人趐怀趐,独蜂采呀采, 凌波至横塘,及待仙子来, 又道百年会,从此尽开颜, 谁知生磨难,惊了鸳鸯梦, 谁知并蒂莲,分开各自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无端遭却同窗妒 百般行巧难污玉 诗曰∶ 风流尝尽风流味,始信其中别有香。 玉味调来滋味美,饥宜单占饿中会。 却说冠玉本来好事将成,为书僮惊散,一夜不曾安睡,眼不曾合一合,次早起来,乃觉头晕目眩站立不住,正欲复睡片时,却见金香拿着一贴纸儿进屋,冠玉展开,一看,却是一首小调∶ 刘郎浸侵入桃源洞,惊起鸳鸯梦。今宵诉出百般愁,觑面儿教人知重,灯前谈誓,月下盟心。直恁多情种,捞云握雨颠驾凤,好事多磨弄,忽分开连理枝头,残更挨尽心如痛,想是缘惶,料应薄幸,不为妒花凤。 ?左调《数丛花》 冠玉把词阅毕,喜上眉梢,谓金香耳语道∶“昨日心胆俱为奴才惊破,后欲进门,却已早关,几乎把我急煞,今早起来,颇感身体不适,头脑甚是昏沉,又承小姐召唤,小生今赴的,是贤卿须来迎我一迎。” 金香回道∶“我们也吓得相拥一团,幸而未被发觉,老早就将门关好,还在里面出了一身冷汗,那里晓得这样之事。”一面道,一面伸出纤纤玉手抚在冠玉额头道∶“有些微感风寒,不要吹风着凉,须保重身体方是要事,我去报与小姐知道。” 冠玉道∶“我这会头晕目眩,不及回信,盼金香姐姐代言小生之意,言今晚前来相会,共诉衷肠。”金香点头,急急而去。 冠玉送走金香,回到书房,更觉天旋地转,双目发黑,立站不稳,忙到床边倒身睡下。不一时浑身发热,一会又寒颤不已。周公闻讯,急来问侯,请医疗治,诊为偶受风寒,将养几日就可痊愈。冠玉还未服药,就见腊枝并金香各捧一纸包,并来问侯∶“小姐闻知公子有恙,不禁牵挂,令我二人前来致意公子,千万不可烦躁跳动,耐心调理,今晚公子不去也罢,以后良日多的是,若有空时,小姐自会前来看望,等你玉体稍安,自然前来相约,今日切勿走动,这是十两银子,供你药钱,这是三两人参,供你熬汤补身子,还嘱公子所需之物,一发对我们言,好生筹备,小姐正在小门处等待消息,公子可曾有话要讲?” 冠玉感激不尽,洋道∶“冠玉无能,承蒙小姐与二位姐姐错爱,海天恩情,何以报答?与我多多拜谢小姐,说我已无大悉,更觉渐舒,教小姐不可为我心焦,以至折损花容,少时,若身体稍复,即与小姐面见,共诉衷肠,当面辞谢,至于物什,一应俱全,有劳二位姐姐费心,小姐各自尊重,以宽我心。”金香与腊枝对冠玉万般疼爱,恨不能以身子相替才好,过了良久,方才相偕而去。 却说冠玉一觉醒来,适朱云峰、羊思静二人前来探望。见冠玉生病,即坐于床边问候,周公也出来陪客,冠玉见二人来至,心中不胜欢喜,勉强坐了起来。云峰拿来枕头,替他垫着,忽见枕下有一书贴,即取过藏于枕中,与冠玉谈了一会,见其并未发觉,遂推托出门小解,拆开一看,心中妒念陡生。寻思道∶“这等美色怎的被他弄上了手?真是可恨,可恨! 更兼这小子独自享用,殊为可厌。”便在心内筹算,在外踱了一会,进来约思静同去,周公因二人路远,意欲留客。 云峰道∶“是晚生有些小事须办,不可延宕。” 冠玉亦苦苦相留,思静也道∶“铁兄与我们久别,很长时间没有促膝长谈,且铁兄有病,我二人不忍速回,况贤第主人。真心留客,明日再行离去。” 云峰道∶“小弟本也应留下奉陪,于情于理才合,怎奈有一至亲明日赴济南远别,不得不为之饯别。”冠玉因过去三人甚合,故玩笑道∶“朱兄为何顾他人,不顾小弟,何等势利呵?”周公与思静亦捧腹大笑,云峰闻冠玉取笑之言,犹如刀割辗转,不由恨得咬牙切齿。但面上仍勉强道∶“铁兄有理,是事已至此,不可不回。”三人见其固执,也不再挽留,云峰遂别了三人,悻悻而去。 冠玉其实乃练武之人,因连日辛苦,又受了些风寒,更兼吃了儿惊,气了几回,一并发作,热火攻心。大夫用药服了,渐渐好了起来,却将枕下贴子忘得干干净净,后凌波时常差人问候倒也不甚寂寞,自不必言。 且说云峰在路上,仍是恨恨不已∶“铁勤这小畜生,我因你有些才华,方与你相好,你倒独享美人,这事也罢,怎奈你当面讥讽,让我颜面扫地,好生着恼,可恶可恨,这口恶气需出出才好!那个绝色女子,可惜被畜生独占,我怎地设个法儿,亲近一番才好。”心内左思右想,再无计策,又拿出词贴展玩;一发兴动,忽然一计涌上心间。点头道∶“自是这般如此,方可方可。”回至家中,赶出一张布告,叫人抄写工整,放在身边。 次日,飞骑到了冠玉房中,假作惊恐万状道∶“昨日失陪,深感有罪,今特来报兄一特大事,需作速计较才好。”就袖中抽出布告,递与冠玉观看,冠玉阅毕,不禁面如土色,半晌莫可言语,汗如雨下,原来布告中直言他勾引良家闺女,即召乡人烹食之,岂不可怕? 又听云峰道∶“此一张是我揭来告兄,外边不知还有多少?此事非同小可,直系兄长性命,兄长当从速定夺,小弟告辞。”冠玉惊恐不已,脑中一片空白,哪有甚么法子?扯住云峰说道∶“兄且不要去,为今之计,何以教我!” 云峰道∶“此事周公未知,若是被他知晓,岂肯与公子善罢干休,别无二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冠王道∶“若是走时,回家定不可取,是哪里避避方好。” 云峰道∶“既无退路,权且至我家住几天,再作打算!”冠玉一时惊惶,并未究其理,悄悄带了书僮,急趋云峰家,云峰安排他在外书房住下。 冠玉身居安地,不禁细想∶“这祸是因何而起,这布告又无名姓,我这事儿,除了他三人再无外人知晓,实令人摸不着头。”又想道∶“我倒罢了,害了小姐和二位神仙姐姐,岂不叫我痛煞!”又自解道∶“且慢慢打听消息如何。”左思右想不觉大哭。 次日,打发书僮先去周家再回自家,报信道因朋友要紧事儿,约往像山县去,其他一切不可泄漏,不可有误。书僮应声而去。 不谈冠玉在朱宅如何,且道周家不见了冠玉,主仆众人,俱是惊诧,后来书僮回报有要事前去像山,周公也就不问,暂且不表。 单表云峰施了调虎离山之计,将冠玉困于自家,私自想道∶“既然这畜生信以为真,明日我潜入闺室,以布告挟之,不怕他不从,到时美人在怀,岂不快美。”于是备酒席宴待冠玉,正合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次日,云峰出城,到了周公府外,寻个落脚之处。至晚,带了布告窜入周家后园,时值十月下旬,月色幽暗,凡不能视,又觉阴风阵阵,令人生寒,云峰为人虽攻于心计,但是颇信鬼神,是这日为色所来,大胆前往。未已至后园,忽见一房内有灯光,又闻人语,逐潜人窗角,见房内人影幢幢。是二女子之声,用手戳穿窗纸,便向里偷甥,见房内春光一片。 两个丫鬟模样之美婢,正互相搂着,干那云雨事儿。一个鹅蛋脸形,身形较丰的少女正玉体横阵。趐脑半露,小衣未脱,樱桃一点正发香。又见旁边一个姑娘身材削尖,瓜子脸儿,春眼含情,烛光下二人肌肤愈是白嫩,真个儿两块软香温玉,看得窗外云峰欲火如焚,难以自禁,不住抚着下身阳具,聊以自慰,又定睛看屋内春光,不忍放过一刻。 见瓜子脸姑娘之十指纤纤,伸手解开鹅蛋脸儿姑娘所著的绿衣衫,白玉藕节儿两节玉臂,一双肥臀兀自现于眼前,鹅蛋脸儿不胜娇羞,用双手护住胸前鼓鼓玉团。那对肉中极品,一经挤压,如一双活蹦乱跳之兔儿,上下耸动,而乳头更是如水晶玛瑙般鲜艳,肚兜兀自不掉,恰好盖住脐下,那副美物件把个窗外之云峰看得心急如焚,急思∶“这妙物是甚样儿?”寻思间,又有变化,鹅蛋脸儿之玉手,也正抚着爪子脸儿,瓜子脸儿本是站着,一解腰巾,整条儿白裙全部褪了下来,着一件小小的绿色肚兜,恰恰盖住了胸前和脐下妙物,一双白淅肥臀,高耸着,不住地抖动,丰腴无比。 瓜儿脸欲火高炽,脸蛋儿早已烧得嫣红,似若吹弹欲破,双手在鹅蛋脸儿趐胸上来回游走,鹅蛋脸儿半闭星眸,享受着抚弄妙感,并不时有舒爽呻吟吐出。窗外云峰暗思∶“如若是我之手游离在尤物身上,那是何等快哉。”又见瓜子脸儿,解开了鹅蛋脸儿肚兜系带;同样她自己肚兜亦被脱了下来。至此,两个玉人儿乃尽显无遗矣,把个云蜂看得连呼∶“妙哉,妙哉!” 见二女下身均是白白胖胖,稀疏几根黑毛附在上面,犹如那南国深山处那白狝桃儿,平添了一道红鲜紫艳之细缝,鹅蛋脸儿之妙物又较瓜子脸儿之妙物肥厚一些,看去更觉暖意融融,见二女已是错向而卧,鹅蛋脸儿将头塞于瓜子脸儿腿中,瓜子脸儿之头埋在鹅蛋脸之腿间,云蜂恍然大悟道∶“原来二人正在互相吮吸!”不忍错过此等美景,遂定情细观,瓜子脸伸出香舌,用两根纤指,轻轻拔开户颈口的紫色嫩肉,一口吸住那件动个不停之肉核,一根手指插入牝中,不住扫弄,那户几经得这一收一挖,早已是香意盎然,兼有烛光映射,更显那一双玉体紫艳诱人,鹅蛋脸儿不住地“伊伊唧唧”叫个不止。鹅蛋脸儿也是掏个不停,不过她挖的却是后庭,一条香舌,不住摇摆,去舔养肉穴,二人又是喘息气促,又是驾呼娘叫,对丢了一回。 瓜子脸儿似觉挖弄不足煞火,忽见床头有一烛头,眼儿一亮,顿时喜不自禁,伸手取了过来,带根地刺入鹅蛋儿之牝户,来回搅动,触及花心,爽遍全身,鹅蛋脸儿口里竟哼哼唧唧,难休难止。抽有几十回合,白色水儿,一个劲儿往外泄流,瓜子脸儿哪肯浪费阴精,用嘴舔个千净。 瓜子脸儿见烛头这般受用,将之从鹅蛋脸儿户中拔出,递与瓜子脸儿道∶“腊枝姐姐,将这物儿刺入穴内,给我止止痒。”鹅蛋脸儿接过烛头,将烛头上的精水,吮了个干净。瓜子脸儿把两腿分得大开,露出中间鼓蓬蓬,鲜嫩嫩之户口,收回滑肉如海蚌之肉,晶剔嫩滑,微微开合,鹅蛋脸儿见状,疾速刺入嫩穴,那细肉紧包烛头,烛头软软,恰似玉茎,在烛光辉映下,更显红鲜,抽动起来,一点不觉痛楚,回回狠 ,次次直捣痒处,遍体趐麻,瓜子脸儿把蚌肉紧合,尽心享受快活。 鹅蛋脸儿愈 愈觉得有趣,又用了些力,如捣蒜般,那淫水流得满手都是,口里一个劲儿哼道∶“爽透,爽透。”正处兴头,却听得“咯”地一声,原来用力过猛,烛头从中折断。却说瓜子脸儿之牝户,正如饿极婴儿,将入内半截烛头吞了进去,不见影儿,鹅蛋脸儿忙用手去掏那一截,见瓜子脸儿光光肥肥之妙物鸡冠微吐,如初发酵之馒头,中间那道肉缝缝已大肆张开,唇片高突,四周浪水淋 ,一股清香,使人闻之馋涎欲滴。见鹅蛋脸儿伸出玉指,进入牝内,着实挖了一时,才将断折之半截烛头儿掏将出来,是红烛儿上附粘若许白色莹亮水儿,闪闪发光。鹅蛋脸儿不忍舍弃,忙放入口中,吸了良久,方吐出烛头,甚是满足。 二人不歇挖弄,欲仙欲死,把个窗外云峰看得阳具暴涨,欲火难耐,不想背后一阵断喝∶“是谁?在此偷偷摸摸,岂是大丈夫所为?”云峰本欲进房,拿出布告,以胁二女,遂心云雨,忽听得周公断喝,惊得魂飞魄落,遂拔脚狂奔,不顾身后之事,惟恐周公领了家丁追将出来。奔出一里馀地方自慢了一些,口里不住喘息道∶“吓死我也,吓死我也。”又见半里外,有灯火火声,又拔足狂奔数里,全身瘫软,不能再动。有诗为证∶奸人行巧欲污娇,门黑风寒暗地瞧; 既见二娇骚复骚,乃道今霄好事了。 谁知周公断喝起,奸徒狼奔恁可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金镯权且充冰人 玉人意欲入洞房 诗曰∶ 相知相思何日尽,此时此意不忍分。 闰中 女探花郎,愿将玉体付君亲。 却说云峰逃出数里地外,忽闻身后索索之声,却是自家衣服上挂了一根刺枝,拖在地上发响,他哪里知晓?本性畏鬼,且天黑,暗听得背后响,回头又不见人,登时毛发皆竖,不顾身心已疲,强自挣扎往前行走。响声渐渐紧急,他心中骇极,道∶“真是古怪精灵之极!”站位听时,又不响了,及移步走时又响起来,吓得浑身汗如雨下、被风一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越发着忙,将额头连连拍了几下道∶“呸,呸!”假意发狠,卷手露臂∶“是甚邪鬼儿赶快走开,我是不怕的。”虽如此言辞,心中却意乱神迷,更兼地处山沟,又有回音,更吓得个云峰屁滚尿流,脚底下七高八低,愈走愈快,声音愈响,象有人赶来一般。 他初时还勉强可以挣扎,脚步不过稍稍抉些,到后来听得背后响声愈狠,不离他,就熬不住,得没命地飞跑起来。谁想这东西偏也作怪,待他跑时,这东西在他脚上身上乱拉乱打。云峰见此光景,认定是鬼来捉他,顾奔命,口中乱喊∶“菩萨爷爷救我!”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到了自家村口,心下稍为坦然,正暗自高兴,脚下信步漫行,不料一个倒栽葱,跌在粪窖里,幸甚粪得半窖,怎奈头朝下扎入其中,眼耳口鼻,全皆进粪,一阵扑腾,方得颠倒过来,无奈四边石壁光滑且距沿台甚远,爬不上去,齐颈淹着。浑身粪浸,臭不可言,欲待喊叫,开口就淌过屎来,连气也换不得一口。 咬牙挨至天明,幸有村人前来出粪,才唤人将他捞起。云峰站在地上,满头满脸屎块是往下滚来,还有两只大袖,满盛着人屎猪粪,且冻得抖颤不止,云蜂连连把屎除丢地下,将衣服脱下,到河边去净脸及身子。 却没有裤子换,下身就不能洗,远近人来看的,何止一二百人,而且人人皆识这位三俊之一之朱云峰,何得这个肮脏模样。看了笑个不止,俱怕沾脏,谁来管他。起先粪浸之时,粪是暖的,故不觉太冷,如今经水一冲,寒冷异常,登时打起冷战来,冷得青头紫脸,形状一发难看,幸而此处距自家不远,拔开众人,急奔回屋。 早有冠玉及其妇、妹接着,见云峰此状,惊问其故,云峰又气又恼道∶“昨夜为鬼所追,失脚跌了下去的。”家人去取衣服,却提出一根大刺针条子来,冠玉道∶“我道哪里有鬼逐人之理,原来是这件物事,朱兄为它吃苦也。”云峰方才明白,又气又恼,越发妒恨冠玉,不在话下。 次日,冠玉起来,见这天气尚不错,便欲出去走走,经过书房,却远远看见两个女子在里面,那一个年少丰韵,真正是天姿国色,美艳异常。 那女子脸正向外,见冠玉进来,另见俏公子面如傅粉,唇如涂朱,风流俊雅,仪表堂堂,也偷看了几眼。冠玉魂迷意乱,欲要停步细观,却不好意思,得退出来,心中暗思∶“这二位绝色姐姐,又遇着相思主儿了。” 你道那二女子是谁?原来云峰父母双亡,家中仅有妻妹,那年长些的,是云峰妻李氏,也有八九分秀色,却是一个母老虎,色中饿鬼,急贪男欢之人,在这府内,远近皆知。那个年少的,适才冠玉所见的,恰是云峰之娇妹,字兰玉,年方十六,生得娇娇娆娆,倾国倾城,娇媚无双,朱唇樱桃,金莲窄窄,那一双勾魂俏眼,扑朔迷离,如盈盈秋水,又似洛神下界。花红女子自是不必言,更兼词赋俱通弹得一手好琴。因父母双亡时,兰玉甚小,云峰这人虽为人奸诈,待妹妹却也一往情深,不必细表。云峰正思为妹妹寻得一婆家,故此尚未许人,房中有一贴心丫鬟,名唤秋花,年方二九,虽才貌不及小姐,却也是女中娇娃,也会做几句诗儿,心灵机巧,事事可人。兰玉把他视之为姐妹,心中事儿无不与她说的,秋花也知恩图报,尽心尽力服伺小姐,不在话下。 另一日,冠玉欲到书房去看云峰,刚刚跨出房门,恰好与兰玉撞个满怀,几乎把个妙玉兰撞了一跤,还好冠玉身手敏捷,急忙扶住。原来兰玉也去看望兄长,而此路必从冠玉门前过,故而两人相撞,倒也有缘,二人互见,一个是玉树临风俏公子,一个是春心秀眉佳美人,两下早已各自思慕。冠玉扯住兰玉道∶“不知姐姐路过,有失远迎,过错,过错。”兰玉原也知晓冠玉是其兄之好友,回眸一笑,也还了一礼,兀自进书房去了。 冠玉见她进了书房,才回房来,欢喜道∶“妙极,妙极,看她神情,对我似有情意,她那娇滴滴身子儿,一股柔媚之态,含羞之容,爱煞我也,我冠玉何时修得如此艳福,今个儿偏偏撞在她绵软温秀的怀抱里,粘她些香气?真个好造化!”不由一嗅衣巾,果有股女子香味,不由得沉醉欲迷,又暗忖道∶“看她今日光景,想必春心已动,且待我题诗一首,从窗眼丢进,撩拔她一番,看她怎样回应,不知晓她是否识字?有了,不如将金镯包在里面更佳。”片时之后,兰玉果在书房拾得一纸包,冠玉见她拾着,欢喜不过。 话说这朱兰玉走着,拾了约包不由打开道∶“这是甚么物什?”原是一只金镯,工艺甚巧,又见包上有字,上写绝句一首∶初梦魂才得傍香玉,神女惊羞见从何地入? 欲寄相思难举笔,美人神意金玉镯。 兰玉看完,知是先前俏公子冠玉故意丢下,暗道∶“铁公子才貌双全,万般风流情种,哥哥见此良人不与我择夫,我后来不知如何结局?”思之,不觉泪如雨下,又思∶“或许铁公子已有家室,哥哥故不相提?”正在猜度,恰好秋花行至跟前,兰玉忙把纸包收好,但已被秋花所见。 秋花问道∶“小姐哪里来的金镯,且与我看看。”兰玉料也瞒不过,遂递与她,秋花细看金镯∶“果是一只好镯。”及再看诗时,不由奇道∶“是哪个公子所做?”兰玉一向视她为心腹,便将如何撞见冠玉,拾到纸包缘由一并告与她。 秋花见小姐面有愁容,倘有泪痕未干,安慰小姐道∶“此乃狂生常态,小姐大可不必理会。” 兰玉道∶“这个虽不足介意,我所愁者,乃哥哥见此玉人,不作理睬,愁我兰玉终身无果耳。” 秋花冰雪聪明,已知晓小姐心中所思,便道∶“铁公子既有意于小姐,且又是才貌双全,难得如此良人,若配成一对,真个郎才女貌,却也是一段名垂床第之风流佳话!” 兰玉愁道∶“这事若成,因是美事,奈何全在大相公。” 秋花急道∶“小姐兄长哪里知道小姐的心意?恐日后若许一凡夫俗子,那时悔之晚矣。” 秋花又道∶“小姐亦可效法古卓文君奔相如君,何不写个字儿,叫铁公子央媒来与大相公求亲?他亦是大相公好友,自然一说就允,岂不妙哉。” 兰玉道∶“鬼丫头,哪有自个送上门的,岂不把人羞煞。”说完长叹一声,又是掩面而泣,倒于床上,合衣而睡,秋花将金镯收入匣内,妥善置藏,不题。 却说冠玉又过数日,不见兰玉小姐回信,心下十分着急不。不得一见,百思不得其法,悔恨不已;心中又挂念凌波三人,也是镜花水月,无可奈何,如一头困兽。遂又想道∶“我在此已有数日。并不知晓外边一些信息,想已无事,加之朱兄病倒,我又在此叨扰,不若明日且归去,再作打算。”继而想道∶“那般美人儿不得一亲芳泽,甚是不甘,难道他竟是石头男子铸铁心儿。全不动摇的!” 闷闷不乐,饭也不食,倒头合农睡去,竟睡到日薄西山。起来独自一人,心下十分忧郁,坐了一会,忽又倒在床上,头方挨枕,心事接连而来。一会思念凌波三个美娇娃近况如何,一会挂牵兄长,一会又想到兰玉的娇美容颜,欲静举止,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忽又坐起,忽又倒下,心神不宁,翻江倒海,五内俱乱。又见窗外月光如水,满室月色,遂爬起来开门赏月,聊解心中郁闷,听得外面寂寞无声,清风习习,花前月下,幽人何在? 喃喃自语∶“兰玉美人,小姐娇娇,此时可否入睡,冠玉想得病了,虽极想会那美娇娃,是瑶台仙迹,凡夫俗子不得门径,娇娇,你可知我铁冠玉此时肝肠寸紧,望眼欲穿!”又是至花前,对月空叹,独自立了会,不觉无聊,信步闲行。 冠玉行至一路口,见对面一门未关,探头张望,却是个小小庭院,遂大胆踱进游玩。见径首又是一条小道,树荫甚是浓密,花丛甚多,幽香扑鼻,冠玉行至小道尽头,又见有一间,门扉半掩,举步而入。见亭台楼阁,盆景堆砌,假山水池,甚是静雅。 正在贪玩之时,忽听琴声悠雅,侧耳细听,方辨出仙乐来自花丛之后。遂循声而去,转到花架边,远远见二绝色女子正在如水月色之下,一个弹琴,一个和唱。冠玉悄悄靠近,靠在花架后细观,原来正是自己日思夜想,茶饭不思之娇小姐和一般娇美颜色之丫鬟秋花,冠玉见月下小姐玉貌更是惊人,一张粉脸更显玉白娇嫩,吹弹欲破,真个儿是闭月羞花之颜,严然是瑶宫仙女下凡,登时一点欲心如火星燎原,继而熊熊而烧,顿时按捺不住,急欲上前。 恰好秋花进屋为小姐取茶,冠玉不禁喜道∶“难得今日此等良机,机不可失,后定无期,不若趁此月明天静之时,斗胆与他一会。”俗话道∶“色胆包天,色迷心窍。” 见冠玉猫身急步上前,一把抱住兰玉,道∶“小姐,你好狠心,忍得让我自个儿黯然神伤思君欲绝乎。” 兰玉本正醉于月色,忽被人搂抱,心中一吓,回头见是冠玉,半嗔半喜道∶“公子,你恁大胆,快快松手,以免被人撞见。”遂把手来推冠玉,冠玉哪里肯放松半点,恳请道∶“小姐,我自那目睹得芳容,整天废日如年,想得肝肠寸断,日日憔瘁,况我未娶,你又未嫁,正好是一对壁人,你为何薄情至此?” 兰玉道∶“你既然是才高学富,怎不知晓礼数?前日以情诗挑逗,今日又胆大妄为黑夜闯入少女闺室,全无体统,快些出去,否则我马上叫喊。” 冠玉见她不似那无情之人,便跪下哀求道∶“小姐若如此拒绝,负我一片深情,我不如自缢于小姐面前,看小姐于心何忍!” 兰玉小姐见他意志坚定,情真意切,一副俊样楚楚可怜,不觉已是动情,将他扶起,一把搂住,嗔道∶“痴人,既有真心,妾岂不知,妾亦钟情公子,是无媒苟合,有损公子颜面,非你我知书识理之人所为,你与我兄长情若兄弟,何不归家央媒人至我家求亲,自然遂愿。” 冠玉道∶“恐兄长不从,奈之若何?” 兰玉道∶“妾一颗真心已系公子,生死无二,若公子不信,妾与君就天地为媒,日月为证,指月为盟。”冠玉心下不禁一甜,搂着兰玉跪于阶下,互指月而誓,复相交拜而起。 冠玉搂住兰玉亲道∶“既为夫妇,当尽夫妇之礼,你与我心属意和,情至深处,何不行房,一不负佳夕,二不负良缘。”固向兰玉求欢。 兰玉本是女儿家,娇羞不已,正色道∶“妾以君情深意重,故以身相许,何故公子心生邪念,视妾为何许人耶?快快出去,徜若被丫鬟撞见,你我名节俱毁,何以见人?”遂用手推公子。 冠玉又恳请道∶“既然蒙佳人以身相许,早晚交合,均是一样,况今日月明如 ,已是良夕,正好云雨一番,岂不快哉,万望曲从,活我残生。”就伸出手儿去抚小姐下体。 兰玉嗔道∶“原来你是一个登徒子,婚姻大事,百年好合,岂可草草急于一时,待合包之日,自有春宵,若今日苟合,则妾为君不耻,岂不贻笑于人?即妾欲从君,君亦何取?幸而未及乱矣,若公子再强我,妾唯有一死。” 冠玉情至哀求道∶“小姐,你可知我千辛万难,方会玉人,实指望仙子赐乐,谁知玉人未将我放于心上,斗然变卦,我即空返,卿亦何安?此番空手而归,不是思念小姐而死,就是病卧五尺可亡,那时虽悔何及,卿欲见我一面,除非九泉之下哀魂洗面矣。”说罢泣涕如雨,悲不自胜。 兰玉亦搂着冠玉哭道∶“妾非草木,岂无心欲,今日强忍,实非妾愿,是红花闺女,留得春宵,见君情切,不由心碎实不自安。”低头一想,遂道∶“妾寻一替身,君能免妾否?” 冠玉破泣为笑道∶“且看替身容貌何如,若果替得过,方才准允。” 兰玉遂呼秋花。有诗为证∶ 月白天清风入松,翩翩公子款款游; 销魂牵魄是仙乐,趐舒入骨玉人凑。 凑他桃园仙洞儿,捣得瑶台芳草秀; 哪知玉人守清操,且言替物任你揉。 欲知兰玉寻得谁做替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月明星辉沐情郎 惺惺相惜共寻欢 诗曰∶ 鸟遂分开飞,自有人留在。 冰雪自聪颖,莫可代桃僵。 却说兰玉呼秋花前来,不多时,已见得秋花婀挪袅袅行了过来。 原来秋花拿茶走至角门,见小姐兰王正与冠玉搂抱说话,遂不敢惊他,却将身儿躲在内里,已张望多时,今闻呼唤方才出来,掩口而笑。 兰玉指着秋花向冠玉笑道∶“此女代妾身,不知夫君可否如意?” 冠玉见又一个标致人儿,不禁喜道∶“是便宜小生则个。”遂将秋花一把搂在怀内,秋花羞得两片红霞上脸,坚拒公子抚摸。无奈,兰玉便对秋花说∶“养兵千日,用君一时,我素日待你同手足,今日为我分忧,你权且代劳。休阻他兴,日后他自会看顾于你。” 秋花道∶“羞人死了,小姐的担子,怎么让我来担,公平有否?苦乐本知者否?” 兰玉笑道∶“死丫头,本知其乐,焉知其苫,你顺了他罢。”再说秋花对铁冠玉早亦有了倾慕之情,今日得他蒙幸,便也不再坚拒,被冠玉拖入房内,正是∶ 他人种瓜我先吃,且图落得嘴儿欢。 哪知秋花又是一个处子,因年长,不似腊枝,金香那般苦痛,且表二人进得房来。 秋花被公子有力拖着,她本是处子,虽曾多次暗自思春,却哪曾得如今这般为一男子如此搂抱,早已意乱情迷,浑身软弱似瘫,痴痴地偎于铁公子杯中,在冠玉耳边千叮万嘱∶“公子,少时可要小心才行,奴家那里尚未垦过,万望公子怜香惜玉,轻些儿则个!”那娇声夹着些细喘,直撩得冠玉色焰狂升。 冠玉软香温玉满怀,亦是乐不可支,喜道∶“姐姐放心罢,你这等玉人儿,我定知爱惜。况小生知那事儿做来销魂入骨,定使你如登极天,决不会有半分苦楚,且勿多言,少时须知,怕你从此舍不得去!” 秋花娇羞地点点头道∶“奴家但凭公子作主。” 冠玉把个娇小玉人平放于床上,解却红腰带,秋花外裙尽掉,不由有些娇羞,遂伸手将他假意推阻。谁知玉臂娇软,反被冠玉满怀相贴。冠玉解她贴身小衣,秋花挣扎不已,冠玉从后两臂箍住,乘秋花不备,趁机解了系带,贴身肚兜儿渐渐滑去,一个吹之欲破,活嫩玉色之体尽露出来,秋花难拒,便任其行事,是闭了双目,羞煞乐煞。 冠玉见她顺了,心中甚是欢喜,急拿掉衣服,玉体横陈,露出那葱白蒜色胶白嫩臂儿,似出泥脱皮之嫩藕节一般光儿,胸前嫩呵呵光油油的两个秀乳如丘陵般,秀丽可人,较之先前所见之众美更为硕美。又如那倒转玉杯,两点乳头似秋日山顶上之一株红枫令人见色心动。那娇小玉脐儿于平实腹部倒嵌入内,如一细碎玉坠。肚脐之下一团小肉丘突现,高耸直抖,黑毫覆盖,较先前腊枝,金香毛发更甚,那毛儿又柔又亮,颤肉垒起,中间一道缝心,宛似幽密小径,且有一丝光亮乍现。又如婴孩吸奶一般,一双嫩粉唇儿随呼吸而自动,咻咻直颤。 冠玉见此光景,恁的按捺得住,遂急忙拔出那早已铁硬般之大阳具,瞄准妙物缝儿,轻柔地顶套,秋花顿觉一抖,不明何物耸入牝内,连忙伸手捏住,乃是热如火,硬如铁,七八寸长,酒杯大小之撅然阳物,不禁失声道∶“公子,阳物巨大如斯?仅妾肉穴安能纳此巨物?”且痛得娇躯蜷曲,但手握之处那阳物却硬中带韧,虽则无骨,却又似有一软骨撑起,且烫得手心儿直抖。 冠玉上得床来,蜜言以慰,轻轻掰开秋花双腿,对准又刺,秋花怕痛,急躲,大阳具扑了个空,兀自抖个不停,如示威一般,情急之下,按住秋花,腰间发力,阳物胀挺挺,于秋花腿间一顿乱戳。秋花被他这般折腾,竟觉春心荡漾,那牝户被阳物乱研乱擦,渐渐生出些蜜水,淙淙浸流,将牝户润得又痒又麻,待一物进去搔痒。冠玉大喜,扶住硬冲,籍着溜溜淫水,陷进半个龟头,却艰涩不可再进,又欲发力,那秋花觉阴户之中犹如刀劈火烧,熬当不起,急用手推阻冠玉胸脯,冠玉冲锋于前,岂舍后阵。遂尽力顶入,又及一寸,陡觉紧狭,涨胀难禁,弄得秋花花枝乱抖,冠玉又施出了研磨手段,逗弄秋花淫水汪汪,秋花牝户中亦异痒难当,如有虫儿叮咬一般,遂允冠玉再进一寸。冠玉得令,大举而擂,未及半寸,秋花又叫,伸出右手,握住偌大阳具,不容再进。 冠玉火燥十分却无可奈何,得曲意承欢,言尽千般好话,秋花仍是摇首不止,两对趐乳,荡来荡去,于春意与痛楚往复夹攻下,胀得紫红圆挺,浑身之肤如有蚁虫细啄。 冠玉兴发若狂,俯身而就,口含樱桃,吮得唧唧有声,秋花欲阻无力,气短舌干,吟哦不止,冠玉见其渐尝滋味,半截阳物如毒蛇吐信般乱晃,秋花仰腰款摆,唔唔低喝,素腿团抱,勾住冠玉,下腹颤肉挺挺,似欲迎凑。冠玉将舌伸入秋花口中,搅转几周,津流遍腮如吞琼玉,秋花胯下牝户淫穴中春水愈发汪洋恣肆,冠玉知火候已到,遂探手分开嫩唇,纵体下落,但闻“秃”的一声,阳物已然尽根。秋花“呀”的一声,紧搂其颈背,咬紧牙齿,知处瓜已破,嫩肉阻不住,元红似水流,遂轻吁短嘘,咬牙忍着裂痛,由那冠玉颠抽狂插,冠玉愈行愈紧挟,间不容发,遂轻送慢抽,极尽温柔手段。 弄了一个时辰许,款款轻轻,浅送轻提,如骏马悠悠走草原,又似头丝瓜随风转,渐渐滑落至花心,顿顿挫挫复扭扭,一时春光不等闲,秋花已入佳境,花飞王洞。见他双颊晕红,不胜娇弱,婉转娇啼,艳态流香,牝中不似先前辣痛,反倒生些爽意,遂提着自家臀儿大力迎凑。 冠玉一见,竖起双腿,显露出水浓浓肥腻腻之花房肉穴,让阳物刺入,大冲大撞,倾之五百馀合。秋花初得妙味,魂儿飞至九霄,手扪趐乳,口中伊伊呀呀直叫。冠玉听得淫兴大动,耸身大弄,又是一阵吱吱喳喳,秋花乐得叫快不止,心儿肉麻欲飞,冠玉更是一往如前,奋力垦挖,直抵花心。 见室内烛光摇拽,满屋春意,两个玉人儿玉体纠缠,见秋花趐胸微露,俏眼半斜,腰臂扇摆,四肢颠簸,叫快不绝,阴精丢了几回。冠玉愈战愈猛,又弄了两个时辰,方才深埋几次,棒头一阵趐麻,棒身一拧,射出一股阳精,方才罢了,两人起身,但见满床春水,微夹桃红数点,二人各自拿布巾揩拭一番,恩爱异常。 二人事毕,拭去落红,并肩携手出来。见兰玉立于阶前赏月,冠玉上前把两手捧她鬓面,在香腮上轻轻咬上一口,笑道∶“却作局外人,乃太苦也。” 兰玉道∶“要不久亦有此福,何得慕君耶。”因见秋花发鬓凌乱,脸颊尚有红汗,遂笑谓秋花道∶“你代我为人妇,苦了你也。” 秋花含羞微笑不语,冠玉应道∶“她正感激你哩,要酬谢我等,怎言苦她?” 秋花面目羞红反驳道∶“令人心疼,那般猴急诞脸,眼泪汪汪,适才好不识羞,不是你大动秦诞之哭,才不睬你哩!” 兰玉大笑,三人正玩要得热闹,忽听鸡声乱鸣,方知已待破晓。兰玉遂同秋花送冠玉出得院来,冠玉对兰玉道∶“卿既坚守贞节,为夫甚是安慰,我亦不强,是夜夜许我送来,入眼以慰相堪,何如?” 兰玉道∶“若能忘情于言,即便数日不见何妨。”送至门口,方恋恋不舍散了,各自回房,不题。 诸位,你道他家门如何才关,让冠玉能涉险入户?这里有个缘由,原来云峰之妻李氏,生性好淫,常于房中自淫其牝是一夜少不得的,因丈夫病倒,欲焰一发不可收抬,其胯下骚云未免兀自发痒,手指伸进嫌小,淫具入进又觉无味,抓又抓不得,淫又淫不得,没法处治,遂私唤了一个极有胆子,且生粗野之家丁,唤作呆三。二人趁云峰病中相互苟合,倒也甚得其乐,直待丫头众人睡去,二人才干那欢畅之事,故此开门送客,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让冠玉撞着这一机会,也许正是上天可怜冠玉日思夜想,赐福与他,谁知究是福还是祸,天不语,无人解得。兰玉卧房在侧首,与李氏同门不同处,也因春情乱动,兀自睡不着,故此弹琴消遣。哪知冠玉又遇合机巧,偏偏入了兰玉这厢,亦是缘法使然。 且说冠玉别了兰玉、秋花,进入房中,竟忘闭门,解衣而睡。一觉未醒,早有一人推他,道∶“好大胆子,亏你怎睡得安稳?” 冠玉吓得不知何事,见是秋花,笑道∶“我在此养精蓄锐,还待夜战。” 秋花俏眼一瞅,亲了冠玉一个香嘴道∶“你若管睡觉,我亦清静许多,还不快起来,小姐有诗在此。你且去罢,我去也。”遂转身欲走,冠玉哪里肯放,二人相互摸捏一回,秋花方才离去,冠玉起身把诗一看∶妾常不解凄凉味,自遇知心不耐孤。 情逐难飞眉黛报,莫待幽恨付东隅。 冠玉看完道∶“哪知她亦是一个女才子,益发可爱。”遂珍藏内匣,用完早膳,至云峰处问安。云峰这病已渐渐好了,他是个极富心计,城府极深之人,待冠玉全然不露一丝不悦,还是满面春风,更比以前亲热,称兄道弟,胸中却另有主张,真是口蜜腹剑,阴险不过。二人聊了半日,冠玉依旧回房,也不想甚,径直回去。 至晚却又依原路进去,这次有秋花接应,益发轻车熟路,行至小门处,早见兰玉倚门而待。两人相搂,行至椅前,并肩坐下,在月下互道倾慕,恩爱无比,兰玉坐在冠玉怀中,秋花倚在冠玉身上,三人嘻笑,欢不可言。 兰玉偶然问道∶“夫君,你既未娶亲,那金镯从何而来,可告妾否?” 冠玉见兰玉娇柔且知书识礼,遂斗胆道∶“不满娇卿,你且不要着恼。”遂将遇周家小姐之始末合盘托出,又道∶“若日后娶时自不分大小,你不必介意。” 兰玉笑道∶“我非妒妇,何须着恼,要夫君寸心公平才是。” 冠玉接着道∶“好个贤惠夫人,小生顶戴不起。” 兰玉又笑道∶“我不妒则不悍,何必作如此惧内之状。” 秋花也叹道∶“如今得陇望蜀,已自顶戴小姐不起,到后日坐一望。 之时,看你顶戴哪一个得起?”兰玉与秋花偕冠玉大笑。 未几,冠玉欲兴又发,料兰玉不允,得连连呵欠,目视秋花,秋花会其意,低头不语,以手拈弄裙裾。兰玉已知二人心意,含笑对冠玉道∶“你若体倦,到我房中略息片刻,起来与你做诗玩耍,若要等吃,可叫秋花送来,我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冠玉会意,遂笑容可鞠地进入小姐闺房之中,见铺饰清洁,脂粉香气袭人,又见牙床翠被,锦裳绣枕,香气氤氲,温而又软,一发兴动,遂倒身睡在小姐床上,连呼茶吃。 外边兰玉小姐唤秋花送茶送来,二人已是心照不宣,况秋花蓓蕾开苞,带花嫩蕊,不似先前那般紧窄,且已尝得个中妙味,自是愿意。方宽衣解带,冠玉已是急不可耐,就按她在床,云雨一番。 一个时辰,云收雨歇,二人事完整衣而出,兰玉早已迎着道∶“你们云雨一番,我已八句草就。”遂同冠玉、秋花到房内取纸笔写道∶云开空万里,飓尺月团圆。 鸟逐分光起,花还浸雨眠。 冰人分自荐,玉女弄丝鞭。 谁识嫦娥意,清高梦不全。 冠玉赏玩,抚掌大赞道∶“好个心灵手巧,笔下如有神助,妙笔生花,句句意在咏月,字字却在双关,全无一点脂粉气,既关自己待冰人,又富秋花伴我,却又以月为题,贤妻之才情何以至此?” 秋花也接过来细看,看到诗中寓意可怜,自不过意,问小姐道∶“我不会做诗,也以月为题,胡乱写几句,博小姐、公子一乐。”也写道∶有星不见月,也足照人行。 若待团圆夜,方知月更明。 冠玉与兰玉看了赞道∶“这丫头,真个儿冰雪聪明,难得有如此苦心。”冠玉抱住秋花亲道∶“这小妾之位自然是稳不可夺,不必挂虑。”三个会心而笑,冠玉也作一诗道∶ 皎皎凝秋水,涓涓骨里清。 水清不碍色,玉洁又生情。 鸟渡枝头白,鱼穿水底明。 团圆应转眼,可怜听琴声。 兰玉与秋花同玩,赞不绝口,喜道∶“夫君之才,仙作也,其含蓄情景,句句出人意料,可在意料之中,字字珠玑,自非凡人所及。” 三人做完诗,兰玉又取琴在月下弹与二人听,抑扬顿挫,袅袅腾空,闻之心旷神怡,思之想入非非。竟觉清香郁郁直逼肺腑。冠玉听得快活,乃睡在琴房,头枕秋花腿上,手抚小姐玉体,屏气息声,体会其中妙味。 及至曲终,犹馀音清扬,心上情浪。 兰玉弹罢,拂弦笑道∶“夫君一手分我多少心思。” 冠玉嘎嘎笑道∶“我兀自乐以忘忧,竟不知还有一手碍于亲卿家。” 秋花在一旁笑道∶“你倒求心忘忧,竟不知我这个枕头酸麻了。”三人笑个不停,一直玩至鸡鸣方散。有诗为证∶ 大鸟振翅飞,啄食玉露归, 月明把玩,星光透骨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又行奸天岂逐愿 且入房男不如女 诗曰∶ 色字头上一把刀,便要百伤也肯了。 刀头滥杀冤魂血,半夜自有人来叫。 却说冠玉自此无一夜不与兰玉、秋花同处共乐,作诗弹琴,然后取酒来吃,行令说笑,好不自在。房中虽然还有两个丫头,俱在后面厢房歇宿,尚隔许多房子,门又反扣,哪里听见?任凭他三人百般狎浪,调笑,厮混,有谁知道?冠玉饮得半酣,将二人左拥右抱,口授而饮,连小姐之三寸金莲也搬起来捏捏摸摸,玩耍一番,兰玉也不拒他,凭他玩弄,任他拥抱,不肯与公子云雨。冠玉自有秋花降火,倒也美满。 谁想乐极生悲,云峰病已大愈,不再呆于书房调养。一日正午时刻,偶然有事进内,走至冠玉门口,听见里处有人言语,乃从窗眼一望∶见冠玉与秋花搂抱一堆,二人赤裸交合十分亲密,这也怪冠玉恁般胆大。云峰大怒,也不惊破他,连忙暗自回到书房,恨道∶“无耻小子,如此三番五次无礼,前次当面讥讽于我,夺我心中美人,今日又背地污我丫鬟,此恨难雪?况此人不死,周家美妇难得!”越想越恼,不禁发恨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恶胆边生,毒计涌上心头。 晚间,云峰大摆筵席,邀冠玉入宴,对冠玉道∶“连日小弟不幸为病所缠,不曾顾及兄长,内心负罪甚众,料知兄尚能原谅则个。我今日替盟兄细细思量,先前那事已过颇多明日,周家不见动静,必定是不知此事,幸许没事也未必可知,然而不可同全信,亦不可不信,明晚,莫若兄长乘月黑风高之际,自个潜入周家小姐处,讨个实信,相互亲热一场,倒也安稳。省得管牵肠挂肚,伊人神伤,睡在忧苦梦中,一来可慰相思之苦,即可见到梦中佳人,二来如若无事,即可回家,以解家中兄长挂念。或至周家小姐相思成疾,反而小弟成为千古罪人不可饶恕,不知兄长以为此计妥否?” 冠玉听了,云峰之言甚有道理,况承情他于困厄中安排食宿,心中甚是感激,满口道谢∶“小弟在困厄中,全蒙兄长不弃,施以援手,小弟万分感激。” 云峰不由心头一喜∶“小畜生,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你可不要怨我,怪你若活着会碍了我的大事。”夜深席散,各自回房,不题。 却说云峰回至房中,急切私唤馀三到书房取出一锭银子。那呆三好赌博,负债累累,急欲还债,苦于无钱,今见主人拿出银子,遂红了眼,问道∶“主人吩咐奴才,不知有何事干?” 云峰见呆三模样,心下一喜道∶“我家中有你气力大,胆豪壮,为人忠心可托,今我有一要事托你去做,今个儿先赏你一绽银子,若做得干净,我自抬举你做个管家,又娶两个标致妻子与你。” 呆三一听不但有银可得,还有管家一职,娇妻亦可到手,不假思索,拍胸道∶“主人差遣,岂敢不去,何必赏银?不知何事?求主人道个明白,虽赴汤蹈火,也要办他个水清面白。” 云峰道∶“好,好!果然是个忠仆,我平日没有白养你!铁家小畜生,竟与秋花小贱人有一腿之交,坏我门风,我欲去之而后快,但在家中不便下手,今这小贼日日思想周家小姐,我诱他明晚去幽会小姐,你明晚可悄悄潜入周家后园,将他一刀杀了,急急回来,人不知,鬼不觉,除此一害。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呆三慨然应允而去。 次日,云峰待冠玉动身出门后,遂去与妹妹尽诉秋花合冠玉淫乱之事,兰玉闻言,吓了个半死,但迫于兄长面子,得做骂道∶“这贱人着实该死。”云峰不由妹子作主,唤来秋花骂道∶“好个小淫货,偷田养汉,坏我家风。”遂剥下衣服,打了个半死,也不由她分辩,立刻就唤王婆婆领去卖她,兰玉心如刀割,面如土色,再三劝阻兄长不要卖出秋花,以免惹人笑话。 云峰决意要卖,怒道∶“这样之淫妇,还要护她,岂不连闺女体面也没有了,你房中无人侍候,宁可另买一个。”兰玉也无可奈何。顷刻媒婆来领秋花,秋花大哭不止,瞄向小姐道∶“谁知铁郎才离开我就遭殃,小姐若会他时,可与我多多致意,我虽出去,决不负他,当以死相报,切勿相忘,教他日后见着媒婆,便知我下落,须速来探个信儿,我死亦螟目了。”遂痛哭一场,分手而别。 恰好一个过路官儿,正要觅一美女送高官,媒婆送去,一看十分中意,两下说明,即日成交,遂带了人去,暂且不表。 回头又说冠玉听云峰言语有理,当然酒散即去与兰玉、秋花二人哭别,二人一夜栖栖惶惶,你嘱咐我,我叮咛你,眼泪何曾得干,天明得痛哭分别,出来又与云峰话别。云峰送出门,假意关心嘱道∶“这是兄长紧要之事,就在今晚,早去为佳,小弟明日摆筵专候佳音。” 两人拱手而别,冠玉在路上想道∶“家中兄长一向不知消息,家人不知怎样心焦,总之今日尚早,不如先到家中,以慰兄长,又可访访外面动静,再去不迟。”打算已定,遂奔家而来,兄长一见,如获珍宝,问长问短,哪里言得尽头。时已过午,冠玉一心要去会凌波小姐,便道∶“小弟还要去会个朋友,明日方得回来。” 铁盛道∶“不知弟弟有甚要事,可否见告为兄。” 冠玉一时无语,嫂子在一旁道∶“料没什么大事,明日去不妨。”冠玉执意要走,铁盛微愠道∶“长兄如父,况愚兄已摆宴席,请亲朋四友相聚,怎得更换日期!” 冠玉见兄长发怒,得坐下道∶“兄长教导得是!”遂郁郁在家不题。 且说周公在家,日日望铁公子回转。这日来一内亲,却是周公夫人黄氏之内侄,名唤黄天宝,父亲黄银,是个科甲,现任户部侍郎。这天宝因姑在时,常来玩耍,见表妹标致,心下思慕。因表妹年幼,不好启齿,后来姑母既死,一向不曾往来,近日父亲与他议亲,意欲在京城为他物色一女子,他自是不允,厚着脸央求父亲写书向姑夫求亲。父亲道∶“路途较近,往返甚不方便。不妨你带书自去面求,万一允时,就住在那里,亦无不可。”做此特到周家。周公本欲招冠玉为婿,待冠玉到馆面订,今见内侄一副纨子弟模样,心中自是不允,又因是内侄,且安顿在后园不题。 恰好呆三这夜潜人周家后园行刺,悄悄越 而过,行至园中,埋伏不题。这晚却是月黑风紧伸手不见五指,天宝出书房小解,呆三恍见个黑影过来,道是冠玉,心慌意乱,冲上前尽力一刀,劈做两半,遂急急跳归家献功请赏。 黄家家仆见相公半日不进房,以为公子色心又发,潜入小姐内室偷看。谁知过了良久仍不见踪影,心中焦急,忙点烛提灯出来找寻,四下一看,哪有他家公子人影?忽觉脚下一绊,跌了一铰,拾起灯笼一看,见是个血人倒在地上,仔细一看,正是金贵小主人,吓得大声狂叫。 惊得周公连忙出来,看见内侄被人砍翻在地,上前一探,气息全无,早已气绝多时,吓得五魂去了三魂,当场昏么过去。 黄家仆人惊得魂飞魄散,连夜飞赴县衙击鼓报案。数日之后,黄家呈上谋财害命之状子,将周公拘在县里,一连审问,严刑拷打。周公本是清瘦读书人,哪里变得如此折磨,备受苦楚,凌波在家日夜啼哭,虽说平日家中大小事均由她独自处理,但遇到如此大事,女儿家失却主张,日夜啼哭,在家十分焦躁,也不知怎的才救得父亲,真个愁煞小姐。 幸亏腊枝母舅吴心是本县牢头禁子,着他份上,打点衙门,周公才少吃些苦头,又往黄家求情。黄家有娇儿一个,平日视为至宝,今日致命,十分哀痛,定要周家赔偿,方可罢休,弄得凌波小姐六神无主,终日以泪洗面,花容憔瘁。 话分两头,且表云峰这只人面狼,当晚见呆三回转,报言事已做安,干净利落,好生欢喜,乐不可支,赏了些银子给呆三,呆三这厮真乃呆子,杀人之后,不觉害怕,揣了银子,又去赌场妓院,快乐逍遥。 云峰自个儿饮酒,叫仆人送上一席好菜,也不去叫妻子和妹子,自斟自饮,想到自己妙汁得手,不由又是狂饮数杯,方才来到妻子李氏房中。 李氏这几日,呆三又不曾来做得那事,把只母狗骚得无外发泄,不知贴身小衣被穴中自掏所流骚水泡了几次,隐约有股骚味,兀自手指插入穴中,挖弄不止,以求止痒。 却说云峰到得房中,正是李氏欲仙欲死之际。李氏把个手儿捏住肉核,不断向穴里挖弄之时,骚水四溢之际,云峰恰好进来,李氏觉一股无名火顿上心头,大发雌威∶“好你个朱云峰,你瞧老娘老了,几日不来问候,快些儿滚将出去,省得老娘拿棍子打你。”云峰本是个惧内如虎之人,听得这阵狮吼,正欲拔脚而出,忽又听李氏喊道∶“慢些,老娘有话要讲,今个儿好生服侍老娘,让老娘爽意,否则自个儿跪到床角尿桶去。” 原来,李氏未被呆三撬痒,穴里发痒不止,她自用手指,又嫌细小,不能抵至花心,好不着恼,今见丈夫进来,忽觉丈夫阳物虽小,倒也可以杀杀痒,遂叫住了他。 见李氏急不可耐,自个儿把小衣剥得干干净净,脐下黑毛丛丛密密,一条红红肉缝儿,兀自流出片片骚水,把那黑耸耸之地淌成一片,发出一股骚味。她让云峰躺在床上,自个儿用手从裤中拉出阳具,云峰见李氏模样,阳物也有些坚挺,更兼李逾氏揉搓,愈发坚硬如铁,昂然直耸。 李氏是个淫妇,那见得如此光景,早翻身骑了上去,见她半胯身子,以手指拔开自己嫩唇,把个穴口,端端对准云蜂阳具,听得“吱”的一声,云峰阳物就全根进入李氏骚穴中,穴中淫水被阳具一挤,早已迸射而出,溅了云峰一身。 李氏甚觉欢快,在云峰上面不住套弄,见穴口嫩肉翻进翻出,红艳艳、油亮亮。怎奈云峰是个衰人,抽不过百馀下,阳精泄得个一塌糊涂,李氏正在兴头,见此扫兴光景,十分懊恼,一脚把云峰踢下床去,兀自用手指挖弄不止。 且说云峰也不作计较,回得房来,正自为自己计谋得逞高兴,一夜算计道∶“他虽污了我丫头,但周小姐却是美如天仙,怎样到手才好?”思量一夜,并无半条计策,头晕脑涨沉沉睡去。 睡至次日,日上高竿,方才起床,老早派人打探周家消息,方知杀错了,不由捶胸顿足,十分恼恨呆三这厮,又恐阴谋暴露,不敢寻呆三不是,十分失悔。 一想到冠玉竟然阴差阳错躲了过去,又惊又气道∶“那畜生又不曾除得,反害了周家父女,以后怎生处置才好?”一连几日,放心不下,又想不出一个法子再度将冠玉除去,不由茶不思,饭不香,且思不出甚妙计把个如花似玉之周家小姐弄到手亲热一番,急得似那热锅上蚂蚁团团转。 后来,自己兀自放心不下,遂将银子包了几锭,要到县衙上去访访信儿。出门忽然见一大队雄纠纠、气昂昂之官兵,手中刀枪提亮,威风凛凛,却又如临大敌,小心地押送着一个大汉,那个大汉肚子恁大,一脸凶相,颈上带着麻绳,铁索,许多人围送过来,云峰四处问人,这是才拿住的有名强人,唤住铁头,曾聚众杀人越货。官府多次围捕而不得除却之强盗头子。 云峰闻之,斗然一个恶计又上心来。归家取了若干银子,到县衙里耍了个手段,意欲买那铁头来陷害冠玉。有诗为证∶ 堪堪躲灾难,又将遭诬陷, 世人须记牢,交友宜择选。 不知冠玉能否躲祸?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再弄狠良人被屈 新逢主婢儿窃喜 诗曰∶ 生死本有命,宝贵全在天。 女色是一样,空想无机缘。 恰远贪吏酷,铁汉也难过。 书生没有法,暂且学磨剪。 却说朱云蜂虽恨呆三杀错了冠玉,却又不好声张,为难呆三,正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终日闷闷不乐,踱进踱出,再也想不出一个既杀冠玉,兼得周家小姐之两全妙计。正自出门走走,恰好遇着公差捕押一个唤做铁头的强盗头子,不觉恶计上心,那便是买通铁头来陷害冠玉。遂尾随一班公差,到了县衙,来个无人之机,一把拉过公差,寻个僻静酒楼,二人席间称兄道弟,云峰问强盗头子姓什名谁,公差道∶“在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名字,人人唤他铁头,不知相公问他何事?有何相干?” 云峰便将心事对公差言明,又拿出银子酬作谢礼。 公差有了钱财,自是愿意。转身便与铁头商量道∶“我看你也是一个英雄,就把牢中规矩一发道与你听。你今上见过官来,衙门内有些许差使费,监内牢内有许多常例要分,我看你身无半文,也须着熟客捎些来,方可不吃苦头!” 铁头愁道∶“是此地却无亲戚,钱银从何筹备?好拼命受苦罢了!” 公差见状,道∶“你且听我一言,我倒为你谋了个路子,须一二句话,啥也有,银子也有。” 铁头道∶“好个慈悲为怀之公差,咱在江湖好歹也是个遍吃四海的角儿,难道怕道几句话?便是千句万句,谁又来我何?你且言来。” 公差便把陷害冠玉做冤大头之事教他,道∶“官府加大刑拷打你的,你便一口供出他来,至于你之衙门使费,牢中用度都在我身上,一文不要你费心。” 铁头起初坚拒公差要求,道∶“我铁头虽为盗,但盗亦有道,怎可作如此歹人,令人不齿!” 公差恐吓道∶“你既无一分银钱,那衙中能使力,性命便已不保,望君三思。” 那铁头沉吟良久,方起身谢道∶“多谢承情,敢不领教。”公差见他答应,喜不自胜,遂谓云峰道∶“铁头处已言受,是须得百金才好了事,你要处个死案,县里大爷处也要用一注,方能上下夹攻,以成君事。” 云峰道∶“此番自然要弄他个死刑,断不放虎归山。”一面拿出银百两,与公差看看道∶“公堂上要铁头招出冠玉,冠玉被押,尔便来取银子罢。”却说云峰一面又送了银钱给县大爷,这任知县姓吴,名心仁,乃有名酷吏,百姓切齿恨之,私下称他“无心人”,一听云峰要求,大爷见了银子,莫不应允,即派公差到铁家拿人听审。 公差到铁家门首问∶“铁公子在家否?” 管门的询道∶“你是哪里来的?寻公子干甚?” 公差便道∶“吾乃县里公差,大爷有事相请公子。” 铁盛闻言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来得诧异,是我与县尊并无交往,还须告个明白才是。” 冠玉道∶“谅无大事,待小弟去一遭便可明白个中缘由。”随即出得门来,与二位公差同至县衙,那些公差也不吃铁家一碗茶。列位看官你道公差不贪,非也!乃云峰已用银子支付公差,嘱其“不得要铁家分文即刻带回冠玉,勿拖延时日,让他知风脱逃。”所以即刻骗回衙中,那边“无心人”已收了银子,即刻坐堂审问,一面又从临里提出铁头,与冠玉对质。 冠玉初进公堂,正要与县尊行礼,及至跪将下去,差人忙禀∶“犯生带到。”知县将惊堂木拍道∶“好个得利之家,竟然窝藏大盗,你可知罪?” 冠玉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小生闭户读书,兄长生意在外,从不与可疑之久等结交?老父母此言必有差也。” 还未道完,见牢中带出铁共来,吴心仁便道∶“这不正是你家窝藏之贼?是与不是?你们相互对质。” 冠玉惊慌不已,向铁头吼叫道∶“我与你从不相识,何时何处藏了你?,你且从实道来,别污了我清白名声。” 铁头道∶“一点不差,你现在假装认不得咱,咱可把你认得清清楚楚,全县多少人家,咱为何不招其他人等,为何单来招你,你想一想,必有缘故,请招了罢。” 知县见冠玉不招,便手一挥,道∶“大刑侍候,不见棺材不流泪,哼,看你招是不招?”立时重提细审。 此审不问清白,先打了三十大板,然后问道∶“招也不招?” 冠玉一介书生,哪经受得住,死而复生,哭道∶“这无根底之事,如何招得?” 吴心仁不待他开口讲完,便叫动用大刑,冠玉已是五昏在地,无法忍受,自然招了,吴知县立即把冠玉连同铁头一并收监不题。 且说铁盛因弟屈打成招,正在情急无奈之时,逢羊思静来探访。言及此事,大为不平。“太平之世,平白为强盗所诬,竟这般受曲不成?明日待小弟约一班朋友,闹到衙里,问那吴知县是何道理?”铁盛虽精于生计,但于官场一面,疏于沟通。无可奈何,凭思静行事。 次日,思静约好一班文友,先在县衙门外候齐,一待吴知县升堂,众人一拥而进,羊思静拿着状子,跪禀道∶“生员们是动分举的。”吴知县接上状子一看,是焚书玩儒,道学不平之事。便道∶“诸位生员太多管闲事了,岂不闻圣贤之言,凡是不平之事许诸人等,独不许生员出身言事,况且强盗乃重犯,更不宜管,铁冠玉窝藏巨盗,诸生自然是不得而知,本县亦不敢造次成招。况已将案情详细报于学道大人,已革了衣冠,方才审定,此事与众生员何干?” 羊思静慷慨激昂道∶“钱冠玉前夕与生员辈文友会文讲学,吟诗论赋,如何去窝藏巨盗?还望老父母明察秋毫不可听强盗的一面之词,冤屈忠良。” 吴知县问道∶“据你所言,强盗竟不知世上有富家了,律上不该有窝贼之罪状了,本该将尔等呈上姓名汇报学道,念尔等也是朋友一场,为冠玉所瞒,便来胡闹,姑不深究,请列位自便罢。” 众人知不济事,皆往外走,羊思静复言道∶“无理人心,如何去得?” 那吴知县恐吓道∶“众人皆避,独你不去想必是知情不报。”羊思静知他胡搅蛮缠,得恨恨而出,独有朱云峰一人暗自乐不可支∶“钱财真可通神也,冠玉此番中计,永无出头之日了。”到家时又想起周家的娇小姐来∶“怎样生个法儿,把个美人儿弄到手,方遂吾心愿。” 方坐定,吃了两杯茶,适值王婆婆来提及兰玉小姐要讨一个丫鬟。“倒有一个与秋花般若的在此,是身分也要与秋花姐姐一样,不知公子要否?”云峰诸事顺利,遂道∶“相貌果比得秋花,就买下罢,不知是哪家使女?” 王婆道∶“说也可怜,就是周有田老爷家的。因老爷遭了人命官司,对头又狠得紧,把家私盘缠用空,仍不能使老爷出监,小姐无计可施,得把两个贴身丫头卖一个。” 云峰闻言满心欢喜道∶“巧极,妙极,周家小姐之机缘恰在这个所在了。”遂来到妹子房中,与妹子道∶“我原为你讨个使女,今日王婆来道,有一个与秋花一般无二的,你意下如何?” 兰玉道∶“人是要的,全凭哥哥主张罢了。”王婆遂同管家到周家交足银子,便要领金香上轿。 谁知金香、腊枝俱是凌波小姐朝夕相处,寸步不离,心上最钟爱的,何独把金香来卖?因腊枝他母舅衙门旧好甚多,人情又最熟悉,周公上下使用,全托于他,千思万算,得将金香卖了得些银子来救父亲之命,三人久已商量定的,但是即刻便要分离,自是难以割舍。三人哭成一团,连做媒婆子,也伤心起来,不胜凄凉,倒是那金香抹了眼泪,朝小姐跪下,又拜了几拜,道∶“小姐,不必悲伤了,我知小姐是为了老爷不得已而为之,决计不想你!况且不到远处去,日后亦还有相见之日,也未必可知,我去了,是万望小姐日后若见了铁郎,代妾问声安,金香心中早已把他当作夫君,切勿相忘。”凌波小姐含泪点点头,金香回头又与腊枝作别道∶“腊枝姐姐,我去之后,小姐房内唯你一人,全烦姐姐服侍,我身虽去,心是不去的,相信定有重逢之日,且自宽怀!”竟上了轿,到了朱家,不题。 却说金香下轿,入得门来,见了朱云峰,心中刀刺一般。因她看见云峰正如一头饿狼,凶巴巴之眼晴在自家丰满身上来回转动,几乎没眨一下眼,口角似乎有些诞水流了出来,牵出恁般长丝,金香心道∶“看这个主人,必是一个色狼无疑,可惜我进入了狼窝,怎的才能脱出他魔掌?”忽又转念想道∶“我之千净身子已全给了心爱之铁郎,今生今世我都是他的人,假如主人强迫于我,污我清白身体,我便立刻去死,也了了自己愿望,怕不得这许多。”遂大胆上前见和。 且说朱家上下听到新买丫头到了,又听说姿色不亚于先前卖掉之府中美婢秋花,大家一窝蜂地挤在门口,看着金香姑娘走过来。见她不卑不亢,昂然走进厅堂,全无丫头那般畏手畏脚样儿。上身着花红麻纺对开襟,下身穿着翠绿麻布裙,一张瓜子脸儿,两汪含情秋水,一只小瑶鼻,半只樱桃口中白贝齿,半节儿骼膊露在外,如刚出水藕节一般白嫩。再看下着一双绣花红底鞋,金莲三寸窄窄,行动起来袅袅娜娜,似弱柳扶风,又隐约有股阳刚味道。如若大家不是先知她为丫鬟,肯定初开一眼,即以为是哪家闺女,把个朱家中男仆看得个个垂涎欲滴。特别是呆三,就如死了一般,翻着白眼,府里上下一致赞道∶“好个娇美人儿!” 小姐兰玉与悍妇李氏,都出来给了见面礼,金香逐位叩头完了,规规矩矩立在一旁。李氏一见金香丰盈姿态,先是妒火中烧,继而又见丈夫云峰一个劲儿直瞟金香,心中醋瓶被打翻,河东狮吼道∶“金香,你是姑娘讨来做伴的,我家相公好不正经,以后在姑娘房中,无事不必到我房里来,不可与我相公讲话,恐有不端之事,还我清白家风,我是不容情的,你初来不晓得我家法度,故先与你交待清楚,以后犯了,事法侍候,你随小姐罢!” 此时云峰听了妻子这番悍言强语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得老着脸皮,吩咐金香到妹妹兰玉房中去。却道金香听得家主母如此要求,就觉似从天上降下一道赦书来,不胜欢喜,寻思道∶“要日后那色狼来纠缠,我便叫喊,看他惧内样,必不敢轻易动手。”想罢,不由喜上眉梢。 且说金香到了小姐兰玉房中,向兰玉行了礼,陡见小姐花容月貌,观之甚是可亲。面若桃花,眉如双攘,唇若徐朱,脸儿白得如玉。一个苗条儿身材,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一张俏脸,增粉则太白,施朱则过赤,与自家先前小姐一比,真是各有千秋,可爱之处不尽相同。 金香进得小姐房来,并不俱生,烹茶送水,叠被铺床,还比秋花更加殷勤,弄得个兰玉如非之喜,顷刻不离,她带给金香讲秋花之样,相貌,以便日后相认。 兰玉看金香不似一般丫头,十指纤纤,不经意中露出一股书香气,放问道∶“金香,在先前小姐家,你可曾会小姐识书断书么?” 金香道∶“笔墨之事,奴才初懂,自幼随待小姐陆续也曾习学过、是初识几字,不敢乱道。”听金香谦恭有礼十分得体之回答,兰玉不由十分喜爱金香,有为其师之愿望,故兰玉谓金香道∶“金香,日后我把你当作妹妹一般,你心里话道与我听,我亦如此,两个人才不寂寞,对于笔墨书香,你既习过在我身边再习习,自然好了。” 金香不禁喜忖∶“才离开一个妙人姐姐,今日又逢了个好主儿,也许是上辈子修来之福分。”道∶“若得小姐抬举教诲,获益非浅。” 自此两人十分相待,有姐妹情谊,是云峰色心未死,后来不知能否占了金香?有诗为证∶ 狂风折大树,枝丫各离去; 才道狼穴险,又觉闺房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恶主仆龙阳乱采 真英雄涌泉将报 诗曰∶ 因果本循环,法轮亦常转。 种瓜能得瓜,造福亦得福。 再说朱云峰,自那日讨了金香回来,便有得陇望蜀之意,暗忖道∶“这个丫鬟,倒也冰肌玉骨,搂在杯中有些滋味。”又想到周家小姐身上∶“亦可借这丫鬟之力,做个蜂媒蝶使,机缘或许在她身上,亦未必可知,权且就之,必须弄这丫鬟上手,一来可解解近日心中火气,二来若她倾心于我,周家小姐倒是指日可待。”算计已定,每日也不外出,在妹子房门外张头望脑,寻个风流机会,又怕自己悍妇看见,得藏头露尾,犹做贼一般。 这一日合当有事,兰玉偶然走到嫂子房里。适值河东吼狮独自一人在推骨牌。见了小姑便道∶“来得正好,我不知码牌,不知怎样打牌,你可教我一教?”两人便坐落停当,打起牌来天地人和,玩得甚是高兴,竟忘记金香独自在房了。 恰好朱云峰从外面窜来,往妹子房中一看,不见妹子,见金香一人在内收拾茶,便急忙钻将进去,一把搂住,叫声∶“我的心肝姐姐,几被你想煞我了。”忙把手搂定金香脖子,要去亲嘴,把个金香吓得魂不附体。待缓过神来,见是色狼主人,回转头来,将云峰臂子着实咬了一口,云峰痛得啮牙列嘴,臂上已是鲜血直流,还不肯放。云峰恐这时被悍妇看见,那可是大事,求不要声张,放他出去罢。 金香道∶“我一到你家,便知是羊入虎穴,知是必死无疑了。因姑娘待我甚厚,故而易延性命在此,你若再来欲行苟合之事,我惟有一死以表我清白女儿身。” 云峰此时亦无可奈何,是恨得咬牙切齿∶“节操,节操,少不得落入我手中,看你怎样受我折磨。”得跑回房内,推病在书房,休息数日,养好咬伤之处,以免妻子打骂,惧内如此不题。 且说云峰不但性喜女色,又酷好龙阳。那一日呆三到房中探视,云峰由于久未与男子交会,胯下阳物甚硬,急欲找人发泄,看见呆三进来,不觉忖道∶“呆三这厮,身强体壮,想必那肉眼儿收缩有力,抽插一番,甚是有趣,何不试他一试,以慰空寂。” 当下思定便叫住呆三∶“呆三,主人我素来待你不薄,今日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也不肯?” 呆三自上次杀人,得到主人赏钱几十两银,又去赌场,着实赢了一回,心中自是十分感激云峰。遂不假思索拍着胸口说∶”要主人吩咐,奴才上刀山,下火海,不眨一下眼睛。” 云峰拍拍呆三肩膀道∶“真个忠仆也,不过,我不是要你去做那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儿,是把屁眼借我一用,如何?” 呆三心挂赏银道∶“不知主人赏我多少银钱?”云峰见事已成也,随手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呆三,呆三接过千恩万谢,遂伏在地上,耸起下身,云峰见了不觉欲火烧身,随手扯下裤子。 见呆三下身阳物巨大硬如铁,屁眼周围黑毛丛丛,屁眼还不时抽搐几下。云峰见此情景,哪里按捺得住,胯下阳物已是火烫火辣,坚不可摧,想呆三屁眼从未有人插过,把唾液吐在手心,把个鸟蛋大小之紫色龟头涂抹了,弄得水湿光滑,照准屁眼一插,听呆三闷哼一声∶“主人,奴才屁眼就象被甚物什烧了一般。” 云峰拍着呆三屁股道∶“呆三,别怕,过一会儿你方知被人干了屁眼,是何等畅快之事?” 呆三心想∶“吃人嘴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便也忍忍痛,让云蜂着实抽了千馀抽,抽得十分滑溜,呆三也渐觉快意,耸起下身相迎。 不一时。云峰拔出阳物,呆三见白油一股东西沾在阳物上,回头一问∶“主人,这是何物?” 云峰道∶“这叫大肠油,有了这东西,屁眼里头才滑溜,心肝的屁眼比插骚穴更快活。”又着实插了几千下,方才泄了。呆三领了银,虽屁眼有些疼痛,又觉银子实在,一腐一拐自去了不题。 列位着官,可否忘了那个黑须,即是那日冠玉在庙中所救之人。 且表黑须,自那日铁冠玉送他银子,救了欠赌之厄,便往西京去寻了个主儿,发于兵部效劳。太宗后期,朝政日环,非钱不行,不能施展他的技勇,便回身仍往南来,遇着一班昔年结义的好汉,又邀他落草为贼,劝他还做些没本生意,黑须道∶“将来是个统局,我辈本应循规蹈矩,但若我今随你们去,须得听我调度。” 众人皆道∶“兄长是智勇双全的人才,自然调度不差,我辈焉有不奉命行事之理,且请到寨中聆听兄长指教便是。”黑须遂随众人上山宿了一晚,次日见寨中万事不成个体统,便道∶“咱今个儿来此,须令尔等发达,另有一番作为,不为贼头贼脑,以见我等皆仁义之师。一不许逞凶杀人,二不可淫人妻女,三不许擅抢库藏,四不许打抢客商。” 众人皆笑起来道∶“这不许,那不许,若依兄所言,不是佛祖临凡,就是罗刹出世了,叫俺弟兄们去哪弄钱耍?” 黑须道∶“有,有,第一可取的,便是贪官污吏之钱,他是贪赃枉法来的,取之有理;第二可取的是为富不仁者之钱财,是害人性命,盘算而来的,分他些不为过错。列位须谨记以上条规,不可造次。”众人见他言得有理,皆服道∶“遵命便是。” 过了数日,山中强人思量出门走走,若要依条而行,除非贪官,且寻个世宦人家,兄弟们发点小财,照黑须所言,贪赃而得之银钱是大家用得。遂各自出计献策,看密谋哪家,内中一人道∶“闻得周公有田家里把了人命重案,周公现拘禁在狱,家中六神无主,戒备松懈,尽可行事。”众人皆言有理。 是夜,寨中强人除黑须外,均下山打抢周家,执杖打将进去,各处一抢,见并无财宝,众人不觉心灰意冷,皆不解道∶“看似诺大个庭院,无一值钱东西。”终打到内室里,见一个十分标致女子在府后躲着,瑟瑟发抖,便问她道∶“你家做官之财宝藏在那里,快快道出来,免你一死!”便把钢刀架在小姐的颈边威吓。娇弱无比之凌波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惊得凌波小姐魂不附体,哭诉道∶“我家父亲做官时,两袖清风,从未有过积蓄,哪里有钱?况且目下又遭人命官司,衙门传费尚然不敷,连些衣物首饰,也皆当尽,有庭院,尚不得卖得,哪里有得银钱。”众人见小姐梨花带雨,好不伤悲,纵铁汉心胸,亦为之动,是难道空手回去?奸淫一事,又是大哥所戒,谁若犯了,那是杀头之罪。 内中一人十分乖巧,虑及黑须大哥大把年纪尚未娶亲。又见这女子楚楚可怜,是个如花似玉之人儿,不如带回寨中,送与大哥做个押寨大人,也不枉出来走一遭。遂与众人一道,皆以为妙计,遂把凌被小姐一挟,放在坐骑上,带回寨中。 黑须见众人空手而回,带了个女子,便十分不悦,怒道∶“初时我便向你们约法三章,不得奸淫妇女,你等今日倒把个女子劫回寨中,是何主意?” 众人齐道∶“大哥,切勿误会,兄弟等不曾轻薄这女子,念大哥寂寞,领回这尤物合大哥受用,万望大哥莫推辞。” 黑须一听,也觉有理,便问那女子道∶“众人可曾奸淫于你?你是谁家宅眷,可曾有丈夫?” 此时凌波小姐已吓得半死,哪里道得出一句,停了一会,方才道∶“我是周有田之女,已许与铁冠玉为妻的了。” 黑须听得“铁冠玉”三字,犹如晴天听到霹雳,脑中顿时忆及数年前,庙中府园,多亏铁公子搭救,方才到此。立起身,跪倒在凌波小姐面前,众人皆大惑不解,大哥为何给一女子下跪? 听黑须言道∶“你既然是铁冠玉之妻,便是咱恩嫂,请上坐,慢慢细听。”然后又对众人道∶“兄弟们,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们可知这女子是谁?是我大恩人铁冠玉内眷。”众人见是大哥恩人,便一齐跪下向凌波小姐请安。 凌被小姐一听强盗头子叫冠玉是恩人,便听是十分有命了。黑须又道∶“果是恩人元配,我便立即送恩嫂到铁家去,以助你们夫妻二人团圆,也算是替思公略尽事宜!” 凌波小姐一听“冠玉”二字,眼圈一红,珠泪如断线珠子,流个不停道∶“蒙君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是夫君冠玉近日遭到强盗陷害,已在狱多时了。” 黑须大喊∶“岂有恩人受无缘之灾,咱不往搭救之理?如此说来,恩]嫂权且住在咱寨中,此处自有女伴相陪,断不致污了恩嫂。” 凌波小姐又道∶“铁郎有难,义士搭救,可以脱得,不知我父亲之冤,亦能脱得否?” 黑须问道∶“尊翁与铁恩人可同在一处么?” 凌波小姐回道∶“在一监的。” 黑须道∶“这就不难了,恩嫂且自宽心,待咱明日集结众兄弟,一齐打进县衙,杀了那贪官,解救恩人和尊翁,一便救来便是。”凌波小姐此时贝黑须有些侠气,也不疑惑,随他住下,但此去正是∶青龙与白虎并行,吉凶事儿全不保。 却说腊枝因那日到母舅吴家走访,不曾被掳。次日,挂念小姐,早早回来,见家中如此光景,小姐又被抢去,真是个∶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恰遇打头风。 腊枝举目无亲,不觉泪如雨下,大哭一场,无可奈何,便对管门的老苍头道∶“你且关好门,管着家中,不可放可疑之人随便进来,以生事非,待我去报知老爷,或张贴布告,寻找失人或告官府,缉捕强盗,与老爷商量,急派差人去查访小姐下落要紧。”腊枝一路哭哭啼啼,泪流不止,好不容易,到了衙门。早有禁子拦着,给了一些例钱,方得进去一探老爷,禁子得了钱财,心中自然高兴,领得腊枝到了老爷监牢门前。 牢头开了门,腊枝到得周公面前放声大哭,道∶“老爷,不好了。” 惊得个周公魂飞魄散,道上面文样发下来,想是要斩了,急急问道是何缘故? 腊枝便将家中被盗,小姐丢失之事道与周公,又哭起来道∶“老爷呀!这事怎处?” 周公听她言到小姐不见,不觉亦哭了起来∶“清平世界竟有强盗如此横行之理?前番暗杀我内侄,今又明抢我女儿,杀人抢掳看来是一伙人,岂可不严追速告,但恨我拘系于此,不能往上司呈告,你可与我烦你母舅到捕厅先递一张寻人告示,出一广捕牌,便可四路差人缉访此盗啸团聚何处?自然有小姐消息了。” 腊枝忙来见舅舅。道了这番异事,要他代告之情。 吴心叹口气道∶“真可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老爷实是晦气,偏在这两日又要押送进京,知之奈何?”又想一想道∶“若要总捕厅去出厂捕牌,倒也是个可行之路,是你一个幼年女子,自是不便随老爷的了,家中小姐又不见了,园中一应事件,无人处理,这可如何是好?” 腊枝先是听得老爷不日即将押解进京,而且相依为命之小姐又不知被哪个千刀万剐之黑心强盗掳走,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更兼自己无处可以藏身,不觉泪如雨下,梨花带雨,杜鹃啼血,煞是可怜,把个舅舅看得心神俱伤。安慰腊枝道∶“侄女不必悲伤,事已至此,徒悲奈何?不若你且在我家暂时住下,看老爷小姐日下有何消息再作理会罢了。”从此腊枝就住在舅舅家里。有诗为证∶ 道天无言,谁知天有眼, 福祸前世定,贵贱亦是缘。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 "text": "捣玉台(2)\n2001-2-16 第十三回痴情女雪中送炭 好汉子破牢而出 诗曰∶ 凄凉难忍伤心泪,哪怕豪雄铁石肠。 谁言巧计皆能就,始暗好谋在自忙。 各位看官,话分两处,且言公子铁冠玉之事。冠玉自那日屈打成招下狱,捧夜疼痛,骨瘦如柴,把个俊公子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日,铁盛进来看望兄弟,两兄弟抱头痛哭,撕心裂肺。铁盛跪在强盗面前哀告道∶“我兄弟与你旧日无冤,今日无仇,何故害我兄弟至此,你也是英雄豪杰,却怎要无故陷害良民,不妨明言内情,也让我等有个明白。” 冠玉见兄长苦恼,也跪在旁哭道∶“豪杰料难饶我,也是小弟命中该有此冤。兄长先请回去,不必悲伤坏了身子,但望兄长与嫂嫂自家保重,千万要紧,自父亲已逝,就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言罢泪如雨下,眼中竟流出血来,搂着铁盛大叫一声∶“兄,小弟命苦也。”遂哭倒在地,铁盛搂抱哭唤兄弟苏醒,未及两声,亦昏沉哭倒,伏在冠玉身上。 铁头一边见此人世之最大悲愤,莫过于生离死别,凡是铁头铁百心肠,也暗自流泪不止,叫唤半晌,二人方醒。 铁头见他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心中不忍,不知不觉也流下了几点英雄泪来,叫道∶“我杀人无数也不曾心动,今见你兄弟如此悲伤,是我害了好人,但这与我不干,乃是朱云峰害你,是他教我如何陷害于你,你如今出去叫屈,公堂会审时,我自为你开脱。” 铁氏兄弟听了喜极,给铁头磕头道∶“若是义士果肯怜爱,就是我铁家大恩人也。” 铁头扶起二人道∶“不要拜,不要拜,我决不改口。” 三人正在言语,恰好腊枝探省老爷,听得隔壁房中有人哭得悲切,不由一惊,见了铁郎惊得两步做一步进得房来。道∶“你是铁郎么?” 冠玉见是腊枝,亦惊道∶“你怎得进来看我?”两人又是一场大哭,铁盛问道∶“这是何人?” 冠玉道∶“待稍后道来。”向腊枝道∶“小姐,金香姐好?” 芦腊轻诉∶“家中多事,老爷被陷在狱,金香被卖小姐被盗贼掳去,生死未卜。”冠玉大叫一声,顿时昏倒,三人慌忙救醒,冠玉哭得昏天黑地道∶“我遁你们安居在家,谁想也弄得家破人亡,我命好苦。” 腊枝劝道∶“君当保重,不宜过悲,但不知君何以横遭此祸。” 冠玉道∶“都是朱云峰这!”就指着铁头道∶“买却这位义士来诬我,今日多亏这义士怜我,道出实情,又教我补状出脱,甚是难得。” 腊枝道∶“大 心恁般毒!”大家言了一会,各自散去。铁屈即刻到县衙门前击鼓叫冤,吴知县开堂会审,铁头将朱云峰买他诬害冠玉之率直言告上,自己宁可伏罪。吴知县明知真情∶因受了朱云峰若干财物,怎肯翻供,拍案大怒道∶“必是受铁家支使。”反将铁头打了二十大板,又将冠玉也责了三十板,说他买通强盗,企图越狱,依旧将二人收监。 铁盛本是一老实商人,得在家侯音。谁知第二日,朱云峰又送了吴知县大量财宝,就着落禁子,即晚要讨病状。 再说腊枝次晚,又欲探周公和冠玉,见母舅醉昏昏的过来,道∶“今日不要去探了,今晚狱中有人讨病状,恐你害怕。” 腊枝问道∶“甚叫讨病状?” 母舅笑道∶“这是衙门暗号,先暗地结果犯人,次日递个病死的公文,掩人耳目。” 腊枝又问道∶“不知今夜讨病状的是何人?” 母舅酒醉,漏了口风∶“姓铁,本地人氏。”腊枝一听,惊得肝肠寸断,眼泪流了下来。吴心奇道;“他又不是你亲人,为何哭将来?” 腊枝涕道∶“他与我何干,要去哭他,是老爷明日起解,愁他那里没人照看,我又不能随便去,故心中十分悲伤。” 吴心也未作理会,还要开口说些什么,不由一阵 心忍不住呕吐起来,呕完就翻身倒在床上。腊枝对他说∶“待我去看看老爷,可怜他明日一去我就不能再侍候他了。”说罢,又哭,吴心点头道∶“既如此,你去罢,是不可走漏了风声,叫小牢子同你去罢。”才说完话,已是鼾声轰响。 小牢子拿了锁匙,同腊枝来。腊枝奔过去谓冠玉哭诉∶“大祸到矣,今晚要结果你性命,快些打算。”冠玉听得噩耗,惊得魂飞天外,泪如雨下,扯着腊枝道∶“你看我如笼中稚鸟,有何法使?你快替我想方设法,救我才好。”腊枝有甚妙计,两人是抱头痛哭。 铁头在旁问道∶“你二人何事管啼哭?” 二人诉其因,铁头不屑道∶“我有一法可救得他,惜没有这几件东西。” 腊枝道∶“要甚物件,我马上取来。” 铁头道∶“你去寻一柄斧头,一条粗壮长绳,大约四五丈足矣,再寻两个大铁钉来与我,自有用处。”腊枝听得铁头能救冠玉,也不细思,飞奔去寻了这几件物什回来,铁头一见喜道∶“有了这些东西,铁兄救得了。” 冠玉,腊枝二人见其极有把握之样,也放下心来。腊枝再三嘱咐冠玉∶“公子出去安身以后,可速设法来接我。妾今生已是公子之人,切勿负心!”遂哭别而回。 天时渐晚,时乃腊月中旬,月色已高。铁头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腕力甚大,将手尽力一挣,手铐已是断裂,又取出斧头来将脚铐铁锁斩断,又依法炮制,解了冠玉手铸脚镣,二人撬开门,悄悄到后。冠玉见后 有十来丈高,不由哀号∶“这般高 ,如何能过?” 铁头胸有成竹道∶“不要怕。”见他把斧头插在腰间,取出两个大铁钉,两只手各捏一只,扒 而上。顷刻立于 顶,解下腰间绳头,插在手间,叫 下冠玉抓紧绳子,将个冠玉拉了上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向 外,又拿绳将冠玉放了下去。 两个人解下绳子欲走,冠玉道∶“兄弟;待我去给兄长捎过信儿。” 铁头道∶“万万不可,监中探寻,不见了人,全城禁闭,那你我插翅难飞,不若先寻个藏身之处,相通不迟。”二人遂急忙赶至城门口,幸而门未关,两人出得城来,也顾不得腿痛,大踏脚步,如飞逃难去了。 且说那吴心吃得烂醉,一觉直睡到拂晓,醒来揉眼一看,见月色如银,不知什么时候。忙慌张道∶“怎得管贪睡,误了大事。”急急忙忙跑到牢中,见铁链丢了一地,手铐碎裂在地,没有半个人影,吓得屁滚尿流,顿脚叫苦道∶“我死也。”又四处寻找一番,不见冠玉与铁头二人,不觉大哭。小牢子和腊枝皆道锁是好好的,吴心垂头落泪,走来走去,无可奈何。 不时天明,已有人来带周公,吴心得去报本官,吴知县正将周公之事交割完毕,见他报了此信,怒得叫人打了吴心五十大板,放起来时,已直挺挺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你道吴心为何不经打,一是年老体弱,二是空心饿肚,吴知县见吴心已死,不眨一下眼晴,叫人抬了出去。另派一人当牢,一面差捕捉拿逃犯,一面又派人去拿铁盛夫妇,登时将二人带到。 吴知县将醒木连拍几下道∶“你兄弟哪里去了?”铁大公子方知公子脱逃,心中暗喜,道∶“是老大人监禁,怎么倒向家人。” 吴知县恼羞成怒道∶“且请你到监中坐坐,待我日后发落。”遂吩咐将铁盛收监,夫人讨保。 夫人一路回来哭哭啼啼,恰好腊枝送周公回来,闻知是铁盛之妻,便跟夫人到家。待进了门,上前叫道∶“主母,婢子有礼了。”夫人泪眼一望,却不认得,问道∶“你是何人?”腊枝便向她细诉始末缘由,以及冠玉脱逃之事,夫人又再又悲,感谢不尽,当夜即留宿辛家。 却说铁大公子在监中悲伤,忽又高兴道∶”且喜小弟脱逃,已有性命,方可给泉下父亲一个交待。“一日左思右想,好生苦闷,坐至半夜也未合一眼,忽闻一片打杀之声传了进来,铁盛不由站起来,见一帮强人手持火把,向牢狱杀将过来。 你道是谁?却是黑须率众弟兄进来动狱救冠玉,顺便救周公。那黑须手持钢刀,率先进门。劈头拿住铁盛问道∶”你可知晓铁冠玉囚于何处?” 铁盛道∶“冠玉是我胞弟,昨夜不知逃往哪里去了,让我在此受苦。” 黑须道∶“迟来一日,定不与恩人相会?”因对铁盛道∶“我是来救你弟的,你快随咱出去吧。”就吩咐两个手下带了铁盛先出牢门,自去寻周公,未见踪影。临出门又叫道∶“各位犯人,愿者请随咱出来。”遂出门领了手下,直奔县衙,抓住吴知县,一钢刀进去,把他头剜了出来,真个成了“无心人”,将他一家三十条,杀了个鸡犬不留,家财尽数掠夺。 一拥出城,才出得城门,后面有几个领前歇后之官员,虚张声势,恐吓而来。黑须也不着计较,一路赶回寨中,凌波道情郎和父亲已至,忙迎将出来,黑须叹口气道∶“咱指望能救出恩公与家翁,不想恩人已于昨晚逃出,你父亲又解到府上,救得你家哥哥回来。”凌波见两人俱无着落,扑籁籁掉下泪来,心中仍是十分悲伤。 凌波小姐暂忍心中极悲,过来拜见夫君兄长。铁盛不知其故,不肯受礼,凌波把两人园中相遇,如何私下爱慕,如何以月为盟,互订百年之好之事备细禀上。铁盛十分惊愕,兀自不得而知。金香,腊枝两丫头俱无踪影,大家好生着急,自不必细言。 凌波,铁盛每日是以泪洗面,倒是凌波极尽弟媳之道,见铁盛旁边又无一个丫鬟侍候,自是十分尽力,大家一同住在黑须寨中,不在话下。 单说城中,黑须当夜劫狱之时,众犯人一拥而出,久禁的犯人们如出笼老虎,四处抢掠不题不表。还有那城中一班无赖地头蛇,更是趁机打抢,不论城里城外,逢着人家就抢,杀人放火,惨不可言,见女子就奸,弄得鸡飞狗跳,良人四处逃遁,以避灾难。 且说腊枝与铁冠玉嫂夫人尚在那里交谈,忽听外面喊杀声震天,四处人声马嘶。出门一看到处刀光剑影,火光满城,照得四下如白昼一般无二。少顷,忽见隔房人家房屋起火,顷刻烧到自己房子上来,二人连忙抢了些金银细罗,跑出大门,兀自心跳不止,恐后面贼人追将过来。又是一阵狂奔,方喘息片刻,回头一见,自家房屋已经是火光连天,不止一刻,已将一大庄园烧了个精光,两人叫苦不迭,哀叹今生为何逢这乱世,遭此恶运。 嫂夫人对腊枝道∶“你是少年女子,又有容貌,而且尚未嫁人,难道怕没安身之处,况你身子柔弱,怎么吃得外边风霜之苦,不要管我,你自谋生路去罢!” 腊枝哭道∶“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嫂夫人若嫌弃奴才,奴婢宁可死于夫人面前!”夫人见她真切,也哭道∶“难为你这片真心,我死不负你,我怎忍得累你跋涉?以后不要叫我夫人,以姐妹相唤,我才心安。” 有诗为证∶ 奇祸将附至,幸得奇女侠, 更有奇侠助,从此历奇遇。 腊枝遂背了包裹。二人相互搀扶而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落魂郎既入香闺 晓春妇投怀送抱 诗曰∶ 天灾人祸不可疑,逃难途中遇佳人。 一亲芳泽有缘分,巫山云雨总关情。 再说冠玉与铁头,自越狱而出,一路进行,二人相甚欢,冠玉与铁头商议道∶“出便出来,却到何处安身?” 铁头道∶“不妨,我有一班兄弟在苏州洞庭山占山为王,与你到那里尽可安身,不知弟愿否?” 冠玉乃一读书人,心中自是愿以腹中才学博一官职,怎得落草为寇,铁头见冠玉低头不语,心中已是明白二三分,便道∶“弟若不愿,兄也不强迫,是人各有志,我们在此分手,各奔前程罢!” 冠玉亦有些打算,遂赞同道∶“兄长救命大恩,小弟时刻不忘,要小弟日后有为,必为兄长设福。”两人话别各走东西。 单表冠玉,一路望扬州而来,身衣衫槛褛,平日里自有丫头侍候,今个儿独身一人,况身无分文,自牢中脱逃,已是万幸,倒也不甚奢望,每日里去大户人家讨些剩菜剩饭,勉强一顿过去。见昔日风度翩翩之俊美玉郎,如今却是蓬头垢面、破衣百结矣!身子已久不洗,更是散发阵阵恶臭,行人见之,退避三舍,一路乞讨,总算到了扬州境内。 你道这冠玉到扬州何干?原来,冠玉有一小姑曾嫁在扬州王家,王家亦是富贵人家,冠玉之父冰之在世时,两家还常走动,冰之过世两家由于路途较远,亦断了往来,冠玉忽而想起这门亲戚,遂一路投奔而来。 时值严冬,北风呼啸,冰天雪地,把个冠玉冻得青皮紫脸,你道为何如此?自牢中出逃,冠玉身袭一件单衫,今个儿风如刀割,况冠玉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哪能抵得风寒,一路上打听王家。奈何城中富户甚多,王姓本是当地一大姓,冠玉又不知姑丈姓名,无人能帮其忙,一连数日问了几多人,皆言不知。冠玉心中满是郁闷,加之吃不饱,眠不安,身上发起热来,犹如火烫一般。真个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冠玉仍不松懈地找寻,一日来到一富户门外,见富户门外有一蓬草丛,遂一头扎进草丛,昏死过去。 且说那富户姓邹,字公进,在当地颇为有名,经商更是水清利白,头头是道。公进有一妻名唤玉娘,生得水性杨花,常不耐寂寞,偷人养汉,公进又时常不在家。一回家,妻子便百般讨好,装出一副温柔可人样,把个公进美得欲仙欲死,哪把众人骂他“乌龟”之话放在心头。常常替玉娘买回无数首饰,把个娇美人儿装扮得如花一般。公进又有一妹名唤凤香,生得明净皓齿,眼若桃花,身段轻盈,娇美异常,自幼有师导读,倒是个才女,又兼一手好女工,更是惹人喜爱。 却说凤香年仅二八,甚有些孩童心性,见四处大雪封山,冰天雪地,便唤了贴身小婢小佳一同出门赏鸟。那小佳亦是个美人胚子,白嫩肌肤,冰雪聪明,甚讨小姐喜欢,二人姐妹相待,甚是相谊。 凤香小姐赏雪完毕,又叫过小佳,二人在门前堆了一个雪傀儡,正愁太阳一出,雪傀儡即化。二人想来思去,终是小佳鬼点子多,道∶“小姐,我们何不把谷草来给雪傀儡做顶帽子,岂不可以挡往阳光了。”凤香也连声称好,二人来到草堆旁边取草。 小佳刚扯动谷草,忽见一男子仰卧其中,全身僵硬,似是死去,不由尖叫一声∶“小姐,快来,这里有具尸首。”凤香听得一惊,料是小佳开玩笑取乐子,未加理睬。不料小佳跑过来,满面惊恐,方信是实,这同小佳一同过来观看,果见有人,遂大叫院中仆人过来收拾。 内中一仆年纪尚大,很有经验,一探冠玉身子,又摸冠玉胸口,遂向小姐道∶“小姐勿惊慌,此子并未死去,鼻中尚有呼吸,心脏犹在跳动,恐是饥寒所至,昏厥过去。”凤香见此人衣衫虽然褴褛,但是剑眉星月,白净脸皮,不似一个乞丏,倒有些读书人气息,心生怜爱,便叫仆役抬进室内,烧些姜汤来暖身子。 且说冠玉醒来,忽见自己身在闺房,不由惊道∶“我是在哪?”他忆及自己昏厥倒地,扎入草丛,不想现在身在闺房,道是做梦。遂猛掐自己一把,煞是痛楚,方信是实。定睛一看,一娇美小姐偕一丫鬟正在房中,遂腾身坐起道∶“小生蒙受小姐大恩,不知何以为报?” 小佳与凤香道∶“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出去玩耍,见公子倒在草丛。 应该感谢小佳。”小佳面色羞红道∶“公子,你要感谢小姐她菩萨心肠,要不是她同意,我想敢救你呢!” 冠玉一见二人仁善,施礼道∶“二位姐姐善良心肠,小生无以为报,受小生一拜。”忽觉头晕,小佳连忙扶住,待他安睡道∶“公子且安心养病,以病好之后,再详叙究竟。”小姐风香亦是轻点臻首,道∶“公子莫要优虑,家中有我合嫂子,哥哥已去京城进货,过些时辰才归家,请公子从容将息,不必多虑。”二人待冠玉睡去方才离开。 却说公进娘子玉娘儿日不交精,觉得牝内骚痒,身边又无男人,仆人又是下人,寻不上眼,心中已是焦急十分,如久未食腥之猫儿,双目赤红,腮香桃花。每日自个儿在房中用牛角先生杀痒,弄得骚水四溢,进得房中,嗅得一阵骚燥气味。 玉娘一日早起,见丫鬟小佳端着一盆早点向房后屋子走去。玉娘心想∶“屋后闲屋,姑娘早巴不用,小佳做其啥?莫非小骚精偷人养汉在此,我去寻着,若是个乖俏郎君,先自个家享用一番,定有妙处。” 心下忖定,遂跟小佳走到房中。待小佳进房,玉娘腾身在门旁,用口水沾湿窗纸,往里一瞧。见小佳先是扶一公子坐起。见那公子生得目若朗星,面似银盆,鼻如悬胆,前庭饱满,仪表堂堂。不由寻思∶“我这花容月貌,得配这样郎君,便是死也称心。”一摸下身牝口,已是水儿淋淋了,不由加上一指,自个地抽插起来。 听得小佳叫∶“公子,用早点了。”冠玉腾身而起,冠玉本无大病,是久受风寒,今由小姐延医顾治,且有小佳悉心照料,病已痊愈,是躺在床上休息,以养体力。小佳见公子病已痊愈,又将衣服一换,恰恰换了一个人儿,精精神神,好个俏公子。小佳不由呆了一会,面颊羞红,退了出去。 且说窗外荡妇玉娘,见小佳出来,亦狼狈回到房内。暗道∶“我这等容貌,不能吟风弄月,怎奈良夜辗转,耐尽霜清月冷,有谁怜爱。”又转想道∶“若乘夜深人静之时,潜入房内,与那俏公子云雨一番,亦是快活。”心下主意打定,遂在一更天爬起来,溜到冠玉房前,抬头向屋内张望。 此刻,冠玉正仰身躺于床上,近日身体极佳,不由思起云雨之事来。 想着想着不禁欲火难耐,自把衣服褪了个干净,且用双手把玩那阳物,玉娘看在眼中,心中痒痒,一时竟呆住了。忽见那物斗然一扬,直挺挺坚了起来,煞是可爱,料想那美物,若与自己那嫩户揉挤一回,不知怎的消魂? 玉娘心花怒放,欲火高炽,不觉穴儿处湿了一大片,伸手一摸,沾沾可爱,凑到鼻前,嘿,自是有股骚味。心中越发狂喜,暗想道∶“如若此刻去合郎君交欢,定能一路顺风顶水,直捣黄龙!”恐闲杂人等撞见,又恐公子见外,遂犹豫不定,复又抬首向里细观。此刻那俏公子正仰起身来,双目紧闭,似在打吨,呼吸渐长,而股间那阳物,正昂扬而立,好不威风,真把个水性杨花,不可一日无交之玉银揍拔得如仙如死。 玉娘哪里等得?颤颤推开门儿,隐隐靠向床沿。冠玉似是惊醒,却又置之不理,玉娘胆子稍大,伸手去拔了那阳物。却见那物似一根不倒金枪晃了两晃,依旧直定,不曾歪了半分,倒象一个得了胜的盔头大将军一般。 冠玉实则假意睡着,道是小佳来逗,就随她玩耍,不曾睁眼。玉娘早已心火上窜,哪顾得这俏郎君是否睡着,忍不住吐出口中香舌去吮舔阳物,冠玉见小佳要吮其阳物,顿时兴起。 少顷,那鸭蛋儿处竟冒出些许水花,待骚妇来舔食了去。且道玉娘已熬他不得,竟自爬上床来,不顾牝户儿流出些水来,跨身骑于俏郎君腹上。那阳物不偏不斜抵在阴户上面,玉娘自挖自掏,耍弄多时,自身下处牝口已春水汪汪,溪水似潮,却按兵不动。 玉娘一手套弄那阳物,一手覆于自个儿穴口嫩肉处。如此这般揉搓不停,半晌,实难忍受,瞧那俏公子虽粗气急喘,却仍未醒来,遂将那硬物慢慢送入肉缝中,入他一半截,即受不得,内有虫子叮咬一般,忙急急地深入,着实套了个尽根,摩弄了一回。 且说冠玉再伸手将玉娘揽于怀中,翻身而上,摸那奶子,怎的趐乳既大又软,与小佳日里花蓬外观差别甚大?心中疑虑,不由睁眼一看,原来是房中主妇,即小姐凤香之嫂子。遂道∶“大胆嫂子,怎的是你?” 玉娘嗔道∶“可曾受用不得?” 冠玉见她也是貌美如花,心中便有些意思。道∶“受用得,受用得,瞧你红唇粉脸,双目含情,底下那物儿又窄又小,消受起来,定是爽意。” 玉娘做尽娇媚之态,乞讨冠玉大弄一回,冠玉已不堪承受,遂紧紧搂抱,将那阳物弄入。觉得阴户狭小难容,直待再探数下,稍稍滑溜,于是一深一浅,缓提深掷。玉娘淫淫的笑道∶“如何郎君之物,如此巨大,竟把我户内塞得满满当当,而又坚久不泄,莫非有甚灵膏异药,如何美快至此!”言罢一阵狂耸。 冠玉煞是受用,笑道∶“常弄牝儿,自是炼之有术,岂有不得道之理?”遂又一连冲顶之千馀抽,玉娘纤体欣然承纳,管盈盈喘息不止,冠玉又一阵狂抽大撞。 玉娘惊喜无比道∶“再深入些。小妇人真个要爽死了!”冠玉哪里顾得,管抽送,玉娘吸吸乱动,欢心至极。 玉娘那穴儿肥肥腻腻,宽宽松松了,淫水甚多,温温湿湿,弄起来滑滑溜溜,甚是畅意。冠玉倘未尽兴,此刻更是兴发如狂,急急尽根送入,且盘顿挫施,约有五百馀抽。玉娘浪声叫道∶“亲亲乖乖,要你能耐十足力口要怜人痛痒,倘或弄死了我,轮不得你偿命哩。”遂两手把那屁股紧紧扳定,下面饱满臀儿不住地耸起迎凑。 冠玉忽地把阳物拖出牝户,急得玉娘不能忍耐,连声骂道∶“短命的贼,我穴里十分痒骚,你要作耍人么!”冠玉含笑,不动如故,玉娘无可奈何,得哀哀道∶“心肝儿,这般滋味如何忍得?还不快动,怕我当真死了。” 冠玉一手抚那阴户,一边答道∶“我知趣之娇美肉儿,晓得你久旷之后欲火旺,故欲你徐徐休养,作一番实战,以尽雨水之欢娱,巫山之玉情,何消这般着急,与猴子一般无二。”玉娘牝口已是如万蚁咬己,骚痒无比,核儿早早叮出,迫不急待嚷道∶“我的俏小祖宗儿,再不把你那阳物送入姐姐户轧口,骚姐姐我真个要跳河抹井了?” 冠玉见那妇人已是牝户内花肉乱颤,淫水如潮般涌出,泄了一大地,兀自不止,正汩汩有声。遂尽根顶入,狠命狂抽,一口气就有千馀回,乃问道∶“宝贝儿,可以小憩么?” 玉娘气喘吁吁,娇声应道∶“乐则乐矣,当与我再为驰抽未可休想。”冠玉又问道∶“我的本领如何?可中姐姐意否?” 玉娘道∶“有生以来,从未历如此人间妙境,甚是趐麻,魂儿魄儿做被郎君摄去矣,幸勿再问,任你狂抽猛插可矣!” 冠玉遂把金莲高高提起,一深一浅,急鼓冲突,浪荡久之,既欢,又把玉娘抱起,推开绣枕,着令翻身覆卧,双膝跪席。冠玉自跪于后,双手捧腰,又是一番狂抽猛插,玉娘伊伊呀呀,呻吟叫快不绝。 昨日还是病大虫;今宵赤龙过江东, 春水汹汹沾遍身,蚀骨销魂乐融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云情雨意玉台春 郎狂妾痴娇婢援 诗曰∶ 情到深处难自技,不觉已是到花心; 停舟过问路边人,用手遥指黄龙林。 且说玉娘与冠玉二人俱是久旱逢甘露,痛快一番之后,各自散去不题。 单表小姐风香,年仅二八,尚未得聘,待志闺中。自那日见了冠玉后,芳心已是暗摇,对这落魂公子,更是呵护有加,常叫婢女小佳悉心照顾,不得有半点差错。及待冠玉身体康复,即过冠玉一同观景。 且说二人行至外园,冠玉见此园怪石满布,雕栏玉砌,水阁楼台,犹如桃源佳境,看得他惊讶 慕。心中暗想∶“如此佳境,又有美人相伴,不为虚度。”心中不禁十分感激小姐,遂把眼儿一瞧凤香,岂知凤香亦正觑他,四目交接,暗送柔情蜜意,你来我来,胶住一团。是碍于侍女小佳在侧,多有不便。 凤香吩咐小佳道∶“佳儿,去拿些酒来,我与公子同饮几杯,以酬月色。”小佳转身而去。 冠玉与凤香行至一精巧亭子,铺设十分整齐,排列着春几方凳,冠玉本是个多情种子,见四下里无人,乃上前抓住小姐纤手恳请道∶“姐姐,你爱煞我了。” 凤香蓦然一惊,面上一红,心自跳个不停,且他俩人先已是眉目传情,这下里更是把持不住,任由冠玉捏着手儿道∶“心肝,瞧你那俊样儿,姐姐亦是喜欢不尽。” 冠玉欲心早动,见小姐不加推拒,亦大胆紧抱凤香,遍体揉捏。风香不由春心摇拽,花魂无主。勾定冠玉亲了一个嘴道∶“冤家,到里边去罢。”心下寻思∶“依这情景,今个人得将身子献与他,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冠玉起身,一路捏着凤香软绵结实之玉奶,觉捏着一团棉花,上有小小花蕾一颗,却又坚挺,一抚,兀自跳个不停,忍不住又摸了一下,觉好玩。不禁心里暗想∶“看这般动情,穴儿里肯定骚水四溢,少时行云施雨,岂不快哉。”心下一想,手上不觉加快了抚弄,二人一边亲嘴行至厢房床边。凤香已不胜娇羞,仰卧在床,见冠玉轻手解去小姐后衫绿裙,剩一个鲜红肚兜,藏住了那妙缝儿和趐乳,又轻解肚兜丝带,凤香不由有些害羞,按住冠玉之手,冠玉并未强行,而是嘴儿衔着风香嘴儿,一面亲嘴,一面儿开导她∶“姐姐娇美如花,想那玉体自是举国无双,何不让小生一睹仙姿,一亲芳泽,也喜渡年华。” 风香耳根被冠玉呼出之气儿搅得痒痒,况一经冠玉抚弄,心里已是欲潮澎湃。遂移开玉手,任冠玉剥去肚兜,玉人儿一如削了皮儿之水灵灵鲜活活之萝卜儿,煞是可爱,再说冠玉遽将身上衫儿解掉,可恨有一扣儿不掉,冠玉不由用力拔掉了它,自个儿也是精精光光,两个人儿赤条条滚在一起,房中自有暖炉生温,也不觉冷。 凤香此时半睁凤眼,见冠玉蜂腰健臀,通体玉白,下体绿草萋萋,顶着一根硕大无比阳物,亦觉惊诧,且觉欣喜。 冠玉欲火高炽,见胯下那物儿,正昂首挺胸,不时点点头,凤香伸手过来,握住阳物,并翻开肉皮,见一颗红鲜鲜,紫艳艳之大肉头跳将出来,宛如鸡蛋大小。 冠玉见风香玉体横陈,趐胸全露,玉乳上两颗红宝石般水晶葡萄,再看小腹之下,里面阴毛油光水滑,中间挂着一条肉缝儿如白馒头上开了道红口子。冠玉已是难耐,遂伸出手指,一指按在肉核上,兀自捏拿不住,原来骚水已湿却肉核,滑腻腻的。另一指插入肉缝深处,觉得四周如虫叮着手指,湿漉漉,粘乎乎,热烘烘,甚是有趣。凤香因冠玉手指按在肉核上,腹内不禁一股快意由下而上直至全身,至冠玉将一手指插入户内,更觉户口有些痛,但更觉舒服,随着手指之深入,冠玉觉得手指头愈来愈滑,里面更是热如火炉,胯下阳物早已铁硬。 且道凤香见冠玉手指进入越深,越觉得舒服,不由收紧肌肉,夹住手指,不禁想道∶“若那粗大阳物进入,是甚滋味?”想得不由嫩肉直颤,骚水四溢。 凤香几经冠玉拔弄,两腿儿各自在床边架上自然分开,中间的鲜嫩肉缝儿如孩童张开小嘴咀嚼,兀自一闪一动,而且缝儿不时流出些滑液来,露出红红嫩肉儿,一颤一颤,中间那个肉芽儿正自闪个不停,犹如药包袋里花生米子一样。凤香用两根手指分开自己两片肥厚嫩肉,一颗珍珠兀自动个不停,又用另一只手握住冠玉阳物,那阳物经风香玉手抚弄,已比先前粗大一倍,玉茎燥热,未消红光四射,犹如铁杵。凤香不由一惊,道∶“那物儿若是戳进了,岂不把户口撑开口子?”但是欲火焚身,就是死了也是值得,哪怕这般痛。 冠玉阳物经凤香指引,已贴近骚穴儿,冠玉用心戏弄一阵,把个阳物放在洞口,却就是不过去,在四周边缘这插插那弄弄。把个凤香差些急死。 凤香已是欲火难耐,急欲冠玉之粗大阳物插入∶“心肝,亲亲,求你把那物儿放了进去,让奴家爽爽,心肝,可怜则个,穴儿┅┅摔得紧哩!” 冠玉听了凤香淫语,亦兴奋起来,却插入一半,并慢慢研磨抽送起来,少女凤香淫兴勃发,骚狂有加,一任颠迎。点几个回合,风香顿感周身舒服。口里直叫∶“心肝,你 死我了。” 风香身子狠命耸动,娇声娇气,叫个不停,冠玉觉着火侯既至,遂全根插入,直抵花心,冠玉狠命地插,风香狠命地纳,户内淫水汩汩外流,四肢舒服。心想∶“比那手指尖儿,粗大阳具真爽多了。”你道凤香为何不叫痛,原来凤香姑娘自幼父母双亡,由哥哥一手养大,心中对兄长自是十分依恋。一日,兄长乘其午睡,入室将妹子 了,给她破了瓜,故此不痛。 几经大抽大送,约费三千多个回合,凤香已丢了几次阴精,而冠玉之红盔大将军仍是一如既往,高高耸起。 凤香翻身上马,让冠玉平躺床上,把自个儿阴户口对准巨大阳物,大力推射,一挺腰,听得卜一声,阳物却进入了凤香后庭。风香觉得疼痛难忍,几欲用手将阳物拔出,重插入口。 怎奈冠玉一手擒住,不让她动手,一面抽插,几个回合,后庭渐有肥水流出,风香但觉痛楚不如以前,也就慢慢迎送,自个儿手指,则不停挖弄阴户,淫水如泛滥春潮,一涌而出,从红鲜鲜之嫩肉缝儿中射了出来,涂得冠玉满手皆是。 适时,液粘滑腻,玉穴儿直如小儿之口不住地咀嚼那般,煞是妙趣,冠玉更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无肉可敌。风香娇呼不已,一双玉臂儿顾向上凑,真个美哉,二人均兴奋至极,跌入那飘飘欲仙之妙境。 且说侍儿小佳拿了酒壶、酒杯合一些珍肴果盘,信步而来,亭内不见公子小姐,遂向厢房行了过来。忽听得厢房内有女子“伊伊呀呀”叫唤不停正是云雨交欢之声,悄悄来到厢房窗下,以舌头一舔窗纸,用手指一戳,弄出个洞儿来,把眼朝里细观。 原来小姐正和公子二人鱼水合欢,行那妙事。公子在下,小姐在上,见小姐一双玉乳犹如一对小白兔,闪个不停,公子双手按在乳上。观下身两人交接处,一根紫红颜色大肉棒正于小姐粉嘟嘟嫩肉里进进出出,不时带出些白色水沫儿,插得“吱吱”有声。小姐一边叫快,一边用手抚公子胸膛,真个儿淫荡之极。 小佳想∶“平日里,小姐温婉有礼,见了男子脸儿红得象个熟透之苹果,瞧那模样儿,肯定这事儿有他奇妙之处。”又寻思道∶“我若被公子那大内棒儿插猛小穴,那可真是妙透了,待寻个机会。”小佳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粉脸绯红,她也是一个正处破瓜妙龄俏女子,况哪个少女不怀春,久经人事之妇人见了这种欢快场景,尚且把持不住,何况侍儿小佳正是初懂人事,焉能按捺得那高炽如焰之欲火! 小佳欲火飞升,饥渴难耐,觉胯内有些温湿热热之物流出,牝户内隐隐有些发痒,不由伸出右手,插入下身。裤裆早已湿却一大半,摸自己那小嫩缝儿,口子已全被那粘腻腻,滑溜溜之物覆满,手指尖儿想入嫩穴深处,顶那花心。愈挖得深愈痒,狠命挖了一阵,小佳仍然觉得不解痒,见旁边有棵树,不由腾身而上,上下摩擦,左手捏住自己鼓蓬蓬小乳儿,不停揉捏,且将坚长乳头往外拉扯。觉得牝户儿被树擦得生痛,倒也有八分快爽,不由忖道∶“若被公子那大阳具深入嫩穴深处,便是穴儿撑破,也心甘情愿。” 又见房内春光依旧,公子把小姐双腿架于自己肩上,分开牝户口儿,又见那黑毛裹住之牝户儿,早已张得大开,内中一瓣花生米大小之肉蕾,不停颤动,公子把手按住那肉核,兀自打滑不止。小姐口中伊伊呀呀,面呈一副舒服之极欲仙欲死之样儿。小佳想∶“玩那肉核儿果真有如此美爽吗?”不觉把手去摸自己那肉核儿,寻了良久,方才寻着。急急揉弄起来,少顷,腹中自有一股快感自下而上,通体舒畅,不觉又弄一阵,小佳已觉牝户儿要射阴精了,把个身子儿弓得象只龙虾,户内一股水儿如离弦之箭,冲将出来,弄得小佳满手皆是。 此刻屋里屋外俱是春光无限好且无限美。 稍后,忽闻小姐道∶“乖儿,你之肉棒恁大,弄得奴家嫩户儿好爽。” 公子道∶“亲亲小姐,你那穴儿可真是好货哩,不但紧凑,且内中发烫, 将进去,妙极!” 小姐又道∶“既如此,公子请大胆进来,一探花心如何!” 冠玉道∶“敢不听小姐吩咐!”言罢,低头苦干,疾抽缓插,款送速抽,次次尽根。 小佳听得二人之语,心如雨打,嫩唇儿如花叶飘飘扬扬一般,不停跳动,忙缩手去抚心口,不想身子一晃,竟一摆一摇跌了下去。听得∶“恍当”一声,把旁边酒壶,酒杯撞落了。 小佳吓了一身冷汗,顾不得许多,提起裙子,一撤腿溜开了去。 且说这屋内二人正一快一慢悠悠插抽着,忽闻得窗外响成一片,立时停了下来。小姐风香惊问道∶“甚人?” 无人应答,却闻脚步声去远,心知事已败露,料想兄长不曾归来,外人瞧见无甚要紧,但心里终是放不下,欲开门瞧个究竟。 冠玉正在兴头上,那让她停歇,道∶“管他作甚,且弄过这一回,既便天要垮了,也当做个好坟墓,在那坟墓里,亦会不歇止的。” 言罢又是一阵狂抽滥捣,把个娇小姐凤香弄得浑身趐软,瘫了下去,内里阴精一阵狂抖,早已溢出体外,那阳物经阴精一灼烧,不觉兀自硬了几分。其实冠玉哪里知道这是回光近照,即刻就要射精,也不管许多,又着实搂着凤香小姐,对着花心狂来了一阵,直把花房嫩肉弄得难解难分,方才一泄如注,涌入花房。 双双指拭干净,穿戴完毕,又是一连几个香嘴,说不尽柔情蜜意。尔后开了偏门,小姐送至门边,儿番牵挂,心里似欲火未消,怎奈公子已足,好作罢,上得楼梯,一步一回首,其情也依依。 且说小佳回到房中,进得帐子,仰身而卧。适才小姐与公子那般乐趣,萦绕心里,料想自己将亦有如此大好时光,不禁哑哑地笑。 一想至此,小佳遂脱了外裙,又解了肚兜儿上丝绳,把个白玉般身子露将出来,将下身那藏于黑毛丛中之妙物摸擦起来。愈是摩擦,内里愈痒,怎堪变得,又将手指头儿并了,仰身插入,死命顶那花心,无奈纤指甚短,抵他不得,甚是着恼,又苦于无物可入,得自个儿抚摸一番,沉沉睡去。梦里与分子百般交合,甚是快意,不题。有诗为证∶那厢战罢这厢起,落魄公子有奇物, 冲天大鸟先冲牝,穴儿怎得困狡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逢旧册功名有望 幸双娇高塘浓情 诗曰∶ 家中自有才八斗,走遍富有亦未丢。 一旦表风知落意,便将繁华满枝头。 一日,冠玉愁闷,在街上闲行,忽撞见那城御史喝道而来,见到铁冠玉,就叫一个长班来问∶“公子可是长安铁冠玉?” 冠玉暗吃一惊,问道;“你问他怎的?” 长班道。“是老爷吩咐来问的。” 冠王道∶“你老爷是哪个?” 长班道∶“就是方才过去的巡城李御史老爷,讳宽,号文起的。” 冠玉才恍然大悟,遂放心道∶“既是李老爷,我少刻来拜。”长班又问了冠玉寓所,便去回复本官。 冠玉转身回屋,公子暗自寻思道∶“李御史老爷是家父门生,又受过舍间恩惠的,我前与他会过数次,是他现已高官厚禄,我却是落难之人,冒然前去,恐怕不妥。”忽又寻思道∶“既来之,则安之,且我无牵无挂,怕谁来着?”想罢,打定主意,欲至衙门走一遭。 冠玉到了衙门口,叫兵卒进去通报,少顷李老爷亲自迎将出来,十分客气。 李老爷把冠玉请进内室,又叫了丫鬟上些水果,吃了几杯茶,方自问道∶“世兄弟几时到来的?怎不到敝衙来少坐,尊翁老师在家可好?” 冠玉道∶“小弟到此地已然数天,不知世兄荣任在此。有失来叩,吾之家父,已然作古,是家中诸事,言之伤心,皆退尊使,方容细某。” 李御史遂喝退众人,铁冠玉通前彻后,兜底相告。李御史道∶“曾闻得劫狱之事,却不知世兄与兄长亦在局中大遭坎坷,殊实心伤。”二人又各道了些闲话,李御史道∶“不知世兄尊处?” 铁冠玉告之,李老爷道∶“若是久居恐觉不便,不若屈至敝衙,早晚有个照应,未知意下如何?”冠玉心中自有主张,推辞不受,李老爷见冠玉辞坚意定,也不勉强,遂道∶“既如此,如有需救济之处,请世兄直言才好,切莫见外。”两人相互敬佩,惺惺相惜,冠玉辞去不题。 又一日,冠玉偶到李府玩耍,见李御史在家,遂打揖作恭,问安,两个闲话,李御史道∶“世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何不定下心来,苦读一阵。依小弟愚见,今年乃大比之命,场期在途,世兄若能在此下场,倘然闹中得意,中个探花,状元也未可知,那时世兄荣华富贵,仆役人等,不消言得,一应俱全,差人办事,十分容易。” 冠玉遂作苦状道∶“世兄之金玉良言,十分有理,是小弟本籍前程已无可望,怎进得场中去?” 李御史道∶“此事不须世兄耽心,小弟薄有俸资,尽够为世兄纳个监,消一到就可进场,况如今是元月间,还有一月馀可望,还望世兄苦读至贤,精益求精。” 冠玉听罢,喜出望外道∶“世兄大恩大德,小弟永志难忘,决意克苦攻读,不辜世兄真心。”李御史见他言衷意肯,十分赞许,就用个线索,替冠玉纳了个监,即日冠玉进监读书。 一日,冠玉从监中归来。凤香,小佳俱是欢天喜地,忙接于厅堂,为公子洗尘接风,公子见主仆二人对他情深意重,吩咐道∶“我铁冠玉虽屡受奸人所害,但这一生已是际遇多少红颜知已,此刻陨命也知足了。”不由对凤香,小佳二人关爱有加,倍加呵护。 是夜,冠玉,小姐二人用过晚膳之后,在小姐闺房相对而坐,正欲叙别后情形,小佳拿茶来与小姐吃,见公子施礼后,便要缩脚。 冠玉对小姐道∶“小佳心巧手灵,为你我出了大力,我们今夜该要感谢她才是。” 小姐凤香赞同道∶“我待她情如姐妹,何不今晚一起共事夫君。” 冠玉许之,小佳本亦心恋公子,见公子,小姐二人俱应,脸上微微娇羞,也就同公子坐下。三个共话,道不尽甜蜜,恩爱,自是一番美妙滋味。 冠玉与小姐说笑一阵,小佳去厨下拿了酒来,三人对饮开来,三杯下肚,三人俱有些醉意。冠玉笑道∶“两位娇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何不趁早行事,以娱夜色,二位意下如何?” 风香和小佳自是赞许∶“但凭夫君作主,是少时,不可偏了一人,让一人不得安心。” 冠玉豪性大发道∶“二位娘子且莫担忧,今晚定让二位爽到脚根。” 三人各自宽衣解带,冠玉那阳物竟直挺挺竖起来。 小姐走到近前,冠玉一把搂入怀中,狠狠地香了一嘴道∶“且让它登堂人室罢!”谁知小姐按住冠王之手道∶“且慢,待我将桌儿拼了,那也不迟。” 冠玉弄不清小姐要干何事?得一把搂住小佳,去抚她那十分坚实,倘未开苞之玉乳。见小姐直起身子,费尽力气去搬那桌儿,哪有动静。 冠玉遂跟了上去,伏身在后,一边伸手在前,扶住桌子一齐用力,桌儿搭齐,小姐一跨上去,仰身而卧,玉腿大开。冠玉见中农未褪,不甚尽兴,爬上前去,欲扯下那遮羞之绸缎儿,怎知小姐两腿开着,那般用力,也扯他不下,遂道∶“此时戏我,届时叫你好受。” 猛一用力,那中衣儿从缝儿处裂开,见那个紧挑挑,白嫩嫩之肥东西露出来,细看下处竟有银丝般水珠儿在动,更有甚者,那内核儿,发着紫光,兀是顶个不停。冠玉已按耐不住,虎扑豹伏压下,小姐便“呀”的叫开来。 冠玉这时才爬了上去,谁知小姐竟翻身覆了过去,将那阴户贴着桌面。冠玉急煞了眼,欲火难禁,那能压得住?等了这多久,竟遭此调戏,遂伏身上背,将那阳物歪歪斜斜刺进了那玉户儿,虽不能直捣龙门,倒有七八分满足。如此一来一往,抽动了几十下,不觉啧啧作响,煞是好听。 你道小姐如何?竟张口叨住桌几角,出不得声。冠玉在上央求道∶“娘子,当放手时需放手!” 小姐挣脱出来,仰身而卧,借窗外微光,看见冠玉那宝贝儿,竟与以前不同,又粗又长,心中十分中意,伸手把那火热热阳物攒在手里,使劲套弄,来回伸缩。见阳物猛的涨了起来,足足有一尺见长。遂又将之狠命地套了几套,小姐再也忍却不住,媚眼儿秋波流动,荡起阵阵春光。 冠玉之手,在花丛中揉擦,瞧见小姐抵挡不住,挺起宝剑,对着那嫩肉缝凡,“叱”的一声刺入花房,小姐犹如干柴遇到烈火,刹时间欲火烧遍全身。 小姐耐了若许时日。今日又得宝物亲热,岂有不快活之理?遂朝上耸动,呻吟起来,套着肉棒,没命地套动,冠玉觉阳物被小姐肉唇儿咬合,一松一紧,觉玉内欲火腾腾,哼哼呀呀直叫,兴起处,猛一发力,突的压下,一根肉棒直顶小姐嫩蕊深处,小姐儿又是伊伊呀呀,浪声不断。 冠玉见此情景,遂道∶“可否快活?” 小姐连连喘气,道∶“快活至极,勿停歇,如此这般死去倒也快活。” 列位看官,且另惦记小佳,今日正是她与小姐二女共事一夫,你道冠玉冷漠了她,未必。 见小佳先是自个儿用手指插弄阴户,弄得银丝儿口处闪光,冠玉自是不曾放过这娇娃儿,搂将过来,抱在怀里,不住地亲嘴,手朝牝户挖去,刹时间骚水淹了手。小佳先是看小姐与公子云雨,已设想公子插她内穴不止,今见得逞,心下愈是快活,户内火热一般神魂无主由他作弄。 冠玉见小姐已舒服得闭了杏眼,遂披出那硕大阳物,上面还沾着小姐骚液,有些光滑,不管生熟,凑在小佳牝户儿上磨蹭。 却道小姐见之有趣,不由朝冠玉臀上一推,冠玉偌大之阳物竟突地冲进小佳未经开垦之肉穴。小佳顿时吓了一跳,不知何物撞入牝户,觉得户儿四周有些裂痛,如那莽牛关入了鸡舍,倾刻地动山摇,屋毁瓦碎,岂不惨乎,连忙伸出纤指,捏住那物儿,不让它再步进半分,原来是一只火烫之肉棒,一尺来长,酒杯口粗,吃了一大惊,失声道∶“小姐好坏,小佳肉穴会被裂破的。” 小佳意欲挣脱,早被小姐压在身上,封住双手动弹不得,已被冠玉点掇摧残了。小姐把脸地贴在小佳乳上,花言巧语安慰她,小佳无奈,任冠玉态意采伐花心,怎奈阴户之中,犹如刀绞一般疼痛,熬耐不住,却又挣它不脱,事已如此,她也得低低咬住唇道∶“既已被你们弄了,也须怜借我是含苞嫩蕊,如何这等用蛮力?好狠心人也!”说得娇啼婉转,甚是可怜可爱,冠玉听了,甚怜甚爱,于是款款轻轻,浅送轻提。百多抽时牝户中骚水渐多,渐渐滑落,渐人佳境,公子美爽至极,又觉小佳两片儿肥唇夹住自个儿大阳物,真是个雨润花枝;花飞玉洞。 小姐见事已和谐,便起身去取烛台。抵在手中,笑嘻嘻道∶“小佳,你不要怪我,你不是叫我与公子施些雨露于你吗?如今大家一心一意,甚是般配!” 小佳含羞道∶“都是小姐骗人,说这事儿妙不可言,我觉得是苦不堪言。”低头一看,见下身嫩肉已被摧残,落红遍席,遂把冠玉着实打了一下道∶“好狠贼,你自己看看。”一边揩拭干净。 冠玉接过小姐手中烛台,递与小佳执了,不由分说,把小姐拖将过来,放倒了,高抬双腿,腾身驰骋,挺矛直刺花房。小佳持烛在手,喜孜孜地赏观风月,但见小姐趐胸微露,俏眼半斜,粉臂横拖,犹如抱一弯白藕,暗喜暗窃,轻摇三寸金莲。冠玉施了本领,弄得小姐户内如风中卷絮,腰臂扇摆,四肢颠簸,叫快不绝。 小佳看得春心荡漾,阳户内即象有虫钻一般,把两只腿儿紧紧的夹住,尚然耐不住,伸手在公子身上着实掐了一把。 公子知小佳动了欲心,遂把小姐提起发狠顶了一阵,撤了小姐,又将小佳手中之烛与小姐执了,将小佳放倒,捧起金莲,挺着阳物往内一耸。 “秃”的一声,已进去了,直抵花心,研磨几转,见小佳穴内嫩肉随着阳具之进出,也翻过翻出,红艳艳发着水光,小佳觉户内不再疼痛,而是舒服至极,叫过∶“公子,把大阳物顶着花蕊,任你来摘。” 冠玉见小佳内穴已开,不再有痛,遂大肆狂抽猛提,浅抽深送,一口气抽了八百馀抽,方停下片刻。不想小佳叫道∶“公子,万勿住手,快些把奴婢阳精弄将出来,让妾也体会一次人间仙境吧!公子爷,阳钩弄进那小眼儿里,且莫停砍。” 冠玉听了小佳求欢声,精神为之大振,提抢上马,狂抽乱舞。小佳才觉津津有味,俏眼含情,玉臂伸展,双手搂抱冠玉之躯,不胜爱煞甚煞乐煞! 却说小姐看到情深处,兀自抱了公子上得身来,见灯光之下,照得身上尤其矫嫩。公子十分动兴,佳趣倍增,快提趐乳玉峰不止,又提起一双三寸金莲,着红绿鞋,小得可爱,伸手下摸,紧紧箍住,紧不容发,妙不可言。 冠玉在上面连蹲几蹲,伏身于她身上,勾了粉颈,脸偎着妙脸,把条舌头尖儿伸了过去,小姐吮了几次,亦以丁香答之,彼此含来吐去不歇。 冠玉不觉兴奋之极,手扶乳上,叫声∶“乖乖肉儿,亲亲小姐,好标致人儿,我冠玉今生有幸,能有如此美人消受。”紧紧抱定了,把个金枪似阳物,又投入小姐牝户之中。甚是舒服,又大力插抽几百馀下。 小姐不由欢声畅叫∶“我的亲哥,你把我穴肉儿捣烂了,穴里好爽,大力插┅┅把小穴插坏了也不要你赔偿,我要泄阴精了!”言未毕,一股浓浓稠稠之白色水儿从小姐花瓣口儿,流了出来,小姐躺着不动,口中娇喘吁吁。 却说冠玉又拨出阴物,把个小佳又抽了几百馀抽,两人尽兴,方才洋洋泄了。阳精如利箭一般射进小佳花蕊底处,烫得她舒服十分,三人皆叫有趣,于是雨散云收,两下搂定了,爱如珍宝,贴紧嘴唇,又将舌尖含咂了一会,方才揩拭,侧身交股,小佳就枕,三人一头并睡,恩爱异常。有诗为证∶ 困厄似已消,瑞光将郎照, 入仕已有门,又得小娇娇, 连轴红秀阵,拥翠抱凤笑!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偶遇姑公子纳亲 交颈乐并蒂花开 诗云 喜鹊鸣罢黄鹃啁,无限泱趣缘中有; 纵是秀帐设肉靶,箭箭钻心足称优。 且说冠玉次日别了凤香、小佳两位娇娘,自是一番别情难过,二佳人眼含珠泪,仿佛冠玉一去不返似的,其实冠玉是到监中读书,一月仍有二次探假。他三人情深意浓,不消说数日,便是一刻不见,也有那牵肠挂肚之思念,把个娇美人儿弄得心力憔瘁,花容失色。幸而冠玉是个多情种儿,一门心思放于二人身上,自是百般呵护,遍施雨露,恩爱有加,三人相敬如宾,倒也快活。 在凤香小姐家中,冠玉读书更是用功,凤香一旁做些花红,又兼她亦知会读书,自有一番唱和,又有小佳美婢善解人意,随时递茶送水,珍肴果盘,把个二人侍弄得舒舒服服。冠玉诗文进步更快,一门心思儿放在当年秋试上。 转眼就是八月场期,冠玉三场意气风发。到揭晓那日,冠玉已高榜五名之内,铁冠玉欢喜自不必言,李御史更是高兴,凤香与小佳二女简直喜得不知今夕何夕矣!冠玉谢恩师,会同年,忙得一塌糊涂。顷刻过年,又到二月试,冠玉完场,又中第四名令魁,殿试在第二甲,一路高歌狂进。 皇上亦喜冠玉大材,便授翰林院庶吉士,随时候补官缺。 却说冠玉待命在家,每日有凤香,小佳二佳人为伴,无四半点寂寞。 三人日间吟诗唱和,夜间大被同眠,道不尽,述不尽这温柔梦乡。好个冠玉,苦尽甘来,方享此荣华富贵,亦不是易事。想那时三更,伴青灯苦读圣贤书,终于盼来高登皇榜这一天。 时值仲春,百花争艳,桃绿柳江,久雨乍晴,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黄莺恰恰啼,好一幅迷人春光。冠玉本是读书人,见这人间妙境,岂有不去游玩之理,凤香小姐有些头痛,小佳自然随侍身侧,因而有冠玉携一小童儿前去踏春。 冠玉自到了此地后,以文闻名,自是结交了一般文友,大家见此春光明媚,亦是呼朋引伴,挚酒提肉,奔郊外而去。 冠玉一行意气风发,遍青群芳,不觉到了一气势恢宏,红 碧瓦庄园外。见 内房舍,鳞枇栉比,自是不俗,其他人等均朝前走去,惟有冠玉勒马不前。暗地寻思道∶“看这庄园,不似一般豪强所建,而是一退隐官宦,家居之所,何得拜会?”又苦于无计,得策马而行,蓦然一抬头,见红 拐角处,有一方红纱,煞是鲜艳夺目,冠玉料想∶“红纱本是阁中女子之物,何得抛头露面,挂于 头,迎风招展?亦或阁中少女怀春,搁阁俯 头,以示路人?或许是位绝色佳人,冰肌玉骨又有班马之才的双绝之美,亦未可知?岂可与如此红颜交错!”思罢,忖定,冠玉意欲策马从小门进去。你道冠玉怎的竟如此大胆,原来小门开于一僻静之处,门扉虚掩且无人把守,故得进去。 却说小童阻道∶“公子,且住,这可是本地一大世家,称‘扬州五家’之王家,家资百万,来源深厚,更兼府中主母是长安人氏,姓铁,到来之后府中更是如虎添翼,愈发壮大起来。王家有一女,那可是百里挑一之美人儿,且她诗琴书画无一不精,择偶标准颇高,非才高川斗,貌比潘安者不应,正待字闺中,每日儿与些丫鬟在园中游玩,是夫人管教甚严,不得与外人交接,外人亦是听府中仆役口中所言,但想来也不差。是去年春上,王家老爷偶患伤塞,未加理睬,谁知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几日就奄奄一息,任是扬州诸多回春妙手,也无力回天,撒手西去,留下了万贯家私及一个娇美人儿在世,引得多少浪荡子弟,公候人家趋之若骛。怎奈夫人乃吃素之人,她精明强干,把个家看管得严严实实,不让一只野狗入内,又兼小姐也自守贞操,不拿正眼瞧那些纨子弟,故小的劝公子还是退避三舍,到外边去玩,以免扫兴。” 冠玉听罢,真是恍如梦中。想当初,自己穷困潦倒之日,到处打听不到姑母家中,今日却从小童日中得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冠玉心想∶“既然是姑母府门,作侄的定可奔门而去,是如何相认,以免误会,有些恼人。”又见小童在一侧,便道∶“你且先回去,禀小姐我今日或许有事,未得回府,明早即回,勿耽忧!”小童自是领命而去。 却说冠玉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更兼一身文才,又有玉郎之貌,加之今个儿已是朝中庶吉士,候补官职,简直就是一个十全十美俊相公,现在上门认亲,也无打秋风之嫌。于是大了胆子,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见诺大一个庄园,树木参天,郁郁苍苍,花红柳绿,亭台楼阁,清池碧波,花香鸟语,就是不见一个人影。冠玉纳闷∶“园庭阔大,怎的却无一人看管,想来必是贪玩,外出赏春去了。” 忽听耳边叮当铃响,又觉着香气扑鼻,又闻声声玉语轻道∶“小姐,我们到亭子上去,一来可看水光山色,二来可细观好鱼,比翼鸳鸯,岂不妙哉。” 见一娇弱声音道∶“花儿,你果聪明。”听到此声音,冠玉更觉十分动听,比那娇媚画眉儿啼声更要动听。 隐隐将近,冠玉亦觉贸然相撞,甚是唐突。遂走过一边,立在石后,左右均有花枝掩映;把个身子藏得严严实实。 但见一美貌女子携一美婢,盈盈而来,飘飘将近。 冠玉思道∶“莫非此女就是我表妹了,待细观一番,姿色果如小童所言乎?” 见那女子,已是呆了∶女子身着一袭白色绸裙,飘飘如月中桂仙,生得腰如细柳,面若桃花,两眉弯弯似柳梢月,星眸点点如玉秋水,金莲窄窄浅浅,玉笋纤手,风姿飘逸,娇弱无比,道不出万种风流,说不尽千般窈窕,真个织女下凡,西施再世。就是那唤着“花儿”之美婢,也生得娇艳无比,亦有倾城之色,年约十四、五,珠圆玉润,丰采焕然。 冠玉呆了半晌,自思道∶“世间有竟有如此娇美人儿,竟是我铁冠玉之嫡亲表妹,若得姑姑同意,得配小生为妻,则一生荣华富贵不提也罢。 纵是两人面见,又怎的相认?”低头沉思,一摸胸口,原来胸上有一玉,正是小姑那年出嫁,送给冠玉纪念之物。想旧时月,小姑对冠玉是呵护有加,备加关爱,今隔多年,竟有此玉作证,岂不天遂人愿乎。 冠玉看得神魂飘荡,不觉脚下一滑,碰落一块石头掉入水池,激起圈圈美丽涟漪。 那女子正与待儿莲步轻移,刚到亭边,忽闻水响,吃惊四顾。见一俏公子,正立花丛,生得面如银盘,恰似敷粉,唇若涂朱,剑眉星月,风流俊雅,仪表堂堂。少女想到∶“园中突的现个美少年,怎的有一见如故之感?”心中不由为之打动,真个欲前不能,欲后不可,不禁两眼朦胧,香腮粉红。 待儿上前一步道∶“郎君何人?何故到园中游玩。竟敢惊扰我家小姐,快些出去才是。” 冠玉面上一红,深作一揖∶“请小姐见谅,原谅小生则个,因踏青路过贵府,又见园中景色迷人,遂不知不觉进入园中,不料冲撞小姐,实乃无心之过,乞小姐见谅。” 那女子见了这美少年风度翩翩,温文有礼,心里有几分好感。不由思道∶“如得配与此郎,不枉此生矣,是如何开口?”一颗芳心兀自“砰砰”跳个不停,良久,方嘤嘤而语∶“公子是读书人,游山玩水,至情至性,是园中浅陋,不值公子慧眼一瞥。” 公子又道∶“敢问小姐可是姓王,令堂可是姓铁?小生是寻亲,请勿见怪。” 小姐陡听公子提及母亲姓铁,她顿吃一惊,心道这佳公子怎的有此一问,莫非另有渊源?遂道∶“我母亲的确姓铁,乃长安郊外人。” 冠玉一听,愈加肯定,遂道∶“吾是你表哥,请姑姑出来相见如何?” 小姐一听这佳公子是她表兄,不由一怔,芳心突突别别的跳,又觉此事突然,自己拿不稳,得请公子到厅上一坐,又叫花儿去叫母亲。 冠玉坐在堂上,俄顷,小姐母亲到来,见这中年妇人儿是有些姿色,冠玉一打量,是隐隐有些记忆,正是家中小姑,不由倒地跪在妇人面前道∶“姑姑,侄儿冠玉倒是寻着你了。” 妇人一听花儿说有一公子自称是她侄儿,先是有些惊奇,遂后想到娘家长兄,生子二人,莫非到此探亲,遂急急出来相见。 冠玉见妇人面有疑虑之色,遂取下贴身佛玉递与妇人道∶“姑姑,可识得这块玉?” 妇人接过一看,正是当年出嫁赠与小侄儿之物,不由一把抱住冠玉道∶“孩子,这几多年,出落成个美郎君了,姑姑倒有些不敢认了,道来家中之事,让姑姑听了,是姑姑近年主持府中之事务,无法脱身,因而无暇回娘家归省。” 冠玉将父亲已逝,兄长在家之一些境况合盘托出,又将自己巳取得功名道与姑姑。大家自是欢喜,又叫小姐过来见了冠玉,道∶“这是你表妹,名唤心怡,这是表兄冠玉。” 二人又见礼,冠玉姑姑见二人甚是壁合,遂叫过冠王道∶“姑姑意欲把你表妹许配于你,你可愿否?” 冠玉喜出望外,忙不迭声道∶“任凭姑姑做主。”小姐心怡也是高兴,当夜,府内置办喜宴,不题。 单表冠玉偕新妻心怡到得房内,见大红喜字高挂,心怡表妹头顶红盖头,坐在玉床沿,不胜娇羞。 冠玉饮了几杯美酒,此时美色当前,真个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见得表妹如此,不由把盖头一掀,落出个芙蓉美人儿来。一把搂过,滚至床上,心怡本对冠玉动了芳心,亦是含苞带怯,浅笑吟吟,冠玉愈发火动,腰间那阳物早已饥渴难捺,急扯裤儿不下。 倒是心怡探纤手解其裤带,卸掉裤儿,那物儿一跃而出,吓得心怡一惊,纤指捻住,摩荡不止,冠玉气促声颤,急解心怡绣衣,尽悉除下。 见大红烛光之下,玉体毫光微射,两只趐乳颤颤,嫩白中透红艳,丰隆柔腻,现那玉般肉缝儿少许茎毫,长不及二寸,探进一指,紧狭深幽,花心嫩滴滴浮起。冠玉欲心火炽,立马挺着阳物来到,心怡也是春情已发,摆正身子儿,掰开玉腿儿,见内里嫩肉娇鲜光润。 恰逢冠玉那阳具迎风而至,唧的一声,已入九层浑台,你道心怡为何不痛。原来心怡早已不是处子,不过不是为别人所奸,而是自个儿常用角先生玩弄那里,早已弄得肉穴大开。心怡浅吟低哦。双臂紧搂,腿置于冠玉臂上,助其深入内宫。冠玉挺身大弄,觉肉隙大开,丽水迭迭,液粘蓬松温暖美快,快畅不已,加力驰骋,霎时五百馀度。 心怡情兴大动,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口中伊伊呀呀,似小儿夜啼。 冠玉长枪大入,杵上拱下,起落不止,直透花房,津津流液。 听得心怡叫道∶“好表兄亲亲乖肉把奴家穴里,杀杀解解痒。” 冠正应答∶“表妹你之淫穴儿甚是紧缩,象个火炉把我熔化。”身下臀儿向上一迎,收紧穴口嫩肉,冠玉觉四周压了过来,大喝一声,阳物又是暴涨一寸,上面青筋直跳,沾了些淫液,兀自闪闪发光,冠玉哪里肯歇半口气,一个劲儿,对准穴口,尽力猛撅。 听得心怡发自心儿之轻语∶“哥哥,小妹穴儿泄了。”见两人泄做一处,各自揩拭一番,交股而眠。 次日,天亮,冠玉起身与姑姑分别,到了凤香之家,又言与凤香,凤香亦是高兴,又多了一个妹妹。坐下吃茶,听得外面差人进来报道∶“铁家老爷,已接广东知府,举家眷赴任。” 大家自是欢言不尽。有诗为证∶ 冒进内花园,幸遇亲亦欢, 娇客赴东床,花烛不空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逞春风南征北伐 施奇计连下二城 诗曰∶ 弱书生把三尺剑,驭虎豹为人间幸。 双将争雄剿枭首,待把捷报问君传。 却说冠玉领了旨意,偕同凤香、小佳、心怡、花儿上轿进京得官。姑姑由于家中产业需人看管,暂留些时日,待来日再图相会,自是依依不舍而别。 铁冠玉自领马出京,一路人马随从而行,几多威武。直到常州地界,冠玉正在房中与四位夫人饮酒作乐,忽听外面差人报道∶“外面有一黑须汉子,形状凶猛,嚷着要见故人,请老爷指示。” 冠玉寻思,可是黑须,忙叫差人急忙迎进。黑领大步进来,见正是昔日恩公铁冠玉,倒头便拜,泪流不止∶“公子,恩兄,可把你找着了!” 一面又嘱了冠玉无须担扰凌波小姐下落。原来黑须见凌波小姐终日泪流满面,心实不忍,遂下山打听冠玉,听闻新任广东知府即是冠玉,急忙来拜,果是故人,心下十分欢喜。冠玉安排他住下,不题。自是每日与黑须饮酒,议讨军事。因此地隔凌波小姐甚远,不若打了胜仗,再去不迟,况又派了差人去见凌波,自是万物可作。 行至广东边界,此地盗贼甚多,冠玉吩嘱手下人等,严加防范,以备不测。 是夜,冠玉被一阵打斗声惊醒,冠玉也是习武之人,见得过场面的,俗话说艺高人胆大,见他推窗跃出门去,见黑须正同一夜行人打斗不止。冠玉见黑须与那人斗得平分秋色,亦在一旁观看。少顷,忽见这黑影甚是眼熟,不中心中一亮,莫非是铁头?冠玉也不便贸然相认,道∶“黑须兄且住手,敢问英雄可是铁头否?” 黑须听了公子吩咐,自然停了,那黑影蓦听公子之声,立刻上前,见是冠玉一把搂住,下跪道∶“公子,你把我可找苦了,腊枝和嫂夫人得以安康了!”冠玉一把扶起,让黑须铁头见了面,两人不打不相识,一见自然恁般相投。 冠玉和铁头等人在厅上坐定,点灯夜述,铁头道∶“自和公子分手以后,我在他乡亦无作为,便到了自家老地方去弄些营生。一日,我回屋,忽听两女子正被一伙歹人围困调戏,我铁头一生纵然为恶,便是不好不淫民女,遂上前去,将那伙人打散了救了那俩女子。后来她们告诉我,方得知一个是公子之嫂,另一个是公子之旧好,每日里她两个是思念公子及公子兄长,茶不思,饭不香,我才决定出外寻我公子,好不容易打听到公子已做了广东知府,遂星夜前来,不想与黑须兄见了面,幸而公子及早出现,方未酿成憾事,公子嫂夫人及腊枝姑娘,我已安置妥当。” 冠玉听完后,向铁头拜了几拜,道∶“铁兄前些日救命,今又助弟找回腊枝及嫂子,小弟感激不尽,今小弟升任知府,到南方平贼,不何兄长愿否,要见长得力,小弟一定保举兄长一个官儿。”铁头亦厌倦亡命江湖之日子,今有恩人在此,诸多方便,便允了。各自欣然不题。又送书到铁头安置嫂子及腊枝处,令其耐心等侯,不日即可团圆。 次日,吩咐即时点鼓开船。 不须半月,即到福建,探子随时送上情报,冠玉又暗差精细军士数人,各自前往贼营,探其虚实。 又取广州地图一看,何处可以进兵,何处可以埋伏,何处可以屯粮,何处系藏好之所,细细筹划已定。 一入境内,便传惠州南雄之府附近地方官进见,着他备粮食,军前听用,且不到省行事,恐误军机,疾忙整顿兵马,竟往潮州而进,一路上未遇劲贼抵抗,偶有流寇骚拢,也是驱之如蚁。 一边又与铁头,黑须密议道∶“我夜观兵书得一计‘围魏救赵’甚是可行,我此番去解南华之围,恐贼兵全力俱在南雄,急促不能取胜,料不能速败之,不若先攻惠潮,他料我攻南雄,必然无备,兵书日∶‘兵无备之,必败!’乘其不备狠打一仗,即不能全胜,立时恢复三府,也挫敌锐气,打他个闻风丧胆,草木皆兵,南雄贼兵若闻得大兵取惠潮,必将南雄之兵来救惠潮,则南雄之围可解矣,我兵士气高昂,而贼兵气馁,况又长途奔袭,自然士气不振,我军那时继往南雄会同知府羊思静,再商议去贼之策,有何不可?” 言到这里暂且打住。 那羊思静正是铁冠玉之盟兄,长安三杰之中羊思静也,他缘何成了南雄父母官呢?原来,他本与冠玉不相上下,自那日被狗官吴知县驱逐回乡之后,发奋攻读,已早年中了进士,投了南雄官职、皆因皇上甚是器重思静,而南雄一带,贼人甚多,得派他得力镇守。表过不题。 黑须道∶“恩公言之有理,以我和铁头二人去打那惠潮原非难事。” 冠玉见他二人意气风发,正是建功立业之大好时机,遂道∶“有劳二位兄长费心,切不可自视太高,总要小心为上,敌辈中也甚有能人!” 次日,冠玉遂择日祭旗发兵,将人马分为三队,首队以黑须为将,率领一千人马,后队以铁头为将,亦辖一千人马,冠玉自领一千人马,从中接应。 冠玉传下令来,凡兵丁所过之处不许扰害良民,奸淫妇女,偷鸡摸狗。军中闻得主帅如此严武,亦不敢轻举妄动,一门心思放在如何制敌之上,所过之处除政府供应粮草之外,鸡犬不惊,人皆称善,但见这支兵部人强马壮,旌旗蔽日,剑戟如林,一见便知是训练有素。 不数日已到潮州,探子前来禀报∶“贼兵因攻南雄不下,俱将精兵勇将悉数调去了,惠潮两府城中剩千数老弱残兵在内,着他紧守城池,不可乱动,倘有官兵讨战,速来通报,不可轻出,所以惠潮二府城池,每日午时一开,除放柴木,蔬菜之外,即紧闭不出,上城守宿,俱是百姓。” 冠玉闻得此言,遂觉计谋果然不差,沉思半晌,等得黑铁二人心中鼓鸣锣响,恁的着急。便对冠玉道∶“公子,兵贯神速,待我二人杀得过去,城池便可攻陷。” 冠玉抚手叫二人坐下,道∶“二兄,不得如此着急,看此光是有智取,不宜与之强攻。” 黑须道∶“公子乃读书人,办事不果断,如此几个毛贼,何须智取? 使力去砍便了,有何惧哉?” 铁头亦是粗人,道∶“黑须兄所见极是,倘固守不出,何时得下,若有妙计,自当领命而行。” 冠玉见二人求战心切,遂道∶“古人行兵,多以先声夺人,得三千,报称上万,便之畏惧投顺,今悉乱贼逆人擅自杀死总督,巡抚,连下二郡,正在猖狂得意之秋,安隐望其投诚?我今寂然而至,万不可以进剿之成,则城内无备,我现得精兵勇卒四十名,随了铁头扮作客商,待午时混入城内,伏至更深夜静,人皆无备之时,听得城外三声炮响,便放开城门杀出,我外面自叫黑须派一千士兵合力杀进,自无不克之理。” 两人见冠玉分讲得头头是道,句句有理,心悦诚服,依计而行。话说铁头领四十兵卒,一路混过守关兵卒,散于城中一富户家中,令其不能叫喊。大家歇息,养精蓄锐,到得四更听得城外三声炮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守城兵卒,打开城门。门口早等着黑须大军,里应外合,一片杀将进去,老弱残兵自是无力招架,各皆逃生。 及到攻打裹州府的,公子又行奇计,黑须不解公子妙计,问道∶“一样两府,何故又要变局?”冠玉笑道∶“贼已知我里应外合之计,此番断然死守城门,严加盘察过往人丁,不放面生之人进城,以待南雄救援之兵到来,作过里外夹攻,则此计不行矣。” 惟于路大张招抚檄文,言官将领兵数万,战将百员,已驻于此,怜尔等原系良民,不过为贼人所迫,若肯改逆从顺,一概免死不受,原东京士之官仍还旧职,特此晓喻,速遣投城。此时城中已知榜文所喻,那府县料然不能胜,即会同总兵官议道∶“若不见潮州三日内被大兵所破,我则兵微将募,如何是他敌手,不若早日投诚,还可保我旧职。”遂犹未了,来报官家大军已满山遍野杀将而来,围住城心了。但见,一路霜成凌草木,三军杀气旌旗,士气高昂,人人思建功,奋勇上前,城中百姓一见,便皆惊倒,就欲开门迎接,城中官军俱有投诚之意,遂一齐大开城门出来相迎。 探报立时传进中军帐里,冠玉立时升帐,已入黑须、铁头二将。二将早已知晓此事,黑须对公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笑道∶“好个公子之帅,料敌不爽分毫,果然来投诚了。”即刻率军入城,探其虚实。 一面请主帅发放投诚众人,就在府中坐下,出了安民告示,查过仓房钱粮,仍令先前守官管理地方,即日拔营往南雄。 朝廷见冠玉领军有力,出兵即攻克了惠潮二府。甚是欣喜,飞马来赐赏物,黑须、铁头各有封赏,自是欢呼跳动,不胜高兴,冠玉亦尽思为君。 贼人已知惠潮二州已失,火速派员前来,却与冠玉大军相遇,不能并进,使扎驻营头,意欲在此决过胜负。 冠玉见贼兵气焰甚高,作困兽之斗,便传令也在此扎驻,命铁头、黑须二人乘胜进剿,那些贼员本是乌合之众,见官兵声势勇猛,心便胆寒,及至对垒,已逃了大半,黑须与一番将战有五十馀合,见这员番将,身高九尺,吼须狮鼻,手提尖刀,下胯赤兔马。好个黑须,亦神勇不减分毫,杀得性起,大喝一声,赶上一刀,贼首一闪,跌下马来,被官兵捉住,押解辕门。 那副将见首领捉去,奋勇前来,冠玉恐黑须气力将枯,便自个儿出阵。见公子白衣白甲,红缨枪,胯下白龙马,人马俱帅,精气旺盛,好个俊美少年将军。再说那副将是个美女,全身金衣金甲,胯下烟脂马,手提红绣刀,面如白粉,长得不似我族女子,金发碧眼,身材长挑,倒也说得汉语∶“来者通名?”冠玉道∶“我乃讨敌将军铁冠玉。”两人也不再搭话,互相厮杀起来,见刀来枪去,兀自争了百馀个回馀,到底女人气力要差一些,有些劣势。 冠玉见贼首被擒,兵威未减半分,不由心下十分纳闷,大声问那女将道∶“贼首已被我等拿下,汝等何不早降,免得一死,岂不甚好!” 女将道∶“主师被擒,我军中自有能人异士,难道不可再立一个么? 休得夸能,放马过来。” 而下又战有五十回合,乃是难解难分,这番女将果真是体力过人,先有些弱势,这会儿倒是冠玉有些弱势了,见得红绣刀上下翻飞,如雪影一般。好个佳公子,冠玉办不是等闲之辈,把个红缨枪使得如出水蛟龙一般,抵住番女狂攻。 冠玉时刻以言开导番女∶“尔等原系良民,何得占山为王,残害百姓,涂荼生灵,今大军来剿,自是应投诚为上。” 番女见公子一表人才,心中自有些爱慕,不由想道∶“我从未瞧上过男子,不是觉他人勇猛过甚,丑得似鬼,就是拼气力不够,太过阴柔,今见这生,方是缘分。”心下思定,要捉冠玉回营,云雨一番,互诉衷情才好。 当下红绣刀一拖,假作败走,冠玉不知是计,拍马赶来,意欲把个番女擒了回去。谁知道,那番女竟从装中抓过一物,向冠玉面前一张,冠玉觉异香扑鼻,手脚绵软,凡是倒下马来,番女叫人绑了,率众人抵杀过来。 铁头、黑须二人见公子被擒,军心大乱,又冲杀一阵,方才稳往阵脚,扎驻营垒,寻思救公子之法,把俘虏押入牢里,严加看守。有诗为证∶意气风发征贼寇,连战连胜有缘由; 公子妙计定天下,谁知今番遇对头! 不知公子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异域女别有情致 草原上酣战正浓 诗曰∶ 祸淫福善天作合,自笑奸人作孽多。 恩怨岂无酬志日,满门觉沐恩波。 却说冠玉被那番女将擒了来,凡是有些腿脚发软,那番女把他放在地上,向他嘴里投了不知甚物,冠玉紧闭双唇,无奈终被撬开,觉那物入口即觉得清香冰滑。顷刻,全身不再软麻,神智亦清醒了。 冠玉挣扎而起,无奈身上已被数条绳索捆了个严严实实,得说道∶“你这番女,不知礼节,要杀要剐,悉听耳便。”说罢低头不语。 那番女甚是平静,不嗔不怒,旁边众贼早已拔出冷刀,要杀将过来。 好个冠玉,眼不眨心不跳,横眉冷对。番女喝道∶“不可鲁莽,家兄现在彼处,正须将他换回,我捉来了,自有处置,各位将军,今天一日糜战,想必累了,不如趁早休息。”众人对之甚是尊重,均回账房中休息了。 须臾,且见番女她喝退周围将士,剩手下女军,见番女脱了军装,亦显出女儿娇态,身段盈盈,风姿绰约,是身材较本族女子强壮,各处儿都要挺实一些。番女端了一杯酒,又叫手下女兵给冠玉松了绑,又搬了凳子,让冠玉坐下,方不紧不慢地言道∶“还请公子喝了这杯酒,压压惊。” 冠玉不由寻思道∶“既然陷入敌营,既来之,则安之,况她不似有恶意,喝下又何妨?”遂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番女道∶“公子果然豪爽,小女子不胜敬佩。”又把碧眼儿秋波一转,兀是动情,冠玉也不由心里暗自喜欢∶“这个女子,不是本族女儿,别有一番风味。”竟忘却身在敌营。 番女又道∶“奴家姓月,名沙娜,本是波斯人氏,因兄长在长安犯了法,逃到这里为王,小女子故随兄长,今日兄长即被公子阵中黑将军擒去了。” 冠玉亦惊,她这番话,是何道理,又听沙娜道∶“奴家欲放回公子,但心中有二事相请,未知公子意下若何?” 冠玉听罢,知无祸事,沙娜秀色诱人,竟一时忘却她是仇敌,道∶“既蒙小姐不杀,万事皆肯相从,请道来便是。” 沙娜道∶“第一件要将家兄放回,第二件要公子┅┅”一时沙娜说出“要公子”三字,反面红耳赤起来,道不完一句言语,一对碧眼儿,那双眸子,深蓝,瞠瞠邃邃,盯住冠玉,兀自不语。 冠玉不觉纳闷∶“这沙娜欲做甚?不知耍甚诡计?”见她如此,急问道∶“不知姐姐要小弟作甚事,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沙娜畏羞,终是道不出,冠玉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岂有不知之理,是他作弄沙娜,故装不懂,再三根究,番女终较汉女大胆,忍住羞涩说道∶“总是要公子便了。” 旁边有一个老女将在旁,忍不住替沙娜答道∶“想必要与公子为婚的。”沙娜见心中意思已被挑明,亦点点头,把眼来瞧冠玉。 冠玉想自身甚是有幸,今又蒙番女垂青,不但不视为仇敌,反而终身相许,心下不尽欢喜。对沙娜道∶“小生蒙姐姐不杀,又以身子相许,小生哪敢不允,是终忧令尊不允。” 老女将答道∶“我国中自祖宗传下,皆是女自择婚与父母无涉。” 冠玉见沙娜已是动情,道∶“既如此,是姐姐须劝为兄不再为恶,把众弟兄解甲归田,做个天朝良民才是正理。”沙娜说个“允从”,牵手与冠玉吃了一番热酒,席散,冠玉即欲扬长而去。 沙娜道∶“有如此喜事?岂能离去。”冠玉本有与此女交合之意,见她真意相留,又以情相诱,沙娜又要与他对天盟誓,方觉放心。冠玉欲兴既发,主动上前求合,干柴烈火,一点便着。两人心里早已会意,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以眉目传情,说不尽甜蜜,冠玉恨不得即刻抱住沙娜,亲热一般。 沙娜假说送公子回营,行至荒郊草地,冠玉见沙娜两目娇好,娉娉亭婷,眉目传情,欲说还羞,遂引动春兴,趁沙娜远视闲云,虎扑而至。沙娜未曾防备,摔然而被压倒于草地之上。 冠玉死死压住,沙娜粉面红透,假意儿挣扎几番,冠玉欲火焚身,探手进至小衣,早将趐乳握住,刹时魂飞天外,魄散九宵。楞怔良久,腰间那话儿早已刀儿出鞘,昂然勃起,急又去扯沙娜的裤儿,沙娜被公子冠玉之手一抚,整个白玉般身子儿早已趐了,既不能动,亦不愿动,任冠玉之手穿透重围,抚住了那丰隆柔滑,软软如绵、紧紧窄窄嫩蕊犹含之牝户。 冠玉春心摇拽,醉酒一般,抚了一阵,急将沙娜衣衫剥下,更见那妙物嫩毫浮翠,小窍含红,冠玉爱煞,凑上鼻儿乱嗅,一段甘香,人间未有。 冠玉心下思道∶“不知外域女子妙物中玉水是何滋味?今日且尝它一尝。”俯下身子,把嘴儿对准沙娜之嫩穴儿,见耻毛金黄,那户口儿比汉女略大,但更为肥厚,中有一肉柱已勃立嫩肉丛中,如鹤立鸡群。冠玉见之,不由用口咬住,不住吮吸,少顷,但见牝户流出大量白色玉液。且说那沙娜还是处子,胯下那妙物儿从未受过抚弄,哪里经得住冠玉嘴儿吸吮,股内一股骚意,从下而上遍至全身,不由快爽无比,失口叫道∶“汉人哥哥,奴家那穴儿可美?” 冠玉不答,见牝口丽水浸出,不由把口去吸那玉液,觉入口顿觉清香,有些酸味儿。俄尔,有些意思,不由“啧啧”大吃起来,把牝口儿玉液吃了个干净。冠玉又噙住那肉蕾儿,牝口又流出玉液,沙娜口中叫快不已,急呼∶“哥哥,亲肉肉,把我干了罢!穴儿里痒死了,快把阳物放进来!” 冠玉又是一阵吮吸,方歇片刻,沙娜似方醒过,见自己裸露,玉体横陈,双颊羞红带紫,半推半就。冠玉见第一堡垒已攻克,焉能罢战休兵,况与番女云雨,尚未有过,不知是甚欢乐。一手儿又慢抚沙娜嫩乳,一手把自个衣衫去掉,阳物便如离弦之箭,响亮而发,兀自分开沙娜玉腿,照准沙娜粉粉白白肥嘟嘟滑腻腻之妙物儿就插。 沙娜见公子阳物甚大,不觉惊道∶“公子,那物儿恁般大,我之花穴如何纳之?”心下不胜惊吓,讨饶声连连,左闪右躲,冠玉用力乱戳一气,每每要不是不得其门而入,就是刚到门而又遭到沙娜弃门而出,把个冠玉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冠玉终是伟男儿,心下固然焦躁,但又是如狮子滚绣球一般,锲而不舍。 沙娜户儿遭冠玉几经碰撞,自是发骚渐收心神,重整门户,自个儿用手去插那牝户,抚了一手丽水,觉牝中又热又痒,着实难当,心下急需冠玉阳物进入,那里还顾得上疼痛与否? 又逢冠玉开口苦求,沙娜轻叹一声,才自个伸出玉手,握住那巨无霸般阳物,觉得又挺又粗又硬,真是件宝贝,导正莲瓣。冠玉不觉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遂抖动金枪倏然猛刺,但闻“唧”的一声,已进半个龟头,顿自觉仙风生自两助,几欲乘风归去,再欲长驱,却听身下娇人儿沙娜痛叫不堪∶“公子,哥哥,奴家的穴口好痛,待缓过一阵,再来如何?” 冠玉听得心生伶爱,急收车而回。 再看沙娜,云鬓蓬松,鹅眉攒蹙,畏缩之状,实令人怜,两只碧眼紧闭,户口儿嫩肉高耸,冠玉把手儿去抚那牝户。不几时,又觉得丽水漫生,把个金黄毛儿沾成一片,煞是可爱。 冠玉欲直捣黄龙,哪怕关隘重重,千山万水,亦要到达!遂重整旗鼓,趁那沙娜掩面之际,见自身阳物早已忍耐不住,昂首而前,挺阳物,分开嫩唇儿,着力狠些,阳物儿自个儿过去了一大截。 冠玉自是欢欣鼓舞,沙娜过受此创后,渐觉不甚痛,遂急扳冠玉身子,一耸一动之间,不觉悠悠然直挺至根,沙娜亦尝到个中妙味,羞赭娇啼,不绝于耳。 冠玉提拽轻缓,备加呵护,揉弄既久,淫水渐生,抽送不似初时艰涩,遂捧起沙娜丰臀如禽啄食,如蛇吐信,大抽大送起来。 沙娜双腿倒挽冠玉蜂腰,任由阳物深纵,火暖热炽,久结情浓,渐次畅美滋味,肢颤津流,户内之苦早已去了,口中渐生些淫语∶“公子着实狠入小穴,心肝郎君你真够英雄,不但场上功夫了得,连这事儿也是这般勇猛,奴家有幸了。” 冠玉又提了千馀抽,心下忖道∶“番女牝户巨大,可内里嫩肉重叠,耸入之后,似入迷林到处碰击,煞是舒坦,又觉嫩肉环绕龟头,受其抚摸,更兼丽水较多,又有骚味,更能初催人发情,最是妙者,奇者乃番女身强体壮,和内里似有一股吸力,待你抽出时,她自个地吸你过去,更能催人发情,更兼番女精力旺盛,不似汉女一番狂捣之后,阴精顺流,不复言勇,而番女自幼身处蛮荒,练就一生好力气,做这事,与男子不相上下,人说棋逢对手,才有意思,干这事儿,亦要逢对手,才能双双进入妙境,一享鱼水之欢。” 且说沙娜干到痒处,自个儿拔了阳物,倒转身子,冠玉阳物一露,沙娜埋首就吞,公子贴其首,令其尽根。沙娜正舔龟精,伸伸缩缩,猛被一按,龟头直刺咽间,沙娜受咽,急挣,公子不允,复令其含其大半,沙娜舌卷唇含,溜溜有声,公子手抚其乳,闷哼不止,又抚其牝户,丽水早生,汩汩滔滔,缘腿而下,浸湿大片草地。 沙娜令公子端坐,掰开双腿,阳物怒扬,沙娜倒转,觑准桩下,尽力欢喜,淫水唧唧。 冠玉仰观其套弄之势,肥臀磨转,蓬瓣颤颤,咻咻有声,冠玉探手帮衬,沙娜绵如春蚕狂呼不绝,正干得如火如荼,沙娜似累,徐徐而动,公子不耐,即然顶刺。 冠玉将骁兵勇,大力深入不毛,往来冲突,自首至根着实撅了数百馀番。沙娜一经风雨,花魂无主,遂摇荡如狂,双手扳着臀儿猛插不已,冠玉兴头正狂,架起沙娜双足置于肩上,跪于草地上又是一阵重创。沙娜神魂颠倒,伊伊呀呀浪叫难安,冠玉又是一阵狂抽,阳物猛地紧涨了数寸。 沙娜牝户中但觉得热浪翻滚,花心滚烫,阵阵趐麻,春回路转,淫兴又狂,紧勾公子冠玉颈儿,双足倒提于公子之腰,掀凑帮衬,伊呀乱叫。 公子正兴发,一口气又是千馀度,沙娜又乐死一回。 冠玉越干越猛,遂将沙娜捞起,横覆于地,双腿大开,尽露牝户,阳物昂然,从下挑入,抽提驰骤,似钻天燕子,拱拱钻钻,吁吁刺刺未及四百。沙娜转而复醒,淫声大作,反手猛扯冠玉卵袋,并招其阳物根部,公子趐麻无边,阳物愈硬,又是一阵大刺大冲,沙娜口不能开,体内如火炽炭烧,淫水渍渍,四体难支,猛地里打了个寒战,又丢了一回。 冠玉见沙娜又败,复翻转冲入,又是一阵狂弄,沙娜徐徐而醒,吟哦数声,有气无力道∶“求公子暂歇,待奴稍歇一会,免得牝户被公子捣烂。”公子充耳不闻,推起双腿架于肩上,埋首苦干,沙娜又败了二阵,苦苦哀求,公子亦气喘吁吁,遂始慢抽插,沙娜趁势把阳物拔出。 冠玉叫道∶“武则天敌不过如意君,你等女子城谓天下无敌,怎去卵关挑战算了!”沙娜道∶“君阳物不文,真个令人退避三舍。” 两人各自戏诌一番之后,复又投身于战,公子复而生猛,霎时就是千馀度,沙娜花心雨流沥,滴滴而下,牝户将开,身若浮云,趣味大异,遂紧收肚腹,强闭牝门,锁缩无状,淫语喧天。 冠玉觉龟头又被套紧,温暖无比,龟头颠倒,阳精大泄。沙娜心惊,觉得公子阳物在牝中点头不止,遂也身耸肢摇,与他对丢一处,二人瘫成一处,良久方分。 高唐云收,阳台雨住,二人整衣而起,冠玉见草地之上,殷红一片。 沙娜道∶“一时仓猝,求君紧看落红,日后洞房勿说奴家不洁。”两人亲热一番,各归营寨,不题。 沙场酣战方休,草坪又起干弋, 异域强悍女儿,难敌中原伟物。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会友人亲亲团圆 把软玉恋恋不舍 诗曰∶ 要情深其义重,破镜重圆亦可知。 却说冠王得意扬扬,跨马而回,营中黑须、铁头二人正为如何营教主帅无计可施,焦头烂额之时,忽见公子安然归来,不由互相扇了一耳光,方信是真。二人围定公子,不住询问。 冠玉隐过沙娜成亲之事,道∶“我被那番女使用‘摄魂帕’捉去,幸而放回,并自愿劝其兄改恶从善,不再作恶,她将解散兵士,自投我阵中,岂不妙哉。” 却说午时一过,果见敌营已撤,人马稀疏,那番女威风凛凛,带一队女兵向冠玉阵中驰来。见冠玉在阵前迎接,翻身下马,搂定公子道∶“夫君,妾已解散兵士来投夫君,望夫君笑纳。” 冠玉亦道∶“娘子果真是信人,今后广东太平矣。”两人相偕进了帐中。阵中兵士一听已打胜仗,敌人已各自分散,即日使可班师回朝,又有主帅喜事相逢,无不欢呼雀跃,从心底佩服公子,公子亦吩咐中军杀猪宰羊,准备功宴。 用过晚宴后,沙娜对冠玉道∶“夫君,待妾身劝过兄长,再来陪你。”冠玉连声称好,一同来到沙娜兄长阿蛮处。 阿蛮见妹子亦入敌管中来,惊道∶“妹子,你可否也被捉了?” 沙娜嫣然一笑道∶“他们已经与咱和解,我已是公子的人了。”说罢,含情脉脉地看着冠玉。 冠玉立即跪在阿蛮脚下道∶“长兄为父,今冠玉娶了沙娜为妻,日后必定善待,请兄长放心。”阿蛮把头扭在一边不受。 沙娜哭道∶“哥哥,识实务者为俊杰,本来我们为害江湖,聚众滋事,扰乱治安,已是罪过,公子大仁大义,对咱等概不追究,任其自便,我们何不借此机会,弃暗投明,又有公子的鼎力相助,还愁谋不到一官半职?” 阿蛮沉思良久道∶“哥哥并非没有此等念头,是心中不是滋味,也罢,我已看破名利,公子放我走罢!”沙娜,冠玉见哥哥不愿为官,却要独自一人飘荡江湖,亦不免有些伤感,阿蛮之意已定,决不更改,公子亦是无可奈何,倒是沙娜善解人意,极尽酬醒。 次日,阿蛮用过早膳,别了妹妹,妹夫,独自飘然而去不题。 却说冠玉,黑须三人得胜在营,驻扎几天,公子给二人表了功,遂朝南雄进发。 羊思静探知铁冠玉到来,慌慌出城迎接,冠玉一见,连忙扯住道∶“我与兄长自幼情同手足,何必拘此大礼,愧煞小弟也。” 思静道∶“冠玉兄救民于水火之中,思静代南雄父老致敬,兄长当之无愧。”连忙请冠玉到察院衙门住下。冠玉也不坐堂,扯住思静便往内走。 两人坐定,仆人上茶,思静又深深地打了一揖,不胜感激道∶“自被贼兵围困数月,料无生机,忽然解散,深为诧异,又闻铁巡抚知府来进剿,谁知就是铁兄,若非兄台雄才大略,弟焉能有今日之重生,莫大之恩,何时来报?另外,尊兄、尊嫂在京还是在家?” 冠玉道∶“承念及兄长,嫂子,自被云峰那毒害,俱流落天涯,直至巡访之日,仍无音信,至于家室一事尚未有期。” 思静道∶“若未曾迎娶,弟替兄长作月下老若何?” 冠玉道∶“这又不敢当,有是有的了,但不得全美耳。” 思静道∶“何为全美,何为不全美?” 冠玉便把全美之事,和盘向思静托出。听完冠玉一番话,思静不由言道∶“真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冠玉不解其意道∶“兄长何得如此赞叹,一反常态?” 思静道∶“待弟讲一段往事与你听。” 那年思静回家省亲,忽见路旁一女子昏倒在地,急差人救起,见是一面容姣好女子,那女子似认得思静,看了半天,方道∶“君可是羊思静? 吾乃朱云峰之妹,朱兰玉是也!” 思静道∶“在下正是羊思静,不知贤妹妹怎的昏到在此?” 兰玉道∶“一日,一伙盗贼窜入我家,杀了我兄朱云峰,我与丫鬟金香逃出,不幸各自分散,故我流落至此。” 思静道∶“云峰兄惨遭不幸,定为可怜,你孤身一人,不若暂且跟我一段时日,不知姑娘愿否?” 兰玉道∶“小妾已有夫君,乃是铁冠玉,因他受强盗所害,不知所去。” 思静道∶“既是铁兄夫人,小弟更当代为照看。”故兰玉一直随思静任上,思静待他如妹妹一般。 冠玉大喜道∶“兄所言朱小姐果还在么?可以通得一信否?” 羊思静道∶“信是极易通的,兄台若真心念她,小弟月老定做得成矣。”连忙叫朱小姐出来,此时朱小姐在内,认得果是情郎,闻请相会,遽出。 冠玉一见,果是兰玉,两人悲喜交集,抱头痛哭,良久方散。冠玉对思静自是感激不尽,方才商量班师还朝之事,遂将地方军政俱文辖部院掌管,将羊思静亦叙有军功,邀他同行,一边报捷,一边候旨赏封,却说飞骑传旨,宣铁冠玉升为巡抚,即日入朝。 且说兰玉,冠玉二人相见,自是少不得一番亲热。 兰玉和冠玉别后重逢,平日里思想重逢是梦中之事,今日竟得成真,二人愈发亲密。冠玉又叫小送了些酒食至二人房中。 兰玉把盏,频频劝公子举杯,你道他二人是何饮法?见兰玉香唇一启,含了一口酒儿又把唇儿贴在冠玉唇上,把酒慢慢流了进去,兰玉又挑了些茶看如此法渡于公子口中,冠玉不由十分爽兴。片刻,即有些醉意,兰玉真是个可人儿,一见公子模样,便知公子想那事儿了。 见房中喜烛高烧,映得房中红通通,亮堂堂,两个美人儿便是脸上红霞乱飞,说不尽甜言蜜语。冠玉偕兰玉坐在玉帐床上,冠玉一边解兰玉外裙一边道∶“娘子,夜已深了,就寝罢。” 兰玉道∶“夫君,自家中一别,已有数年,妾未侍候公子,今天,妾要好好侍候夫君。” 冠玉道∶“可真是个可人儿。”一面已将兰玉外裙脱了下来,穿一个红肚兜儿,煞是可爱。 兰玉亦解了冠玉身上衣物,用玉手抚公子那阳物儿,又玩了片刻,冠玉起身饮了口茶,复回到床上。 见兰玉早已赤精条条斜卧于牙床之上,手扪趐乳,似那欲火不能泄杀之状,再觑化户,已淫水横溢。冠玉见兰玉骚达达之模样,偎上床来,勾住兰玉粉颈,吐过舌尖启开樱唇,一路轻撩漫滑,兰玉急促声颤,纤手盈盈,急替冠玉解卸裤儿,冠玉腰间那阳物早已昂然而立,将个裤儿高高挑起,兰玉探手入内,握住就拉。 冠玉卸了衣裤,兰玉满心欢喜,俯首于腰际,那条又红又香又软之舌儿早已缠住龟 ,啧啧有声,又把手儿在阳物上套上套下。鸡蛋大小之龟头,又红又亮,时隐时现,兰玉又把手去捏那物下面卵袋,觉兰玉捏住两只卵蛋,慢慢揉搓,那阳物愈来愈硬,兰玉口里也无法纳下,遂吐出。 在兰玉把弄之下,冠玉觉得半边身子早已趐透,不由忖道∶“兰玉之法儿,真是爽快,我冠玉苦尽甘来,一生中竟遇上了这等美才女,且有夫妇缘份,夫复何求?” 边将兰玉肥臀儿横过,掰开双腿,露出那肥油油、紧窄窄,又红又鲜,发着亮光之牝户,俯首下去,舌齿齐动,去食那银丝。味儿香郁,冠玉不住地吮啄,哪知淫水儿越吮越多,涂了个冠玉满脸,冠玉兀是噙住鼓凸如肉柱之肉蕾儿,又扯又嚼。兰玉不由爽声叫道∶“夫君,妾那儿痒死了,妾穴儿里好痒。” 冠玉笑道∶“娘子,待小生把指儿放过去,为你杀痒如何?可曾使得?” 兰玉急道∶“夫君,快用手儿解痒,使得!使得。” 冠玉兀是埋首吮吸那穴口嫩肉,又把两根手指并如一块,一齐入了洞儿,觉里面发烫发热,周围内儿一齐压将过来,似小狗舔手一般痒趐。 冠玉哪里肯停,用指头儿代阳物弄抚一阵,觉不够兴致,遂提枪上马,一鼓而入。在里面左冲右杀,直弄得兰玉腿儿分得如同“一”字,牝口处玉液琼浆流出。冠玉张口吸了个干净,又是提,又是掏,兰玉觉得穴里趐痒,十分快爽。 兰玉穴里舒服,早将冠玉阳物吞尽,一上一下,情炽淫焰,翕扣摩荡,冠玉深纵相攻,任力冲突。兰玉久旱逢甘露,淫兴大展,直把个阳物弄得粘液滑出,冠玉美快无比,互弄了近半个时辰,方舌津发麻,乃侧卧相交。 冠玉轻车熟路,挺阳物刺于兰玉腿间,方及牝口,觉穴内有股吸力,已贯入肉里,温暖得趣。兰玉旋即伊伊呀呀,心肝肉麻乱叫,魂消体软,冠玉紧拥,冲撞逾时,不禁肋酸臂懒,遂翻身上马,再战娇娘。 兰玉早已莲瓣两分,花心亦吐绵着春蚕,其如酒醉,冠玉即挺阳物,复入兰玉之美牝户内,急急抽拽,串串花房。 兰玉倒将腿儿盘于铁郎腰间,双臂勾其颈项,阳物浮藏牝户内,目闭肢摇,连声哼妙。冠玉淫兴大发,急推着兰玉双腿,架于肩上,冠玉刺入,“唧”的一声,阳物早已尽根,复猛入狠干,霎时间一千馀度,仍不罢休。 兰玉但觉不知春从何至,两胁生风,几欲仙去,欢畅难禁,心下想道∶“恐世间也有铁郎才能把奴家弄得妙不可言!”不由胯下猛挺,去迎凑冠玉那巨大阳物,回回尽根,剩两只卵蛋在外,不时击打兰玉后庭,兰玉在叫爽时已觉得穴里软痒,不觉一丢,一股粘稠玉液儿泄了出来。 冠玉俞干愈勇,不遗馀力,纵身下床,斜抱兰玉玉体,并搂双腿,琼宝盔盈,诱其深人。穴里阳物,跳了几步,琼浆如箭射向兰玉户里,两人各自揩拭一番,交股睡去。 次日,冠玉将囚车囚了死不改悔之贼首,着兵防护,先解进京,自个儿随家室与思静一路随后而来。 凯旋班师归,且有丽人随, 昔日旧好妇,散去又飞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施巧计又得欢会 展春杯复享极乐 诗曰∶ 是我姻缘偏复合,问伊何用起风波。 回头却说黑须把冠玉嫂子和腊枝安置之后,便出外寻访冠玉,一去便无音信。两个女子要打听冠玉,一发没处下手,遂住在家中指望黑须回家得一个音信,谁知将近一年,却无讯息,思量坐在家中守株待兔,终究不是长法,不若到外寻访,或有所得。 腊枝与嫂子商定,腊枝年轻利索,出外较好。腊枝也不知方向,才投客店,心里就觉得有些不爽利,及睡到半夜,渐觉次重,竟病倒在店中。 腊枝病在客店中,怕有歹人糟塌了自己身子儿,自己将衣服紧紧穿着,是合衣而睡,幸身边所带盘缠多馀,诸事可为。 央店主请医调治,一病半年有馀,待词理好时,已足一年,盘费花得精精光光,把个腊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况店主人一改往日和蔼之面貌,冰着脸儿,腊枝知道那是近日来不曾与他些小费,正愁不知怎样得些盘缠去寻公子。一日,行在街头,忽见有人卖画,方大喜道∶“我在小姐家时,习得一手丹青,是多时不曾画儿,也不知到底怎样?不如画幅儿卖些盘缠来,况病已好,管在此,亦不是个办法,明日还急急起程才好。” 遂画了两福画,拿于手中去卖。 偏又作怪,起初两日,拿出画去,也不管好坏,就有人买,愁画不及。今日拿着画,想想打早就走到向午时分,问也没人问一声,心中十分苦楚,耳边又闻得巡抚将到,满街报与人听,报写和官差往来不绝,心内害怕道∶“我是个女身,脚下走路慢踱则可,快行未免有错,如今街上官府又多人马又众,而且巡抚初到,倘有一点疑迹,风波立起,不若且回店去回避一日再作商量。”遂回身转步,行至南门。忽背后有一人拍拍她肩道∶“腊枝姐姐,怎么是这等打扮?” 腊枝蓦听背后有人叫她真名,不由吓得魂飞天外,怕是官差捉人,等了半晌,才回过头一看,却是个和尚,颇觉面善,一时想不起来。那和尚笑道∶“怎么不认得我啦!我是朱府里的呆三啊!” 原来呆三从小与腊枝一起玩耍,长大后,呆三进了朱府为仆,腊技到了周家为奴。两人自是认识,原来又夹了一回事儿∶强盗那日杀进来府,杀了朱云峰,呆三半夜惊醒逃出,直至这里,无所栖身,就投在南门处口行庵做了和尚。适才正去化斋饭,遇见腊枝在行上卖画,他的眼贼亮,认得腊枝,因是男妆,不敢造次,俏悄尾随腊枝背后,细细瞧着,左看右看,见她举止动步,一发知是腊枝无疑,所以放胆叫她。 腊枝数年不曾被人识破,今日蓦然平空有人唤出她真名,吃一大惊,复见是呆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将一副心事对付这个歹人。 呆三见果是腊枝,立起好淫之念,意欲拉她同至店中,又恐招惹了众和尚,不能得手。心上暗自打算道∶“待我先弄她上手,然后再带进店,她若一心向我,要拒和尚也就不难。”遂两下思定,诱腊枝至僻静之处,一把搂住求欢。腊枝毫不推辞。笑追∶“这个地方,人来人往,不当隐便,倘过着人来,你是个和尚,我是个假男儿,定会弄出事端?不如你同我到下处去闭了房门,神鬼不知,岂不妥当?” 呆三早已是色迷心窍,哪肯细思,连声问道∶“你的下处在哪里?” 腊枝见他那个猴急样,不由一笑,点了呆三头额一下∶“真是呆三,我在府处前面。”呆三甚喜,有些手舞足蹈,随了腊枝,望府前而来。 腊枝一路暗恨道∶“我与这淫贼前生做下对头,今生该与他有个了断,罢,罢,道不得了,我今日必然是死,不若和他弄个鱼死网破,且到府门前喊官,誓不与这贼俱生。” 腊枝一头走一头算计,呆三乐得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耳边远远闻得喝道之声,忽听得“巡抚老爷来了,还不站开,管低头走,到哪里去? 肃静,回避!”腊枝闻知,就一手携了呆三,避在一边。不一会,锣声将近,许多仪从执事,络绎而过,看着巡抚轿子已近,腊枝猛然一声大喊∶“巡抚老爷救命!”呆三被吓得心胆俱碎,转身要跑,被腊枝死死拖住。 那巡抚正是冠玉,他先平广东乱贼之后,偕妻友一同回京受赏,同时寻访流落亲人,闻得有人拦路喊叫,必是急事,就派差人押了两人,一发带到察院衙门。 冠玉坐定升堂,先唤腊枝上去,一见大吃一惊,忙唤至案前,吩咐她抬起头来,心内大喜,不觉出神,就失声道∶“哎呀,你莫非┅┅”连忙又住了口,因那公堂要避嫌。 腊枝抬眼儿见像冠玉,也暗吃一惊,又不好问,两个默默无言,你看我,我看你,倒有些起趣,一个告的不诉,一个审的不问,各人心里登时搅乱。 冠玉恨不得跑下公堂来问她,又怕衙役看着不成体统,得审问道∶“你没有状子,何故拦路乱喊,所告何事?本官看你有些曲折,恐不是男儿身分罢?” 腊枝诉道∶“小女子确实不是男子。”冠玉听了这一句,正合他之心意,喜得心花怒放,含笑问道∶“这是何因?” 腊枝遂将与嫂同逃寻冠玉改扮男装,今日遇见呆三要强行奸淫之事,一一哭诉,冠玉已确知为腊枝,遂叫呆三上来着公差连打了二十大板,忿然道∶“你还有何话可言?” 呆三尚兀自左支右吾地抵赖,冠玉拍案大怒道∶“你这该死的狗奴才,还不实招,为何恁般心狠手辣,你且抬头认本官一认。” 呆三闻声果抬买一看,认得正是那日自己意欲除掉的铁冠玉。吃了这一吓,呆三觉自己顶门上走了三魂,脚底下溜了七魄,半日不能作声,待醒过来,连滚带爬,伏至案前,哭喊道∶“呆三该死!呆三该死!巡抚爷爷饶命,饶命。”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不住说道∶“都是朱府朱老爷叫我手的,不关我事,爷爷饶命呵!” 冠玉积了几年之怒火,几是发泄不得,叫差人将呆三夹了起来,又问∶“朱云峰这狼心狗肺之野兽买通盗贼来害我,可由你经手主办?”呆三料抵赖不得,遂将朱云峰怎样逼他行刺,错杀了黄公子,又买通盗贼陷害,又怎样逃出来府做了和尚,今日见了腊枝欲行奸淫之事一一招出。 冠玉如梦方醒,不由仰天长叹∶“我铁冠玉一生阅历颇多,诗通礼晓,却不认得朱云峰这黑心贼子,瞎了眼呵,害我如此之惨?个中情节竟全不知晓!”腊枝亦在旁,方知那日冠玉不辞而别也是为此受累,不由切齿痛恨,上前踢了呆三几脚,骂道∶“你这该死的狗奴才。” 冠玉道∶“今日真是神差鬼使叫你。落于我手中,真个是恶有恶报,我也不定你罪例,从宽发落,将你活活打死罢了。”欲要投笼行刑,恐腊枝胆子害怕,吩咐差人带出二门,重重责打了呆三二百大板,呆三一命呜呼,真个令人痛快。 冠玉恨极云峰,腊枝劝慰一阵,冠玉突地惊道∶”“怎的忘每了大事?”连书公文,详叙周公冤案,遣飞骑极与刑部。未及半月,周公雪冤出狱,奔会冠玉乃后话,容后细表。 冠玉发放事儿完毕,忙掩门退堂,差分人将腊枝悄悄接进衙门。二人悲喜交集,相拥而泣,腊枝问冠玉道∶“公子,可知小姐下落?” 冠玉见她身处困厄,仍时刻不忘主子,真个是个又美又忠之婢子,遂搂她在怀道∶“乖乖,明日儿,我们就可见着凌波小姐了。”把铁头所做之事,一并告与腊枝,两人皆相泣为笑,各自搂定,进了花房。 且说冠玉与腊枝进了房来,房中香气四溢。几年不见,腊枝已出落得更加丰润,少了一股女孩子之气,多了一丝韵味,冠玉腰间那物儿挺然而起,急急卸去衣裙,冠玉去捉,腊枝闪身躲入床帏,冠玉涎笑又捕,扯掉半幅罗裙,腊枝假意嗔怒,却将半遮半掩之丰臀耸起,乜斜凤眼去勾那冠玉。 冠玉欲心大起,阳物涨硬如杵,火灼一般,恨不得将腊枝玉人儿吞下,虎扑豹跃,径奔腊枝而来,腊枝躲避不及,被覆于身下,冠玉剥尽残衣,赤精条条。 冠玉扶住腰间阳物,欲待入耸,那腊枝又翻滚而去,冠玉讶然,兀自卧在一边,那阳物儿坚挺挺,直矗矗而立,卜卜乱抖,挥舞生风。 腊枝知其欲兴狂发,遂不起身,将个又白又嫩之肥臀斜突,花房尽露,腰腿荡摇,扭摆之间胯下那妙物玉户儿乍红乍白,紧窄窄十分喜人,忽而从里流出些银丝玉液来,一嗅自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冠玉骚兴大发,遂潜摸而至于臀后,瞄准桃瓣,挺阳物就入,恰逢腊枝一耸,遂听得“秃”的一声尽根,间不容发。 腊枝伊呀出声,大迎大凑,冠玉发力大弄。虽不尽抵花心,倒也有七八分畅美,霎时间抽得三百馀下。那腊枝将一条玉腿儿大大搿开,勾在床栏上,冠玉大举入侵,半条身儿陷于其中,反把腊枝架住又扳其香肩,腰上发力, 个不止。 腊枝伊伊呀呀,浪声不绝于耳,牵过冠王一只手,令其抚弄趐乳,冠玉上下齐动,腊枝转摆呼号,急急脱出,急急卧下,摆正身子,金莲高举,牝户顿开。 冠玉正没去处,见其如此骚浪,遂起身迎战,将金莲搭于肩上,耸身挺阳而入,腊枝淫水淋 而出,直透至褥,冠玉愈发猛干,约半个时辰,足足抽送二千馀度。再看腊枝,口不能呜咽,四肢疲软,呵息渐无,慌得冠玉急抽出阳物,急俯肚上以口渡气。良久,腊枝才醒转过来,亦不言语,将纤指去那冠玉胯下捻过不停,冠玉那物儿经方才腊枝一吓,早已枯萎。 冠玉嘻笑,知她欲火难耐,遂将口含住了腊枝玉乳上之腥红乳头,紧啜啜顷刻那乳头儿勃然而立,胯下阳物亦奋起响应。腊枝一见心下欢喜,取了帕儿将牝中揩遍,令冠玉卧下跨马而上,扶住硬梆梆阳物,照准了花房倒抵没了头尾,毫茎不见,顿觉痛畅,驰聘数度,霎时间有七百馀度。 冠玉喜极,初觉得牝中干涩紧狭,后竟春水汩汩滔滔,定是趐麻难当,快意连连。冠玉愈发动兴,紧搂肥臂,帮衬其大弄。腊枝淫兴勃发,手扪趐乳,浪颠狂极,浪叫叠叠,又弄了一个时辰,方才身子一抖,丢了阴精,滚鞍下马。 冠玉正在妙处,猛地那阳物跳出美穴,油煎肺腑一般着急,趴于腊枝肚上,又是一阵狂弄,腊枝颠颠而动,床幔俱摇,冠玉狠命抽送却不见精来,熬得难过,推起腊肢双腿,架于肩上,扯过练被,垫其臀下,抽出阳物,牵出些淫水连连,好不爽意。 冠玉又叫腊枝并了玉腿儿,身子侧着,把个玉户口儿弄得剩一条线,夹得甚紧,冠玉提起阳物狼命一 ,腊枝白眼一翻,险被 死花心,几欲被捣碎,遂摩擦趐乳,叫快之声不绝于耳。冠玉愈发兴动,猛冲猛撞,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大弄, 得腊枝死去活来,骨趐神离,丢精不止。 冠玉仍不罢休,老汉推车,送了一程又一程,腊枝把个嫩肥臀地乱叠乱摇,金莲舞蹈于半空又乱蹬不止,冠玉又尽力抽了一千馀提,阳精兀自不来,阳物坚硬如初。 腊枝见公子力战恁久,自是心下不胜欢喜,胯身而上,照准公子粗大阳物一坐,不知何故,那阳物也未窜入洞中,在穴口边插了插,兀自跳了出来。 腊枝觉得牝户内骚痒无比,心中火辣火烧,有那阳物放进,方才爽快,急探手于内,擒住了冠玉阳物茎儿,自个儿先对准了花房入口,这才大力一坐,把个阳物吞了个干干净净。 冠玉手捧纤腰肥臀,兴欲如狂,耸身抽弄舞个风雨不透,下下不离花蕊,腊枝狂颠乱抽乳波臀浪,浪叫不绝于耳,二人又弄了近一个时辰,方才仅泄出一回,雨收云住,落得满床阳精浮水,急急净了阳物玉户,两人入被,相拥而眠。有诗为证∶ 万般奇巧处,恩仇天有教, 才把恶人罚,又把玉人入, 美入骨髓时,唯说销魂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攀玉峰险入仙洞 痴蝶蛾比翼双飞 诗曰∶ 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话说腊枝合冠玉一夜奋战之后,腊枝起了个早,打来洗脸水,侍候公子净脸,你道腊枝为何那般早起?因今日可要见着昔日小姐凌波,主婢情深意厚,怎不挂念。 冠玉心中亦是十分思念那位红粉知已凌波小姐,正是她青睐有加,才得以入住周家后园饱尝处子芬芳,初懂人世云雨,忆及与凌波小姐吟诗唱和,二美婢腊枝,金香一套侍候,真是世间稀少快活胜神仙。昨日与腊枝久别重逢,大干一场,精力略觉不济,身体较疲,故尔沉睡至晨。一听腊枝呼唤,遂立马翻身起来,洗了脸,梳妆完毕。 用过早膳之后,冠玉偕了黑须,随了几个差人,一路出了城门,往黑须原来兄弟所住寨子鸡鸣山来。公子一行甚是威风,进了山中,方显山之威势。 见山雾凝重,山峦起伏,奇峭界石,不胜枚举。山上林木葱葱,杂草丛生,野兽出没人烟稀少。寻了良久,方才发现远处有一农户。二人偕仆人进了寨中农户家中,见黄发重髻,甚是怡然自得,山中人自是十分好客,连忙把米酒拿出,杀鸡宰牛,款待客人,十分亲热,冠玉自此心下有了偕众娇妻归隐江湖,不再为官之念。 饭后,谢过农户,又向山寨行进,山路崎岖十分难行,幸好冠玉亦是练武之人,不觉劳疲。是几个差人苦不堪言,平日里高头大马,平途坦道行得多了,到了这路,不由跌了几个跟头,十分狼狈。 又行了两三个时辰,不觉已是日暮,天色暗了下来。公子问黑须道∶“不知距寨,尚有多远路途?” 黑须道∶“大约还有一两个时辰吧!” 听得差人叫苦不迭,冠玉这才觉得十分劳顿,寻思找个地方歇上一歇,方才是好。黑须见公子有些倦怠,便道∶“公子且放快脚步,林中兄弟,亦有数年未见,恐天气昏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撞了自家人,伤了和气。” 冠玉本是艺高人胆大,哪怕这些,嘲笑黑须道∶“黑须兄,你平日胆似包天,今日何乃畏盗如鼠,窃以为笑矣!”差人听公子如此调侃,亦捧腹大笑,黑须见公子有些大意,面上不好强谏,是心下打定,夜里一定多加小心,以备不测。 几人说话间,不觉竟到了一小木房外,差人上前敲门,无人回应,见门是半掩,遂抢步进去,内里柴米俱在,亦有一口水井, 上还有几块盐脑糜子肉。黑须见公子等人疑惑不解,道∶“这是山中人厚实可善,为打猎、过路行人寻的方便客栈,你用了房中东西,随你之意,在次日走后,你或放些银两在此即可,不放亦可,屋中东西俱可使用,食物全是干干净净,无甚毒的。” 冠玉见如此,即吩咐儿个差人打水淘米,生火做饭,又摘了些菜,炒了一盘麋子肉,野味甚香,在柜里又翻出自酿之老米酒,酒香醇烈,众人吃了个饱,房中卧榻虽觉得简陋,是公子等人行了一天路程,甚觉疲倦,不由躺在床上,呼呼人睡。 黑须本是行走江湖之人,虽是随了公子改邪归正,但耳目聪明,聆听动静。上半夜,黑须见无甚动静,到了下半夜,竟放松了戒备,沉沉入睡。 你道黑须如此精明之人,怎会深沉睡去?原来就在公子等人入睡之时,已有几个黑影伏在木房周围,候至无有动静,才贴在门外,向屋内众人吹进了“鸡叫五鼓还魂香”,且道这迷魂香之厉害,无论你何等警剔之人物,一旦嗅了进去肺腑不论多少,倾刻发作,觉头晕眼花,顷刻便不知人事任人摆布。故江湖上一些下三滥采花贼儿,常用此香迷住行脚商人,或是阁中少女,或抢劫财物,或奸淫妇女,所以人人对这种迷香是恨之如骨。 冠玉等人行走一天,自然是倦了,况又无半分警觉,自是着了道儿。 一觉醒来,见了天亮,爬将起来,谁知人竟不在先前房内,却在一石房里。各人俱被五花大绑,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方明白是被强盗掳了回来,还好这班强盗动财并未害命。 黑须一脸羞愧对冠玉道∶“兄长,小弟失却职责,未护好兄长,致此入陷盗窝,万请兄长原谅!” 冠玉究是经历过场面之读书人,仍是十分有礼。安慰黑须道∶“黑须兄莫自责,昨日我等皆身心疲倦,更兼这无耻之盗竟用了迷香一类东西,任是大罗金刚亦无法抵抗,况你我凡躯乎?俗话说“福之福所伏,祸之祸所依”,或是一件好事,也未必可知。” 黑须听罢公子一番言语,心中自是十分感动∶“今生逢着公子这等人物,心胸宽广,善解人意,即在大敌当前亦能谈笑风生,不愧是人中龙风,人说‘士为知已者死!’今个儿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救得公子。”心下寻思个法儿,怎的逃了出去才好。 至向午,方见一伙贼人骂骂咧咧进来。当中一贼首道∶“这几厮,身上倒真还有些东西,光珍珠就披了七、八颗,更兼从那贵公子模样人物身上取了把七星宝剑。把珍珠献给姑娘,且能得不少奖赐呢!你我几兄弟,到厨下好好喝他几杯,高兴,高兴!” 另一贼首稳重道∶“不可,不可,待把这几人带到姑娘那儿,再作计议,如何?” 众人见后者言之有理道∶“可矣,可矣。”冠玉身上被五花大绑,兀是动弹不得,心下不由寻思∶“不知这贼首是何人?会否一刀把我等杀了?” 黑须不愿起身,无奈身子被绑,盗贼一伙推推揉揉把他一并推进厅来。见厅上,一张偌大椅子,上铺一只大虎皮,上书一个“王”字,煞是威风。 听这几个盗贼禀道∶“寨主,我们在小木屋内,擒获这几个奸商,获了几多珠宝,银子特来献功。” 那盗首听得禀报,道∶“把奸商给我带上来!”冠玉一行,遂被提上前。 黑须一见盗首,不由喝道∶“朱同,难道忘了我黑须吗?” 那盗首一听此言,不由惊道∶“难道你是黑须大哥?”定晴一看,正是原来寨主黑须,急唤先前邀功之盗贼上来道∶“你可识他是谁?”一指黑须,盗贼以为有大赐,不由道∶“不知晓他是谁?但从身上搜出七、八颗珍珠。”朱同一手打了过去,“你这狗东西,竟毁坏了我家大哥来请功。”说着拔出利剑,竟欲斩了此贼。 黑须一把拦道∶“不知者不为罪,何必动怒。”方才止住,连忙为众人松了绑,请到堂上吃酒压惊,黑须初待大家坐定方才向众人介绍了冠玉。 朱同道∶“这可把你盼来了,凌波小姐终日在绣房不出半步,每日里茶不思,饭不香,为伊消得人憔瘁啊!” 冠玉一听此言,等不及喝酒,使唤一童带路,至得绣房,独个进去。 见娇美女子王倚窗而言,口中吟哦有声,正是冠玉那日月下与她所作之诗,冠玉不由眼框泪水横溢,思道∶“世上女子情有如此者,聊聊无几矣!”不由拔脚而上,一把搂住凌波小姐。 凌波正吟哦情诗,思念梦中夫君冠玉,忽被人搂住,不竟一惊,回头一看,竟是自己日思夜想之良人!凌波珠泪颗颗“噗哧”落下,搂定夫君道∶“夫君,这不是在梦中罢!妾以为今生今世,不能与你见面了。”冠玉亦泪流满面,不住亲吻凌波,凌波亦是热情相迎,良久,方才情稳心定,两个坐在红床边,话儿道个不完。 冠玉把怎样被人陷害,流落扬州,得父亲门生支持,得入科场,又到广东平贼,方得一见之事一一道出,两个有情人儿早已成了一体。 冠玉口含凌波小姐香舌,不住卷动,凌波小姐回应不止,两人如蛟龙绞缠,似欲合做一人。 冠玉道∶“你我真心,料无改变,世上唯娘子是最痴情的,为夫苦了你啊!” 凌波抚住冠玉口道∶“夫君,无须此言,愿郎君日后善待奴家则个。” 冠玉早已兴动,凌波启开双股单等那冠玉来战,冠玉纵身下床,捞起凌波转至屋中醉翁椅上。那阳物儿早已是傲然而立,在凌波白嫩肥臀下蹭个不休,惹得淫水直泄而出,凌波小姐娇嗔相望,捻住冠玉胯下阳物不住摩荡。 冠玉把个玉脸偎进凌波身子,将个舌头吐入凌波口中,凌波喑呜有声,尽力吮吸,冠玉觉已被凌波吸进喉里,十分有趣。 凌波自个儿掰开一双玉腿儿,露出水浓浓光鲜鲜,紫艳艳之花房,冠玉觉得眼前一亮,牝户口流出些银丝样液来,极是美观。 冠玉从凌波口中抽出舌尖,又往一双趐乳上游走,见到两粒水晶葡萄,不由施牙轻咬,重了则怕咬破皮儿,流出汁水来,那葡萄儿一吮舔,早已坚硬,冠玉用手扯了扯,那东西儿兀自跳动不止。 凌波被冠玉搂得欲火高炽,强按冠玉之头于户下,冠玉也不拒绝,立下红舌,跳荡而入,绕过草丛,进了花房,贪吃丽水,那水味儿甚鲜,久咂愈觉芬芳。 凌波早已气喘吁吁,叫快不绝,将个腿儿尽开,外搭于醉翁椅两扶手之上。冠玉做那三岁孩童,早跨于胯下,舌翻红浪,欲涛将泄,凌波美畅无比,勾头去弄那阳物。 冠玉站起来,胯下阳物整装待发,耸身便弄。用于扶着阳物,露出个紫艳艳,光鲜鲜鸡蛋头来,对准牝户儿,凌波还未及叫喊,冠玉之阳物儿在贵牝中,尽抵花心,研研擦擦。 凌波手舞足蹈,一对金莲儿在空中摇摆不止,魂儿魄儿已飘散,冠玉扳其香肩,发力抽送,约有半个时辰,十分爽利,禁不住浪声淫语,帮衬冠玉。 冠玉愈干愈勇,兴发如火,捞起凌波,在地上走了几道,兀是插个不止。凌波口中不绝呼快,冠玉一口亲着凌波小唇儿,把个舌头伸入,凌波上下俱被塞满,春魂难来,星眼朦胧,似小儿夜啼一般,冠玉愈发挺弄,须臾就有五百馀度。见阳物进进出出,快如烈马,银丝素出,十分有趣。 凌波复起,磨磨研研,冠玉看那牝户儿套弄之势,淫水顺阳物淋 而下,肌肤相撞,声闻于外。 凌波正在紧要之处,更觉滋味异样,勾紧冠玉颈儿,娇声浪气,迎凑窜跳,冠玉阳物着力,起止不住,全身酸痒,一溢而出。凌波阴精陡来,不复折磨,直绷身子,泄了出来。 冠玉手软脚颤,抱持不住,双双滚倒于床,交股而睡至天明。 次日天明,冠玉集了众人道∶“尔等不要再聚啸山林,愿随我入营的,且随我来,其馀发放银两,回家务农。”大家均愿意弃恶为善,入营充兵。一行人回至察院衙门,又过几日,继续进京不题。有诗为证∶无限风光在险峰,却被贼子一并扣; 哪知奇缘天来凑,被翻江浪乃闺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享皇恩呼风唤雨 拜相爷萧笙以乐 诗曰∶ 一生为善总得报,破镜重圆亦未知。 自有旁人相扶助,便送佳人到身旁。 却说冠玉平定贼乱,名震朝廷内外,犒赏众将士之后,便打点行装进京复命述职,一路无话。 不一日到京,铁冠玉便匆忙去晋见圣上,当今天子在书房内传召了这位平贼大将军,好好犒劳一番,赏银无数,田地数亩,豪宅多处,铁冠玉此刻方感受到皇恩之浩荡,感动得泣不成声,铁冠玉谢过主恩,便满心欢喜地出了宫。 到了宫门,对轿夫喝了一声∶“去相国府!”便志得意满地坐于那软轿之上,微闭着双眼,回味着适才皇上传召他时之情景,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随着轿子摇摇晃晃,铁冠玉此时亦是百感交集,万般滋在味心头!他想及自己一生坎坷不平,从一介书生,任人欺凌,到今日成为皇上宠臣,威名远扬,不得不感叹那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如今之人知他今日之显赫威风,又有几个能体味其中辛酸、苦涩那千百滋味。而今周围之人处处阿谀,时时奉承,但谁又知晓会不会再出现一个朱云峰一类阴险小人呢?他一想到朱云峰这个卑鄙之徒,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他又缓缓地睁开那炯炯有神之双眼,透过细缝看着轿外熙来熙往之人群,听着鼎沸人声,又感到人之一生就如这些行人一般,转眼即逝,想着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方到今日之地位,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正如诗云∶人生待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不多时,铁冠玉一行就来到相国府,管家听侯相爷吩咐,在此已恭侯多时了。这管家引了铁冠玉来封相国偏房内,但见得这位当今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与他几位夫人兴致勃勃玲听奴婢们吟唱小曲,相爷一见铁冠玉到了,便挥手让这群丫鬟退下,忙笑脸相迎。道∶“铁将军,多时不见,仍旧是神采奕奕呀!” 铁冠玉看着相爷亲自躬身相迎,受宠若惊,忙道∶“托相爷你的福了,适才给圣上请了安,小的便来拜见你了。” 相爷又道∶“铁将军此次平定有功,料定皇上不会亏待你罢!” 铁冠玉道∶“多亏相爷于皇上面前美言,才会有我铁冠玉今日,相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永世不敢忘记。” 相爷道∶“哪里哪里,这都是铁将军自己造化,才会得到皇上的赏识和重用,铁将军的话,我实在是愧不敢当。” 铁冠玉意欲再捧他几句,此时管家进来了,听管家道∶“老爷,酒已摆好了,请老爷和夫人,还有铁大人入席。” 铁冠玉和相爷并肩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好不得意。 须臾,一行人便行至了西花厅,见二张厚重木雕圆桌上摆满山珍海味,厅内四周分别站了八个侍女。铁冠玉和相爷谦让一番之后,入席坐定,同席的还有相爷三位貌美如花之夫人。一位是徐娘半老,但丰韵犹存;一位是大家闺秀,雍容大度;一位是小家碧玉,楚楚动人。铁冠玉待侍女把酒斟满之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以谢相爷之盛情款待,知遇之恩。 三杯酒下肚,大家都是酒意正浓,兴致正高。就在此时,不知是哪位侍女不小心打翻了手中酒壶,“匡当”一声,不禁扫了大家雅兴。相爷抬眼向那侍女怒目而视,似要大发雷霆一番。 铁冠玉也瞥了那侍女一眼,这一眼看去不要紧,却看得那铁冠玉目瞪口呆,这不是秋花吗?铁冠玉揉了揉醉眼,再看,果是秋花无疑。他看相爷即将大发番脾气,唯恐苦了朝思梦想之秋花,但他又不愿当着相爷之面去认这位如今沦落到充当别人丫鬟的秋花,他念着自己今日之显赫身分,如若去认一位卑贱下人,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一大笑话?他看着怒不可遏的相爷,又瞧瞧低头不语,慌张拾起碎瓷渣的秋花,真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他犹豫不定之时,听得相爷大声喝斥道∶“不懂规矩的奴才,还不给我滚出去,稍后定要处置与你。” 秋花似受掠之兔,呆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冠玉怜香怜惜玉,担心秋花惨遭不测,于是忙道∶“相爷息怒,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就动怒呢?我们还是继续喝酒罢。你这不知好歹的侍女还不快向相爷赔礼道歉?”其实冠玉是在旁敲侧击秋花,暗示她即刻求情。 秋花也是个灵醒人儿,忙跪倒相爷身前,请求宽恕,冠玉也在一旁劝相爷不必为这等小事而扫了雅兴,相爷碍于冠玉情面,得怏怏作罢。冠玉见状忙点拔秋花道∶“还不快谢主恩。” 秋花忙磕了三个响头,相爷才勉强吐出三个字∶“出去罢。” 秋花道∶“谢主恩,谢铁将军。”头也不抬,不敢正视这位昔日给过她极大快意之男人,当铁冠玉抬步走进花厅时,秋花就认出了他,适才正是因为魂不守舍而失手摔破了酒壶。 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面前这个情郎已今非昔比,料得他不肯屈尊来相识,所以她亦三缄其口,于一旁默默深情凝视铁冠玉。 铁冠玉此时对秋花道∶“会唱小曲吗?” 秋花微微点了点头,冠玉便道∶“那还不快点唱个小曲给相爷赔礼!”于是秋花从一旁拿来一琵琶,低眉信手续续弹来,听得弦弦掩抑声声思,菀啼婉转绕唇梁,曲终收拔,当心一画。 但见得铁冠玉连声称好,赞叹不绝,相爷也未曾料到这侍女有如此本事,也随声称赞。此时,相爷一夫人于相爷身前耳语了几句,相爷听后,不禁大笑,道∶“铁将军,铁将军。” 那铁冠玉看着秋花发了呆,此刻正沉浸在对旧日温情之追忆之中,哪里还听得相爷在唤他,秋花被他看得面额发烫,娇羞垂首。 相爷见状,放声大笑,上前拍了拍铁冠玉肩,此时,铁冠玉才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态,羞得满脸通红。相书纵声笑道∶“铁将军,看不出你也是个多情种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若喜欢这侍女,我就赠于你罢了。” 铁冠玉连忙辩解道∶“相爷见笑了。”慌得没有了下文。 相爷是何许人等,岂看不出铁冠玉之心思,相爷本想极力拉拢铁冠玉,便一再坚持要把秋花送给他,铁冠玉也假意推谢了两番,最后道∶“相爷盛情难却,我铁冠玉却之不恭,好躬敬不如从命,多谢相爷。” 今日,铁冠玉可谓得意非凡∶一受了圣上接见,二受了相国款待,三找到了旧日相好。且不说铁冠玉和秋花辞别相爷合夫人,说铁冠玉领着秋花兴高采烈的回到官邱。 原来,自从铁冠玉被朱云峰陷害,迫不得以背井离乡以后,朱云峰那厮竟然强迫秋花,秋花拼死不从,朱云蜂一气之下将其卖给了一个贩子,而那个贩子又阴差阳错地把秋花卖到了相国府当了丫头,如若不是苍天有眼,哪会有这对痴男怨女异地重逢之美事? 铁冠玉私秋花久别重逢,回府后两人互诉衷肠,互吐相思之情,话到深处情更浓,两人你一声“公子”,我一声“秋花”,叫得好不亲热。铁冠玉讲了这几年自己之曲折遭遇,而秋花哭诉了这段日子自己之悲惨境遇,两人同病相怜,相互安慰。 铁冠玉不觉搂住了秋花,秋花也撒娇般横躺在铁冠玉温暖之怀中,她漂泊多年,有此时此刻才感到一丝安全,昔日之温情不禁又涌上心头,在她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之幸福和微笑。冠玉低头欣赏秋花醉人之迷人容貌,仿佛又回到了旧日与她施行云雨之事之时,冠玉把持不住,一把将秋花掀在身下,而秋花也半推半就地低声道∶“不要这样。”那冠玉哪管许多,顾浑身上下乱摸一气。 秋花含羞带怯,浅笑吟吟,冠玉愈发心动,腰间那物儿早已饥渴难捺。急扯裤儿不下,倒是直探纤手解其裤带,卸掉裤儿,那物儿一跃而出,惹得秋花一嗔,纤指捻住,摩荡不止。冠玉气喘声颤,急去解秋花绣衣,尽悉除下,但见玉体毫光微射,两只趐乳颤颤,花苞白中透红,丰隆柔腻。少许茎毫,长不及二寸,探进一指,紧狭深幽,花心嫩滴滴浮起。 冠玉欲火心炽,立刻越马挺枪就刺,秋花忙摆正身子,瓣开双腿儿,牝门洞开受射,恰逢尘柄迎风而至,“唧”的一声,已入九层深台,秋花浅吟低哦,双臂紧搂,腿挽于冠玉臀上,帮衬其探入。冠玉耸身大弄,觉得琼室春生,丽水又造,液沾滞松,温暖亲快,快畅莫禁,加力驰骤,霎时间五百馀度。 秋花也情兴大动,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口中伊伊呀呀,似小儿夜啼。冠玉长枪大击,杆上拱下,起落不定,贯透花房,津津流霞。秋花叫快不绝,心舒意美,体摆股荡,委紧之时,化中锁禁,冠玉龟头酸痒,急吸气闭目,不曾走了一滴。秋花火盛情涌,荡语淫辞,叫快不绝,冠玉策马驰骤,一口气三百馀下,秋花高叫连连,身颤舌冷,遂丹飞水走,四肢难举。 冠玉未展之兴,推起秋花双腿,置于肩上,耸身挺起紫胀胀,雄纠纠之尘柄重入花房,摩荡抽拽逾时,秋花春兴悠转,心花又开,身如扇摆,美液滚滚,肢体无宁。 冠玉用力直刺,往来声滋,耐战多时,钻伸入编,耸抽顶挑,用尽平生力气,秋花身颤腰趐,春光弥发,款款相迎,热腾不已,淫水淋 满床。冠王大干馀勇,搐上坠下,送则至根,抽则露首,又往来抽拽一千馀度,秋花吁吁气喘,双弹合紧,被丢了数次,昏迷几回,爽快难禁,情穴堪堪欲颓,雨打花残,狼藉一片,浑身存液,满口香津,勾住冠玉颈儿,丁香长吐,花心梳扰。 冠玉觉得枪头似小儿口咬一般,舒硬难停,龟寻玉液,渴饮香诞,收寻不住,披靡而逝。秋花仰承,肢体若绵。 歇了片刻,秋花兴致复发,推冠玉后仰,以牝就冠玉尘柄,用手掳扬,一举一落,冠玉力疲,尘柄缩软,秋花性起,扒于腹上,又吮又砸,尘柄陷没,冠玉一挺,长枪又立,秋花舌绕龟 ,唇裹青筋。尘柄越发挺倔,昂昂然冲天而起,卜卜乱跳,秋花纤指捻扶,跨马而上,照准就吞,尽抵玉珠,紧紧相扣,生成一般。淫水刹那喷溢,溶溶露滴尽湿茵裤。 冠玉手扪趐乳,腰下着力,踊跃连环而撩之,秋花娇声颤作,颠簸不休,两意绸缪,其乐无穷,又丢了数回。 冠玉杀得性起,一个饿虎扑食,又将秋花复住。秋花笑骂,更惹得冠玉欲火大发,急掰开秋花双腿,架起尘柄就入。秋花耸身相迎,牝吸柄柱,间不容发,冠玉力透重围,直达花心,挑刺抽拽,左腾右闪,秋花勾了他颈儿,浪叫不已,冠玉发威,一口气抽送五百馀下。 秋花牝中淫水泛滥不堪,滑滑松松,冠玉又大冲大突一阵,渐觉其牝内阔绰,无拽还紧合之乐,遂倒拖金枪,急今秋花转跪于床,高耸肥臀,张牝露洞。冠玉扶住火炭般尘柄,觑准后庭,发力撅去。秋花顿痛,跌仆于前,她知冠玉欲行那龙阳手段,为博其欢心,竟忍痛相迎。 冠玉探手先行,窍不容插,扒开微许,挺尘柄又弄,秋花咬紧牙尽力后撑,冠玉抵足而攻,研濡渐炽,竟送进半个枪头,又一挺,竟不能再进。秋花转身,挖些淫水抹于枪头之上,冠玉得法,又全力一项,方才陷入,欲往深处,又是荆棘难行。冠玉四顾,见油灯未熄,来了主意,遂急脱出阳具,竟火灼般痛,忍了一回,纵身下床,覆了灯,取些灯油抹于枪头之上,那油方是热的。 冠玉疾走而归,跨于秋花臀上,照住狠刺,枪头全入,秋花吟哦,冠玉又吼叫连声,腰上发千钧之力,渐又进寸。秋花裂痛,奈何已无退路,遂香汗淋清,狠命后拉,二人合力一处,难态万状,方才徐徐尽根。 冠玉亦已气吁吁,驻停而卧,歇了片时,冠玉虎威又发,猛抽乱插,秋花初时胀麻辣痛,及至后来竟亦得趣,比及牝户,更有些锁缩之力,今秋花爽怡异常,遂低吟浅哼,柳腰频摆,把个冠玉夹弄得力竭声嘶,含忍不禁,骤然抽提近百,枪头爽利,一渲了事。秋花觉体内热腾不已,腰额肢软,亦合着几抖,泄了阴精,二人畅若不知身在人世间矣,仿佛一切都消失在渺冥中了。 冠玉快意躺于床上,身下那物儿经此番急风骤雨之后早已塌下,哪知秋花性情高涨,稍歇片刻又来了兴头,一手握那软软之阳物,一手轻捻那卵袋。冠玉在此番挑弄之下,须臾之间又挺起,终来了兴头,淫兴大展。 他轻车熟路,挺抢刺于秋花腿间,方及牝口,已贯穴内,温暖得趣。 秋花旋即伊伊呀呀,肉麻乱叫,魂消体软,冠玉紧拥,冲搔逾时,急急抽拽,串杵花房。秋花低声娇喘,美态万状,淫言浪语,不绝于耳。冠玉加劲刺身,全枪鼓勇,情穴堪堪欲颓,刹时间抢头张舌,牝中紧狭促急,遂阳精大泄,随冲洞穴深处,秋花感到一阵气来,冲得淫根交叠,盈满琼室,目腥耳热,自抖不绝,紧要之处,阴精亦至,迸丢为顺。 二人方才云散高唐,雨驻亭台,近枕酣然交股而眠。 千般作态万般法,挺耸挑刺复掏挖, 但得玉人芳心喜,却与枉命亦不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双红秀独撑门户 共事郎争春着雨 诗曰∶ 人间自有真情在,二美再遏俏夫来。 各自欢愉得回报,同领云雨到亭台。 却道先是凌波小姐最爱之金香儿,后成了兰玉小丫鬟。两人自那日贼盗攻人朱家之后,半夜黑灯瞎火,四下人皆睡静,金香亦在梦中。谁知喊杀声四起,火光满天,朱府人哭马嘶,四散奔逃,金香朦胧中爬起来欲逃出去,却见一队盗贼,凶神恶煞冲将进来,好个聪明之金香,立即躲入旁边一个空瓮中,纵然火光烧了朱府,却未烧着藏在瓮中金香。天明,爬将出来,平日里金碧辉煌,偌大一个朱府却化为一堆瓦砾,不见一个熟悉人影儿。 金香思想∶“回到凌波小姐处,已不可能,不如流落他乡,遇见公子岂不更好!”主意打定,收了个小包袱,出门而去。 一轧行至一山下,地势险要,人烟十分稀少,天色又将黑,金香不禁着急起来∶“这等地方,万一有歹人出没,那可如何是好?”不由放开脚步,忽听背后有人欲抢过来,金香吓得脚发软,但还是顾全性命要紧,撒腿就跑。那黑影兀是穷迫不舍,金香正愁无人可叫,无属可去时候,忽见竹林中有一庄园,甚为古朴,遂不由奔了进去,那黑影见园中男人甚多,也不造次,得悻悻而去。 且说金香进了庄园一见,上悬一个“铁府”大字,又见一女子风姿绰约,正立于院里,训导仆役。不由上前施礼道,“小女子因后面歹人相追,误入宝地,还望主人收纳。斗胆一问,这里可是铁冠玉铁公子府?” 那女子闻言不由一掠,道,“正是铁府,小姐被歹人相追,幸无事吧!到了我府,我们自是礼待,不要疑心。”说罢带金香洗了操,用完膳,两人各自仰佩对方,不由自我介绍道∶“奴家名金香。”“吾名红叶,铁冠玉之妻。” 两人一见如故,气味相投,金香把怎样出外寻夫冠玉之事一一告之红叶,红叶亦把公子出走,公子兄长被捕,嫂子外出之后独自一人领起庄中一应大小事务相谈。 又道∶“姐姐,你孤身一人,又是年轻貌美,不如呆在铁府,总有一日,公子发达了,自会回府上看望咱们。”金香一听,红叶此话甚是有理,人海茫茫,何处寻人?犹如大海捞针,即使就在对面,可也会因双方不曾照面,而错失良机,不若呆在铁府,一来吃穿不用愁,二来在此等待甚有把握,当即应允,就在铁府住了下来。 且说冠玉在朝中领了奖赐,夫人中有金香与红叶未曾在身边,思念颇深。忽一日看到厅堂上有“光宗耀主”之横幅,不由一想道∶“离家已有数年,兄长与嫂子也是离家数年,不知家中怎样?不若且先回去看着,一来可寻红叶、金香,二来上上祖坟,以奠老父。” 冠玉第二天即携家眷,奔铁府而来。行至府前,但见府院并未如想象之中那般荒芜无人烟,反而是家仆众多,鸡犬马牛,彼彼皆是。冠玉不由惊道∶“难道是别人买了我铁家不成?” 正在沉思不进之时,府前仆役中有一人眼正,已认出正是几年前之公子冠玉,不由飞奔过来跪道∶“老爷在上,奴才给你跪礼啦!老爷这几年在外,可把奴才想惨了,夫人在家亦十分想念老爷。” 仆役中自有人飞报红叶,红叶、金香正在后园赏诗,忽听有人报这喜事,兀自不信,乃相互扶了出来,到得府门。见公子冠玉高头大马,披红挂绿,兵丁整齐,衙役护卫,知是公子已高官厚禄,回家省亲了,这一景像可把二人看得呆怔了。 冠玉亦见内里走出两位佳人,定睛二看,原来正是红叶和金香,不觉竟是喜从天降,仿佛置身梦中,耳边响起红叶和金香娇声∶“公子,你可把妾身想惨了。”才醒了过来,自是滚鞍下马,带众夫人见了面。金香见了凌波,兰玉,自是一番别后亲情,十分融洽。 入夜,该红叶和金香侍候冠玉了,三人进得房来,今日恰逢重逢大喜,俱备欢喜,亦有那云雨之欢。 冠玉和金香、红叶各自除光衣裳,二美人玉肤早露,肢臀乱飞,俱都仰卧,等冠玉来干。冠玉淫心大发,纵身扑上,解卸衣服,挺起阳物,傲然腹巡了一周,方令金香立竖金莲,尽露玉户,觑准花穴口发力就刺。 那肥油油之牝户,早已含准了紫光光之大阳物,冠玉搂住双腿浪液抽插近千馀度,红叶在一旁手扪双乳,伊呀乱哼,美畅难禁,云狂雨骤,观赏二人云雨,骚兴早发,手指也撞入了牝户儿,唧唧有声,骚兴连连,急欲争先。 冠玉一头猛干金香花房儿,一头令红叶俯身耸臀。红叶得令,急忙摆正,金香正在紧要兴头,哪肯放了冠王,双手紧勾冠玉颈儿,一阵猛抽,阴精倒丢,四肢如疲。 冠玉脱了,扶正阳物,换至红叶肥臀之后,照准溶溶肉洞耸身便入。 红叶渐入佳境,竟自娇啼,津津水流花间,趐骨畅美不能言语,前后浪动,帮衬冠玉抽刺。冠玉腰纵似虎跃豹跳,自首初至根,一口气又抽拽了七百馀下。 红叶云鬓蓬松,花雨流沥,牝中痒极,遂柳腰款摆,狠摩力荡,冠玉深贯牝户,折死花心,研磨死钻,又逾一刻。红叶口吐淫声,浪叫连连,阴精大泄,红叶森然,昏倒于床。 冠玉喘息,又看金香,见其双膝曲跪,头颈后仰,双手倒支于床,早把个紧窄窄之妙物儿裂开一道红鲜鲜,白嫩嫩缝儿,香诞欲滴,冠玉喉干舌燥,磨枪突至,才迎牝户,阳物已被牝物吸入,笃实无间。冠玉抽身大弄,唧唧啧啧,水声不绝,手抚其双乳,闷哼如牛,金香呜咽不止,凑迎如剑,乒乒乓乓一阵大弄,金香花心难过,肢颤身摇,口冷而丢,傍枕而进。 冠玉干得兴起,久战不泄,龟头肿涨,欲火焚身。再觅红叶,却不见人影,冠玉甚怒,欲再冲花营锦阵,急燥之间,乱扯床帷,见红叶藏身在内,一足踏床栏,洞开花房,一手细扰其乳,一手叩其花瓣,咻咻而动,丽水溢溢,汩汩其来,沿腿而下。 冠玉龟头挺若铜铃,奔至红叶身前,扶住香肩,未及扶那阳物,早被红叶用下身牝户儿一迫,“唧”的一声,尽根全无,直抵花心。大弄片刻, 得红叶双颊晕红,目不能开,气喘吁吁,凑迎不歇,霎时间又一千馀度,红叶无力承受,玉腕难举,冠玉勾住,令其复扶一腿,斜刺里,一阵大抢大刺, 得红叶浪声高喝,难以招架,满牝津流,汪汪难断,趐胸紧贴,腻脸相挨,冠玉大动,红叶亦大摇,恍若梦寐,冠玉又力斗,红叶媚态百出,淫声陡高,牝户锁缩,丢了阴精,手足酸麻,忽跌于床中。 冠玉正欲沫泄,了然空空,无处杀火,又见金香牝户紧紧浅浅,遂用手去探那金香之温暖情穴花房。金香先前经了冠玉大弄,爽情无比,甚觉得趐软难当,那冠玉却偏欲行那倒坐莲花手段,苦求一番,方才饶了。支令其高枕肥臀,张牝露形。 红叶殷勤,携凤枕而至,复卷锦被而来,见公子要弄金香,遂乱拔被褥,拱扒于金香身下,且充肉枕。冠玉一见肉桥搭起,心中大悦,扶住长抢直紧而入,金香牝中春水已渐枯断,涩而难行犹处子一般,冠玉得趣,耸身大弄,急急抽拽虎虎生风。 见金香不由浪叫道∶“心肝亲夫,你那阳物磨得我花心,似飞出了穴儿,把你阳物儿借借,妾穴里好痒。” 冠玉口中亦道∶“我的嫩肉亲亲,夫之大阳物举世无双,今日待你享用过,方才欢快。” 金香亦应道∶“亲亲阳物儿,你大力进,穴里好象火烧一般,啊,我的水儿泄出来了。” 金香春兴又至,颠颠摇摆,极尽淫荡之手段。冠玉受用,久战不休,可怜红叶,背承金香,已是沉重,更兼二人情弦双抚,淫浪涓涓,流水及腹,若蚁在爬,牝中早已淫溢,又挖及不至,遂扭摆钻拱,万般难安之状。 冠玉见了,挥手去助牝户口儿,肥腻腻满手紧紧滞扣。红叶欲火更旺,呜咽有声,帮助二人各自爽快。 又弄了近一个时辰,冠玉亦不能泄,红叶,金香见了,不禁赞叹道∶“夫君,你这宝物,足够妾身们一世事用了,你这宝物硬是美爽,觉得入了户儿里,便坚硬似铁,发烫似火,捣得妾身花心皆碎。” 冠玉对两位娇娘叹道∶“你们有幸见了我这宝物儿,今个日后,咱们夫妻大床同眠,岂不妙哉,我之宝物,要把你们穴儿,全都捣烂!” 红叶,金香俱拍打冠玉∶“夫君好没正经,妾身花瓣你任意儿摘便是了,花心儿你却要捣碎,看你日后,怎样守取花蜜?” 冠玉道歉道∶“二位娘子,不要生气,为夫是吓吓你们,那肉穴儿可是可伸可缩之宝物,岂能轻易捣碎,真个能,我还舍不得呢!” 三人调笑毕,不觉情欲又高。 红叶捧起金香腰身相迎,又奔到冠玉背后,推冠玉前凑,二人合力。 冠玉大悦,身下阳物有力,牝户口自然套弄,弄了半个时辰,淫声浪语,飘于屋外,惊飞檐下乳燕。冠玉又大展雄才,金枪直透,金香口含舌儿,牝口蚌合,红叶钻拱欣然,金香张口呼啦呀呀,乒乒乓乓一阵大弄。 红叶牝户儿内又发春水了,她一手按住不住乱跳之肉核儿,岂知那东西一抚,竟然越硬,竟成了一根小孩阳物儿,冠玉由于胯下未停,俯过身来,张口衔住了那肉柱儿,不住吮吸,红叶户内丽水重生,已流于外。 红叶心底爽极,不觉失声叫道∶“公子,奴家那儿最是痒,你大力咬弄则罢。” 冠玉亦道∶“娘子放心,小生不但要唤了那核儿,更要把手放进,以擦花零丛径,妙否?” 红叶户中早已骚痒不止,恨不得立刻让冠玉阳物进来,是金香和户口正在上下套弄冠玉阳物,不得相争。便道∶“夫君,快把指儿放进去,为奴杀痒可矣。” 冠玉听了指挥,哪得不从,把三根手指并着一团,一齐放进花户里,四处摇动,红叶舒服得刮刮乱跳。 再说金香阴精丢了几回,早已瘫软,冠玉从她牝中拔出鲍阳物,兀自长挺,又见红叶那妙物儿如小孩张开,大喜,扶住阳物就入,达于深处,红叶四肢缠绕,娇声连连,如丝玉液琼浆汩汩而下,美快非常,左抱右拥。 冠玉金枪愈硬,气勇非常,顶捣之声欢响一片。红叶爽快,淫情油然,随之猛拔,冠玉抽送有序,见红叶娇羞柔媚,不禁神思飞扬,兴发如狂,耸身大弄。 红叶兴动,适兴动情,趐麻阵阵,牝中暗锁,十分紧狭。 冠玉急推红叶双腿于肩上,且推且送,阴小阳大,胀满琼室,金枪再振,一口气千馀回,不禁龟头隐隐做痛,不知红叶牝中用了何等手段,遂闭口导气,欲令倒回。 红叶却扳冠玉颈儿道∶“夫君,妾之应战能力首屈一指,妙户儿要把你阳物咬断。” 冠玉一听不由豪情万丈,道∶“娘子让你见识手段则个。”下身用力一挺,阳物暴涨数寸,茎上青筋直弹,一颗鸡蛋大小之龟头,凡是涨了一半。 红叶见状大惊,连声求饶,冠玉不与理会,一挺身儿,阳物分开玉瓣,冲撞而入,又大力干了几百度,方才龟头昂扬,一阵乱抖,阳精迸出。 恰逢红叶佳境亦至,花心着露,冷汗淋身,二人方才云收雨散,再叫声金香,一并与了帕儿,揩抹干净,勾头交颈,情意绵绵。 花营锦帐连床会,此番刚歇彼再兴; 若得夜夜捣复擂,十年未酒时时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娶众美乐尔且乐 泛渔舟福上加福 诗曰∶ 一番离别一番逢,转眼当年似梦中; 终是金镯作巧合,大家多谢风是翁。 却说冠玉一生坎坷不平,屡遭歹人陷害,历尽千辛万苦,方才考中科举,作了巡抚∶平了乱贼,又得与诸多佳人久别重逢,兄长,嫂子亦已寻到,遂欲向圣上告准,不再为官,终日愿与妻妾们为乐。也许是上念其平贼有功,不欲放他解甲归田,无奈冠玉得领旨。 一时间,京郊周围无不称贤,官府上门拜访,络绎不绝,自是显赫无比,日日有众美相伴,吃酒做诗,好不快哉。 一日,冠玉正在花园散步,兄长铁盛叫他道∶“弟弟,众夫人也已寻着,不若择个吉日良辰,为她们定个身分,彼此间也有一个称呼,大家也不至于乱礼乱伦,不知意下如何?” 冠玉一听倒是,便赞道∶“兄长所言极是,这段口子,小弟忙于作诗,对此事未加详考,还望兄长见谅,寻一吉日,如何?” 铁盛道∶“依我即是明日,那我看就在明天吧!” 冠玉道∶“亦可亦可。” 于是铁府上上下下,全都忙碌起来,张灯结彩,大排宴席,为公子冠玉与八位夫人完婚。 铁盛邀铁头为凌波,腊枝,金香之媒,却由周公主婚;央黑须为秋花,兰玉,沙娜和冠玉嫡亲表妹为媒,有冠玉亲姑姑主婚,一口气与七位夫人完了婚。 这两日,连羊思静赤接了家眷,来贺大喜,大吹大擂,好不热闹,好不风骚。 这八位夫人排位依次为∶ 首为田凌波 次为朱兰玉 三为王赠怡 四为月沙娜 五为红叶 六为秋花 七为腊枝 八为金香 这八人又分为两夜,各自侍候冠玉。且道铁冠玉,如何与这八位胭脂作乐?那自是一番美境,勿用赘述。 有词为证∶ 第一夜词寄∶ 翠被翻红,挑浪叠卷,里外夹攻上下何曾得歇! 左右为敌,彼此真是难支。 一个雨汗淋 ,顾首不顾尾; 一个气喘吁吁,两处不能及。 两个娇声婉转,且战而又且退, 数载相思,今日方了。 连摘四枝, 其乐如何? 第二夜词寄∶ 玄楼四个新娇人, 每出四般旧事物。 四面埋伏,一将堪敌, 彼此往来,左冲右突。 汗没浸,个个争先善猛; 声喘喘,人人循序求欢; 既竭吾力,欲紧不能, 四战四捷,其馀不足欢也。 铁冠玉连日新婚,乐尔忘返,那些远近官员,登门拜贺,连绵不绝,门口竟拥挤不堪,不消细言。冠玉心中十分欢喜,精力充沛,不见半丝倦态。 一日,兰玉小姐捧出金镯,对冠玉笑道∶“它真是你我之媒,如今该酬谢他了。” 冠玉就道∶“这金镯,原是你的。哪知竟与我做了两位媒人,先聘你,后又聘兰玉。”又唤指腊枝,金香,秋花三人道∶“且搭上了这三位星君。其功甚大,当封它个甚么官职?” 五位夫人大笑,可沙娜女子心性耿直,又与心怡和红叶道∶“夫君,我们三人没有金镯定情,可对你都是情深意厚,可别忘却我们!” 冠玉一听,搂定三位道∶“众夫人放心,我日日称雄,个个平分秋色,怎样?”众女欢调用好。 却说冠玉把只金镯当作宝物,对五位前夫人道∶“我心下儿视它为宝物,以报它作媒大恩。”数人欢然。 次日果备了许多情礼,一、二十乘大轿,三、四十乘小轿,一齐俱到寺中。众和尚出门跪接冠玉,领了众人迸庙抬香,取出金镯双手捧着,供于香案之上,大家拜它两拜,吩咐和尚好生看守。后来这金镯竟做了寺门传世之宝,今个尚在。 凌波小姐道∶“我当初所画那幅鸳鸯图,不知可在家中?” 冠玉道∶“我与岳父在京看见,还好好放于房中,可惜不曾差人请来今日一齐供奉。我与望空拜谢罢。”遂同向空中拜了四拜起来。铁盛与周公,思静,铁头,黑须,一班男人俱到寺中游玩,此日大伙尽兴而归。 且道冠玉与八位夫人论起做诗来,八位娇人各做了一首。 凌波为大,首题∶ 觅尽天涯何处凉,咒骂姑媳向谁啼。 若还欲问题诗文,便是当初花底迷。 冠玉和了一首∶ 身游浪迹信凄凉,恐污萧 不敢啼。 胸断断肠空有泪,教人终日初愁迷。 兰玉亦作了一首∶ 身在东吴心在越,满天霜雪听鸟啼。 近来消度君如否,始悔当初执着迷。 腊枝亦作了一首∶ 迢迢长路才转统,妾为郎君整日啼。 手花月走向日改,前行人恐路途迷。 金香亦作了一首∶ 不记当年月下事,缘何轻易向人啼。 若能萍蒂逢卿口,可许萧郎倚阳迷。 秋花亦做了一首∶ 一入候门深似海,逢宵提尽五更啼。 知君已有知心伴,恐负柴木烟雾迷。 心怡作了一首∶ 父逐飘蓬子浪迹,班衣翻做楚猿啼。 桑场荡停相思泪,久为情痴妾自迷。 番女也做了一首∶ 千山万水留身迹,妾身为一人啼。 满心冰意氏为情,恐使失君为我迷。 红叶和了一首∶ 家道飘零独痕迹,一心要待亲人啼。 问我何得负如此,为今生是君迷。 冠玉见八位娇夫人,初试笔墨皆佳,十分欢喜道∶“我心中甚喜,见得你我团圆诗,也该题落。”遂唤人取过笔墨过来,和道∶金屋深藏春意足,携于花下凤驾啼。 以花共作长袭乐,恐情深春又迷。 长安铁冠玉携八美人题 冠玉题毕,众美人个个看了,大赞公子才思,相视而笑。 冠玉又道∶“你八人再各和一首玩耍如何?” 八女齐道∶“各做没趣,不若共联一首何如?” 冠玉道∶“更妙,就以你我各人之事为题,我先吟起。”联道∶旧诗合作新人语, 愁句翻成笑眼着。凌波 镯疑有人衔月来,兰玉 洗心还忆花前事。腊枝 携手犹思日底欢,金香 珍惜韶华莫浪过。秋花 须知当日刻时难,心怡 阵前相斗方相交。沙娜 一片红叶挂君心,红叶 冠玉妻妾九人。 联完各看一遍,欢然大笑,大家玩了一会,周公诸人早已进来,思静问冠玉道∶“你们写的甚么东西,可否与我赏析?” 冠玉笑道∶“是联的一首诗,虽系亲呢之词,然看亦不妨。”就随手递与思静,思静接过一看,赞不绝口∶“不知诸夫人俱蓄妙才,盟兄占尽人间闺中情秀,真世间大福人也。若非如此,佳人也不能配盟兄,若非盟兄也不能配这八位佳人。”又笑道∶“那时盟兄窃玉怜香之况,料然好玩得紧。” 冠玉大笑不止,道∶“小弟抽一闲暇,与兄清茶淡食作一席长谈,如何?”两人复大笑不止。 周公与众人亦拿去细看,大家欣赏玩鉴,当下尽一日之欢,至晚方回。 次日,遂收拾起程,各人登舟,冠玉是四只大船,几位佳人各有厢房相歇,小船不计其数,船上请些仆役、差人、货物等。思静亦是一只座船,四只小船,一同到临清起岸。 马轿、暖轿、牲口、车子,一路风风光光,威风八面,直到北京,把八位夫人,安置在新筑府邸中,又把兄长,嫂子各安住处,一切弄得十分妥贴。 冠玉进得宫中,太监见是威震八方之新宠贵人,一路屁颠屁颠入宫报信,圣上亦是十分喜欢这位年轻有为风流之臣,赐坐。冠玉面过圣上,就保举黑须和铁头大功,又述了思静坚守城池之功,圣上一一恩允。 此时黑须已改名为铁廷勋,铁头改为铁自杰,圣上见冠玉平贼有功,就重升他为都察院都御史,太子太傅,又授铁廷勋为五军都督府,后来又做到三边总制总经,授铁自杰为京都留守司,后来亦做到了大都督一职,屡建高功,又将一些贼首发配边关。 铁廷勋与铁自杰各领家眷别了冠玉赴任,冠玉又将思静守城有功。臣节可喜一事奏引,圣上也升了他做接察司副史,亦别了冠玉到任去了。 冠玉又上本,也匆匆到任,铁盛不愿做官,与周公闲游山水之乐。 冠玉日日完了衙门事体,就与八位夫人下棋弹琴、联诗作画,无所不乐,夜间更是云雨数番,人人尽兴,把个冠玉喜得不知怎样才好。八位夫人日得欢畅,夜享夫妇之乐,不觉一个个貌美甚于以往,风韵更添,冠玉真个是爱煞眼也,搂了这个,那个又来,一个也不肯放下。 不上二年,八位夫人俱生男子,更是锦上添花,人丁自是十分兴旺,又兼冠玉为官清廉正直,有诸多人愿投到冠玉门下为奴,真个儿是发达起来了。 又过了数年,铁盛与妻子相继过世,冠玉把侄儿抚养长大,令其上进,亦考中了状元,冠玉请谥为吏部尚书,谥思隶公,嫂为一品洛郡夫人。 周公亦相继而亡,冠玉与凌波亦尽殡葬之礼,待二年服孝期满,冠玉便有携美归隐,泛舟山水之念头。 便与八位夫人商量不再补官,安心林下,一味以山水诗酒为乐,寿至八十而终。八子齐登科甲,又有铁盛之子独中状元,一门九公,与好友羊思静府,世世联姻,人人称 ,成却人世间一大佳话。 【全书完】" }, { "text": "枕瑶钗(1)\n2001-3-16 第一回小荷初试云雨欢 词曰∶ 秋阴时清渐向瞑,变一庭凄冷。夜听寒声,云深无雁影。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清夜永。 清真居士这一首《关河令》,说那夜深人静,欲火怂恿,男男女女没一个不想成双着对,图那股下风流快活之事。大凡男子一经漏泄,尚可消受片时,妇人家承接雨露,愈显娇艳,偏那男子恋极胯下春光,既便弄得形削骨化也不肯休,却是何故?因男子是火性,被水一浇,那火便灭了大半;妇人是水性,被火一烧,那水反热几分。 话说明嘉靖年间,朝庭腐败不堪,皇帝昏庸,不理朝政,整日沉靡酒色之中。朝中宦官当权,相互倾轧,党同伐异。勾心斗角,清正廉洁者,曲指可数。那大明王朝已呈日落西山之势。 且说山东京昌府临清州,于嘉靖年间设立了钞关。因临清紧靠大运河,那天下客商聚集于此,南边游学处馆的,来来往往,本地读书之人亦比从前多了若许。因此,虽朝庭腐败,此地却甚是繁华。 临清原有新旧两城,旧城读书的多,客商稀少,甚是冷静。比不得那新城,新城三街四巷,皆是富商大贾,十分奢华,偶有读书之人,虽敏而好学。但商铺繁多,春院林立,夜夜歌舞升平,灯红酒绿,诱得才子时时欲会佳人。 新城丁字巷中住着一大户人家,主人王玉仁,字重义,生得仪表堂堂,娶妻姜氏,美貌无比。玉仁爱得他紧,常道∶“我看天下妇人,俏丽的虽不少,我心如幽潭,动也不动,偏娘子,觑一眼,便守不住。”因此朝伐夜弄,终落个怯症,成亲三年,才养下个儿子。为这年是辰年,乳名便唤做玉龙。 待玉龙长成三岁,王玉仁怯症再发,日复一日,烧纸服药,俱是无效,重阳之日复病,次日就呜呼哀哉了。因玉仁祖父两辈俱是巨商,遂积下万贯家财。到玉仁之时,其父为他捐了个秀才,望其谋得一官半职光宗显祖,不想觉得怯症去了。姜氏守着儿子,靠平素所积殷实家资,倒也过得舒心踏实。 姜氏父母俱亡,无兄无弟,有一妹子,嫁在大桥耿家,亦是阔绰财主。自玉仁死后,妹子常到姐姐家走动,问寒问暖。妹夫是个禀膳秀才,唤做耿青山,平日与王玉仁会文吃酒,极是说得来。因此也任娘子替姐姐帮闲照料家务。 玉仁亡故那年,腊月时节,耿家养个女儿,乳名艺儿,又唤做云芝。 姜氏守节,甚是冰霜坚操,人人闻知,俱甚是敬重的,家中二男一女三仆,其中二人为夫妇。男仆名唤马京,为姜氏做些家务杂活。女仆名唤英菊,随于姜氏左右。二人对主子甚是尽心。另一仆名唤远儿,随于玉龙左右。除此三人,还有几位厨子,一位门倌。 不觉过了三年,玉龙已是六岁,送至一个蒙师夏先生,教他读些三字经、神童诗之类,消教他一遍,就上口了。夏先生替玉龙取一学名唤做王仕斌,字阳武。那阳武朝去暮归。不消三月,三字经、神童诗,就读熟了。 一日,夏先生出一个两字对,命他对,道∶“举人。”阳武应声对道∶“道士。”先生十分欢喜,来对他母亲说了。又买大学、中庸与他读,增到每日四行,又每日五行,至午时就了然于胸,再不忘记了。 一日先生,又出一五字对,道是∶“有天在上,”阳武应声对道∶“更无山与齐。” 先生惊问道∶“古诗原有这两句,你小小当生,如何知得?” 阳武道∶“我觉有先生上句,就有我的下句连我亦不知晓。” 先生道∶“如此看来,你前世必定是个饱学之士,再来投胎的了。再读几年,你定是个神童也。” 自此,先生不时讲几句大学之类的教他。一连读了四年,四书读完了,又读些诗。这年十岁,先生教他做破题,不消三月,竟有好破题做出来,又教导他做承题,越发易了夏先生使教他做文章,阳武一点即通,惊得夏老先生直道神童,遂来合姜氏说换个业师,免得误了伟器锦绣前程,姜氏不允,夏先生遂至书舍买了一部小题文章,将之与阳武读,又讲与阳武听。 转眼又过几年,阳武已是十三岁了。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红唇玉齿,人物标致,举止风流,活脱脱一人见人爱少年郎。此时竟开手做文章了,不但四书五经,读得烂熟,讲得明透,连韩柳欧苏的古文,亦渐渐看了好些,此时灵窍已大开,夜间在家里,竟读到二更才睡。 那阳武书读得好,但却有个毛病,小小年纪见了小丫头们,便手舞足蹈,佯狂一般,说也有,笑也有。邻舍家女儿。到他家顽。他悄悄躲于门后,看前后无人,便上前一把楼住,或亲个嘴,或扯开人家的裤子,摸那件东西。略大些的,知道害羞,被他接了搂,摸了摸,飞跑去了。若是六、七岁,不知缘故,他便右搂左摸,不肯放手,立待她喊叫起来∶阳武方才放手,让那女儿家跑掉。 一日,后邻会李家,一个十三岁的闺女,生得甚是俏丽,也有些知觉的了,被这阳武甜言美语,哄到自己读书的小房中。刚进入房中,阳武即自背后抱住那闺女,那手儿猛搓其胸部,觉她上身那两团肉球甚是柔嫩,有桃儿般大小,两点黄豆般大小乳头点缀其上。 阳武心中急躁,把那腿儿紧夹住闺女双腿,小腹紧贴闺女臀部,那笔管粗的小物儿在上面左右磨弄。口中叫道∶“姐姐,好姐姐,咱俩弄一弄如何?” 那闺女初时猛地一惊,平素知他所好也不甚惊,那脸儿已是绯红,如涂了胭脂一般,觉那手地紧揉着自己双乳,胸部一阵趐痛,好似虫子爬入怀中。忙微微弯了腰,阳武那个虫儿贴得更是紧凑。闺女拒道∶“不要顽。”却心里想道∶“常闻得男女情合,是件极有趣事儿,但不知真得怎样?” 身子虽拒他,腿却不移动,那手臂撑了几下便不动了。且阳武燕婉风流纤躯堪付,诚有个俯就之意。阳武涎了脸,道∶“姐姐,但救我一救,解我这一时之渴。” 那闺女道∶“哥哥,我尚是女孩子,哪知那事?哥放我去罢。” 阳武哪里肯放,又拖紧了,道∶“我也是小儿,小对小正好,你不谙,我亦不清,把来试试无害。” 那闺女低了头,口中娇端,哼哼的呻吟。阳武见其无反对之意,遂将之挽于床上,扯开她裤带,褪下闺女裤子。阳武心中一阵狂喜,见她双股间小唇儿白生生,肉嫩嫩。腹下已微微隆起,上面长了三两根白绒绒的毛儿,那凸起之处,中间有一道细口缝儿,两片唇儿嫩薄如那海瓣儿,里侧呈粉红色,正一开一合,如那嗷嗷待哺之婴孩一般。 阳武看得性起,觉小腹热如一团火,内里好似千虫蠕动,骚痒难忍,那小小玉虫儿已略略大了些许,忙急急褪了自已衣裤,爬到闺女身边,把手插入其两腿之间,极是好奇的在那阴部着力拨弄。觉那儿温柔一片,如抚在棉絮之上。 那闺女觉一只手儿在私处控操,略是有些隐痛,不觉脸儿发烫,浑身抖动。忙夹紧了两腿,两臂紧抱住阳武,在那儿一动不动,口中哼哼声渐大。觉那手儿在乳间、大腿内,四处没轻重的乱走了一番,随后停于那缝儿处,手掌在其上揉弄一阵,那处甚是柔润。心下大奇、遂又将那手指轻柔捏挤那唇儿。小女子阴部痒入骨髓,甚是难挨,忙把玉唇凑到阳武脸上,用力亲咂。 阳武一手抱住那闺女,一手在其阴部继续抚弄,把那嘴儿迎住闺女双唇,堵个正着。阳武双唇紧裹闺女玉唇,舌头向其口中乱顶,那闺女紧咬牙关,不让其进入,阳武得在外亲咂,觉那双唇如其身下那唇儿一般,柔嫩光滑,甘美爽口,闺女口中清香不时传人鼻中,沁人心脾,身下那玉茎不觉涨得有些酸痛,那头儿露出半截,如一小和尚的光头一般。 那闺女被阳武亲咂得哼哼唧唧,不停晃动娇躯,觉口中被堵个严实,气儿亦喘得不畅,那舌儿在口中乱冲乱撞,如撒泼之兔儿一般。过不多时,闺女启开玉齿,觉阳武那滑溜溜舌儿立即伸了进去,在口内四处探试。那甘美之香津亦流了许多于自己口中,甚是甘甜,如那久酿之蜜儿一般,遂吞下几口于肚中。 二人玩不一时,阳武起身,褪光小闺女身上衣物,见其双股玉滑,春光正浓,遂伏身引茎,将探其阴。 那小闺女偷眼下觑,见阳武玉茎较先前之虫儿模样大了许多,头儿微露,昂昂直竖。自忖道∶“我那私处甚小,一缝如线,我尝试探一指,栗肉挥盈,花包紧凑,指间狂跳,则隐隐若若旋柜,此物如许大,我那口儿内何以盛得下,然事已至此,看他如何施为?” 阳武乃以一手扪弄胸前小肉丘,那乳儿尚未及盈,以一手握住玉茎,轻轻抵在闺女阴户之上,然那阴户紧闭,无路可通。遂伸出两指,把那双唇拨开,将那头儿塞入半寸。那闺女如生挟鱼肠创,觉那龟头扶其阴门,痛不能胜,忙用双手推那阳武,坚拒那玉茎进入,痛得双眉紧缩,不住倒吸冷气。 阳武温存道∶“莫畏,我有法子。”话毕,忙把那口中津液吐少许于手上,用手指抹了少许于其阴门之上,道∶“这是医不痛之妙法!”又把那玉茎挺起,轻轻向阴内挺送,口中不时安慰几句。无奈阳武性兴狂发,忽一举玉茎,向内猛一挺,猛然间送入二寸之多。 那闺女痛得大叫,阴部如撕裂一般,若蛇矛刺肩,硬刺抵心一般疼痛,火辣辣之疼痛使其不住大声呻吟。又欲喊叫,又恐被人发现,被人耻笑。得压下呻吟之声,将两手抵住阳武腰部,低语哀求道∶“哥饶了我罢,这会真要送命了。” 阳武亦不忍,心痛闺女,却不忍心将那已进入的玉茎抽将出来,遂徐徐在阴内抽送,过了百十回合,渐觉其阴内膏润自生,径路已熟,于是加快了抽送,那闺女在悠悠含痛之中,也觉阴中微有滋味,舒服有加,不类方才生疏。阳武见其不再喊痛,才觉情趣方来,忙忙急加抽拽。闰女觉阴内被那玉茎胀满,阴部、小腹趐软异常,双腿无力,痛苦、舒适两相交融,更苦难支,此时更觉内急,有想小解之意。 当此之时,阳武又向内攻,又进寸许,时玉茎进入阴内将半。那阳武觉阵阵冲动由玉茎散至全身,心中欲火大炽,滑滑引提,如落板金,钉钉似啄木一般。闺女深觉阴中疼痛,极力挣扎,以求得脱身,可被那阳武紧抱住,挣脱不得,直被阳武弄得魂不附体,哀声求追∶“哥哥,你其欲弄杀我也。”少顷,阳武觉胸中欲火渐消,身上欢快无比,不觉乱摆柳梢,而雨点花片。有诗云∶ 娇娃十三动春情,陡被狂风苦不胜; 花儿自沾新雨露,不教清构怨巫去。 欲知阳武毕竟将李家闺女做成怎的一番光景,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神童案试得面首 诗云∶ 稚儿早熟思春紧,搞鼓捣鼓挥紫藤; 战罢弱女占头名,众人皆道他是神。 上回说到阳武小荷初试,亦将李家闺女给制服了,且说阳武怕那闺女恨他毒手,急急接向耳边道∶“姐姐,实难为你了,无奈一时高兴,唐突姐姐了。”撅物尚往中央,红白已满于床。 那闺女亦是苦尽甘来,笑道∶“我年尚稚,见哥年小,想那物亦小,那知哥哥年虽小,物倒是如此之大,郎宜念我,却纵性太狂,把个柔条挫得快要死去。”言讫,那泪儿不觉流下。 阳武那玉茎渐瘦,方提出那阴部。那闺女觉下身一阵空荡,疼痛未止,阴内尚隐隐作痛。垂首看那双唇,俱是浮肿,小遗渍处,甚蜇难堪,又叹道∶“人言殊未可听,或要男子,自有其乐处,女子何快。”又把个指头儿,去探阴内消息,昔即一指不能容下,今伸入二指,又恢恢有馀地矣,暗自道∶“他那物儿好似钻头,一钻即大了。”阳武见其模样,甚是可爱,遂又抱住,亲端咂舌,揉乳摸阴一番。 二人正自玩乐,那姜氏撞来,见阳武同一邻人之女躺于床上玩耍,心下大怒,不管三七廿一,一把揪着头发,扯过来乱打。骂道∶“小贼囚! 你爷因为贪我美色,早早地去了,你这贼囚,又这等不长进。” 那李家闺女见状,羞得满脸通红,提着裤腰,飞跑去了,以后再也不敢上门。 自此,姜氏时刻防备着儿子,除了先生那里去,不轻易放他出门,朝也读,夜也读,又读了二年,已是十五岁了。其所做之文章,不仅先生称赞,连外人见了,亦是人人道好,个个称奇。 适值提学道接临东昌府,先打从州县考起,临清州官出了告示考童生,一般纳卷保结,到这日五鼓,已冠未冠的约有千人,齐赴试场,点名领卷。州官见阳武矮小,有十三、四岁光景,问道∶“你这小童生,也来捱挤做甚!” 阳武道∶“尽管童生小,但吾所作文章不小。” 州官闻听大惊,便道∶“口说无凭,你立于我身旁,待我点名散卷完了,便要面试与你。”那阳武听罢,不慌不忙地答应一声,立在州官案桌旁边,待州官面试。 等不多时,州官点完了名,散完了卷,便吩咐各自去静坐听题。登时出了题目,众生各自去做了。阳武立着,不见州官发放试卷,知他事忙,忘了自己,遂走至奏桌前,跪下禀道∶“求大人面试。” 那州官笑道∶“我一时倒忘了。你小小年纪敢求面试,难得!难得! 也罢!我另出一题,你于我桌旁先做一篇文章。若好,我当另眼看你。若不通,先打发你出去,回家再用功读书。”州官话毕,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既然求面试,我献出‘如不可求’为题,你去做来我看。”阳武听罢,不梳不忙取纸与墨,铺开纸张,拿起毛笔,顷刻成篇,递上与州官看。 州官展开一看,字画端秀,心中已直了,看了题,心中愈发欢喜。见那起句道∶“夫求则未有一可者也;而况求富乎?”州官遂提起笔密密圈了。又看那文章中间,更加警妙。句道∶“天下贪夫可信于廉士,而贫人可信于富人┅┅” 州官看罢,不禁拍案叫绝道∶“世间有这般奇才,小小年纪,这般灵快,一至于此,怕你是记诵得来。你再把试题去做,若果与此一般样好,定然首取于你。”话毕,又问∶“十几岁了?” 阳武道∶“童生名虽十五,然不得年力,还得十四一般。” 州官道∶“神童二字可以相称于你也。”阳武一面与诸生一起做了两篇,午后先上堂交卷,州官看了,越加称贺。乃至出案,竟是第一。 想那朝中如此昏败,而地方竟有州官等如此廉官,真乃稀奇之事,此话不表。再说那阳武,因年小才高,得能面试,府考之时,州官在场中将卷散毕,带了案首小童生阳武,上前谓太守禀道∶“知州取得一名神童,求老大人面试。” 那太守看了一着阳武,问了年纪,就让在堂上赐予桌凳,另外题,考那阳武。州官辞了,告退自去。太守心中将信将疑,故意出三个理致题目,分明是想难他一难,第一个是小德人流,第二个是当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第三个是且偶长者义手。这三个题目,不要说小小童生,凭他那个饱学书籍,也须费力。哪知阳武记性高强,读得诗文,何止千篇。这三题都有好文记得,提起笔来,略略改窜,一挥而就,日才正午。 那太守看了阳武所作之文,大声赞道∶“果是神童,怕这东昌府中,再无敌手。”遂吩咐库吏,领阳武去赏了酒饭,依旧补做本日考题。说道∶“取你第一。”阳武谢了,去领过饭,又补做了两篇,案出,又是第一。阳武心中不禁暗自欢喜。 却说那提学道自到了东昌府后,先考童生,后考秀才。临清为首州,头一日,就考临清州的童生,临清童生,点将名后,经差人提示之后,便过去了。童生要到提学道案前领卷,领案是阳武。在那灯光之下,阳武显得愈发矮小。提学道见状,忙道∶“住了!”问道∶“如此大一个州,偏要让你一个孩子首案,是何道理?” 阳武知提学道小看于他,遂禀道∶“论文本,不论年纪,宗师大人,若从年纪取人,岂不失之。”阳武话毕,提学道笑了笑,道∶“小时了了,大未必然,从第二名派卷,留这夸嘴的小童生,在我案前面试。” 不消一个时辰,唱名散卷完了,众生各依号数坐定。提学道先出众人题目,才唤那临清州小童生到面前,出一个题目是∶“童子见”三个字。 阳武一见,心中坦然,已暗自打好腹稿,遂立于提学道之案桌旁,拿出笔墨纸砚,磨起墨来,也不起草,提笔就写。提学道见阳武写过了破题,叫一声∶“取来看!”见破题道是,“今人之见童子,见以童也。” 那提学道看毕,点点头道∶“有些意思!发与他,做完了拿上来看。”不消一个时辰,阳武即做完,遂亲自拿与宗师相看。看到中间二比,道是∶“童子之互乡,则习相近,习相远,不可见也互乡之童子,则佳相近,性相远,不可见也。互乡之童子,可见也,童子之近,可见也。“那提学道看罢,大加称赞,直夸此乃奇才,日后必为国之栋梁,口中吩咐道,”天色尚早,可归本号,做完了本日二题,若果如法,仍当首取。“阳武听闻,遂领了卷子,照号坐定,去做那两篇文本,仍是他第一个交卷,提学道看了,又是大加赞叹∶”神童!神童!真乃神童也!“就当面取阳武为第一。有诗为证∶ 谁道童心乍离胎,居然夺却锦标还; 文章处处逢青眼,报边神童得意来。 试毕,阳武欢喜回家,报之母亲,姜氏自是高兴异常,不题。 却说这临清新城之中,有一大户人家,主人姓吉,名昌鸿,此人确是天生做买卖的料,少年时惯走苏鲁一带贩卖粮食,后来家道殷实开起两座典当,托五个伙计掌管,自己在家中受用。吉家赵氏生得一个女儿,乳名叫做紫依,今年一十有四,此女人如其名,生得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身材窈窕,异样风流,峨眉风眼,杏脸桃腮,有骊姬之容貌,兼夏妲之妖淫。玉骨冰肌,挥云而揭雪;花容月貌,倾国以倾城。莲步轻移,恍如飞燕正舞;兰室静坐,疑是仙姬之居。又且书骛刺民,美艳非常,出落一个好女儿,怎的?有词为证∶ 面似桃花含容,体如白雪团成,眼模秋波黛眉清,十指尖尖春笋。娇娜休言两子,风流不让崔营;金莲窄窄瓣儿轻,行动一天丰韵。 那吉昌鸿见女儿生得人物齐整,不肯配个平常之人,必要拣个读书君子,方才配媳。这是吉昌鸿心中之意,因女儿年纪尚小,犹在娇爱,况膝下无子,决不肯早早许配与人。就是那媒人替一些大户子弟说媒之时,亦曾五次三番说合。吉昌鸿虽然溺爱女儿,心中也常有几许许配之意,怎奈他心问口,口问心,吞吞吐吐,恍恍惚惚,总不定准。媒人若追问紧时,他就连说带骂,拎着那媒人衣服往外便撵,媒婆落了许多没趣,谁敢再来强说。 赵氏妈妈常对吉昌鸿道∶“那些官商子弟之中,定然有不少知书达利,熟读书籍之人,容貌亦是俊俏标致,仪表不凡。我们女儿风流俊俏,月貌花容,真乃朗才女貌矣!为何媒人来救过数次,是不允?” 吉昌鸿道∶“愚夫不是不允,据我看来,有些官商子弟与咱家女儿,亦是天生佳偶,但有一件,贤妻你可知晓么?” 赵氏道∶“有哪一件,愚妻其实不晓,乞相公明否?” 吉昌鸿叹口气道∶“咱家中虽然衣裳充足,银钱广寓,可你我已是五旬似外年纪,膝下并无尺寸之子,后来这家私可托与何人掌管?”说到此处,那吉昌鸿已堕下泪来。 赵氏听了,亦凄凄惨惨道∶“愚妻早念乃此,虽然终日强打精神与相公争名夺利,欢欢喜喜,我不过是宽着相公之心。乃至清明时节,见人家或男或女,或贫或富,坟前添上焚化纸钱之时,到咱二人跟前,也不知掉了多少泪痕。”赵氏说罢,吉昌鸿禁不住忽然放声哭将起来,赵氏亦嚎陶不已。 且说这吉昌鸿家中有个丫鬟,名唤雪儿,比紫依大二岁,因前楼下梅花开得极盛,此时正在前楼下看梅花玩耍,忽听得楼上大惊小怪,悲声不止,想是主人家两人在哭,慌忙跑到后楼去唤紫依。 紫依道∶“何事?竟如此慌张。” 雪儿道∶“贱婢适才在前楼下看梅,不知老爷夫人为着何事,正自痛哭流泪!” 紫依闻得这话,忙移玉步,疾转金莲,到了前楼。见爹妈还在啼哭,紫依上前含泪问道∶“爹娘有何伤心之处,却恁般悲哀,能否告之小女?从使小女能为父母分忧。” 二人正自流泪,见女儿已到面前,方才止住泪。歇息了一会,紫依又慢慢问道∶“爹娘心中委屈,说与孩儿听听,或者孩儿能为爹娘分担一些忧愁,也未可知?” 吉昌鸿道∶“你小小年纪,不达事务,你爹娘就对你道了,亦是枉然,如何能替爹娘分得忧,解得闷?” 赵氏接过来道∶“既是女儿相间,就合她说知,却也无妨。” 吉昌鸿被赵氏、女儿再三催促不过,得带着泪儿说道∶“儿呀!你爹娘五旬从外年纪,乏子少嗣。咱家中虽有金银财物,尽可快活下半世,女儿虽聪明过人,终不成是个女流之辈,再待上一年半载,与你择夫为妇之后,落下你爹娘二人,冷冷清清,无依无靠,诚刀剖柔肠也!这是小事,若到我二人那死后,恁般家私,托与何人掌管?清明寒食之时,谁给我这两个苦鬼坟头烧钱化纸?”说罢,又扑漱漱滚下泪来。 紫依闻听此一段言语,遂心生一计,忙安慰道∶“孩儿道爹娘有何伤心之大事,原来如此,这又有何难。” 吉昌鸿道∶“把这不难处说与爹娘的听听。有诗曰∶家财纵万贯,愁眉且苦脸。 谁料弱女子,奇计令亲安。 欲知紫依小姐说出甚样话儿才释却二老心头难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金风玉露乍相逢 诗云∶ 蛾眉赛儿郎,终究不及郎; 待到元宵会,痴痴复狂狂。 上回说到吉昌鸿、赵氏忧伤百年后无子上坟化纸,继而放声哭将,紫依急忙前来安慰。 且说紫依听了父亲一番话罢,秀眉频皱,却也心生一计,她道∶”孩儿这等颜色,又有这等家私,莫如择一个风流少男,招赘为婿、孩儿终身有托,爹娘后世有靠。倘然孩儿生男生女,也是柳门根基。那时家私亦有人掌管,女儿鄙见如此,不知爹娘以为何如?” 吉昌鸿夫妇二人听此一段言语,遂拨去忧容,变为喜色。一齐说道∶“我儿虽小,却有此等高见,真女中丈夫也!若果这样一做,我夫妇生前快乐,死后甘心。”丫鬟雪儿旁边亦欣然笑道∶“极妙!极妙!”紫依看得面红面赤,并不言语。 吉昌鸿让丫鬟到那厨下,取了一壶香元乐酒,备齐佳肴,大家欢欢喜喜,自初鼓饮至二更天气,方才尽兴。丫鬟仍同紫依去往后楼去睡了。 却说吉昌鸿夫妇见女儿回楼去,遂暗暗商量道∶“女既有此孝心,你我着实留心细访女婿要紧。” 赵氏道∶“不如叫一个仔细媒人,使其悄悄竹与那可意人家说知就理情由,他若应许此事,便是咱们万全之福。”又道∶“你看那丁字巷中王家公子若何?该公子生得风流标致、又甚有才华,被人视为神童。” 吉昌鸿道∶“王小官人是那有志气之男儿,姜氏妈妈亦是个节烈之妇人,他家虽好,岂肯与咱们招赘为婿?” 赵氏道∶“这也不定,俗语说∶是姻缘,棒打不退。从前姜氏妈妈也曾着人与儿子说了许多家女儿,但不凑巧,或者与我们女儿前生有缘也未可定。”老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直至五更之后方才睡下,不题。 却说阳武连连获得首拔,心中甚是欢喜,得意非常。说话之间,乃是正月元宵佳节,恰好天朗气晴,月明星稀,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又听得满街上鼓乐连天,人声喧嚷,心中一阵发痒,遂告之母亲,换了一身华丽衣服,走出已家门首来。又邀了一位同学之窗识,此人名李叫正,年长阳武一岁,为人朴实忠诚,与阳武最是相契,所以阳武一邀,便与阳武同来游玩。 阳武一则是为消遣,二则是要他看佳人女子的意思。二人款步逍遥,见那些男男女女,穿红挂绿,有些丑陋不堪,亦有俊俏可爱,阳武心里,早有了几分打熬不过。这李正极是个老实人,任他是天仙一般之女子,他却一直毫不着意地低首前行走,恨这阳武却在后边,慢慢行走,且走边左顾右盼。 二人正然走着,听背后七、八步远近,一个女子燕语莺声,笑谈如萧笛之音,甚是撩人心弦。那阳武原是个色中饿鬼,猛然一听此等美音,心下早知非常貌美女子在身后,急忙回头一看。见一个老妪,一个侍女,相伴着一个娇娇艳艳之女子,正于身后游玩谈笑。那女子约有十四、五岁光景。 阳武遂缓着脚步,扭着头儿,斜着眼儿,偷偷细看。但见那女子乌云巧挽,碧翠押鬓,银面如雪,桃脸微红,柳眉杏眼,两耳生轮,樱桃小口,玉齿朱唇,金莲窄小,行动时无限风流,言语却也作怪,见人家看她,她却不觉羞涩,反做出多少动情的款儿。阳武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直如在那梦中一般。 阳武初行之时,还离那女子五、六步远近,及至看到动情时节,仅离那女子二、三步远近。又见那女子眉目相戏之时,便呆呆地站住,却忘了走。那女子自他面前过去了半晌,仍是呆呆地立着。 再说那李正正与阳武同走说笑,半晌未闻阳武话音,回头看时,并不见阳武,见一个老妪、一个待女,相伴着一个美貌女子,往面前行过。 再往后看时,约莫有二十步以外,阳武正独自一人在那里立着。 李正大声叫道∶“阳武弟,于那里立着待准?”阳武五在那间昏昏沉沉站着,听见有人唤他,方醒,才知自己看得迷了,慌忙随了几步,仍与李正同行。李正毕竟不知端的何如?遂问道∶“如何正走,你却落在了后边?”阳武心中之所想,岂肯轻易说出,得指东说西,弄了几句浑话,将李正哄过。 却说邦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紫依。因其父吉昌鸿在商铺之中与伙计们算账,临行之前,吉昌鸿对赵氏道∶“今夜我不在家,勿使女儿出去看灯,以防遇到坏人。”紫依听说父亲一夜不住家中,便喜得眉开眼笑,管其使看灯不使看灯。换了衣服,赵氏也不十分强阻,让她小心一些,又叫一名老妪与雪儿相伴紫依左右,一起出来看灯。 这紫依正然行走,忽听身后一人唤道“阳武”,就知是城中人人称为神童的那位小官人了,又因紫依暗中仅见阳武这般人物标致,心下早动了慕于阳武身上。紫依暗想∶“我若配了这王小官人,不枉今生之福矣!”这且不表。 单说那阳武与李正一路上玩游道遥,在紫依主仆三人后边款行。阳武心里想道∶“此是谁家女子?竟生得恁般娇艳美丽。”正踌躇之间,忽听头里那老妪叫道∶“紫依小姐,快些行走,今年大街上十字路口西,新添一座螯山灯儿,甚是热闹,何不到那里去看看耍子?” 阳武听言,心中甚喜,知这美娇娘叫紫依,定然是个大家闺秀。暗暗念道∶“紫依小姐这般美貌,我阳武若娶了她,真乃是万分之幸也!”他二人的心病,都是一样。不题。 阳武跟在紫依身后,过不一时,到了鳖山灯下,见上边满是灯笼,百般整齐,人烟热闹,男女交杂,怎见得如此?有诗为证∶桃红柳绿锦装成,辉煌照耀似人龙; 管弦造奏声细细,罗绮翻翠闹烘烘。 狮子绣毡团团滚,竹马穿花对对精; 灯被月艇夺灯亮,月借灯光月偏明。 偶听花炮连声响,又闻钟鼓似雷鸣; 烟离散落佳人面,馀响不并笛曲声。 妇人抱子佳含笑,男儿携童面带容; 金吾不禁元宵夜,卒士生民贺太平。 其上百般热闹,十分可爱。再说这鳖山,恰似真的一般,上边做得那些各样树木花草,楼台殿阁,灵禽怪兽,人形散乱,无数之景致。又有一件故事,乃是张生和莺莺调情的事儿。 阳武与紫依离着一尺来远,彼此又相看了一个不亦乐乎!阳武又将紫依一看,再把山上那红娘一看,觉得紫依比那红娘更美十分,心中恨不将把紫依一口吞进肚中,才是他之意思。欲待用言语戏她,怎奈身边有李正,紫依身边有老妪与雪儿,三人俱是不离左右,又且人多嘴杂,哪里敢做一声。阳武觉心中如刺,欲火顿发,下边腿缝里夹得作怪东西,便直挺挺得竖将起来,心中如百爪挠心般难受。 再说那紫依见上边那张生英俊无比,若再看阳武,却比张生的模样不差上下,直惹得她心窝里乱跳。 却说那李正正与阳武观灯,正看到兴头上,忽然一阵一阵肚痛,遂忙对阳武说道∶“你自己看罢!我有些不适,往家里去哩。”阳武听了,正合其意,遂连声应道∶“使得,使得。”亦不留他,让其径自去了。李正别了阳武,回家去了。 阳武见李正去了,心中快活不过,忽见鳖灯下一些人乱挤乱蹦,将挤到了紫依身上,老妪与雪儿见势头不妙,两个扯着紫依小姐袖儿,便往后跑了十数多步。阳武见紫依小姐跑在后边去了,亦假装着说道∶“好挤! 好挤!”也忙退回五、六多步。真个事有凑巧,待不多时,从那里来了一起玩龙灯的,约有一、二百人,急速来至面前,狂然哄的一声,把老妪与雪儿分在一边,紫依小姐独自在另一边。阳武得空,喜不自胜,急忙赶了两步,用手把紫依小姐捉过,往边去躲。 紫依正寻那老妪与雪儿,忽觉一手扯住自己,明知是阳武,也不做声。阳武低低向紫依小姐道∶“小生有十二分慕姑娘之心,不知姑娘知情否?” 紫依小姐道∶“若得公子见怜,奴家喜出望外。” 阳武又道∶“不知姑娘家在何处?” 紫依便将之告诸阳武。阳武一听,甚喜,原两家相隔不远,几条街行程,遂道∶“姑娘既不嫌弃,今夜三更时分,与姑娘一会如何?亦不知方便与否?” 紫依道∶“方便,方便,我家为前后两楼,父母住与前楼,奴家住与后楼,公子到后楼导奴家便可。” 阳武道∶“还望姑娘到时相等。”紫依不肯以言应承,把头点了几点,算是应了。 话就来了,见那些玩龙灯之人,已挤将过去,听老妪与雪儿大声叫道∶“小姐在哪?”阳武知是老妪与丫鬟寻找紫依小姐,怕被她两个迎面撞破,遂撒了紫依手儿,独自一人回家去。 紫依见阳武去了,忙回头应道∶“在这儿哩!”老妪听见紫依答应,急忙走近前来,见了紫依,老妪道∶“了不得!了不得!回家去罢!”三人到了家中,赵氏见女儿平安回来,甚是欢喜,又取些点心与紫依吃了,又说了半晌话,天已二鼓将尽,方才各自安寝。老妪与赵氏前楼睡,雪儿与紫依小姐在那后楼睡,却是两 ,那吉昌鸿在外未归。 却说这紫依与阳武有约,哪里睡得着,又许阳武三更时分相会,遂侧着耳朵,留心细听,听够多时,堪堪三更已到,慌忙穿了衣服,收拾得齐齐整整,悄俏走到西间,听听雪儿睡着没有。听了听雪儿睡得鼻息不断,紫依知她睡着,心下总不着实,又悄悄秉了一枝烛儿,走到她床前细细一看,见她如憨狗一般,熟熟睡在床上。紫依心中甚是欢喜,遂悄然走下楼来,到了后花园中,实朴朴盼望阳武到来。不题。 且说阳武回至家中,见了母亲亦不说话儿,径到后边书房去了,待不多时,天已三更时分将至,阳武满心畅欢,便俏悄走出家门。穿过几条小巷,来至紫依家外。暗暗越过吉家后 ,跳到院内,噗的一声响来。这紫依正等得心急,忽呀响了一声,便知是阳武来了。又定睛看时,见阳武正抬腿拎脚,屈着腰儿两眼不住地左右顾盼,就似个怕猫之耗儿一般,战战兢兢而来。 紫依慌忙上前迎住,阳武遂把紫依嫩脸一摸,又两手把紫依嘴儿捧过,狠狼的亲了个嘴。紫依道∶“何须这般心急,且到楼上去耍子。” 阳武道∶“楼上乃姑娘独个睡,却尚有别人?” 紫依道∶“哪有别人,有一个雪儿,是从小服侍我的,性情款和,口儿严紧,那是决然无碍的。” 阳武道∶“这却更妙。” 紫依遂头里走,阳武后边走,悄悄把楼门推开,二人上到搂上,又把楼窗打开,一轮明月照得雪亮一般。 阳武把紫依紧紧的抱于怀中,面对面亲了个嘴,将舌尖吐在紫依口里。紫依口儿原不甚大,被阳武这一个舌头送时,就把个小小樱桃口儿塞得个满满当当。紫依觉那舌儿在口中翻飞,着力勾弄自己那舌头。 紫依待了一会,也将自己舌尖吐在阳武口里,那舌尖刚往阳武口中一伸,遂被阳武舌头紧紧搭住,着实吮咂,啧啧有声。直咂得紫依面如火炽,浑身痒麻,裤裆里亦有些许儿晶液润来,把一条桃红袖夹裤,浸了一点紫班。又待了一会,那阴私处水流声大急,那淫液顺着双股直流到脚根。 紫依忙把舌尖抽回,寻了一幅白绫儿,在裤子外边乱擦乱抹,不一刻,便见上面亦湿了不少,嗅之腥中带香,如那破冬之嫩草为春雨润后,飘于空中之清香幽淡之味,丝丝缕缕,时断时续。 阳武见她如此,知她已欲火大升,便用手替她解了裤带。紫依道∶“羞人答答的,如何使得,可外面作戏罢。” 阳武戏笑道∶“赴席不吃肉,不如在家里。” 紫依听了这话,淫心勃动,故作羞涩嘻笑答道∶“今夜既请你,一定管你够。”阳武听得心中欢喜,遂慢慢伸了手儿把紫依裤儿一卸。 原来这紫依小姐裤子里表全是宽袖,极是滑溜,且又宽宽肥肥,刚被阳武用手一卸,那裤儿便一溜直到金莲下边,又被雪亮之一轮月色照着。 阳武定睛细看,见较浓浓,似白腊做成,嫩生生两条腿儿,如水银灌就。 阳武觉小腹收紧,下边这根玉茎,似铁硬一般,连连跳了十来跳。 阳武因那玉茎在裆中跳个不停,遂忙忙从裤里将它拿出,直直挺在裤外裆前,足足有六寸见长。 阳武将紫依放于床边,把她两只小脚把在手中,好有二寸来长。又将紫依那阴部一看,见那儿鼓崩崩,粉白粉白,就似那荔枝剥壳露出之粉白膜瓣,细腻润滑,一对阴唇儿轻覆着一道缝儿,翻过膜瓣隐约可现,如娇羞之女怯怯地闭着。阳武看了,早已神魂游荡,已不辨南北东西,望着那儿直直发楞,口中津液自壁儿四周直溢,忍不住直往里吞。 再说这阳武虽已不是童子,亦从不曾见过这等艳煞人之物儿,不料想他那根玉茎,竟自又涨长起来,已约七寸有馀,较之同龄儿可是巨物,周围有三指多粗,那头儿红中带紫,如一血李嵌于上,直挺挺向上微翘,直如那船头翘起一般。 紫依一看那玉茎,猛然吃一惊道∶“此物如何恁般粗大?” 阳武道∶“此乃父母遗传之物,在我也不知它长得如何这般粗大。” 紫依心中好奇之心顿生,遂用手儿去攒了一攒,觉那物儿直象一根铁火棍一般,将手儿烫得滚热,因向阳武道∶“此物恁样火热,是怎样呢?” 阳武道∶“这是男子通身聚火之处,所以动兴之时,此处甚是极热,遍体却是微冷。”紫依听言,道∶“这就是了。”手儿亦不拿开,用手在那玉茎之上轻柔套弄。 阳武觉腹中甚是骚痒,小腹一鼓一涨,竟自张弛,根下那囊儿阵阵收缩。紫依此时亦是如此,阴内不觉又一滑晶晶细流溢出,顺着那腿肚根儿滑下。 阳武忍将不住,遂用手指朝紫依胯间伸去,以指扣弄紫依阴部,那手指在那两片唇儿之上捏拉了片刻,觉滑腻腻,肉滚滚,甚是饱满,又以指往那阴中一送,觉里面热乎乎,紧窄窄,并无甚大的空儿,再往里慢慢一伸,可容得半个手指儿,乃至把一个指头伸进去。紫依已觉阴内有些疼痛,遂直呼阳武住了。 阳武将手指抽出,那唇儿仍旧自儿闭上,见上面亮渍渍,周围长些黑漆漆毛儿,不甚浓密。此时紫依轻声呻吟起来,好似那猫儿叫着一般,一抑一扬,一高一低。 此时阳武荡意悠悠,浓兴叠叠,把那火热玉茎拿到紫依阴户旁边,将那物儿在紫依大腿根部着实抹弄了半晌。紧依觉那大腿根部如火炙一般热;不觉收缩了几下阴部,那唇儿闭得更紧,一股淫水从那道缝儿中间溢出。口中哼道∶“心肝莫再搓弄,痒煞奴家哩!”阳武知她兴动,遂把那玉茎颠了两颠,对准那缝儿,浑身使力,往里一顶,刚刚进入一个头儿去,那紫依之臀儿即往后猛缩,双股嫩肉儿痛得厉害,叫道∶“痛!”有诗曰∶ 金风玉露既相逢,牡丹滴容万般妙; 是销魂未入骨,舍却性命亦图欢。 欲知阳武合紫依弄着趣事儿,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销魂深处情益浓 诗云∶ 月色照阁楼,有人楼上愁; 暖玉满怀香,玉柱凉嗖嗖。 直忧曲径窄,且入且回首; 及至内花院,情浓意更厚。 上回说到阳武玉茎刺得紫依樱唇连吐“痛”,怎奈阳武欲火难消,以手将其腿扳开,又着实往里一入,又进了寸馀,还有四寸多长,直挺挺在外边挡着,那里处已是甚紧,不容其再进半分。紫依被他这一入,那阴部就似为一锥子刺于里头一般,疼痛难忍,又连叫了几声疼痛,遂道∶“郎君甚是残忍,妾长到一十五,从未吃过这等苦儿,妾因怜爱郎之心甚,所以才许此一段风流,哪知这般残忍之甚,妾有十分怜郎君之心,郎君倒无一丝怜妾之意了。” 阳武听闻,遂捧了紫依粉脸,亲个嘴道∶“我的娇娇,我如何不怜你,但我欲火禁不得了,一时兴动,遂插了少许在内,使娘子受痛,还望娘子见谅。” 紫依道∶“我这里头,真个痛得难受,你且把那东西拽出来,让奴家喘一口气儿,略待一待再弄,却是如何?” 阳武被紫依告饶不过,遂缓缓将那玉茎抽将出来,刚刚抽出多半,那头儿却被紧紧卡住,好似那阴口儿不忍其离去,狠命欲将其噙住。阳武忙用力往外一顿,听“咕唧”响了一声,那头儿蹦将出来,那私处仍旧闭上了。 紫依见他把这个物儿退出来,觉阴内好似猛然间去了一根大刺,微觉快活,里面亦不觉痛了,待了一会,那里头却是痒快无常,受用非凡了,似有还需之意。 紫依终是个淫荡女子,其初见阳武把玉茎突然入进少许,便害痛告饶,及至阳武把那粗大玉茎抽出之时,她便觉得有些痛快,像尝着有些滋味光景。遂把阳武那根妙物,捧于手中,是摆弄,不肯放手,这紫依又用手捏着细看,觉与先前不大相同。那物更粗更大,遍体暗红,上面光滑晶亮,头儿更是粗大,四周一圈凸起,后有一沟儿,那头儿顶端尖上有一小缝,中间正渗出许多淫水。 紫依看罢,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阴内狭小,不能承受此等妙物,喜的是阳武那玉茎恁大,甚是喜人。紫依拿着这妙物于手中,捏弄良久。 阳武笑道∶“娘子,想是你爱它么?” 紫依亦笑适∶“妾实爱他。” 阳武道∶“你把它那可爱之处道与我听听。” 紫依道∶“我不爱它别处,爱它这个,生得有趣。” 阳武亲了一口紫依香腮道∶“我的娇娇,你把它这有趣处讲讲。” 紫依笑道∶“常言道∶‘秃子背着月亮走,彼此借光。’奴家亦曾见了多少秃子,俱是生些白斑点儿在上边,再没有似这个光滑的,就间或有一两个光滑的,决然不能似这头儿有宝色,以妾看来,似这等光中带润,润中透光,如火珠灼灼,这才叫‘秃子背着月亮走,彼此借光。’” 紫依说罢,阳武又亲个嘴儿,戏笑道∶“我的娇娇,你也有件可爱之处。” 紫依亦捧过阳武的脸,亲嘴道∶“我的肉肉,你说我哪一处可爱?” 阳武道∶“你这个小小门儿紧紧闭着,周围白胖,正中有两指长缝儿,如血色一般,猛然一看,不似别的,就似个小孩子口儿一般,还有一件可爱之处。” 紫依道∶“你再把那可爱之处道来。” 阳武道∶“刚才我这物,外边有多半截,猛看时,又有一个故事呢!” 紫依道∶“象什么故事?” 阳武道∶“就象个光嘴巴吃灌肠的一般。” 说罢,二人暗笑,笑罢,又歇息了半晌,阳武道∶“咱二人何不脱得光光,人在被窝中,做个通宵快乐?” 紫依道∶“使得!如此甚妙!” 紫依被阳武揉弄了一更多天时候,已全无一点羞意,遂把浑身上下衣物脱了,又换了一对红鞋儿,穿在金莲之上,掀开红绸被儿,卧于床上,将一个长藤枕儿枕着。阳武亦将衣物褪尽,一时色胆狂发,揭开红绸被,将紫依浑身用手摸了一遍。觉她遍体光滑,丰满柔嫩活脱脱一个玉人儿。 紫依觉浑身痒痒,遍体趐软异常,如处仙宫一般。口中呻吟之声又起。阳武听得欲火急涨,遂腾身而上,将紫依两条腿儿,扛于肩上,下边玉茎乱跳不止,趴在紫依身上,不住暴跳。又知其阴内窄小,不能急进,便柔柔缓缓入进二寸来长,见紫依不甚觉疼痛。这阳武却也有些情意,知道紫依不能全容,便用了三寸来长,缓出缓入,馀下这四寸,不忍再进。 阳武抽了百十馀抽,抽得紫依浑身生津,遍体发麻,又不觉痛了,觉阴内痒痒麻麻,快乐无常。因对阳武道∶“我的肉肉,你这会 得找十分痛快。” 阳武听了这话,用力抽送了一回,着实亲了一个响嘴,道∶“我的娇娇,你把那痛快处,说与我听听。” 紫依道∶“我这小小空儿,被你粗大妙物塞得不留一缝,那物儿入在里头,塞得满满当当,将周围烙得甚妙。再者还有痛快处,你刚才抽了百十多抽,抽得奴家四肢无力,说麻也不甚麻,说痒又不甚痒,十分有趣,甚是受用。” 紫依说罢,阳武道∶“我的亲亲,这不过是快活有趣的关儿,在外边,后面尚有入骨之快乐,我的娇娇,你还未曾尝过呢!” 紫依听说这话,忙与阳武亲嘴道∶“我的肉肉,你把那入骨的快活处,对我道来,我与肉肉好尽今霄之欢。” 阳武听言,道∶“若是如此,怕肉肉担架不起。” 紫依道∶“不妨,不妨。” 阳武道∶“我的肉肉,你且摸摸我,入进多少?” 紫依用手一摸,着惊道∶“尚有一多半未进入去么?” 陆氏道∶“正是。这要全入进去,入到那鸡冠儿上面,在上冲刺顶压,便快活入骨矣!” 紫依喜道∶“我的肉肉,等我歇息,歇息,你把这妙物全入过去,看是何等快乐。” 阳武倒也性好,将那玉茎从紫依阴中抽将出来,在其阴部上下磨弄,将之夹于那唇儿之间抽动。紫依觉阴部烫得趐软,如一根红火棍触着一般,紫依心中性急,便用两手摸弄,喜得心中线绕,很不能一口吞在肚里,才是她的意思。 略待一会,紫依已是欲火聚焚,不待阳武先来动手,便两手拿着,往自己阴内塞插。阳武知是她痒极,便把紫依两腿儿分开,又将自己的玉茎对准紫依那妙处,猛力一入。 紫依觉阴户有些疼痛,心中却不肯说出口来。用手一摸,尚有一寸来长话于阴户之外。阳武又猛力,那玉茎又进去半寸,紫依痛道∶“委实不能招架。”阳武此时性急,哪里管她,又猛力一入。紫依被他这一入,就象刀剃一般疼痛,连眼泪儿都落出来了。阳武知她疼痛难受,遂把玉茎往外缩。 紫依道∶“这还微微觉得松快些儿。” 阳武亲道∶“我的肉肉,这物不能连根入进,怎能有那入骨之快活?” 此刻,紫依负着快活心胜,又被阳武说了这几句话,便不顾甚疼痛,与阳武亲嘴,口中哼道∶“我的肉肉,你自请入进,我就死也不怨你的。” 阳武听了这话,浑身便了十二分力气,把那玉茎硬往阴内插送。阳武觉那阴儿将自己玉茎紧紧裹住,如皮套套住一般,玉茎在里插动,上面如火爬一般趐麻,那玉茎不觉在阴内胀了几下,又跳了几跳。 紫依觉那阴儿好似要裂一般,那玉茎烫得阴壁四周趐软异常,小腹不禁一缩,又流出许多水儿,口中大声呻吟,叫道∶“我的肉肉,你可煞我了。” 紫依心下还道没有连根入进,忙用手一摸,阳武早已将那七寸见长之妙物,全搁在里,留那囊内二个卵儿在外。紫依这痛也忘了,心中便有十分欢甚。遂边摸那两个卵子,边与阳武亲嘴哼道∶“我的肉肉,可占了便宜了。” 阳武亦捧过紫依脸儿,亲嘴道∶“我之娇娇,我的欲火委实难禁了。”说毕,遂把那玉茎在阴中大出大进,弄得紫依婉转莺声,若哭若笑。二人阴部时时发出那皮肉撞击之“啪啪”声。紫依在下,左右摇晃头儿,云鬟松散,两个乳儿亦在胸前跳动,如两只羊羔儿正在欢奔。 紫依口中叫道∶“弄死奴家了!” 阳武大口喘息,且道∶“心肝,现今感到舒杨了吧?尚有那更舒畅在后面哩!”活毕,又大力弄将起来。 阳武 了有一个时辰,觉着自己那玉茎在阴内连跳不止,根部那囊儿连连收缩,阳武知是将泄,遂双手把紫依紧抱住,口对着口,身子却不甚摇动,浑身上下使力一耸,纵意大泄。紫依大叫一声,身子猛颤,觉阴内如热油浇于里边一般,把个紫依烫得神情渺渺,魂魄虚虚,头昏目迷,闭目不睁。 待了半晌,紫依方才醒来,遂对阳武说道∶“我的肉肉,我直觉入骨之妙矣!但不知我的亲肉肉,夜夜肯来否?” 阳武亲嘴道∶“我的娇娇、若依你,我二人就时刻不离,才合咱的意思。徜若来的勤了,被你爹娘知觉,那时怎了?” 紫依道∶“这倒不妨,我家爹娘不过是在前楼睡觉,白日间或到这里,夜间睡的时,再也是不来的,有这个雪儿与我在后楼上作伴。” 闻听此言,阳武心中甚喜,道∶“怎不见她?” 紫依道∶“现在西间里睡着。” 阳武道∶“咱二人之事,倘被她看破,怎生是好?” 紫依道∶“这倒不妨的,既是看破,亦无大碍,这小妮子亦是个吃醋的小丫头。” 阳武道∶“怎见得?” 紫依道∶“她时常见人家小伙生的干净,使目不转睛的尽看人家,及人家看她之时,她偏得假装失羞,及人家不看她了,她又斜着眼儿偷看一看。还时常夸讲得人家小伙怎么风流,怎么俊俏,一定对我说天花乱坠。” 阳武道∶“这丫鬟生得人物如何?” 紫依道∶“人物却也罢了,圆圆脸儿,细细身子,不大不小脚儿,行动微带风流,言事略带淫声,诸日家那粉不够她擦的,花亦不够她戴的,更有一件可爱处。” 阳武道∶“哪一种可爱?” 紫依道∶“这小妮子生得一双好眼儿,似凤目一般,上下重皮,瞳仁黑漆,光彩射人,别说男子爱她那双眼儿,就是我也十分 慕不已。” 紫依说完,惹得个阳武欲火顿发,与紫依亲了几个嘴儿,咂得那小嘴儿唧唧有声,亦把那香津吞下几口。又欲行云弄雨,直把那玉茎着实于紫依阴内 了一番,用力插送,次次插入,皆死死顶着那花心。紫依那两片肥嫩唇儿已由粉红变为深红,上面光滑透亮,紧紧夹在玉茎两边。阳武每次抽送,皆要带动那唇儿上下晃动。二人又弄了四、五十回合,阳武依旧大泄。 猛然间,紫依“嗳呀”一声,叫道∶“我的肉肉,快活煞我也!” 阳武哼道∶“我的娇娇,此次感觉怎样?” 紫依道∶“我的心肝,你这一次 得与先前更觉有趣。” 阳武仍紧紧抱住紫依,把那玉茎留手阴中,问道∶“何不把那丫鬟唤醒,咱三人一齐戏耍一会,何如?” 紫依道∶“别甚急了,等明日我与她细细商量,她再无不从之理。你以后晚间,再自后园 上悄悄越过,咱三人痛痛快快耍上一夜,岂不更妙?” 阳武道∶“中了,依你。”却说阳武虽为男童,那房事却甚是厉害,阳精甚满,刚才连泄了二次,那玉茎仍然铁硬一般,又听紫依许他以后晚间之快事,心窝扑扑,发起一片浓情,便与紫依又一阵亲嘴咂舌。过不片刻,道∶“我的娇娇,何不再 一番,叫我受用受用。” 紫依道∶“我的肉肉,你更比我还快活么?” 阳武道∶“其实快活。”话毕,阳武将紫依的香枕取来,把紫依娇嫩嫩之身儿携起,用枕儿镇在腰中间。紫依仰在上面,那肉滚滚的丘儿高高耸起,那缝儿大开,上面已有些微肿。阳武亦将紫依手足叠作一团,遂把那玉茎再次弄入,但抽快送,九浅一深,直把那紫依弄得死死活活,淫声不止。阳武抽送多时,那玉茎直把紫依烫得昏昏沉沉,眉目不开,牙关紧闭,又对泄一番。 阳武一口气接住,紫依方才醒来,说道∶“我的肉肉,这一次弄得我浑身无丝毫之力矣!” 阳武道∶“我的娇娇,你无丝毫之力,我这骨缝内体儿亦几乎欲尽矣!”二人乏倦已甚,彼此四肢交于一处,口对着口儿,相搂相抱睡于一处,因为二人今宵之妙,曾有诗为证∶ 偷成桃天与合欢,前生已配作开关; 香菇蝶翻花蕊乱,消尽人敢实可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玉女金童恩春紧 诗曰∶ 人间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今夕如何手,花拓锦帐中。 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格。 云成神女馆,再到楚王宫。 却说阳武与紫依睡不多时,阳武终是心惊,梦里听得金鸡报晓,五鼓将尽。阳武吃了一惊,忙忙起来穿上衣服。紫依亦怕雪儿撞见不雅,亦起来穿了衣服,二人梳洗一番。彼此又亲了一个嘴地,方才下楼来了。 紫依送到花园门口,又说道∶“郎君,以后晚间再来呀?” 阳武道∶“既然应允,小生决不食言。”说罢,阳武越 而去。 且说这丫头雪儿睡到三更以后,将几醒来,听得东间紫依小姐床上,有摇摇晃晃之声传来,连声响亮,甚有节奏,及再侧耳细细一听,听得个男子声音传来。这雪儿躺于床上想道∶“此声大有可疑,小姐如何能弄出此种声响,得起来看看,方见端的。”逐慢慢披上袄儿,下身却是精赤赤。下床来至隔子门口,透过那缝儿,往这东间里一看,恰好这边楼窗打开,一轮明月照的雪亮,又见他二人,心下已动了些浓兴。又停了一会,见他二人面面相对,肚腹相凑。阳武那粗大阳物正在小姐阴部用力抽送,啧啧有声。二人口中淫声不断,那欲火顿时于小腹处隐隐升起,裆中不觉湿了少许,凉凉贴于大腿根上。 这雪儿已是二八之女了,这风流中的情趣比紫依还觉晓得深些。见他二人如此快乐,欲待上前凑趣一番,又怕撕破了紫依小姐之面,得眼巴巴看,那裆中不觉又流了几多淫水,阴部阵阵抽搐,骚痒非常。忙用裙带擦试了一番,二腿紧紧夹住。到他二人散场之时,雪儿仍旧上床,假装睡着,惹得心中痴痴呆呆,乱乱绞绞,惆然间,头昏眼迷,得了相思的病症。这且不题。 且说阳武连中头首,家中甚是欢喜,姜氏自是日日心喜异常,姨丈,姨母亦是如此,姨丈耿青山常道∶“外甥大才,不久必成大器。”对他娘子与儿女道∶“此子果好大才,但从来神童每每夭折,看他五、六年,若像个有福禄的,便把我家云芝配他。”这个口风,耿家娘子亦传与姊姊姜氏知道。故此临清势利人家,常常央媒人来说亲,要把阳武为婿。姜氏道∶“我得一个儿子,又且年幼,还不是定亲之时候。”就大家停止了。 说便这般说,耿家看阳武比前大不同,心里头招他为婚,大是想凡阳武攻书货本,进学使费,谢师礼仪,都从这姨文家送去,迎送新秀才入学。阳武领了谢礼,先到夏先生家叩拜了。次日又去拜见姨娘姨丈,拿一个愚生名帖到耿家来,道∶“先让姨丈姨娘请坐,待孩儿叩见。”夫妻二人不肯坐,却同受了他四拜。阳武又请表妹见了,耿青山为要招他为婿,回言道∶“有不相见哩!云芝尚未梳洗,贤甥且到书房里少坐。”阳武随了姨丈耿青山到书房里过午,不题。 却说那云兰已十二岁了,读了几年书,通文识字,也是一个女中才子。听得说表兄是个神童,一连考了三个案首,心上已暗暗 慕他,又听得父亲要招阳武为婿之话,巴不得能见表兄一面,看看近来长成甚样了?哪知耿青山回了,不得一见。云芝吩咐丫头双喜,让她看王家小官人在哪里留饭。 双喜去不多时,回复云芝道∶“在书房里留饭,得老爷独自陪他。”云芝年小,还不晓得什么礼节,是爱才的贪头,却比私心反急,忙忙叫了双喜跟随了,走到书房门口去看那表兄。 二人悄悄来至后窗,见表兄∶ 眼含秋水,肌映春花,清素之中,微流而藻,风尖之处,独秀瑶村,叹天骨之多奇,喜人姿之偏挺。行见上林耀彩,百尺无枝但选笔阵交锋,一战而霸。 云芝看了一看,叹道∶“几年不见,表兄竟长成怎般俊伟,这是个举人进土,我爹爹却愁神童每每夭折,岂不是过虑。” 双喜见之,在旁问道∶“王家小官人,今年几岁了?” 云芝道∶“大我三岁,今年十五了。” 双喜道∶“小姐若嫁了这样一个相公,也不枉了聪明美貌。” 云芝笑道∶“这丫头坏了,竟说出这等活儿。”话虽如此,心下甚是高兴,二人不禁喜笑几声,那知笑得响了些,被阳武耳快,已听见了,举眼往那边看,但见∶ 四尺身材,十分颜色。腰如约素,眉若削成,皓告内鲜,丹唇外朗,如池番荷而留影,兜风动竹而吹在。忽容面,则出暗入光;乍移力,别含羞隐情。有情有态,如合如意,安得夜托梦以交君,敢进画聘心以舒爱,真乃活脱脱一美人矣。 阳武本是多情种子,见了表妹这般美貌,魂飞天外,魄散九宵,心上想道∶“怎得能娶表妹这样女儿为妻,也不枉了人生一世。”因姨父耿青山前日言语,母亲为有∶“夭折”两字,不曾对儿子说,所以心神恍惚,唯有 叹。 两下里正看个不了,姨娘走出来,叫了女儿过去。阳武一心对着娇姿凝望,不觉手里酒杯,竟脱手落在桌上。耿青山见阳武异样,忙回头一看,云芝已去,并不见人,也就大家不觉了。 阳武告以不能饮了,吃了午饭,起身又入内室,见了姨娘,就要告辞。姨丈耿青山在旁边道∶“即来了,就在此往一日,也好与你姨娘叙叙家中近况,再者今日我将到一文友家中谈文赏画,可能很晚方回,也可能不回,你留于家中,姨丈亦放心许多。”阳武见推辞不过,得留下,住了一日,与姨娘说些家常,是夜宿于书房之中。 次日,别了姨娘一家,告别前去。回家思思想想,恋着表妹云芝,想了几回,也就丢开了,夜间常去那紫依处幽会。是云芝心里时时刻刻,指望爹爹心回意转,招表兄为婿。 却说那一名唤远儿的仆人,年已二十三,自五岁时就被阳武父亲买在家中,这远儿与阳武却也有些缘法,但凡家中大小事体,没有不出力办的,姜氏与阳武甚是喜他。闲话休叙。 却说阳武寝室在后院小书房里,旁边一间小房,乃是远儿睡处。这一晚,阳武从李正家归来,在书房中看了会儿书,姜氏取了些点心与阳武吃了。远儿进屋去睡了。睡不多时,听得 边一声响亮,远儿忙忙穿了衣裳走出门来,往书房里一看,见灯还点着,不见小主人在屋里睡觉,心下甚是狐疑,再到那 根,往那边一看,见一人影从 头翻了下去,那人影好似小主人。自己亦忙忙翻过 ,跟在那人背后,不久来至一家大院后 。远儿定晴一看,原是吉家大院。 此时,那阳武已翻 而过,远儿忙攀上 头,见那人果然是自家小主人,见他正与一个女子,低言悄语,携手并肩,往吉家那后楼去了。 远儿料知那女子不是别人,定是吉昌鸿女儿,名唤紫依。远儿看了一会,惹得心里乱痒乱痒,因是自家主人,又不敢撕破,况且自己伏于 上,怕被人瞅见,无奈,得闷闷回来,把书房灯吹灭,将门扉关好,仍往自己屋中来睡。哪里还睡得着,况且那远儿又因去年重阳节之时,隔 曾看见紫依走到花园秋千架上耍子,容貌非常。到而今四、五个月,并不曾忘下,时常抱着一片相思消景。忽然今晚又见小主人和紫依去抉活,未免得惹起这远儿旧日的病症。一夜何曹睡着,是长吁短叹,里边睡也不是,外边躺也不是,辗转反侧直到五更才得睡着。 刚刚合眼睡时,见紫依喜喜欢欢,走近这远儿床来,远儿喜得心中如刺,忙忙地跪下,磕了一个头,道∶“柳姑娘,如何来到贱仆房中,有何事情,乞姑娘向贱仆明言。” 紫依道∶“因去年重阳节之时,奴家在秋千架子上耍子,被你看得十分亲切,大有怜爱我之意。我今夜特来报你盛情。” 远儿听说这话,忙忙又磕了两个头,起来道∶“既是姑娘见怜贱仆,贱仆就死于九泉,亦不忘姑娘深海之恩。” 紫依笑着,把头点了两点。远儿见紫依从了,便双手抱住,使力搂了几搂,觉那身儿娇小,清香扑鼻,娇躯在自己杯中一阵扭动。远儿心中欢喜,遂用手将紫依裤带儿解去,把裤儿扯到大腿根下,蹲下身,把脸儿贴近紫依那阴部,仔细端详。 见那黑漆漆一片,如那莽莽草原一般。心中暗道∶“这娘子有十四、五岁,这毛儿竟生得如此浓密,真乃罕见。”接着又看,那毛儿之下甚是肥厚,娇嫩,高高隆起,比那小腹高出许多,那白色嫩肉在毛儿下面隐约可见,毛丛之中散出阵阵桂花香味。那阴部正中间,自有一嫩粉线儿将那肉分为两瓣,似那多汁蜜桃上之果凹缝一般。两边肥嫩唇儿向两边翘着,露出那一叠叠如桂圆细肉般之莹肉儿来,一个小小核儿立于两唇交接之处,状如初生嫩笋一般,于那唇儿张合之际,一颤一抖,一伸一缩,似那婴孩吐舌。 远儿看得性起,眼儿睁得老大,不觉吞下几口口水,身下那柄儿早已高高翘起,撑着裤儿,弯在里面,那裆内已湿了不少。远儿用手把那双唇分开,伸出舌儿,在那唇儿之间上下舔咂。觉上面滑溜溜,腥味淡然,略微夹了些果甜味,从那阴内散出一段春草之味儿,忙把那舌儿向那阴内伸去,此时小腹欲火大炽,心中想把那妙物吞进口中,遂把那舌儿在内乱冲乱顶,挑弄了片刻,又以那舌尖轻轻拨弄那核儿。少顷,那核儿已硬了许多,大了足有一半之多。 此时,听紫依在上娇喘吁吁,口中不停呻吟,双手紧按远儿头部,把那阴部紧贴于远儿脸上。远儿又舔试片刻,觉气儿不顺,忙忙把脸儿仰起,见紫依不知何时已褪下上衣,那两只白嫩小巧的乳儿在那轻轻晃动,如两只顽耍之小猫一般。 远儿忙站起身,用口噙住一乳,着力吮叹,如食糕点般,直把那嫩乳往口内吞去,觉那乳儿柔嫩光滑,温乎乎,滑腻腻,不觉轻咬了几下。 紫依痛急大叫∶“心肝,好生疼痛,慢着些。”口中大声呻吟。远儿哪管那些,施那唇用力拼压,舌尖急连拨弄那硬挺乳头。觉那乳头如杏核一般,硬硬附于乳上,且渐渐催生,大了些许;同时,一只手儿的指头在另一乳上用力弹动,把那乳儿弹得顺乎乎欲破,那乳竟自渐渐绷实。 少顷,远儿站直身,一手抱住紫依上身,一手紧抱头部,把紫依紧抱于胸前,嘴儿狂亲紫依那玉唇,好似发疯一般,下身那柄儿在紫依阴部左冲右突,在上着力挤搓。紫依一边大叫“心肝,宝贝!”一边伸手扯开远儿裤带,把那红铁硬之柄儿握于手中,夹于两腿之间,用力挤弄,手儿在上前后援弄,不时揉其双卵。远儿觉心中如油滚一般,甚是着急,那柄儿在身下不时发胀,一跳一跳,下身向前一阵猛顶,欲插入紫依阴中。 远儿忍受不住,忙把紫依拦腰抱起,来至一面 前,把紫依紧抵于,用手扶起那柄儿,对准紫依阴门,一挺身,猛地插将进去,一顶末棍。 紫依大叫道∶“心肝,顶死奴家了。”远儿亦不管她,挺起了身,急急抽送。急抽了一回,又慢抽一回;慢抽了一回,仍复又急抽一回。抽得那紫依麻了一阵,身子亦不时抖个不停。 远儿正是兴头上,那柄儿更觉得雄壮,更觉长大,塞得阴内满满紧紧,远儿把那柄儿擦了又摩,摩了又擦,擦得那阴内如火一般热,热过了几阵。又不觉一阵麻来。这一麻又麻了片刻,那远儿犹不停手,紧紧地挨着,复把柄儿紧紧抵着阴内,如乌龙钻洞般抽送个不停,那两个卵蛋,在肉囊内如两个铃儿般晃个不停,不觉抽了百十回合。 二人立于 边抽送了片刻,远儿复把紫依抱起,双手拖其双股,那柄儿仍留于紫依阴中,二人来至床前。远儿把紫依放于床上,抬起一腿,搭于自己肩上。复又抽送起来。紫依在下淫声哼道∶“快活煞我也。”远儿听她淫叫,胸中腹部欲火复猛了几分,遂咬着牙,弓着两腿,向前着力抽送,直抽得紫依大呼小叫,心肝宝贝乱喊一片。二人如此这般又抽送了百十回合,远儿觉柄儿在紫依明内抖动几下,那囊儿初猛一收缩,不觉泄了,口中大叫一声∶“啊呀!” 将身子一动,急忙醒来看时,却是春梦一场,被上浓呼呼湿了老大一片,用力擦时,足足弄了两手,身下、腿根满是淫液。遂在枕头旁边寻了一块破手巾,一抹擦干,被窝之中,腥躁一片。 此时,阳武正自紫依家中翻 回来,天已微亮,悄悄走至远儿门口一听,听远儿梦中自言浪语,再细听时,又听远儿姑娘长姑娘短地乱哼,叫了半晌,方才住声。 阳武遂把门推开,远儿问∶“是谁?” 阳武道∶“这个狗头,你道我是谁?” 远儿听是阳武声音,也就不问了。半晌才道∶“少爷,今夜怎不在书房里睡?” 阳武听言,支吾道∶“今晚我看的心烦,你刚睡了,我仍旧出去和朋友们饮酒,庆贺一番,所以饮到而今才来。” 远儿听了,知公子说谎,遂故意问道∶“今夜我刚睡不多会,听边一声响,我急忙起来,走到书房一看,不见公子在屋里,乃至我走到下,抓着 头往外看时。见公子向吉家去了,小奴不知公子何干,遂跟于身后,见公子爬过吉家后院,一个女子忙忙上前迎住公子。” 停了停,远儿又道∶“我且问问公子,那女子可是紫依小姐不是?” 阳武知事体已被远儿看破,料是难以隐瞒得过,遂点着头道∶“是。”阳武又笑说道∶“此事已被你看破,你且不必问我,我且问你。” 远儿怯道∶“我有何事,有劳公子相问?” 阳武道∶“我方才越过 来之时,于门外闻得你在里面,梦中道甚姑娘,叫了老大一会,又待了一会,听得你嗳呀一声大叫,似有些痛快之事发生,又待了一待,你满口道∶‘好事!好事!’这事有些缘故在内,虽然梦中之事,到底有些奇异,何不向我说知,我也明白明白。” 远儿被阳武这一问,羞得满面通红;是不做一声。阳武问得急了,远儿待在那被里,仍不做声儿。阳武知他心中有鬼,遂把远儿被子一掀,见远儿那柄儿仍然立着。又看他那被上,湿了碗口多大一片。一股腥味迎面而来,阳武忙用手捂住鼻子,道∶“你是遗了尿儿。”及至将被儿拿在亮处一看,见上面似撒了一些蜡烛油一般,白光光,湿淋淋,沾在上头嗅之腥味甚浓。 阳武看罢,将被儿丢于床上,远儿亦不睡了,忙穿上衣服,爬将起来,却似一个哑巴一般,呆呆站在一边。阳武道∶“古怪!古怪!”又连问了数次,远儿料道支吾不过,得将梦中之事,自始至终细细说了一遍。 阳武听了,连羞带戏道∶“你好有一比。” 远儿道∶“贱仆比就什么?” 阳武道∶“你比就疲蛤模吃天鹅肉,这畜生之嘴,倒也惨馋的。”把远儿羞得闭言杖声,呆呆看着阳武躁皮。这且不题。 却说丫鬟雪儿自上次看见阳武与紫依弄事,见得她得了一个相思病症,每每睡至日红不起。这日,紫依起来叫道∶“雪儿,今日如何不起?” 雪儿道∶“身子有些不爽利,遍体忽寒忽热,甚不舒服。” 紫依道∶“你这病,是夜间何时得的?” 雪儿道∶“日前些夜里三更以后得的。” 紫依终是个灵俐女子,心中暗想道∶“莫不是那事,被她看在眼里,惹得她淫心飘荡,淫兴积聚,成了个相思病儿,这也未可知?”紫依想罢,遂将言语戏道∶“小丫头,你这病来得却倒也怪,莫不是思谁家小哥想起的么?” 雪儿笑道∶“是便是,但我这病,非自别人身上得的,却是从小姐身上得的。” 紫依笑骂道∶“你姑娘又不是个男人,如何从我身上得的?” 雪儿笑道∶“小姐自然不是男子,难道那夜间与小姐做事的,亦不是风流俊洒之男子么?” 紫依听了雪儿这话,心动中一惊,知是事体败漏,如被爹娘知晓,那时怎了?遂心中说道∶“不如把这小妮子人在屋中睡,彼此通用,况那夜里又和王家官人说过这话,这娘子也是个想吃醋的货地。” 紫依主意已定,便笑嘻嘻的道∶“我夜间之事,想是你这妮子看见了么?” 雪儿道∶“那夜刚巧看见。” 紫依道∶“你既然看见,何不说上一遍与我听听,我看是真是假?” 雪儿遂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说得句句相对。雪儿又问紫依道∶“不知那官人是谁?” 紫依道∶“不是别人,就是那连中案首,被人称作神童的王家小官人。” 雪儿道∶“若是王家小官人这样一个俊俏书生与小姐,那小姐便不屈矣。” 紫依道∶“怎见得不屈?” 雪儿道,“王家小官人风流洒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别说十个拣不出一个来,就是这整个临清城里也不能拣出一个来的。” 紫依戏道∶“你这个小妮子,想是见了王家小宫人,有些眼热儿?” 雪儿道∶“小奴就有十分眼热,也是妄想而已。” 紫依道∶“你若不肯泄漏此事,不叫我爹娘知道,他再来就叫他和你了全此美事。” 雪儿听了这话,把那病儿也全好了,便急急爬将起来,穿衣服与紫依磕了个头,起道∶“小姐果开此恩,便死也不忘对小姐之大德,焉敢泄漏此事。” 紫依道∶“既然如此,那件好事一定周全了你。” 紫依又说道∶“我和王家小官人夜间弄到妙处之时,我将你夸奖了许多俊处,说得他淫心顿发,便要往这边和你干来。我许他以后咱三个作个团圆会儿,他便应了几声,见我说到你极妙处,王家小官人那个作怪的东西,插在我这里面,连跳了四、五十跳,舍得性命把我好好 了有百十下, 得我昏昏沉沉,痴痴呆呆,快活入骨。” 雪儿听了这些馋人活儿,心窝内跳作一团,觉脸上发热,小腹中欲火直升,不觉阴内流了些水儿,雪儿又问道∶“小姐,你把王家小官人那个有趣家伙道来,倒是怎样的大法, 得小姐如此快活?” 紫依笑道∶“我要说了,怕唬你一跳。” 雪儿急急道∶“小姐自清说便是。” 紫依抿嘴笑道∶“说得不胜得真些,还是寻个物儿比划一下。”紫依遂走进寻了一个裁衣尺,拿到雪儿面前,用手向雪儿比道∶“长里也象这六、七寸长。” 又用手指比道∶“粗里亦像这三指三来。” 雪儿听了,惊讶道∶“小姐那小小的穴儿,如何容得这样粗大之物,那不要痛煞你了?” 紫依既作这般的勾当,遂道∶“是哩,初入之时,是有些疼痛,可那物儿到了里面,王小官人把那个东西弄了一更多天,方才入进,乃至他那个妙物入进去之时,我用手把自己阴儿一摸,那时觉,那阴内全紧紧靠在他那东西上边,连一丝一毫的空儿也是没有,乃至他用力把那物儿出入的时候,觉阴内痛之中带痒,痒之中做痛,尤其是那妙物抵着花心之时,那头儿烫得我那儿如温水烫一般,烫得我浑身一阵颤抖,浑身趐软,舒服异常。整个人儿似浮于半空之中,真真美入骨蚀,那时,才觉着至矣尽矣之美妙之处。” 有诗云∶ 天阔地远清,山高水亦深。 阴阳乃缘定,何物不怀春! 欲知梅儿听得小姐一番淫辞艳语,究竟他耐得耐不得,且听下回分解。" }, { "text": "枕瑶钗(2)\n2001-3-21 第六回寡妇骚情勾外甥 词曰∶ 酒成花深,不知春在何家。难情夜永,那肯遍游天涯。 凭尝酩酊,哪管朝合幕,依依名花,淡淡休将回意外。 且说雪儿听罢紫依小姐言语,裆中已湿却一片,因小姐当面,不便用手擦去,怕紫依会羞笑于她,遂两腿慢慢夹住,脸上仍笑嘻嘻问道∶“小姐你把那玉茎尽矣之妙处,道与我听听。” 紫依见她模样,便道∶“那妙处叫我也说不出是怎样了,觉那身儿轻飘飘,神情昏迷,魂魄迷离,有欲仙欲飞之光景一般。”此时,那紫依亦说的自己心猿意马起来,根不得阳武此时就在身边,把他紧抱于怀中,狠狠地弄上一番,以泄心中欲火。 见雪儿在那儿紧夹双腿,知她已是春心大动,里面想是湿了不少。遂上前,趁雪儿不防,把那手儿猛然伸到雪儿裆下,摸了一把,觉上面冷湿湿、滑溜溜,好似小解了一般。遂笑道∶“雪儿,你裆间为何湿了?那些是何物儿?” 雪儿一听,脸红得到了耳后,忙忙起身儿,追着紫依戏道∶“你自晓得还来问我。” 两个又嘻闹了一阵,这雪儿忽想起道∶“咱自顾在这楼上耍笑,却把一件大事都忘了耶?” 紫依道∶“什么大事?” 雪儿道∶“今日乃老爷寿诞之日。” 紫依亦想起道∶“可是忘了是六月一十三日。” 却说阳武家丁字巷里,隔着几家,有个刘秀才,那秀才亡过了一年,妻房黄氏守寡在家,倒也冰清玉洁,是生得俊俏,体态幽闲,丰神绰约,娇媚百生,姿容俊雅。又识一肚子好字,闲着时节,把些唱本儿看看,看完了没得看,又央她哥弟们,买些小说来看,不料他兄弟买了一本《痴婆子传》上面尽讲些偷情交欢不正经活儿。黄氏看了,连饭也不想吃,直看到半夜,方看完了。心里想道∶“世间有这风流快活勾当,我如今年纪二十又二,这样好事,好来生做了。”说便这等话,心中好不难过。 睡上床去,再睡不着。对着里床,空荡荡没个人儿,遂对着外床。见桌上点灯儿半明不灭,好不孤凄,不觉叹口气道∶“我又无儿子,养得一女孩儿,前年出天花夭折了,有一个老妪,那外甥优常来看我。我本不消守得募,受半世苦楚,是舍不得丢了家私嫁人。”这一夜就睡得迟些,不觉大寺里又拉钟了。有曲儿道∶ 熨斗儿熨不开眉间皱,快剪刀剪不断心内愁,绣花针绣不出合欢和。 嫁人我既不肯,偷人又不易偷。天呀!若是来有我的姻缘,也按耐着心儿守。 黄氏想了叹,叹了想,一夜不得安眠。毕竟想道∶“且偷个标致人儿,再做理会,家里雇的人,不消说是粗重,一个小厮十六岁,倒也灵俐,使他寻个把人儿也好,是他寻来的未必中我之意,须等我自己相中了一个,使他去走脚通风,这便用得着了。”打算定了,反睡了去。直到天将向午,方才起来。 自此以后,把十六岁这个小厮也待得越好了。黄氏每日无事,常到门首,闪在门后,看那来来往往人,指望相上个好的,叫小厮做脚。那小厮叫做林玉,原是魏家湾人,十三岁时节,来到临清,在与刘家使唤,已过了三个年头,年纪渐渐长成。见黄氏守完了孝期,常打扮的妖妖娆娆,不如当初老实了,心下疑惑,又不见有一毫走作,是常常在门首看人,不像做寡妇的规矩。林玉心下虽如此想,却不敢有半点放肆。按下不题。 且说刘家原半富不富,大丫头大了,已卖与别家,一个小丫头,才十二岁,这春末夏初之时提不起洗澡的汤,还是要让林玉提过房去。 一天天气十分燥热,黄氏热不过,叫取澡水来,虚拖了房门,把上身之纱衫儿已脱掉了,下面脱掉纱裤,拴了一条单裙,林玉提了热汤,突然推门进来,一看,倒吃了一惊。 但见∶ 脸似红批朵朵鲜,肌如白雪倍增妍; 虽然未露裙中物,两乳双悬绽又圆。 林玉见黄氏脱得半光,往后一退,不敢进去。黄氏笑了一笑,骂道∶“小贼精,我脱得精光却被你瞧见了,快拿汤进来,你自退去。”林玉遂提进汤来,倒在澡桶里。 黄氏道∶“你带上房门去罢。”林玉走出房来,把门带上,心中不忍走开,遂悄悄躲于外间,打从门缝里张望。那时天也还亮,又不曾关窗,明明白白看见里面光景。 见黄氏把裙子脱了个精光光,赤着身儿站于澡桶中,那桶沿到黄氏膝部。那林玉遂把黄氏看个遍,见那小腹之下大腿根部那件东西,比身上还白,直如那深山之中新凿之泽白乳玉嵌于那处,上面一根毛儿也没有,白胖胖,粉嫩嫩,如婴孩之嫩肉一般,高高隆起于耻部,附着那一如乳白细玉上泄着的翡色亮红线儿,好不有趣。那两片肉唇儿中不甚饱满,倒也是摄人心魂。 林玉又向上看,见小腹微微凸起,上有几条折皱纹印,那黄氏毕竟是生育过的妇人,比不得那十五、六闺女那般平滑。中下部有一个小小肚脐,恰到好处地点缀于小腹之上。再向上看,已是那一对诱人双乳了,那双乳丰满尖挺,全不似被孩儿吸吮过,又比那秀乳大许多,却不显得臃肿,一对乳头直刺刺朝林玉处射来红光。 那林玉已是十六岁了,平时又曾与人弄过,换来换去,早巴不是童男子。他却干过龙阳之事,因此却从不曾见女人阴物,一见了这般好东西,不觉那已不小的阳物,直挺挺竖起来,把手去搓搓捻捻,好不难过,两只眼儿却盯在黄氏身上,一动不动。 黄氏立在桶中汤了一阵,又坐在桶里,洗了一阵,叫一声∶“冰儿! 来替我擦擦背。”那小丫头正在外顽耍,哪里叫得着。黄氏骂道∶“这小浪妮子,不知往那去玩,再也叫她不应。”得自己把手擦了一阵,又把身子向外仰着些,兜着水洗那阴门,一手扒着那唇儿,一手在上面上下搓弄,又伸了个指儿,伸入阴内,一阵捣弄,洗了一阵,不觉兴起,口里叹道∶“我这小小年纪,这般生得娇嫩,又有这光光肥肥、紧紧窄窄一件好东西,苦守着寡,却无人亲用这件妙物,真真白白浪费了它,再不寻得个标标致致,风风流流的小伙儿陪着我睡,天唉!教我怎忍受得了!” 自己在那儿长吁短叹了一阵,又叫声∶“冰儿奴才,还不进来,还在外面疯。”那冰儿正打从外面来,听见叫她,应了一声∶“哎!”飞跑进来,林玉躲避不及,被她撞见。 林玉正想让她莫出声,那冰儿丫头却已问道∶“林玉,你在这里瞧甚?”林玉慌忙往外跑了。 冰儿推房门进去,黄氏骂道;“这歪刺骨,再也叫不得应。” 冰儿道∶“奴婢方才在茅屋里撒尿哩!” 黄氏道∶“你和谁说话?” 冰儿道∶“是林玉,他正打板缝里往里瞧。” 黄氏道∶“我在这里洗澡,这小贱囚不知瞧些甚?”慌忙展干净了,起来穿了衣服,吩咐冰儿道∶“冰儿,叫林玉来,等我骂他。” 冰儿忙向外叫道∶“林玉,奶奶叫你哩。” 林玉在外听了,道当是打他,慌慌张张走进房来,心里打算死赖。 见黄氏带着笑骂道∶“小贼囚,家主婆精身子洗澡,你瞧什么?好大胆的贼囚。” 林玉道∶“小的不曾瞧见甚。” 黄氏又笑道∶“你听到我说甚不曾?” 林玉见主人家不到十分发恼,已自放下胆了,也笑笑儿道∶“听见的。” 黄氏道∶“你这贼囚该死,我也不打你了,有一件事教你去做,做得来,赏你一件道袍穿。” 林玉道∶“奶奶要做甚,小的都愿。” 黄氏道∶“贼囚不要浪,谁要你做什么,这胡同里,有个小秀才姓王,你识得么?” 林玉道∶“隔得几家,怎不识得?奶奶你为何却道他?” 黄氏道∶“一向知道十五岁的王小官人肚子里文章好,考了三个案首,做了秀才,论起来,今年应是十六了。前日我在门首望街,他走过去,一表人材,又标致,瞧见有十六、七的光景,这儿日连连见他,好不动火,你去打合他来和咱睡几夜,就做一领有道袍子赏你,还要着顾你哩!” 林玉听罢,方放下心来,笑嘻嘻道∶“小的明日就去,定不会让家主婆奶奶失望。” 黄氏听言,心中欢喜,遂叫道∶“冰儿你来,我明日教林玉有事出去,你在昨日刘奶奶家送来的坛里,打出一壶上等好酒来赏他。”冰儿应了,打酒去了。不题。 黄氏这时节,恨不得明日就把那王家小官人弄来,搂于怀中,会做一团,让他那妙物一泄心中欲火。有曲儿道∶ 弗见小郎君来心里煎,用心摹拟一般般, 开了眼晴望空亲个嘴,连叫几句俏心肝。 且说黄氏其丈夫在时,每当兴发行房之时,必取春书来看,检寻个势儿,学他做作,道是快活异常。刘氏忽一晚开籍取物,偶见此书,把来翻看,上面画的样儿,都是件件和丈夫做过的,因想起当初之欢娱,心里就火热起来。心里热得过,那阴内就象男人物儿硬的一般。内里也焦燥起来,躁得过,又湿起来,好生挨不过,想寻个人儿泄一泄欲火。 此晚会当有事,适他那外甥来望她,因路远就留他在房中歇,年纪虽得十二岁,人却长成,况近来天道也变了,十一、二岁的孩子,欲窦初开,亦晓得去勒罐儿。三、四个立将拢来嬉勒,看哪个勒得远。因他自小儿即在这黄氏家走动,常常歇惯的,那日黄氏留他歇息,他就睡在里屋,黄氏一人睡在外床。因黄氏看了那春书,心中动了一场火,却也没来何,遂吹口气,灯亦不吹灭,竟自躺于床上,睡去了。 想是黄氏梦儿里梦见与丈夫干事,正干到快活处,竟慢慢将那白嫩嫩的腿儿掰开,露出那白嫩光滑之阴部。口里管咕咕呜响个不停,那阴中竟流出少许津水,弄得那粉红双眉儿湿湿淋淋。外甥从梦中惊醒,听见姨娘哼叫,道姨娘在夜间梦魇,忙忙爬将起来,叫道∶“姨娘,姨娘,你梦魇吗?” 那外甥叫了数声,黄氏是不应,口里犹是呼呼哼叫。外甥把眼一觑,见姨娘两条玉腿儿放于外面,再向里瞅,瞅见姨娘那白生生,肥鼓鼓妙物儿蹭开着,象个白捻鱼儿张开了嘴,等鳅来一般,那两片厚厚唇儿上已湿了个遍,上面亮晶晶,湿滴滴,随那水儿溢流张合不住,好似在说话一般,煞是诱人。 那外甥看了半刻,觉双脚发软,身下那小小物儿已不知为何自个儿涨了许多。想那外甥已是不小,已从父母那儿知晓男女之事∶遂慢慢把个指头儿去撅一撅姨娘那妙物,那户儿口湿渍渍、软绵绵,摸来甚是好玩,心中欢喜,欲火初燃,把那指头儿就撅了进去。觉里面不甚光滑,倒是深不及底,湿热非凡。上面满是皱儿,手指一碰,那妙物即收缩一下。此刻黄氏正熟睡,睡梦之中觉阴内阵阵骚痒,不知何因,觉受用非凡,遂不去理它,亦懒得醒来查看,两腿动了动,又睡去了。 黄氏外甥见姨娘那腿儿动了几下,以为姨娘醒来,忙把那指儿抽出,躺于里侧,气也不敢喘,停了片刻,见姨娘又无动静,方放下心来,觉那指儿湿了个遍,遂把那指儿悄悄放于鼻前。一嗅,觉清香扑鼻,甚是舒服,舌儿舐了一下,那味儿却是酸中微甜。心中暗暗称奇,欢喜异常,忙忙又爬起,盯着姨娘妙物又看了片刻,把那鼻儿凑了过去。一嗅,那妙物正中缝儿里,更是清香迎面。 你道黄氏为何阴内会散出那香气?原是黄氏甚是喜净,又特爱桂花,每每沐浴之时,常以桂花煮水,遍洗全身,洗净之后,又把一盛满挂花之囊儿夹于阴部,时间一长,那阴内自是清香异常。此话休提。 却说那外甥见姨娘复又熟睡,心中欢喜,忙抬了头,把那笔管大小之玉茎轻轻挨了上去,向黄氏阴内递将进去,心中欲火猛燃,那玉茎在阴内跳动几下,不觉又大了少许,刚刚露出那小小头儿。 那外甥终是胆小,恐姨娘醒了,知觉要骂自己,虽把那小小玉茎递到穴口,复又抽了出来,然馀兴难已,自家就勒个趟儿,勒出浆后,把个指头儿搭了。 黄氏醒来,见腿凹里有些湿,忙把手去摸,倒摸了个满手,拿于鼻前一嗅,心中觉古怪,此是阳精味儿,为何这穴口有这等东西?难道梦见相公来睡,与他干事,就泄这些精于此?怕人死了,哪得有精?心中胡思乱想,再猜不着。 忽见外甥睡熟了,却又猛然翻个身,向着天睡,露出那小东西来,硬梆梆直直竖着。黄氏看其也不小,足有三寸来长。见那头儿上润润湿湿。黄氏忙把个指头儿一抹,将来一闻,与先前嗅到味儿一般。惊道∶“莫非我睡熟了,他弄我不成了?就是这小小年纪,恐未必晓得此等事体。那为何我与他腥臭一样,等我叫他起来,问他一问,便何端的。” 心中打定,忙把外甥摇醒,问道∶“我这才睡着,你做甚来着?”那小终是孩子气,慌了道∶“不曾做的。” 黄氏见他异样,知其中定有文章,遂把外甥那小东西捻了一捻,道∶“这个怎么湿的?你好好说,我倒喜欢你。” 外甥慌道∶“我见姨娘睡着,双腿忽地擅开,口里哼哼这般响,我道姨娘魇了,叫了姨娘好几声,姨娘不醒,我自家勒个罐儿,勒出些东西来,没处指,遂把来拭在姨娘上头,还不曾放进去,姨娘就醒了。” 黄氏听闻,心中欢喜,脸上却装作气忿状,况晚间看了那书,阴内也是痒不过了;乃看到外甥那小东西,更是熬不得哩。遂笑道∶“你说谎,难道不曾放进去?” 外甥道∶“没得,把个指头儿撅得一撅儿,实不曾放进去。” 黄氏诱道∶“怎的不放进去?” 外甥道∶“怕姨娘骂我。” 黄氏道∶“我不骂你。难道你这般小年纪儿,怎会放得进去?我不信,你放放着。” 那外甥曾晓得些,本欲把自己物儿放进去,实是怕骂,现今见姨娘叫他放放着,便上来跨在黄氏腹上,把那根小小玉茎向姨娘阴内放去,不时看姨娘两眼。 黄氏见外甥上钩,心中暗自高兴,忙忙把阴部抬起,把那嗷嗷待哺的唇儿向那玉茎迎去,双手捧着外甥那小小屁股,眼盯着那微微小玉茎。见那玉茎三寸见长,那头儿却未完全露出,露出个尖儿,虽不粗大,倒也能解一时之急。 外甥骑于黄氏小腹之上,因心中紧张,那玉茎连连送了几次,皆未进入黄氏阴内,在那唇儿内外激了几下。黄氏性急,遂伸出手儿,用两指捏住那小玉茎,慢慢向自己阴内导来。 那外甥见状,忙忙把屁股一挺,那玉茎立刻钻了进去,不见根部,黄氏那肥大唇儿把那小小玉茎包了个严实,留那囊儿稍露于外面。 外甥心中一惊,啊呀叫了一声,觉姨娘阴内亦是紧紧热热,自己那玉茎放于其中,觉被时时夹紧,心中不禁欲火大炽,慌慌把屁股上下耸动,将那玉茎在阴内磨将起来。 黄氏阴内为何亦是紧紧,因她做了一年多寡妇,且时时思春得紧,时间一长也就收缩了。此时黄氏阴内畅快,口中小声呻吟,双手抱住外甥屁股,用力把那玉茎向阴内插送,虽不甚痛快,却也把那阴内插弄得麻趐趐,异常受用。 那外甥见得了手,便更加用力抽送起来,虽不甚妙,却也是平生第一次,抽不多时,觉那玉茎时时收紧,阴囊之处似洪水将泄,忙忙亲了姨娘脸道∶“姨娘,我尿了,我尿了。”然后泄了,随即伏于姨娘身上,头儿枕于那双乳之间。 黄氏还不过瘾,心中欲火烫身,忙忙搂紧外甥屁股,又向前送了几送,仍把那小玉茎留于阴中,在自己阴内左右摇晃,四处研磨,见外甥气喘如牛,遂把外甥放于一边,自己用手捣弄起来。伸出手掌,放于阴部,按于上面一阵猛搓,口中不禁大声淫叫,道∶“小宝贝,姨娘阴内如何?” 叫了片刻,见外甥不应,侧头一看,外甥已于自己身边鼾然睡去。心中笑骂一声,自己揉将起来。 黄氏将阴部揉搓一阵,又用两指在那唇儿之间上下抚弄,拇指按于那小肉芽上,快速揉弄,觉从那小小妙处不时传出阵阵快感,涌遍全身,禁受不得。忙忙又伸一手,左右揉其双乳。那拇指继续揉弄那小肉芽,中间三指却向自己阴内深深插去,在内着实一番搅弄,直搅得阴内趐麻异常,淫水四溢方止。随即慢慢停将下来,沉沉睡去。 你道这黄氏为何倒寻个小厮一耍?因有三件心事在内。 一令人不疑小厮既会干事,二哪有外甥会奸姨娘,三又是在房中走熟,外人自是不疑。话虽如此,那黄氏亦怕外人知晓,尤其是姐姐知晓,那样还有何面目见人。因此自此事之后,黄氏便再也未寻那外甥弄事。可经此一弄,心中却欲火难灭,想寻个稳当的弄上一弄,遂把目光盯上了阳武。 有诗为证∶ 人间奇事费思量,外甥姨娘困一床, 姨娘胯下风光好,诱得儿郎忙入将, 小小物儿难尽欢,权当饭前漱口汤。 欲妇黄氏怎的才唆缀得阳武来合他行欢,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巫山几度又云雨 诗云∶ 这厢寡妇情绵绵,那边神童欢复欢。 主仆共享潇潇竹,魂儿颠颠飞几天。 上回说那黄氏寡妇长夜难消,遂千方百计要勾个稳当的,图个长久。 暂且按下不题。 却说阳武自从去年进了学,那些同窗学友,道他是少年高才,三三两两,请他吃酒或是会文。又有那不学好的见他生得俊俏,又有文采,指望骗他做做男风的勾当。真正是门前多车马,户内满宾朋。 但阳武心性古怪,若是茶前酒后,那不学好的,哄骗他的男风,他便开口骂起来道∶“我又不是小官,我又不走雇与人家糙秫秫的,这等可恶!”从此便不与这朋友来往。若是三朋四友,请他到娼楼饮酒,他就飞也似瞒着母亲去了,一般说说笑笑搂楼亲亲,象大人模样,若要留他睡觉,他便借故走了。 偶一回,阳武正打从家里出来,刘家的林玉上前迎着道∶“王大爷,小的有句话要禀。” 阳武见他鬼鬼祟祟模样,心中好奇,遂道∶“你是哪一家,有什么话要对我言?” 林玉道∶“知己话,没人处才好说。” 阳武道,“也罢,你这里来。”重新走到自己家门里,道∶“这里没人来,你答说,不妨。” 林玉见四下无人,道∶“小的就是北首刘家。” 阳武道∶“北首刘家,你秀才相公死了,谁教你来?” 林玉道∶“我家相公死了一年多了,主母二十多岁,守着寡,上无夫君,下无儿女,慕大爷文才高,人物好,叫小的请大爷去说话。” 阳武一听,不觉心动,口中却道∶“说什么话!我年纪小,胆子自然不大,一个寡妇人家,怎敢进她家里去!怕传出一些闲言碎语,那倒不妙。” 林玉道∶“相公放心,不妨事。家里有一个看门老头儿,一个雇工,挑水做灶,买东买西,不敢走进房里去。小的和一个小丫头伺奉奶奶,并没闲杂人出进,后门通着后街一带高 ,都是咱家的楼,没什么邻居,大爷过去,自是神不知,鬼不觉,包管大爷有好处。” 阳武道∶“我也是风流人物,不是假道学,老头巾,装模做样的,是胆子还小,慢慢商量停当,才敢进去。你家奶奶我从不认得,几时我先瞧瞧,或者我动了火,胆子就大起来,也定不得。你如今回去,多多回复你奶奶。事宽则完,从容些儿好。” 林玉应了,心中想此事有眉目,遂各自分路。 阳武往南去了,林玉到了家里,一五一十说与黄氏,黄氏道∶“何不扯了他来?” 林玉道∶“奶奶也得他肯走,怎好将他扯得来!” 黄氏道∶“冰儿,再打出一壶好酒赏他。” 从此林玉更是尽心,有时阳武出去了,遇不见,有时遇见了,说了几句,又没工夫。如此这般,足足走了十多个日子。 回头再说紫依与雪儿,二人嬉笑一番,慌忙梳洗毕,雪儿引着紫依款步走下楼来,到了前楼,与吉昌鸿拜了寿。雪儿亦与吉昌鸿磕了头。赵氏与吉昌鸿老夫妻二人亦行了礼,雪儿与紫依仍然回至后楼。那些亲戚朋友俱来拜贺,纷纷不绝。清晨做了筵席与众人吃了。到了向午,又是肉山酒海,众亲友大吃大擂,各各酩酣大醉,东倒西歪,直闹到日色将沉,方才散去。不题。 却说吉昌鸿有个同胞妹子,嫁与本城里纪丰泽为妻,纪丰泽自取吉氏,得一个色痨,待了年半,就呜呼哀哉了。吉氏生一个女儿,吉氏亦是个有节的妇人,因纪家是个书香人家,立誓再不嫁人,靠着纪丰泽的母亲李氏婆婆度日,幸得家中颇是富足,尽可度日,连一个老妪,居家共四口。吉氏这个女儿,小字叫玉珍,年方十六,倒生得温温柔柔,十分标致,怎见得?有词为证∶ 幽妍清倩,依稀似越国西施,婉转轻盈,绝胜那违赵家合德,行动娇花,依依不语。春山脉脉,鬓发如云,腰肢似柳,容兴真真夺魄,艳冶诚销魂,丹青虽有千般巧,难描玉珍一枝花。桃腮称银面,朱唇配玉牙,纵非月宫嫦娥容,宛同当年张丽华。 这一首词儿,是夸玉珍之美,这且不表。却说这一日,乃元月十三日,吉氏对玉珍道∶“今日乃是你舅舅寿诞之日,你何不去与你舅舅拜寿,再与你紫依妹妹玩上几天,岂不快乐?” 玉珍道∶“可是,可是┅┅我却忘记了。”玉珍换了一套新鲜衣服,吉氏又叫老妪拿了些拜寿礼物,老妪同了玉珍,向吉昌鸿家而来,不过数里多路。不多时来到舅舅家,吉昌鸿与赵氏看见外甥女儿到来,老夫妻俩搀着玉珍进来,赵氏又把紫依唤下楼来,大家相会,甚是高兴。玉珍拜罢了寿,遂同紫依到后接饮酒耍子。 这日二餐已罢,天已更馀,玉珍便要告辞回家,紧依忙道∶“姐姐许久不来,就住上三五天,与妹妹玩耍何妨?” 玉珍道∶“既然妹妹有此盛情,作姐姐的自不推辞。”玉珍又对老妪嘱道∶“你自己回去,到家中与我母亲说知,我在舅舅家还住几天哩!” 老妪应诺而去,不题。 那紫依与玉珍饮至起更,方才安寝。雪儿仍是自己一人在西间里睡,紫依与玉珍却是一 在东间里睡。紫依刚才睡下,猛然想起阳武之事,哪里还睡得着,又有玉珍姐在此,好生不便,心下不禁暗暗着急。踌躇了半晌,再无他计。 却说这雪儿丫头记挂阳武事体,亦是无心睡了,听了听,天已二鼓将尽,遂悄悄穿了衣服,慢慢走到紫依面前。紫依听了听,玉珍已睡着,遂也俏悄穿了衣服,款款走下楼来,与雪儿在后门等侯。不题。 却说这夜,阳武到了二更已尽,仍然翻过自家院 ,溜到吉宅后院,越过 来,拿眼一瞅,见丫鬟雪儿与紫依正立在后园门口等侯,看见雪儿,心中欢喜,知紫依已将她弄妥,逐走近前与紫依亲了嘴道∶“好一个不失信的娘子。” 紫依抿嘴笑道∶“奴家岂肯辜负郎之美意。” 阳武拾起头,又把雪儿仔细一看,看得个一双好眼儿,似秋波一般,且风情万种,引得阳武魂消魄散,下边玉茎不禁发胀。 恰好这花园旁边有小小一座书房,阳武此时欲火烧身,遂将雪儿抱到书房里小藤床上,紫依要雪儿把袄儿解开,阳武又把雪儿裤带儿解了,把那裤儿脱到脚跟。紫依又把阳武裤儿解了,替阳武把那又粗又大之玉茎拿了出来。紫依定睛一看,觉那玉茎比前次时更长了一些儿,用手一攒,更觉又粗了些儿。喜不自禁,不忍放手,遂攒住,上下套弄起来,不一时,便变得又粗又长起来,在紫依手中一跳一跳。 雪儿虽知男女之事,终是处子,何曾见男人那玉茎,今一见阳武玉茎这般粗大,心中甚是欢喜,忙忙从小姐手中接过,两手握住,不停套动,像猛然拣到一件宝物一般。觉那物儿粗大肉滚,遍体滚热,如一炭棒一般,那头儿更是粗大,足有手臂粗细,自己套弄之时,那玉茎在自己手中跳个不停,一胀一胀,好似变戏法一般,不久又大了许多,足有八寸见长。 阳武被她套得腹中欲火乱窜,身体躁热,那囊儿阵阵收缩,心中禁受不住,遂把雪儿那腿儿轻轻拿在手中,把那玉茎对准雪儿阴部,便要进入。 此时,听 上忽然声响,三人心中大惊,便忙忙起身,慢慢细听,听了半晌,并无一毫动静。你道为何有此一声响亮,原来吉昌鸿后邻有一个汪可成,诸日与人家抬轿、挑水为生。素日与吉昌鸿常常有些小借贷。 若借与他时,便花言巧语,奉承多少好话,若不与他时,他便指东骂西,甚是不平。这吉昌鸿是个有度量之人,就是这汪可成骂他,他亦假装不知,遭遭俱是这样。 这一日,正是吉昌鸿寿,汪可成又来与吉昌鸿借米,赵氏道∶“你看今日忙个不已,就是有米,亦无工夫拿与你,改日再来罢!”那汪可成被赵氏与了一个伤情,心中甚是大怒,便气愤愤而去。刚刚转头,逢见吉昌鸿,口里又是胡骂乱骂。 吉昌鸿知那汪可成素自毛病,仍然还是不理。这汪可成抱着一肚子闷气回到家中,半天也不进食。至晚间,便生出偷盗吉昌鸿之思。也是天不容他,刚到 上,想往这边跳时,不期 上一个尖尖石子儿,汪可成用手一按,全全知在手心。汪可成疼痛难忍,把手一扬,四肢着地,掉将下去,所以有此一声响动。这一跌,把个汪可成跌得腰酸骨痛,头青脸肿,又不敢做声,直躺了二十多天,方才走动,此事后来方知,不题。 却说阳武与紫依、雪儿三人听了半晌,也无见甚动静,那欲火却降了几分。阳武遂把雪儿抱于怀中,就着那月光,仔细看雪儿全身,见雪儿阴部黑漆漆一片,比那紫依毛儿多了许多,中间那肉缝已是大开,虽不甚清淅,但也见一股淫水正从雪儿阴内流出。阳武心中欲火复炽,也不知雪儿阴部确是如何,遂伸出手儿,把那阴部摸了一把。雪儿羞得“啊呀”叫了一声,忙忙夹住了双腿,口里娇喘吁吁,觉腹中火烧火燎,阴部内外痒得钻心,不觉双手抱紧阳武。 阳武摸了雪儿一把,感觉那耻部甚是柔嫩趐软,忙忙把手儿按于阴上,着力搓弄,把那唇儿夹于指间,顺着那道儿,上下滑动。雪儿觉阴部骚律,血往头部直涌,好似将要死去一般,口中淫声大起,亦顾不得小姐即在眼前。 阳武听她淫声,看她浪姿,心中已按捺不住,不觉把那玉茎在雪儿后腰之上顶了几顶,以解心中欲火。此时紫依已自将身上衣物尽褪,来到阳武背后,把趐胸紧贴于阳武背上,上下左右研磨,又伸出一手,把那玉茎自雪儿身下扯出,握于手中,急急上下套弄,另一只手儿伸到阳武胸前,捏着那小小乳尖儿,在阳武胸部划着圈儿。 阳武觉浑身骚痒,口干舌燥,阳物时时收缩,那囊儿缩作一团,如个核桃一般。忙忙把雪儿平放上床上,分开双腿,双手把雪儿双股托起,把那阴部抬得老高。紫依爬上前来,一手扶住阳武那玉茎,一手把雪儿双唇扒开,把那粗大头儿对准了雪儿那膜儿。 阳武低头见已对准,遂用力一顶,雪儿叫了一声痛,这玉茎已入了三寸,那双唇已夹住了头儿后部。阳武又用力一顶,雪儿泪珠已落了下来,口中叫道∶“公子慢些,痛死奴家了。”雪儿满口讨饶之声。 阳武见其阴内大些,亦不抽出,便又连身往里一送,那玉茎早已连根进去,少许血儿自雪儿阴中流出。紫依忙拿纱巾拭了。阳武把那玉茎放于雪儿阴内,停了片刻,见雪儿队痛之声渐停,方慢慢抽送起来。 雪儿闭着秀眸,口中冷气倒吸,娇喘不断,觉那粗大物儿在自己阴中一进一出,如蚊龙探海,那烫热物儿将阴内贴得满满紧紧,不留一点儿空隙,那物儿每次进出,却把阴内四壁磨得痒入骨髓,恨不得那物儿把自己阴部撑开、捣烂,有如此,方能泄火。那头儿每次抵着花心,雪儿总是被烫得浑身一阵颤抖。雪儿禁持不住,忙用双手揉弄双乳,见紫依俯于自己身旁,遂伸出一手,摸弄小姐阴部,觉那儿已湿了一片。 二人一气抽送了百十回合,雪儿已不觉泄了二次,已是浑身趐软,如抽去了筋骨一般,几乎死去,阳武一口气接住,方才醒来,雪儿道∶“风流中快活,我方能知之矣!” 紫依笑道∶“小妮子,你也知快活么?” 雪儿道∶“这快活真乃不假。” 阳武道∶“我又 快活了一个。” 三人嬉笑一番,那雪儿躺于一边,娇喘不断,如醉酒一般。此时紫依已是欲火焚身,忍受不得。阳武遂把紫依抱起,伏于床上,翘起玉臀,紫依那阴唇正对自己。阳武把玉茎挨进大半,再一送,那玉茎直至阴底,间不容发,户内塞满。 紫依早到酣美之际,口内啊呀连声,抽至二百多回,紫依叫道∶“且停一会,吾有些头眩。”阳武正弄至美处,哪里肯停,双手紧扶紫依玉臀,双腿用力,把那玉茎用力前送,不时传出“啪啪”声音。 紫依觉阴内被弄得痒入心肺,甚是过瘾,口中大声呻吟,身子摇摆不住,不停向后挫身,主动迎那玉茎抽送,便纵身处浮云之中。阳武快活难当,不顾死活,两个皆按不住,都泄了,滚做一处,刻许方止。此一弄,如二虎相争,不致两败俱伤幸矣。 紫依对着阳武道∶“心肝,我自出娘肚皮,不曾经与你干这事有趣,真真美死奴家了。” 阳武道∶“噫,小生亦是如此,不独娘子一个。” 紫依又道∶“心肝,你又标致,又白嫩无比,似孩儿家一般的有趣。 处处衔满,又难得泄,真个快活死人也,吾那夜与你初次相弄,恨不得一口吞你下肚,把那粗大妙物时时夹于阴中,至今我那夹裤儿亦不曾净,夜夜梦你,不能够着实。若与你做了夫妻,便是没饭吃,没衣穿,也拼得个快活享用。” 阳武道∶“你这阴内又紧又嫩,真真个有趣。”两人话到浓处,兴火动举。阳武再把那柄儿送进去,又抽送了百十多次,又一番大泄。两个没有气力,叫醒那雪儿,拿着纱帕,相互都揩净了。三人又相互搂抱一处,又是温存了一番,不题。 却说玉珍睡至三更时分,渐渐醒来,把腿一伸,那头已是空着,又唤了一声雪儿,也不见答应,心中想道∶“此事有些奇怪。”遂穿上衣服,打开楼窗,一轮明月照得雪亮,悄悄走下楼来,往后园一看,闻书房里有几个人说话。玉珍道是紫依和那丫鬟在此玩耍,遂款动金莲,往书房而来,因这一来,便生分枝。 有诗为证∶ 月夜玉楼赴高塘,表姐醒未心慌慌; 万般好处全与你,这事儿要共享。 欲知玉珍见了他等快活,究动不动心,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多情人儿盟连理 诗云∶ 白云谁家郎,几度飞山川, 乍见蝶恋蜂,玉人展金莲, 遽行返呼妙;而今觅得欢。 且说玉珍半夜醒来,不见表妹,又呼丫鬟不应,复听那厢书房声响,心奇不已,遂衔月而来。他走近书房门首,伸头往里一看,见一俊俏书生正与紫依、丫鬟抱于一处,露雪白身儿、腿儿,又见紫依在那做了多少风流情景,说了多少体己的话儿。玉珍已明白是那件事情,便急忙退回脚步,惹得心中甚是难过。 这紫依偶抬头一看,见月光下屋外一个人影,慌忙走出看时,却是表姐玉珍。紫依忙上前问道∶“姐姐为何到此?” 玉珍说∶“你这小蹄子,还来问我?你不问我,我还要问你呢!” 紫依一听,害羞道∶“姐姐,问我何事?” 玉珍戏道∶“你是个小小女孩儿家,和人家个浪男子却这等亲亲热热的,这是作何事儿?你既然与那男子亲热,那男人岂肯饶你不成?” 紫依低着头不敢言语。玉珍又道∶“那男人可知姓甚名甚?家住哪里?” 紫依道∶“那男子即是本城那连中三个案首之王家小官人,名仁斌,字阳武。” 玉珍道∶“这样好事你几时开始的?” 紫依就从头至尾说了一遍。玉珍亦是个知情慕义女子,听紫依说了一片言语,早已淫心勃勃,又问紫依道∶“这王家小官人,年纪多大?” 紫依道∶“年才一十六,与姐姐年纪一般。” 玉珍听闻,骂道∶“你这浪蹄子,自己养了汉,还要挂着旁人么?” 紫依道∶“姐姐,咱这为女子的,就长到一百,终须也脱不过此事,况且其中有多少快活处,你尚不知一点哩!” 紫依道了这一句话,玉珍愈觉有些淫荡的意思,遂连声追问道∶“你把快活处道于我听。” 紫依道∶“我若说了,怕泄脏了姐姐耳朵。” 玉珍道∶“我的好妹妹,你自请拉些热闹的说与我听。” 紫依见她心急,遂道∶“那王家小官人生得一个好大物儿。” 玉珍抿嘴一笑,忙道∶“怎样的大?” 紫依道∶“有七、八寸来长,手臂粗细,直起来,象蛇头一般,上下晃动,左右摇摆。” 玉珍又道∶“感受如何?” 紫依道∶“握于手中,放于阴内,那感觉可心领神会,并不可以口中言传。” 玉珍听得此话,遂含着声音道∶“这件好事,怎的摊在妹妹身上,你姐姐怎么一点儿亦未曾沾上?” 紫依故意道∶“姐姐心里也想此事么?” 玉珍红着脸儿道∶“想便想,是怪羞人的。” 紫依道∶“你到了快活处,怕连这羞也忘了。” 那玉珍心中 慕表妹,想了一刻,不觉喃喃道∶“我看这王家小官人风流俊俏,又有文才,你我姐妹二人若同嫁了他,郎才女貌,岂不是今生一大快事。” 紫依忙附会道∶“妹妹心中也有此意。” 玉珍道∶“但无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岂不败露名节。妹妹你想想,是也不是?” 紫依想∶“我看王郎是个读书君子,言行相顾,定然不是个无义之徒,我去与他说明,叫他对天盟哲,订成百年夫妇,咱三人白头到老,岂不是件好事。” 玉珍道∶“果是如此一做,却是妙极!” 紫依道∶“还有一事与姐姐商量。” 玉珍道∶“妹妹又有何事?” 紫依道∶“我家爹娘生得你妹妹一个,尚乏子嗣,我姑姑又生得姐姐一个,也是乏子嗣,依妹妹愚见,不如对那王家小官人讲好,咱姐妹二人嫁他之时,叫他母亲与我姑姑,咱三家同于妹妹家,全作招赘为婚,到后来咱姐妹二人生上几个儿子,咱三家皆有连续不断之根苗,岂不是万分之美乎?” 玉珍一听,心中大喜,道∶“妹妹,诚奇才也!何不快去与王小官人商量,此事若停当了,那时咱再彼此取乐,也是不迟。若商议不成,此等有损名节之事,你姐姐就死也是不做的。” 紫依道∶“姐姐管放心,这一概的事体,全放于妹妹身上,再无商量不停当之理。”当下遂别玉珍,回到书房,见了阳武。 这阳武正与雪儿玩得热闹,紫依道∶“你这个小妮子,吃着甜头了。”阳武见了紫依,便把雪儿放开了手,把紫依抱在床上,又口对口儿,吮咂了一会。紫依又把自己裤儿脱下,阳武把紫依裤儿使劲一顿,立顿到紫依金莲之下。紫依淫心陡起,便与阳武亲个嘴道∶“我的肉肉,你快把那东西入在里头罢,我等得心急了。” 阳武亦捧紫依脸来,亲个嘴道∶“我的娇娇,你又等得心急了么?你这心急还是小事,我这心急方是大事哩!” 紫依听罢,心中着急,忙道∶“我的肉肉,你把那心急则对我道来。” 阳武道∶“我这心急乃因你那东西未免甚是窄小不能急进,惹得我心焦。” 紫依道∶“我的肉肉,你说我这东西窄小,你看你那东西也未免甚大了些罢!” 阳武道∶“我的阳物,我已知道甚大,是没法儿叫他小些哩!” 紫依道∶“那夜里它怎么进去的?” 阳武道∶“我的娇娇,你也不知,那夜我费了多少功夫,才将我物儿插入。起初 你之时,你便叫痛叫痒,我也不忍得用狠,无奈我那一腔欲火难消,急得我心中如火烧一般,这欲火一点不能发泄。后来慢慢弄进去大半,你却如发疯了一般,让我快快抽送,我用力顶了一阵,那时,我的娇娇,不但有入骨之乐,浑身也是自骨里痒痒,真是美入骨髓也。” 两个正说到热闹处,紫依笑道∶“今夜如何?这一 就进去许多哩!” 阳武道∶“此乃上次探路之功,所以如此。” 紫依道∶“你这妙物,可是大至极否?” 阳武道∶“到三十以上,四十以下,我这物尽有,我再大些,这物还会大些,也会粗些,到那时, 将起来,将会更加畅美,男儿如此,那妇人妙物亦是如此,亦有大小之分。” 紫依道∶“阴户有大有小,这是何说?” 阳武道∶“那阴户亦是因着年纪长的,就说这雪儿,她不过比你年长一两岁儿,她那阴户就比你这个长有一、二指来,那生育过妇人,阴户更是大,是那时已宽松不紧,不甚好玩儿,不过那守身长久之妇人,亦是别有风趣。” 紫依听言,道∶“你且把这大东西拔出来,等我和雪儿比上一比,看着倒底是谁的大?谁的小?” 阳武此时欲火劲发,哪里容她比这比那,便合力 耸,突的一声,早已连根进去,在内用力抽送起来。紫依觉那妙物时时紧顶花心,刺着那花心中间,如蝶恋花放,阴内趐软麻痛,整个阴部被那妙物带得上下晃动,口中不禁大声淫叫。入到妙境,紫依也不觉甚痛,觉着比首次抽送之时,舒畅许多,那阴内像略略宽大些儿。又使手一摸,那阳物已尽根入进里去,心中大喜。 此时,阳武挺着身子,大出大入,乃至阳武大泄之时,紫依已是昏昏沉沉,迷迷洋洋过去,半晌并不言语。阳武用口接一气,紫依方才慢慢醒来,说道∶“我的肉肉,你真 得我快乐,今晚已得二道矣。” 二人事毕,紫依忽记起方才与表姐所商,乃对阳武道∶“妾终身之事,愿服侍郎君矣!” 阳武道∶“娘子,若肯如此,真乃天从人愿也!是小生单门独每户,母亲教导极严,定让小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才允谈婚议娶提亲,小生亦有此意。因此,婚事好延后,不过,请娘子放心,小生高中之后定会迎娶娘子。” 紫依一听,见他心怀大志,更是高兴,忙连连道∶“是理!是理!妾身定会相等,不会下嫁他人。”紫依将表姐玉珍之事与自己之事,自始自终说了一遍。 阳武道∶“这个更妙,何不请玉珍到屋里来哩?” 阳武与紫依、雪儿俱都走出,到了玉珍面前。阳武将玉珍一看,见黑油油乌云,娇滴滴金莲,银面似雪,桃腮朱唇,修眉俊目,秀色可餐,冰肌玉骨,玉立亭亭,云鬓上,插一双碧玉儿,鬓边略缀海棠数朵。阳武看了,心窝处鹿儿跳动不已。又将紫依一看,二人不差上下,皆是一样天姿娇娆。 这玉珍被阳武看得有些失羞光景,把脸儿扭到后边。紫依知她是失羞,故意戏笑道∶“姐姐何必如此,我方才将咱那话儿一五一十全与即君说了,郎君一概应承,如何又做模样?” 玉珍听说阳武应承话儿,转过脸来,笑嘻嘻道∶“王官人既然应承,何不待发了誓愿咱们再屈膝深谈,岂不是好!” 阳武连声应道∶“使得!使得!”大家遂进了书房坐下。雪儿把了一个香炉置于桌上。阳武洗了手,烧了三桂香,将桌子架到端门照着,月光如银,阳武跪于中间,玉珍跪于左侧,紫依跪于右侧,雪儿旁边立着。阳武对天道∶“吉纪二女已被弟子招于身边为妻,早成夫妻之情,若有三心二意,天厌之!天厌之!” 玉珍与紫依也发了一样之誓。誓罢,三人起来,见雪儿慌忙跪下,急道∶“二位姑娘,小奴终身不知放于何处?”三人忙搀起雪儿,玉珍对阳武道∶“我意欲将雪儿与郎君为妻,何如?” 阳武道∶“正是如此。”大家又对明月耍笑多会,此时天已微明。阳武忙忙穿上衣服,辞别三人,不题。 却说这丁家巷里,有个光棍,唤做武勇,起初原在钞关顶个 家,为做事奸诈,被官衙赶还了,终日闲游,做些不好之事,平昔拐了林玉,做些男风勾当。这几日间,他见林玉走来走去。武勇问了他几次,不肯道,他却走得不耐烦了。 偶一日,武勇与林玉在酒店吃酒,又问起缘故,林玉三杯酒下肚,已七、八分醉了,失口把那件事说出。武勇道∶“兄弟,你食在口头不会吃,待我教导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后来不可忘记了我。” 林玉听了他的好计,不觉手舞足蹈起来,谢那武勇,道∶“我的哥,多谢你教导,待我做起来看。” 林玉回到家里,就对黄氏一个说道∶“那王官人约是约了明日,是他说年纪小,倒是怕羞,直待一更天,打从后门进来,房里不可点灯,悄悄上床睡,五更天未亮,就要出来,小的领着他,依旧打后门出去。奶奶若依得这话,小的明日恁他怎么忙,也扯了他来。慢慢的十日半月与他熟了,奶奶与他在灯儿下,吃些酒,做些事,料也不怕了。” 黄氏道∶“我亦从未干过这种营生,亦是有些怕羞,吹灭了灯,等他上得床来,就是奶奶的了,有什么不依得?”黄氏言末了,心中高兴,就在袖子里汗巾儿上解出一块银子,约有一钱四、五分重,赏与林玉,道∶“你这孩子,倒也肯用心,把你买些东西吃。” 林玉接了道∶“小的再去看看王大爷,可约他一声也好。” 黄氏道∶“你自去。” 林玉满心欢喜跑了,心中想道∶“天下竟有这等美事,既能弄得美事,又能得到赏银,这真乃我林玉福份。”林玉拿了银子,就如那贫儿暴富一般,思量去请弄过后庭之武勇,以谢他那妙主意。 跑了一回,寻那武勇不见,却劈头撞见了阳武,半醉不醉的。你道阳武为何酒醉?原是他自紫依处回来,即被朋友邀去喝酒,微醉方回。 阳武道∶“你家奶奶,既有我的心,如何不在门首与我相看一相看,也动动我的人,好约个日子哩!” 林玉道∶“大爷即要相看,小的回去与奶奶说了,明日早饭后,就在门首,王大爷当走过去,就好看见了。” 阳武道∶“就是如此,我明日来看。”林玉回家里来,把方才言语又与黄氏说知。黄氏一听,心中甚是欢喜,道∶“我脸孔好,年纪轻,不怕他瞧,夜里要吹灭了灯,等他日里瞧瞧,也动动火,进来也走得快些。” 林玉在旁附会着∶“也是,也是。”心中自是窃喜。 这一夜事务,第二道重整风流,此时已是七、八月天气了,黄氏倒了酒,自斟自饮,吃得半醉,把床 重整了,床上重新铺席,就象小娘儿迎接孤老的,又象自己填进个新郎似的。正是那∶ 花迎喜气皆今笑, 鸟识欢情亦解歌。 到了次日,黄氏打扮起来,流了个苏意头儿,上身着一件浅浅红软纱裙儿,罩一件鱼肚白艳纱褂儿,穿一条油绿纱裤,雪白纶纱指,尖尖的三寸三分小脚儿,着红鞋儿,好不齐整。连早饭亦不想食,走到门首看街耍子,又教林玉去知会王家小官人。 却说阳武昨天言语,酒后倒也忘了。林玉又到门首去请,他方记想昨日所言。遂把衣领提一提,弱冠的巾儿整一整,不紧不慢走将过来。黄氏故意把身子露出门首,任他去看。 阳武抬起头来,见那黄氏果然又红又白,婀挪娇好,真真一个绝色女子,见她樱桃小口,糯米银牙,口吐丁香,珠圆玉润,轻嗔浅笑,香喷喷,甜蜜蜜,眼横秋水,眉插黛山。正如瑶台织女,便似月殿嫦娥。心里想道∶“这样标致,就是我云芝表妹,紫依、玉珍两位娇娘,亦不过如此。不料临清地方,竟有这等绝色妇人,我自然要亲近她一番,不枉人生在世。是寡妇人家,不可造次,不象紫依妮子那儿,我须慢慢计较进去才是。” 两人立着个不舍,远远一个同进学的朋友来,得拱拱手,一同走了去了。黄氏心里甚是欢喜,今日一见,更比那平日所见美俊多了,又惊又喜道∶“好个小伙儿,老天今夜合等我受用了。”又吩咐道∶“林玉,再去约他。”自己进去,反闭了房门,睡了一觉,打点全副精神,准备夜里快活。 林玉日里出去了,到将点灯时节方走进房来。正值黄氏才洗澡起来,问道∶“可曾约定了么?” 林玉道∶“王大爷说,不消来接,路上撞见了人,反为不美,到黄昏人静之时,他到咱家后门来,把门弹三弹,教我在门里等着,听得弹响,放他进来。王大爷又说,连衣服亦不穿了,天气已暖,下面系条裙子,上面穿一背心,光脚拖了鞋子,才方便。晚间领了进房,早间领了出去,方为稳便。” 黄氏道∶“今晚若成了事,明日定重重赏你,还有好处看顾你哩!” 黄氏欢天喜地,吃了晚饭,等到约莫一更将交,林玉跑进道∶“快快吹灭了灯,那王大爷弹门哩!”说毕,急忙走去,假意息息索索,见房里没灯,黄氏已上床睡下。 那林玉故意低低道∶“大爷,这是床,奶奶在床上哩!”就自己脱了背心裙子,扒上床去。黄氏不知是假装做的,亲亲热热,一把抱住,反把口来做了个亲亲,又把舌尖伸了半个,那舌尖立马被吸了过去,裹于那人口中,不停吮吸,黄氏觉一阵眩晕,整个舌儿如化了一般,忙忙双手搂住那人上身,把那双乳紧贴于那人脑上,着力磨擦,身上欲火焚燃,急不可耐。 那舌儿在口中搅了一会,觉那人口水不甚甘美,有些酒臭气息。此时黄氏哪管那些,闭着眼儿,在那嘴上狂亲一阵。 少顷,那人又把舌头推入黄氏口中,黄氏顺势把那舌儿噙住,卷于一起。那林玉满心欢喜,浑身不住颤抖,觉家主婆那舌儿甚是香甜,好似那甘糖一般,直恨不得把那舌儿永远噙于口中。身下那物儿不觉胀起,在黄氏裆部一跳一跳,不时触及黄氏阴部。 黄氏知觉那物儿勃起,尽握于掌中。那物儿不甚大,可比外甥那物儿要大许多。心中虽感失意,想到亦能解一时之机,也是满心欢喜,遂用手上下套动,把那物儿夹于胸间,不停挤压。 林玉禁受不住,觉腹中欲火乱窜,好似火龙般窜动,那玉茎在黄氏手中一胀一胀,那囊儿时时收紧,忙忙前后摆臀,把那玉茎在黄氏腿儿之间磨将起来,口中是轻声呻吟不敢叫出声来,怕黄氏识破自己身分。二人如此这般亲咂、磨弄了片刻。 黄氏仰躺于床上,抱住林玉头儿,按于阴部。林玉干过男风之事,未曾弄过女人阴部。主家婆洗澡之时,看过,亦未弄过,心中欢喜,遂忙忙伏下,藉着屋外一丝亮儿,瞪大眼睛,把那物儿仔细一看,见那物儿虽不甚清淅,但能看到上面已流了不少水儿出来,把那唇儿弄得湿漉漉一片。那唇儿大开,一张一合,一股淫水正顺那唇儿汇合之处向下流。林玉心中性起,忙忙心中性起,忙忙伸出一手,捂住那阴部,用力拨弄,那水儿把林玉之手弄个尽湿。 黄氏觉阴部阵阵骚痒,那整个下身趐软一片。不觉用力收缩阴部,头儿左右晃动,双手自抚其乳,口中不住哼叫∶“我的心肝,快活死奴家了。” 林玉听她淫叫,胸中亦猛燃欲火,忙把手儿拿开,把一张热烘烘嘴儿凑了上去。还未触及阴部,便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心中连连称奇,忙把嘴儿亲了上去,觉那味儿酸中微甜,夹杂一种桂花香气,心中甚是受用,遂在上用力吸咂起来,唇儿紧裹黄氏那阴唇,觉那两片肉儿柔嫩细腻,光滑无比。又把那唇儿用牙咬住,向上一扯,一松,听“啪”的一声,那唇儿弹了回去。 黄氏大叫∶“轻些心肝,痛。奴家之身已归公子,公子慢慢享用就是,何必着慌。”话毕,又是不停哼叫。 林玉听闻,隐忍不住,在黄氏阴部咬得更急。又伸出舌儿,探入黄氏阴内,觉里面更是清香一片,紧紧当当,股股淫水正自里面溢出,里面虽不甚滑,却也皱的可爱,那舌儿在内四处搅动。黄氏忍受不住,把那粉腿轻科,不觉小泄一次,口中淫声浪语,不知所云。 二人要不多时,俱已是欲火焚身,身上片片红晕,饥渴难耐。黄氏叫道∶“心肝,莫再舔了,快把那物儿插进来,奴家要死了!” 林玉听言,亦有此意,遂抬起上身,把黄氏双股分开,一手抚其玉茎,一手摸黄氏那唇儿,伏下身,把那玉茎插了过去。黄氏不觉“啊呀”大叫一声,上身猛向前迎。林玉屈着腿儿,双股坐于小腿之上,双手抱起黄氏臀部,身子微微前倾,大力抽送起来,口中不停“啊啊”大叫。黄氏亦是被弄得死去活来。 林玉觉那阴部时时收缩,紧裹住自己那物儿,每次抽送之时,磨得那物儿甚是舒服,那快感阵阵涌遍全身,全身毛孔好象炸开一般,口中不住倒吸凉气,哼叫不止。 黄氏在下左右晃动臀部,一手抚其玉乳,一手伸至阴部,着力如弄那小肉芽,闭着一双醉眼,觉自己双股被高高抬起,那人玉茎在阴内上下抽送,那囊儿不时击打自己阴部,发出“啪啪”之声。那玉茎虽不甚长,触及不到花心,却也是有些粗壮,把阴内塞的倒也紧凑。二人一个哼叫,一个淫语,如此这般,一气弄了二百馀回。那林玉不觉泄了,伏于宋氏身上,不停粗喘。 那黄氏虽已泄了几次,可终是寡妇,那欲火自上次外甥勾起,已积压多日,一时难泄。遂让林玉仰躺于床上,自己翻身跨上,把林玉那玉茎又揉搓套弄几番,待那玉茎勃起,提起身,向下一坐,把那玉茎套于自己阴内,遂一手扶着林玉胸部,一手揉自双乳,上下套弄起来,次次尽根。不时左右晃动玉臀,使那玉茎在阴内四处研磨,又弄了足足一个时辰。又泄一次,方止。 黄氏问他说话,林玉不回答,在下竭力奉承,二人弄了一夜,天之将明,林玉低低道∶“我去了,夜里再来。” 黄氏道∶“奴家送你。”假阳武道∶“有你家小厮,不消你送。”遂轻轻穿了背心裤子,一步步出去了。黄氏满心欢喜,哪知却是自己小厮,这真是瘌蛤摸倒吃了天鹅肉。 那黄氏寡妇,本来是看上了王家小官人,教那林玉做脚,哪知却被这定了好计,自己倒抽了个头筹。 到了次日,林玉昏昏沉沉,象个不宵睡的。黄氏却因久旷,重新又尝这滋昧,心里欢喜,便不觉得困倦。见林玉这般光景,反有些疑惑起来,叫他到身边问道∶“你昨夜送王大爷出门,可曾约定今晚来?” 林玉道∶“不曾说,待那王大爷弄熟了,就知道了,他亦胆大不妨事了!”那林玉却为初经妇人之身,又是久旷的,越弄越想,便又答应道∶“王大爷道,怕母亲问我哪里过夜,不便连连出来,你未讨信,小的还要去伺候他哩!” 黄氏道∶“等那王大爷再来一夜,我就做件新布袍赏你。” 林玉道∶“不要奶奶费心,要奶奶看顾,小的就感激不尽了。” 黄氏明言,心里越发疑惑起来,问道∶“你要我怎么看顾你哩?” 林玉笑嘻嘻道∶“慢慢的求奶奶,且等王大爷再来几夜,小的才敢大胆向主家婆告禀。” 黄氏道∶“你停一会儿,且往那里问问去!” 林玉道∶“小的就去。”话毕,跳闪闪走出房子了。心里又热了热,道∶“咱自己弄她不过,倘或知道是我,怕此等美事不长久,如今当真去央及那王家小官人,且待他进来时节,再做道理,那时节奶奶倒不好变脸了。”主意已定,遂慢慢捱至王家门首来。 见里面静俏悄没一个人,站了一会,心生一计,竟走进客厅来,问一声∶“王大爷在家么?” 客厅后面,闻声赶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女娘来。问道∶“你是谁家,寻我家大爷做什么,那不是同做文本的刘大爷的小童么?” 林玉忙随口应道∶“正是,正是,俺大爷请王大爷吃酒哩!” 那女娘道∶“阳武今日在家做文本,酒是不去吃的,等我叫他出来,让他自己回你。”话毕,走过去,叫了阳武出来。 林玉道∶“咱奶奶又叫我请大爷去说话哩!” 阳武忙低低的道∶“我道是刘大哥家,原来是你。我昨日见了你家奶奶,果然生得齐整,回家之后,心中好不想她。是如何进得去,不怕人瞧见么?” 林玉道∶“后面临街的高楼子,是咱奶奶住房,家里一个看门老头儿,一个雇工的后生,都不进房的,一个大丫头迎春,去年嫁了,一个小丫头冰儿,十二岁,不晓得甚么。况大爷打从后门进去,对门两边,并无邻舍,恁你出出进进,有谁知道!并且咱奶奶往昔有清奇古怪之名头,人人晓得,再没人防她偷情的话,大爷你管放心。” 阳武听闻,心中方稳当,遂道∶“我今日在家,母亲看定着做文本,明晚准来。你到明日下午,再到我家门看我,不要进来也罢。” 林玉道∶“王大爷定不要失信。”说了明白,回到家里,把阳武一番话,换头面与黄氏说了。黄氏心下疑惑倒也去了七、八分,等明日夜里再次快活做事。是一件,大凡妇人口口有得人着,便不十分想做,黄氏却是经年空旷,昨夜虽是小阳不济,却被这东西引动心肠,又急又慌。 到了掌灯以后,吃了晚饭,要上床去睡,把昨夜小儿郎上床行事之光景,又是望空摹拟一番,心中好不难过,看看一轮明月,正照自窗里来。 黄氏道∶“月儿啊!你也照着王郎哩!” 有词为证∶ 青天上月儿,恰似将如笑。高不高,低不低,正挂在窗半腰半分毫。 半分毫,缺的日子偏多地,团圆的日子少。 欲知阳武他毕竟来不来会黄氏,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偷腥猫儿不舍去 诗云∶ 盘古开天地,猫儿亦偷腥, 既识个中味,欲舍却不忍。 更有妇人奇,夜夜将猫引, 猫儿若不来,直如搜他魂。 却说黄氏想念王家小官人,道昨夜曾与他同衾共枕,虽不能大畅,也可解馋,谁知今日又未到手,比那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也差不多儿。 自个儿孤孤凄凄了一阵,忽然想道∶林玉小奴才虽长相一般,昨夜是他不是,不知他的那物儿,比王家小官人的大小如何!左右睡不着,且到厅后他睡的去处,看一看,做是不与他做事,当看看儿以消我闷怀。听听小丫头儿已睡着了,遂轻轻开了房门,走到林玉 边。月光虽不照着,却也有亮光。 见那林玉像死人儿一般,睡得好熟。黄氏道∶“这样蠢材,可见昨夜不是他装做的了。”待要回房,心里痒痒的,就象有未了之事一般。此时天气还热,林玉精着身子躺着,黄氏轻轻把手摸他那玉茎,倒也长长大大,恨不得叫醒了他,和他弄弄耍子。心里想道∶“不好,徜若那三郎晓得了,道我忒贱了,便不尊重我呢!”再三咬着牙根忍住了,下面阴内,却流了好些浪水。因是单裙,那浪水把裙儿打湿,贴于腿上。黄氏急急走进房里,闩了门睡了。直至三更,方朦胧睡去。五更初交,又惺惺松忪醒了。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 可与人言无二三。 却说到了次日,还是己牌时候,黄氏问林玉∶“可去伺候王家小官人?” 林玉道∶“早哩!王大爷原吩咐我下午去。” 黄氏道∶“今夜又知要吹灯,不要吹灯?” 林玉笑了一笑道∶“想是不要吹灯了。奶奶也该买些东西,怕王大爷要吃些酒。” 黄氏道∶“我又不是娼妓,怎好陪他吃酒!” 林玉笑道∶“怎么?奶奶还要陪他睡觉哩,吃酒又有何妨!” 黄氏骂道∶“小贼囚!谁和你调笑。”就取出五、六钱一块银子,吩咐林玉∶“拣好吃的,买它几件,苏州三白酒是不能缺的,不够,你再来拿银子买,不要被他笑话。” 林玉接了银子,一桩桩买完了,向黄氏说了一声,往阳家门首来。阳武已在那里等侯多时了,遂问林玉道∶“你为何这时才来?你先领我至后门瞧瞧去。” 林玉就领了阳武,在刘家后门口看了一遍。阳武见之,道∶“好!好!果然冷静去处,无人行走,你且回去,在后门等我,将及点灯时候,不消你来了,我竟到这所来。”林玉应了,各自散了。 林玉到家,把这话道与黄氏。心里又想了一会,怕王家小官人今晚相会,倘或说前夜并不曾来,反不好意思。不如我自首先请罪,下次又好再求弄弄,心下想定,管站着不去。 黄氏道∶“你还要说甚?” 林玉道∶“小的实有话禀告奶奶。” 黄氏道∶“你讲!” 林玉红着脸,笑嘻嘻道∶“奶奶,在王大爷面前,不要提起前夜的话罢。当今夜来起,岂不越发有趣。” 黄氏道∶“这也奇了,他前夜来过,为何不要提起?” 林玉道∶“若奶奶说了,偏王大爷道∶‘昨夜来的是谁?’倒不好看相。” 黄氏道∶“我且问你,前夜来的,难道不是王大爷,你实说是谁?说了,我便饶你这贼囚。” 林玉道∶“连小的亦不知是谁,不是王大爷罢了。” 黄氏道∶“小贼囚,想是你捣鬼,我倒被你愚了,怪道那人遮遮掩掩,有许多怪模样,若不是领王大爷将功折罪,我定叫你活不成。” 林玉颠倒趴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小的谢奶奶。”黄氏觉又好气,又好笑,此事得罢了。 过不多时,夜色西沉,看着夜了,黄氏忙忙洗了个澡,把那水中加了许多桂花,把那阴部洗个干净,又拿一包儿夹于阴部,就如迎接自家官人一般,小心奉承,怕他不甚欢,又吩咐林玉道∶“快快吃了夜饭,往后门伺候。”林玉应了自去。黄氏又叫冰儿来,吩咐她道∶“我有个嫡亲小兄弟,今夜在咱家来睡,你可在此服侍,明日不要对那看门老头儿与那雇工说,若说了打你个半死。” 冰儿丫头忙道∶“谁和他们说?” 黄氏又道∶“你小心服侍了我的小兄弟,还要赏你钱买糖吃哩!”你道黄氏为何前番不吩咐,这番又吩咐起来,因前番说是黑影子里来,黑影子里去,不会被这个丫头看见,这番免不得同坐着与那小官人吃酒,瞒不得冰儿小丫头了。故此黄氏说是兄弟,料这小孩子家,想不到别样事情。 黄氏吩咐了一会,看看那天已渐浙黑了,月也上了,心里好生焦燥,道∶“小冤家,为何管不来?” 忽然,林玉在前站了,又一个人在后,息息索索进来。 黄氏心中狂喜,那心儿好似要自心中跳出一般,羞得满面通红,没处躲闪,得立起身来。但见一个如花似玉小秀才过得房来。阳武见了黄氏,深深作了两个揖,立住了脚,带着笑险儿道∶“奶奶真是天仙下凡,绝代无双,小子何福,今日得从亲近奶奶。” 黄氏道∶“好说,这位大爷,真个是潘安之貌,又闻得是个才子,还是我之造化。得蒙赐临,请坐。” 阳武见林玉立着,不肯就坐。黄氏吩咐道∶“你两个收拾去。”林玉、冰儿都出去了。 阳武从小儿就曾与邻家小女戏耍过的,平时摸手摸脚,此时已十六岁了,又与吉家小姐、丫鬟已是弄过,还有何不知?进得屋来,见黄氏那丽姿,那勾人心魄眼儿,早已是按捺不住,且不去坐,竟自上前接住了,把手插入黄氏裤裆里,摸那光光肥肥,紧紧窄窄之浪东西,觉那儿淫水已流了不少于那裆中,上面光溜溜一片。上面没一根毛儿,肥嫩嫩的。 黄氏道∶“大爷小小年纪,倒也行家。”口中说着,身儿并不动,任阳武在自己阴部摸弄,腹中那火儿已熊熊烧起。觉那阳武手儿在自己阴部一阵研磨,捏着那唇儿上下扯动,手指儿不时伸进阴内搅动,好似一长着眼儿的小人在裆中窜动。 不一刻,黄氏觉得浑身躁热,胸部收缩,不觉夹着腿儿搓动了几道,亦忙把自己那手儿去摸阳武玉茎,那知阳武早已动火,那玉茎已直挺挺竖将起来。 黄氏把那玉茎握于手中,捻了几捻,心中甚是惊喜,笑道∶“没想到王郎如此小小年纪,这物儿却这等长长大大,比我那先夫亦长许多,粗许多。你曾破身不曾?” 阳武怕那黄氏耻笑自己,遂扯了个谎道∶“小时节和那小女孩儿们亦学做这事,是再也弄不进,这一向并不曾近女色,实是个童男,还要奶奶教导哩!” 黄氏见阳武这般标致人儿,等不得了,说道∶“炕上露露的不好,怕小惭丫头搬酒菜进来看见。床上有帐子遮着,我先替大爷破了身,停会儿,吃了酒再弄,好么?” 阳武道∶“极妙了。”当下两个扯着手,走到床边。 黄氏道∶“你还是头一次弄耸,穿着衣裤不便,咱脱光了才好弄。” 阳武听言,心中窃笑∶“说自己为童男,她就信了,童男有我这般玉茎吗?”当下应了。不由分说,两个脱得精光,黄氏掀开账子,先上了床,阳武随即也扒了上去。黄氏仰躺于床上,把两腿分开,教他睡上身来。 阳武跪在黄氏面前,那玉茎一跳一跃。黄氏见之更是心跳,见那玉茎有七八寸光景,比丈夫那物儿还长许多,那头儿乌紫发亮,上面已满是淫液,当下看了,觉欲火在胸口打转,那阴部不觉连动了几下,忙忙伸出纤纤手指,握住那滚热玉茎,向自己阴内导去。阳武伏下身,把那玉茎连根捣了进去,口中叫道∶“有趣!有趣!里面热烘烘、紧窄窄,我要魂煞了。”一边大叫,一边假装不懂,把那玉茎在黄氏阴内乱晃起来。 黄氏觉那大玉茎好似一粗手臂一般,急急插进阴内,不觉“啊呀” 大叫一声,那滚烫的肉柱如炭棒一般,烙得阴内一阵趐麻骚痒,黄氏觉一阵眩晕。及那头儿抵在花心之上时,黄氏不觉打了个颤,那魂儿好似已自身上溜走一般,觉那玉茎比前夜大了许多,亦长了许多,竟能紧紧顶于那花心之上。不觉哼哼叫道∶“心肝!快些进!好得紧。” 阳武依言,次次尽根顶入,见黄氏那醉生梦死样儿,亦不十分狠捣。 黄氏心内如油煎一般,见阳武不用力捣弄,忙伸出双臂抱住阳武臀部,急急向前拉扯,自个儿把那阴部主动上迎。口中叫道∶“心肝、宝贝,我这里头有个花心儿,象母鸡之鸡冠,你寻着了,可重些抽顶,大家快活。” 阳武闻言,把玉茎于阴内着力一顶,那里面果然有个肉滚滚物儿,用力顶在上面,觉得热热弹弹,甚是受用。心里想道∶“以前与紫依、雪儿二人相弄之时,倒未在意此物儿,想不到,竟有这般美妙。”遂双手撑于床上,着力抽送起来。插送了片刻,阳武觉浑身通泰,心里叫道∶“快活死也!”黄氏亦将身子耸上来,娇声娇气,哼个不了。不到片刻工夫,二人已插送了近百回合。 林玉与冰儿搬了酒菜送来,不见了他两个,晓得二人已上床去了。冰儿跑了出去,林玉立近床侧,听他们弄,听帐内哼哼唧唧淫声浪语不断,不时传出“啊啊”大叫之声,心里痒津津,再忍也忍不住了,觉下腹好似要小解一般。忙把身子倒退到房门口,叫了一声,道∶“奶奶!酒菜拿到桌子上了。” 黄氏道∶“我来了。”口里说着,下面被阳武猛顶了一遭,不觉“啊呀啊呀”叫个不住。 林玉听了,捂嘴偷笑,又叫道∶“奶奶,怕酒冷了。且同阳大爷吃杯酒罢。” 黄氏心中正觉快活,听他在外乱叫,遂骂道∶“小贼囚,我来了。” 说着话儿,强忍欲火,得与阳武着了件衣裤,走到桌前吃酒,二人你一杯,我一盏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心中好不高兴。 林玉已自走出去了,随后冰儿拿过晚饭来,吃完了,大家洗洗手脚。 此时夜深,天气稍凉,故此不叫他洗澡,吩咐道∶“冰儿,你到外房去睡。” 两个亦不上床了,竟趴上炕去。又褪光了衣服藉着那灯光儿,两个看了个够。阳武见黄氏侧躺于炕上,腰儿纤细,臀部肥大丰满,却不臃肿,那白嫩玉乳坚挺高耸,微微下垂,乳头却是向上翅着,比紫依那乳儿要大许多,那乳头暗红,乳晕有铜板儿大小,点缀于双乳之上,真真如雪中之梅花两点;那阴部不着一毛,丰腴高凸,两片唇儿亮晶晶,内红外白,微微张着,那小腹平滑,小小肚脐缀于其上。阳武看了黄氏那勾人心魂身躯,不觉欲火又升,那玉茎又翘了起来,侧靠于那大腿内侧,一跳一蹦,如条离水之鱼一般。 黄氏亦在看那阳武,见他身儿发育已成,胸部已微微凸起,两个黄豆大小乳头似粘在胸前,阴部漆黑一片,毛儿卷曲,如绵羊毛一般。黄氏见那粗大玉茎已胀起,好似草丛中一条蛇般,在那一动一动的,心中欲火亦是狂燃,阴内好似虫爬一般,又痒了起来;忙忙伸出一手,抓住阳武那玉茎,伏下头,把那玉茎一口噙在了嘴中。 阳武不防,不觉大叫一声,忙要把玉茎抽出。黄氏道∶“心肝莫慌,稍等片刻定然让你美入心肺。”阳武听言,得由她。 黄氏一手握其玉茎根部,在上轻轻擦捏。把那尖儿噙于口中,上下套弄一番,随即用舌尖轻拭那尖儿,在那四周慢慢舔拭,随后又是一阵套弄。 阳武隐忍不住,口中大声呻吟,觉那玉茎之上犹如蚂蚁爬动,阵阵钻心之痒传遍全身,浑身发热,骚痒难耐,不觉把那玉茎在黄氏口中拌动了几下,亦伸出手儿,把黄氏臀部抱于胸前,把指儿从后面插入阴内,在里一阵急插,插弄一阵,又揉搓一刻。少顷,一股淫水从黄氏阴内泄出,顺着那玉腿流于炕上。阳武继续揉搓插弄,黄氏觉阴内骚痒,甚是难受,忙忙左右晃其玉臀,把那阴儿缩了几缩,不时夹住阳武手指。 阳武双手抱住黄氏臀部,把嘴儿亦凑了上去,嗅到一股桂花清香,不觉心旷神怡,忙忙用嘴舔那阴部,用双手拇指扒开那肥嫩双唇,把舌儿伸了进去。黄氏觉阴内一热,知阳武把那舌儿伸过阴内,口中吞着那玉茎,嘟浓叫道∶“心肝,美死奴家了。”阴内一紧,不觉泄了一次。 二人又舔咂片刻,黄氏直起身,让阳武仰躺于床上,小腿收起,交叉放于股下,把那玉茎高高翘起。黄氏爬将起来,一股淫水自阴中流出,自拿块纱巾擦了,把纱巾扔于一边,遂背对阳武,躺于阳武身上,双臂向后,撑起上身,把那玉腿放于阳武大腿两侧,侧着身子,空出一手扶住阳武那玉茎,将之导于自己阴门之前。 阳武在下,感觉那头儿一热,忙忙将身向上一耸,“滋”的一声,那玉茎连根进入。阳武忙将那玉茎向上猛搞,一气抽送十几回合,停下稍息片刻。黄氏在上左右晃动臀部,用力下压双股,自己套弄一番。阳武喘口气儿,又是一阵猛插,如此这般,二人弄了足足二百馀回合。甚是尽兴,二更已交,阳武才泄了。那黄氏却已是泄了三次。 黄氏道∶“心肝大爷,被你弄煞我了。” 阳武道∶“我才晓些滋味,还是被你理煞了我,真个快活得紧,我明日是不去了。” 黄氏道∶“如此极好!明日官人再在奴家这里住上一夜,尽尽咱两个的兴。” 且莫说黄氏恋着阳武,十分得意。且说那林玉有了前夜之快活,未免拈酸。自个儿悄悄站在窗前,轻轻把那窗纸糊了一个眼,往里面瞧,好不肉麻。见这番是黄氏在下,阳武在上了。黄氏把两脚跷起,任他抽顶,口中不停淫叫。林玉急得把自己阳物大擦一阵,不觉流了一手。叹了口气,得出去睡了。 次日,阳武就如那猫儿偷吃了腥,竟不回去。黄氏梳头,他也搂搂抱抱,亲嘴摸奶,也不管林玉冰儿看见。黄氏爱之如珍宝,亦不好推开他,怕他心中不悦,梳洗已毕。取出五、六钱一块银子,走出房来,把与林玉买些酒肴果品。 林玉道∶“王大爷怎得不早去,如今怎生出门?”一头说,一头看着黄氏管笑。 黄氏道∶“小贼囚,笑什么?因睡着了,失了晓,今日他不去了,明日早去。” 林玉道∶“奶奶左右知道前夜是小的了,这个王大爷也亏小的去勾引他来。奶奶夜里同王大爷睡,日里赏小的一遭,下次好去替奶奶请他,奶奶若不肯赏小的,以后就打死小的,也不去了。” 黄氏道∶“你这小贼囚,被你持换了包儿,我也不曾打你,还要想这件事。况且王大爷在这里,日里又不好干这营生,你若替我传递消息,又不漏了言语,慢慢儿赏你两遭儿,也不打紧。” 林玉听了这话,才笑嘻嘻拿了银子,买东西去了。 黄氏走进房来,阳武觉舒畅,青天白日管央及黄氏要弄弄儿。黄氏怕他不快,得关上了门,卸了裤子与他弄了两次。夜里阳武连睡亦不要睡了。二人思思切切,弄了又弄,直到四更时分。黄氏问道∶“你明日还住得一日么?” 阳武道∶“再不回去,怕家母着恼,以后反不便出门了,毕竟要回去的。待过几日,说读书,寻一个读书处住了,便好多住几夜。” 黄氏道∶“既然要去,不可睡着了,看天一亮,等我便林玉送你出门。过几日,我再叫林玉请你,我守了一年的寡,因见了你,动了一点贪念,把身子付与你,不要忘记了我,我要咒骂的呢!” 阳武道∶“你风流标致,也是数一数二的,况且会弄耸,我想肯负你之情,不消嘱咐。且再把我弄快活一阵,天亮我就走了。”黄氏见他一天一夜连弄不止,怕伤他身子,遂道∶“快活正有日子哩,你一夜不睡,明日你母亲看出来,反为不美。你睡睡,我去暖一壶酒来,顺便听听更鼓,好叫你起来,方为两便。”阳武依言睡了。黄氏爬起身来,把点灯,引起炉内之火,暖了一壶南酒,取了几碟南果,与阳武吃了,起身好走。 黄氏坐了好一会,天再不肯亮,轻轻开了门,走到厅后,叫起林玉来。林玉睡眼朦胧听黄氏唤他,忙趴起身,搂着欲求欢。黄氏把他一推道∶“小贼囚!到晚我赏你一遭儿,也够你了,快打点送王大爷出门去!” 林玉再三央及道∶“待我送了王大爷出门,回来赏我一遭此罢。” 黄氏道∶“且送了他去着。”回房来到床前,叫醒了阳武,忙忙的将就梳洗了,胡乱把酒吃了几杯,林玉打从后门送他去了。黄氏把门闩了,自去睡觉。 林玉回来,推推门,再也推不开,心里喃喃道∶“又哄我,难道晚间的话,也哄我不成?”得往自己床上去睡了不在话下。有诗为证∶既已开肉针,愁客官稀, 前脚他才走,后过你来跟, 须问淫男儿,忒烦不忒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抛却管毫挑双娇 词曰∶ 缺月挂疏相,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请郎初省,拣尽寒枝不愿与,软香锦帐阵。 却说林玉回来,黄氏不让其进房,得往自己床上去睡下,不在话下。 且说阳武见天色尚早,得敲到窗友李正家,坐了一会,吃了些早饭,才回家去,姜氏见了骂道∶“小贼囚!这两夜在那里躺着,小小年纪,这等放肆了!昨日你姨丈差人来请你,不知有甚正经话,我怕他知你夜不归家,不长进,后来不将女儿与你了,得说你于同学朋友家会文,不曾回来,你今日还不快去哩!” 阳武道∶“孩儿实是会文,晚了不得回家,是不曾先禀母亲,是孩儿的不是。”那姜氏也就不言语了。 阳武领了母亲之命,要去见耿姨父,因夜里不曾睡,眼色模糊,怕姨丈看出来,不好意思,依旧走到李家来,打点一下,借书房睡睡再去。 睡了一会,李正取些酒出来这他吃,阳武吃下几杯,谢了自去,走了几步,想道∶“这时节已午后了,不好到姨丈家去,且自回家,说姨丈不在家,不曾进去,明日再去不迟。”到家与母亲说了,一夜晚景休提。 次日起早,梳洗完毕,抖擞精神,又换了件新道袍,指望见过了姨丈,借故见见姨娘就好求见云芝了。 一步步走至耿青山家,教小厮通报,姨丈吩咐请进中堂。阳武洋洋自得,步到庭中,见里面有五、六个十七、八岁读书童生,正守厅上会文。耿青山见阳武进来,迎着道∶“方才又让小娇到府请贤甥,来得正好,今日有几个门生在舍校艺,特约贤甥到此,也赐教两篇。” 阳武道∶“前日听见姨丈召,因在李正家会文,不曾来得,今早特造请命,但不晓得是会文,不曾带得纸笔。” 耿青山道∶“有有有。”遂将自己笔砚拿与他。 阳武与众生一一都作了揖,看柱上所贴题目∶第一是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第二是从其时考之则可矣。心中想道∶“这二题,我前日才做过,倒也做得得意,不如一挥而就,惊惊我姨丈,然后求见姨娘,再求见表妹,料无不允之理。”想到此,阳武磨墨借笔,不经思索,写成锦绣文章,头篇打个草稿儿,次篇已成竹在心。己刻时候,他人一篇未就,阳武两篇俱完,送与耿青山看了。 耿青山十分欣赏道∶“倚马雕龙,贤甥不愧一语惊人,壮气冲天,指日可待。”这五、六个门人,却面面相觑,以为奇事。阳武见他姨丈这般称赏自己,就说要见见姨娘与表妹。 耿青山心中高兴,随即领了阳武,到内室来,请姨娘相见。那姨娘打从房里,转移莲步到外房见了。耿青山道∶“外甥小半完了两篇文章,又做得极好,真是一代才子,外面童生们尚未完篇,你二人留在外房坐坐罢,我要往厅上看他等文本哩。” 阳武遂言要见表妹,有好几年不见了,请姨丈说声。耿青山道;“两姨兄妹,况小时常见过,奶奶你请出来见见不妨。”你道耿青山肯让表兄妹相见,原来他心上,已是看中了阳武,愿招他为女婿,不止一日了,偶然门人里,有一姓吴的,年纪比阳武大些,也会做文本,故此假说会文,考他两个,果然定个高低,便要定东床之选,今见阳武文本,又快又妙,那耿青山已决意招他为婚,就满口应承,教女儿出来相见。 莫说姨丈往外去了,姨娘吩咐∶“请姑娘出来,表兄在此要见。”丫头们,三三二二,一齐传话,请云芝出来。阳武坐于外间,听得环佩叮当,料是表妹来了,举目往里一看,不觉神摇目夺,果然好个女儿。见云芝,眉黛春山,目涨秋水,肤凝腻脂,脸晕朝霞,丰姿婀挪,体态娆娇,却似魂飞天外,幽香阵阵透疏,三寸金莲,缓步徐来。 阳武远远见了,心里想道∶“世间有紫依、玉珍、黄氏,又有这表妹,真正个个比过王嫱,赛过西施了,若得这几个为妻,也不枉了天生我这才子。”云芝脚小,走得不快。阳武先立起身等她,举头又见扶她的一个丫头,亦有七、八分姿色,越加诧异,看着表妹已到姨娘身边,忙深深作揖道∶“妹妹许久不见了。” 云芝堆着笑,答道∶“正是,久不会了,请坐。”阳武一心想着表妹,忘记已离坐椅二、三寸了,竟坐下去,忽的跌在地上。母女二人与丫头们,全掩口而笑。惟有云芝聪明异常,知道他出了神,不是失措跌的,急唤双儿,快扶起王大爷来。双儿就是云芝的丫鬟,十四、五岁,忙走近前,把阳武扶起。 阳武见到她,心下想道∶“惭愧,又得个美人持我。”立起身来道∶“忘记椅子远了,失脚一踩,姨娘妹妹莫笑。” 云芝道∶“哥哥跌得重么?” 阳武忙道∶“不妨,不妨。” 云芝原晓得爹爹要招表兄为婿,今日见他长得这般好,亦十分喜爱他。言语中,两个好不亲热,二人正说得兴起,忽然外边传话,请王大爷厅上去。原来耿青山见外甥文本高妙,心中甚是欢喜,众人之文本,却不甚关心了。 耿青山道∶“舍甥王仕斌从不曾与贤友相叙,今口一篇罢了,明日补完次篇,且便酌叙叙罢。”故此请出阳武来,且自吃了午饭。当下仆人暖酒伺侯。 吃酒中有个姓的,唤做同轩,就住在耿家间壁,其父者才,字墨文,江苏人,有巨万家私,住在临清已四代了,这一带,其为第一富户,家中有大厅大楼园亭,也略像模样,因见耿青山是察生选贡,每常趋奉他,就教儿子同轩拜之为师,这同轩也做得几句时文,十六岁已进步,此时已二十一、二光景,样样甚有其父为富不仁的意思,一件好,极欢喜结交朋友,若遇到说得来的,就肯破钞留他住,请他吃。 席间,这同轩见阳武年纪又小,容貌又好,做文本又快又妙,心中慕,便对业师耿青山道∶“家父要请一位好友,和门生读书,不知王兄肯从否?束修是家父肯从原的。” 耿青山道∶“极好!极好!舍甥实是大才,若在宅上,我们又好常常会文,大家有益!” 同轩道∶“今晚就在舍下草榻,明日劳先生过舍,和家父议定了束修,择一个台日,托进馆了,怕今年宗师岁考,早些用功才是。” 阳武道∶“今夜怎好就投,改日来罢。” 正说着话,外面渐渐渐索索落起雨来,人都告辞回去。耿青山道∶“远些的不好相留,王外甥既有奇英美情,且多坐坐,便在间壁歇了也罢。”人尽去了,三人又坐着,接着吃酒。 想那耿青山量高,两个亦陪不过他一个,直吃到点灯,才吃了些面饭,加了些米饭。阳武心里,虽指望姨父家住了,亲近亲近表妹云芝,却见姨丈不留,得随了同轩到其家来。者才平日也闻得王小秀才的才学,久仰他的了,听得儿子同他回家,不胜之喜,遂吩咐堂家的小妾∶“快快收拾酒肴出来,这王家小官人是咱临清第一才子。”自己走到厅上,和阳武作了揖,同轩向父亲道了请他同读书之意。 者才道∶“王兄肯偏就,是小儿之幸了。”就请阳武进花园去,道∶“咱们再吃三杯。” 阳武道∶“贱量用少,不劳照饮了。”者才哪里肯依,请他到园子里,在花厅上坐下,又吃了一会儿酒。 三人在园中饮酒,那夏琼娘听说阳武是城中第一才子,遂悄悄约了者才之女,嫁在刘家偶然回来之碧莲,二人走到花厅前,打从眼中一看,不看犹可,一看,那两个风流女子,不觉魂飞天外。碧莲低低对小姐道∶“爹爹说他是才子,就是容貌亦美过潘安了,小姐,我和你与他说句话儿,也不枉了人生一世。” 夏琼娘道∶“那公子今夜住在咱家,定是以后常常往来的了,咱两个怕弄他不上手么,是你不可瞒我,我不可瞒你,瞒了你母亲与张秀娘便了。” 二人正说得热闹,见阳武辞道∶“吃不得了。”话毕,立起身来,同轩道∶“既如此,明日再奉罢。”见三人要散席,那二个女子才跑进去了。同轩安置阳武就在花厅东首一间客房里睡,又吩咐小厮得贵,在此服侍王阳武,自己才往前面走了。 者才到里面又称赞阳武许多好处,道∶“咱家儿子,要请他同读书,这是极好的了。”夏琼娘,碧莲听见了,心中暗暗欢喜,那颗悬着之心方放下,想道∶“这段姻缘,有些指望了。”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情却有情。 次日,阳武起来,那同轩早已到花园去,他两个各作了揖。阳武要辞了回去,外面雨还下个不停。同轩道∶“雨露天留客,正好请耿先生过来议定了馆事。”不由分说,请了耿青山到园上。者才也来相陪,说起馆事,者才一口应承了六十两一年,四季相送,此时已是九月了,就自九月算起。 耿青山又向阳武道∶“既好攻书,又可少助薪水,贤甥不要嫌少小,可回家与令堂道知,择日就好坐馆了。”阳武应允了,同坐吃早膳。者才知晓狄青文酒量好,再三相劝,多喝几杯。 耿青山道∶“想都没吃早饭,且吃了饭肴。” 者才又敬了三、四巡,大家吃过饭,说些读书作文之话,恰好此时雨也不了。阳武家里远儿寻到耿家,也过家这边来接,大家见得立起身来,作谢了告别。者才道∶“既是夫人差人来迎,不敢强留,待学生回拣个吉日,明日先送聘书,就好候王兄过舍了。” 耿青山道∶“有理!有理!岁考在即,也该大家用功了!”同轩取出历日来与父亲拣看了∶本月二十二日大吉。阳武道∶“领命了。”告辞而去,者才又留耿青山在园上顽耍,喝酒,不题。 阳武回到家中,把处馆的话,一五一十,与姜氏说了。 姜氏道∶“我说你才有正经话,若得了个好馆,家里越好过日子了。” 阳武道∶“我坐了馆,除了会文,不十分会朋友了。这几日里,还要出去会会朋友,与他们作别。” 姜氏道∶“你管自去,平日原也不曾看家。” 阳武出门恰好撞见了林玉,原来阳武别了黄氏一夜,黄氏要林玉常常作脚,得和他弄了一次,吩咐道∶“王大爷来一次,我也总与你弄上一次,王大爷不来,也不许你放肆。”因此林玉心中甚是尽力,已伺候了黄氏三二日了,再约他家里去。 阳武道∶“我有了读书去处,正要会会你家奶奶,今夜准到后门来。”林玉心中欢喜,回得家来,道与黄氏知道。 到了黄昏人静之时,阳武照旧进去,和黄氏取乐,比前番越觉得亲热了,一连又住了两夜,约定了十日里面,定来和黄氏弄一两晚。黄氏送了他一根金耳挖,一条洒线汗巾,睡别的时节,真是难分难舍,道了又道,约了又约,有诗为证∶ 姐儿立住北纱窗,再三嘱咐我情郎; 泥匠无灰砖来裹,隔窗趁火要偷光。 却说阳武别了黄氏寡妇。次日晚,来到紫依家中。那玉珍表姐因想念阳武,在舅舅家中又住了几日。这晚正与表妹紫依,丫鬟雪儿在三人盟誓之处戏耍,见阳武来到,心中万分欢甚,忙忙迎上道∶“为何几日不见相公?” 阳武道∶“小生自回家后,有姨丈召见,又与一些朋友会文,耽搁几日,还望娘子见谅。” 紫依在旁道∶“咱们既成了夫妇,今夜王郎有空,一定尽个夫妇之欢,方见得恩爱实落处。” 玉珍此时在月色下,见阳武眉目清秀,无限风流,早已引得心迷无主,又见表妹紫依说了尽夫妇之欢的话地,遂用声答道∶“这便使得。” 阳武道∶“此处终非快乐之地,何不到楼上去玩耍哩!” 丫鬟雪儿旁边道∶“那倒极妙。” 话毕,大家悄悄上了楼来,紫依和丫鬟雪儿道∶“你且细细听听着,前楼有甚动静无有?” 雪儿真个在楼下听了一听,对紫依道∶“一毫动静也无。”大家方才安心。那楼窗开着,被月光照得雪亮。紫依叫丫鬟雪儿抬过一张贺月桌儿,被月光一照,似雪点一般明亮。自己到碧纱厨下,把了一壶状元红酒儿,取了三个兰脂玉酒杯,又拿了三象牙筷儿放在桌上,又自己收拾了果品,摆了十二群盏来。雪儿又端过三把葡萄椅子,升了一个火炉,将酒烧热。紫依满斟一杯,送至阳武面前。阳武心中欢喜,把一杯酒儿一气饮在腹内。玉珍见阳武饮干,也把起壶来,斟了一杯,双手送与阳武,阳武用两手接过了,也一气饮干净了。 阳武道∶“小生既然饮干娘子之酒,小生愿每位也表敬一杯,但不知姑娘肯赐小生一薄面否?” 二人一齐答道∶“郎君说话何太谦之甚也!就夫妇之理而论,夫尊也,妇卑也,妇敬夫,礼之当也,今郎君回到敬妾等,妾不敢不领郎君之意愿,何郎君反回留一薄面乎?是罪汝之甚也!” 阳武听罢,喜不自胜,遂把了壶各斟了一杯。紫依与玉珍酒量甚浅,这一杯酒刚饮下肚中,二人早已粉面微红,桃腮添色。阳武知其二人不会吃酒,往下也就不让她俩了,自斟自饮。 阳武就月色把玉珍一看,见美貌幽妍,比先前更觉标致,再把紫依一看,觉得比首次相见更美百倍,引得个阳武荡荡悠悠,心里不知着落在何处,把酒也忘了吃了,将眼儿瞅着玉珍,不转睛。玉珍亦将眼瞅着阳武,并不错眼,紫依笑道∶“你二人倒也有些情。勾眉眼吊的却也热闹。” 玉珍道∶“你这小蹄子,管的倒也紧,你怎的这等严紧之时,却连自己亦管不住哩!” 紫依亦戏笑道∶“姐姐,勿笑话妹妹,叫妹妹的看将起来,姐姐那个,也无什大藏夜头了。” 阳武笑道∶“你姊妹二人,不必彼此较长论短,咱三人要尽鱼水之欢,这是大事。” 玉珍道∶“妾非陋之貌,郎君何伶妾之甚!” 阳武道∶“若以二子这般美貌,以菲陋自,则天地间真正菲陋者,当无片寸之地矣!”阳武说罢,便用手捧过玉珍脸来,亲了一个嘴儿,娇嫩嫩,觉得那脸儿羞得通红。玉珍也扳过阳武脸儿亲了一个嘴,玉珍把舌儿往阳武之舌,着实吸了一会。阳武把自己舌儿压住玉珍舌儿,用力吮咂,咂得个玉珍沁出了许多麻麻香汗,一对舌头就在口中麻着,彼此方才把那舌儿抽将来,觉得各自口中多了些香津,各自急急咽了几口。 玉珍坐于床上,把眼一漂,见阳武裤裆之中,那玉茎似一根拨火棍儿撑在里面一般,又连连得暴跳不止。那紫依于旁边把眼瞅着笑。玉珍也是看着笑,阳武道∶“你二人笑的什么?” 玉珍道∶“你猜俺笑甚么?” 阳武忙往腿裆中一看,见玉茎直挺挺而立,把裤裆顶得甚高,那最高之处,已湿了一些,又见她两个眼儿,正正瞅着,遂用声道∶“你二人原为此间笑。” 玉珍与紫依一齐暗暗连应了几声。阳武道∶“你两个笑它,心中自然是想见它,待我把它拿出来,与你二人看个真切,岂不是好。” 二人连声应道∶“使得,使得!” 阳武遂把自已裤带儿解开,将裤子脱去。那玉茎即蹦了出来,上下晃动,立正正对着二人。见那物儿长有八寸,头儿如乌玉般发亮,中有一缝儿,几滴淫水挂于上面,下部深红,比那头儿小了许多,上面青筋暴跳,阳武收缩根部,那玉茎不住跳动,那淫水洒了几滴于地上。 玉珍脸儿发烫,欲火顿生,忙把手将阳武那玉茎一攒,觉得似火炭一般,肉滚滚,硬梆梆。阴部不觉收紧,心儿狂跳,按捺不住,那下身已湿了少许。阳武把玉珍一搂,用手去解玉珍裤带儿,谁料这带儿结得十分结实,一时不能解开。 玉珍着急道∶“这是怎的了?”紫依看时,原是把一个绿油带儿结成一个死扣儿。紫依替她解了半晌,方才解开。阳武见带儿开了,用手把裤子顿了下来,又将玉珍阴部拍了一拍,见那阴部微颤颤,软浪浪。阳武看了,心里跳作一团。 玉珍将那两条雪白脚儿架于阳武肩上,阳武一摸那玉腿,倒也十分滑溜,饱满异常。又见那阴部,毛绒绒一片,黑漆漆卷曲着,那中间肉缝儿紧闭,从中溢出股股淫水儿。阳武伸手摸了一把,觉得湿润润,滑腻腻,富有弹性,抬起手儿,放于鼻前一嗅,腥香并有。又用手儿抿其两唇,那唇儿肥厚柔嫩,粉嘟嘟,鼓胀胀。 阳武道∶“娘子这般心急,看那水儿流了如此之多。” 紫依在旁道∶“这岂不容易入些了么!” 阳武看着紫依笑道∶“我的娇娇,你却十分在行哩!”二人调着情儿,玉珍在下欲火难耐,忙道∶“郎君何不用那物儿快幸妾哩?急煞我也。” 阳武又与玉珍亲嘴,道∶“我的乖乖,你比我还心急么?”口里说着话儿,那玉茎对着双唇之间那缝儿,往里一入,早已进入三寸来长。玉珍不觉“嗳哟”一声,猛压着痛,把身子往后一退。阳武随着她身子往前又一入。玉珍又叫了一声痛,往后又一退。 阳武道∶“心肝,痛么?我把那物儿抽出来如何?” 玉珍口中呻吟,道∶“不用,妾身能顶得住,望相公慢着些!”阳武听言,挺着身子往前慢慢插进,左右摇那玉茎。玉珍便把眼一闭,把牙一咬,痛了一身香汗。 紫依见表姐模样,在旁戏道∶“姐姐的口却不大,吃得这块肉儿倒不小。” 玉珍睁开眼儿,痛着笑脸道∶“都是吃了你这小蹄子的亏了。” 阳武道∶“你二人皆未吃亏哩!还是我自己吃亏了。” 玉珍笑道∶“你这个浪汉子,吃甚亏哩!” 阳武笑道∶“我好好一囫囵子肉,让你们吞于那小嘴中,着实大口小口地吃,这还罢了,吃完了,还不饶我哩!” 玉珍与紫依一齐戏说道∶“你把那不饶你处,说与我俩听听。” 阳武笑道∶“你们吃完了肉时,还要挤我之骨髓油哩!”阳武说罢,三人吃吃笑了一会。玉珍这阴内原小,被阳武那玉茎猛一撑,觉得周围撑得紧紧绷绷,痛裂般,好似硬硬塞了一根粗木棍一般,大有不甚痛快之意。口中笑着,身子一颤,那阴部又痛了一阵,玉珍忙忙收住了笑。 此时,阳武觉得欲火焚身,哪里顾得这玉珍痛痒,便把玉珍身子往外抱了一抱,抱于床塌上,又将其两腿儿自肩上捏与手中,那两只小脚儿,仰在半悬空里。玉良把玉珍那脸儿模样一看,比一朵方出水之芙蓉更觉得娇嫩,阳武淫心顿发,色欲狂荡,与玉珍连亲两个嘴儿,下边玉茎胀痛无比,便缓出缓入了一会,玉珍才有些快活光景,那淫水顺着那玉茎又流出许多。 玉珍觉得阴中骚痒难耐,如万虫爬行,忙与阳武道∶“郎君何出入太缓也!快快抽送才好。”阳武知她疼痛渐轻,遂道∶“我的乖乖疼痛,故此迟迟出入。” 玉珍道∶“其先浑身有些疼痛,乃至你才入了这一会,便不觉痛了,是微微觉得心里有些痒快之意。” 阳武听说这话,喜得心中迷迷,遂重整旗枪,猛地把那玉茎搞了进去,紧顶于花心之上,玉珍不觉“嗥”地一声大叫,道∶“美痛煞奴家了。” 阳武听她淫叫,兴头更甚,遂腿儿用力,紧收双股,将那玉茎急急抽送,不时传出“啪啪”之响声,觉得玉珍那阴壁把那玉茎紧紧包住,每次抽插,都是快美异常,自己不禁啊啊大叫起来,直插得玉珍淫语绸密,荡声回绕。阳武插送一会,歇了一歇,一连又入了三、四百入。 得玉珍阴精连泄两次,四肢无力,遍体酸软,口中呻吟之声不绝。阳武入够多时,方才顶住,大泄于洞庭湖上。 玉珍本是处子,从未经过如此之雨露,早已魂消魄散,骨髓趐透,闭目不开,乌云松散。阳武知是昏去,便一口气接住,半晌,玉珍方才醒来,对阳武道,“我的亲亲郎君,妾身今才妇晓男女之乐矣!恨一时不能急嫁郎君,咱们朝朝快乐,夜夜风流,那可是何等快事。” 阳武安慰道∶“娘子何须这般多虚,咱三人年方尚幼,待上一年半载,新婚配偶,那时咱三人时时快乐,刻刻会欢,方不晚也!”说罢,把那玉茎自玉珍阴中抽出,放于阴部磨弄一会,把那肉滚滚妙处,弄得精湿一片。重又放于阴内,慢慢抽送几下,又大抽大弄起来,一气又弄了百十馀合,玉珍不觉得又泄了一次。阳武方把那双腿儿放下,把那玉茎在玉珍阴中挤弄晃动了一会,方抽出。 玉珍张着腿儿,口中倒吸凉气,觉得那阴内空荡荡、凉丝丝,好似少了些东西。阳武一看那阴处,唇儿已红肿起来,如两匹桃花般水嘟嘟,张开着,股股水儿正自阴内流出,见一个滑溜溜小腹儿俱被泄成了红色。再去看那 上时,见绵单绣褥,白帕粉席数重,但是红湿透尽。 玉珍喘口气儿,爬将起来,把裤儿提上,用带儿挂了腰,又对紫依道∶“我的妹妹,此时姐姐方信你说得那些快活,一点亦不假了。” 紫依戏笑道∶“我的姐姐,你摸着这个甜头,怕你一时亦离不开汉子了。”阳武见她二人说此淫话,便与玉珍亲了一个嘴,又把紫依脸儿两手捧过,捧到自己嘴上,连连亲了有数十多个嘴,唧唧有声,连声响亮。 紫依此时淫兴陡起,又把自己裤子用手顿下,一顿直到脚根,那阴部已湿了大片,一片亮泽,那裤儿早已湿透。阳武知她亦浪起来,心中暗暗想道∶“这样好吃醋的小班头,若不弄她个利爽,叫她痛痛快快,她哪里还想我之本事。”遂悄悄从瓶口里,取了二个药丸起来,拿在手中。 你道阳武自何处弄到这丸儿?原是他与那帮同窗朋友到那春楼之中饮酒,与那些妓儿混熟了,妓儿给了他几粒。阳武把紫依抱到床榻上,将手中一个药丸置于紫依阴内,自己口中一丸咽于肚中,略待一会,便觉得身下那玉茎又硬了起来,不比刚刚逊色多少,那玉茎在裆部阵阵乱跳。 此时,见紫依用手儿在阴部乱抓乱挠,探弄不停,把个指手伸入阴内,四处搅动,想是那药性儿亦觉行开,又待一待,紫依对阳武道∶“我阴内为何这般痒痒?好似那鸡毛挠的一般,阴内痒痒,亦引得我胸中,腹内痒得非凡,心肝,快快救我一救,为妾止痒。”说着话儿,那手儿却未停,一手揉其小腹,一手握弄阴部。 阳武道∶“心肝莫急,待小生来为你止痒。”话毕,忙把紫依双股拉至床沿,掰其一腿,另一腿侧放于床上,将那双唇撑开,一手扶其玉茎,对准阴门,双腿用力把那玉茎插了过去。 紫依娇呼了一声,道∶“我的肉肉,你这一 把我的痒痒去了七、八分了。” 阳武亲嘴道∶“你又不怕 得慌么?” 紫依道∶“你管 罢,我又痒得不行。” 阳武听言,紧紧抽了一会。紫依直紧紧地叫快活,慢抽了一会,紫依又慢叫快活,不时传出滋滋响声。玉珍于旁边凑趣道∶“你这小蹄子,真真作怪,怎么偏偏一样,你就作出这许多的快活哩!大是奇异。” 紫依道∶“我的姐姐,我真不是装的模样,做的态儿,觉得这一时受用,几乎化云腾空,飘飘欲仙矣!” 阳武与紫依亲嘴道∶“我的亲亲,切慢叫喊,真正受用的,尚在后面哩!”话毕,阳武遂把紫依腿儿迭成一团。阳武此时药性发作。欲火滔滔,禁忍不住,更是大力抽弄。 此时,紫依心生奇怪,那几次怎么不是这么光景,莫不是甚药儿放于里面么?遂向阳武道∶“郎君莫不是便了甚手段么?前儿次虽也爽利,这次可更是美入骨髓了,即使郎君不抽弄,妾身亦觉舒服异常,郎君那物儿再一抽送,更是美妙如身处仙境了。” 阳武是抱着那美玉腿儿着力抽插,不应他,口中啊啊大叫,时时亲那玉腮儿,用手顺那滑嫩之大腿内侧,上下揉弄。 玉珍心想∶“看如此光景,定是他将方才手中那药儿放在里边。”又问阳武道∶“郎君有何妙术,何不对妾等明言。” 阳武一边大声呻吟,一边想道∶“料是瞒他二人不过,还是说出的好。”遂笑嘻嘻地道∶“实对你二人说罢,这是我带来的通宵丸儿。” 玉珍道∶“何以叫做通宵丸哩?” 阳武道∶“通宵丸能夜战不泄,男子吃一丸入肚是此等模样,女子放一丸于阴内,那儿定是痒快无比。” 阳武话还未了,见紫依在下大声淫叫道∶“痒杀我了,你快爽利罢!”阳武遂一口气闭住,抽了二、三百下,先行九浅一深之法,即是先把那头儿在阴内外部蹭动几次,然后深深插送一次,后行半浅半探之法,即浅插一次。后再深插一次,抽得紫依双唇外翻,红肉外露,浑身香汗下落,眼中双泪交垂,口中几无淫叫之声,闻吸气之声,其先还娇声淫语,婉转动人,到后来直拍得昏昏若睡。 阳武见势头不好,急忙将玉茎从紫依阴内抽出,口对着口,温存了多时,紫依才悠悠转来。莺声喃喃说道∶“我的肉肉,你这场疾风暴雨,我这花心,几将欲碎矣!” 阳武亲嘴道∶“你说你花心欲碎,你看我这蜂蝶尚狂,欲火尚盛,这便如何是好?” 紫依微睁娇眼,看看玉珍道∶“姐姐何不接着完局?”玉珍在旁,看二人弄得死去活来,心中早急,亦有此心,想试试那春药快活处,故意推辞道∶“你这小蹄子,却也说得省事,难道说我这东西是铁打的么?我就不知痛么?你这小蹄子,你自己想想,是亦不是?” 紫依戏笑道∶“姐姐你这话差矣!难道说这汉子是我自己的不成?” 玉珍笑道∶“莫不是你姐姐来分你的汉子么?” 紫依道∶“可不是么?” 此时,阳武那玉茎正放于紫依阴中,觉得胀得难受,欲火在腹中窜动,可又不敢再弄那紫依,怕她伤了身儿,那倒不美,听二人你推我让,淫声不断,心中更是着急,遂插口戏笑道∶“你二人不要争这论那,依我道了罢。” 二人停下斗嘴,一齐答道∶“你道,你道。” 阳武笑道∶“我是你俩小汉子,你俩是我小妇人。” 阳武说罢,大家笑做一团。笑罢,阳武看着玉珍道∶“还是你做这姐姐的替管吧,她实则担架不起了,如果弄出了什么事,反倒不美。权当你这做姐姐的帮了妹妹,如何?” 有诗为证∶ 原道销魂好,谁知承不了, 花嫩足堪护,春风却不饶。 欲知玉珍她怎的回话,且听下回分解。" }, { "text": "枕瑶钗(3)\n2001-4-13 第十一回家姑嫂邀妙趣 诗云∶ 腰悬菠罗剑,欲入牡丹花, 花萼亦知意,迎风自飘洒; 花前先着露,金鸡舞三爪, 瓜田合李下,是要嫁他。 上回说到阳武夜占二娇,先合玉珍开了花苞,再与紫依酣战一场,谁知紫依竟不能敌,故而央及玉珍助阵,玉珍亦心慕,偏要假推假辞一阵,阳武玉茎没了着落,甚是兴急,遂自荐做个中人,要那玉珍合他解急煞火。玉珍听得知心人儿语,终不推辞,速把裤儿顿开到脚根,仰在床沿上,那阴部尚是湿的,仍未干透,阳武伸手在那阴上揉搓扣弄了一番。 玉珍又觉得小腹中欲火燃烧,阴内流了些水儿出来。阳武把那玉腿向两侧分开,把那缝儿大敞,仍取一个丸儿,置于玉珍阴内,伸一指儿,在内搅动一番。紫依躺在一边,过了片刻,爬将起来,穿上裤儿,坐于旁边,把眼瞅着,看他二人戏弄。 不多时,玉珍药性行开,觉得阴内如百爪齐挠,浑身渐渐痒麻难过,阴部不觉猛缩了几下,把那白色淫水挤了几股出来,滴于床下,禁持不住,口中又是淫叫起来,觉得比刚才爽利许多,问阳武道∶“郎君莫非也使了那方儿么?” 阳武与紫依偷偷抿嘴一笑。紫依又暗暗把手摆了一摆。阳武已会其意,遂对玉珍道∶“实未使那方儿,是娘子欲火大炽罢了。” 玉珍道∶“既是未使那方儿,为何我这阴内痒痒的难过哩?与适才大不相同了。”又连声对阳武说道∶“了不得!了不得!这会儿更痒到心里去了。” 阳武与紫依听了这话,两个又抿着嘴儿,咽喉内笑作一团。那玉珍此时阴内正痒得钻心,闭着眼儿,一味揉其阴部,把个指儿在阴内插动,伸进伸出,哪知二人模样,管大声呻吟,口中“啊啊”淫叫。 紫依旁边躁皮道∶“姐姐为何这等模样哩!莫不是要学你妹妹邪法儿?” 玉珍不再理会表妹,口中又叫道∶“可痒杀我了,快把那妙物入进去,冲冲痒罢!” 阳武听言,遂挺身一 ,已进入五、六寸于里,玉珍道∶“真个乐煞人也!”阳武把身子又向前一挺,把一个七、八寸长玉茎已连根进去。阳武又用先战之法儿,其先九抽一歇,抽了半晌,又用九九八十一抽为一阵,一连抽了三、四十阵。抽得个玉珍满口称好道∶“妙!” 渐渐抽了多时,玉珍便痒快入骨,手足四肢,五官百处,那些快乐处,自是不尽为道,满口直是哼哼唧唧,咕咕浓浓,到了快到兴尽之处,便双眼紧闭,牙关不开,四肢冰冷。阳武一见,吃了一惊,一口气将玉珍按住,渡了多时,方才缓缓醒来,对阳武道∶“妾这一番,才知男女有非常之乐矣!”阳武此时欲火自然未消,得又把紫依抱于床上,褪开裤子,便大出大入, 了多时,方才云收雨散。 且说三人事毕罢,各自整戴,看看月色已偏于西首,天将四鼓已尽,彼此又坐在床上,细细软语,这且不题。 却说阳武辞别二人,回到家中,又别了一番朋友,忙了两三日,看看二十二日了,收拾些书藉,唤远儿送到家园上,二十三日清早,与母亲作了揖,前去处馆。 头一日,同轩父子摆了盛席款待先生,再三请了耿青山来,倒是左首坐了,者才右首相陪,阳武上席坐了,同轩在下相陪。从此,三六九作文,其馀日子,大家说说书旨,论些文章。 过了八、九日,阳武正想回家一探,再去赴黄氏,紫依等人之约。早饭过了,阳武坐于自己一间书房里,小厮得贵拿着一个盒子,走近阳武面前,把盒子放于桌上,道∶“小姐叫小的送东西与王大爷。” 阳武道∶“哪个小姐,可是老爷女儿?” 得贵道∶“正是爷之女儿,嫁与刘秀才家侄儿为妻,如今回来在家里,今年才得十八岁哩!” 阳武道∶“你家小姐为何送东西与我?” 得贵道∶“说慕大爷的才貌,要见王大爷,先教我送这东西。”话毕,又自袖里取出一条白绫汗巾来,递与阳武。阳武接在手中一看,汗巾上写着“相思”二字,是女子笔迹,问道∶“这是谁写之?” 得贵道∶“小姐自写。” 阳武又开盒子一看,是二十个南方新到之橘子,还有二角莲心,两样东西,都暗藏吉兆在内。阳武早已熟知女色,知情知趣的了,有什么不允,就对得贵道∶“劳你多多小复你家小姐,说我知会了,不可与别人说。”话完,开了竹丝拜匣,取出一块银子,约有一钱,赏了得贵,教他回话去了,自个儿心中暗喜。 阳武本待回家,为这一件事儿,又得住下,看怎生光景? 夜间同轩偶到妻家去了,阳武独自在园上,吃过了晚饭,坐着看书。每常同轩在外,门关得迟。直等他进去了,方才关门。 这夜关得早,阳武不见得人来,心下正在疑惑,忽然见个标致女子走进房来,把灯吹灭了。阳武怕是鬼怪,正待叫喊。得贵却在后面,叫声∶“王大爷,是我家小姐,莫要惊慌。” 阳武道∶“门也关了,哪里出来的?” 得贵道∶“我家小姐先闪在园里久了。” 言之未久,阳武觉得那女子已立近身旁。阳武此时欲火已动,搂上床去,与她戏弄,摸黑儿扯下小姐那裤儿,觉得上面已湿了不少,一股温热腥气迎面而来,夹杂些女儿家特有之体香。阳武一闻,不禁欲火大动,那物儿猛然撅起,抵着裆部,那头儿磨在裤上,痒得钻心,甚是难忍,不觉收缩根都,那玉茎在裆内跳个不停,真真一个活物儿。 那小姐碧莲在园中等了多时,早是欲火难忍,此时进得房中,好事将成,心中甚是性急,忙忙把阳武裤带倏地解开。那裤子自行滑于地上,把那肥大粗壮物儿露了出来。碧莲暗中觉得一火烫之物儿碰了自己手臂,忙忙四处摸触,猛然碰到那物儿,心中不觉一惊,未料想那物儿竟这般粗长,把阳武玉茎双手握住,上下套弄,爱不释手,觉得这物儿比自家丈夫那物儿大了许多,愈往上面,愈觉粗大,如个棒儿一般,用手搓弄一番,又伸出那玉腿儿,着力挤弄,恨不得将之吞于口中。 阳武被她摸弄得“呵呵”大叫,一手伸入碧莲阴处,一手顺那小腹摸了上去,手触及阴部,觉得上面毛儿虽不甚广,倒是浓厚粗长,由小腹之下,直到阴门下,成一倒立三角,贴于阴部,中间那一肉缝,有些松驰,倒是十分饱满、肥大,那膜儿已破,想必不是处子,手指伸于阴内,觉得里面布满皱纹,虽不光滑,倒是十分滑腻,手感甚佳。 碧莲被他一摸,觉得阴内又流一股淫水,热热地顺着大腿流下,身子发紧,上面滚烫一片,乳儿坚硬,下身趐麻难忍,一时兴起,那双手不觉用力,把那玉茎紧箍于手中,阳武不禁一声大叫,道∶“我的心肝,轻些,莫非你不爱它?” 碧莲闻言,忙忙松手把那玉茎扯于阴门,按于其上,用手抚住,着力蹭弄。 阳武手伸至碧莲双乳处,把那秀乳握于手中。觉那乳儿虽为妇人之乳,依旧十分娇小柔嫩,小小的凸起于胸前,如两个嫩桃般大小,摸之光滑细腻,那乳头小如蚕豆,硬硬挺于双乳之上。阳武四指揉其下部,把个拇指按于乳头之上,转着圈儿抚弄。 碧莲不禁哼哼淫叫道∶“美极!”觉得阵阵快感由那乳头传至小腹,小腹内热浪翻动,汹如潮涌,忙忙把那玉茎头儿向自己阴内乱插乱弄,捣弄一番,进了头儿在内,淫水倒弄出不少,阴中痒痒非凡,心中禁忍不住,忙叫道∶“我的心肝,快快把那物儿弄入,痒死奴家了!” 阳武听闻,遂把碧莲搂腰抱起,双手托其双股,把那玉茎猛地弄了进去。碧莲顺势双手搂住阳武脖子,两条玉腿在阳武腰后勾住,双股不住用力前挺,口中淫声不断。阳武将之抱起,立于床下,微弯身子,玉茎不住上捣,一气抽送百十馀回,双手抱住,身子左右晃动,将那玉茎于碧莲阴内四处研磨片刻,又是一气抽送。 如此这般四、五次,直抽得碧莲浑身趐软,云环微乱,大叫不止,不觉阴精泄了一次。阳武又抽送了二百馀回,将碧莲抱于床上,自己爬于碧莲身后,又将那湿漉漉、火炭般玉茎插了进去,又是一番大抽大弄。 阳武手儿紧拥碧莲粉臂,挺着身儿,把那玉茎急速抽送,觉得身子儿轻轻飘飘,玉茎处如起火一般,受用非凡,闭着眼儿,咬紧牙关,口中淫声不绝,一味抽插。碧莲跪于床上,头儿左右摇摆,鬓发散于脑后,双乳不停前后晃动,如两个袋儿一般。碧莲叫道∶“天啊!从未有今日之快活。”阳武弄不应。 少顷,阳武把碧莲翻身搁于炕上,在其腰下垫了个枕头,又是一顶而入,连根进去。碧莲觉得那肉儿在阴内如捣蒜一般,那花心好似快被插烂一般,阴壁随那肉棒一上一下直张直合,阴内趐软异常,稍有些疼痛,咬牙忍痛,低低说道∶“亲哥哥,千万慢着点,奴家要死了,你要再使劲,可就弄死奴家了。” 阳武哼哼道∶“小生欲宝贝舒服,死倒不会。”二人弄了三百馀回合,碧莲又泄了两次。阳武双股猛一缩,这才泄了,那玉茎留于碧莲阴内,搂着睡了一会,问道∶“姑娘,你嫁几时了,怎还是闺女模样?” 碧莲低低应道∶“我那件东西,用后便恢复模样,因此还似闺女。” 阳武听了,越发高兴,又把玉茎在碧莲阴内晃弄一番。五鼓时候,园门开了,碧莲急急起身,提上裤儿,略整云环,往里面跑了。 阳武忙问∶“今夜姑娘可来?”碧莲道∶“有空便来,这也是说不定的。” 原来同轩妻家是个蒙子出身,姓赵,亦是富贵人家,住在旧城南门,常常回去,夫妻两个多则住半月十日,少则住五、六日。这日还不回来,吩咐小厮们说∶“王大爷若不回去,可小心服侍。”阳武又得了那昨夜甜头,且自住着。 到了夜里,正坐着看书,听见门开了,又忽然一个女子走进房来,把灯灭了。阳武又道是昨夜那可人之姑娘,道∶“来了么?”上前搂抱。 那女子反一把抱住了,亲了个嘴,口吐舌尖,着力亲咂,把手抚摸阳武玉茎,不由分说,立于床沿上大抽大弄起来。 阳武觉得那阴内宽又宽,湿又湿,不比昨夜的紧又紧,嫩又嫩了。 阳武道∶“你可是姑娘,为何有些不同了?” 那女子道∶“我是主人家之末房,姑娘不与她娘同房,反与我同房。我两个前番见了相公,皆十分爱慕,昨夜她亲近了睡你,今夜该轮到我了。主人家还有个三房,唤做张秀娘,比我两个还浪哩!听她口气,也怕饶你不过,就是姑娘母亲馀氏,年纪也三十六、七岁,越发知情知趣,怕亦看上了你。她平常极不正经,故此我等才敢放肆,我主人家不十分喜欢她,料然也来勾搭你,不可忘记了我两个。” 阳武虽高兴,却不曾见其母容貌,未免比那紧又紧、嫩又嫩之好物儿有些懈迨,弄了一更多天,就想睡了。凌晨,那夏琼娘天不亮即开了门,忙忙进去了。 琼娘走后,阳武想道∶“莫非我在做梦,难道天下女人这些容易偷人的?”早饭也未曾吃,见一个婆子走到房里来,手里拿了一个封儿,向阳武道∶“大奶奶叫我与王大爷说,我家大爷未回,今夜请王大爷到奶奶房里说话。” 阳武不肯收,道∶“多谢大奶奶,方才家母来叫,今晚要回去,改日再来见大奶奶罢。”婆子丢了封在地,竟自去了。阳武道∶“入了这迷魂阵,怎生得脱?”不如暂且回家,再作去处。正是∶孤星有心照明月, 明月无心照孤星。 阳武主意已定,回得家中,见了母亲,说同轩同他娘子往岳丈家去了,故此回来看看母亲。姜氏道∶“这一向读得些书么?” 阳武道∶“园上清静,极好读书。”姜氏不胜之喜。 这一夜,阳武呆住家里,不敢出门,夜间他自在房里睡,想∶“这两夜,两个女人陪宿,那姑娘在灯下影了一影,也算标致了;那夏琼娘竟不知面宠如何?如似做梦一般。黄氏没了丈夫,和我通情,也是没奈何,那紫依,玉珍是闺中明秀,我三人已盟誓为夫妻,亦是合情合理。可这家几个妇人,个个告有夫君,为何这等没廉耻!兄待我甚厚,他之继母当是长辈,也不好去奸她,况且年纪大我一半,怎好同睡?论来不该在这馆了,为家道日薄西山,不舍得这束修,将就过去,再作去处,那黄氏待我不薄,紫依,玉珍对我有义,明后日该去轮次看看他们了。” 三言二语想了一会,忽然睡去,梦见一群恶狗赶来咬他,手持木棍打去,那狗越咬上来,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狗窜上,猛咬其手臂,阳武大叫一声,猛然惊醒。 远儿忙道∶“公子何事?” 阳武道∶“没事,是一梦,你睡罢,不用管我。”躺于床上,细思这梦,想其中必有缘故,不在话下。 到了第二日,洗梳完毕,用完早饭,正不知做何事体,恰巧林玉来访,阳武说馆里有请,遂辞了母亲,前赴巫山云雨。依旧打从后门进去,黄氏这番更不比前番了,说出要嫁的话儿。阳武道∶“你之标致不消说是第一的了,蒙你这般恩爱,也愿娶你,是秀才家,娶个寡妇作正室,怕有是非,提学道亦不是好惹之人。” 黄氏道∶“这清扫公放心,对此等事体,我虽为女人,也晓得几分,难道要你娶我做正室不成?我情愿做你偏房,待你娶过了正室,再慢慢要我做小不迟,是我心里情愿,不消疑虑得。” 阳武道∶“既如此,自然从命!”黄氏听闻,心中欢喜,扯住阳武,大家跪在月光之下,双双赌了个誓言,一个必嫁,一个必娶,再不许做那负心之人。誓后,二人又是一番云雨,直弄得天昏地暗,淫水遍流,浑身趐软,大泄几次方止。黄氏留他又住两日。 第三日晚间,又到吉昌鸿处,那玉珍已辞别舅舅一家,自回家去,遂与紫依又是一番风雨,情话绵绵,难舍难分,五更时分,才别了回家。 正走到门首,刚刚家小厮来访,道∶“大爷回来了,请王大爷过去一叙。”阳武也不进自已大门,竟直往馆里而去。 同轩在家,那班不长进女人,收敛了许多,不敢十分放肆,送些东西传信息。 坐了十来日,阳武不时回家一两次,倏忽过了两个多月,那夏琼娘早已隐忍不住,使自己房里婆子做了手脚,半夜打从屋上爬过园里来。见一个得贵相伴,大着胆子跑到阳武房里来,阳武实实未曾识面,退缩不前,琼娘道∶“我是夏琼娘,不消慌张。” 阳武才放胆看她,却也生得俊俏,一双俏眼,满脸娇笑,脑后窝一大髻,看去有二十七、八岁,胸部高挺,完全一副成熟少妇模样。 阳武作了个揖,问道∶“门关了,娘子自何而来的?” 夏琼娘道∶“是爬 来的。” 阳武道∶“万一有人知觉了,怎好?” 夏琼娘道∶“咱家主人五日一轮,在秀娘屋里五夜,我房里五夜再不乱走的。家里事是我管,不消愁得。” 阳武道∶“是便是。天气渐冷了,切不可披霜冒露,有伤玉体,此后须慎重些,左右我明年还在府上读书,有日子亲近哩!” 夏琼娘听那活儿,阳武已暗允,心中甚是高兴,遂娇声娇气迫近身来,管要弄。阳武见她骚发十分火劲的了,况经过黄氏之手,觉得妇人有妇人之优处,成熟放荡,身子丰腴,别有一种风趣。遂与夏琼娘到了自己床边,替她脱了裙裤,自己亦将裤子脱了。 谁想那夏琼娘甚是放荡,见阳武那物儿粗大挺长,比自家主人大了许多,心中惊叫一声,忙忙蹲下,把那玉茎用力套弄几下,张开嘴儿放于口中,着力吮咂起来。阳武觉得那双唇紧噙住那头,把自己那玉茎吞进吐出,吮咂不止,那舌儿在上面翻动挑弄,牙齿轻咬那浅浅沟儿,不禁浑身烫热,小腹收缩。 那玉茎在琼娘口中猛胀几下,跳动不止,觉得那玉茎之痒趐非凡,美入心田,忙忙双手抱住琼娘头部,把那玉茎向琼娘回中轻轻抽送,仰起头,大声哼叫。琼娘脸儿紧贴阳武阴部,把那天茎不时吞下大半于口中,口中噙着大半条玉茎,却也不闲着,仍是“啊呵”哼叫,又伸出手儿轻提那囊儿,把两个卵蛋挤来挤去,玩弄一番,另一手儿亦不闲着,伸到自己阴部,在上面揉搓,把三个指儿向自己阴内插弄,不一刻即流出许多水儿,那水儿呈浅白色,流于地上。 二人叫着,弄了一会,琼娘站了起来。那琼娘与阳武一般高,那玉茎正与琼娘阴门相平。琼娘引着那玉茎,向自己阴内导来,阳武早已捺不得,急急抱住琼娘那肥美双股,用力一挺,把玉茎插了进去。 那阴内虽是较宽,可那玉茎仍将其撑得紧紧凑凑,琼娘觉从未如此快活过,那玉茎紧紧插入阴内,紧抵于花心之上,直烫得那花心连缩了几下,几股淫水自阴中挤了出来。阳武抱住,猛力抽送,慢拍几次,又猛顶一次,双手紧抱双股,用力拉扯,二人抽了二百回合。 琼娘紧抱阳武脖子,把那腿儿紧缠于阳武后腰,又抽了百十回合,琼娘已泄了二次。 此时阳武兴致正高,哪管琼娘如何,抱着琼娘,那玉茎亦不抽出。二人来至床上,把琼娘仰放于上面,提起她两腿,在灯光之下,又把那玉茎插了进去,回头看那出进,光高力猛,任意大杀。直弄得夏琼娘又是淫叫不断,快活难当,亲亲乖乖,哥哥爹爹,没一样不叫唤出来。 两人弄到二更,云收雨散。阳武劝她爬 过去,夏琼娘不觉得籁籁掉下泪来。阳武见状,忙问她缘故,夏琼娘道∶“我家主人为官不仁,专要放债盘人,加一起利,没有银子送他,就要将囚房准折,任你卖老婆,卖儿女,他也不饶分毫,儿子是前妻抱养的,比爹略略好处,女儿是其亲生的,你前番受用她一夜了,不喜欢家主公,偏好寻趁别人,却也不得其使,整日长吁短叹,寻死觅活。她和我却合得来。其继母馀氏,自从娶来,我主人即不喜她,你在此怕逃不脱,但若上了她之手,咱们就不能亲近了。” 阳武道∶“前日她叫婆子送东西来,约我夜间说话,我谁说家母唤我,竟回去了,如今你家大爷在馆,料不会来缠我,就是二姐美情,我岂不知,也要慎重些,倘或败露,我就安身不牢了。” 夏琼娘道∶“我也在此不久,三房四户的,了不得我之终身,大爷若做了官,救拔了出去,也是无量功德。”两个絮絮叼叼,说了一会,又弄了一次,约有四更了,夏琼娘才爬 过去,临别道∶“再隔半月,我来会你,若你要用甚,可叫得贵进来取,莫要客气才是。” 阳武送她过 去了,才解衣安寝,心上想道∶“有家主公的尚然如此,怪不得夏琼娘偷我!”从此把妇人看得冷淡些了,是勤谨读书,思量做了举人进士,娶了紫依、玉珍与表妹云芝,再纳黄氏为妄,有此几美相伴,也够快活过日子了,有诗为证∶ 文本自己好,色是别人奴; 男女喜淫奔,总之互相嬲。 你道我便宜,便曰便宜少; 风流一瞬空,快活自何讨。 却说阳武,虽然好色,因见家妇人淫荡,倒把偷情念头冷了一半,念念不忘四位美人,便想回去与她四人会合。 别了同轩,回家见了母亲,到紫依家中会了一夜。次日寻着林玉,走脚通风,又进去住了两夜,才到家园上来,索性读了半月书。已是十二月了,虽然在炕上睡,到底园上寒冷,同轩要他搬到前面屋里去。阳武怕那些妇人越发来缠个不了,未免生出是非,推辞道∶“不消搬移了,再过几日大家收拾过年,小弟也将告辞回去,正月走了春,就不十分冷了。” 又过了三四日,阳武收拾了书藉,把房锁好,请出者才来作揖谢了,者才道∶“明年先生几时来?” 阳武道∶“元宵后,但凭老伯择好日子,小侄就来。”者才扯住不放,毕竟要留他吃了酒点灯送回。阳武得开了房门,再坐半日,百无聊赖。 阳武正在房里静坐,见得贵拿出几件东西来,道∶“这是奶奶们送大爷的,二两一对银子,是大奶奶的;临清绫子一尺,折果子银二两,是三奶奶的;手帕一方,荷包一个,是二奶奶的。” 阳武收了三奶奶所送,其馀再三不收,得贵去了又来,苦苦要他收了。玉良把一两银子赏了给得贵,此时东家酒席已备至,遂吃了一会酒,将至点灯,阳武谢了自去,不在话下。有诗为证∶ 霄霄御女乐,渐渐亦嫌多; 研读圣贤书,功名岂旁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兴云弄雨又春风 诗云∶ 玉盘隐隐香闺雾,春风艳雨又几度; 唯恨娃儿抱时早,晕天黑地郎不去! 却说黄氏当初守寡忍耐性儿,倒也不觉得怎的,自从搭上了阳武,到了腊月,孤孤凄凄,反觉难过,虽然与林玉有那么一二道儿,心里却不甚喜欢,便有苦楚了,遂吩咐林玉,再三强邀阳武到家,要与他辞年。 你道怎生唤做辞年?此乃北方风俗,到了这一日,不论长辈、同辈,凡至亲至友,定要到门一次,谓之辞年,新年初一二,又到门一次,谓之拜年。黄氏是要会会阳武,借此为由,指望与他弄弄。阳武得进去,同黄氏吃一会酒,酒到半酣,着着实实又弄了一道,阴阳二物,也就辞了一辞。一更多天,阳武才回去,被姜氏说了儿句,阳武赤不敢言语。哪知林玉再三求告,黄氏得应他,又与他弄了一遭,有曲儿道∶小贼囚,你为何也来罗。他方才一边过,你又一边,是娼妓家要我把糟来跳。奴儿没了主,似 花乱乱抛。小贼囚,若不是你走脚通风也,怎肯与你对。 且说阳武到了新年,年初一往学里去拜了文庙,投谒师长名贴,回来就到耿青山家拜了姨丈、姨母之年,又见表妹作了揖,在他家过了午,顺便投了家两个名帖,到家已是申牌时候。林玉路上撞见,原约定初四进去。 这日,阳武在家伺奉母亲,直至抵暮,推说到李家吃酒,自回家,不消家仆来接。出了门,悄悄打从刘家后门过去,黄氏已打扮得花枝招展,绣带飘飘,真个仙子临凡,人间少有,有诗为证∶ 莫道前生西子容,名妆国色今春华; 娥眉不锁嫣然笑,翠袖轻扬映碧纱。 那阳武在灯下见了,爱得如天仙一般,也不顾冰儿、林玉看见,上前搂住,叫声∶“心肝奶奶,真个嫦娥出世了。” 黄氏变了脸道∶“我已将身许了你,便是你之人了,如何要称我是奶奶?可见你的心儿不真。” 阳武忙道∶“没曾过门,得叫了一声,以后竟称为娘子何如?”黄氏才喜欢了,摆上许多肴馔,大家饮酒作乐。 阳武二杯落肚,哪里忍耐得住,亲亲热热,搂搂抱抱,收拾上炕睡了,乘着酒兴,两个颠狂了一夜。阳武怕新年不在家,母亲嗔怪,道∶“我且回去,索性初九初十,那时点了花灯,我说朋友们请灯节酒,住在你这一两日,倒也不妨。” 黄氏道∶“我初十夜里,准在此悬望,在我家住个一两日,再让我去陪婆婆过元宵好么?”阳武应了,依旧五更去了。阳武心上,还记挂着紫依、玉珍两个妹妹,心中打算抽个空儿,去会上一会。 阳武回家,趁着新年,又到耿青山家拜望了二次,也见得云芝表妹一次。 光阴似箭,转眼已是初九日了,白布巷一带点起花灯,直点到丁字巷南首,好不热闹。阳武一心一念要赴巫山云雨,哪里还来看灯,这时节是轻车熟路了,竟走到刘家门首,天尚早。亏得黄氏盼望佳期,坐身不定,在后门看街,看见阳武,急忙忙放了他进去,远远有人走来,几乎被那人看见。 黄氏同入到了房中,问道∶“这次相公为何恁般早?” 阳武道∶“我想着你温香软怀,哪里还坐得住?两只脚管要走来了。” 黄氏笑道∶“我的亲哥哥、咱两个难割舍,早早娶了我去罢!”酒也不叫饮,饭也不吃,手扯着手,先在绣榻上弄起来了。 那时候小冰儿已被再三吩咐过的,都不避他了,是林玉有些拈酸,却不敢怎的。阳武这回过去,又住了一日,整日均在房中作乐,又无闲杂人进房,两人如夫妻,亲亲热热,弄了又弄,好不肉麻。 初十那晚五更时分,阳武自黄氏家中回到家里。因久不见紫依、玉珍二姐妹,十一晚上,阳武翻 来至紫依后院之中,走至后楼门前,见屋内亮着灯儿,顺那缝儿一看,见有雪儿一人在内,遂轻敲房门。那雪儿闻声出来,见是阳武,心中欢喜,还未开口。阳武问道∶“心肝,为何你一人在屋内?” 雪儿道∶“小姐与玉珍表姐正在前楼与夫人、老爷说着话儿。”阳武一听玉珍也在,心中更是欢喜。 你道玉珍为何也在?因她在紫依家里遇上佳人阳武,心中时时想念,想那阳武在这点花灯时节,定来到舅舅家中与表妹相会,遂以到表舅家与表妹耍子为由,辞别母亲,昨日来此。 阳武又道∶“还劳请姐姐与小生传个话儿。”雪儿嗔道∶“你心肝、姐姐叫个不停,对我可有何好处?”阳武知她心事,笑嘻嘻走上前去,把那雪儿抱于怀中,进得楼中,反手把门闩上。 阳武把雪儿抱到床上,那房间虽不比紫依处豪华,却也收拾得甚是干净。二人亦不脱衣,偎在炕上,紧紧搂住,亲作一处。雪儿躺于阳武怀中,仰着头儿,把舌尖伸将出来,阳武忙忙用双唇咂住,把那娇美舌儿吸入口中,用力吮舔那香津。咂得雪儿一阵颤动,舌儿好似化了一般。觉得那舌儿、双唇甚是有力,把自己小口吮得“滋滋”有声,那香津不知被他吮了多少过去。少顷,阳武把肥厚舌头向雪儿口中伸去,雪儿顺势搂住,把那舌儿噙于口中,又是一番吮咂,两人那双唇好似贴于一处,久不分开。 阳武一边亲那玉口,一边伸出一手揉摸雪儿趐胸。觉得衣服下,那双乳甚是嫩软,如两个荷包一般。不一刻,那对乳儿在阳武轻揉之下,已变硬挺起来,那两乳头在衣下感觉甚是明朗。阳武心中性急,欲火顿燃,那玉茎在裆中变粗变硬,不时跳动几下,觉得那根部不时收紧,那玉茎却是胀了又胀,蜷于裆中,忙忙伸到雪儿衣下,把那乳儿又是一番揉弄,觉得上面光滑细腻,坚挺高耸,两指捏那乳头如那红枣儿一般。 此时雪儿觉得身上如起火一般,甚是热烫,那双颊更甚,胸中热浪滚滚,胸部趐软,痒麻异常,娇口急喘,胸儿一起一伏。腰下阳武裆中那物儿,发胀变硬,紧梆梆顶在腰下,隔着衣儿,亦觉得那物儿滚热一片,忙忙抱紧阳武,用力亲咂,口中轻哼,淫声不断。 阳武在雪儿胸部揉弄一会,把手儿抽出,顺着那衣服,滑到了雪儿阴部,那手儿插入那双腿之间,托住那沟间,把雪儿向前抱了一抱,紧贴胸间,那手儿便在那阴部揉弄起来。隔着那衣儿,便觉得雪儿阴部热气外泄,柔软一片,尤其那中间双唇,手儿感觉更是明显。 不一刻,那淫水自阴内流出,渗过衣服,把那衣儿弄湿了一片。雪儿口中哼道∶“心肝,莫在外面揉弄,里面甚痒,快伸进在内,把那阴部揉上一揉,为奴家止止痒。” 阳武此时亦有此意,遂把那带儿松开,亦不褪下那裤儿,把手贴着雪儿小腹,伸了过去。你道二人为何不宽衣解带?因此时为年节,正是寒冷之时,褪下衣儿,谁能受了?阳武把那手儿伸进去后,遂捂其阴部,上下一阵搓弄,那阴部早已湿遍。 那手儿搓弄之时,手掌手背被弄个精湿,觉得手心湿热一片,而手背则有些凉。那手儿搓揉,雪儿却是淫声一片,夹着腿儿,扭着身儿,在阳武怀中抖动,口中直叫∶“妙!舒服!心肝,美死奴家了。” 阳武搓了一会,又用两指捏住那唇儿,顺那缝儿上下捏弄,不时轻轻拉起,一松,让那唇儿弹回,发出“啪”的一声响。捏弄够了,把中间三指向阴内插去,拇指揉其小肉芽。雪儿不禁“啊呀”大叫一声,身儿扭动更快,双目紧闭,口中呻吟不断,觉得阴内一股热水又溢了出来,顶那沟儿,流于裤上。身儿一动,感到那阴儿湿处,一片冰冷。 那三指在阴内左冲右突,上下挑动,那拇指不停揉按那肉芽,阵阵趐麻传至全身,深及心内,那腹中如火燃一般,不禁把阴部猛缩几下,玉腿把那手指紧紧夹住。 心中性急,忙忙侧过身子,脸儿正对阳武胸前,松开阳武那裤带,把个玉手伸入阳武裆内,手指儿触到那玉茎,觉得如火炙般滚烫,忙忙用手握住,把那玉茎从裆中拉了出来,露于外面,向上翘起。 玉手在上面用力套搓,不时用手把那玉茎紧握一下,觉得那物儿如充气一般,圆滚滚、肉梆梆,那头儿如钻头一般,后面有一沟儿,手指在那当中一触,阳武便“啊”地一叫。 雪儿方知那儿却是阳武妙处,遂用手指一阵挠动。阳武连声大叫,少顷,那头儿中间流出几滴浅白色水儿,粘于上面,如哭泣一般。雪儿觉得好笑,用手把那玉茎一握,又流出几滴水儿,把那玉茎一晃,那水儿洒了下来,一滴溅于雪儿唇边,忙用舌儿一舔,觉得咸咸粘粘,稍有腥味儿,心中欢喜,又是一阵猛搓,那水儿流出更多,雪儿忙用手接住,在那玉茎之上摸了个遍,把那玉茎弄得湿了一片。 此时,阳武觉得浑身发抖,腹中欲火乱窜,那玉茎胀得难受,头儿骚痒难耐,阵阵快感涌向心间,不觉又把那玉茎胀了几胀,在雪儿手中跳动几下,手儿在雪儿阴部又是一阵乱插乱捏。 二人相互抄捏一会,忙忙起身,各自把衣儿褪尽,钻进被窝之中。此时炕正烧着,那被窝之内一片滚热。雪儿仰躺于坑上,阳武分开其玉腿,把个玉茎在阴部蹭磨几下,猛地插了进去。 雪儿觉得阴内瞬即便被塞满,那玉茎紧紧撑在阴内,头儿抵在花心之上,烫得雪儿一阵晕迷,忙道∶“我的心肝,快快抽弄,把我那物儿捣烂,奴家也不怪你。” 阳武双手微撑上身,抬起双股,一阵猛弄,把那雪儿弄得“呵呵”大叫,头儿左右晃动,胸前那对玉乳随雪儿身子上下摇摆,如一对白鸽一般。那乳头不时蹭着阳武胸部,挠得他趐痒入骨,欲火如火上浇抽般狂燃,双股用力,抽弄得更快,直把那阴内抽得淫水四溢,热如铁烙,那花心好似裂开一般。 雪儿早到酣美之际,口内“呵呀”连声,抽至三百馀抽,雪儿叫道∶“心肝宝贝,且停一会,奴家有些眩晕,忍受不住了。”阳武正干至美处,觉得那玉茎甚是受用,哪里肯停,闭上双眼,紧咬牙关,双股急急下压,次次猛抵花心。雪儿身子摇摆不定,左右扭动,好似升天一般。 阳武又插送百十馀回,觉得抉活难过,心中美极,好似碎裂一般,口中“呵呵”大叫,不顾死活,又是一阵猛弄,雪儿泄了三次。 阳武又插弄几下,觉得囊儿紧缩几下,根部如门儿将开,猛一用力,心内放松,那阴精好似快要喷出,忙忙把玉茎从雪儿阴内抽出,刚抽出,尚未出之时,那阳精即喷将出来,射于雪儿阴唇之上,烫得雪儿浑身一阵抽搐,忙忙用手抚其阴部,把那浓厚阳精涂满阴部,被风儿一扇,雪儿觉腥气扑鼻。 二人抱于一处,喘吁不止,雪儿道∶“心肝,奴家自出世以来,从未如此快活过,真真美死奴家了。” 阳武道∶“觉得美死了,不止姐姐一人,你家紫依小姐与玉珍小姐,亦是美死过几次的。” 雪儿道∶“你那物儿又粗又大又长,姐姐恨不得时时塞在阴中。” 阳武道∶“你那阴儿又嫩又紧,亦是有趣非凡。”二人调笑一番,忙忙用块布儿擦试干净,穿衣下床。 阳武道∶“小生已喂了姐姐一个饱,还请姐姐去将紫依与那玉珍暗暗唤来。” 雪儿笑道∶“那是自然。”上前又与阳武亲个嘴儿,出门自到前楼去了。 却说那雪儿与阳武云雨已毕,悄悄来至前楼,见过主家,站于一边,不住向紫依使眼色,把那嘴儿向后楼处歪。紫依何等聪明,知阳武已到,遂向父母道∶“时候不早,父亲、母亲要安歇了,女儿亦该回去了。”那吉昌鸿亦觉太迟,应了,与赵氏回到内室不题。 且说紫依同玉珍来至后楼,在那书房前正遇见阳武,四人遂走进那书房内,三人坐于一桌前,谈些别后话儿。雪儿立于一边,紫依吩咐雪儿去取些酒菜,与阳武饮了几杯。三人心中不觉春心荡漾,遂搂着,亲嘴咂舌,亲热了一番,紫依道∶“此处甚是不便,我等几人何不到楼内好好云雨一番?”此话正中几人心意,四人又来至楼上,又是一番抽弄。 这雪儿抽身上楼,与大家鬼混了多时,忽往腰中一摸,不见了白绫巾儿,心中甚是着忙,也不对旁人说,竟私自走下楼,往园中书房内寻找,这也不题。 却说那服侍阳武的远儿,这夜出房小解,见阳武又不在房中,心中晓得公子又是干那活去了,心中热扑扑想道∶“我何不也去听听风儿?虽不能够幸那紫依小姐,倘或逢着个丫头下楼做么的时节,与她高兴高兴,也出出这肚子里之闷气。” 远儿思虑半晌,主意已定,遂翻出院 ,猫着腰儿来至吉家后院,攀上 头,见那后楼灯亮,心中暗想∶“公子此时定与那小姐云雨哩!”忙忙翻过 ,悄悄走进亭子旁边小书房边,往藤床上一看,见一幅白绫巾儿,遂拿在月光里看,见上边红白交加。 远儿看了,已知那汗巾儿定是擦那话儿的了,想那女子定然不忍丢下,时时留于怀中,留个念儿。正然想着未了,见楼下走来一个女子,穿花扶柳,穿着小袄亦不显粗笨。那女子袅袅婷婷走进书房里边,远儿心中性急,忙上前一把扶住。 雪儿惊道∶“你是谁人?” 远儿道∶“我是王家小官人的远儿。” 远儿又道∶“你是哪个?” 雪儿道∶“我是吉家丫鬟。” 远儿道∶“妙极!妙极!我二人天生一个好对儿。” 雪儿骂道∶“你是个浪男人家,咱是个女孩儿家,谁与你这天杀的配对哩!我且问你。” 远儿道∶“你问我什么?” 雪儿道∶“有一条白绫巾儿,你可见到么?” 远儿道∶“有倒有,你莫非要么?” 雪儿道∶“我不要,我就来找了么?” 远儿道∶“给你便给你,有一件,你还得给我。” 雪儿明知远儿是要戏她,遂说道∶“你先给了我,我再给你。” 远儿真个将那白绫巾儿递与雪儿手里。雪儿接过绫巾,便扭了身要跑,远儿忙用手一搂,搂得紧紧,道∶“你往哪里去?今夜不惧你上天。” 随将手来解衣。 雪儿用手去拦,哪里拦得住,左支右捂,捂了半晌,早被远儿将裤带儿解去,将裤子顿下少许,露出那白嫩嫩之大腿。雪儿待开口要喊,早被远儿用手把嘴捂住,哪里还哼出一声。 远儿又问道∶“你还喊否?”雪儿见事已至此,喊亦无用,况让别人知晓,如何见人?遂摇了摇头。 远儿见她已允,方才撤回手来。雪儿道∶“这事原是两家情愿方才做得,如今我看你这天杀的,却来的这般冒失,你心中有十分愿意,你可知我愿意否?” 远儿道∶“如今娘子少不得委曲些罢,你愿意,故然是要玩耍玩耍,你不愿意,也要玩耍玩耍。”远儿说罢,遂将雪儿抱于床上,那裤儿仍留于腿上,就着月色,见那阴内已流出水儿,忙忙用手插入两腿之间,着力搓弄。 雪儿口中虽是勉强,心里早已淫兴狂荡,远儿揉弄片刻,早已隐忍不住,忙将自己裤儿褪至膝部,伏于雪儿身上。雪儿仍然道∶“我不愿意。”远儿哪里听她,把身子往里一送,那物儿早已连根入进。 雪儿又道∶“我不愿意。”远儿佯装不闻,把那铁硬一般东西,着实抽将起来。抽了有二、三百抽,抽得雪儿香汗粘粘,真是笑不得,哭不得,气吁吁道∶“罢了!罢了!饶了我罢!饶了我罢!”远儿此时抽得欲火如焚,又狠狠抽弄了百十多抽,方才欲火大泄。雪儿被其最后猛然一顶,便大叫一声∶“快杀我也!” 远儿把雪儿紧紧相拥相凑,搂了半个时辰,那物儿亦不拿出,在雪儿阴内四处摇晃,片刻,那物儿又如当初。此时雪儿亦觉阴内痒入骨缝,那物儿烫得阴部趐软快美,口中淫声不断。 远儿被其淫声弄得淫兴又起,不觉把那物儿胀了几胀,将雪儿阴内胀得满满当当,遂挺起双股,急抽了一回,又慢抽了一回,如此反复不停抽弄,又抽弄了三百馀回,直抽得那雪儿麻了一阵,丢了几次。远儿见正在兴头上,那物儿在阴内更觉雄壮,更觉粗大,塞得里面紧紧绷绷。远儿将那物儿不住抽插,再抽弄得雪儿阴内如火般烫热,热过了几阵,忽又觉一阵麻痛袭来,这一麻即麻了半刻。 那远儿仍不停手,仍把那物儿抽弄个不停,次次采其花心。那两个核蛋,如两个铃铛般,在那囊内上下晃动,不时击于雪儿阴唇之上,不觉又抽送二百回。雪儿真个神趐骨软,道∶“天杀的,我这厢真死了。”口唇发冷,两目紧闭。远儿见了,笑道∶“好浪态。”一泄如注。有诗云∶爱惜良宵片刻金,房内做尽万般情; 佳人倒于藤床上,倦眼婆婆宛动人。 远儿伏于雪儿身上,喘息片刻,两人方才各自起来,远儿仍旧越 而去,不题。 雪儿拿了白绫巾儿,也往后楼去了。到了楼上,见阳武三人云雨已毕,正坐于床上,围着被儿暗暗耍笑。紫依道∶“你这小妮子,到哪打团子去哩!到如今才来。” 雪儿道∶“刚才咱们在后院书房内玩耍时,将这白绫巾儿掉于那床上,我去寻来了。” 紫依道∶“这后书房能有多远?便往了有两三个时辰才来。” 雪儿支吾道∶“我因身子乏困,在书房里睡了一觉,刚才醒来,所以至今才来。” 紫依将雪儿头上一看,见乌云蓬松,脸上许多汗迹与先前大不相同,心中甚是狐疑,那紫依早看出几分破绽,遂又问雪儿道∶“你这小妮子,还勉强支吾什么,何不把实话说与我听?常言说的好,虚的实不了,实的虚不了。” 雪儿本是个心虚之人,被紫依问了这几句话,却似哑了一般,半晌不敢出声。 玉珍旁边笑道∶“雪儿你自请说了罢!你就有天大之事情,我包管不叫你吃亏。” 阳武在旁边亦说道∶“我看你二人恁管得宽了,难道雪儿在后边睡了一觉,就坏了什么大事不成?” 雪儿见阳武替她说了好话,遂喜欢得说道∶“可不是么?” 紫依也不往下问了,大家又暗暗戏笑多时。堪堪五鼓将尽,阳武辞别要走,这玉珍终是个灵俐女子,上前扯住阳武,道∶“这等终身大事已属郎君,郎君还须留一表记,妾等死亦暝目矣!” 紫依亦道∶“这个使得。” 阳武道∶“既然如此,这有何难?”随将自己系腰之蓝绸子带儿解将下来,约有四尺多长、五寸多宽。将牙一咬,用手撕作两段,与紫依一段,与玉珍一段,又使雪儿取笔墨来。阳武提笔细想忽记一事,忙向紫依道∶“娘子,再过两日,可知为何日子?” 紫依一想,喜道∶“正是去年我俩相识之日,不觉已过了一年。” 阳武叹道∶“时光真真转瞬即逝,人生苦短矣。”叹了一会,遂伏下身子,自道∶“偶因观灯同游玩,结成百年好姻缘,吉纪二女配阳武,谁若反情天必遣。”阳武写完,紫依、玉珍各自收于身边,甚是爱借。 紫依道∶“明日夜间,郎君还来否?” 阳武低低道∶“暖昧不明之事。”遂后低声道∶“彼此名声有亏,况咱夫妻三人年当方刚,何苦舍死拼命受用。圣人有云∶‘少之时,戒之在色。’” 紫依与玉珍含泪道∶“郎君此去,不知何日再得相会?” 阳武道∶“娘子们何必这般着想,大约不过待上半年几月,待小生高中之时,定会差人传婚递柬,说合成时,那时鼓乐齐奏,咱再叩拜天地,齐入洞房,岂不是万分之喜?”紫依与玉珍听言,才止了泪,一齐点头,彼此难割难舍说了半晌话,阳武方才越 而去,不题。 却说紫依与玉珍见阳武去了,心中热扑扑的,就似无着落一般,又因一夜不曾睡觉,使雪儿重新收拾了 ,紫位与玉珍依旧脱衣而睡,雪儿也往西间床上而睡,这里不表。 再说阳武过 归家,书房里坐了。思想这雪儿丫鬟在后院睡觉一事,大有可疑,又见她乌云揉乱,脸上粉儿换了个干净,自己起初戏她之时,不过亲个嘴儿,后来与她弄时,亦不曾揉她乌云,摸她那粉儿。阳武忽然想到∶“莫不是远儿这个狗头见我这边快乐,他亦摸到那吉府,偶然遇上雪儿,行此淫乱,也是有的。”心里又想道∶“这雪儿我已收于身边为妾,若是真个为远儿淫乱了,岂不污了我之名声么?这便怎生是好?” 阳武在房中走来走去,思量半晌,又忽然想道∶“我阳武何必这般贪心,若是远儿果与雪儿有事,何不将雪儿就配了远儿,叫他两个做一对夫妻,岂不是件好事么?况且紫依、玉珍,还有黄氏,俱是美丽佳艳,天姿出群,亦足令我一生快乐了,何必再多纳一小妾。”思想多时,心中才定了主意,方才倒在床上睡了,不题。 却说远儿淫幸了雪儿,越 回至家中,来到自己屋里,心中暗暗的欢喜,又寻思这丫鬟生得却也标致,那物儿也不大不小,刚刚容得自己那东西进去,觉得十分占了个巧儿,又想道∶“我若娶了这个小丫鬟,也是我为人一场之快乐处。”又想道∶“这丫鬟若嫁了我时,贪爱我这样,实诚疼爱,也是这丫鬟之福。”胡思乱想多时,是睡不着,在床上辗转难眠,鸡叫之时,方才睡去,不题。 十四这日,阳武又来至黄氏家中,也是合当有事,两个正在房里说说笑笑,忽然冰儿在房门口叫道∶“奶奶,大房里媳妇来了。” 黄氏闻声慌叫阳武躲过。那侄儿媳妇,带着二大群丫头径直进房里,看见阳武了,黄氏得叫声∶“侄儿过来,与我的侄媳妇作揖。” 阳武晓得是假说侄儿,以便遮掩过去,遂深深作了个揖,抬头看那女子,略像见过一面的,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黄氏道∶“侄儿在外房坐坐,我还有话要说哩!” 那女子向黄氏福了回福道∶“听得这里好灯,特到叔这里看看。若是叔婆高兴,同到二叔公白布巷里走走。” 黄氏道∶“我近日身子有些不爽,老是不耐烦,因此咱侄儿来问病,侄媳在此吃些饭儿,自到二叔公那里去罢!”遂叫冰儿快看茶来。 你道那女子是谁?说来也巧,她就是刘家大房大儿子之娘子,者才之女碧莲。阳武在灯下影得一影,认不真切。碧莲看得分明,况且同睡了一夜,时常摹拟了阳武模样,取些乐子,思思念念哪有认不真切的么?心里想道∶“明明是王官人,叔婆却认做侄儿,谁知已受用他一夜过了,我在此碍眼,趁着轿子在外,不如别了,自到二叔公那里去罢!”就立起身来道∶“三叔婆既不回去,媳妇趁轿子的便,自去了,不劳赐茶。” 黄氏巴不得她去,就道∶“不吃便饭,难道茶也不吃杯儿?”碧莲听言,得吃了茶,告别出来,心里气忿忿不过,道∶“赛潘安的玉郎,却被她占住了受用,如今我偏要叫破了她。”有诗为证∶即食偕杷又呷醋,芳心婉转千万处; 那般妙趣总独贪,妾之户儿合谁去? 欲知碧莲怎的弄事,且听下回分解。" }, { "text": "拍案惊奇卷三十四\n发言人OCR 闻人生野战翠浮庵静观尼昼锦黄沙巷 (非准 版,只供娱乐,不作研究之用。) 《拍案惊奇》卷三十四(上) 诗云∶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不是三生应判与,直须慧剑断邪思。 话说世间齐眉结发,多是三生分定,尽有那挥金霍玉,百计士方图谋成就的,到底却捉个空。 有那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似司马相如的,分定时,不要说寻媒下聘与那见面交谈的,便是殊俗异类,素昧平生,意想所不到的,却得成了配偶。 自古道∶“因缘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会里来”。 见得此一事,非同小可。 看从古至今,有那昆仑奴、黄衫客、许虞侯,那一班惊天动地的好汉,也为从险阻艰难中成全了几对儿夫妇,直教万古流传。 奈何平人见个美貌女子,便待偷鸡吊狗,滚熟了又妄想永远做夫妻。 奇奇怪怪,用尽机谋,讨得些寡便宜,枉沾辱人家门风。 直到弄将出来,十个又个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的,依你如此说,怎么今世上也有偷欢的倒成了正果? 也有奸骗的,到底无事,怎见得便个个死于非命? 看官听说,你却不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夫妻自不必说,就是些闲花野草,也是前世的缘分。 假如偷欢的,成了正果,前缘凑着,自然配合,奸骗的保身没事,前缘偿了,便可收心。 为此也有这一辈,自与那痴迷不转头送了性命的不同。 如今且说一个男假为女,奸骗亡身的故事。 苏州府城有一豪家庄院,甚是广阔。 庄侧有一尼庵,名曰功德庵,也就是豪家所造。 庵里有五个后生尼姑,其中有一个出色的,姓王,乃云游而来的,又美丽,又风月,年可二十来岁。 是他年纪最小,却是豪家主意,推他做个庵主。 原来那王尼有一身显著的本事∶ 第一件一张花嘴,数黄道白,指东话西,专一在官宦人家打住,那女眷们没一个不被他哄得投机的。 第二件,一付温存情性,善能体察人情,随机应变的帮衬。 第三件,一手好手艺,又会写作,又会刺绣,那些大户的女眷,也有请他家里来教的,也有到地庵里就教的,又不时有那来求子的,来做道场保禳灾、侮的,他又去富贵人家及乡村妇女诱约到庵中作会。 庵里有净室十七间,各铺床褥裳忱,要留宿的极便。 所以他庵中没一日没女眷来往。 或在庵过夜,或几日停留。又有一辈妇女,赴庵一次过,再不肯来了的。 至于男人,一个不敢上门见面。 因有豪家出告示,禁止游客闲人。 就是豪家妻女在内,夫男也别嫌疑,恐怕罪过,不敢轻来打搅。 所以女人越来得多了。 话休絮烦,有个常州理刑随着察院巡历,查盘苏州府的,姓袁,因查盘公署,就在察院相近不便,亦且天气炎热,要个宽敞所在歇足。 县间借得豪家庄院,送理刑去住在里头。 一日将晚,理刑在院中闲步,见有一小楼极高,可以四望。 随步登楼,见楼中尘积,蛛网蔽户,是个久无人登的所在。 理刑喜他微风远至,心要纳凉,不觉迁延,伫立许久。 遥望侧边,对着也是一座小楼,楼中有三五个少年女娘,与一个美貌尼姑,嘻笑玩耍。 理刑侧躲过身子,不便那边看见,偷眼在窗里张时,见尼姑与那些女娘或是搂抱一会,或是勾肩搭背,偎脸接唇一会。 理刑看了半饷,摇着头道∶ “好生作怪!若是女尼,缘何作此等情状?事有可疑。” 于是把放在心里。 次日,唤皂隶来问道∶“此间左侧有个庵是甚么用?” 皂隶道∶“是某爷家功德用。” 理刑道∶“还有男僧在内?女僧在内?”皂隶道∶“只有女僧五人。” 理刑道∶“可有香客与男僧来往么?”皂隶道∶“因是女僧在内,有某爷家做主,男人等闲也不敢进门,何况男僧?多是乡宦人家女眷们往来,这是日日不绝的。” 理刑心疑不定,恰好知县来参。理刑把昨晚所见与知县说了。 知县分付兵快,随着理刑,抬到尼庵前来,把前后密密地围住。 理刑亲自进庵来,众尼、慌忙接着。理刑看时,有四个尼姑,昨日眼中所见的,却不在内。 问道∶“我闻说这庵中有五个尼姑,缘何少了一个?” 四尼道∶“庵主偶出。”理刑道∶“你庵中有座小楼,从那里上去的?” 众尼支吾道∶“庵中是几间房子,不曾有甚么楼。” 理刑道∶“胡说!” 领了人,各处看一遍,众尼卧房多看过,果然不见有楼。 理刑道∶“又来作怪!” 就唤一个尼姑,另到一个所在,故意把闲话问了一会,带了开去,却叫带上这三个来,发怒道∶“你们敢在吾面前说谎!方才这一个尼姑,已自招了。有楼在内,你们却怎说没有?这等奸诈可恶,缓存刑具来!” 众尼都慌了,得说出道∶“实有一楼,从房里床侧纸瑚门里进去就是。” 理刑道∶“既如此,缘何隐瞒我?” 众尼道∶“非敢隐瞒爷爷,实是还有几个乡宦家夫人小姐在内,所以不敢说。” 推官便叫众尼开了纸门,带了四、五个皂隶,弯弯曲曲,走将进去,方是胡梯。 听得楼上嘻笑之声,理刑站住,分付皂隶道∶“你们去看看,见有个尼姑在上面时,便与我拿下来!” 皂隶领旨,一拥上楼去。 见两个闺女三个妇人,与一个尼姑,正坐着饮酒。 见那几个公人蓦地上来,吃那一惊不小,四分五落的,却待躲避。 皂隶一齐动手,把那娇娇嫩嫩的一个尼姑,横拖倒拽,捉将下来,拽到当面,问了他卧房在那里,到里头一搜,搜出白绫汗巾十又条,皆有女子元红在上。 又有簿籍一本,开载明白,多是留宿妇女姓氏、日期,细注“某人是某日初至,某人是某人荐至。某女是元红,某女元系无红”,一一明白。 理刑一看,怒发冲冠,连四尼都拿了,带到衙门里来。 庵里一班女眷,见捉了众尼去,不知甚么事发,一齐出庵,雇轿各自回去了。 且说理刑到了衙门里,喝叫动起刑来。 坚称∶“身是尼僧,并无犯法。” 理刑又取稳婆进来,逐一验过,多是女身。 理刑没做理会处,思量道∶“若如此,这些汗巾簿籍,如何解说?” 唤稳婆密问道∶“难道毫无可疑?” 稳婆道∶“只有年小的这个尼姑,虽不见男形,却与女人有些两样。” 理刑猛想道∶“从来闻有缩阳之术,这一个有些两样,必是男身!我记得一法,可以破之。” 命取油涂其阴处,牵一条狗来舔食,那狗闻了油香,伸了长舌舔之不止。 原来狗舌最热,舔到十来舔,小尼热痒难煞,打一个寒噤,腾的一条棍子统出来,且是坚硬不倒,众尼与稳婆掩面不迭。 理刑怒极道∶“如此奸徒!死有馀辜。” 喝叫拖翻,重打四十,又夹一夹棍,教他从实供招来踪去迹。 得招道∶“身系本处游僧,自幼生相似女,从师在方上学得采战伸缩之术,可以夜度十女。 一向行白莲教,聚集妇女奸宿。 云游到此庵中,有众尼相爱留住。因而说出能会缩阳为女,便充做本庵庵主,多与那夫人小姐们来往。 来时诱至楼上同宿,人多不疑。 直到引动淫兴,调得情热,方放出肉具来,多不推辞。 也有刚正不肯的,有个淫咒迷了她,任从淫欲,事毕方解。 所以也有一宿过,再不来的。 其馀尽是两相情愿,指望永远取乐,不想被爷爷验出,甘死无辞。 方在供招,见豪家听了妻女之言,道是理刑拿了家用尼姑去,写书来嘱托讨饶。 理刑大怒,也不回书,竟把汗巾、簿籍,封了送去。 豪家见了羞郝无地。理刑乃判云∶ 审得王某系三吴亡命优仆奸徒。倡白莲以惑黔苜,抹红粉以泅朱颜。教祖沙门,本是登岸和尚,娇藏金屋,改为入幕观音。拈玉笋合掌禅床,孰信为尼为尚?脱金莲展身绣榻,谁知是女是男?譬之鹳入凤巢,始合《关睢》之好;蛇游龙窟,岂无云雨之私! 明月本无心,照霜闺而寡居不寡∶清风原有意,入朱户而孤女不孤。废其居,火其书,方足以灭其迹∶剖其心,割其目,不足以尽其辜。 判毕,分付行刑的,百般用法摆布,备受惨酷。 那一个粉团也似的和尚,怎生熬得过?登时身死。 四尼各责三十,官卖为奴,庵基拆毁。 那小和尚尸首,抛在观音潭。 闻得这事的,都去看他。 见他阳物累垂,有七、八寸长,一似驴马的一般,尽皆掩口笑道∶“怪道内眷们喜欢他了!” 平日与他往来的人家内眷,闻得此僧事败,吊死了好几个。 这和尚奸骗了多年,却死无葬身之所。 若前此回头,自想道不是久长之计,改了念头,或是索性还了俗,娶个妻子,浑了一世,司不正应着看官们说的道“奸骗的也有没事”这句话了? 便是人到此时,得了些滋味,昧了心肝,直待至死方休。 所以凡人一走了这条路,鲜有不做出来的。 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争来早与来迟! 这是男妆为女的了,而今有一个女妆为男,偷欢后得成正果的话。 洪熙年间,湖州府东门外有一儒家,姓杨,老儿亡故,一个妈妈同着小儿子并一个女儿过活。 那女儿年方一十二岁,一貌如花,且是聘明。 单从小的三好两歉,有些小病。老妈妈没一处不想到,要保佑他长大,随你甚么事也去做了。 忽一日,妈妈和女儿正在那里做绣作,见一个尼姑步将进来,妈妈欢喜接待。 原来那尼姑,是杭州翠浮庵的观主,与杨妈妈来往有年。 那雇姑也是个花嘴骗舌之人,平素贪些风月,庵里收拾下两个后生徒弟,多是通同与他做些不灵俐勾当的。 那时将了一包南枣,一瓶秋茶,一盘白果,一盘栗子,到杨妈妈家来探望。 叙了几句寒温,那尼姑看杨家女儿时,生得如何? 体态轻盈,丰姿旖旎。 白似梨花带雨,娇如桃瓣随风。 缓步轻移,裙拖下露两竿新笋。 含羞欲语,领缘上动一点朱樱。 直饶封涉不生心,便是鲁男须动念。 尼姑见了,问道∶“姑娘今年尊庚多少?” 妈妈答道∶“十二岁了,诸事倒多灵俐,有一件没奈何处,因他身子怯弱,动不动三病四痛,老身恨不得把身子替了他。为这一件上,常是受怕担忧。” 尼姑道∶“妈妈,可也曾许个愿心保禳保禳么?” 妈妈道∶“唉!那一件不做过?求神拜佛,许愿祷告,是不能脱身。不知是什么晦气星进了命,再也退不去!” 尼姑道∶“这多是命中带来的。请把姑娘八字与小尼推一推看。” 妈妈道∶“师父原来又会算命,一向不得知。” 便将女儿年月日时,对他说了。 尼姑做张做智,算了一回,说道∶“姑娘这命,不要在妈妈身伴便好。” 妈妈道∶“老身虽不舍得他离眼前,今要他病好,也说不得。除非过继到别家去,却又性急里没一个去处。” 尼姑道∶“姑娘可曾受聘了么?” 妈妈道∶“不曾。” 尼姑道∶“姑娘命中犯着孤辰,若许了人家时,这病一发了不得。除非这个着落,方合得姑娘贵造,自然寿命延长,身体旺相。是妈妈自然舍不得的,不好启齿。” 妈妈道∶“要保得没事时,随着那里去何妨?” 尼姑道∶“妈妈若割舍得下时,将姑娘送在佛门做个世外之人,消灾增福,此为上着。” 妈妈道∶“师父所言甚好,这是佛天面上功德。我虽是不忍抛撇。譬如多病多痛死了,没奈何走了这一着罢。也是前世有缘,得与师父熟。徜若不弃,便送小女与师父做个徒弟。” 尼姑道∶“姑娘是一点福星,若在小庵,佛面上也增多少光辉,实是万分之幸。是小尼怎做得姑娘的师父?” 妈妈道∶“休凭地说!要师父抬举他一分,老身也放心得下。” 尼姑道∶“妈妈说那里话?姑娘是何等之人,小尼敢怠慢他!小庵虽则贫寒,靠着施主们看顾,身衣口食,不致淡泊,妈妈不必挂心。” 妈妈道∶“凭地待选个日子,送到庵便了。” 妈妈一头看历日,一头不觉簌簌的掉泪。 尼姑又劝慰了一番。 妈妈拣定日子,留尼姑在家,住了两日,雇船叫女儿随了尼姑出家。 母子两个抱头大哭一番女儿拜别了母亲,同尼姑来到庵里,与众尼相见了,拜了师父,择日与他剃发,取法名叫做静观。 自此杨家女儿便在翠浮庵做了尼姑,这多是杨妈妈没主意,有诗为证∶弱质虽然为病磨,无常何必便来拖? 等闲送上空门路,却便他年自择窝。 你道尼姑为甚拨缀杨妈妈叫女儿出家?原来他日常要做些不公不法的事,全要那几个后生标致徒弟做个牵头,引得人动。 他见杨家女儿十分颜色,又且妈妈要保扶他长成,有甚事不依了他?所以他将机就计,以推命做个入话,唆他把女儿送入空门,收他做了徒弟。 那时杨家女儿十二岁上,情窦未开,却也不以为意。 若是再大几年的,也抵死不从了。 自做了尼姑之后,侍常或同了师父,或自己一身到家来看母亲,一年也往来几次。 妈妈本是爱惜女儿的,在身边时节,身子略略有些不爽利,一分便认做十分,所以动不动,忧愁思虑。 离了身畔,便有些小病,却不在眼前,倒省了许多烦恼。 又且常见女儿到家,身子健旺。 女儿怕娘记挂,口里说旧病一些不发。 为此,那妈妈一发信道该是出家的人,也倒不十分悬念了。 话分两头。却说湖州黄沙巷里有一个秀才,复姓闻人,罩名一个嘉字,祖籍绍兴。 因公公在乌程处馆,超籍过来的。 面似潘安,才同子建,年十七岁。 堂上有四十岁的母亲,家贫床有妻室。 为他少年英俊,又且气质闲雅,风流潇洒,十分在行,朋友之中没一个不爱他敬他的,所以时常有人助他。 至于邀游宴饮,一发罢他不得。 凡是朋友们相聚,多以闻人生不在为歉。 一日,正是正月中旬天气,梅花盛发。 一个后生朋友,唤了一游船,拉了闻人生往杭州耍子,就便往西溪看悔花。 闻人生禀过了母亲同去,一日夜到了杭州。 那朋友道∶“我们且先往西溪,看了梅花,明日进去。” 便叫船家把船撑往西溪,不上个把时辰,到了。 舶船在岸,闻人生与那朋友,步行上岸,叫仆从们挑了酒盒,相挈而行。 约有半里多路,见一个松林,多是合抱不交的树,林中隐隐一座庵观,周围一带粉樯包里,向阳两扇八字樯门,门前一道溪水,甚是僻静。 两人走到庵门前闲看,那庵门掩着,里面却象有人窥视。 那朋友道∶“好个清幽庵院!我们扣门进去讨杯茶吃了去,如何?” 闻人生道∶“还是趁早去看梅花要紧,转来进去不迟。” 那朋友道∶“有理,有理。” 拽开脚步便去,顷刻间走到,两人看梅花时,但见∶烂银一片,碎玉千重。 幽馥袭和风,贾午异香还较逊。 素光映丽日,西子韵妆应不如。 绰约干能傲冰霜,参差影偏直风月。 骚人题咏安能尽,韵客杯盘何日休? 两人看了,闲玩了一回,便叫将酒盒来开怀畅饮。 天色看看晚来,酒已将尽,两人吃个半酣,取路回舟中来。 那时天已昏黑,要走路,也不及进庵中观看,急急下船,过了一夜。 次早,松木场上岸不题。 且说那个庵,正是翠浮庵,便是杨家女儿出家之处。 那时静观已是十六岁了,更长得仪容绝世,且是性格幽闲。 日常有些俗客往来,也有注目看她的,也有言三语四撩拨她的。 众尼便嘻笑趋陪,殷勤款送。 她淡淡相看,分毫不放在心上,闲常见众尼每干些勾尝,做不知。 闭门静坐,看些古书,写些诗句,再不轻易出来走动。 也是机缘凑泊,适才闻人生庵前闲看时,恰好静观偶然出来闲步,在门缝里窥看。 见那闻人生逸致翩翩,有出尘之态。 静观注目而视,看得仔细。 见闻人生去远了,恨不得赶上去饱看一回。 无聊无赖的得进房,心下想道∶ “世间有这般美少年,莫非天仙下降?人生一世,但得凭地一个,便把终身许他,岂不是一对好姻缘?奈我已堕入此中,这事休题了。” 叹口氨,噙着眼泪。正是∶ 哑子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 看官听说,但凡出家人,必须四大俱空,自己念尽,死心塌地,做个佛门弟子,早夜修持,凡心一点不动,却才算得有功行。 若如今世上,小时凭着父母蛮做,动不动许在空门,那晓得起头易,到底难。 到得大来,得知了这些情欲滋味,就是强制得来,原非他本心所愿。 为此就有那不守分的,污秽了禅堂佛殿,正叫做“作福不如避罪”,奉劝世人再休把自己儿女送上这条路来。 闲话休题,却说闻人生自杭州归来,荏苒间又过了四个多月。 那年正是大比之年,闻人生已从道间取得头名,此时正是六月天气,却不甚热,打点束装上杭。 他有个姑姐在杭州关内黄主事家做孤孀,要去他庄上寻间清凉房舍,静坐几时。 看了出行的日子,已得朋友们资助了些盘缠,安顿了母亲,雇了航船,带了家僮阿四,携了书囊前往。 才出东门,正行之际,岸上一个小和尚说着湖州的话叫道∶“船是上杭州的么?” 船家道∶“正是,送一位科举相公上去的。” 和尚道∶“既如此,可带小僧一带,舟金依例奉上。” 船家道∶“师父,杭州去做甚么?” 和尚道∶“我出家在灵隐寺,今到俗家探亲,却要回去。” 船家道∶“要问舱里相公,我们不敢自主。” 见那阿四便钻出船头上来,嚷道∶“这不识时务小秃驴!我家官人正去乡试,要讨彩头,撞将你这一件秃光光不利市的物事来。去便去,不去时我把水兜豁上一顿水,替你洗洁净了那乱代头。” 你道怎地叫做“乱代头”? 昔人有嘲诮和尚说话道∶“此非治世之头,乃乱代之头也。” 盖为“乱”“卵”二字,音相近。 阿四见家主与朋友们戏虐,曾说过,故此学得这句话,骂那和尚。 和尚道∶“载不载,问一声也不冲撞了甚么?何消得如此嚷?” 闻人生在舱里听见,推窗看那和尚,且是生得清秀、娇嫩,甚觉可爱,又见说是灵隐寺的和尚,便想道∶“灵隐寺去处,山水最胜,我便带了这和尚去,与他做个相知往来,到那里做下处也好。” 慌忙出来喝住道∶“不要无理!乡里间的师父,殿要上杭时,便下船来做伴同去何妨?” 也是缘分该是如此,船家得了此话,便把船拢岸。 那和尚一见了闻人生,吃了一惊,一头下船,一头啾着闻人生顾看。 闻人生想道∶“我眼里也从不见这般一个美丽长老,容色绝似女人。若便是女身,岂非天姿国色?可惜是个和尚了。” 和他施礼罢,进舱里坐定。却值风顺,拽起片帆,船去如飞。 两个在舱中,各问姓名了毕,知是同乡,说着一样的乡语,一发投机。 闻人生见那和尚谈吐雅致,想道∶“不是个庸僧。” 见他一双媚眼,不住的把闻人生上下顾看。 天气暴暑,闻人生请他宽了上身罩衣,和尚道∶ “小僧生性不十分畏暑,相公请自便。” 看看天晚,吃了些夜饭,闻人生便让和尚洗澡,和尚推是不消。 闻人生洗了澡,已自困倦,搬倒头,寻睡了。阿四也往梢上去自睡。 那和尚见人睡静,方灭了火,解衣与闻人生同睡。 却自翻来复去,睡不安稳,自叹氨。 见闻人生已睡熟,悄悄坐起来,伸手把他身上摸着。 不想正摸着他一件踊尖尖、硬笃笃的东西,捏了一把。 那时闻人生正醒来,伸个腰,那和尚流水放手,轻轻的睡了倒去。 闻人生却已知觉,想道∶“这和尚倒来惹骚!这般一个标致的,想是师父也不会饶他,倒是惯家了。我便兜他来男风一度也便得,如何肉在口边不吃?” 闻人生正是少年高兴的时节,便爬将过来与和尚做了一头,伸将手去摸时,和尚做一团儿睡着,不做声。 闻人生又摸去,见软团团两奶儿。闻人生想道∶“这小长老,又不肥胖,如何有这般一对好奶?” 再去摸他后庭时,那和尚却像惊怕的,流水翻转身来仰卧着。 闻人生却待从前面抄将过去,才下手却摸着了前面高檐檐似馒头般一团肉,却无阳物。 闻人生倒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说?” 问他道∶“你实说,是甚么人?” 和尚道∶“相公,不要则声,我身实是女尼,因怕路上不便,假称男僧。” 闻人生道∶“这等一发有缘,放你不过了。” 不问事由,跳上身去。那女尼道∶“相公可怜小尼还是个女身,不曾破肉的,从容些则个。” 闻人生此时欲火正高,那里还管?挨开两股,径将阳物直捣。 无奈那尼姑含花未惯风和雨,怎当闻人生兴发忙施雨与风。 迁延再四,方没其身。 那女尼得蹙眉啭齿忍耐。 霎时云收雨散。闻人生道∶“小生无故得遇仙姑,知是睡里梦里?须道住止详细,好图后会。” 女尼便道∶“小尼非是别处人氏,就是湖州东门外杨家之女,为母亲所误,将我送入空门。今在西溪翠浮庵出家,法名静观,那里庵中也有来往的,都是些俗子村夫,没一个看得上眼。今年正月间,正在门首闲步,看见相公在门首站立,仪表非常,便觉神思不定,相幕已久。不想今日不期而会,得谐鱼水,正台夙愿,所以不敢推拒。非小尼之淫贱也。愿相公勿认做萍水相逢,须为我图个终身便好。” 闻人生道∶“尊翁尊堂还在否?” 静观道∶“父亲杨某,亡故已久,家中还有母亲与兄弟。昨日看母亲来,不想遇着相公。相公曾娶妻未?” 闻人生道∶“小生也未有室,今幸遇仙姑,年貌相尝,正堪作配。况是同郡儒门之女,岂可埋没于此?须商量个长久见识出来。” 静观道∶“我身已托于君,必无二心。但今日事体匆忙,一时未有良计。小庵离城不远,且是僻静清凉,相公可到我庵中作寓,早晚可以攻书,自有道者在外打斋,不烦薪水之费,亦且可以相聚。日后相个机会,再作区处。相公意下何如?” 闻人生道∶“如此甚好,恐同伴不容。”静观道∶“庵中只有一个师父,是四十以内之人。色上且是要紧,两个同伴多不上二十来年纪,她们俱不是清白之人。平日与人来往,尽在我眼里,那有及得你这样仪表?若见了你,定然相爱。你便结识了他们,以便就中取事。怕你不肯留,那有不留你之事?” 闻人生听罢,欢喜无限道∶“仙姑高见极明,既凭地,来早到松木场,连我家丁打发他随船回去。小生与仙姑同往便了。” 说了一回,两人攫抱有兴,再讲那欢娱起来。正是∶平生床解到花关,倏到花关骨尽寒。 此际本知真与梦,几回暗里抱头看。 事毕,听得晨鸡乱唱,静观恐怕被人知觉,连忙披衣起身。船家忙起来行船,阿四也起来服侍梳洗,吃早饭罢,赶早过了关。 阿四问道∶“那里歇船?好到黄家去问下处。” 闻人生道∶“不消得下处了。这小师父寺中有空房,我们竟到松木场上岸罢。” 船到松木场,说要到灵隐寺,雇了一个脚夫,将行李一担挑了,闻人生分付阿四道∶“你可随船回去,对安人说声,不消记念!我在这师父寺里看书。场毕,我自回来,也不须教人来讨信得。” 打发了,看他开了船,闻人生才与静观雇了两乘轿,抬到翠浮庵去。 另与脚夫说过,叫他跟来。 霎时到了,还了轿钱脚钱,静观引了闻人生进庵道∶“这位相公要在此做下处,过科举的。” 众尼看见,笑脸相迎。把闻人生看了又看,愈加欢爱。 殷殷勤勤的,陪过了茶,收拾一间洁净房子,安顿了行李。 吃过夜饭,洗了浴。少不得先是庵主起手快乐一宵。 此后这两个,你争我夺轮番伴宿。 静观恬然不来兜揽,让他们欢畅,众尼无不感激静观。 混了月馀,闻人生也自支持不过。他们又将人参汤、香寿饮、莲心、圆眼之类,调浆闻人生,无所不至。闻人生倒好受用。 不觉已是穿针过期,又值七月半盂兰盆大斋时节。 杭州年例,人家功果,点放河灯。 那日还是七月十二日,有一大户人家差人来庵里请师父们念经,做功果。 庵主应承了,众尼进来商议道∶“我们大家去做道场,十三到十五有三日停留。闻官人在此,须留一个相陪便好。是太便宜了他。” 见两尼,你也要住,我也要住,静观不做声。 庵主道∶“人家去做功果,自然推不得。不消说闻官人原是静观引来的,你两个讨他便宜多了,今日该着静观在此相陪,也是公道。” 众人道∶“师父处得有理。”静观暗地欢喜。众尼自去收拾法器经箱,连老道者多往人家去了。 静观送了出门,进来对闻人生道∶“此非久恋之所,怎生作个计较便好?今试期已近,若但迷恋于此,不惟攀桂无份,亦且身躯难保。” 闻人生道∶“我岂不知?为难舍着你,故此强与众欢,非吾愿也。” 静观道∶“前日初会你时,非不欲即从你作脱身之计,因为我在家中来,中途不见了,庵主必到我家里要人,所以不便。今殿在此多时了,我乘此无人在庵,与你逃去,他们多是与你有泄的,心头病怕露出来,料不好追得你。” 闻人生道∶“不如此说,我是个秀才家,家中况有老母。若同你逃至我家,不但老母惊异,未必兼容∶亦且你庵中追寻得着,惊动官府,我前程也难保。何况你身子不知作何着落?此事行不得。我意欲待赴试之后,如得第一,娶你不难。” 静观道∶“就是中了个举人,也没有就娶个尼姑之理。况且万一不中,又却如何? 亦非长算。我自出家来,与人写经写疏,得人衬钱,积有百来金。我撇了这里,将了这些东西做盘缠,寻一个寄迹所在,等待你名成了,再从容家去,可不好?” 闻人生想一想道∶“此言有理,我有姑姐,嫁在这里关内黄乡宦家,今已守寡,极是奉佛。家里庄上造得有小庵,晨昏不断香火。那庵中管烧香点烛的老道姑,就是我的乳母。我如今不免把你此情告知姑娘,领你去放在他家家庵中,托我奶娘相伴着你。他是衙院人家,谁敢来盘问?你好一面留头长发,待我得意之后,以礼成婚,岂不妙哉? 徜若不中,也等那时发长,便到处无碍了。” 静观道∶“这个却好,事不直迟,作急就去。若三日之后,便做不成了。” 闻人生就奔至姑姐家去,见了姑姐。 姑姐道罢寒温,问道∶ “我久在此望你该来科举了,如何今日才来?有下处也曾曾?” 闻人生道∶“好叫姑姐得知,小侄因为寻下处,做出一件事头来,特求姑姐周全则个。” 姑姐道∶“何事?” 闻人生造个谎道∶“小侄那里有一个业师杨某,亡故多时,他有一女,幼年间就与小侄相认。后来被个尼姑拐去,不知所向。今小侄因贪静寻下处,在这里西溪地方,却在翠浮庵里撞着了他,且是生得人物十全了。他心不愿出家,情愿跟着小侄去。也是前世因缘,又是故人之女,推却不得。但小侄在此科举,怕惹出事来,若带他回家去,又是个光头不便!欲待当官告理,场前没闲工夫,亦且没有闲便用。我想姑姐此处有个家庵,是小侄奶子在里头管香火,小侄意欲送他来到姑姐庵里头暂住。就是万一他那里晓得了,不过在女眷人家香火庵里,不为大害。若是到底无人跟寻,小侄待乡试已毕,意欲与他完成这段姻缘,望姑姐作成则个。” 姑姐笑道∶“你寻着了个陈妙常,也来求我姑姐了。既是你师长之女,怪你不得。 你既有意要成就,也不好叫他在庵里住。你与他多是少年心性,若要往来,恐怕玷污了我佛地。我庄中自有静室,我收拾与他住下,叫他长起发来。我自叫丫环伏侍,你亦可以长来相处。若是晚来无人,叫你留此伴宿,此为两便。” 闻人生道∶“若得如此,姑姐再造之恩,小侄就去领他来拜见姑姐了。” 别了出门,就在门外叫了一乘轿,竟到翠浮庵里。 进庵与静观说了适才姑姐的话。 静观大喜,连忙收拾,将自己所有,尽皆检了出来。 闻人生道∶“我把你去过了,等他们来家,我不妨仍旧再来走走。使他们不疑心着我。我的行李且未要带去。” 静观道∶“敢是你与他们业根未断么?” 闻人生道∶“我专心为你,岂复有他恋?要做得没个痕迹,如金蝉脱壳方妙。若他坐定道是我,无得可疑了,正是科场前利害头上,万一被他们官司绊住,不得入试怎好?” 静观道∶“我平时常独自一个家去的,他们问时,你推偶然不在,不知我那里去了,支吾着他。他定然疑心我是到娘家去,未必追寻。到得后来,晓得不在娘家,你场事已毕了,我与你别作计较。离了此地,你是隔府人,他那里来寻你?寻着了也索白赖。” 计议已定,静观就上了轿,闻人生把庵门掩上,随着步行,竟到姑姐家来。姑姐一见静观,青头白脸,桃花般的两颊,吹弹得破的皮肉,心里也十分喜欢。 笑道∶“怪道我家侄儿看上了你!你在庄上内房里住,此处再无外人敢上门的,管放心。” 对闻人生道∶“我庄上房中,你亦可同住。但若竟住在此,恐怕有人跟寻得出,反为不美。况且要进场,还须别寻下处。” 闻人生道∶“姑姐见得极是,小侄可暂来。” 从此,静观在姑姐庄里住。闻人生是夜也就同房宿了,明日别了去,另寻下处,不题。 却说翠浮庵三个尼姑,作了三日功果回来。 到得庵前,见庵门虚掩的。 走将进去,静悄悄不见一人,惊疑道∶“多在何处去了?” 他们心上要紧的是闻人生,静观倒是第二。 着急到闻人生房里去看,行李书箱都在,心里又放下好些。 不见了静观,房里又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知甚么缘故?正委泱不下,见闻人生踱将进来。 众尼笑逐颜开道∶“来了!来了!” 庵主一把抱住,且不及问静观的说话,笑道∶“隔别三日,心痒难熬。今且到房中一乐。” 也不顾这两个小尼口馋,径自去做事了,闻人生得勉强奉承。 酣畅一度,才问道∶“你同静观在此,他那里去了?” 闻人生道∶“昨日我到城中去了一日,天晚了,来不及,在朋友家宿了。直到今日来不知他那里去了。” 众尼道∶“想是见你去了,独自一个没情绪,自回湖州家中去了。他在此独受用了两日,也该让让我们,等他去去再处。” 因贪着闻人生快乐,把静观的事倒丢在一边了。 谁知闻人生的心,却不在此处。 鬼混了两三日,推道要到场前寻下处。 众尼不好阻碍,让他把行李取了去。众尼千约万约道∶“得空原到这里来住。” 闻人生满口应承,自去了。 庵主过了几日,不见静观消耗,放心不下,叫人到杨妈妈家问问。 说是不曾回家,吃了一惊。 恐怕杨妈妈来着急,倒不敢声张,好密密探听。 又见闻人生一去不来,心里方才有些疑惑,待要去寻他盘问,却不曾问得其下处明白,得忍耐着,指望他场后还来。 见三场已毕,又等了几日,闻人生脚影也不见来。 原来闻人生场中甚是得意,出场来竟到姑姐庄上,与静观一处了,那里还想着翠浮庵中? 庵主与二尼,望不见到,恨道∶“天下有这样薄情的人!静观未必不是他拐去了。 不然便是这样不来,也没解说。” 思量要把拐骗来告他,有碍着自家多洗不清,怕惹出祸来。 正商量到场前寻他,或是问到他湖州家里去找他,终是女人辈,未有定见,却又撞出一场巧事来。 说话间,忽然门外有人敲门得紧,众尼多心疑道∶“敢是闻人生来也?” 开走出来,开了门看,见一乘大轿,三四乘小轿,多在门首歇着。 敲门的家人说道∶“安人到此。” 庵主却认得是下路来的某安人,慌忙迎接。 见大轿里安人走出来,旁边三四个养娘出轿来,拥着进庵。坐定了,寒温过,献茶已毕,安人打发家人们∶“到船上俟候。我在此过午下船。” 家人们各去了。安人走进庵主房中来。安人道∶“自从家主亡过,我就不曾来此,已三年了。” 庵主道∶“安人今日贵船脚踏贱地,想是完了孝服才来烧香的。” 安人道∶“正是。”用主道∶“如此秋光,正好闲耍。” 安人叹了一口气道∶“有甚心情游耍?” 庵主有些瞧科,挑他道∶“敢是为没有了老爹,冷静了些?” 安人起身把门掩上,对庵主道∶“我一向把心腹待你,你不要见外。我和你说句知心话∶你方才说我冷静,我想我止隔得三年,尚且心情不奈烦,何况你们终身独守,如何过了?” 庵主道∶“谁说我们独守?不瞒安人说,全亏得有个把主儿相伴一相伴。不然冷落死了,如何熬得?” 安人道∶“你如今见有何人?” 庵主道∶“有个心上妙人,在这里科举的小秀才。这两日一去不来,正在此设计商量。” 安人道∶“你且丢着此事,我有件好事作成你。你尽心与我做着,管教你快活。” 庵主道∶“何事?”安人道∶“我前日在昭庆寺中进香,下房头安歇。这房头有个床净头的小和尚,生得标致鼻常。我瞒你不得,其实隔绝此事多时,忍不住动火起来。 因他上来送茶,他自道年幼不避忌,软嘴塌舌,甚是可爱。我一时迷了,遣开了人,抱他上床要试他做做此事看。谁知这小和尚深知滋味,比着大人家更是雄健。我实是心吊在他身上,舍不得他了。我想了一夜,我要带他家去。须知我是个寡居,要防生人眼,恐怕坏了名誉。亦且拘拘束束,躲躲闪闪,怎能够尽意?我今与师父商量,把他来师父这里,净了头,他面貌娇嫩,认做尼姑。我归去后,师父带了他,竟到我家来,说是师徒两个来投我。我供养在家里庵中,连我家人,认做你的女徒,我便好容意做事,不是神鬼不知的?所以今日特地到此,要你做这大事。你若依得,你也落得些快活。有了此人,随你心上人也放得下了。” 庵主道∶“安人高见妙策,是小尼也沾沾手,恐怕安人吃醋。” 安人道∶“我要你帮衬做事,怎好自相妒忌?到得家里我还要牵你来做了一床,等外人永不疑心,方才是妙哩。” 庵主道∶“我的知心安人!这等说,我死也替你去。我这里三个徒弟,前日不见了一个小的。今恰好把来抵补,一发好瞒生人。是如何得他到这里来?” 安人道∶“我约定他在此。他许我背了师父,随我去的,敢就来也?” 正说之间,见一个小尼敲门进房来道∶ “外边一个拢头小伙子,在那里问安人。” 安人忙道∶“是了,快唤他进来!” 见那小伙望内就走,两个小尼见他生得标致,个个眉花眼笑。 安人见了,点点头叫他进来。 他见了庵主,作个揖。 庵主一眼不霎,估定了看他。 安人拽他手过来,问庵主道∶“我说的如何?” 庵主道∶“我眼花了,见了善财童子,身子多软摊了。” 安人笑将起来。用主且到灶下看斋,就把这些话与二个小尼说了。 小尼多咬着指头道∶“有此妙事!” 庵主道∶“我多分随他去了。” 小尼道∶“师父撇了我们,自去受用。” 庵主道∶“这是天赐我的衣食,你们在此,料也不空过。” 大家笑耍了一回,庵主复进房中。 见安人搂着小伙子,正在那里说话。 见了庵主,忙在扶手匣里取出十两一包银子来,与他道∶“此为定,我今留此子在此,我自开船先去了。十日之内,望你两人到我家来,千万勿误!” 安人又叮嘱那小伙几句话,出到堂屋里,吃了斋,自上轿去了。 庵主送了出去,关上大门,进来见了小伙,真是黑夜里拾得一颗明珠,且来攫他去亲嘴。 把手摸他阳物儿,捏捏摺摺,后生家火动了,一直挺将起来。 庵主忙解裤就他,弄了一度,喜不可言。 对他道∶“今后我与某安人台用的了,这几夜,且让让我着。” 事毕,就取剃刀来与他落了发,仔细看一看,笑道∶“也倒与静观差不多,到那里少不得要个法名,仍叫做静观罢。” 是夜同庵主一床睡了,惹得两个小尼姑咽干了唾沫。 明日收拾了,叫个船,竟到下路去,分付两个小尼道∶“你们且守在此,我到那里看光景若好,背个信与你们。毕竟不来,随你们散伙家去罢。杨家有人来问,说静观随师父下路人家去了。 两尼也巴不得师父去了,大家散伙,连声答应道∶”都理会得。“从此,老尼与小伙同下船来,人面前认为师弟,晚夕上做夫妻。 不多几日,到了那一家,充做尼姑,进庵住好。安人不时请师徒进房留宿,常是三个做一床。 尼姑又教安人许多取乐方法,三个人多得一颗头,尽兴淫恣。那少年男子不敌两个中年老阴,几年之间,得病而死。 安人哀伤郁闷,也不久亡故。 老尼被那家寻他事故,告了他偷盗,监了追赃,死于狱中,这是后话了。 且说翠浮庵自从庵主去后,静观的事一发无人提起,安安稳稳住在庄上。 见揭了晓,闻人生已中了经魁,喜喜欢欢,来见姑姐。 又私下与静观相见,各各快乐。 自此,日里在城中,完这些新中式的世事。 晚上到姑姐庄上,与静观歇宿,密地叫人去翠浮庵打听。 巳知庵主他往,两小尼各归俗家去了,庵中空锁在那里。 回复了静观,掉下了老大一个疙瘩。 闻人生事体已完,想要归湖州,来与姑姐商议∶”静观发未长,娶回不得,仍留在姑姐这里。待我去会试再处。“ 静观又嘱付道∶”连我母亲处,也未可便他知道。我出家是他的主意,如何蓦地还俗?且待我头发长了,与你双归,他才拗不得。“ 闻人生道∶”多是有见识的话。“ 别了姑姐,拜过母亲,把静观的事,并不提起。 《拍案惊奇》卷三十四(下) 到得十月尽边,要去会试,来见姑姐。 此时静观头发开肩,可以梳得个假鬓了。 闻人生意欲带他去会试,姑姐劝道∶“我看此女德性温淑,堪为你配偶,既要做正经婚姻,岂可仍复私下带来带去,不象事体。仍留我庄上住下,等你会试得意荣归,他发已尽长。此时认是我的继女,迎归花烛,岂不正气!” 闻人生见姑姐说出一段大道理话,得忍情与静观别了。 进京会试,果然一举成名,中了二甲,礼部观政。 就起一本,给假归娶。 奉旨准给花红表礼,以备喜筵。 驰驿还家,拜过母亲。母亲闻知归娶,问道∶“你自幼未曾聘定,今娶何人?” 闻人生道∶“好教母亲得知,孩儿在杭州,姑姐家有个继女许下孩儿了。” 母亲道∶“为何我不曾见说?” 闻人生道∶“母亲日后自知。” 选个吉日,结起彩船,花红鼓乐,竟到杭州关内黄家来,拜了姑姐,说了奉旨归娶的话。 姑姐大喜道∶“我前者见识,如何?今日何等光采!” 先与静观相见了,执手各道别情。 静观此时已是内家装扮了,又道黄夫人待他许多好处,已自认义为干娘了。 黄夫人亲自与他?看戴了,送上彩轿,下了船。船中赶好日,结了花烛。正是∶红罗帐里,依然两个新人∶ 锦披窝中,各出一般旧物。 到家里,齐齐拜见了母亲。母亲见媳妇生得标致,心下喜欢。又见他是湖州声口,问道∶“殿是杭州娶来,如何说这里的话?” 闻人生方把杨家女儿错出了家,从头至尾的事,说了一遍。母亲方才明白。 次日闻人生同了静观竟到杨家来。先拿子婿的帖子与丈母,又一内弟的帖与小舅。 杨妈道是错了,再四不收。女儿得先自走将进来,叫一声∶“娘!” 妈妈见是一个凤冠霞披的女眷,吃那一惊不小。 慌忙站起来,一时认不出。女儿道∶“娘休惊怪!女儿即是翠浮庵静观是也。” 妈妈听了声音,再看面庞,才认得出。 是有了头发,妆扮模样,若不仔细,也要错过。 妈妈道∶“有一年多不见你面,又无音耗。后来闻得你同师父到那里下路去了,好不记挂!今年又着人去看,庵中鬼影也无,正自思念你,没个是处,你因何得到如此地位!” 女儿才把去年搭船相遇,直到此时,奉旨完婚,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喜得个杨妈妈双脚乱蹦,口扯开了收不拢来,叫儿子去快请姊夫进来。 儿子是学堂中出来的,也尽晓得礼仪,便拱了闻人生进来,一同姊姊站立,拜见了杨妈妈。 此时真如睡里梦里,妈妈道∶“早知你有这一日,为甚把你送在庵里去?” 女儿道∶“若不送在庵中,也不能有这一日。” 当下就接了杨妈妈到闻家过门,同坐喜筵,大吹大擂,更馀而散。 此后,闻人生在宦途时有蹉跌,不甚像意。 年至五十,方得腰金而归。杨氏女得封恭人,林下偕老。 闻人生曾遇着高明相士,问他宦途不称意之故。 相士道∶“犯了少年时风月,损了些阴德,故见如此。” 闻人生也甚侮翠浮庵少年孟浪之事,常与人说尼庵不可擅居,以此为戒。 这不是。偷欢得成正果。之话?若非前生分定,如何得这样奇缘?有诗为证∶主婚靡不仗天公,堪叹人生尽聩聋。 若道姻缘人可强,氤氲使者有何功?" }, { "text": "初刻拍案惊奇卷十八\n丹客半黍九还富翁千金一笑 (非准 版,只供娱乐,不作研究之用。) 诗曰∶ 破布衫巾破布裙,逢人惯说会烧银。 自家何不烧些用?担水河头卖与人。 这四句诗,乃是国朝唐伯虎解元所作。 世上有这一伙烧丹炼汞之人,专一设立圈套,袖出鬼没,哄那贪夫痴客,道能以药草炼成丹药,铅铁为金,死汞为银。 名为“黄白之术”,又叫得“炉火之事”。只要先将银子为母,后来趁个空儿,偷了银子便走,叫做“提罐”。 曾有一个道人将此术来寻唐解元,说道∶“解元仙风道骨,可以做得这件事。” 解元贬驳他道∶“我看你身上褴褛,你既有这仙术,何不烧些来自己用度,却要作成别人?” 道人道∶“贫道有的是术法,乃造化所忌,却要寻个大福气的,承受得起,方好与他作为。贫道自家却没这些福气,所以难做。看见解元正是个大福气的人,来投合伙,我们术家,叫做‘访外护’。” 唐解元道∶“这等与你说过,你的法术施为,我一些都不管,我只管出着一味福气帮你,等丹成了,我与你平分便是。” 道人见解元说得蹊跷,晓得是要落他,不是主顾,飘然而去了。所以唐解元有这首诗,也是点明世人的意思。 却是这伙里的人,更有花言巧语,如此说话说他不倒的,却是为何? 他们道∶“神仙必须度世,妙法不可自私。必竟有一种具得仙骨,结得仙缘的,方可共炼共修,内丹成,外丹亦成。” 有这许多好说话。这些说话,何曾不是正理?就是炼丹,何曾不是仙法?却是当初仙人留此一种丹砂化黄金之法,只为要广济世间的人。 尚且纯阳吕祖虑他五百年后复还原质误了后人,原不曾说道与你置田买产,蓄妻养子,帮做人家的。 只如杜子春逼仙,在云台观炼药将成,寻他去做“外护”,只为一点爱根不断,累他丹鼎飞败。 如今这些贪人,拥着矫妻美妾,求田问舍,损人肥己,掂斤播两,何等肚肠,寻着一伙酒肉道人,指望炼成了丹,要受用一世,道之子孙,岂不痴了? 只叫他把“内丹成,外丹亦成”这两句想一想,难道是掉起内养工夫,单单弄那银子的?只这点念头,也就万万无有炼得丹成的事了。 看官,你道小子说到此际,随你愚人也该醒悟这件事没影响,做不得的。 于却是这件事,偏是天下一等聪明的,要落在圈套里,不知何故令小子说一个松江富翁,姓潘,是个国子监监生。 胸中广博,极有口才,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却有一件僻性,酷信丹术。 俗语道∶“物聚于所好。” 果然有了此好,方士源源而来。零零星星,也弄掉了好些银子,受过了好些丹客的骗。 他只是一心不悔,只说∶“无缘遇不着好的,从古有这家法术,岂有做不来的事? 毕竟有一日弄成了,前边些小所失,何足为念?” 把这事越好得紧了,这些丹客,我传与你,你传与我,远近尽闻其名。 左右是一伙的人,推班出色,没一个不思量骗他的。 一日秋间,来到杭州西湖上游赏,赁一个下处住着。 只见隔壁园亭上歇着一个远来客人,带着家眷,也来游湖。 行李甚多,仆从齐整。 那女眷且是生得美貌,打听来是这客人的爱妻。 日日顾了天宇一号的太湖船,摆了盛酒,吹弹歌唱俱备。 携了此妻下湖,按斟低唱,觥筹交举。满桌摆设酒器,多是些金银异巧式样,层见选出。 晚上归寓,灯火辉煌,赏赐无算。 那富翁在隔壁寓所,看得呆了。 想道∶“我家里也真是富的,怎能够到得他这等挥霍受用?此必是个陶朱,猗顿之流第一等富家了。” 心里艳慕,渐渐教人通问,与他往来相拜。通了姓名,备道相慕之意。 富翁乘间问道∶“吾丈如此富厚,非人所及。” 那客人谦让道∶“何足挂齿,” 富翁道∶“日日如此用度,除非家中有金银高北斗,才能象意,不然,也有尽时。” 客人道∶“金银高北斗,着只是用去,要尽也不雅。须有个用不尽的法儿。” 富翁见说,就有些着意了,问道∶“如何是用不尽的法?” 客人道∶“造次之间,不好就说得。” 富翁道∶“毕竟要请教。”客人道∶“说来吾丈未必解,也未必信。” 富翁见说得跷蹊,一发殷勤求恳,必要见教。 客人屏去左右从人,附耳道∶“吾有‘九还丹’,可以点铅汞为黄金。只要炼得丹成,黄金与瓦砾同耳,何足责哉?” 富翁见说是丹术,一发投其所好,欣然道∶“原来吾丈精于丹道,学生于此道最为心契,求之不得。着吾丈果有此术,学生情愿倾家受教。” 客人道“岂可轻易侍得?小小试看,以取一笑则可。” 便教小童炽起炉炭,将几两铅汞熔化起来。 身边腰袋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那是些药末,就把小指甲挑起一些起来,弹在罐里,倾将出来,连那铅汞不见了,那是雪花也似的好银。 看宫,你道药末可以变化得铜铅做银,却不是真法了? 元来这叫得“缩银之法”,他先将银子用药炼过,专取其精,每一两直缩做一分少些,今和铅汞在火中一烧,铅汞化为青气去了,适下槽粕之质,见了银精,尽化为银。 不知原是银子的原分量,不曾多了一些。 丹客专以此术哄人,想便死心塌地信他,道是真了。 富翁见了,喜之不胜,道∶“怪道他如此富贵受用,原来银子如此容易。 我炼了许多时,只有折了的,今番有幸着真本事的了,是必要求他去替我炼一炼则个。” 遂问客人道∶“这药是如何炼成的?” 客人道∶“这叫做母银生子。先将银子为母,不拘多少,用药锻炼,养在鼎中。须要九转,火候足了,先生了黄芽,又结成自雪。启炉时,就扫下这些丹头来。只稍一黍米大,便点成黄金白银。那母银仍旧分毫不亏的。” 富翁道∶“须得多少母银?”客人道∶“母银越多,丹头越精。着炼得有半合资丹头,富可敌国矣。” 富翁道∶“学生家事虽寒,数千之物还尽可办。着肯不畜大教,拜迎到家下点化一点化,便是生平原足。” 客人道∶“我术不易传人,亦不轻与人烧炼。今观吾丈虚心,又且骨格有些道气,难得在此联寓,也是前缘,不妨为吾丈做一做。但见教高居何处,异日好来相访。” 富翁道∶“学生家居松江,离此处只有两三日路程。老丈着肯光临,即此收拾,同到寒家便是。着此间别去,万一后会不偶,岂不当面错过了?” 客人道∶“在下是中州人,家有老母在堂,因慕武林山水佳胜,携了小妾,到此一游。空身出来,游赏所需,只在炉火,所以乐而忘返。今遇吾丈知音,不敢自秘。但直须带了小妾回家安顿,兼就看看外母,再赴吾丈之期,未为迟也。” 富翁道∶“寒舍有别馆园亭,可贮尊眷。何不就同携到彼住下,一边做事,岂不两便?家下虽是看待不周,决不至有慢尊容,使尊眷有不安之理。只求慨然俯临,深感厚情。” 客人方才点头道∶“既承吾丈如此真切,容与小妾说过,商量收拾起行。” 富翁不胜之喜,当日就写了请帖,请他次日下湖饮酒。 到了明日,殷殷勤勤,接到船上,备将胸中学问,你夸我逞,谈得津津不倦,只恨相见之晚,宾主尽欢而散。 又送着一桌精洁酒席,到隔壁园亭上去,请那小娘子。 来日客人答席,分外丰盛,酒器家伙都是金银,自不必说。 两人说得好看,游兴既阑,约定同到松江,在关前后了两个大船,尽数搬了行李下去,一路相傍同行。 那小娘子在对船舱中,隔帘时露半面。 富翁偷眼看去,果然生得车姿美艳,体态轻盟。 只是∶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又裴航赠同舟樊夫人诗云∶ 同舟吴越犹怀想,况逼天仙隔锦屏 但得玉京相会去,愿随鸾鹤入青冥。 此时富翁在隔船,望着美人,正同此景,所恨无一人通音问耳。 话休絮烦,两船不一日至松江。 富翁己到家门首,便请丹客上岸。登堂献茶己毕,便道∶“此是学生家中,往来人杂不便。离此一望之地,便是学生庄含,就请尊眷同老丈至被安顿,学生也到被外厢书房中宿歇。一则清净,可以省烦杂,二则谨密,可以动炉火。尊意如何?” 丹客道∶“炉火之事,最忌俗置,又怕被外人触犯。况又小妾在身伴,一发宜远外人。看得在贵庄住止,行事最便了。” 富翁便指点移船到庄边来,自家同丹客携手步行,来到庄门口,门上一愿,上写着“趣趣园”三宇。 进得园来,但见古木干霄,新篁夹径。榱题虚敞,无非是月榭风亭,栋宇幽深,饶有那曲房途室。叠叠假山数仞,可藏太史之书,层层岩洞几重,疑有仙人之笈。着还奏曲能招风,在此观棋必烂柯。 丹客观玩园中景致,欣然道∶“好个幽雅去处,正坦为修炼之所,又好安顿小妾,在下便可安心与吾丈做事了。看来吾丈果是有福有缘的。” 富翁就叫人接了那小娘子起来,那小娘子乔妆了,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唤名春云,一个唤名秋月,摇摇摆摆,走到园亭上来。 富翁欠身回避,丹客道∶“而今是通家了,就等小妾拜见不妨。” 就叫那小娘子与富翁相见了。 富翁对面一看,真个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天下凡是有钱的人,再没一个不贪财好色的。 富翁此时好象雪狮子向火,不觉软瘫了半边,炼丹的事又是第二着了。 便对丹客道∶“园中内室尽宽,凭尊嫂拣个象意的房子住下了。入少时学生还再去唤几个妇女来伏侍。” 丹客就同那小娘子去看内房了。富翁急急走到家中,取了一对金钗,一双金手烛,到园中奉与丹客道∶“些小薄物,奉为尊嫂拜见之仪。望切嫌轻鲜。 ” 丹客一眼估过去,见是金的,反措辞道∶“过承厚意,只是黄金之物,在下颇为易得,老丈实为重费,于心不安,决不敢领。” 富翁见他措辞,一发不过意道∶“也知吾丈不希罕此些微之物,只是尊嫂面上,略表芹意,望吾丈鉴其诚心,乞赐笑留。” 丹客道∶“既然这等美情,在下着再推托,反是见外了。只得权且收下,容在下竭力炼成丹药,奉报厚索。” 笑嘻嘻走入内房,叫个丫头捧了进去,又叫小娘子出来,再三拜谢。 富翁多见得一番,就破费这些东西,也是心安意肯的。 口里不说,心中想道∶“这个人有此丹法,又有此美姬,人生至此,可谓极乐。且喜他肯与我修炼,丹成料已有日,只是见这等美色在自家庄上,不知可有些缘法否?着一发钩措得上手,方是心满意足的事。而今拼得献些殷勤,做工夫不着,磨他去,不要性急。且一面打点烧炼的事。” 便对丹客道∶“既承吾丈不弃,我们几时起手?” 丹客道∶“只要有银为母,不论早晚,可以起手。” 富翁道∶“先得多少母银?” 丹客道∶“多多益善,母多丹多,省得再费手脚。” 富翁道∶“这等,打点将二千金下炉便了。今日且偏陪,在家下料理。明日学生搬过来,一同做事。” 是晚就具酌在园亭上款待过,尽欢而散。又送酒内房中去,殷殷勤勤,自不必说。 次日,富翁淮淮只了二千金,将过园子里来,一应炉器家伙之类,家里一向自有,只要搬将来。 富翁是久惯这事的,颇称在行,铅汞药物,一应侵备,来见丹客。 丹客道∶“足见主翁留心,但在下尚有秘妙之诀,与人不同,炼起来便见。” 富翁道∶“正是秘妙之诀,要求相传。” 丹客道∶“在下此丹,名为九转还丹,母九日火候一还,到九九八十一开炉,丹物己成。那时节主翁大福到了。” 富翁道∶“全仗提携则个。” 丹客就叫跟来一个家,依法动手,炽起炉火,将银子渐渐被将下去,取出丹方与富翁看了,将几件希奇药料被将下去,烧得五色烟起,就同富翁封住了炉。 又唤这跟来几个家人分付道∶“我在此将有三个月日担搁,你们且回去回复定奶奶一声再来。” 这些人只留一二个惯烧炉的在此,其余都依话散去了。 从此家人日夜烧炼,丹客频频到炉边看火色,却不开炉。 闲了却与富翁清谈,饮酒下棋,宾主相得,自不必说。 又时时送长送短到小娘子处讨好,小姐子也有时回敲几件知趣的东西,彼此致意。 如此二十余日,忽然一个人,穿了一身麻衣,浑身是汗,闯进园中来。 众人看时,却是前日打发去内中的人。 见了丹客叩头大哭道∶“家里老奶奶没有了,快请回去治丧!” 丹客大惊失色,哭倒在地。 富翁也一时惊惶,只得从旁劝解道∶“令堂天年有限,过伤无益,且自节京。” 家人催促道∶“家中无主,作速起身,” 丹客住了哭,对富翁道∶“本待与主翁完成美事,少尽报效之心,谁知遭此大变,抱恨终天,今势既难留,此事又末终,况是间断不得的,实出两难。小妾虽是女流,随侍在下己久,炉火之候,尽己知些底,留他在此看守丹炉才好。只是年幼,无人管柬,须有好些不便处。” 富翁道∶“学生与老丈通家至交,有何妨碍?只须留下尊嫂在此,此炼丹之所,又无闲杂人来往,学生当唤几个老成妇女前来陪伴,晚间或是接到拙荆处一同寝处。学生自在园中安歇看守,以待吾丈到来。有何不便?至于茶饭之类,自然不敢有缺。” 丹客又踌躇了半晌,说道∶“今老母己死,方寸乱矣,想古人多有托妻寄子的,既承高谊,只得敬从。留他在此看看火候,在下回去料理一番,不日自来启炉。如此方得两全其事。” 富翁见说肯留妻,心里恨不得许下了半边的天,满面笑容应承道∶“看得如此,足见有始有终。” 丹客又进去与小娘子说了来因,并要留他在此看炉的话,一一分付了。 就叫小娘子出来,再见了主翁,嘱托与他了。 叮咛道∶“只好守炉,万万不可私启。倘有所误,悔之无及,” 富翁道∶“万一尊驾来退,误了八十一日之期,如何是好?” 丹客道∶“九还火候己足,被在炉中多养得几日,丹头愈生得多,就迟些开也不妨的。” 丹客又与小娘子说了些衷肠密语,忙忙而去了。 这里富翁见丹客留下了美妾,料他不久必来,丹事自然有成,不在心上。 却是趁他不在,亦且同住园中,正好勾搭,机会不可错过。 时时亡魂失魄,只思量下手。方在游思妄想,可可的那小娘子叫个丫头春云来道∶“俺家娘请主翁到丹房看炉。” 富翁听得,急整衣巾,忙趋到房前来请道∶“适才尊婶侍命,小子在此伺候尊步同往。那小娘子转莺声,吐燕语道∶“主翁先行,贱妻随后。” 只见婀婀挪娜走出房来,道了万福。 富翁道∶“娘子是客,小子岂敢先行?” 小娘子道∶“贱妻女流,怎好僭妄?” 推逊了一回,单不扯手扯脚的相让,己自朝面谈唾相接了一回,有好些光景,毕竟富翁让她先走了,两个丫头随着。 富翁在后面看去,真是步步生莲花,不由人不动火。 来到丹房边,转身对两个丫头说道∶“丹房忌生人,你们只在外住着,单请主翁进来。” 富翁听得,三脚两步跑上前去,同进了丹房,把所封之炉,前后看了一回。 富翁一眼估定这小娘子,恨不得寻口水来吞他下肚去,那里还管炉火的青红皂白? 可惜有这个烧火的家僮在旁,只好调调眼色,连风话也不便说得一句。 直到门边,富翁才老着脸皮道∶“有劳娘子尊步了,尊夫不在时,娘子回房须是寂寞。” 那小娘子口不答应,微微含笑,此番却不推逊,竟自冉冉而去。 富翁愈加狂荡,心里想道∶“今日丹房中若是无人,尽可撩拨他的。 只可惜有这个家僮在内,明日须用计道开了他,然后约那人同出看炉,此时便可用手脚了。” 是夜即分付从人∶“明日早上备一桌酒饭,请那烧炉的家僮,说一向累他辛苦了,主翁特地与他浇手。要灌得烂醉方住。” 分付己毕,是夜独酌无聊,思量美人只在内室,又念着日间之事,心中痒痒,访惶不己。 乃吟诗一首道∶ 名园富贵花,移种在山家。 不道栏杆外,春风正自赊。 走至堂中,朗吟数遍,故意要内房里听得。只见内房走出一个丫头秋月来,手捧一盏茶来送道∶“俺家娘听得主翁吟诗恐怕口渴,特奉清茶。” 富翁笑逐颜开,再三称谢。 秋月进得去,只听得里边也朗诵∶ 名花谁是主?飘泊任春风。 但得东君借,芳心亦自同。 富翁听罢,知是有意,却不敢造次闯进去。 又只听里边关门晌,只得自到书房睡了,以待天明。 次日早上,从人依了昨日之言,把个烧火的家僮请了去。 他日逐守着炉灶边,原不耐烦,见了酒杯,那里肯放? 饮得烂醉,就在外边睡着了。 富翁己知他不在丹房了,即走到内房前,自去请看丹炉。 那小娘子听得,即便移步出来,一如昨日在前先走。 走到丹房门边,丫头仍留在外,止是富翁紧随入门去了。 到得炉边看时,不见了烧火的家童。 娘子假意失惊道∶“如何没人在此,却歇了火?” 富翁笑道∶“只为小子自家要动火,故叫他暂歇了火。” 小娘子只做不解道∶“这火须是断不得的。” 富翁道∶“等小子与娘子坎离交媾,以真火续将起来。” 小娘子正色道∶“炼丹学道之人,如何兴此邪念,说此邪话?” 富翁道∶“尊夫在这里,与小娘子同眠同起,少不得也要炼丹,难道一事不做,只是干夫妻不成?” 小娘子无言可答,道∶“一场正事,如此歪缠,” 富翁道∶“小子与娘子夙世姻缘,也是正事。” 一把抱住,双膝跪将下去。 小娘子扶起道∶“拙夫家书颇严,本来不该乱做的,承主翁如此殷勤,贱妻不敢自爱,容晚间约着相会一话罢。” 富翁道∶“就此恳赐一欢,方见娘子厚情。如何等得到晚?” 小娘子道∶“这里有人来,使不得。” 富翁道∶“小子专为留心要求小娘子,己着人款住了烧火的了,别的也不敢进来,况且丹房途密,无人知觉。” 小娘子道∶“此间须是丹炉,怕有触犯悔之无及,决使不得,” 富翁此时兴己勃发,那里还顾什么丹炉不丹炉,只是紧紧抱住道∶“就是要了小子的性命,也说不得了。只求小娘子救一救,” 不由他肯不肯,抱到一只醉翁椅上,扯脱裤儿,就舞将进去,此时快乐何异登仙。 但见∶ 独弦琴一翕一张,无孔萧统上统下。 红炉中拨开邪火,玄关内走动真铅。 舌搅华池,满口营香尝玉液, 精穿化屋,浑身趐快吸琼浆。 何必丹成人九天?即此魂销归极乐。 两下云雨己毕,整了衣服。 富翁谢道∶“感谢娘子不弃,只是片时欢娱,晚间愿赐通宵之乐。” 扑的又跪下去。小娘子急抱起来道∶“我原许下你晚间的,你自喉急等不得。那里有丹鼎旁边就弄这事起来?” 富翁道∶“错过一时,只恐后悔无及。还只是早得到手一刻,也是见成的了。” 小娘子道∶“晚间还是我到你书房来,你到我卧房来?” 富翁道∶“但凭娘子主见。” 小娘子道∶“我处须有两个丫头同睡,你来不便,我今夜且瞒着他们自出来罢。待我明日叮嘱丫头过了,然后接你进来。” 是夜,果然人静后,小娘子走出堂中来,富翁也在那里伺候,接至书房,极尽表枕之乐。 以后或在内,或在外,总是无拘无管。 富翁以为天下奇遇,只愿得其夫一世不来,丹炼不成也罢了。 绸缨了十数宵,忽然一日,门上报说∶“丹客到了。” 富翁吃了一惊,接进寒温毕,他就进内房来见了小娘子,说了好些说话。 出外来对富翁道∶“小妾说丹炉不动。而今九还之期己过,丹己成了,正好开看。 今日匆匆,明日献过了神启炉罢。” 富翁是夜虽不得再望欢娱,却见丹客来了,明日启炉丹成可望,还赖有此,心下自解自乐。 到得明日,请了些纸马福物,第献了毕,丹客同富翁刚走进丹房,就变色沉吟道∶“如何丹房中气色惩等的有些诧异?” 便就亲手启开鼎炉一看,跌足大惊道∶“败了,败了,真丹走失,连银母多是槽蹋了,此必有做交感污秽之辜,触犯了的。” 富翁惊得面如土色,不好开言,又见道见道着真相,一发慌了。丹客懊怒,赎得牙齿格格的响,问烧火的家僮道∶“此房中别有何人进来?” 家僮道∶“只有主翁与小娘子,日日来看一次,别无人敢进来。” 丹客道∶“这等,如何得丹败了?快去叫小娘子来问。” 家童走去,请了出来。 丹客厉声道∶“你在此看炉,做了甚事?丹俱败了?” 小娘子道∶“日日与主翁来看,炉是原封不动的,不知何故。” 丹客道∶“谁说炉动了封?你却动了封了。” 又问家僮道∶“主翁与娘子来时,你也有时节不在此么?” 家僮道∶“止有一日,是主翁伶我辛苦,请去吃饭多饮了几杯,睡着在外边了。只这一日,是主翁与小娘子自家来的。” 丹客冷笑道∶“是了,是了,忙走去行囊里抽出一根皮鞭来,对小娘子道∶“分明是你这贱婢做出事来了,” 一鞭打去,小娘子闪过了,哭道∶“我原说做不得的,主人翁害了奴也,” 富翁直着双眼,无言可答,恨没个地洞钻了进去。 丹客怒目直视富翁道∶“你前日受托之时,如何说的?我去不久,就干出这样昧心的事来,无来是狗屁不值的,如此无行的人,如何妄恩烧丹炼药?是我眼里不识人。我只是打死这贱婢罢,羞辱门庭,要你怎的,” 接着鞭一起起来,小娘子慌忙走进内房。 亏得两个丫头拦住,劝道∶“官人耐性。”每人接了一皮鞭,却把皮鞭摔断了。 富翁见他性发,没收场,只得跪下去道∶“是小子不才,一时干差了事。而今情愿弃了前日之物,只求宽恕罢,” 丹客道∶“你自作自受,你干坏了事,走失了丹,是应得的,没处怨帐。我的爱妻可是与你解馋的?受了你点污,却如何处?我只是杀却了,不由你不偿命,” 富翁道∶“小子情愿赎罪罢。” 即忙叫家人到家中拿了两个元宝,跪着讨饶。 丹客只是佯着眼不瞧道∶“我银甚易,岂在于此,” 富翁只是磕头,又加了二百两道∶“如今以此数,再容了一位如夫人也够了。实是小子不才,望乞看平日之面,宽恕尊嫂罢。” 丹客道∶“我本不希罕你银子,只是你这样人,不等你损些己财,后来不改前非。 我偏要室了你的,将去济人也好。” 就把三百金拿去,装在箱里了,叫齐了小娘子与家僮、丫头等,急把衣装行李尽数搬出,下在昨日原来的船里,一径出门。 口里喃喃骂道∶“受这样的耻辱,可恨,可恨!” 骂声不止,开船去了。 富翁被他吓得魂不附体,恐怕弄出事来。 虽是折了些银子,得他肯去,还自道侥幸。 至于炉中之银,真个认做触犯了他丹鼎走败。 但自侮道∶“成性急了些,便等丹成了,多留他住几时,再图成此事,岂不两美? 再不然,不要在丹房里头弄这事,或者不妨也不见得。多是自己莽撞了,枉自破了财物也罢,只是逼着真法,不得成丹,可惜,可惜,” 又自解自乐道∶“只这一个绝色佳人受用了几时,也是风流话柄,赏心乐事,不必追悔了。” 却不知多是丹客做成圈套,当在西湖时,原是打听得酒富翁上杭,先装成这些行径来弦惑他的。 及至请他到家,故意要延缓,却象没甚要紧。 后边那个人来报丧之时,忙忙归去,己自先把这二千金提了罐去了。 留着家小,使你不疑。后来勾搭上场,也都是他教成的计较,把这堆狗屎堆在你鼻头上,等你开不得口,只好自认不是,没工夫与他真账了。 那富翁是破财星照,堕其计中,先认他是巨富之人,必有真丹点化,不知那金银器皿都是些铜铅为质,金银汁粘要成的。 酒后灯下,谁把试金石来试?一时不瓣,都误认了,此皆神好诡计也。 富翁遭此一骗,还不醒悟,只说是自家不是,当面错了,越好那丹术不己。 一日,又有个丹士到来,与他谈着炉火,甚是投机,延接在家。 告诉他道∶“前日有一位客人,真能点铁为金,当面试过,他己此替我烧炼了。后来自家有些得罪于他,不成而去,真是可惜。” 这丹士道∶“吾术岂独不能?” 便叫把炉火来试,果然与前丹客无二,些少药末,投在铅汞里头,尽化为银。 富翁道∶“好了,好了。前番不着,这番着了。” 又凑千金与他烧炼。丹士呼朋引类,又去约了两三个帮手来做。富翁见他银子来得容易,被胆大了,一些也不防他,岂知一个晚间,提了罐走了。次日又捞了个空。 富翁此时连被拐去,手内己窘,且怒且羞道∶“我为这事费了多少心机,弄了多少年月,前日自家错过,指望今番是了谁知又遭此一闪?我不问那里寻将去,他不过又往别家烧炼,或看适得着也不可知。纵不然,或看另逼着真正法术,再得炼成真丹,也不见得。” 自此收拾了些行李,东游西走。 忽然一日,在苏州城门人丛里劈面撞着这一伙人。 正待开口发作,这伙人不慌不忙,满面生春,却象他乡逼故知的一般一把邀了那富翁,邀到一个大酒肆中,一副洁净座头上坐了,叫酒保烫酒取嘎饭来,殷勤谢道∶“前日有负厚德,实切不安。但我辈道路如此,足下切以为怪,今有一法与足下计较,可以偿足下前物,不必别生异说。” 富翁道∶“何法?” 丹士道∶“足下前日之银,吾辈得来随手费尽,无可奉偿。今山东有一大姓,也请吾辈烧炼,已有成约。只待吾师到来才交银举事。票吾师远游,急切未来。足下着权认作吾师,等他交银出来,便取来先还了足下前物,直如反掌之易,不然,空寻我辈也无干。足下以为何如?” 富翁道∶“尊师是何人物?” 丹士道∶“是个头陀。今请足下略剪去了些头发,我辈以师礼事奉,径到被处便了当也。” 富翁急于得银,便依他剪发做一齐了。被辈殷殷勤勤,直伺奉到山东。引进见了大姓,说道是他师父来了。 大姓致敬,迎接到堂中,略谈炉火之事。 富翁是做惯了的,亦且胸中原博,高谈阁论,尽中机宜。 大姓深相敬服,是夜即只银二千两,约在明日起火。只管把酒相劝,吃得酩酊,扶去另在一间内书房睡着。 到得天明,商量安炉。富翁见这伙人科派,自家晓得些,也在里头指点。当日把银子下炉烧炼,这伙人认做徒弟守炉。大姓只管来寻师父去请教,荤话饮酒,不好却得。 这些人看个空儿,又提了罐,偷偷走了,单撇下了师父。 大姓只道师父在家不妨,岂知早晨一伙都不见了,就室住了师父,要去送在当宫,提室余党。富翁只得哭诉道∶“我是松江潘某,元非此辈同党。只因性好烧丹,前日被这伙人拐了。路上遇见他,说道在此间烧炼,得来可以赔偿。又替我剪发,叫我装做他师父来的。指望取还前银,岂知连宅上多骗了,又撇我在此?” 说罢大哭。大姓问其来历详细,说得对科果是松江富家,与大姓家有好些年谊的。 知被骗是实,不好难为得他,只得放了。 一路无了盘缠,倚着头陀模样,沿途乞化回家。 到得临清码头上,只见一只大船内,帘下一个美人,揭着帘儿,露面看着街上。 富翁看见,好些面熟,仔细一认,却是前日丹客所带来的妻与他偷情的。 疑道∶“这人缘何在这船上?” 走到船边,细细访问,方知是河南举人某公子,包了名娼,到京会试的。 富翁心里想道∶“难道当日这家的妻妾竟卖了?” 又疑道∶“敢是面庞相象的?” 不离船边,走来走去只管看。 忽见船舱里叫个人出来,问他道∶“官舱里大娘问你可是松江人?” 富翁道∶“正是松江。”又问道∶“可姓潘否?” 富翁吃了一惊道∶“怎晓得我的姓?” 只见舱里人说∶“叫他到船边来。” 富翁走上前去。 帘内道∶“妾非别人,即前日丹客所认为妻妾的便是,实是河南妓家。前日受人之托,不得不依他嘱咐的话,替他捣鬼,有负于君。君何以流落至此?” 富翁大倒,把连次被拐,今在山东回来之由,诉说一遍。帘内人道∶“妾与君不能无情,当赡君盘费作急回家。此后遇见丹客,万万切可听信。妻亦是骗局中人,深知其诈。君能听妾之言,是即妾报君数宵之爱也。” 言毕,着入室出三两一封银子来递与他,富翁感谢不尽,只得收了。 自此方晓得前日丹客美人之局,包了娼妓做的,今日却亏他盘缠。 到得家来,感念其言,终身不信炉火之事。却是头发纷掖,亲友知其事看,无不以为笑谈。 奉劝世人好丹术者,请以此为鉴。 丹术须先断情欲,尘缘岂许相驰逐? 贪淫若是望丹成,阴沟洞里天鹅肉。 – 终 – 此虽是古事,然骗术古往今来层出不穷,近闻神州大地因禁“传销”而发生惨局,奇缘凑巧可遇不可求,长篇巨著也为一词一字而聚,何况钱财无端暴发! 聊撰本文 众同好一乐,情色虽薄,古为今戒!" }, { "text": "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十六\n夺风情衬妇捐躯假天语幕僚断狱 (非准 版,只供娱乐,不作研究之用。) 诗曰∶ 美色从来有杀机,况同释子讲于飞。 色中饿鬼真罗刹,血污游魂怎得归? 话说临安有一个举人姓郑就在本处庆福寺读书。 寺中有个西北房,叫做净云房。 寺僧广明,做人俊爽风流,好与官员士子每往来。 亦且衣钵充纫,家道从容,所以士人每喜与他交游。 那郑举人在他寺中最久,与他甚是说得着,情意最密。 凡是精致禅室,曲折幽居,广明尽引他游到,只有极深奥的所在一间小房,广明手自锁闭出入,等闲也不开进去,终日是关着的,也不曾有第二个人走得进。 虽是郑举人如此相知,无有不到的所在,也不领他进去。 郑举人也只道是僧家藏叠资财的去处,大家凑趣,不去窥顾他。 一日殿上撞得钟晌,不知是什么大官府来到,广明正在这小房中,慌忙超出山门外迎接去了。 郑生独自闲步,偶然到此房前,只见门开拓那里。 郑生道∶“这房从来锁着,不曾看见里面,今日为何却不锁?” 一步步进房中来,却是地板铺的房,四下一着,不过是摆设得精致,别无甚奇怪珍秘,与人着不得的东西。郑生心下道∶ “这些出家人毕竟心性古版,此房有何秘密,直得转手关门?” 带眼看去,那小床帐钩上吊着一个紫檀的小木鱼,连腿系着,且是精致滑泽。郑生好戏,手除下来,手里捏了着着,有要没紧的,把小腿敲他两下。 忽听得床后地板∶“铃┅┅”的一声铜铃晌,一扇小地板推起,一个少年美貌妇人钻头出来。 见了郑生,吃了一惊,缩了下去。 郑生也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却是认得的中表亲戚某氏。 原来那个地板,做得巧,合缝处推开来,就当是扇门,关上了,原是地板。 里头顶得上外头开不进。 只听木鱼为号,里头铃声相应,使出来了。 里头是个地窖,别开窗门,有暗巷地道,到灶下通饮食,就是神仙也不知道的。 郑生看见了道∶“怪道贼秃关门得紧,原来有此缘故。 我却不该撞被了他,未必无祸。” 心下慌张,急挂木鱼皮原处了,疾忙走出来,劈面与广明撞着。 广明见房门失锁,已自心惊,又见郑生有些仓煌气质,面上颜色红紫,再将眼望过去,小木鱼还在帐钩上摇动未定,晓得事体露了。 问郑生道∶“适才何所见?” 郑生道∶“不见什么。” 广明道∶“便就房里坐坐何妨,” 换着郑生手进房,就把门门了,床头掣出一把刀来道∶“小僧虽与足下相厚,今日之事,势不两立。不可使吾事败,死在别人手里。只是足下自己诲气到了,错进此房,急急自裁,休得怨我,” 郑生哭道∶“我不幸自落火坑,晓得你们不肯舍我,我也逃不得死了。只是容我吃一大醉,你断我头去,庶几醉后无知,不觉痛苦。我与你往来多时,也须怜我。” 广明也念平日相好的,说得可怜,只得依从,反锁郑生在里头了。 带了刀走去厨下,取了一大锅壶酒来就把大碗来灌郑生。 郑生道∶“寡酒难吃,须赐我盐菜少许。” 广明又依他到厨下去取菜。 郑生寻思走脱无路,要寻一件物事暗算他,但房中多是轻巧物件,并无砖石棍棒之类。 见酒壶甚巨,便心生一计,放下一幅衫子,急把壶口塞得紧紧的,连酒连壶,约有五、六斤重了。 一手提着,站在门背后。 只见广明推门进来,郑生估着光头把这壶尽着力一下打去。 广明打得头昏眼睛,急伸手摸头时,郑生又是两三下,打着脑袋,扑的晕倒。 郑生索性把酒壶在广明头上似砧杵捶衣一般,连打数十下,脑浆进出而死,眼见得不活了。 郑生反锁僧尸在房了,走将出来,外边未有人知觉。 忙到县官处说了,县官差了公人,又添差兵快,急到寺中,把这木房围住。 打进房中,见一个僧人脑被血流,死于地下,搜不出妇女来。 只见郑生嘻嘻笑道∶“我有一法,包得就见。” 伸手去帐钩上取了木鱼敲得两下,果然一声铃晌,地板顶将起来,一个妇女钻出。 公人看见,发一声喊,抢住地板,那妇人缩进不迭。 一伙公人打将进去,元来是一间地窖,四围磨砖砌着,又有周围栅栏,一面开窗,对着石壁天井,乃是人迹不到之所。 有五六个妇人在内,一个个领了出来,问其来历,多是乡村人家拐将来的。 郑生的中表,乃是烧香求子被他灌醉了轿夫,溜了进去的。 家里告了状,两个轿夫还在狱中。 这个广明既有世情,又无踪迹,所以累他不着,谁知正在他处县官把这一房僧众尽行屠戮了。 看官,你道这些僧家受用了十方施主的东西,不忧吃,不忧穿,收拾了干净房室,精致被窝,眠床被里没事得做,只想得是这件事体。 虽然有个把行童解谗,俗语道∶“吃杀馒头当不得饭”亦且这些妇女们,偏要夜中里来烧香敬佛,时常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 看见了美貌的,叫他静夜里怎么不想?所以千方百计弄出那奸淫事体来。 只这般奸淫,已经是罪不容不诛了,况且不毒不秃,不秃不毒,转毒转秃,转秃转毒,为那色事上专要性命相博,杀人放火的。 就是小子方才说这临安僧人,既与郑举人是相厚的,就被他看见了破绽,只消求告他,买嘱他,要他不泄漏罢了,何致就动了杀心,反丧了自己?这须是天理难容处,要见这些和尚狠得没道理的。 而今再讲一个狠得诧异的,来与着官们听着。 有诗为证∶ 奸杀本相寻,其中妒更深。 若非男色败,何以警邪淫? 话说四川成都府汉川县有一个庄农人家,姓井名庆,有妻杜氏,生得有些姿色,颇慕风情,嫌着丈夫粗窿,不甚相投,每日寻是寻非的激联。 一日,也为有两句口角,走到娘家去,任了十来日。 大家顾劝,气平了,仍旧转回夫家来。 两家隔不上三里多路,杜氏长独自个来去惯了的。 也是合当有事,正行之间,逼着大雨下来,身边并无雨具,又在荒野之中,没法躲避。 远远听得铃声响,从小径里望去,有所寺院在那里。 杜氏只得冒着雨,迁道走去避着,要等雨住再走。 那个寺院叫做太平禅寺,是个荒僻去处。 寺中共有十来个僧人,门首一房,师徒三众。 那一个老的,叫做大觉,是他掌家。 一个后生的徒弟,叫做智圆,生得眉清目秀,风流可喜,是那老和尚心头的肉。 又有一个小沙弥,叫做留观,只有十一二岁。 这个大觉年纪已有五十七八了,却是极淫毒的心性,不异少年,夜夜搂着这智圆做一床睡了。 两个说着妇人家滋味,好生动兴,就弄那话儿消遣一番,淫秽不可言状。 是日师徒正在门首闲站,忽见个美貌妇人,走进来避雨。 正似老鼠走到猫口边,怎不动火?老和尚看见了,丢眼色对智圆道∶“观音菩萨进门了,好生迎接着。” 智圆头额尾额,定上前来问杜氏道∶“小娘子,敢是避雨的么?” 杜氏道∶“正是。路上逢雨,借这里避避则个。” 智圆嘻着脑笑道∶“这雨还有好一会下,这里没好坐处,站着不雅,请到小房内坐了,奉杯清茶。等雨住了走路,何如?” 那妇人家若是个正气的,由他自说,你只外边站站,等雨过了走路便罢。 那僧房里好是轻易走得进的? 谁知那杜氏是个爱风月的人,见小和尚生得青头白脸,语言聪俊,心里先有几分看上了。 暗道∶“总是雨大,在此闲站,便依他进去坐坐也不妨事。” 就一步步随了进来那老和尚见妇人挪动了脚,连忙先走进去,开了卧房等侯。 小和尚陪了杜氏,你着我,我着你,同走了进门。 到得里头坐下了,小沙弥搬了茶盅送茶。 智圆拣个好磁碗,把袖子展一展,亲手来递与杜氏。 杜氏连忙把手接了,着了智圆丰度越觉得可爱,偷眼看着,有些魂出了,把茶侧翻了一袖。 智圆道∶“小娘子茶拨湿了衣袖,到房里蒸笼上烘烘。” 杜氏见要他房里去,心里已瞧科了八九分,怎当得是要在里头的,并不摄阻,反问他那个房里是。 智圆领到师父房前,晓得师父在里头等着,要让师父,不敢抢先。 见杜氏进了门里,指着蒸笼道∶“这个上边烘烘就是,有火在里头的。” 却把身子倒退了出来。 杜氏见他不进来,心里不解,想道∶“想是他未敢轻动手。” 正待将袖子去蒸笼上烘,只见床背后一个老和尚,倏地跳出来,一把抱住。 杜氏杀猪也似叫将起来。 老和尚道∶“这里无人,叫也没干。谁教你要走到我房里来?” 杜氏却待奔脱外边小和尚凑趣,已把门带上了。 老和尚擒住了杜氏身子,将阳物隔着衣服只是乱送。 杜氏虽推拒一番,不觉也有些兴动问道∶“适才小师父那里去了?却换了你?” 老和尚道∶“你动火我的徒弟么?这是我心爱的人儿,你作成我完了事,我叫他与你快活。” 杜氏心里道∶“我本看上他小和尚,谁知被这老厌物缠着。虽然如此,到这地位,料应脱不得手,不如先打发了他,他徒弟少不得有分的了。” 只得勉强顺着。 老和尚搂到床上,行起云雨来。 一个欲动情浓,仓忙唐突,一个心慵意懒,勉强应屈。 一个相会有缘,吃了自来之食,一个偶逢无意,栽着无主之花。 喉急的插如那扇火的风箱,体懈的只当得盛血的皮袋。 虽然卤莽无些趣,也算依稀一度春。 那老和尚淫兴虽高,精力不济,起初搂抱撑拒时,已此有好些流精淌出来,及至于事,不多一会就弄倒了。 杜氏本等不耐烦的,又见他如此光景,未免有些不足之意。 一头走起来系裙,一头怨报说道∶“如此没用的老东西,也来厌世,死活缠人做甚么?” 老和尚晓得扫了兴,自觉没趣,急叫徒弟把门开了。 门开处,智圆迎着问师父道∶“意兴如何?” 老和尚道∶“好个知味的人,可借今日本事不帮衬,弄得出了丑。” 智圆道∶“等我来助兴。” 急跑进房,把门俺了,回身来抱着杜氏道∶“我的亲亲,你被老头儿缠坏了。” 杜氏道∶“多是你哄我进房,却叫这厌物来摆布我,” 智圆道∶“他是我师父,没奈何,而今等我赔礼罢。” 一把搂着,就要床上去。 杜氏刚被老和尚一出完得,也觉没趣,拿个班道∶“那里有这样没廉耻的?师徒两个,轮替缠人。” 智圆道∶“师父是冲头阵垫刀头的,我与娘子须是年貌相当,不可错过了姻缘,” 扑的跪将下去。杜氏恢起道∶“我怪你让那老物,先将人系落故如此说。 其实我心上也爱你的。” 智圆就势抱住,亲了个嘴,抱到床上,弄将起来。 这却与先前的情趣大不相同一个身逢美色,犹如饿虎吞羊,一个心慕少年,好似渴龙得水。 庄家妇,性情淫荡,本自爱耍贪欢;空门人,手段高强正是能征惯战。 入的入,出的出,没一个肯将伏输;往的往,来的来,都一般辛勤出力。 虽然老和尚先开方便之门争似小,黎漫领菩提之水。 说这小和尚正是后生之年,阳具壮伟,精神旺相,亦且杜氏见他标致,你贪我爱,一直弄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歇手,弄得杜氏心满意足。 杜氏道∶“一向闻得僧家好本事,若如方才老厌物,羞死人了。元来你如此着人,我今夜在此与你睡了罢。” 智圆道∶“多蒙小娘子不弃,不知小娘子何等人家,可是住在此不妨的?” 杜氏道∶“奴家姓杜,在井家做媳妇家里近在此间。只固前日与丈夫有两句说话,跑到娘家,这几日方才独自个回转家去。遇着雨走进来避,撞着你这冤家的。我家未知道我回,与娘家又不打照会,便私下住在此两日,无人知觉。” 智圆道∶“如此却侥幸,且图与娘子做个通宵之乐。只是师父要做一床。” 杜氏道∶“我不要这老厌物来。” 智圆道∶“一家是他做主,须却不得他,将就打发他罢了。” 杜氏道∶“羞人答答的,怎好三人在一块做事?” 智圆道∶“老和尚是个骚老头,本事不济,南北齐来,或是你,或是我,做一遭不着,结识了他,他就没用了。我与你自在快活,不要管他。” 两人说得着,只管说了去,怎当得老和尚站在门外,听见床晌了半日,已自恨着自己太快,不曾插得十分趣,倒让他们恣意了,好些妒忌。 等得不耐烦,再不出来,忍不住开房进去。 只见两个紧紧搂抱,舌头还在口里,老和尚便有些怒意。 暗想道∶“方才待我怎肯如此亲热?” 就不觉捻酸起来,嚷道∶“得了些滋味,也该来商量个长便。青天白日,没廉没耻的,只顾关着门睡什么?” 智圆见师父发话,笑道∶“好教师父得知,这滋味长哩。” 老和尚道∶“怎见得?”智圆道∶“那娘子今晚不去了。” 老和尚放下笑脸道∶“我们也不肯放他就去。” 智圆道∶“我们强主张不放,须防干系。而今是这娘子自家主意,说道,可以住得的。我们就放心得下了。” 老和尚道∶“这小娘子何宅?” 智圆把方才杜氏的言语述了一遍。 老和尚大喜,急整夜饭,摆在房中,三人共桌而食。 杜氏不十分吃酒,老和尚劝他,只是推却。 智圆斟来却又吃了。坐间眉来眼去,与智圆甚是肉麻。 老和尚硬挨光,说得句把风话,没着没落的,冷淡的当不得。 老和尚也有些看得出,却如狗舔热煎盘,恋着不放。 夜饭撤去,毕竟赖着三人一床睡了。 到得床里,杜氏与小和尚先自搂得紧紧的,不管那老和尚。 老和尚刚是日里弄得过,那话软郎当,也没力量再举。 意思便等他们弄一火,着着发了自己的兴再处。 果然他两个击击格格弄将起来。 极得老和尚在旁边,东鸣一口西咂一口,左勾一勾右抱一抱,一手捏着自己的阳物摩弄,又将手去摸他两个斗笋处,觉得有些兴动了,半硬起来,就要推开了小和尚,自家上场。 那小和尚正在兴头上,那里肯放,杜氏又双手抱住,推不开来。 小和尚叫道∶“师父,我住不得手,你十分高兴,倒在我背后做个天机自动罢。” 老和尚道“使不得,野味不吃吃家食?” 唆唆馅馅,缠帐不住。 小和尚只得爬了下来让他。杜氏心下好些不象意,那有好气待他任他抽了两抽。 杜氏带恨的撇了两撇,那老和尚是急坏了的,忍不住一泻如注,早已气喘声撕,不济事了。 杜氏冷笑道∶“何苦呢?” 老和尚羞惭无地,不敢作声。 寂寂向了里床,让他两个再整旗枪,恣意交战。 两人多是少年,无休无歇的略略睡睡,又弄起来。 老和尚只好咽唾蛊毒魔魅的,做尽了无数的厌景。 天明了,杜氏起来梳洗罢,对智圆道∶“我今日去休。” 智圆道∶“娘子昨日说多住几日不妨的,况且此地僻静,料无人知觉,我你方得欢会,正在好头上,怎舍得就去,说出这话来?” 杜氏悄悄说道∶“非是我舍得你去,只是吃老头子缠得苦,你若要我住在此,我须与你两个自做一床睡,离了他才使得。” 智圆道∶“师父怎么肯?” 杜氏道∶“若不肯时我也不往在此。” 智圆没奈何,只得走去对师父说道∶“那杜娘子要去,怎么好?” 老和尚道∶“我着他和你好得紧,如何要去?” 智圆道∶“他须是良人家出身,有些羞耻,不肯三人同床,故此要去,依我愚见,不若等我另铺下一床,在对过房里,与他两个同睡晚把,先哄住了他,师父乘空便中取事。等他熟分了,然后团做一块不迟。不然逆了他性,他走了去大家多没分了。” 老和尚听说罢,想着夜间三人一床,枉动了许多火,讨了许多厌,不见快活;又恐怕他去了,连寡趣,多没绰处,不如便等他们背后去做事,有时我要他房里来独享一夜也好,何苦在旁边惹厌? 便对智圆道∶“就依你所见也好,只要留得他住,毕竟大家有些滋味,况且你是我的心,替你好了,也是好的。” 老和尚口里如此说,心里原有许多的醋意,只得且如此许了他,慢慢再着。 智圆把铺房另睡的话,回了杜氏。 杜氏千欢万喜的住下了,只等夜来欢乐。 到了晚间,老和尚叫智圆分付道∶“今夜我养养精神,让你两个去快活一夜,须把好话哄住了他,明日却要让我。” 智圆道∶“这个自然,今夜若不是我伴住他,只如昨夜混搅,大家不爽利,留他不住的。等我团熟了他,牵与师父,包你象意。” 老和尚道∶“这才是知心着意的肉。” 智圆自主与杜氏关了房门睡了。此夜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快活不尽。 却说那老和尚一时伯妇人去了,只得依了徒弟的言语。 是夜独自个在房里,不但没有了妇人,反去了个徒弟,弄得孤眠独宿了,好些不象意,又且想着他两个此时快乐,一发睡不去了。 倒枕插床了一夜,次日起来,对智圆道∶“你们好快活撇得我清冷。” 智圆道∶“要他安心留住,只得如此。” 老和尚道∶“今夜须等我象心象意一夜。” 到得晚间,智圆不敢逆师父,劝杜氏到师父房中去。 杜氏死也不肯道∶“我是替你说过了,方住在此的。如何又要我去谄这老厌物?” 智圆道∶“他须是吾主家的师父。” 杜氏道∶“我又不是你师父讨的,我伯他做甚,逼得我紧,我连夜走了家去。” 智圆晓得她不肯去了,对师父道∶“他毕竟有些害羞,不肯来,师父你到他房里去罢。” 老和尚依言,摸将进去,杜氏先自睡好了,只待等智圆来干事。 不晓得是老和尚走来,跳上床去,杜氏只道是智圆,一把抱来亲个嘴,老和尚骨头多趐了,直等做起事来,杜氏才晓得不是了,骂道∶“又是你这老厌物,只管缠我做甚么?” 老和尚不揣,恨命价弄送抽插,只指望讨她的好处,不想用力太猛,忍不住吁吁气喘将来。 杜氏方得他抽插一番,正略觉得有些兴动,只见已是收兵鸣锣光景。 晓得阳精将泻,一场扫兴,把自家身子一歪,将他尽力一推,推下床来。 那老和尚的阳精将泻,不曾泻得在里头,粘粘涎涎都弄在床沿上与自己腿上了。 地上爬起来,心里道∶“这婆娘如此狠毒,” 恨恨地走了自房里去。智圆见师父已出来了,然后自己进去补空。 杜氏正被和尚引起了兴头没收场的,却得智圆来,正好解渴。 两个不及讲话,搂着就弄,好不热闹。 只有老和尚到房中,气还未平,想想道∶“我出来了,他们又自快活,且去听他一番。” 走到房前,只听得山摇地动的,在床里淫戏。 摩拳擦掌的说道∶“这婆娘直如此分厚薄?你便多少分些情趣与我,也图得大家受用。只如此让了你两个罢。明日攒得个大家没帐,” 闷闷的自主睡了。 一觉睡到天明起来,觉得阳物茎中有些小作痒,又有些梗痛,走去撤尿,点点滴滴的,元来昨夜被杜氏推落身子,阳精泻得不畅,弄做了个白浊之病。 一发恨道∶“受这歹婆娘这样累,” 及至杜氏起来了,老和尚还皮着脑撩拨他几句。 杜氏一句话也不来招揽,老大没趣。 又见他与智圆交头接耳,嘻嘻哈哈,心怀忿毒。 到得夜来,智圆对杜氏道∶“省得老和尚又来歪顾缠,等我先去弄倒了他。” 杜氏道∶“你快去,我睡着等你。” 智圆走到老和尚房中,装出平日的媚态,说道∶“我两夜抛撇了师父,心里过意不去,今夜同你睡休。” 老和尚道∶“见放着雌儿在家里,却自寻家常饭吃,你好去叫她来相伴我一夜。” 智圆道∶“我叫他不肯来,除非师父自主求他。” 老和尚发恨道∶“我今夜不怕他不来,” 一直的走到厨下,拿了一把厨刀走进杜氏房内道∶“着他若再不知好歹,我结果了她!” 杜氏见智圆去了好一会,一定把师父安顿过。 听得床前脚步晌,只道他来了,口里叫道∶“我的哥,快来关门罢,我只怕老厌物又来缠。” 老和尚听得明白,真个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厉声道∶“老厌物今夜偏要你去睡一觉,” 就把一只手去床上拖他下来。 杜氏见他来的狠,便道∶“怎的如此用强?我偏不随你去,” 吊住床楞,恨命挣住。 老和尚力拖不休。 杜氏喊道∶“杀了我,我也不去,” 老和尚大喝道∶“真个不去,吃我一刀,大家没得弄!” 按住脖子一勒,老和尚是性发的人,使得力重,果把咽喉勒断。 杜氏跳得两跳,已是呜呼了。 智圆自师父出了房门,且眠在床里等师父消息。 只听得对过房里叫喊罢,就劈扑的晌,心里疑心,跑出着时,正撞着老和尚拿了把刀房里出来。 看见智圆,便道∶“那鸟婆娘可恨,我已杀了。” 智圆吃了一惊道∶“师父当高做出来?” 老和尚道∶“不当真?只让你快活,” 智圆移个火,进房一着,只叫得苦道∶“师父直如此下得手,” 老和尚道∶“那鸟婆娘嫌我,我一时性发了。 你不要怪我,而今事已如此,不必迟疑,且并叠过了,明日另弄个好的来与你快活便是。” 智圆苦在肚里,说不出,只得随了老和尚拿着锹翻,背到后园中埋下了。 智圆暗地垂泪道∶“早知这等,便放他回去了也罢,直恁届地害了他性命,” 老和尚又伯智圆烦恼,越越的蹿哄他欢喜,瞒得水泄不通,只有小沙弥怪道不见了这妇人,却是娃子, 家不来跟究,以此无人知道,不题。 却说杜氏家里见女儿回去了两三日,不知与丈夫和睦未曾?叫个人去望望。 那井家正叫人来杜家接着,两下里都问个空。 井家又道∶“杜家固夫妻不睦,将来别嫁了。” 杜家又道∶“井家夫妻不睦,定然暗算了。” 两边你赖我,我赖你,争个不清。 各写一状,告到县里。 县里此时缺大尹,却是一个都司断事在那里署印。 这个断事,姓林名大合,是个福建人虽然大学出身,却是吏才敏捷,见事精明,提取两家人犯审问。 那井庆道∶“小的妻子向来与小的争竟口舌,别气归家的。 丈人期心,藏过了,不肯还了小的,须有王法。” 杜老道∶“专为他夫妻两个不和,归家几日。三日前老夫妻已相劝他气平了,打发他到夫家去。又不知怎地相争,将来磨灭死了,反来相赖。望青天做主。” 言罢,泪如雨下。 林断事着那井庆是个盟之人,不象怨人,便问道∶“儿女夫妻为什么不和?” 井庆道∶“别无甚差池,只是平日嫌小的粗卤,不是他对头,所以寻非闹吵。” 断事问道∶“你妻子生得如何?” 井庆道∶“也有几分颜色的。” 断事点头,叫杜老问道∶“你女儿心嫌错了配头,鄙薄其夫。你父母之情,未免护短,敢是赖着另要嫁人,这样事也有。” 杜老道∶“小的家里与女婿家,差不多路,早晚婚嫁之事,瞒得那个?难道小的藏了女儿,舍得私下断送在他乡外府,再不往来不成?是必有个人家人人晓得。这样事怎么做得?小的藏他何干?自然是他家摆布死了,所以无影无踪。” 林断事想了一回道∶“都不是这般说,必是一边归来,两不照会,逼不着好人,中途差池了。且各召保听候缉访。” 遂出了一纸广缉的牌,分付公人,四下探访。过了多时,不见影响。 却说那县里有一门子,姓俞,年方弱冠,姿容娇媚,心性聪明。 元来这家男风是福建人的性命,林断事喜欢他,自不必说。 这门子未免恃着爱宠,做件把不法之事,一日当堂犯了出来,林断事虽然爱护他,公道上却去不得,便思量一个计较周全他,等他好将功析罪。 密叫他到商中,分付道∶“你罪本当革役,我若轻怨了你,须被衙门中谈议。我而今只得把你革了名,贴出墙上,塞了众人之口。” 门子见说要革他名字,叩头不已,情领责。 断事道∶“不是这话,我另有周全之处。那井,杜两家不见妇人的事,其间必有缘故。你只做得罪于我,逃出去替我密访。只在两家相去的中间路里,不分乡村市井,道院僧房,俱要走到,必有下落。你若访得出来,我不但许你复役,且有重赏。那时别人就议论我不得了。” 门子不得已领命而去。果然东窍西撞,无处不去探听。 他是个小厮家,就到人家去处绰着嘴闲话,带着眼瞧科,人都不十分疑心的。 却不见甚么消息。一日有一伙闲汉,聚坐闲谈,门子挨去听着。 内中一个抢眼看见了,对众人道∶“好个小官儿,” 又一个道∶“这里太平寺中有个小和尚,还标致得紧哩。” 可恨那老和尚,又骚又吃醋,极不长进。” 门子听得,只做不知,洋洋的走了开来。 想道∶“怎么样的一个小和尚,这等赞他?我便去寻他着着,有何不可?” 元来门子是行中之人,风月心性。见说小和尚标致,心里就有些动兴,问着太平寺的路走来。进得山门,看见一个僧房门槛上坐着一个小和尚,果然清秀异常。 心里道∶“这个想是了。” 那小和尚见个美貌小厮来到,也就起心,立起身来迎接道∶“小哥何来?” 门子道∶“闲着进寺来玩耍。” 小和尚殷勤请进奉茶,门子也盎着小和尚标致,欢欢喜喜随了进去。 老和尚在里头看见徒弟引得个小伙子进来,道∶“是个道地货来了。” 笑逐颜开,来问他姓名居址。门子道∶“我原是衙中门官为了些事逐了出来。今无处栖身,故此游来游去。” 老和尚见说大喜,说道∶“小房尽可住得,便宽留几日不妨。” 便同徒弟留茶留酒,着意殷勤。老僧趁着两杯酒兴,便溜他进房。褪下裤儿,行了一度。 门子是个惯家,就是老僧也屈受了,不比那庄家妇女,见人不多,嫌好道歉的,老和尚喜之不胜。 看官听说,元来是本事不济的,专好男风。 你道为甚么?男风勉强做事,受淫的没甚大趣,软矮迟速,一随着你,图个完事罢了,所以好打发。 不象妇女,彼此兴高,若不满意,半途而废,没些收场,要发起极来的。 故此支吾不过,不如男风自得其乐。 这番老和尚算是得趣的了。 事毕,智圆来对师父说∶“这小哥是我引进来的,到让你得了先头,晚间须与我同榻。” 老和尚笑道∶“应得,应得。” 那门子也要在里头的晚间果与智圆宿了。 有诗为证 少年彼此不相饶,我后伊先递自熬。 虽是智圆先到手,劝酬毕竟也还遭。 说这两个都是美少,各干一遭已毕,搂抱而睡。 第二日,老和尚只管来绰趣,又要缠他到房里干事。 智圆经过了前边的事,这番倒有些吃醋起来道∶“天理人心,这个小哥该让与我,不该又来抢我的。” 老和尚道∶“怎见得?” 智圆道∶“你终日把我泄火,我须没讨还伴处,忍得不好过。前日这个头脑,正有些好处,又被你乱炒,弄断绝了。而今我引得这小哥来,明该让我与他乐乐,才不为过分。” 老和尚见他说得倔强,心下好些着恼,又不敢冲撞他,嘴骨都的,彼此不快活。 那门子是有心的,晚间兑得高兴时,问智圆道∶“你日间说前日甚么头脑,弄断绝了?” 智圆正在乐头上,不觉说道∶“前日有个邻居妇女,被我们留住,大家耍耍罢了。 且是弄得兴头,不匡老无知,见他与我相好,只管吃醋捻酸,搅得没收场。至今想来可惜。” 门子道∶“而今这妇女那里去了?何不再寻将他来走走?” 智圆叹口气道∶“还再那里寻去?” 门子见说得有些缘故,还要探他备细。 智圆却再不把以后的话漏出来,门子没计奈何。 明日见小沙弥在没人处,轻轻问他道∶“你这门中前日有个妇女来?” 小沙弥道∶“有一个。” 门子道∶“在此几日?” 小沙弥道∶“不多几日。” 门子道∶“而今那里去了?” 小沙弥道∶“不曾那里去,便是这样一夜不见了。” 门子道“在这里这几日,做些甚么?” 小沙弥道∶“不晓得做些什么。只见老师父与小师父,搅来搅去了两夜,后来不见了。两个常自激激格格的一番,我也不知一个清楚。” 门子虽不曾问得根由,却想得是这件来历了。 只做无心的走来,对他师徒二人道∶“我在此两日了,今日外边去走走再来。” 老和尚道∶“是必再来,不要便自主了。” 智圆调个眼色,笑嘻嘻的道∶“他自不去的,掉得你下,须掉我不下?” 门子也与智圆调个眼色道∶“我就来的。” 门子出得寺门,一径的来见林公,把智圆与小沙弥话,备细述了一遍。 林公点头道∶“是了,是了。只是这样着起来,那妇人必死于怨僧之手了。不然三日之后既不见在寺中了,怎不到他家里来?却又到那里去?以致争讼半年尚无影踪。” 分付门子不要把言语说开了,明日起早,率了随从人等,打轿竟至寺中。 分付头踏先来报道∶“林爷做了甚么梦,要来寺中烧香。” 寺中纠了合寺众僧,都来迎接。 林公下轿拜神焚香已毕。主持送过茶了,众僧正分立两旁。 只见林公走下殿阶来,仰面对天着着,却象听甚说话的。 着了一回,忽对着空中打个躬道∶“臣晓得这事了。” 再仰面上去,又打一躬道∶“臣晓得这个人了。” 急走进殿上来,喝一声∶“皂隶那里?快与我拿杀人贼,” 众皂隶收喝一声,答应了。林公愉眼看来,众僧虽然有些惊异,却只躬敬端立,不见慌张。 其中独有一个半老的,面如土色,牙关寒战。 林公把手指定,叫皂隶捆将起来。对众僧道∶“你们见么?上天对我说道,杀井家妇人杜氏的,是这个大觉。快从实招来,” 众僧都不知样悉,却疑道∶“这老爷不曾到寺中来,如何晓得他叫大觉?分明是上天说话,是真了。” 却不晓得尽是门子先问明了去报的。 那老和尚出于突然,不曾打点,又道是上天显应,先吓软了。 那里还遮饰得来?只得叩着头,说不出一句。林公叫取夹棍突起,果然招出前情,是长是短,为与智圆同奸,争风致杀。 林公又把智圆突起,那小和尚柔腕,一发黎不得,套上未收,满口招屈∶“是师父杀的,尸首埋后园里。” 林公叫皂隶押了二僧到园中。 掘下去,果然一个妇人,项下勒断,血迹满身。 林公喝叫带了二僧到县里来,取了供案。 大觉奸杀人,问成死罪。 智圆同奸不首,问徒三年,满日还俗当差。 随唤井杜两家进来认尸领埋,方才两家疑事得解。 林公重赏了俞门子,准其复役,合县颂林公神明,恨和尚淫怨。 后来上司祥允,秋后处决了,人人称快。 都传说林公精明,能通天上,辨出无头公案,至今蜀中以为美谈,有诗为证∶庄家妇拣汉太分明,色中鬼争风太没情。 舍得夫后康俞门子,装得来鬼脸林具君。 – 终 –" }, { "text": "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七\n同窗友认假作真女秀才移花接木 (非准 版,只供娱乐,不作研究之用。) 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七(上) 诗曰∶ 万里桥边薛校书,批杷窗下闭门居。 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这四句诗,乃唐人赠蜀中妓女薛涛之作。 这个薛涛乃是女中才子,南康王韦睾做西川节度使时,曾表奏他做军中校书,故人多称为薛校书。 所往来的是高千里、元微之、杜牧之一班儿名流。 又将浣花溪水造成小栈,名曰“薛涛栈”。 词人墨客得了此栈,犹如拱壁。真正名重一时,芳流百世。 国朝洪武年间,有广东广州府人田洙,字孟沂,随父田百禄到成都赴教官之任。 那孟沂生得风流标致,又兼才学过人,书画琴棋之类,无不通晓。 学中诸生日与嬉游,爱同骨肉。 过了一年,百禄要遣他回家。 孟沂的每亲心里舍不得他去,又且寒官冷署,盘费难处。 百禄与学中几个秀才商量,要在地方上寻一个馆与儿子坐坐,一来可以早晚读书,二来得些馆资可为归计。 这些秀才巴不得留住他,访得附郭一个人姓张氏要请一馆宾,众人遂将孟沂力荐于张氏。张氏送了馆约,约定明年正月元宵后到馆。 至期,学中许多有名的少年朋友,一同送孟沂到张家来,连百禄也自送去。 张家主人曾为运使家道饶裕,见是老广文带了许多时望到家,甚为喜欢。 开宴招待,酒罢各散,孟沂就在馆中宿歇。 到了二月花朝日,孟沂要归省父母。 主人送他节仪二两,孟沂袋在袖子里了,步行回去。 偶然一个去处,望见桃花盛开一路走去看,境甚幽僻。 孟沂心里喜欢,伫立少顷,观玩景致。 忽见桃林中一个美人,掩映花下。 孟沂晓得是良人家不敢顾盼,径自走过。 未免带些卖俏身子,拖下袖来,袖中之银,不觉落地。 美人看见,便叫随侍的丫环拾将起来,送还孟沂。 孟沂笑受,致谢而别。 明日,孟沂有意打那边经过,只见美人与丫环仍立在门首。 孟沂望着门前定去,丫环指道∶“昨日遗金的郎君来了。” 美人略略敛身遂入门内。 孟沂见了丫环叙述道∶“昨日多蒙娘子美情,拾还遗金,今日特来造谢。” 美人听得,叫丫环请入内厅帽见。 孟沂喜出望外,急整衣冠,望门内而进。 美人早己迎着至厅上,报见礼毕,美人先开口道∶“郎君莫非是张运使宅上的西宾么?” 孟沂道∶“然也。昨日因馆中回家,道经于此,偶遗少物,得遇夫人盛情,命尊姬拾还,实为感激。” 美人道∶“张氏一家亲戚,彼西宾即我西宾。还金小事,何足为谢?” 孟沂道∶“欲问夫人高门姓氏,与敝东何亲?” 美人道∶“寒家小姓平,成都旧族也。妾乃文孝坊薛氏女,嫁与平氏子康,不幸早卒,妾独孀居于此。与郎君贤东乃乡邻姻亲,郎君即是通家了。” 孟沂见说是孀居,不敢久留,两杯茶罢,起身告退。 美人道∶“郎君便在寒舍过了晚去。如若贤东晓得郎君在此,妾不能久留款待,觉得没趣了。” 即分付快办酒馔。 不多时,设着两席,与孟沂相对而坐。 坐中殷勤劝酬,笑语之间,美人多带些谑浪话头。 孟沂认道是张氏至亲,虽然心里技痒难熬,还拘拘束柬,不敢十分放肆。 美人道∶“闻得郎君倜傥俊才,何乃作儒生酸态?妾妻虽不敏,颇解吟咏。今遇知音,不敢爱丑,当与郎君赏鉴文墨,唱和词章。郎君不以为鄙,妾之幸也。” 遂教丫环取出唐贤遗墨与孟沂看。 孟沂从头细阅,多是唐人真迹手翰诗词,惟杜牧、高骈的最多,墨迹如新。 孟沂爱玩,不忍释手,道∶“此希世之宝也。夫人情钟此类,真是千古韵人了。” 美人谦谢。两个谈话有味,不觉夜己二鼓。孟沂辞酒不饮,美人延入寝室,自荐枕席道∶“妾独处己久,今见郎君高雅,不能无情,愿得奉陪。” 孟沂道∶“不敢相请,固所愿也。” 两个解衣就枕,鱼水欢情,极其缱绻。 枕边切切叮暗道∶“勿轻言,着贤东知道,彼此名节丧尽了!” 次日,将一个卧狮玉镇纸赠与孟沂,送至门外,叮咛道∶“无事就来走走,切勿学薄幸人,” 孟沂道∶“这个何劳分付?” 孟沂到馆,哄主人道∶“老母想念,必要小生归家宿歇,小生不敢违命留此,从今早来馆中,晚归家里便了。” 主人信了说话道∶“任从尊便。”自此,孟沂在张家,只推家里去宿,家里又说在馆中宿,竟夜夜到美人处宿了。 整有半年,并没一个人知道。 孟沂与美人赏花玩月,酌酒吟诗,曲尽人间之乐。 两人每每你唱我和,做成联甸,如《落花二十四韵》《月夜五十韵》,斗巧争研,真成敌手。 诗句太多,恐看官每厌听,不能尽述。 只将他两人《四时回文诗》表白一遍。 美人诗道∶ 花朵几枝柔傍砌,柳丝千缕细摇风。 霞明半岭西斜日,月上孤村一树松。 凉回翠罩冰人冷,齿沁清泉夏月寒。 香篆袅风清缕缕,纸窗明月自团团。 芦雪覆汀秋水自,柳风凋树晚山苍。 孤棉客梦惊空馆,独雁征书寄远乡。 天冻雨寒朝闭户,雪飞风冷夜关城。 鲜红炭火围炉暖,按碧茶顷注着清。 这个诗怎么叫得回文?因是顺读完了,倒读转去,皆可通得。最难得这样浑成,非提高手不能,美人一挥而就。 孟沂也和他四首道∶ 芳树吐花红过雨,入帘飞望自惊风。 黄添晓色青舒柳,粉落晴香雪覆松。 瓜浮瓮水凉稍暑,藕震蛊冰翠嚼寒。 斜石近阶穿笋密,小池舒叶出荷团。 残石绚红霜叶出,藩涸寒树晚林苍。 蛮书寄限羞封泪,蝶梦原愁怕念乡。 风卷雪蓬寒罢钓,月辉霜拆冷敲城。 浓香酒泛霞杯满,谈影梅横纸帐清。 孟沂和罢,美人甚喜,真是才子佳人,情昧相接,乐不可言。 却是好物不坚牢,自有散场时节。 一日,张运使偶过学中,对老广文田百禄说道∶“令郎每夜归家,不胜奔走之劳,何不仍留寒舍住宿,岂不为便?” 百禄道∶“自开馆后,一向只在公家。止固定妾前日有疾,曾留得数日,这几时并不曾来家宿歇,怎么如此说?” 张运使晓得内中必有跷蹊,恐碍着孟沂,不敢尽言而别。 是晚,孟沂告归,张运使不说破他,只叫馆仆尾着他去。 到得半路,忽然不见。馆仆起去追寻,竞无下落。 回来对家主说了,运使道∶“他少年放逸,必然花柳人家去了。” 馆仆道∶“这条路上何曾有什么优馆?” 运使道∶“你还到他衙中问问看。” 馆仆道∶“天色晚了,怕关了城门,出来不得。” 运使道∶“就在田家宿了,明日早辰来回我不妨。” 到了天明,馆仆回话,说是不曾回衙。 运使道∶“这等,那里去了?”正疑怪间,孟沂恰到。 运使问道∶“先生昨宵宿于何处?” 孟沂道∶“家间。” 运使道∶“岂有此理,学生昨日叫人跟随先生回去,因半路上不见了先生,小仆直到学中去问,先生不曾到宅,怎如此说?” 孟沂道∶“半路上遇到一个朋友处讲话,直到天黑回家,故此盛仆来时问不着。” 馆仆道∶“小人昨夜宿在相公家了,方才回来的。田老爹见说了,甚是惊慌,要自来寻问。相公如何还说着在家的话?” 孟沂支吾不来,颜色尽变。 运使道∶“先生着有别故,当以实说。” 孟沂晓得遮掩不过,只得把逼着平家薛氏的话说了一遍道∶“此乃令亲留留,非小生敢作此无行之事。” 运使道∶“我家何尝有亲戚在此地方?况亲戚中也无平姓者,必是鬼祟。 今后先生自爱,不可去了。” 孟沂一里应承,心里那里信他?傍晚又到美人家里去,备对美人说形迹己露之意。 美人道∶“我已先知道了。郎君不必怨悔,亦是真数尽了。” 遂与孟沂痛饮,极尽欢情。到了天明,哭对孟沂道∶“从此永别矣,” 将出洒墨玉笔管一枝,送与孟沂道∶“此唐物也。郎君慎藏在身,以为记念。” 挥泪而别。 那边张运使料先生晚间必去,叫人看着,果不在馆。 运使道∶“先生这事必要做出来,这是我们做主人的干系,也不可不对他父亲说知了。” 遂步至学中,把孟沂之事备细说与百禄知道。 百禄大怒,遂叫了学中一个门子,同着张家馆仆,到馆中喊孟沂回来。 孟沂方别了美人,回到张家,想念道∶“他说永别之言,只是怕风声败露,我便耐守几时再去走动,或看还可相会。” 正踌躇间,父命己至,只得跟着回去。 百禄一见,喝道∶“你书到不读,夜夜在那里游荡?” 孟沂看见张运使一同在家了,便无言可对。 百禄见他不说,就拿起一条按杖劈头打去,道∶“还不实告,” 孟沂无奈,只得把相遇之事及景成联句一本与所送镇纸、笔管两物,多将出来,说道∶“如此佳人,不容不动心,不必怪罪儿了。” 百禄取来逐件一看,看那玉色是几百年出土之物,管上有篆刻“渤海高氏清玩”六个宇。 又揭开诗来,从头细阅,不觉心服。对张运使道∶“物既稀奇,诗又俊逸,岂寻常之怪,我每可同了不肖子,亲到那地方去查一查踪迹看。” 遂三人同出城来,将近桃林,孟沂道∶“此间是了。” 进前一看,孟沂惊道∶“怎生屋宇俱无了?” 百禄与运使齐抬头一看,只见水碧山青,桃株茂盛。 荆棘之中,有冢累然。 张运使点头道∶“是了,是了。此地相传是唐妓薛涛之墓。后人因郑谷诗有‘小桃花绕薛涛坟’之句,所以种桃百株,为春时游赏之所。贤郎所遇,必是薛涛也。” 百禄道∶“怎见得?” 张运使道∶“他说所嫁是平氏子康,分明是平康巷了。又说文孝坊,然城中并无此坊‘文孝’乃是‘教’字,分明是教坊了。平康巷教坊乃是唐时妓女所居,今云薛氏,不是薛涛是谁?且笔上有高氏宇,乃是西川节度使高骈,骈在蜀时,涛最蒙宠待,二物是其所赐无疑。涛死己久,其精灵犹如此。此事不必穷究了。” 百禄晓得运使之言甚确,恐怕儿子还要着迷,打发他回归广东。 后来孟沂中了进士,常对人说,便将二玉物为证。虽然想念,再不相遇了,至今传有“田洙逼薛涛”故事。 小子为何说这一段鬼话?只因蜀中女子从来号称多才,如文君、昭君,多是蜀中所生,皆有文才。 所以薛涛一个妓女生前诗名不减当时词客,死后犹且诗兴勃然,这也是山川秀气。 唐人诗有云∶锦江腻滑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 诚为千古佳话。 至于黄崇暇女扮为男,做了相府缘属,今世传有《女状元》本,也是蜀中故事。 可见蜀女多才,自古为然。 至今西川风俗,女人自小从师上学,与男人一般读书,还有考试进痒做青衣弟子,若在别处,岂非大段奇事?而今说着一家子的事,委曲奇吒,最是好听。 从来女子守闺房,几见裙钗入学堂? 文武习成男子业,婚姻也只自商量。 话说四川成都府绵竹县,有一个武官,姓闻名确,乃是卫中世袭指挥。 因中过武举两榜,累宫至参将,就镇守彼处地方。 家中富厚,赋性豪奢,夫人己故,房中有一班姬妾,多会吹弹歌舞。 有一子,也是妾生,末满三周。 有一个女儿,年十七岁,名曰蜚娥,丰姿绝世,却是将门将种,自小就习得一身武艺,最善骑射,直能百步穿杨。 模样虽是娉亭,志气赛过男子。 他起初因见父亲是个武出身,受那外人指目,只说是个武弁人家,必须得个子弟在簧门中出入,方能结交斯文士夫不受人的欺侮。 然而兄弟尚小,等他长大不得,所以一向装做男子,到学堂读书。 外边走动,只是个少年学生。 到了家中内房,方还女扮。 如此数年,果然学得满腹文章,博通经史,这也是蜀中做惯的事。 逼着得学到来,他就报了名,改为胜杰,说是胜过豪杰男人之意,表字俊卿,一般的人了队去考童生。一考就进了学,做了秀才。 他男扮久了,人多认他做闻参将的小舍人,一进了学,多来贺喜。 府县迎送到家,参将也只是将错就错,一面欢喜迎宴。 盖是武官人家,秀才乃极难得的,从此参将与官府往来添了个帮手,有好些气色。 为此,内外大小却象忘记他是女儿一般的,凡事尽是他支持过去他同学朋友,一个叫做魏造,宇撰之,一个叫做杜亿,字子中。 两人多是出群才学,英锐少年,与闻俊卿意气相接,学业相长,况且年纪差不多,魏撰之年十九岁,长闻俊卿两岁,杜子中与闻俊卿同年,又是闻俊卿月生大些。 三人就象一家兄弟一般,极是过得好,相约了同在学中一个斋含里读书。 两个无心,只认做一伴的好朋友。 闻俊卿却有意要在两个里头拣一个嫁他。 两个人比起来,又觉得杜子中同年所生,凡事仿佛些,模样也是他标致些,更为中意,比魏撰之分外说的投机。 杜子中见俊卿意思又好,丰姿又妙,常对他道∶“我与兄两人可惜都做了男子,我若为女,必当嫁兄,兄若为女,我必当娶兄。” 魏撰之听得,便取笑道∶“而今世界盛行男色,久己颤倒阴阳,那见得两男便嫁娶不得?” 闻俊卿正色道∶“我辈俱是孔门子弟,以文艺相知,彼此爱重岂不有趣?若想着淫呢,便把面目被在何处?我辈堂堂男子,谁肯把身子做顽童乎?魏兄该罚东道便好。” 魏撰之道∶“适才听得子中爱慕俊卿,恨不得身为女子,故尔取笑。 若俊卿不爱此道,子中也就变不及身子了。” 杜子中道∶“我原是两下的说话,今只说得一半,把我说得失便宜了。” 魏撰之道∶“三人之中,谁叫你独小些,自然该吃亏些。” 大家笑了一回,俊卿归家来,脱了男服,还是个女人。 自家想道∶“我久与男人做伴,已是不宜,岂可他日舍此同学之人另寻配偶不成? 毕竟止在二人之内了。虽然杜生勇觉可喜,魏兄也自不凡,不知后来还是那个结果好,姻缘还在那个身上?” 心中委决不下。他家中一个小楼,可以四望。 一个高兴,趁步登楼。见一乌鸦在楼窗前飞过,却去佳在百来步外一株高树上对着楼窗呀呀的叫。 俊卿认得这株树,乃是学中斋前之树,心里道∶“怎耐这业畜叫得不好听,我结果他去。” 跑下来自己卧房中,取了弓箭,跑上楼来。 那乌鸦还在那里狠叫,俊卿道∶“我借这业畜卜我一件心事则个。” 扯开弓,搭上箭,心里轻轻道∶“不要误我!” 飕的一声,箭到处,那边乌鸦坠地。 这边望去看见,情知中箭了。 急急下楼来,仍旧改了男妆,要到学中看那枝箭下落。 且说杜子中在斋前闲步,听得鸦鸣正急,忽然扑的一响,掉下地来。 走去看时,鸦头上中了一箭,贯睛而死。 子中拔了箭出来道∶“谁有此神手?恰恰贯着他头脑。” 仔细看那箭杆上,有两行细字道∶“矢不虚发,发必应弦”。 子中念罢笑道∶“那人好夸口!” 魏撰之听得跳出来,急叫道∶“拿与我看。” 在杜子中手里接了过去。 正同着看时,忽然子中家里有人来寻,子中掉着箭自去了,魏撰之细看之时,八个宇下边,还有“蜚娥记”三小宇,想着∶“蜚娥乃女人之号,难道女人中有此妙手?这也诧异。适才子中不看见这三个宇,看见时必然还要称奇了。” 沉思间,早有闻俊卿走将来,看见魏撰之捻了这枝箭立在那里,忙问道∶“这枝箭是兄拾了么?” 撰之道∶“箭自何来兄却如此盘问?” 俊卿道∶“箭上有字的么?” 撰之道∶“因为字,才在此念想。” 俊卿道∶“念想些甚么?” 撰之道∶“有‘蜚娥记’三宇。蜚娥必是女人,故此想着,难道有这般善射的女子不成?” 俊卿捣个鬼道∶“不敢欺兄,蜚娥即是家姐。” 撰之道∶“令姐有如此巧艺,曾评聘那家了?” 俊卿道∶“未曾许人。” 撰之道∶“模样如何?”俊卿道∶“与小弟有些相象。” 撰之道∶“这等,必是极美的了。俗语‘末看老婆,先看阿舅。’小弟尚未有室,吾兄与小弟做个撮合山何如?” 俊卿道∶“家下事,多是小弟作主。老父面前,只稍小弟一说,无有不依。只未知家姐心下如何。” 撰之道∶“令姐面前,也在吾兄帮衬,通家之雅,料无推拒。” 俊卿道∶“小弟谨记在心。” 撰之喜道∶“得兄应承,便十有八九了。谁想姻缘却在此枝箭上,小弟谨当宝此以为后验。” 便把来收拾在拜匣内了。取出羊脂玉闹妆一个递与俊卿,道∶“以此奉令称,权答此箭,作个信物。” 俊卿收来束在腰间。 撰之道∶“小弟作诗一首,道意于令姐何如?” 俊卿道;“愿闻。” 撰之吟道∶ 闻得罗敷未有夫,支机肯许问津无? 他年得射如皋鸠,珍重今朝金仆姑。 俊卿笑道∶“诗意最妙,只是兄貌不陋,似太谦了些。” 撰之笑道∶“小弟虽不便似贾大夫之丑,却与令妹相并,必是不及。” 俊卿含笑自去了。 从此撰之胸中痴痴里想着闻俊卿有个称妹,美貌巧艺,要得为妻。有了这个念头,并不与杜子中知道。 因为箭是他拾着的,今自己把做宝贝藏着,恐怕他知因,来要了去。 谁想这个箭,元有来历,俊卿学射时,便怀有择配之心。竹干上刻那二句,固是夸着发矢必中,也暗敦个应弦的哑谜。 他射那乌鸦之时,明知在书斋树上,射去这枝箭,心里暗卜一卦,看他两人那个先拾得看,即为夫妻。 为此急急来寻下落,不知是杜子中先拾着,后来掉在魏撰之手里。 俊卿只见在魏撰之处以为姻缘有定,故假意说是姐姐,其实多暗隐着自己的意思。 魏撰之不知其故,凭他捣鬼,只道真有个姐姐罢了。 俊卿固然认了魏撰之是天缘,心里却为杜子中十分相爱,好些撇打不下。 叹口气道∶“一马跨不得双鞍,我又违不得天意。他日别寻件事端,补还他的美情罢了。” 明日来对魏撰之道∶“家父与家姐面前,小弟十分通串,已有允意,玉闹妆也留在家姐处了。家父的意思,要等秋试过,待兄高捷了方议此事。” 魏撰之道∶“这个也好,只是一言既定,再无翻变才妙。” 俊卿道∶“有小弟在,谁翻变得?” 魏撰之不胜之喜。 时值秋阁,魏撰之与杜子中、闻俊卿多考在优等,起送乡试。 两人来拉了俊卿同去。 俊卿与父参将计较道∶“女孩儿家只好瞒着人,暂时做秀才耍子,看当真去乡试,一下子中了举人,后边露出真情来,就要关着奏请干系。事体弄大了,不好收场,决使不得,” 推了有病不行,魏、杜两生只得撇了自去赴试。 揭晓之日,两生多得中了。 闻俊卿见两家报了捷也自欢喜。 打点等魏撰之迎到家时,方把求亲之话与父亲说知,图成此亲事。 不想安绵兵备道与闻参将不合,时值军政考察,在按院处开了款数,递了一揭帖,诬他冒用国课,妄报功绩,侵克军粮,票贩巨万。 按院参上一本,奉圣旨,着本处抚院提问。 此报一到,闻家会门慌做了一团。 也就有许多衙门人寻出事端来缠扰,还亏得闻俊卿是个出名的秀才,众人不敢十分罗唆。 过不多时,兵道行个牌到府来,说是奉旨犯人,把闻参将收押在府狱中去了。 闻俊卿自把生员出名去递投诉,就求保候父亲。 府间淮了诉词,不肯召保。 俊卿就央了同窗新中的两个举人去见府尊,府尊说∶“碍上司分付,做不得情。” 三人袖手无计。 此时魏撰之自揣道∶“他家患难之际,料说不得求亲的闲话,只好不提起,且一面去会试再处。” 两人临行之时,又与俊卿作别。 撰之道∶“我们三人同心之友,我两人喜得侥幸,方恨俊卿因病蹉沱,不得同登,不想又遭此家难。而今我们匆匆进京去了,心下如割,却是事出无奈。多致意尊翁,且自安心听问,我们着少得进步,必当出力相助,来白此冤!” 子中道∶“此间官官相护,做定了圈套陷入。闻兄只在家营救,未必有益。我两人进去,倘得好处,闻兄不若径到京来商量,与尊翁寻个出场。还是那边上流头好瓣自冤枉,我辈也好相机助力。切记,切记!” 撰之又私自叮嘱道∶“令姐之事万万留心。不论得意不得意,此番回来,必求事谐了。” 俊卿道∶“闹妆现在,料不使兄失望便了。”三人洒泪而别。 闻俊卿自两人去后,一发没有商量可救父亲。 亏得官无三日急,到有七日宽。 无非凑些银子,上下分派分派,使用得停当,狱中的也不受苦,官府也不来急急要问,丢在半边,做一件末结公案了。 参将与女儿计较道∶“这边的官司既末问理,我们正好做手脚。我意要修上一个辨本,做成一个备细揭帖,到京中诉冤。只没个能干的人去得,心下踌躇未定。” 闻俊卿道∶“这件事须得孩儿自去,前日魏、杜两兄临别时,也教孩儿进京去,可以相机行事。但得两兄有一人得第,也就好做靠傍了。” 参将道∶“虽然你是个女中丈夫,是你去毕竟最为停当。只是万里程途,路上恐怕不便。” 俊卿道∶“自古多称提索救父,以为美谈。他也是个女子,况且孩儿男妆己久,游痒己过,一向真在丈夫之列,有甚去不得?虽是路途遥远,孩儿弓矢可以防身,倘有甚么人盘问,凭着胸中见识也支持得过,不足为虑。只是须得个男人随去,这却不便。孩儿想得有个道理,家丁闻龙夫妻多是苗种,多善弓马,孩儿把他妻子也打扮做男人,带着他两个,连孩儿共是三人一起定,既有妇女伏侍,又有男仆跟随,可切放心一直到京了。” 参将道∶“既然真计得停当,事不宜退,快打点动身便是。” 俊卿依命,一面去收拾。 听得街上报进士,说魏、杜两人多中了。 俊卿不胜之喜,来对父亲说道∶“有他两人在京做主,此去一发不雅做事。” 就拣定一日,作急起身。在学中动了一个游学呈子,批个文书执照,带在身边了。 路经省下来,再察听一察听上司的声口稍息。 你道闻小姐怎生打扮?飘飘巾债,覆着两鬃青丝,窄窄靴鞋,套着一双玉笋。 上马衣裁成短后,蛮狮带妆就偏垂。 囊一张玉靶弓,想开时,舒臂扭腰多体态,插几枝雁翔箭,看被处,猿啼雕落逞高强!争羡道能文善武的小郎君,怎知是女扮男妆的乔秀士? 一路来到了成都府中,闻龙先去寻下了一所幽静饭店。 闻俊卿后到,歇下了行李,叫闻龙妻子取出带来的山菜几件,被在碟内,向店中取了一壶酒,斟着慢喧。 又道是无巧不成话。 那坐的所在,与隔壁人家窗口相对,只隔得一个小天井。 正喧之间,只见那边窗里一个女子掩着半窗,对着闻俊卿不转眼的看。 及到闻俊卿抬起眼来,那边又闪了进去。 遮遮掩掩,只不走开。 忽地打个照面,乃是个绝色佳人。 闻俊卿想道∶“原来世间有这样标致的?” 看宫,你道此时若是个男人必然动了心,就想妆出些风流家数,两下做起光景来。 怎当得闻俊卿自己也是个女身,那里放在心上? 一面取饭来喧了,且自衙门前干事去。 到得出去了半日,傍晚转来,俊卿刚得坐下,隔壁听见这里有人声,那个女子又在窗边来看了。 俊卿私下自笑道∶“看我做甚?岂知我与你是一般样的,” 正磋叹间,只见门外一个老姥定将进来,手中牵着一个小核儿。 见了俊卿,放下椅子,道了万福,对俊卿道“间壁景家小娘子见舍人独酌,送两件果子,与舍人当茶,” 俊卿歼看,乃是南充黄柑,顺庆紫梨,各十来枚。 俊卿道“小生在此经过,与娘子非亲非戚,如何承此美意?” 老姥道∶“小娘子说来,此间来万去千的人,不曾见有似舍人这等丰标的,必定是富贵家的出身。及至问人来,说是参府中小舍人。小娘子说这俗店无物可一,叫老媳妇送此二物来解渴。” 俊卿道∶“小娘子何等人家,却居此间壁?” 老姥道∶“这小娘子是井研景少卿的小姐。只因父每双亡,他依着外婆家住。他家里自有万金家事,只为寻不出中意的丈夫,所以还没嫁人。外公是此间富员外,这城中极兴的客店,多是他家的房子,何止有十来处,进益甚广。只有这里幽静些,却同家小每住在间壁。他也不敢主张把外甥开人,恐怕做了对头后来怨帐。常对景小姐子道‘凭你自家看得中意的,实对我说,我就主婚。’这个小娘子也古怪,自来会拣相人物,再不曾说那一个好。方才见了舍人,便十分称赞,敢是与舍人有些姻缘动了?” 俊卿不好答应,微微笑道∶“小生那有此福?” 老姥道∶“好说,好说。老媳妇且去着。” 俊卿道∶“致意小娘子,多承佳惠,客中无可奉答,但有心感盛情。” 老姥去了,俊卿自强一想,不觉失笑道∶“这小娘子看上了我,却不枉费春心?” 吟诗一百,聊寄其意。诗云∶ 为念相如渴不禁,交梨邛秸出芳林。 却惭末是求凰客,寂寞囊中缘绮琴。 此日早起,老姥又来,手中将着四枚剥净的熟鸡子做一碗盛着,同了一小壶好茶,送到俊卿面前道∶“舍人吃点心。” 俊卿道∶“多谢妈妈盛情。”老姥道∶“这是景小娘子昨夜分付的了,老身支持来的。” 俊卿道∶“又是小娘子美情,小生如何消受?有一诗奉谢,烦妈妈与我带去。” 俊卿即把昨夜之诗写在笺纸上,封好了付妈妈。 话中分明是推却之意,妈妈将去与景小姐看了,景小姐一心喜着俊卿,见他以相如自必,反认做有意于文君,后边两句,不过是谦让些说话。 遂也回他一百,和其末韵, 诗云∶ 宋玉墙东思不禁,愿为比翼止同林。 知音已有新裁句,何用重挑焦尾琴? 吟罢,也写在乌线茧纸上,教老姥送将来。 俊卿看罢,笑道∶“元来小姐如此高才,难得,难得,” 俊卿见他来缠得紧生一个计较,对老姥道∶“多谢小姐美意,小生不是无情,怎奈小生己聘有妻室,不敢欺心妄想。上复小姐,这段姻缘种在来世罢。” 老姥道∶“既然舍人已有了亲事,定身去回复了小娘子,省得他牵肠挂肚,空想坏了。” 老姥去得,俊卿自出门去打点衙门事体,央求宽缓日期,诸色停当,到了天晚才回得下处,是夜无词。 来日天早,这老姥又定将来,笑道∶“舍人小小年纪,倒会扯谎,老婆滚到身边,推着不要。昨日回了小娘子,小娘子教我问问两位管家,都说道舍人并不曾聘娘子过。 小娘子喜欢不胜,己对员外说过,少刻员外自来奉拜说亲,好歹要成事了。” 俊卿听罢呆了半晌,道∶“这冤家帐,从那里说起?只索收拾行李起来,趁早去了罢。” 分付闻龙与店家会了钞急待起身。 只见店家定进来报道∶“主人富员外相拜闻相公。” 说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笑嘻嘻进来,堂中望见了闻俊卿,先自欢喜,问道∶“这位小相公,想是闻舍人了么?” 老姥还在店内,也跟将来,说道∶“正是这位。” 富员外把手一拱道∶“请过来相见。” 闻俊卿见过了礼,整了客座坐了。 富员外道∶“老汉无事不敢冒叫新客。老汉有一外甥,乃是景少卿之女,未曾评着人家。含甥立愿不肯轻配凡流,老汉不敢擅做主张,凭他意中自择。昨日对老汉说,有个闻舍人下在本店,丰标不凡,愿执箕帚。所以要老汉自来奉拜,说此亲事。老汉今见足下,果然俊雅非常,含甥也有几分姿容,况且粗通文墨。实是一对佳偶,足下不可错过。” 闻俊卿道∶“不敢欺老丈,小生过蒙令甥谬爱,岂敢自外?一来令甥是公卿阀阅,小生是武弁门风,恐怕攀高不着,二来老父在难中,小生正要入京瓣冤,此事既不曾告过,又不好为此担阁所以应承不得。” 员外道∶“舍人是簪缨世胄,况又是簧官名士,指日飞腾,岂分甚么文武门楣?若为令尊之事,慌速入京,何不把亲事议定了,待归时票知令尊,方才完容?既安了舍甥之心,又不误了足下之事,有何不可?” 闻俊卿无计推托,心下想道∶“他家不晓得我的心病,如此相逼,却又不好十分过却,打破机关。我想魏撰之有竹箭之缘,不必说了。还有杜子中更加相厚,到不得不问下了他。一向有个主意,要在骨肉女伴里边别寻一段姻缘,发付他去。而今既有此事,我不若权且应承,定下在这里,他日作成了杜子中,岂不为妙?那时晓得我是女身,须怪不得我说慌。万一杜子中也不成,那时也好开交了,不象而今碍手。” 真计己定,就对员外说∶“既承老丈与令甥如此高情,小岂敢不入提挚,只得留下一件信物在此为定,待小生京中回来,上门求容就是了,” 说罢,就在身边解下那个羊脂玉闹妆,双手递与员外道∶“奉此与令甥表信。” 富员外千欢万喜,接受在手,一同老姥去回复景小姐道∶“一言己定了。” 员外就叫店中办起酒来,与闻舍人饯行。俊卿推却不得,祗得尽欢而罢相别了。 起身上路,少不得风餐水宿,夜住晓行。 不一日,到了京城。叫闻龙先去打听魏、杜两家新进士的下处。 问着了杜子中之一家,元来魏撰之已给假回去了。 杜子中见说闻俊卿来到,不胜之喜,忙差长班来接到下处,两人相见,寒温己毕。 俊卿道∶“小弟专为定父之事,前日别时,承兄每分付入京图便,切切在心。后闻两兄高发,为此不辞跋涉,特来相托。不想魏撰之己归,今幸吾兄尚在京师,小弟不致失望了。” 杜子中道∶“仁兄先将老伯被诬事款做一个揭帖,逐一辩明刊刻起来,在朝门外逢人就送。等公论明白了,然后小弟央个相好的同年在兵部的,条陈别事,带上一段,就好在本籍去生发出脱了。” 俊卿道∶“老父有个本稿,可以上得否?” 子中道∶“而今重文轻武,老伯是按院题的,着武职宫出名自瓣,他们不容起来,反致激怒,弄坏了事。不如小弟方才说的为妙,仁兄不要轻率。” 俊卿道∶“感谢指教。小弟是书生之见,还求仁兄做主行事。” 子中道∶“异姓兄弟,原是自家身上的事,何劳叮咛?” 俊卿道∶“撰之为何回去了?” 子中道∶“撰之原与小弟同寓了多时,他说有件心事,要归来与仁兄商量。问其何事,又不肯说。小弟说仁兄见吾二人中了,未必不进京来。他说这是不可期的,况且事体要来家里做的,必要先去,所以告假去了。正不知仁兄却又到此,可不两相左了?敢问仁兄,他果然要商量何等事?” 俊卿明知为婚姻之事,却只做不知,推说道∶“连小弟也不晓得他为甚么想来无非为家里的事。” 子中道∶“小弟也想他没甚么,为何怎地等不得?” 两个说了一回,子中分付治酒接风,就叫闻家家人安顿了行李,不必另寻寓所,只在此间同寓。盖是子中先前与魏家同寓,今魏家去了,房含尽有,可以下得闻家主仆三人。 子中又分付打扫闻舍人的卧房,就移出自己的铺来,相对铺着,说晚间可以联床清话。 俊卿看见,心里有些突兀起来。想道∶“平日与他们同学,不过是日间相与,会文会酒,并不看见我的卧起,所以不得看破。而今弄在一间房内了,须闪遂不得。露出马脚来怎么处?” 却又没个说话中以推掉得两处宿,只是自己被着精细,遮掩过去便了。 虽是如此说,却是天下的事是真难假,是假难真。亦且终日相处,这些细微举动,水火不便的所在,那里妆饰得许多来?闻俊卿日间虽是长安街上去送揭帖,做着男人的勾当,晚间宿歇之处,有好些破绽现出在杜子中的眼里了。杜子中是个聪明人,有甚不省得的事?晓得有些晓异,越加留心闲窥,越看越是了。这日,俊卿出去,忘记锁了拜匣,子中偷揭歼来一看,多是些文翰柬帖。 内有一幅草稿,写着道∶“成都绵竹县信女闻氏,英香拜告关真君神前。愿保父闻确冤情早自,自身安稳还乡,竹箭之期,闹妆之约,备得如意。谨疏。” 子中见了拍手道∶“眼见得公案在此了。我枉为男子,被他瞒过了许多时。今不怕他飞上天去,只是后边两句解他不出,莫不许过了人家?怎么处?” 心里狂荡不禁。 忽见俊卿回来,子中接在房里坐了,看着俊卿只是笑。俊卿疑怪,将自己身子上下前后看了又看,问道∶“小弟今日有何举动差错了,仁兄见晒之甚?” 子中道∶“笑你瞒得我好。” 俊卿道∶“小弟到此做的事,不曾瞒仁兄一些。” 子中道∶“瞒得多哩,俊卿自强么?” 俊卿道∶“委实没有。” 子中道∶“俊卿记得当初同斋时言语么?原说弟若为女,必当嫁兄,兄若为女,必当娶兄。可惜弟不能为女,谁知兄果然是女,却瞒了小弟,不然娶兄多时了。怎么还说不瞒?” 俊卿见说着心中病,脸上通红起来道∶“谁是这般说?” 子中袖中摸出这纸疏头来道∶“这须是俊卿的亲笔。” 俊卿一时低头无语。 子中就挨过来坐在一处了,笑道∶“一向只恨两难不能相配,今却遂了人愿也。” 俊卿站了起来道∶“行踪为兄识破抵赖不得了。只有一件,一向承兄过爱,慕兄之心非不有之。怎奈有件缘事,己属了撰之,不能再以身事兄,望兄见谅。” 子中情然道∶“小弟与撰之同为俊卿窗友,论起相与意气,还觉小弟胜他一分。俊卿何得厚于撰之,薄于小弟乎?况且撰之又不在此间,现钟不打,反去炼铜,这是如何说起?” 俊卿道∶“仁兄有所不知,仁兄可看疏上竹箭之期的说话么?” 子中道∶“正是不解。”俊卿道∶“小弟因为与两兄同学,心中愿卜所从。那日向天暗祷,箭到处,先拾得看即为夫妇。后来这箭却在撰之处,小弟诡说是家姐所射。撰之遂一心想慕,把一个玉闹妆为定。此时小弟虽不明言,心己许下了。此天意有属,非小弟有厚薄也。” 子中大笑道∶“着如此说,俊卿宜为我有无疑了。” 俊卿道∶“怎么说?”子中道∶“前日斋中之箭,原是小弟拾得。看见干上有两行细宇,以为奇异,正在念诵,撰之听得定出来,在小弟手里接去看。此时偶然家中接小弟,就把竹箭掉在撰之处,不曾取得。何曾是撰之拾取的?着论俊卿所卜天意,一发正是小弟应占了。撰之他日可向,须混赖不得。” 俊卿道∶“既是曾见箭上宇来,可记是否?” 子中道∶“虽然看时节仓卒无心,也还记是‘矢不虚发,发必应弦’八个字,小弟须是造不出。” 俊卿见说得是真,心里己自软了。 说道∶“果是如此,乃是天意了。只是枉了魏撰之望空想了许多时,而今又起将回去日后知道,甚么意思?” 子中道∶“这个说不得。从来说先下手为强,况且元该是我的。” 说着就拥了俊卿求欢,道∶“相好兄弟,而今得同贪枕,天上人间,无此乐矣。” 俊卿推拒不得,只得含羞走人惟帐之内,一任子中所为。有一百曲调《山坡羊》,单道其事∶ 这小秀才有些儿怪样,定到罗惟,忽现了本相。 本来是个簧官里折桂的郎君,改换了章台内司花的主将。 金兰契,只觉得肉床馨香,笔砚交,果然是有笔如枪。 皱眉头,忍着疼,受的是良朋针砭,趁胸怀,探着窍,显出那知心酣畅。 用一番切切倔倔来也,哎呀,分明是远方来,乐意洋洋。 思量,一祟一 ,是联句的篇章;慌忙,为云为雨,还错认了龙阳。 事毕,闻小姐整容而起,叹道∶“妾一生之事,付之郎君,妾愿遂矣。只是哄了魏撰之,如何回他?” 忽然转了一想将手床上一拍道∶“有处法子。” 杜子中倒吃了一惊,道∶“这事有甚处法?” 小姐道∶“好教郎君得知,妾身前日行到成都,在店内安歇,主人有个甥女窥见了妾身,对他外公说了,逼要帽评。是妾身想个计较,将信物权定,推说归时完娶。当时妾身意思,道魏撰之有了竹箭之约,恐怕冷谈了郎君,又见那个女子才貌双全,可为君配,故此留下这个姻缘。今妾既归君,他日回去,魏撰之问起所评之言,就把这家的说会与他成了,岂不为妙?况且当时只说是姐姐,他心里并不曾晓得是妾身自己,也不是哄他了。” 子中道∶“这个最妙。足见小姐为朋友的美情,有了这个出场,就与小姐配合,与撰之也无嫌了。谁晓得途中又有这件奇事?还有一件要问,途中认不出是女客自不必说了,但小姐虽然男扮,同两个男仆行走好些不便。” 小姐笑道∶“谁说同来的多是男人?他两个元是一对夫妇,一男一女,打扮做一样的。所以途中好伏侍走动不必避嫌也。” 子中也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有才思的人做来多是奇怪的事。” 小姐就把景家女子所和之诗,那出来与子中看。 子中道∶“世间也还有这般的女子,魏撰之得此也好意足了。” 小姐再与子中商量着父亲之事。子中道∶“而今说是我丈人,一发好措词出力。我支部有个相知,先央他把做对头的兵道调了地方,就好营为了。” 小姐道∶“这个最是要看,郎君在心则个。” 子中果然去央求支部,数日之间推开本上,己把兵道改升了广西地方。 子中来回复小姐道∶“对头改去,我今作速讨个差与你回去,救取岳丈了事。此间辨白己遂,抚按轻拟上来,无不停当了。” 小姐愈加感激,转增恩爱。 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七(下) 子中讨下差来,解饷到山东地方,就便回籍。小姐仍旧扮做男人,一同闻龙夫妻,擎弓带箭,照前妆束,骑了马,傍着子中的宫轿,家人原以舍人招呼。 行了几日,将过朝州,旷野之中,一枝晌箭擦宫轿射来。 小姐晓得有歹人来了,分付轿上∶“你们只管前定,我在此对付。” 真是忙家不会,会家不忙。 扯出爱弓,扣上弦,措上箭。只见百步之外,一骑马飞也似的跑来。 小姐掣开弓,喝声道∶“着!” 那边人不防备的,早中了一箭,倒撞下马,在地下挣扎。 小姐疾鞭着坐马起上前轿,高声道∶“贼人己了当了,放心前去。” 一路的人多称赞小舍人好箭,个个忌惮。 子中轿里得意,自不必说。 自此完了公事,平平稳稳到了家中。 父亲闻参将己因兵道升去,保候在外了。小姐进见,备说了京中事体及杜子中营为调去了兵道之事。 参将感激不胜,说道∶“如此大恩,何以为报?” 小姐又把被他识破,己将身子嫁他,共他同归的事也说了,参将也自喜欢道∶“这也是郎才女貌,配得不枉了。你快改了妆,趁他今日荣归吉日,我送你过门去罢,” 小姐道∶“妆还不好改得,且等会过了魏撰之着。 参将道∶“正要对你说,魏撰之自京中回来,不知为何只管叫人来打听,说我有个女儿,他要求聘。我只说他晓得些风声,是来说你了,及到问时,又说是同窗舍人许他的,仍不知你的事。我不好回得,只是含糊说等你回家。你而今要会他怎的?” 小姐道∶“其中有许多委曲,一时说不及,父亲日后自明。” 正说话间,魏撰之来相拜。 元来魏撰之正为前日婚姻事,在心中被不下,故此就回。 不想问着闻舍人,又已往京,叫人探听舍人有个姐姐的说话,一发言三语四,不得明白。 有的说∶“参将只有两个舍人,一大一小,并无女儿。” 又有的说“参将有个女儿,就是那个舍人。” 弄得魏撰之满肚疑心,胡猜乱想。见说闻舍人回来了,所以急急来拜,要问明白。 闻小姐照旧时家数接了进来。寒温己毕,撰之急问道∶“仁兄,令称之说如何?小弟特为此起回来的。” 小姐说∶“包管兄有一位好夫人便了。” 撰之道∶“小弟叫人宅上打听,其言不一,何也?” 小姐道∶“兄不必疑,玉闹妆己在一个人处待小弟再略调停,准备迎娶便了。” 撰之道∶“依兄这等说,不象是令姐了?” 小姐道∶“杜子中尽知端的,兄去问他就明白。” 撰之道∶“兄何不就明说了,又要小弟去问?” 小姐道∶“中多委曲,小弟不好说得,非子中不能详言。” 说得魏撰之愈加疑心。 他正要去拜杜子中,就急忙起身来到杜子中家里,不及说别样说话,忙问闻俊卿所言之事。杜子中把京中同寓,识破了他是女身,己成夫妇的始末根由说了一遍。 魏撰之惊得木呆道∶“前日也有人如此说,我却不信,谁晓得闻俊卿果是女身这分明是我的姻缘,平日错过了。” 子中道∶“怎见得是兄的?” 撰之述当初拾箭时节,就把玉闹妆为定的说话。 子中道∶“箭本小弟所拾,原系他向天暗卜的,只是小弟当时不知其故,不曾与兄取得此箭在手,今仍归小弟,原是天意。兄前日只认是他令姐,原未尝属意他自身。这个不必追侮,兄只管闹妆之约不脱空罢了。” 撰之道∶“既己去矣,怎么还说不脱空?难道当真还有个令姐?” 子中又把闻小姐途中所遇景家之事说了一遍,说道∶“其女才貌非常,那日一时难推,就把兄的闹妆权定。而今想起来,这就有个定数在里边了,岂不是兄的姻缘么?” 撰之道,怪不得闻俊卿道自己不好说,元来有许多委曲。 只是一件,虽是闻俊卿己定下在彼,他家又不曾晓得明白,小弟难以自媒,何由得成?” 子中道“小弟与闻氏虽己成夫妇,还未曾见过岳翁。打点就是今日迎娶,少不得还借重一个煤约,而今就烦兄与小弟做一做。小弟成礼之后,代相躬敬,也只在小弟身上撮合就是了。” 撰之大笑道∶“当得,当得。只可笑小弟一向在睡梦中,又被兄占了头筹,而今不使小弟脱空,也还真是好了。既是这等,小弟先到闻宅去道意,兄可随后就来。” 魏撰之讨大衣服来换了,竟抬到闻家。 此时闻小姐己改了女妆,不出来了,闻参将自己出来接着。 魏撰之述了杜子中之言,闻参将道∶“小女矫痴慕学,得承高贤不弃,今幸结此良缘蒙瑕倚玉,徨恐,徨恐。” 闻参将己见女儿说过,是件整备。门上报说∶“杜爷来迎亲了。” 鼓乐喧天,杜子中穿了大红衣服,抬将进门。真是少年郎君,人人称羡。 定到堂中站了位次,拜见了闻参将,请出小姐来,又一同行礼,谢了魏撰之,启轿而行。 迎至家里,拜告天地,见了福堂。 杜子中与闻小姐正是新亲旧朋友,喜喜欢欢,一桩事完了。 只是魏撰之有些眼热,心里道∶“一样的同窗朋友,偏是他两个成双。平时杜子中分外相爱,常恨不将男作女,好做夫妻。谁知今日竟遂其志,也是一段奇话。只所许我的事,未知果是如何?” 次日,就到子中家里贺喜,随问其事。 子中道∶“昨晚弟妇就和小弟计较过,今日专为此要同到成都去。弟妇誓欲以此报兄,全其口信,必得佳音方回来。” 撰之道∶“多感,多感。一样同窗,也该念着我的冷清。但未知其人果是如何?” 子中定进去,取出景小姐前日和韵之诗与撰之看了。 撰之道∶“果得此女,小弟便可以不妒兄矣,” 子中道∶“弟妇赞之不绝口,大致不负所举。” 撰之道∶“这件事做成,真愈出愈奇了。小弟在家聊望。” 俱大笑而别。 杜子中把这些说话与闻小姐说了,闻小姐道∶“他盼望久了的,也怪他不得。 只索作急成都去,周全了这事。 小姐仍旧带了闻龙夫妻跟随,同杜子中到成都来。 认着前日饭店,歇在里头了。杜子中叫闻龙书了帖径去拜富员外,员外见说是新进士来拜,不知是甚么缘故,吃了一惊,慌忙迎接进去。 坐下了,道∶“不知为何大人责足赐端贱地?” 子中道∶“学生在此经过,闻知有位景小姐,是老丈令甥,才貌出众。有一敝友也叼过甲第了,欲求为夫人,故此特来奉访。” 员外道∶“老汉有个甥女,他自要择配,前日看上了一个进京的闻舍人,己纳下聘物,人人见教退了。” 子中道∶“那闻舍人也是敝友,学生己知他另有所就,不来娶令甥了,所以敢来作伐。” 员外道∶“闻舍人也是读书君子,既己留下信物,两心相许,怎误得人家儿女?舍甥女也毕竟要等他的回信。” 子中将出前日景小姐的诗笺来道∶“老丈试看此纸,不是令甥写与闻舍人的么?因为闻舍人无意来娶,故把与学生做执照,来为敝友求令甥。即此是闻舍人的回信了。” 员外置过来看,认得是甥女之笔,沉吟道∶“前日闻舍人也曾说道聘过了,不信其言,逼他应承的。 元来当真有这话,老汉且与甥女商量一商量,来回复大人。” 员外别了,进去了一会,出来道∶“适间甥女见说,甚是不快。她也说得是,就是闻舍人负了心,是必等他亲身见一面,还了他玉闹妆,以为诀别,方可别议姻亲。” 子中笑道∶“不敢欺老丈说,那玉闹妆也即是敝友魏撰之的聘物,非是闻舍人的。 闻舍人因为自己已有姻亲,不好回得,乃为敝友转定下了。是当日埋伏机关非今日无因至前也。” 员外道∶“大人虽如此说,甥女岂肯心伏?必是闻舍人自来说明,方好处分。” 子中道∶“闻舍人不能复来,有拙荆在此,可以进去一会令甥,等他与令甥说这些仔细,令甥必当见信。” 员外道∶“有尊夫人在此,正好与舍甥面会一会,有言可以尽吐,省得传递稍息。 最妙,最妙,” 就叫前日老姥来接取杜夫人,老姥一见闻小姐举止形容有些面善,只是改妆过了,一时想不出。一路相着,只管迟疑。 接到间壁,里边景小姐出来相接,相叫了万福。闻小姐对景小姐道∶“认得闻舍人否?”景小姐见模样相象,还只道或是舍人的妹妹,答道∶“夫人与闻舍人何亲?” 闻小姐道∶“小姐恁等识人,难道这样眼钝?前日到此,过蒙见爱的舍人即妾身是也。” 景小姐吃了一惊,仔细一认,果然一毫不差。 连老姥也在旁拍手道∶“是呀,是呀。我方才道面庞熟得紧,那知就是前日的舍人来了。” 景小姐道∶“请问夫人前日为何这般打扮?” 闻小姐道∶“定父有难,进京瓣冤,故乔妆作男以便行路。所以前日过蒙见爱。再三不肯应承,正为此也。后来见难推却,又不敢实说真情,所以代友人纳聘,以待后来说明。今纳聘之人己登黄甲,年纪也与小姐相当,故此愚夫妇特来奉求,与小姐了此一段姻亲,报答前日厚情耳。” 景小姐见说,半晌做声不得。老姥在旁道∶“多谢夫人美意。只是那位定爷姓甚名谁,夫人如何也叫他是友人?” 闻小姐道∶“幼年时节曾共学堂,后来同在库中,与我家想公三人年貌多相似,是异姓骨肉。知他未有亲事,所以前日就有心替他结下了。这人姓魏,好一表人物,就是我相公同年,也不辱没了小姐。小姐一去,也就做夫人了。” 景小姐听了这一篇说话,晓得是少年进士,有甚么不喜欢?叫老姥陪住了闻小姐,背地去把这些说话祥细告诉员外。 员外见说许个进士,岂有不捧场之理?真个是一让一个肯,回复了闻小姐,转说与杜子中。 一言己定,富员外设起酒来谢媒,外边款待杜子中内里景小姐作主,款待杜夫人。 两个小姐,说得甚是投机,尽欢而散。 约定了回来,先教魏撰之纳币,拣个吉日迎容回家。 花烛之夕,见了模样,如获天人。因说起闻小姐闹妆纳聘之事,撰之道∶“那聘物元是我的。” 景小姐问∶“如何却在他手里?” 魏撰之又把先时竹箭题字,杜子中拾得掉在他手里,认做另有个姐姐,故把玉闹妆为聘的根由说了遍。齐笑道∶“彼此凤缘,颤颤倒倒,皆非偶然也。” 明日,魏撰之取出竹箭来与景小姐看,景小姐道∶“如今只该还他了。” 撰之就得笔写一柬与子中夫妻道∶“既归玉环返卿竹箭。两段姻缘,备从其便。一笑,一笑。” 写罢,将竹箭封了,一同送去。杜子中收了,与闻小姐拆开来看,方见八字之下,又有“蜚娥记”三宇。问道‘蜚娥’怎么解?” 闻小姐道∶“此妾闺中之名也。” 子中道∶“魏撰之错认了令姐,就是此二宇了。若小生当时曾见此二宇,这箭如何肯便与他,” 闻小姐道∶“他着没有这箭起这些因头,那里又绊得景家这头亲事来?” 两人又笑了一回,也题了一柬戏他道∶“环为旧物,箭亦归宗。两俱错认,各不落空。一笑,一笑。” 从此两家往来,如同亲兄弟姐妹一般。两个甲科会力与闻参将辨自前事,世间情面那里有不让绪绅的?逐件脏罪得以开释,只处得他革任回卫。 闻参将也不以为意了。 后边魏、杜两人侵为显官。 闻、景二小姐备生子女,又结了婚姻,世交不绝。 这是蜀多才女,有如此奇奇怪怪的妙话。 诗曰∶ 世上夸称女丈夫,不闻巾帼竟为儒。 朝庭若也开科取,未必无人待贾沽。 – 终 –" }, { "text": "空空幻(鹦鹉唤)(1)\n编次∶梧岗主人 评阅∶卧雪居士 目录∶ 第一回戒色欲苦箴良友入幻境巧化才人 第二回寓名园初盟淑女泊孤舟又遇佳人 第三回叩朱扉潜求绝色宿绣衾始露其形 第四回赴文社一人压众听琴声二美谐欢 第五回吮春丸鏖战群尼遇天姿网图双艳 第六回一幅画巧谐美事三杯酒强度春风 第七回幸中幸得美遇仙才怜才惊诗赴考 第八回逢劲敌梦恋三更会佳期图全十美 第九回访故人水流云散观音书赐断魂消 第十回适维扬空怀旧约至武林喜订新盟 第十一回吉变凶风波不定怨装恩云雨怀仇 第十二回赋落花良明示鉴叹偿淫佳偶失贞 第十三回欲拗法痴心割爱愿为僧肆意狂淫 第十四回进忠言迷途不悟败奸谋法网难逃 第十五回因诉冤刑加极恶为报淫笔到投生 第十六回空幻中果报既昭鹦鹉唤大梦始觉 第一回戒色欲苦箴良友入幻境巧化才人 诗曰: 富贵才子风流性,天下佳人欲罗尽, 难了心愿憾陋貌,脱换形骸祈仙灵。 良友苦箴祸为淫,偎香怜玉孤意行, 幸得老僧鹦鹉唤,空空幻出梦中情。 古语云:顽石点头,铁人下泪。人疑其言为诞妄,不知所以云者非真谓顽石可使点头,铁人可使下泪,不过谓振蒙警贻之言乃至理实情所发,虽以天下无灵性之物,如顽石如铁人者闻之尚感怀流涕,岂以有血气有心智之人与铁人顽石不如乎。 且说前朝浙江嘉兴有一秀士姓花名春字金谷,年方十七,颇渊通于诗学,擅美于丹青,才名流布无不企柳。椿萱已皆逝世,并无兄妹姐弟,家资巨万富称敌国。 所居房屋尽是朱栏翠槛。所穿的衣服俱是锦绣绮罗,其享福之处自尔琐说不尽。 唯所抱憾者,尚有一则,看客们你道他负此才学,际此境遇,尚有甚么不足,不知他才虽渊博,貌不风流。其平日立志,曾谓:我若娶妻,不一而足,必尽天下之佳人罗而致之方快我意。而又自以容貌之陋,佳人未必能对我生怜。故常引镜自照,唯叹彼苍赋质不能给我全美,使难做得一个风流才子,诚恨事也。所以琴瑟蹉跎未谐秦晋时。 花春有一友姓柳名莺,字迁乔,其才学之美不多让于花春,若论其貌则又丰神秀雅。二人谊重金兰夙敦雅好,花一日无柳,无以罄引触醉月之欢,柳一日无花,无以尽玩景吟诗之乐。 而每花春一见柳,愈觉其好,难掩自惭,每每谓柳莺道:“才子佳人四子本分拆不开,天生才子必生佳人,盖无佳人,不足以舒,才子之气也不足以显才子之奇,弟虽眷恋佳人唯有愧于才子,兄何既为才子而反忘情于佳人,此我所不解也。” 迁乔道:“不看李白才人,陶潜才人其生平不过以诗酒怡情而已,谓其恋情于螓可蛾眉则弟未之闻。” 花春道:“古来才子指不胜屈,兄何必以二人论哉,即如帘窥相如香贻韩寿,世之佳人且动情于才子,岂才子不留意于佳人,且不特与佳人有遇,即与仙子亦未尝无缘,如半勺琼浆裴子成缘于王杵,一餐麻饭刘郎迷路于天台,才子奇缘皆历历可稽,若我兄际此芳年,具此才貌,竟无情于韩寿相如之遇,其与世上庸夫俗子相去几何,亦徒负天工赋质之意矣,午夜盟思且禁为兄叹惜。” 柳莺道:“我岂不知才子佳人往往有遇,然我所以略去粉白黛绿而不敢役志者,诚以万恶淫为首,古人屡屡言之。若以归夷赠牧之事,恋恋于中,是遇佳人而不逐,其欲则不快,势必至荡,捡逾闲,纵其所欲,而不知止,由是孽增,恶积天理,难逃阴司之罪,狱固不必言,即当前之报,应亦不网漏一人,只苟沽沽于女色,将毋蹈此迷途。” 花春道:“弟非才子固不必论,但以造物之待才子自弄于待常人,天既赋彼以才子之质,自必有一翻奇遇与彼,古来才子之遇种种不合,未闻有责其淫狎而为之报者,兄何过虑之甚,我观兄潇洒不拘,自有雅人韵趣,略去脂粉不知所乐何事。” 柳莺道:“富贵功名之念馀,实淡然志。在离城数里起一别墅,约广十数亩,其间池塘曲绕,楼阁峥嵘,四季名花无所不场,春则有宴花楼,夏则有涤暑台,秋则有望月亭,冬则有香雪阁,郡中名人才士络绎而来。或雅爱琴台或性耽诗酒,或闲谈竟日,或秉烛夜游,为东道主者酒肴粗备,想与为欢,将终我身,以徜徉陶然,不知有世事之忧。弟之志如是而已。” 花春道:“子之志则不然,唯愿美姬盈座,娇妾环回,歌声婉转,午袖翩迁,玳瑁之床,香透鸳鸯之被,扬柳楼头肉屏,围缓芙蓉院里,归帐肉妍直乐,此不疲有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他二人之志性回殊,有如此故。花春虽常抚形自憾,其心终贪恋无已,即其平日所作之诗无非艳词丽句,所描之画亦不过是涂脂抹粉之观,清夜自思每谓我徒具才子之学,而无才子之形,空有风流之情而无风流之貌,即遇佳人焉能使之一见生怜相为勾引,心想得遇一个仙人,须将法水把我偏身一洒,使向来的陋相变为一个俏丽庞,我生平大欲遂矣。 却说花春一日在书斋静坐,见门公启禀道:“外面有精严寺涵修和尚求见。” 花春即令请他进见,见伊手持一白鹦鹉,经入庭心与花春作揖道:“贫僧无事不敢造府,这只鹦鹉贫僧正驯养多时,今日特来相赠。” 花春知此僧素有得道之称,闻有一白鹦鹉畜之已久,曾有人出重价与之相实而不得者,何以今日特来赠我,想其中定有隐情,说道:“既承长老雅好须议价领赐。” 那僧人笑道:“此鸟亦非凡种,遇合有缘,不日要破笼飞去又何价可议。” 花春听得他语言奇异,逐谨谨领爱,那僧人自作别而去。 就将这鹦鹉挂于帘外,举目细看,但觉仪光皎皎,素彩翩翩,异金精之妙质,喙不涂丹殊火德之明辉,襟非泄翠洵如粉羽,看了一遍心窃爱之,但思此鸟畜于涵修,曾闻有谈经乱局之奇,为甚笼中寂寂不闻,又想涵修适才所言甚是不解。 寻思久之似有倦意,遂俯几而卧,卧未几,闻得帘前鹦鹉唤道:“花贵人欲快生平大欲,脱换形骸,馀日须速出门往西而去,自有所遇。” 花春闻唤不觉惊喜交集,忙起身自步出门外,也不带童仆,独自一人飘然行去。行许久到了一处,名唤桃花村,但觉树深见鹿,溪午闻钟,光动绿烟,影遮岸竹,粉开红艳,香塞溪关,四周碧树成丛,一带清流绕位。 俳徊良久见林中走出一道者,肩背葫芦手持鹿尾,足登云履,身服丝衣,童颜,白发,还疑跨鹤而来,道骨仙姿,见了花春遂上前起手道:“贫道因与花贵人有缘,故特下长春岭而来,在此静候数日了。” 花春骇然道:“小生与道长素不相识为甚知余姓氏。” 道者道:“不但知你姓氏而,已即后来之姻缘遇合,贫道已一一知悉。” 花春闻言惊喜道:“道长既知之,肯为我略言之否?” 道者道:“有缘得会,何妨略泄其机,汝之功名福泽如在掌中,固不待言,至于抱玉偎香之乐事,则良缘美遇,尚要贫道小施奇术。” 花春道:“如此敢乞道长指示,祈勿吝教。” 那道人就于葫芦内取出丹药两颗,付于花春道:“这颗红的名曰醉心丹与酒杯中一浸,凭他海量,不消饮得数杯,便尔一醉如泥,只要将半杯冷水灌下,顿时醒转,另一颗红的,名曰补天丹,乃是房术之用,若将此丹吮入口中,就可通宵不倦,一心御千女,欲泄时消将此丹吐出,此乃贫道在长春岭上采仙芝异草提炼而成,不比人间丹药有耗肾损精之患,可珍藏之,自有无穷妙用。” 花春接过丸丹藏好,不禁挥泪道:“天下唯才子爱佳人,唯佳人亦怜才子,以我生就陋容,既未得为才子,焉有佳人与我结绸谬之乐,若无众佳人盈盈满座,即有此妙丹亦苦于无用,未识仙师能为我脱换形骸否?” 那道者闻言微笑道:“也罢,既要成全您的美事,须索成全到底。”逐携了花春的袖,一步步走近溪边,竟把花春一推,推下溪中。 花春在水中挣了多时,然后挨迈岸旁,慢慢爬起,那道人已倏无踪影了,身上水淋淋,衣衫尽湿,幸是暮春天气不至十分寒冷,只得向左近乡村人家借布衲衣衫换了,把身上的湿衣脱下,取了丹药,暗想这道人不知是仙是怪,他为甚将我推入溪中。 一路上疑疑惑惑来到自家门首,不料管门的竟上前拦住不许他进内,花春又气又恼道:“难道本相公换得一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么?” 那管门的亦嚷道:“你说什么?衣服一样可以冒得,难道我家相公的容貌都认识不出来么?”竟尔叱嚷不逊。 花春闻言暗想道:莫是方才溪内这一浴,已将本来面目已改换了,不然他怎么认我不出?正在呆想,只见里边走出两个家僮来问道:“张伯这是何人,你为甚与他嚷闹?” 门公未及回言,花春遂说道:“本相公实因方才遇了仙人将我人形容貌改变了,所以你们皆认识不出,面目即非,声音犹是,你们若不信,可于我卧房中西边衣架上取一个折叠钥匙,将榻傍第二只皮箱内,取出粉红衫子一件,方巾一顶。” 内中有一童子,果然进去不多时取了出来,众人惊以为奇。花春进了书房,就将衣帽更换脱下,命家童往那乡村人家调转不表。单说花春换了衣服,遂引镜自照,见镜内的姿容直不啻日月,入怀琳琅,触目与向来的面目竟回然不同,不觉欢然大喜道:“诚哉!仙术多奇,造物已成之,形质且能化其本来,想这二颗丸丹自然灵妙无穷,自今我愿已遂可不愧风流才子之称,温香软玉自享不尽衾帐欢娱矣。” 遂命家童去请柳相公到来。 无何柳莺至竟不相认识,花春遂将遇仙变容之事,详剖其,故言语之间喜形眉睫。 那柳莺闻言默然良久道:“兄以此为喜,我实以此为兄危。” 花春骇然道:“兄何出此言?” 柳莺道:“以兄秉性风流素恋恋于朱颜红粉,准以陋质有憾,故未能尽情直行,观望今日这道人不知前生与兄有何债,故下此孽恨贻兄茶毒耳,兄颜一变恐后此欲海无涯孽冤层,积色途之,后患不可胜言矣。弟忝在爱下故敢斗胆直言,祈勿见罪。” 花春笑道:“兄何拘执若此,人各有志不可相强,道学之谈,非余所乐闻,今日且开怀畅饮以博一醉为是。” 逐命家童暖酒备肴,豪饮尽欢直至夕阳西下,然后别去。花春闲步阶下一回,遂把双扉掩好倒在榻上,和衣而睡直至天明起身梳洗已毕,静坐书斋,暗想佳人不必多得只消十美环回朝朝为雨夜夜兴云,每于花朝月下美景良辰,各罄其欢诚,快事也,遂欲描画美人图十幅,每幅上画了十美,其间或弹唱或歌舞,或赋诗或刺绣,闺中韵事各尽其妙,而十幅上的描容布景又自各各不同。 不消数月早已功成,画上金佩玉艳之态自不必说。花春展图暗想道:“自今以后,若遇姿容绝世佳人,就可以一幅美人图赠之,这十幅图画赠完,天下之佳人亦几几罗尽矣,但想天涯广泛,佳人自散布四方,若唯鞍守故乡杜门静坐且有佳人而遇,唯是驾一叶之偏舟游尽锦城绣市,历遇名胜古都,自有奇遇,倘今岁秋闱得提,不免要北上的,我就可一路留心察访。” 话休烦絮,到了秋试之时,花春与柳莺二人打点上省赴试,叫了船工搬了行李,又命两个家童随身服事,原来这两个童子为人聪明异常,一个是与他整叠诗笺的,一个是与他管理画幅的,是日一齐带去。柳莺亦带一童子又带一老仆,共主仆六人下舡径赴武林而来。 到了城中遂命家人去寻寓所,花春道:“房金不论贵贱务要精洁雅静为主。” 家人应声而去,去了多时,欣然来复命道:“此事真来得凑巧,二位相公今秋必定高中矣。” 花春笑道:“我们若中,定是一元一亚,岂但中而已,且问你为何知道我与你家相公,是中的。” 家人道:“老奴奉命而去,寻了许久不见有精洁租房,适巧遇见老奴的表兄,问我到此何干,我就将二位相公到省赴试命我寻寓之事,对他说了,因他在北很熟,托伊觅一寓处,却一时没有。他说道有一所在甚是精雅,但人不容多,若唯二位相公可以借寓,我问他在哪一处,他说此间告老红御史府中有一名园,屋宇颇多,他在红府管园,因主人远出不在,可略为作主,命老奴就将行李搬去。” 二人闻言不觉大喜,遂雇了脚夫挑著书箱琴剑随家人先行,花春与柳莺二人随了童子慢慢行来。行不多路已到红园门首,步进园门弯弯曲曲花径似为君开,千层曲槛,俯碧水似临风,缥缈桂枝,拂清香于静院,扶疏槐影,移翠盖于幽庭,溪树含芳,烟荡芙蕖之,晓亭,怡亭,畅亭,锦亭,亭亭环绕;凝香阁,栖霞阁,潜峰阁,摇碧阁,帘见半垂;芙蓉楼,翡翠楼,玳瑁楼,雨露楼,窗开四面风光娱日,还疑已入蓬莱,蹊径迷人,似暂游瑶岛,终终富丽之观,言难罄尽。 花柳二人遂在园内绿荫轩中寓下,相与谈今论古,赋诗饮酒为欢。 一日花春在阶前闲步,见一丛白秋海棠开的雅洁可爱,遂挥笔向粉墙上题道: 曾记东风睡海棠,粉痕依旧晕残妆, 离魂倩女愁无主,新寡文君未有郎。 小院月明香徒峭,空阶露重夜凄凉, 可怜红粉都消尽,任是无情也断肠。 题罢,柳莺见道:“兄欲题海棠则竟题海棠耳,又何必指东说西,牵缠到别处去,倘主人道学,见此艳词岂不嫌尔唐突乎。” 花春道:“措语风流正是雅人深致,兄何反嫌艳丽。” 话不絮表二人在园过了数日,场期已近,各把进场物件端整,到了初八共赴头场,却说花春点名领卷,归号静坐,移时传题,头题是缁衣羔裘一节,二题是明乎效红之礼两句,三题是天时不如地利全节,毫不假思索,信笔挥了三篇,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把开讲细细咀味道,此讲精诚团结,笔气浑融已能横扫千军,即后亦觉经籍纷披令人目不暇给,竟欣然出场。 与柳莺来至寓所,二人共相贺喜不已,设酒肴对酌尽欢。欲罢,柳莺道:“弟因在院中不能畅睡,此时意欲就枕,未知兄意如何?” 花春道:“兄请先睡,弟还要略坐片刻。” 柳莺先去睡了,花春径自步出轩中,仰见一轮皓月万里无云,秋光正皎,走过几幢楼阁,但觉金风飒飒玉露零零,感叹道:“春去几时,忽尔中秋矣,人生几何,须要及时行乐。” 遂一步步行过去,见一假山甚玲珑,花春依了这一条石路慢慢步上,足踞其顶,从空望下真是台上有山,层层碧楼,面面横秋。花春道:“却不知此处倒有这一派景致。” 正眺望间,闻西南角上隐隐有笑语声,花春望下一看,只见一丽人同一待妾倚在栏杆望月,虽玉肌粉面看不十分明白,而绰绰之态已见一斑。花春想道:“此二人莫非月魅花妖,人间女子哪有如此姿色。” 错愕良久道:“是了,这位美妹一定是红府的千金,想未闻箫史之笙,难觅宋朝之貌,空房寂历,倚枕无聊。未抛东阁之球,欲待西厢之月,故际此良夜缓步芳园,聊为消遣耳。我花春欲娶十美成欢,故描成十幅丹青为赠,今夜得见此佳人,乃平生第一良遇,正十美之始,不可错过。” 转想使彼得见我的貌,方可措词进说以图佳会。正欲思,见二人竟飘然进内去了,花春无奈只得步下假山回转。见柳莺与童仆数人正在熟睡遂解衣而眠,但闻得萧飒秋风,响飘桐叶,虫鸣不绝入耳,花春此时何能成寐,不觉境美有怀,口咕一律道: 剔罢银缸卧未曾,夜深犹忆曲栏凭, 阶前佯拜三更月,帘底微明一点灯。 隐约楼中人悄悄,迷藏远处影层层, 不知可有蓝桥度,夜逢来合断魂人。 吟罢,辗转反侧,已听得远寺鸣钟,乱鸡报晓,东方渐白,见柳青已将起身,也只得披衣而起。梳洗毕,用过早膳,又要打点赴院听点二场之事,俱不赘言。 且说三场考毕,花春出帏归寓见柳莺未在寓,重又步出轩来,欲往前夜遇美之处,所行未几,见一使女警问曰:“汝是何人,在此园中闲步。” 花春忙上前作辑道:“小生乃嘉禾人氏,姓花名春为赴试而来,因与尊府园公相识,暂借芳园栖数日,姐姐毋得怪疑。” 使女见花春衣冠俊雅,丰致嫣然,不免垂盼留情,笑道:“花相公寓此,婢子实是未得知,直言冒罪,祈勿见怪。” 说罢折了数枝桂花正欲进去,花春叫道:“姐姐请转有话相问。” 花春意欲问及前夜在园中玩月是何人,又恐非即此女,她进去道起来,反为不美,只得问而不言。那使女见他唤转而无言相问,谓花春道:“相公何戏妾若此。” 又笑了一声径自进去了,花春细视此女,身虽充为贱役,而其眉如远黛,肤如涂脂,竟不与闺阁佳人多让,毋论别的,即其一笑多情令我魂飞魄荡乎。 无何柳莺亦至,共以场中所作之策论,至晚掩扉就榻而寤。花春睡未几,心中想道:“我今日有紧要心事未毕如何合得眼来,且起来完了这桩心事方可放怀安睡。” 未知他有甚心事,这心事可以完得来否,看倌不用疑猜,自有下回分解。 评曰:文贵乎奇,不贵乎平,贵乎出套,不贵乎宁,如野史中夸美风流学士者,潘安之貌欲其快人耳目也,花春独富于身偏陋于貌,未免稍留馀憾,而不足快人耳目,孰知不足快人耳目处正可以快人耳目者,其之谓奇,斯之谓出套。 才子佳人四字,乃全书关键,盖天生才子佳人,钟情毓秀,实是超轶于匹夫匹妇之上者也,作者自之立准。而天下之不能为才子为佳人者,更无疑遇仙赠丹,亦野史中套习,特奇乎,改造面目,脱化丰裁也,既遇僧人,又遇道人,究不知僧人于花春何缘,道人于花春又何缘也,僧人何如人,道人何如人,此是疑阵,且至终篇自见分晓。 第二回寓名园初盟淑女泊孤舟又遇佳人 诗曰: 碧天夜静思悠悠,一点芳心不自由, 月浸珠帘留冷院,残烧银烛入朱楼。 断金良友因疏远,如玉佳人可网求, 塘上别离旅店合,迷途从此正无休。 却说花春方才睡下,斗然想起那月下美人,思道:“这两日因伤事缠身误我的佳事,今夜月明如水,何不再到那边去眺望一回。” 遂披衣起来,但闻柳莺鼻息呼呼,正在酣美之际。因念道:“乔迁真无情人也,当此年青竟无待月迎风之想,方才就枕,逐入睡乡,此我所不解也。” 遂轻轻启扉而出,心中想道:“我看今日折桂的女子,殊有顾盼与我之意,料她进去心与千金道及,若此夜美人依旧出来,此事已谐八、九。” 遂往那边行去,步上假山眺下,杳无佳影,停立良久,叹道:“前日偶然闲步得遇仙姿,乃今夜有意重来寻访,竟杳乎莫接矣,岂不令人怆怀不已。” 无奈只得回下假山来再步将过去,只觉风吹詹马似玉人之,杂佩遥闻月映疏帘疑金兽之,连环忽动院沉人静,何来巫峡之缘,碧落香消难作银河之渡,遥知杨柳是门,似隔芙蓉无路。徘徊久之,景况凄然,遂口沾一五律道: 惆帐黄昏后,行上枉自劳,露浓香径湿。 云淡月轮高,不见人如玉,空怜脸似桃。 朱门深杏口,鱼钥锁牢牢,任尔敲棋子。 何缘听剪刀,三更犹悄立,望断手频招。 吟罢正欲步归卧室,只听得院门呀的一响,就将身躲在梧桐树下,看走出其么人来。原来非别人,就是前夜玩月的俏美人,那婢子就是日间出来折桂的,她二人携手行来,过了小小木桥径往那边而去,就一时不见了。 那花春急得践迹而行,听那女子叹道:“花郎啊花郎,你际此良夜,寓此芳园,不知寂寞否,奴红日葵未曾亲见芳容,据瑞芝之言说来已觉卫介重生潘安再世矣,故不禁静夜来园祈与一会,但恨为礼法所拘不敢投尔室,看来此事,指望瑞芝为我玉成了。” 那使女道:“小姐不必费心,此事揣在婢子身上,明日就有佳音,此时月轮已午,恐凉风寒露小姐弱体难禁回阁去罢。” 花春只觉二个影子穿过回廊曲径而去,不由一步步接影而赶,又听得红小姐口中念唐人诗二句道: 月出西南露气秋,牵穿肠断为牵牛。 花春听罢忙遂续二句道: 须知化石心难定,韩寿香熏亦任偷。 那小姐听了这二句诗,惊谓瑞芝道:“谁人在此和我诗句?” 瑞芝望后一望答道:“此即是寓在我园的花相公。” 那花春不待说罢上前作楫道:“小生花金谷因赴试暂寓尊园,今夜爱着月色溶溶星河灿烂,故尔闲步至此,耳闻佳句有动于衷,因逐集语以续其后,唐突之罪祈乞海函。” 日葵闻言忽见眼前闪出一书生,月光下巾履翩翩,丰容秀美,正是如意郎君,慌忙倒退几步,闪影遮身,羞羞答答半掩娇容轻谓道:“妾肺腑之言已渎君耳,不弃效频之陋,顾奉箕帚。” 花春道:“小姐乃绣阁千金,小生乃篷门寒士,幸蒙青眼,愿谐琴瑟,此乃真是天赐之缘。” 言罢度步上前,深深一揖,又道:“小生久慕芳姿,渴见一面,以续相思之情,今幸逢小姐,真乃平生之慰也,小姐如不嫌,我愿与小姐指月为盟誓结百年之好。” 言毕双膝跪下道:“万望小姐垂怜。” 日葵初见花春俊美如玉,芳心大动,只碍着瑞芝,瑞芝早已窥出小姐胸怀,忙拉日葵道:“小姐人家相公如此痴情,不如乘月夜了却了心愿罢。” 日葵顺势跪在了花春旁边,二人拜了月,红小姐解下一方白玉鸳鸯赠与花春。 花春道:“小生旅寓,别无他物相赠,唯有一幅美人图,乃是小生亲手描画的,明日交于瑞芝姐姐转致香闺。” 日葵道:“君既专精于词赋,又擅美于丹青,真天下才士也,妾何幸焉得唱随佳偶。” 言罢遂欲分袂,花春忙拽住她,将她紧紧搂住道:“既订百年之约,须尽一夕之欢,小姐毋得见外。” 边言边凑前亲日葵嘴,日葵忙推道:“妾与君相逢月下,两订鸾俦诫以俊美如君者世所罕靓,故不嫌闺之羞,暂窬礼法,君岂可以视妾桑间边女哉。” 花春道:“古来才子佳人又当别论,崔莺待月,贾氏窥帘先成巫梦之欢,后咏河洲之好,今日相逢洵非偶尔,岂可负此良宵,小姐请三思。” 花春见日葵默默无语,似有允意,忙用嘴对着樱唇亲一阵,双手伸向趐胸纤腰,抚一阵摸一阵。花春此时已欲火如焚欲褪衣求欢,日葵虽春心已荡,毕竟是大家闺秀,见状急以双手推住,娇声道:“君何心如此,妾终身既属于君,岂敢自受,不过谓天成花独究效于飞,恐于礼有碍耳,如心欲一赴高唐之梦,君既多情妾岂草木,可至妾卧室聊叙绸缪,但与君同行恐多不便,妾且先往,请君暂立片时与瑞芝同至可也。” 言罢遂匆忙而去,花春想到,始则待我以礼,继则待我以情,吐同委婉,移步风流,如此佳人注可多得。遂同了瑞芝而来,谁知行至院门,院门已紧闭,瑞芝道:“花相公今宵看来好事难谐,且请回去罢。” 花春见今夜无望,谓瑞芝道:“小生自回寓矣,姐姐何以进去。” 瑞芝抿口笑道:“婢子自有径路可通,相公不必虑及,只今夜小姐不知何故,待奴婢明日探明,定能逐相公心愿也。” 花春见其满面堆笑,含情不尽,玉质冰肌,雅趣天然,不让日葵几分,不由飘然,就把瑞芝搂在怀中,做了个吕字,含笑道:“此时望陇不得,岂可弃蜀,只求姐姐将桃代李了。” 此刻瑞芝芳心已动,也不推辞,将花春引至傍边一座亭子内,半卸罗裙躺倒亭椅上,花春抚弄瑞芝一阵,下面那物儿突突而翘,霎时坚硬如铁,花春把那物儿对着瑞芝阴门一顿乱顶,不觉耸进寸馀。瑞芝黄花为何甚快道,只因瑞芝对花春早已唾盼,适才见花春与小姐搂抱亲嘴已得动火,此时一给调弄已是骚水流出,那物又是坚挺,沾湿易进,待再进便觉赞眉退缩,花春初赴阳台情发如狂,又觉龟头被瑞芝牝户裹得紧紧,遍体通畅,不由挺身没根而入,肆意出入,弄得瑞芝娇啼婉转,弱不能禁,花春抽弄百馀,自觉心醉神怡,爽快难言,龟头一阵趐麻,一阵突突,禁不住已春光漏泄。 瑞芝起来把云鬟整好,相视而笑,伸手轻捻那软软的玉茎,嗔道:“相公这东西刚才真吓人,弄得我趐麻胀痛。” 花春笑道:“不畅么?” 瑞芝双腮羞红,笑而不语,花春想到为何日葵既诺而去,又把双扉掩上却是何意,寻思半晌道:“她与我萍踪猝合,遂欲同人香闺共眠鸳枕,此光景殊觉难为情也,怪不得她诺而复悔了,且待明日与瑞芝划一妙策,潜入香闺自可图美事。” 又与瑞芝温承了一会,嘱明日假山一会,是夜归寝不题。 明日花春袖了一幅画图,专待瑞芝出来付她,眺望未几瑞芝果至,二人共入假山洞内,见里边有一亭子名曰留云亭,四边俱是假山围住甚是幽静。花春拽住她手问道:“昨夜小姐既许我又闭门不纳,姐姐可知其故否?” 瑞芝道:“我亦曾问及,小姐谓非有意拒你,实是为赧颜故耳,密令婢子今夜潜引花相公入闺,不可说是小姐的意思,我既坦怀以告,切不可把语言泄漏。” 花春喜道:“姐姐之意他日决不有负。” 瑞芝偎至于怀低声谓道:“昨身已付于相公,别无奢望,唯小星之位愿相公留以侍妾。” 花春搂住瑞芝道:“此事不劳姐姐挂怀,小生决非薄情之辈,逐出袖中之物,令伊转交红小姐。” 瑞芝藏好对花春道:“今夜于双柳亭静候,初更妾当作红娘耳。” 花春喜极,再三至谢,二人嘻笑成一团,又在亭中聊尽欢娱之情。正是: 昨宵刚欲云雨场,今朝重开肉食庄, 轻勾玉肩相偎抱,接唇呷舌欲火狂。 颅肉突起探细缝,颠鸾倒凤翻桃浪, 罗裙半卸承恩露,倾尽风流谢红娘。 二人云雨已罢,相别去。花春回至轩中见柳莺整理铺呈有行色之况,并谓花春道:“兄在园中玩了多时,尚未汤乎,何不将物件收拾,以便捡发下船。” 花春道:“兄何急以,且在此间游览数日,待放榜后赴了鹿鸣宴席然后归去未迟。” 柳莺道:“既如此兄且留寓,弟因有小斡,遂欲返舍不得奉陪了。” 花春因与日葵有约,若柳莺先返,殊便于出入,故遂任其先归,二人握别。花春遂留了诗囊画箧在寓服伺,柳莺自同老仆童子回家不表。 且说那花春在轩中寂坐,唯恨那红日不肯西坠,因想那今夜赴约的景况,吟成一律道: 鸟鹊填风万里桥,朱门专待二更交, 犬依篱舍迎人吠,门掩桐阴趁月敲。 半点银灯帘外射,一声绣剪阁中抛, 不知今夕为何意,春风何时送柳梢。 吟罢又闻陡一曲,侍至黄昏时候,用过晚膳步出轩来,见月色已渐渐透起来了。一路行来,想道:“我昨夜未能久敌,殊不畅意,今夜且将仙人所赠之灵丹吮在口中,不知果有佳验否?” 行至双柳亭畔停立未几,见瑞芝已悄然出来,花春极得意,上前拥住瑞芝又是亲又是摸,瑞芝笑唤道:“公子这会小姐只怕等急了快走罢。” 边推开花春,引路一重重转弯抹角,行至楼下,遂步上扶梯见日葵正在倚窗望月。花春作揖道:“昨蒙金诺,深信玉言,谁料不纳,使小生怆惶无地,今夜特来践约,毋使天台之客徒问津而返也。” 日葵微笑道:“夤夜入闺本该相拒,念君蓄意殷勤,妾不忍拘此小节,使君有凄清之感。” 遂令瑞芝暖酒相与合座,桌上别无他肴不过清洁果品,二人对酌瑞芝在旁斟酒,灯光照耀此在月下时尤觉风流尽现,那时传杯弄盏直饮至月影将开,日葵粉面晕红微有醉意,此际芳心荡漾,千般娇羞,面似桃花,真令人魂消也。 花春见日葵酒后愈显娇媚,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内,按捺不住一腔欲火,拽日葵坐在膝上相搂,劝酒摸捏,抱着亲嘴。日葵虽假微拒之态,见花春俊美丰致,早已如醉如痴玉容无主,任凭花春吮唇呷舌摩其双乳。 花春见她星眸含俏,轻吮一口酒擅口轻轻津送,手游到她小肚下,只觉细松毛下二瓣嫩肉中已湿乎乎,启开二瓣微捻其蕊,日葵蛮腰款摆身颤颤,暝目口吐娇媚声,纤手紧勾花春颈,玉脸斜偎,羞笑道:“郎君我们进房罢。” 言毕二人逐入闺房,笑解罗带拥入香帏,花春先将丹药吮口中备久战,谁知一经入口,遍体舒畅,口内生津,精强神旺,孽根猛暴,铁般硬,粗又长,日葵见花春那硬硬铮铮的一根肉棍,约有六寸馀长,五指多粗,青筋漯历露着红润润的一个尖头,惊惧万分耳语道:“此物可畏人也。” 花春见日葵肌如凝脂,双乳白嫩,香馥袭人,腹下稀松松毛丛,颅肉突起,缝细诱人,甚可爱,花春亦耳覆道:“一经入内,可爱煞人也。” 随以手抚其妙处,吮其双乳,花春此时荡意悠悠浓兴叠叠,手把阳物放在软软腹下细逢阴户口,抹弄抹弄摩擦了半晌,只觉日葵阴户中流出许多淫水,知她兴动,把阳物颠了两颠,龟头认准往阴户内一耸,日葵往后一缩叫声痛,怎奈花春欲火难消,又着实往里一送,送进寸馀,还有三寸多长直挺挺在外边立着。日葵觉得一个锥子剌在里头一样疼痛难禁,连声叫:“痛,痛。” 花春怜其不胜,退身将阳物缓缓抽将出来,日葵见他将这个东西退出来,就象肉里去了根大刺,微觉快活,阴户也不痛了。待会又觉满里头骚痒无常,极想此物摩蹭,花春见状兴复燃,随以手架其足,以指拨其穴,复以唾涂龟头,缓缓浅进浅出,足足抽了百馀。日葵觉又痛又舒畅,齿咬衾角强忍之,花春又耸进少许,才着点化,腥红已盈褥矣,日葵复觉体内若迸裂,不觉泣而啼,花春急掩其口。恐外人听之也,退身抽出阳物,日葵声亦寂然。 花春那阳物在日葵腿边不住的暴跳,日葵知其未尽其兴,娇喘喘言道:“妾身有负郎君美意,郎君着实欲火难禁,妾冒死一承也,只求缓进怜之。” 花春闻言无奈,只因丹之妙欲火难消,轻抚其乳,捻其峰,复语道:“非不知怜,实下体发胀,欲罢不得,我定轻进缓出,不负小姐之情。” 重用唾沫在龟头上着上,慢慢用手将其阴户往两边一分,把龟头缓缓的钻进二寸馀,花春知她不能全受,便止用了二寸长缓进缓出,足有百十馀抽,日葵不似先前麻痛,只觉痒痒愈愈快活异常,不由阴户淫水浸浸,淫声括括,声娇气微,屁股乱耸乱颠,腰肢乱扭乱歪。花春知她已得趣,复用九浅一深 之,日葵只觉痛一阵麻一阵痒一阵趐一阵,直觉入骨之妙,不觉忍着痛娇唤道:“郎君弄我快活煞也。” 花春也觉浑身通畅阵阵麻爽,不由兴起,尽狠拨出,直头耸入,或缓或猛,一连五、六百椿,椿得日葵身颤息微,口呻气喘,神魂飘荡,趐趐溜溜,痒痒痛痛,扭又不是,不扭又不是,眼闭手摊体颤,娇唤道:“ 杀我也。” 花春听此语,一发显手段,覆压其上,吮温双乳,将龟头钻在阴穴内一顿扭,扭得她不知如何方好,那根肉根在日葵牝中如蛆钻狗舔,花春又将她两腿拉开,阳物在日葵阴户中来回,一口气足足抽了五、六百抽,抽得个日葵浪水直流,香汗沾沾,真是笑不得哭不得叫道:“罢了,罢了,饶了我罢。” 花春此时抽得龟头胀麻,趐爽阵阵,哪里肯罢,不由紧抽慢拽,愈进愈力,又了五、六百下还多,眼见日葵已被弄得晕死过去,忙口中吐出仙丹,方才欲火大泄。日葵被这一泄,只觉一股热流冲花蕊,魂飘飘,意荡荡,晕去移时方醒,道: “弄煞人也!” 此时闻更鸡唱晓,花春意欲未尽,叹道:“真是欢娱嫌夜短,转想今夜酣战,全仗仙丹,此丹真乃是兵戈九丹之妙,果如那道人所言,花春喜不自胜。二人一夜未曾合眼,遂起身叫醒瑞芝,一路往后园而去,引至院门,瑞芝自回楼去了。 花春出来见月朗星稀,东方渐白,一路花枝夹道寒露浓浓,不觉衣巾尽湿,步至轩中重解衣就寝,睡至午日当窗方起来,静坐轩中遂集句吟成回绝道: 半通商略半边字,莫到成荫却恨迟, 才动眼波心便会,人间方信有相思。 隔花何路可登楼,未见思量乍见羞, 赖有软言堪入骨,笑谈时颇涉风流。 珍重闲情莫浪痴,行踪唯许月明知, 睡中唤起肩梢重,已是红窗日照时。 歌唇尝酒湿珊瑚,笑压秋娥一世无, 残烛解衣教缓缓,月穿衫楼见凝趐。 吟罢无事,又迈出轩闲步,待至黄昏依旧瑞芝出来引至楼上与日葵小姐重叙旧欢。此夜日葵已能承战,直弄得通身大畅而归。 此后是夜赴朝返,竟无寂寞之宵。 停日放榜,果然花春是元柳莺是亚。 那日谓日葵道:“小生已居榜首不免要上都赴试,小姐请待数月,自有冰翁到府,小生决不会负情也。” 遂赋诗一律以赠日葵,云: 销魂怕见远山尖,话别殷勤酒更添, 三叠阳关催去去,半年芳约更淹淹。 秋残驿路风吹树,人倚雕栏月射帘, 他日泊舟杨柳岸,晓钟梦醒韵重拈。 日葵见诗,亦和韵吟成一律以赠花春云: 离愁不合上眉尖,逼得乡家恨转添, 才许东墙窥宋玉,哪堪南浦赋江淹。 鸡声茅店郎惊梦,月影回廊妾掩帘, 惆怅鹧鸪留未住,无情无储酒先拈。 赠毕,二人相拥相抱,曲尽温存。是夜,双双入闱你贪我爱,你替我宽衣解带,我替你卸裙脱衫,熟客熟主,全无一丝惧怯之态。一个是嫩娇玉体阵横,叉双腿,金莲双翘;一个是粗壮玉茎挺硬,探肉穴,紧拽慢摇。情到浓处,只见那玉茎发威一柱到底,提抽顶揉,提得那淫水淋淋,顶得那哼哼叫叫,足足抽揉了二千馀下,弄得葵小姐淫声乱发,死去还魂,这一夜乐事尽情恣意,几度香汗透胸,牡丹着露。 至晓临别,日葵殊有恋恋之意。 却说花春赴了鹿鸣,下落舟船,想道:“我虽画成十幅图以赠美人,但图上美人不能与所遇之美人形容相肖,莫若一幅画图遇一美人,即将美人的姿度态,并遇美处之形景况细细绘上,使美人图十幅赠完,十美得以朝夕展玩,怡情岂不甚妙?”遂命画箧启匣,取一幅素质的手页,遂将以与红日葵月下相逢,偷依树影遮面的光景画了一幅。 是夜舟泊河溏,因月光未上,无甚观玩,只得闷坐船舱中酌酒而已。又因一人独酌殊少兴味,命家童拾去残肴,把衾稠整好,和衣而睡,追忆在晚对楼中与葵小姐绣被香浓云雨合欢,何等快乐,此夜孤航独宿倍觉凄凉,略寐片时重又起来,步出舱中,推窗而望,只见明月已照耀得如水如银,观玩未几反增感慨。正是: 别离一日如三秋,怎耐孤舟泊渡头, 酒醒愁多情脉久,月明江水隐朱楼。 正欲进舱,忽闻邻船有人吟诗道: 长途万里水淌淌,从此销魂暗自伤, 两浆绿波冲断岸,一帆暮雨锁横塘。 夕阳凄草悲人去,衰柳寒蝉惹恨长, 南北睽违程正远,云山缥渺隔家乡。 听罢,举首回顾,见有一号大船停泊在江中,想道:“此分明是女子声音味,她诗是感叹离别家乡,即景悲怀的意思,她诗才因俊逸可佳矣,未知姿容美否?” 盼望久之,听得莺声娇语唤道:“小姐你看云敛晴空,月光清皎何不步出舱中,赏玩一回,以消愁闷。” 一会舱门呀的一响,步出一位丽人,因月光照耀过去,看得十分亲切,只见那丽人指着月光与侍女说道:“一月普照万方,万方不齐,若乐使畅怀得志之人,玩月则月色清辉,欢乐之景像耳,若使离人,羁客,怨妾,弃姬,际此深宵玩彼孤月,觉月光惨澹,难解闷怀,玩之也愈增凄测耳。我想在家时,楼上之月与此夜江边之月犹是月也,而景况已大为之一变矣,能不凄然泪下。” 花春听她论得亲切不禁出声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频妙人奇论触予愁怀,不必听江上琵琶而,已使我青衫泪湿矣。” 那女子闻言回头见了花春,不禁注目良久,若欲相与接言,光景闻得舱内有人叫唤,只得向舱内步进,见她进舱时,回头数次,那花春见美人进去也,只得进舱安睡,心中想道:“曾不多时,已遇着一位佳人,天怜才子信有奇缘也,此女姓氏未通,怎能与她作合,且待明日乘闲细盘舟人便知着落了。” 岂知明日绝早起身,只听得一捧锣声,那邻船已欲开去了,连忙出舱一望,那只船只离得数尺多路,见内舱纱帘之下,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命妇,与一位绝色佳人,就是昨宵月下相见的,对了花春秋波微转,眼角飞心有恋恋之意。无奈舟船渐渐离远,霎时间已望不见了。 花春此时唯是对着江心,呆呆盼望而已。既而回进舱中,想道:“我若不见倒也罢了,既已亲见其人,而空使两厢无缘,人孰无情,谁能遭此,唐句云:好树有花难问兴,御香闻气不知名。其予今日之遇乎?然此美虽在水月镜花,而画图上必须置彼一座,以表缱绻之情。” 取过画幅展开,于红日葵之下,又画就一幅舟泊河溏月夜遇美的图。 不数日到了家中,自有亲邻贺喜,络绎盈门。冗忙了数日,遂欲打点此北上,花春想道:“我此去访美之事,急求名之意缓,若与迁乔同行,岂能任我沿途寻花问柳之事,不若辞彼先行,则途中欲行则行欲止则止,若遇佳人便可迟迟留恋矣。” 主意已定,明知这几日迁乔冗事未及动身,遂遣人去约迁乔,果然不及同往,花春将家中出入总账托总管钟炎管理,备好行李,多带金银,随画箧诗囊,两个童子,一径下舱开发。 舟至维杨,遂欲寻寓住下,寻到一个寓处,主人姓逢号社来,他家屋亦颇宽阔,安宿四方商客,热闹异常,花春因外边甚是嘈杂要寻一个幽雅清洁的卧房,房金不论多少,那店家踌躇道:“小店宿客的房间多是这样,中中庸庸的,相公既要清洁,不论房金,里边有个小的坐室,可以下榻,却从不曾留宿商客的,今日在相公面上只得权且破例。” 遂引花春入内,举目细视,果然小小结构,甚属幽静,室中诗画虽非名人之笔,却也可观,庭外种着几盆名花秋色尚未凋灵,缸内又养着几尾金鱼,倒是名种。 花春道:“原来里面有如许清洁所在,老丈肯容情宿,我真乃小生之万幸也。” 命家童把铺呈运进,那店主人宿与花春,细细盘问一翻,闲文少表,花春自寓在此,暗想维杨风土秀美,人物俊丽绝色美人自然此地多生,我留心寻访见这须庸庸妇女,俱是脂粉妆成,就从不曾遇着一个倾国的姿容,注不可叹,又转念道:“红楼中处子,粉阁内姣娃,静守深闺,岂能易观,焉知此处无绝色女子,自古道: 蛇无头而不行,欲觅佳人,须要寻一个惯走大户的媒婆,与她串通计议,自有遇合。” 遂寻店主人问道:“你这里近处可有走大户的媒婆否?” 店主答道:“有就在那边百福街梅柳巷中,有一个姓梅的婆子,就是在下的姨姐,惯在缙绅富户人家出入,若有人托她干事,总无一件不成,为人倒也老成,办事颇属妥当。” 那花春问明店家,径望梅柳巷而来,问到梅家见一婆子在内,约有四旬外的年纪,见花春进内,遂启口问道:“相公尊姓,今日特临贱地,有甚喜事作成老身干办?” 花春道:“我姓花乃浙江禾县人氏,因会试北上,慕你贵处风景繁华,香生罗绮,故在此寻寓,哪晓在城中遍访数日,却不曾遇着一位佳人,老妈妈耳目甚广必然得悉何处藏娇,可称国色,肯与小生作合一美,自有重谢。” 那婆子道:“若说相公要见别的东西,老身不敢领教,至于红粉丛中唯老身的眼中见得多,耳内闻得广,妍丑美恶,直鉴别得分毫,不错,相公若要娶妾,只要肯出重资包在我身上,访几个绝色出来。” 花春道:“我乃访求佳偶,以结琴瑟之欢,并非为抱衾奉帚计也,你城中不论乡宦富家,若有女子生得如巫山神女者,乞妈妈指引小生一一,日后事成决不有负于你。” 那婆子道:“相公既非聘妾,这平寻人家的妇女,须一概略去,老身想起来我城中艳丽女子却也不少,若论超群拨萃的佳人,要算濮太守的小姐濮紫荆为最,因濮太守要访人才出众的佳婿以配千金,这须碌碌庸木皆不能入目,故紫荆小姐,尚在待宇。我看相公青年貌俊,雅度翩翩,若与赵太爷一见,定留一座东床以让相公,老身愿效其劳。” 花春道:“妈妈的赏鉴谅无差谬,但须得与濮小姐一面,我心始放。” 那婆子笑道:“相公既是访求正配,岂得如娶妾一般必先见其人,然后议价,况官宦千金森严闺训,府中童仆辈且谨守规矩,回避不敢相见,以相公陌路生人,焉得窥其半面,相公切莫作此想。” 花春踌躇许久,袖中取出三锭银子付与那婆子道:“我闻得妈妈干事,无有不成,还祈你老人家与我画一妙计出来,玉成其事才好,事成后另有重谢。” 那婆子欢然接去,遂追内唤女烹茶,又与花春闲谈多时,用过香茗问明寓处,谓花春道:“如此相公且请回寓,待老身慢慢留心,若有机缘得能相见,即来通达。” 花春遂别了梅婆,竟回寓处静坐移府,无甚消遣,欲握笔吟,忽听窗外姣声轻唤梅香,遂握笔步出,见一美人甚是艳丽,柳眉没扫,蓉粉轻涂,樱桃小口堪与樊素争妍,杨柳细腰直与小蛮比美,明肌绰约,几疑化月而来,玉骨轻柔还恐乘风而去,果然秀色可餐。若问芳年正欲启口,见一丫环走来,美人儿随即飘然离去,行时几番回首飞眉微笑,显而见了花春,殊有凝眸顾盼之意。 不知此女与花春有缘会合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叩朱扉潜求铯色宿绣衾始露其形 诗曰: 访美痴心未肯休,维扬佳丽可贪求, 已留客邸成鸳侣,又溷梨园缔凤寿。 冤俩结因词丽艳,孳根种自貌风流, 沿途更有萍踪合,盟社招贤阻北游。 话说花春见了这女子不觉魄荡魂飞,暗自想道:“这丽人想就是主人之女,我曾遍城暗访数日未能如愿,真是踏破铁鞋难觅得,得来全不费功夫。巫山咫尺,竟有如许妙人在此,若非今朝一面岂不使佳人埋没。”徒叹于邂逅之无缘耳。 少顷用过晚餐,挑灯静坐因很想那美人的形况,题吟四绝道: 其一 嫁王年纪最关情,额畔垂之覆绿云, 非是司空偏见惯,否花衫子柳丝裙。 其二 闲来无事立回廊,玉手频频掠鬓傍, 一点樱桃莺啄破,声声佯唤小梅香。 其三 新梳云发插金钗,淡抹浓装色色佳, 裙底自怜莲瓣小,见人微露绮红鞋。 其四 似向傅源觅艳踪,未曾相识已相逢, 春风万树桃花影,肯引刘郎路几重。 吟罢,只听得轻轻有叩门声,暗想:此时夜静更深,谁来叩门?那叩声又来得频甚,莫非即是日间所见之丽人乎?亦低声问道:“叩门者是谁?” 外面又寂然无语。 遂个举烛启扉见槛外立一女子,果就是日间所见的。欣然引进,将门闭上道: “适才得见芳容,渴望再逢,但恨糜饭无缘,洛水神姬不能与我兴阳台之梦耳,乃蒙芳卿垂眼怜我客的凄凉来通佳好,小生何幸如之。” 那女子轻撩裙掩面说道:“今日与君一面不禁起怜,故不惜自惹之羞,叩扉相见,君勿以桑间濮上之女视妾也。” 花春道:“芳卿何出此言,自古猩猩惜猩猩,怜美爱才人有同志,注得姻女,闺礼概以为真私奔之例论哉。” 两人比肩坐下相与通问一翻,知此女小字凌霄,略谈数句,遂相拥抱入帏。花春本就日间思念已久,如今飞来艳遇且不欢喜若狂。不由兴浓,未及温承,扯下那女子罗裙就乱摸,拨弄得女子嫩腹下细缝内湿淋滴滴。 凌霄推其手道:“相公今妾自投而来,必求大畅而归,君不必心急,待奴妾与相公脱光了必能大畅。” 言毕时衣裙既除,一丝不挂,又将花春脱得够精光赤条。花春见此女子是个惯家,又见她白嫩嫩滑腻腻一身好肉,真个儿魂飞,两人抱着拈在了一起。 你看他两个: 淫兴俱发,朱唇紧贴,粉脸斜偎,鸳鸯交颈,鸾凤穿花。一头是:喜孜孜笑吐舌头,呷呷津津唾甜。另一头:怒冲冲狂送肉剑,刺杀杀阵阵颠欢。千般搏弄,妖娆万种情。柳腰脉脉,樱口气喘,香汗滴滴,趐胸荡漾,阵阵颠狂,通身舒畅。身颤颤,鼻喷火,元阳狂泄,热津津喜煞了骚美娘。 两人云雨罢,曲尽温承,凌晨别去,订以后期,于是潜来暗去约有数宵。 一日花春出外闲玩,偶在梅柳巷前经过,忆着濮小姐之事,未知可有商议否,遂欲进内一访。 梅婆正要出门,见了花春走来道:“相公来得正好,老身正欲到寓相商前日所认之事。唯有一条计策可见千金一面,但不知相公乐从否?” 花春道:“有甚妙策得见千金小姐,有甚不从。” 那婆子道:“濮太爷曾奉吏部张大老爷之命,要选十数名俊俏女子教习梨园进献京师,今岁春间有一女班名曰月霓班,演习已久可以进献。不料前日忽有生角患病不起,现在空缺候补,濮太爷使我访一聪俊女子补入。我看相公聪明风流却也乔妆得过,若肯扮为女子混入梨园就可得见小姐一面,见过后即可见机而作,以图脱身金蝉之计,相公以为如何?” 花春鼓掌笑道:“此计妙绝,就此乔扮便了。” 那婆子遂往里边拿出头钗环衣裙等物,将花春方巾除下,梳了一个时新的盘发,蓝衫卸去穿了一件鱼白飞花布衫,束上一条深色布裙,又把乌靴脱下穿上一双九寸长的板尖花鞋。 见梅婆笑道:“幸亏老身的脚寸与相公相佛,故有这双不曾上足的新鞋,不然倒一时难觅。” 又拿些脂粉与花春敷好。梅婆道:“相公如此一扮竟与濮小姐不相上下。” 花春闻言遂与梅婆借镜相照,也暗暗欣喜非常。 二人同出门来把门锁上。花春问道:“前日闻得妈家呼唤烹茶是有一位令爱的,为何把门锁上?”梅婆道:“小女昨日往母舅家中去了,所以不在。” 那花春同梅婆一路行来,傍人见者无不唧唧称赞。不多时到了濮太尊府,径入里边叩见,太爷细细盘问此女来由,自有巧言唐塞交银立契补入班中,花春即以身价银子赏了梅婆。 话休絮表,花春见这须梨园之女俱在十四、五的青年,虽不十分艳丽,颇有一、二分姿色,恐破露机关难成美事,故不敢现出本相与她们兴云布雨,唯是勾肩引颈相为戏调而已。 却说花春英姿灵敏,这些规模歌唱不消学得已是神而明之。一日太尊有事上省去了,内堂夫人传班演戏点了西厢正本,花春妆了生角做到游殿跳墙,见他丰裁俊雅举止嫣然,夫人与小姐皆喝采道:“此女入班未久,而曲按工商雍容有度,如此心灵神慧,实属可嘉。”那花春暗中注眼紫荆,果然可称国色,梅婆之语不差吧。 少顷戏方演罢已是黄昏时分,赵小姐传令生角进房领赏,花春听了不觉魂飘天外,即随了使女来至小姐香房,见紫荆粉面微红醉倚杨妃榻上,愈增出一种媚态。 花春走近榻傍将身跪下道:“小姐在上,婢子叩见。” 那小姐忙将手扶住道:“罢了。” 遂命坐下,将方才演戏的妙处极为赞美,说他歌喉婉转舞袖翩迁,演习未久而遂能神化入妙诚兴事也,又将姓氏年庚细细问答了一遍。花春偶抬头见妆台上堆着无数书籍,其中有一纸花笺露出在外,遂身走过取出一看,红笺上有诗一首题是泳月韵,限搂头,休忧愁头,限敛云晴空冰轮,乍涌中坎西厢诗一首。 其诗曰: 云影花阴月半楼。敛容面望粉墙头。 昨开王户风轻拂。容卷珠帘待不休。 冰镜朗吟之子拜。轮波微动是人忧。 乍来厢下疑瑶岛。涌到银河织女愁。 花春看罢赞道:“情怀尔尔触手,生春下笔几忘限字之苦,有此奇才香闺增色矣。” 紫荆闻言欣喜道:“你如何识解诗中意味,莫非也识得几个字会做两句诗的么?” 花春道:“略知粗浅,小姐如若不嫌婢子僭越,敢题和小姐一首。” 紫荆道:“文墨一道,乃天下之公不拘上下贵贱,可以题咏有甚僭越,但恐此题限拘字,未得挥洒如意,你若果能吟咏,待我另示一题以试笔你道如何?” 花春道:“这倒不妨待婢子聊学,以博小姐之一笑便了。” 遂把香墨浓磨下笔于花笺上和就云: 云开月影下花楼,欣拜嫱西未卸头, 晴夜迎郎来可是,空厢待约眼无休。 冰寒绣户凉风拂,论挂急纱少妇忧, 乍见半疑登玉宇,涌金波处动人愁。 吟罢递于紫荆,紫荆展见直惊喜得疑神注目半晌无言。 乃谓花春道:“你有如此奇才,乃身充贱下,混迹梨园岂不是美玉沉埋深为可惜,不如待奴禀过父亲另觅一女补入班中,你且在我闺房中,日遂相伴你意如何?” 花春喜之不胜道:“得蒙小姐垂怜,真是婢子万幸了。” 遂相与并坐言谈,更加怜爱。花春乘间问道:“小姐如此青春为甚不与君子好逑调琴瑟,尚可鸳帷寂寞绣枕孤眠?” 紫荆道:“只因人才难得尚待宇闺中,讵可致叹,使鸳寿误订。” 花春道:“小姐意见要怎样的人才便可缔盟偕老。” 紫荆道:“奴家静处深闺不能鉴别天下人才定其优劣,然自我揆度起来,若论貌,你演戏时之文采可观即当目之真,君瑞相亦不过如此也;若论才,你和咏月之评直,可谓阿堵传神,香坛圣手,即六朝名士之你亦可与之并座。但恨才则真才貌乃假貌,只可作绣帘之伴不能谐锦帐之欢,若世上男子才貌有如汝者,便可订百年之好,而遂我愿矣。” 花春见她言语来得凑巧正可乘间挑逗,遂说道:“蒙小姐如此雅爱设婢子此时果是一个张生,未知小姐肯作崔莺莺否?” 濮小姐亦笑道:“若使你果做得张生,奴亦何乐而不为崔莺莺哉?” 言谈久之侍女俱已静睡,花春道:“此刻重门紧闭,人俱熟睡,婢子不能出去,只好在小姐房中安宿了,不知可许婢子与小姐共枕鸳帏否?” 紫荆笑道:“我与你联芳于翰墨之场,当略去夫贵贱之迹,不久要禀过父亲与你缔为姊妹,此夜同衾正可共剖情肠,破香闺之寥寂有何不可,错认奴作崔莺以日间跳墙赴约之风流以加之于我。” 花春遂掩上朱扉,背着灯光把衣裙卸下,遮遮掩掩,光身入了罗帏。 紫荆笑道:“此夜非佳期会也,你何故作此害羞模样?” 亦解衣宽带入帏就寝,花春将右手轻轻拨行,与小姐面上偎腮摸弄,觉遍体滑若凝脂,香如腻粉,抚了紫荆的胸膛双指捻其乳头说道:“莫说别的,就是小姐这两颗嫩乳,亦觉温柔香软,妙不可言,婢子欲吟诗一首,以诗赞其美未识小姐容否?” 紫荆道:“如此最妙快且吟来。” 花春亦不假思索信口吟成七律一首,以嘲调紫荆云: 趐娘年少最温存。生怕萧郎醉后扪。 春盒双双花并蒂。巫峰雨雨夜销魂。 几曲浴罢浮香露。一弱灯前映指痕。 温软玉肌娇又畅,解衣羞与阿侯吞。 紫荆听道:“情虽入妙,尚可未能贴切,你说萧郎醉后扪,问你萧郎在哪里?” 花春道:“小姐若果欲见萧郎,待婢子就当萧郎便了。” 言毕,双手且在她细嫩嫩的身上摸弄,戏调久之紫荆芳心已开,春情荡漾,不由伸手摸向花春嘻道:“你不也和我一样的身子怎当得萧郎。” 花春搂住她道:“说当的便可当的。” 边说边用下身紧贴紫荆小姐的嫩腹下摩荡着。紫荆只觉俩人紧贴的小肚下有一硬硬的热突突的东西,伸手一摸,触到一根粗粗大大长长的头园尖尖的肉棍子,吓得紫荆惊讶万分。 花春遂乔扮细情一一剖诉谓紫荆道:“小姐曾经说过的,我若做得张生来,小姐白头为崔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佳期之会,小姐不得推矢也。” 紫荆无奈只得娇口说道:“妾乃千金之体,相公如此恋我,勿使我白头吟可也。” 花春亲其腮道:“小姐今肯见怜,小生敢不以心相报。” 言毕,吮其口将舌尖伸进她口中舔搅了一阵,手抚其一双嫩乳,捻其二颗鲜鲜红红的樱桃似的乳头。紫荆被花春这舌与舌一触,乳头一捻,顿感舒舒麻麻,一阵晕脑软绵绵似醉似痴。花春这时欲火炽如焚,不由吮其乳伸手摸其妙处和抠其阴户,只觉淋淋阴水已布,不由挺马跃进玉门关。 紫荆莺声道:“妾乃初发的芙蓉,风雨难禁,乞相公护持。” 花春道:“小生自会怜香惜玉,自有软软款款的手段,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其中乐趣无穷,小姐就宽心罢。” 花春前有红日葵数人之经历,驾轻就熟,肩架其双腿,用手拨开它的阴户二肉瓣,龟头放在肉瓣中磨蹭,缓缓浅进浅出,岂多温存,几多摩弄,亲个嘴儿舌尖相裹似糖粘,弄得个紫荆小姐舒舒展展欲罢不能。此正是: 鸳鸯戏水翻红浪,狂蜂采蜜花吐香。 女貌郎才真可羡,春宵一刻脔禁尝。 且说花春用轻轻缓缓的手段破了紫荆小姐的身子,两人海誓山盟,恩恩爱爱赤身相抱而睡。 到了明日,起身梳洗已毕,紫荆惊谓花春道:“君混迹于女优中数日,未知曾露本相否,倘已破露机关则昨宵在房一宿,难免他人暗中滋议。” 花春道:“小生唯恐乔装事露,难与小姐相亲,故虽混迹于红粉之中,唯把春心捺住不露其形,小姐不消虑得。” 紫荆闻说中怀坦放,是日又留住花春在房道:“奴家前日曾得两题,一是咏笑,二是咏影,却未曾赋就合,日闲意无事就将二题与你分咏,如何?” 花春见有待女在前,仍自称婢子道:“既如此,小姐咏影待婢子咏笑便了。” 旁边侍女遂个轻磨香墨,各送云笺一纸。 花春先题就云: 曾闻一笑惑阳城,合阳相逢百媚生, 偶尔解怀增绰态,嫣然愿我送微情。 低头红晕春波脸,冷齿香消小口樱, 绝世风流描不出,倩兮灯下伴卿郎。 花春题罢,见紫荆纤纤玉手轻执银毫,也在那边题写了其诗云: 相亲相近莫相离,乌有先生信有之, 依约送君灯暗处,模糊伴我月明时。 独来静夜何人捉,偷入深闺不尔疑, 真个形骸同傀儡,循墙面壁一无知。 二人互看诗句,共相赞美不已。是夜,仍留花春在房安睡。 言语间问及花春混迹梨园,将来作何计较。花春道:“我已得令小姐芳容恋盟缔,就此心可放矣,我此去北上,无论春闱捷与不捷,来岁春尽必至,此情媒求合其约,请小姐宽心等待我,明日趁你令尊不在就要潜踪遁天了。” 紫荆闻言踌躇半晌道:“郎君虽欲潜踪上京,就难与家尊见面,然须请一冰人,将君姓氏一通,并君之青年才富秋幄争元,倍详其细,好使家父留东床一座,以待君耳。若使君径北上残月磋跎,恐家君作主缔姻妾,将何以回挽?” 花春道:“我在维杨亦无故旧相知可托,若就令梅婆前来说事,恐令尊未肯全信,必欲面见小生奈何,我想令尊既欲挑选人才为雀屏之射,一时亦未能得,数月之内谅无变故,小姐且请放怀。” 紫荆道:“君家既如此说,奴且安心待约,令听春雷始发必再会君便了。” 花春道:“小生无物为赠,唯带得一幅美人图佩之如珍,明日到寓取出,命梅妈妈带来潜交小姐聊表盟海之束。” 紫荆道:“被梅婆识破机关奈何?” 花春道:“乔装之宵出自梅婆,彼作事老成,岂肯把机谋泄漏,彼即知道我与小姐有约,这不妨害。” 遂过了一宵,明日起身与小姐握别一翻,遂入班中与众女优闲谈,竟日自然问及小姐何故留宿两宵之事尽不细表。 挨到黄昏时分,竟不与班中女伴得知,悄然遁出府门。 先到梅婆家中换了衣服,梅婆忙问道:“濮小姐的容貌如何?可见老身说话并不虚缪么?” 花春点头称是,就将与濮小姐缔盟订约之事细细说明。 梅婆笑道:“若非老身有此妙计,焉得相公皆其美事。” 花春道:“小生自时时感念的,我今还有事恳求于你,我去了就来,你且在家等我一等。” 那花春匆匆来到寓处,取了画幅,又取白银五十两,命画箧张灯同到梅婆家中来。谓梅婆道:“这幅画图烦你悄然带去,交与紫荆小姐,这五十两银子,若是濮太爷因不见了人,要你身上交还才价,可将此银还了他,若是免得,越发你的造化了,十两银子也赏了你,我明日消停一天,后日清晨就要长行了。” 那梅婆闻言大喜道:“相公作事这等周到,老身与别人办事多年,从未曾有如相公这般慷慨的。” 那花春遂别梅婆,回到寓处,用过夜膳,命家人各自安睡。挑灯静坐以待美人,哪知漏鼓频催,竟不见是人到来,只得解衣安寝了,明日与店主人弄清房金,命家童叫定船只,打点明晨起身。心中想道:“今夜那人出来好赠与图,与彼相别了。” 等到了晚间,静候多时,见凌霄仍至,问及数日在何处掩留。花春饰词以对,也不述以真情,遂与凌霄盟誓一翻,嘱伊安心守约,后会不远。正在言语,忽听得外边叩门声,二人惊惶失色,谓定是败露机关是非难免了,只得令凌霄潜向榻底躲藏。 花春战抖抖持了灯火,启扉看来,却非别人,乃是梅老婆子。 便问道:“夜静更深,老妈来此干甚?” 梅婆道:“我奉濮小姐之命,有送别诗四首,赠与相公。命我于万叮嘱于你,必须早遣冰人为红丝之订,断不可延迟时日致叹惜哉,恐误一生。我恐相公明日早行,不及相会,故急忙到此通达。” 花春又问道:“月霓班中之事,可曾发觉么?” 梅婆道:“相公昨夜遁出,他们已着急差人寻访,只怕太爷来,尚要着老身追寻哩!” 花春道:“小生感谢你的。” 那梅婆言毕别去,花春即把扉掩上,展开诗笺一看,见是四绝其诗云: 其一 愁听清猿梦里长,几多深送断人肠, 销魂事去无寻处,密讯红笺有几张。 其二 来时笑厌最堪怜,此夕回肠几万千, 眼底乍抛人一个,西风渺渺月连天。 其三 目断天涯倦倚楼,浅尝滋味透当愁, 世间唯有情难说,溪水随君向北流。 其四 金炉香尽漏声起,相见时难别亦难, 一曲离歌而行泪,更无人倚玉栏杆。 看未毕,那凌霄在榻底步出,笑道:“你原来,又与甚么濮小姐有约,我家姨母与你作合的,故在外担搁这几日,适才问你竟尔不吐真情,可见男子负心,从古如是。你此去都中占鳌得意,自有贵宦千金选乘龙,奴凌霄之约,只怕要付诸东洋大海了。” 花春道:“芳卿何出此言,实不相瞒,小生曾立志要访十位佳人,以谐琴瑟,尚恐美人难觅,未能如愿以偿,贵贱之迹岂所计哉。莫说卿是良家闺女,可订鸾俦,就是青楼少妇,若果有拔萃的姿容,小生亦甘与之为配,决不以其为逐水杨花,而情生菲薄也。实情剖告,愿芳卿谅之。” 凌霄道:“妾以愿君不负约足矣,岂敢有妒心哉。” 花春遂取画图赠于凌宵,是夜欢爱尽情,巫山之梦曲尽交媾之道,直弄得凌霄浑身舒爽,几承雨露方才夜深别去。 到了明日,将行李发下舟船,一路行去,在船中取出画图增上两幅,一幅是美人秉烛正视的模样,一幅是华堂演戏,自己扮作张生,濮小姐在筵饮酒的模样,画毕细观,真觉情景活现。 那日到了一个地方将船停泊在岸,见城中风景甚是可观,也不带家童,独自一人上岸飘然行去。约行数里,到一静僻之处,遥望见一座园林,古树连云,层层绿荫,只见园门大开,有许多车马停驻在外。心中想道:“此处莫非任人出入游玩,何妨进去赏览一翻,又道地陌人生不可造次。” 车马虽停不见游人络绎正在躇疑,见粉壁上贴一张银红单纸,上写的是结社招贤小启,遂念道:“窃以东汉伦才共企文章之,盛西园载笔,群夸风雅之。” 尚未看完,从内走出一园公来道:“相公来得正好,今日正是社期,里面请坐。” 花春欣喜,遂欣然步入园中。此时正是秋尽冬初,但见篱菊枝残,井棺色老,唯小之芙藻间斗艳,枫叶争红,观之靡尽。约待百步外见有两童子在前迎接,引花春渡过小桥傍一紫围栏处曲曲行去。 众人见花春衣带整齐,风度翩翩,不敢傲慢,尽皆起身道以姓氏叙谈,俱欲花春诗一首。 花春道:“诸位先生在座,晚辈何敢献丑。” 众人合应声道:“花兄少年英俊,自是才藻不凡,少顷笔走龙蛇,我辈定邀荣未照矣。” 遂送过一纸红笺有数题在上:梅聘海棠赋,以占群芳,还求嘉耦为韵落叶七律诗四首:其一得秋字,其二得红字,其三得深字,其四得株字;秋闺词一曲:调限隔溪;梅令采菱歌四首:不构韵。 看毕命童子引至一间书室,四壁图书尽社季风流之句,几呈玩好皆玲珑珍重之奇,自是目不暇接,见几上云笺铺就,童子轻磨香墨以待濡毫。 花春暗想道:“一日功程要完就诗赋歌词四则,若非我花春已被他压倒矣。” 也不假思索,信笔挥来,早已完就。遂袖了诗笺出外,这个童子也随出来通报主人。 谁知主人方为见面,花春不觉忽然吃惊。看倌们你道花春与他们相逢邂逅并无宿怨,非有旧仇,为甚吃惊起来。 且把此情慢慢的揣度一翻,少停续下回便开疑。 第四回赴文社一人压众听琴声二美谐欢 诗曰: 画楼寂寂客魂孤,水月风流且谩图, 鸾语啼娇心半醉,熊声震响骨全趐。 绸缪未恋三更久,生杀先惊一命无, 人世风波何处险,温柔乡里是危途。 话说花春见了主人,你道为甚吃惊,只因他浓眉横竖怪眼睁,海下微须根根竖起,鼻间麻点密密成潭,额耸难堪,全角杀气。见他相貌不但丑陋,而且凶恶异常,且知接谈之中,甚觉吐词,谨恭无比。暗暗叹道:“人不可以貌相者,有如此我意斯人,必然作事善良待人。” 二人各道姓氏,晓得主人姓水名澄,字石泉。花春递过诗笺,主人大惊,敏捷及至,阅毕不住的拍案赞扬道:“花兄之才自是紫电前身,青缃后嗣奇情勃发,吐白凤于胸中逸韵横流,现青莲于舌上,有此奇才,我社增光万万矣。” 那同社人闻花春诗赋歌已完,皆惊讶不已,出座来观,先念诗道: 其一 西风摇落岂无由,去逐枯叶交深秋, 潘令花残思往事,吴女欲嫁百样羞。 莫夸宫女能题叶,偏殿翩翩舞广袖, 到此繁华归梦觉,淮河商女更添愁。 其二 岂与春芳斗艳红,淡烟疏雨扫应空, 萧萧撼我三更梦,飒飒催人两鬓蓬。 霜老园林无半树,秋深帘幕有微风, 登山临水浑闲事,懒听寒蝉夕照中。 其三 毕竟人非铁石心,新愁旧恨积应深, 生憎画砌堆红叶,无复珠帘倦绿阴。 右径苔封樵罕到,空山云淡客闲寻, 不堪回首春浓处,紫燕黄鹂尽好音。 其四 极目秋原景色殊,闲情不复恋间须, 忽嗟柳树枝枝秃,偏觅芳华处处无。 篱落风高空唤蟀,林荫月落欲惊鸟, 争如陶令门前柳,春信先传到五侏。 览毕,又念词云: 雁叫西风秋,复秋暮云稠,又见如如新,月下帘勾,断肠人倚楼。夜三更,蝶梦正悠悠,梦难留,为语楚娥。从此不须愁,虫声窗外啾。 看罢又念歌道: 采莲歌 采莲歌罢唱菱歌,约得怜家姐妹多, 侬采菱兮郎亦采,与郎同掉入平河。 其二 湖心采上过芳塘,两浆沿流桌艇忙, 小妹摘来含笑剥,手攒菱壳打鸳鸯。 其三 紫茎含实偏溪东,小艇划来乘晚风, 斜折纤腰低映水,美人图在绿波中。 其四 柔橹轻移顺水流,今朝满载采菱舟, 归来笑向郎羊剥,一角青青一点愁。 诸同人看毕,皆面面相觑道:“花兄有此敏捷才华,我辈搁笔矣。” 石泉谓众客道:“谅诸兄,此时俱未落稿,据小弟愚见今日之作,且不必完,可俟改日补入。夫以金谷兄之奇才世所罕观,今日萍水相遇,诚奇遇也。不如即命排宴畅饮尽欢,以庆千古一时之乐。诸兄以为何如?” 俱曰:“石泉兄之言是也。” 遂邀入垂露轩,命家童暖酒进肴,共推花春以首坐,花春固逊。 众曰:“小弟辈结社于此,乃客中之主,兄乃远客,因推席尊。矧今日之宴,乃为兄庆贺佳章,弟辈当洗邑奉敬,何而过谦。” 花春只得就座,但见罗列之物尽是山珍海产,凤屑龙肝,正是食费千金,富家气象。尔时酒逢知已话亦投机,虽然日色将阑,而座上倍添豪兴。正在欢呼畅饮之际,见一童子飞跪而至。 跪禀道:“大爷不好了,赛燕娘方才悬粱自尽,幸亏小姐看见,传呼姐姐们关至房中救下,至今尚未苏醒,特此传话,命小人禀知大爷。” 花春见石泉听了家童的言语,怒气顿生,口中嚷道:“这贱人如此做作,少不得身首异处,追悔无及。”竟不顾东客在座,怒目挺身而去了。 花春茫然不知其故,向众人问道:“方才听云赛燕娘何人,为甚欲寻短见,而石泉兄又切齿痛言,若此想诸兄既在至交,谅必得悉其细。” 东人闻言,俱笑而不答,花春不好复问,只得满腹揣疑。 却说众人见石泉进去多时不复出来,而日已西沉,俱各与花春辞别言旋,唯花春一人在座,思欲归舟,尚有数里之遥,不早辞别,若欲权宿于此,则见主人如此气象,又是人心难测,然想我与他萍踪瘁合,一见我诗作而遂如此,款洽之殷,谅非无情也,借榻一宵,岂至见拒。 低徊久之,见石泉出来,颜色少解。 家童忙禀道:“诸位相公嘱小的致意大爷不及面辞,各匆匆归去矣。” 花春不得不假意上前作别,石泉执手道:“弟与兄机缘不偶,千里相逢,敢屈驾在荒园草榻数天,弟还祈赐教一翻,岂可遂言握别。” 花春遂欣然住下,意欲问及赛燕之事,想此中定有隐情,未可造次。斯时银缸已点,命家童重进嘉肴,二人对酌酒与倍豪,直饮至漏滴初更,见石泉渐渐醉态欲狂,竟扶入里边去了,石泉既去,即有童子引花春到那傍就寝。 约约望东而走有半里之遥,花春问道:“为何只顾行去,将欲何往。” 家童禀道:“西首楼阁虽多,却非卧室,唯前边近傍内园待月楼中,乃宾客往来,俱留榻于此。” 一头说不觉已至楼下∶哪童见叫道,扫月哥。花相公在此,快些烹茶伺候,少顷小心服事就寝,我自去了。花春步入楼下,早有一童在彼接候,见花春进去,一童自去煮茶,一童引了抬级上楼,竟是金窗绣户珠箔暖钩的一座画楼,家童又把银缸放下,侍立在傍。 花春暗暗想道,主人既然爱客,虽入醉乡,何妨同榻,为何竟扶入里边,留我独寝于此,看起他来,毕竟有须佯醉模样却是何故。花春步到窗前,推开四望,望见月色朦胧,东风甚急,园中景色,望去不甚仔细。遂开了窗回身坐于榻上,早已送上香茗,花春移盏沾唇,觉清香可爱,味美于回,令二童各自下楼,不必在此伺候。家童领命下去,花春亦独坐无聊解衣就寝矣。 方朦胧合眼,忽听得隐隐有悲哭之声,从东而来,心中想道:此莫非就是赛燕乎,想家童必知其细,悔方才不曾问得,重披衣起来,走至窗边,侧耳细听,又寂然无声矣。 假寐片时,已听昨楼下童子喃喃话响,披衣起来,童子已送上脸水,梳洗毕,推窗远眺,但见压树早鸦不散,到窗寒鼓无声,处处凝寒,重重叠翠,自有一瓢雨景。 少顷石泉出来,向花春问候道:“昨夜弟因酣醉之极,不得陪兄同榻,促坐谈心,获戾已多,奈今日又值一俗事缠扰,要暂违晤对,故弟特自出来敬禀,祈兄宥谅,莫谦护客不恭,是则弟之知已也。” 花春一因致语甚殷,二因阻于风雨不便行走,故尔诺诺不复启齿言归。那主人又谓家童道:“花相公在此须小心奉侍,我傍晚就归的。”说罢竟勿勿而去了。 是日上午雨止,西风骤作,到晚来地上已卷得干燥如旧,石径毫无雨痕,日方西下,重返照天晴。花春在园中闲步,只是望东而走,见一带花墙,双扉紧闭,只得在湖山石畔停立片时,早有家童寻到相邀,遂转身回去。 仍至待月楼下坐久,见童子捧上酒肴,饮罢撤去,殊觉寂坐无聊,因此日约在十月二十左右,月色未上,阶前黑暗,只得向架上抽着一本书籍,静坐观玩以破寥寂。 少顷家童进来,见他吃得酣然皆有酒意。花春想道:我日间问以赛燕之事,恐或他不肯细说,此时酒醉之后,自能吐露真情。因见扫月童,生来乖巧,谅他必知其事情细。就问道:“管家我有一言问你,你若肯说明,重重赏你。” 那童子道:“相公下问小人怎敢隐瞒。” 花春道:“既如此,你晓得赛燕娘是你家大爷何人,为甚昨日欲寻短见,你家大爷又大怒进去。” 扫月听说,回看那探花童儿,已因沉醉不堪,先去睡了,遂细细说道:“相公欲问赛燕娘之故,说也可怜,她本是良家女子,因生得落雁沉鱼,姿容绝世,被家大爷看见,归来就差人去说,要她送来作妾,他父亲惧畏我家老爷,位隆司冠,势焰滔天,倒也勉强允顺了。无奈赛燕娘抵死不从,家大爷大怒,就白日里叫弟兄们前去抢来,见她腰细身轻,赛过于赵官之飞燕,故取名曰赛燕。是夜遂欲成亲,她竟拼死不允,大爷怒发冲冠,就欲砍以一剑,幸亏家小姐极力解劝,方才住手。过来已有半月,日夜啼哭,终是不肯回心。此乃内院之传言,极未知其细。” 花春道:“如此说业,你家大爷平日作事,大约不循良者居多矣。” 童子道:“家大爷之罪孳,岂能胜数,房中二十四位美姬,大半是行强抢夺来的,因家大爷生乎所嗜好者,唯有二事:第一是溺于女色,故见有俊美妇人,不论其为处女孀居总不肯放过:第二是倒有志于文墨场中,凡有陶韦韩柳之才,必钦心起敬,不敢凌以傲慢,故开社于此,广给天下文人学士。除此二者之外,别无所嗜,故日间则诗酒谈心,夜来必归内寝,即有客在外必佯醉归房,此间来宾客,如识其性,夜间罕有留榻者,此乃管园的王伯伯常常说起,故小人知道。” 花春听罢不觉愀然生道小从来琴瑟之乐,必须两相爱慕,愿结同心,然后鸳鸯枕畔,翡翠衾中,若如胶似漆,自有一种乐境,若强逼相从,则泪粉含频之态,亦何乐于兴云布雨之举乎,可惜有此绝世佳人,不获一观,何缘悭至此。不禁感怀,口沾一律道: 百转回肠恨未消,愁眉懒向镜台描, 孤灯寂寂空鸳帐,暮雨萧萧冷鹊桥。 只是伤心怜碧玉,谁怀侠胆盗红绡, 个人薄命应嗟尔,错遣东风送柳条。 吟罢倚桌挑灯,暗暗想了久许,见扫月也去睡了,偶抬头向窗外一望,见半轮寒月已早挂枝头矣,就趁着月光,依旧向东步来。直至日间所到之处,且喜篱门半掩,急急挨身进内见里面又别有一种境界。 正眺望间,见前面有人急急而来,口中自言自语道:园门未知关上落锁否,多饮了两杯酒,竟忘怀了。花春听罢,只得向半边一座亭内避进。花春此时因欲见赛燕一面,已入魔境,故听了家人的言语,也不想一想,如何出来,竟一径穿出亭中,依着一带石栏,见有一清流阻住,这一边又是一座玲珑堆就的假山,高有数仞,意欲上去,又无层级可登。 停足多时,但觉月映寒潭,波光澄澈,风和树静,万籁无声,望见岸畔有一座小小石桥,因被树影遮住,所以一时不见。 花春渡过桥来,忽听得丝桐奏响,竟送出一飘琴声,侧耳细听,觉旋断旋续声,远撤于清霄乍抑乍扬,调倍凄于静夜,不堪听处几同别鹤之伤,几度悲来,似有离鸾之恨,妻弦重按还疑鸟舞失珠,痛调频弹,自令禽坠树,寄幽恨于弦中,忆尔泪沾红袖,听悲声于曲里,亦应泪湿青衫,欲抒愤恨。 花春听罢,不禁木然泪下,竟大着胆挨步进来,见抚琴的美人,生得腰肢细条洁白微红,细如羊脂,樱桃小口叫人爱怜,柳眉清秀,丽眼迷人,花姿月容,果似王娇再世,西子重生。但觉柳眉紧皱春山锁,杏厌含频秋水涌,千行之泪。 花春上前作揖道:“小娘子莫非就是赛燕娘么?” 那美人惊然道:“君是何人?为甚夤夜至此。” 花春道:“我乃浙中过客,因见此间结社赋诗,故尔进园题咏,蒙水兄垂爱留榻于此,夜间独坐无聊,闲步至山,适因琴声惨切异常,闻之欲动,故尔冒罪与小娘子一谈衷曲。” 那女子道:“妾姓云字素馨,赛燕二字乃水贼所辱我者,君何亦以此二字唤妾,至于妾之苦果,一言难尽,谅君既不能为妾解危,恐言之徒劳耳。” 花春道:“小娘子之情事,我已一一二二不必细述,据愚之见,不如聊且顺从,俟后日再图良策,若执而不悟,恐残生莫保也。” 素馨眼泪道:“言虽是,但妾难平,贱躯曾立志,欲访风流才子托终身,虽为列之小星而奉箕帚亦所不辞,若欲宦豪陋质共枕同衾宁死无怨。今见君丰姿俊雅异寻常,故不避嫌疑,坦怀以告,倘君能救妾脱离虎穴,愿以陋质相从,未知君肯垂悯否?” 花春闻言叹息道:“蒙卿厚爱,人非草木,岂不动情,但此处重门深锁,非有昆客再世,焉能楮手,画虎不成事将奈何,卿若果有志与小生订约,不如留其身,以有待日尚可缓为图谋,我决不以伽茂残花败柳馀憾于章台也,则芳卿今日之从彼,正以从我,不然身且莫保,何有于后会之订哉,劝卿不必守经,而暂以从权事可谐矣。” 素馨道:“君既不以残质见弃,妾亦何惜辱身,但尔时之青盼虽殷,恐他日之白头易赋耳。” 花春道:“卿不必过虑,我一言既出,永世不忘,幸带得一幅十美丹青在船,我明日取来赠卿以留表记。” 二人言谈已久素馨欲起身入内,花春道:“小生客舍无聊,今夜欲随卿同进香闺,万勿见怪。” 素馨道:“妾既以身许君,敢不从命,但妾幸得水贼之妹青莲小姐十分垂怜,因对其兄说过命妾在她后房住下,妾与水小姐日伴谈心,甚相契合,亏她时时解劝略感愁肠,今夜小姐本欲同妾到园玩月,因偶抱微恙,故倦于出园,倘同君进去,被伊知觉亦恐不便。” 花春道:“即在后房安宿,亦不会惊觉小姐,此时一点春心已在芳卿身上,夜长梦短,何以为情卿其留意乎?” 素馨沉吟半晌道:“此事必须通了小姐,方可成就。” 花春惊问其故。 素馨道:“我与水小姐倾盖相逢,如同白首,言语间问及抛球射屏之事,彼云,门楣非所论,但得风流才貌,便可为琴瑟之调,其志殊与妾合,若令其见君定然垂爱,妾从中撤合,使水小姐得一佳偶,亦可云知恩报德矣。” 遂同了花春进内,原来小姐香闺,就在园中,故无门户闭隔,命花春在楼下站立片时,素馨独自上楼,但闻得隐隐话响,却听得不甚仔细,不多一回,见素馨同一侍女下楼道,事已谐矣,请君上去。 花春遂捷足上楼,见水小姐天姿国色,不减素馨,揖罢就坐。言语之间绝不装羞做势,欣然以终身相托,花春暗喜道:一夜而遇二美,可谓奇缘福凑矣。 斯时月影当窗,夜已过午,素馨竟起身出房,将门反手拽上,花春已知其意,遂与水小姐解衣宽带,一效颠鸾之乐。花春此时也不叙话,搂着她做了个吕字,逐抱她至床上,宽衣解带,赤条条相依相抱,一阵亲吻抚摸,直觉她遍体滑腻腻细嫩嫩玉肌粉香,不由欲火冲身,阳物昂翘,忙轻拨她双腿将玉茎对准她小肚下掬进,且知嫩蕊犹合,未经风雨,枯涩难进,便以吐液涂抹,轻轻一耸,那水小姐玉体一抖颤,又是一耸进入寸馀,不觉娇吊宛转,弱不能禁。花春忙抽出龟头,然水小姐伸玉臂纤手紧勾花春头,欲罢不得,花春只得复而直入玉门款款抽耸,数百下方有津津阴水流出,龟头顿觉滑润,又一口气耸了千馀,只见水小姐细喘嘘嘘,双眸紧闭,浑身趐软,花春亦觉遍体通畅,一泄如注。 迨至雨收云散,青莲道:“妾迟接芳颜,先沾膏露,请君披衣至云姐处,再度春风,毋使彼静恨更长,剔灯久坐。” 花春依言,遂至素馨房内,见素馨脱衣已倒在绣床,桌上灯火未灭,帐幅在银钩上,走近床沿,素馨问道:“君何不枕畔云迷,以枕人乐,为甚得陇望蜀,复至此间。” 花春笑道:“一点芳魂已早被卿摄去,讵可以李代桃,遂毕阳台之兴,二美联芳,被我一宵占尽,卿之德真铭感不浅矣,卿何得佯作此语。” 以是遂入罗帏,搂着她亲亲摸摸,翻身上马再兴云雨,花春以为本领高强,支持可久故不用丹丸吮口,讵知情兴正浓,龟头在牝中来回抽耸了百馀下,便春光已泄。 二人正玉臂互勾,尚未睡去,猛听得下面厉声大喊,象是石泉的口气,嚷道: “花春这厮,如此大胆无礼,管叫你姓命难保。” 花春听了吓得魂飘沧海三千里,魄散巫山十二重,急急起来穿了衣服,不及束好,将两足套入马靴,忙欲向外逃生。 素馨道:“君若下楼定被擒拿,不如向后窗跳下,望西而走,尚有一线生路。” 花春情极无奈,只得拼死跳下,虽月明如镜,却因园中路途纡曲,又有许多树木亭台遮隔甚是难行,急飞奔至园门,已见锁上,只得重回旧路,望树影深处躲将进去,行至一座桥边,听得后面喊声渐近,因叹道,原来奸情近杀,岂真牡丹花下有风流鬼乎,我今悔之晚矣,遂向深溪跳下。 未知性命如何,下回自见分晓。 第五回吮春丸麈战群尼遇天姿网图双艳 诗曰: 孤舟江上夜吹箫,孽事绵绵从此招, 静院可堪谐月夕,云房无日不花朝。 缟衣羡杀孀楼女,锦帐遥怜金屋娇, 愿把红丝牵一线,深闺处处析奸刁。 话说花春情极望寒溪跳下,自分残生不保,不意身体欲着水,身轻如驾雾,似有神助,腾空而起,倏然坠下,睁眼一看,见一道人立在面前,轮巾鹤氅仙骨珊珊。定楮细视,却就是前日相赠丹药之道人。花春屈膝跪下,口称仙师救命,那道人忙扶起道:“贫道知君今日有厄,故特来相救,今已踏破玉笼,何犹若此战栗。” 花春举目回望,见已在舟中矣,气喘喘略住。向道人哀恳道:“幸蒙仙师援救,我花春虽获再生,俱恐二美在彼,定遭茶毒,还祈仙师再生慈念。” 道人云:“汝不必过虑,待贫道略施妙术,保留二位佳人与君后会便了,有何言语,可代为通达。” 花春道:“有手页二卷,赠于二美,恳仙师带去致言,金谷尚存有期后会,不必悲惨。” 说罢就去取画图,付了道人,道人拱手而别,花春铭感无暨。 是夜在船,愁难成寐。 到了次日,绝早开舟进发,遂尔取出图描画,画的云素馨手弄瑶琴眉峰锁眼模样,不数时完了一幅,欲画青莲不觉止笔道:“我与她楼中一会,遂与成欢,并无别样景况可画,这更如何。” 沉思许久,遂画作珠帘半卷,银烛高烧,鸳鸯帐下,与她笑解罗裙模样。迨至画毕藏好,舟中无甚消遣,听得两岸蝉鸣不绝,山色苍茫,因忆着唐句有云,蝉敢驿路秋山里,即拈以为题,赋诗一律云: 关河万里客人寰,听到寒蝉住又还, 艳艳夕阳却外路,萧萧古木道中山。 片帆愁色过荒野,隔岸残声渡碧湾, 向晚舟停人影锁,不堪望月无姻鬟。 又见孤姻寒碧,秋柳凋残不禁感怀,抒志赋诗一律云: 忆别离时又一秋,渡头犹见几枝留, 风留旧事今何在,寂寞长堤泪暗偷。 残月晓风幽梦冷,板桥芳店旅魂愁, 舞腰消瘦凭谁问,羞与张郎话旧游。 一路在船上,非展书怡情,即题诗破寂,其即景感怀,必题咏也,毕难罄述。 那时正在冬初时候,但觉蛞响家家,樵歌处处,残阳吹牧笛之声,寒诸挂鱼舟之网,无何停小艇于沙汀,泊孤舟于石岸。山高水落潺潺响,泻流泉,夜静静,江寒飒飒声传,飘落木尔。 时玉兔渐升,约交二鼓金鸡待唱,尚未三更,花春在船,望见岸上有一座庄院,甚是高峻,四面却无房屋,但见古树荒却,清流一飘水光连月,寂无人声,乃取出碧玉箫,盘膝坐于船头,轻轻吹出柳杨之调,觉弱弱堪听。 吹之间忽听得庄院内,推窗话响,花春遂住了声望上一看,见有人在那边阁上,却于月光中,望去不甚明白,未知听箫的是佳人,是才子,依旧将箫吹动,那二人开出水门,走近船傍叫道:“请相公上来云房少坐。” 花春闻言细视,乃是两个俊俏尼僧,喜不自胜,遂跳上河堞,同了尼僧竟至及里边,那尼僧说道:“贫尼方才与师弟在房闲话,听得隐隐有吹箫之声,疑此间寂静荒柳,焉得有此佳调,遂尔到阁上,推窗一望,月光之下,见相公潇洒风流,超然绝俗,际止夜静更长,想亦难为消遣,故敢冒渎相邀。” 花春道:“足感美情。” 问其法号,一名悟凡,一名慧源,那悟凡尤生得姣媚动人,向花春细盘姓氏,又问以舟停于此今欲何往,花春告以会试北上,悟凡道:“此间名曰半桥村,乃乡僻静处,非官塘通径,想是舟人迷路故至此间。” 花春道:“情实有之,然非舟子迷津至此,乌得与二位一面,此乃天借之缘也,我想人生于世,犹如草头之露,水上之萍,青春不再,足颜能有几时,以二位具如此之丽质,何不花开并缔,带结同心,以图琴瑟好逑之乐,乃反削发空门,徒使绣被生寒,孤帏耐冷,受那一种凄凉景况,是真可惜。” 那尼僧笑道:“我庵中出家者皆是空门不空,色净不净,虽出红尘,心未除欲念,清磬数声,惊不断阳台之梦,尘柄长拂,卷不开巫峡之云,何待结鸳鸯之侣,时时交颈鸳鸯,不必谐鸾凰之欢,香阁佳人,乌得有此乐境。” 花春闻说,深叹其言之甚谬。是夜二尼置花春于卧房,宽衣解带,露出那一身粉捏似的细皮嫩肉,花春看得眼热,忙脱得精光赤条挨将过去,抄住两尼,搂抱于怀,四只隆起奶子就如新剥鸡子白嫩无比,贴在身上滑腻腻软温温。花春道:“今日有缘幸得二佳丽,真乃天厚福于才子也。” 悟凡雪藕般的双臂勾住脖子笑道:“庵里丽人甚多,不知相公本钱厚么?” 纤纤五指向花春脐下摸去,花春欲火如焚,阳物挺然冗竖,直往二尼嫩腹下左探右擦,不知欲往哪门户中息脚,二尼见状嘻道:“相公未急,让尔来伺候你。” 言罢,不慌不忙,齐睡于榻,置花春仰卧中间,二尼坐起弯腰,四只手搓将那肉柱,交替把那龟肉含在口中,知吐吮咂,整个惯家老手。花春被吮吸得肉茎愈来愈粗大坚硬,阵阵趐胀,突突颤跳,欲禁不住,花春忙将丹药吮入口中,心神顿振,不由左摸右捏二尼阴户道:“快,汝欲先上。” 悟凡兴浓腾身跨上,慧源伸手扶住那杆梗挺挺的肉棒,寻往悟凡阴户口塞去,噱道:“小和尚请进去罢。” 真是老马识途,直溜至根,紧抵花蕊,悟凡攸然一爽,不由“啊哟”一声,臀动肢扭,阴户猛套,套得一片响,弄得花春龟头如被孩婴吮吸,阵阵趐麻酸胀,不由伸手抚捏悟凡双乳,抬身捧呷着,下顶上呷弄得悟凡四肢瘫软,呜声不绝。 慧源见状以手扒开悟凡那粉嫩的阴户,中间蚌蚧肉儿似的两瓣,如唇一般紧含肉茎,吞进吐出,吞进无声,吐出欲尽时,便听得咂咂响,慧源看得淫兴倍炽,哀道:“悟凡师姐好让我也。” 连说边从那阴户肉中挖出那硬卵,跨身欲上,悟凡睡倒一旁,喘嘘嘘嘤声细语道:“师妹你再不替我,欲挡不住尔。” 慧源顾不得那卵头上沾满阴液,连尾插进自家阴户内,用力套,套得汩汩响,仰面摇首,双乳直晃荡,乳头似新剥鸡冠腥红逗人。花春兴起捧着捏着吮着,随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把她一只腿提起,跨合着阴户卵头至根尽力狂捣,直顶花蕊,慧源被顶得嗷嗷直叫,花春深响吸一气,狂捣猛抽千馀,慧源欲死欲醉声渐无只管嘘喘气。 花春见状拨出肉卵,将二尼并睡一头,把身子横跨着,一杆肉枪这边耸耸,那边捅捅,二尼被捅耸得骨趐盘麻,魂飘灵散,花春仙丹在口,真是通宵不倦。 二尼悦道:“不料相公一瘦弱书生具此本领,乃色中之飞将,真可以一当千。” 迨至漏尽钟鸣,然后各自安睡。清朝起身,已是旭日当窗,花春用过早膳,步出外边,一殿殿瞻仰一翻,甚是精雅。但见苔封石径,露滴松枝,佛境客来,静无犬吠,芸房尼在僻有云持,帘影高低轻垂,斜日裹磬声缥缈徐出,落花间寂寂空廊,鸟啄花孰之缝,深深静殿虫绿玉像之尘。 花春看毕,步出内则,回视上面有一匾额,写着香莲庵三字,庵前一带清溪环绕,对岸有一丛林约广数亩,多是苍松翠林,蔽日于霄,傍岸篱笆结断,后面又有许多房屋,象是一个宦家的坟墓,遂渡过石桥傍岸行来,已是关锁在此,从花墙向内一望,里面似有一种阴惨惨的气象:古窗积雨,昏残画之微光,枯树经阴,石马嘶风驾人欲泣丘畔,石猿啼月,过客生愁,岂是荒立院宇,应嗟寂寂纵非,古墓亭台亦觉寥寥,叹人生既归三尺土,有如许苍凉之景况。 方欲回步过桥,见一座大船泊近岸滩,有二个家人手提筐蓝上岸,又有众婢女扶了一位绝色佳人出舱,看她浑身素缟,香粉轻涂,朱唇不回,愈淡愈雅,态度难描。见了花春,自是壮重不挑,绝无顾盼流连之意,花春正在凝神注目,被家人厉声喝退,只得起身回步,暗想道:“我北邀未久,所遇之佳人,尽皆国色,可谓天怜才子,自有许我奇遇,十美之愿可不虚所望矣,但思我自遇仙变容之后,见者无不动情,固不必勾引尔方,彼已魂飘魄荡,为甚此女于我绝不见眉眼传情,却是何故?” 又想道:“要知此女住居姓氏,庵中悟凡自然知悉,进去一访定然分晓。” 一路步进山门,向悟凡细细盘问。悟凡道:“据相公说来,这个淑女乃是告老风吏部的媳妇,现任窦察院的女儿,未至成婚,风门丈夫已身故,父母意欲芳选豪门,再择佳婿,窦小姐竟自未婚守节,父母再三解劝,彼却坚心从白首,则生为风家人,死为风家鬼,已联一姓之姻回来订百年之约,虽云琴瑟未调,注可琵琶再抱,宁守孤单于一世,绣被生寒,甘心寂寞于三更,罗帏影只,真是工度无瑕可堪,霜并洁冰心共澈,应与月同辉。故今岁春间已过门矣,数日前风公子出殡在墓,想今日特来祭奠,可惜一位绝色婵娟竟终身守寡,我想千载流芳,总抵不来一宵快乐,彼何痴心至此。” 花春听了这一翻话,不觉目定口呆,把一片热心,竟花作冰消无解,又转念道:“事虽如此,使我前日在水园自分必死,讵知暗有仙人相救,是以探花问柳的芳心,做出天随人念之美事,天下事凭了一点如火之欲芯,将生抵死做法,哪有不成之理,岂可以其贞志甚坚,遂尔不行交臂哉。” 遂向悟凡道:“我有一事相托,未识师父肯为我出力办否?” 悟尼笑道:“相公心事贫尼已经猜着,莫非在幻窦小姐身上么?请相公且把此情收敛,若要此事得成,如比日里擒鸟,月中捉兔,虽有奇谋良策无能为也。” 花春闻话沉思,亦觉难图成事,只得且至城中另寻机会,遂欲与别,悟凡道: “千里相逢,喜出望外,正思盘桓数日乐境靡涯,何得递言离别,莫非急欲去访心上人乎,相公此去无论事不得成即,欲与窦小姐一面,待至马角生,鸟头白,亦无相见之期。” 花春闻言默想道:“蛇无头而不行,若无可乘之机,而谩欲逞以攀花折柳之能,如青蝇带壳而飞,有何撞处。悟凡既细知其根底,自然在她门下出入,言语可通,犹可作乐中之甘草也。” 花春只得殷殷恳托,必欲伊画一妙计出来。悟凡凝神侧目想了半晌道:“大凡窃玉一事不可乱顶,必有所妙策方可成功,或以财帛歆动之,或以言语引诱之,或以色欲迷恋之,或以局骗陷溺之,今风家缙绅门第,富比石崇,财帛既不足以动之,而窦小姐千金之体,静一端壮,非礼之言,岂能入耳,她未婚守志,铁石心坚,纵有宋玉潘安之貌,门于其前,岂能动念,日处深闺,重门高峻,局骗之计,又无所施除,此数项之外,计无所出。然在贫尼想来,唯局骗之计,尚有一线生机,但此时难以措手,且再延挨半月,此计可行,不知相公肯耐心等侯否?” 花春见说有计可施,便欣然进问道:“师父方才既说她日处深闺,出骗之计无以行,何以又说此计尚可图谋,乞道其故。” 悟凡笑道:“此时且不必明言,相公若能耐,半月后贫尼尤当效微劳,或者春风得度也未可知。” 花春暗想道:“她若果有妙策,为何不肯明言,又要待至半月后,方可行事,莫非她无甚计策,欲留我在此,故以此言哄我,止莫论它是真是假,就在此担搁几日亦何妨碍。” 立意已定,嘱付船家将船停泊后河,命家童在船看守,自己在庵内安心守耐。 是夜与众尼遂次取乐,因有补天丹吮口,所以百战不败,一杆五寸枪,战了这个又战那个,弄耸一班尼僧人人舒,个个畅,轮流上阵,弄了整整一夜。 到了明日不免罢戈,偶在殿上与尼僧问话,忽见外面走进一老年婆子,同一使女急急进来,花春以为此必是谁家妇女至此焚香,故有此妪婢随来,及至二人进内,不见后面有甚女子,且看那婆子发半苍,年近花甲,这使女约在二八芳年,虽无十分姿色,也有一瑕风流,向悟凡问道:“师父为甚许久不来,我家安人命我问候师父,并众师父俱安好的。” 悟凡道:“多蒙你家安人心费,近来员外安人与小姐多康健么?” 那婆子道:“不要说起我家小姐,不知何故,忽然泄成一病,憔瘦恹恹,饮食少进,员外遍请名医看治,只是无效,安人着急,命我同翠云姐到此,祈求观音大士,虔心许愿。” 就将香烛点了,伏在蒲深深跪拜,口中念祈不绝,复起身来持了签筒,求出一签,乃是九十九签,侍女在傍见道:“呀这又奇了,我家小姐得病的根由,乃是九十九,为何签上的数目,也撞着了九十九?” 婆子也不听见,安放签筒,就将九十九签的密诀,请教悟凡详解,主何时出吉,悟凡道:“密诀精奥,贫尼性拙笨,恐不甚透澈,幸有这位相公在此,请教他一详,自然明白了。” 花春步将过来,把签经一览,上写道: 要知心忧还非病,料得身危别有医, 悟后方知灯是火,笑他枉费用心机。 花春道:“细玩签句,你家小姐的病症,似非延医服药之所能为功,若能慰得它的心事,就勿求药,而求佛保佑了心愿。” 那婆子道:“原来签上也是这等详解,前日员外特请名医李半仙到来按脉,他说此因心中有所思,而日夜积想,不遂其欲以致心神忧结泄成此症,只要心事得完,就可痊疾,不然纵有神医妙药,难以挽回,药方也不定,竟自去了,安人在小姐跟前再三盘究,探不出其中缘故,看来凶多吉少,此事怎好?员外安人年过五旬,并无子息,单靠得半子收成,以娱晚景,唯祈佛有灵,保佑我家小姐渐渐脱体还好,我想员外安人做人极是忠厚,为何一个小姐都招不牢,竟生出这样怪症来?” 与尼僧略谈几句说话,同着丫环竟自出庵去了。悟凡道:“闺中处子,有甚心情,想已入相思魔境矣,古来天之佳人从不予以完美之福,既有所娇,不能无所缺陷于彼,可叹也。” 花春问其故,悟凡道:“方才所云泄病的小姐,乃是西门满员外之女,小字池娇,其容貌实较胜于窦小姐,则泄病恹世,竟难疗治,苦为半世佳人,空作一场春梦,既纵有绝世风流,却不使彼受一须风流欢乐,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花春听说容貌较胜于心上之美人,又触动了访偶的深心,忙问道:“此女青春几何,曾受聘否?” 悟凡道:“满小姐年方十七,尚在待字,因员外膝下少儿,要访一乘龙佳婿,赘入家中,所以婚事磋跎,未曾受聘,若得满小姐病愈,当与相公玉成,此婚稳叫蓝桥得渡,但恐症已犯实,不免作泉下鬼,亦无奈何也。” 花春又问道:“师父说她貌胜于窦小姐,此言可是真否?” 悟凡道:“贫尼在城中穿家入户,大半是富贵豪门,缙绅大族,所见的香阁千金,亦指不胜屈,论其美貌,要推池娇小姐为元,瑞香小姐为亚,馀外红粉虽多,怎能比数。” 花春见其一番话,谅非谬语,因想着方才使女的话,说小姐泄病乃是九十九,甚不解意,那侍女既道此,只要问明白九十九之故,自然能医治了。遂向悟凡问道:“今日来的奴婢可是满小姐贴身服事的么?” 悟凡告以正是,花春道:“如此既承美意,为小生玉成好事,恳师父明日遂至满家,潜向今日到此的婢女,细问小姐得病之由,就知分晓。” 悟凡道:“相公何以知满小姐的心事翠云丫头得知其细?” 花春道:“大凡闺房作事,一动一静,未有不通于使女者,故女子善怀,在父母茫然不觉,而婢女已洞悉,其情况她今日明说小姐的病源是从九十九得来,但九十九之故,小生再详解不出,你只要将此语细细盘问,则真情吐露矣。” 悟凡允诺,待至明日,被花春催逼动身,只得用了早膳,遂进城中。花春在庵盼望佳音,甚是不耐,候至夕阳西落未见悟凡回来,在庵前停立多时,遥望到那入城这一条路上么,竟绝无人影唯见,那远近枫林夕阳返照过,直如泄赤的一般,因口沾红叶吟道: 日落迷离暮色高,寒林霜醉尽萧骚, 若教添个题诗女,错认仙源一树桃。 吟罢见天色渐渐晚下,庵中走出两个披发小尼道:“花相公请到里边去,我们要闭山门了。” 花春道:“悟凡师尚未回庵,如何就把山门闭上?” 那小尼僧答道:“师父入城常常在城中人家歇宿,此时天色已晚,谅不回庵。” 花春无奈只得步进庵中,晚餐也不用,遂往悟凡房中睡下,将门紧闭,少顷有尼僧逐次来叩,托言身子困倦,今夜暂止戈矛。尼僧因闭门不能入,一个个都自散去,花春在房不寐。倚窗静坐想道:“我在此等侯消息,度日如年,你探知其故,自宜速即回庵,为何反在满家担搁,使我心中怏怏不快,日间纵已过了,今夜作何消遣?” 坐至更馀,觉得倦眼朦朦,似有睡意,及至解衣就寝,想窦满二美虽云绝色堪怜,然一则耿节难移,一则病痊未卜,事之谐与不谐,尚难预定,何天工既生才子佳人,而又使才子佳人之遇合,如此其艰难,此我所不解也。 是夜恍惚朦胧到了天晓,披衣起来步出前殿,见门窗重重紧闭,花春遂重开了步至山门外。尚是绝早天气,只是宿雾朦朦,寒风凛凛,板桥重罩浓霜,尚无人迹,古树声喧,宿鸟渐见,鸦飞盼望,一回觉寒气逼人,难以久立,重回入庵,并将门虚掩,不一时见庵中众尼络绎起身。 少顷用过早膳,又步出庵前,远远望去,似那边有人行来却又看不仔细,渐渐近来,象是悟凡模样,花春遂急步迎将上去,见果是悟凡后,又走上前去急急问道:“消息如何?” 悟凡道:“相公如何这等燥急,且至庵中说也未迟。” 花春见四周无人,遂拐了悟凡的手,急急望庵中来。 花春又问,然后悟凡叹气说道:“此事徒劳往返矣。” 花春惊问其故,悟凡一一从头讲道:“我去见过安人,问安几句,说起昨日签诀,讲论一翻,随后至小姐房中,见小姐睡在牙床罗帏未起,我略走近床沿,见她玉容憔瘦春色全无,然而骨格风流犹然如昔,见了贫尼注目许久,然后说道:悟凡师请坐。只因懒于启口,故此后别无言语,我见房中服事丫环有两三个在内,不便说话,适因翠云姐有事往外,我即随她出来,问以小姐得病缘由,她总支唔不说,我说你昨日在庵中明道着小姐病根,是从九十九来的,你只要说明九十九之故,则小姐心事,自然明白,小姐的症候方可医治矣,你家员外安人五旬无子,所以娱晚景于桑榆者只此小姐耳,你平日叨员外安人待你优厚,你不思图报,忍袖手闲观使小姐奄奄一息待毙旦夕,令员外安人痛苦交加亦,于心何忍。她听到这翻言语沉吟半晌道:师父之言,真令人闻之痛苦肺腑,但小姐心事,我所以不敢言者,实因小姐切切叮咛,命我千万不可泄漏了一言半句,我小姐难有死无生,不欲苟活于人世,所以前日安人再三垂问,我只得隐忍不言,看来此事实为狼狈,今承师父数言开道,使我肝肠寸断,而已若欲明告其故,则又何敢哉。翠云之言如此,是我以真诚恳切之言动彼,彼固不得再推,而彼亦以缠绵悱恻之言答我,我又何可再问即,相公此恕亦无奈何也。” 花春听罢唯是抓首嘘欷,口不能语。悟凡笑道:“相公且莫忧虑还有佳音在后。” 花春忙问道:“究竟如何,切勿半吐半茹,使我愁疑满腹。” 悟凡道:“随后用过中膳,与安人闲话许久,因天色渐晚,留我宿榻于彼,夜间翠云特来问我:今日盘问小姐心事,却是何故,莫非你依得小姐的意来么?我道依得来依不来,此时焉能预定,你讲明其故或者有人医治得小姐的心病也未可知。” 未知悟凡此时,再说出甚么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一幅画巧谐美事三杯酒强度春风 诗曰: 已订丝罗已守孀,一齐贻玷破含芳, 蓝桥杵折冰人斧,巫峡云销玉镜霜。 秃毒从来为蛀齿,梅杳自古引蜂往, 罪射毕竟归何局,料得奸谋怒上苍。 话说悟凡转述翠云的言语,说她挥泪而言道:“我本不敢对师父说明,一则感师父殷勤下问,情有难却,二则我右想左思,小姐的心病,唯师父肯多方谋画,为小姐留心,尚有生机可望,故只得把小姐嘱咐之言付诸流水。贫尼急问其故,她云家小姐闺中消遣女工针线,唯酷好丹青一道,师父你所深悉,故曾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古来豪荣之女,有以逞雄试武成婚者,文墨之女,有以联吟题咏订约者,大约物以类聚,即朋友之道可通于夫妇,今我之所嗜好者,绘画为先,诗词为后,我想天下才人工于翰墨者居多,善于丹青者实少,我立志要谓一风流才子,其绘画工于我者,方可与之为配。今岁春间,偶画一幅春宵百美图,其款样乃幅幅各别,画了九十九幅,欲再画一幅,凑成百幅,总凭你心思呕尽,只一幅究想不出。小姐谓谁人能别出心裁,再画一幅,以凑成其数,遂可与之咏好逑之矣。然仔细寻思,这幅美人图,只不过玩诸香闺,藏于锦匣,注得传扬于外,可使人见者,既不得使人见,则此幅画图竟无完美之日。所以小姐神思梦想,终要摹出这幅形象而后已,不料精神耗散,尔来渐渐娇瘦不堪,此病源之起,所以谓九十九也。为今之计,只得恳在师父身上,将此未成之画带去,我想师父庵中游人不绝,若有青年才子善于丹青者,请其完工此幅,真缴天之幸,事有凑巧,也难逆料,但不可说出家小姐之笔,此特我翠云无可奈何之极思,总祈师父相机行事,随处留心,则不特小姐感再生之赐,即员外安人,亦叨德无窃矣。” 即向袖中取出图画,双膝跪下送过,又说道:“我今以后若师父将画图取去,不为留意,则小姐残生莫保,空负我一片苦衷,而或者机关漏泄,贻拈香闺,则翠云之罪滋甚,望师父为我原谅。我听他语语真诚,言言恳直,实令人闻言叹服,但相公于丹青一事行否?” 花春闻言大喜道:“这段姻缘倒有八、九分希望,绘画之事,是小生最所擅长,况既画了九十九幅,这一幅有何难画,直可以信笔挥就。” 遂向悟凡袖中索取卷页,悟凡连忙取出,递与花春接过一看,此页面上写着春宵美人图五个字,展开细玩,竟自一局春意图,幅幅上有七绝一首,题在后边,诗中意味皆与这幅形象相符,而画上意态,自尔慕神酷肖,未有前后重复者。花春求见之前,以为易事,及至翻阅数次,意中摹出来的形影,未有不在九十九幅中,已经有之者,因渐渐有须难意,然只是手不释卷,将那九十九幅翻来翻去,凝神定志,要摹拟出这一幅来,或俯首于桌,百端猜想,或踱步仰面寻思,搜尽九回肠,毕竟难成一幅画。 因是孟冬天气,不多时天光已晚,恐在庵中歇宿,有尼僧缠扰,所以就了此画,径往后岸船中安歇,少停悟凡来问道:“相公今夜为甚不在上边下榻,竟下了舟船,莫不是图画不能成,把二条心事抛去,欲开船北上了么?这一幅不可带去,快交还了贫尼。” 花春道:“师父何得多疑,吾有言告汝。” 遂跳上岸轻轻对悟凡道:“我因在庵中宿了夜间有别事分心,不能细细摹想,故暂在舟中宿了一宵,今夜想就了这幅画,明日好交师父将好事玉成。” 悟凡闻言颠首而去,花春仍下了船,船家自端整夜饭用过俱安睡了。花春独坐在舱,暗想道:“怪不得池娇小姐积想成病,人之心血能有几何,必为这幅画图呕尽也,看来满小姐之病不曾医得好,我之病又从此泄矣,若想得就,则我生而满小姐亦生,想不就则满小姐死而我亦死,我与满小姐实两命相连者矣。” 想得神机恍惚。闻得岸上有吟诗声,模糊心中惊异道:“这里乃荒僻野地,为何有人吟咏诗?” 几疑是鬼是神,遂移步向外开出舱门,举头一望,只见河耿星闪月光未上,四面又绝无影,正欲回去进舱,听得那边吟道: 画幅难描百样羞,任他鸳帐会风流, 侍鬟立久斜眸视,摇拽罗帏动慢钩。 花春听罢,恍然醒悟道:“是了,这幅可成矣,此非凡间吟咏,定是神仙来点化于我的。” 遂望空拜谢,进舱酣睡一觉,明日起身来到庵内,将手页展开,画上一幅,你道这幅形象是怎么样的:画就一支牙床,鸳鸯帐低下翡翠钩空悬,床下放着一对绣鞋,一双珠履侧旁立,一侍女斜目视那帐钩摇动的模样。 花春画罢,大悦道:“若非仙人吟诗指示,未得有此妙想,只此一幅可以包罗那九十九幅的形象了,真画工之妙事也。”就将这四句诗题于后。 恰好悟凡走到问道:“花相公这幅画可是画就了么?” 花春即遂醒悟着道:“此画实有神助,你看毫不露一须亵态,而种种趐胸紧贴,二臂轻勾之状有可以意想得之,又蕴藉又风流,直匪夷所思,你今日带去与满小姐一见,实当欢悦非常,精神极爽,把平日闷上极忧的胸襟,竟一旦溶然消去,但其中美事玉成,则悟凡师促成小生当铭感不浅。” 悟凡道:“这不消相公虑得,此画既成,管教你鹊桥得渡,凤侣成双,待我明日就去便了。” 一到明日,悟凡袖了画图,出庵而去,花春在庵只得按定神,巴望那好消息到来。待至下午,见悟凡回来是汗流满额,喘气呈呈,说道:“相公缘悭,非关贫尼事也。” 花春方才入耳,不觉骤然惊骇,及转念一思倒把中肠放坦,以为此又是悟凡因我心肠太热,故将此语试我,因笑道:“师父又来哄我么?” 悟凡着急说道:“实非贫尼说谎,相公尚未知其委曲,前日满员外与小姐排八,说今岁红鸾高照,合当见喜,适有小姐之母舅来府执帖下聘,昨日已经定聘缠红,翠云姐也至昨日方晓,故前日付画之时,并不道及,贫尼一闻此信,只得将此画交于翠云收好,竟自来矣。” 花春听说,尚迟疑不信,及再三盘问,知是其,只是无限悼叹愤怒连声,此日心中闷闷,幸有众尼相交取乐,略减愁肠,又安心待与窦小姐谐欢一夕,且俟半月后,不知悟凡有何妙计。 一日,然念着池娇之事,以为伊父母虽因见喜而联姻汪姓,然池娇曾有志于丹青一事,遂选才人,则前日见了我续画一幅,未必不思慕其人,而有恋恋之意,我不如使悟凡再至满家,试探池娇心迹若何,或者此中尚有回挽,也未可知。遂将此意告知悟凡,悟凡无奈,只得又往满家。 至晚回庵笑容可鞠道:“贫尼今日至满小姐外房见她,神清气爽粉颊微红,已非前日卧床形景,见我进去,似有一种含羞之态,既而问此幅画是谁人所续,贫尼就以相公告之,又将相公之品格风流,少年美貌细道其详,她听后只是叹息,自恨福薄缘悭而已,后又沉吟抑久,秉情欲吐,仍贫尼亦难以进问,只得辞别出去,与安人用过午饭,忽见翠云使女潜向我说道:小姐后日欲到庵中来焚香,愿令那续画的人且慢起身。并问其故,她说小姐见了此幅画,虽然病已痊愈,然画虽在,而续画之人不得一面,又不免积思成疾,故令花相公在庵,与小姐一会,则此中参权行变或者尚有曲全之术。我就连声称妙,应诺而来。” 花春惊喜交集道:“翠云道及果有此心事,非绝望的了,但后日须要见景生情,以图佳事。” 由是心猿意马,捱过了一日,这日在殿上等侯多时,见满家小姐远远自外进来,就是前日这个老妪与那翠云使女在傍扶从,看来花容月貌,果不减于窦瑞香。及至回廊,满小姐亦斜凤目见了花春,然后花春避入后殿,嘱悟凡如此这般,径悟凡卧房住下相坐移时,听见外边有笑语之声,知是悟凡引那池娇进房来了,见只是悟凡与娇使女同来,那老妪却不在内。 花春起身作揖道:“前日发现小姐丹青妙笔,真是格精六法,飘授四家,工于写照,却裳传兴雨之神亦,既点楮启匣,恐乘风而去,唯因画幅款样只止于九十九,而缺其一,以致小姐用心太甚,而忧忧成疾,小生正欲续貂于后,以解小姐闷怀,不料构思终日,仍然搁笔,是夜实有仙人赠诗寓意,故得悟出此境,小姐莫将此幅画图等闲视之。” 那池娇两颊晕红,莺声低语答道:“妾非不铭感君家厚德,但恨命薄如云,丝罗已订,此身又不能君矣。” 花春道:“古来奇缘奇遇,亦自不少,贾氏以窥帘,而再从佳偶,崔莺以待月而重缔良盟,才子佳人之事,岂仅坚坚于礼法之间而被所拘束哉,愿小姐为之三思。” 池娇闻言竟然默默不语,悟凡恐老婆子到来,因令花春且自出房,花春出来信步行至慧源房内,慧源无事桌上放着二本金瓶梅,在那里观玩。花春假意问道:“师父看的是什么经卷?” 慧源笑道:“经卷看他则甚,贫尼看的是一部消闲趣书。” 花春遂挨身坐下,同她展玩,书中露一笺纸出来,上有诗句,花春意中以为此定是谁人相赠的情词,遂念诗句道: 其一 思为多才误此身,红颜薄命恐非真, 如何十二峰头女,便作三千界外人。 忏悔佛前常伴佛,脱离尘境已无尘, 不须重赋风流句,日坐蒲团洒泪频。 其二 大士坛前礼拜频,杨枝滴水属何人, 霄施脂粉愁开镜,新试袈裟不泄尘。 一点法灯今日我,百年幻梦异时身, 于今已作沾泥絮,且结来生未了因。 后写俚句感赠悟凡师满氏也,娇草。 花春道:“这二首诗原来是赠于悟凡师的,不料池娇小姐既功于画又善于诗,你看诗中悲感叹息,说得前因后果种种俱非,言下顿开圆觉,真闺中之绝才,但以此二诗赠诸,悟凡师则未可云知己也。” 顺手夹好,依旧看书,看到情浓之处,不觉淫心动荡搂往慧源道:“空摹其神,何如实傲其事。” 慧源此时也已春情炽,伸手勾住花春脖子,就亲了个嘴,莺笑道:“那相公还不快合手,出那贼钻来,钻到我那下面桃花洞中玩一会。” 说罢,慧源就起身闭上房门,两个相搂相抱,吻唇咂舌,呜咂有声,你摸我,我摸你,双双宽衣解带,拥入罗帏风流一度,真正是: 金瓶得趣兴正浓,风流艳句欲火纵, 才子誓作攀花手,恣情欢娱云雨中。 少顷花春出房,步至殿上,恰见悟凡送走了满小姐进来,向花春云:“事已谐矣,方才翠云瞒着小姐,令我明日同你进城,我先至她家,傍晚你须在后门伺候,黄昏人静出来引你进去,径到小姐闺中,何虑阳台路杳哉。”花春此时不禁喜形眉睫。 是夜无话,到了明日,打点去赴佳期,又自思虑道:“我若与悟凡同行,则傍观不雅,若使她先到满家,我随后自进城中,则径途不熟,又不认识满家后门。” 虑久却在心生一计,不如扮作尼姑模样,与悟凡同至满家,希言归庵不及,借宿一霄,则夜间潜入绣闺,又省一翻周折。诡计已定,悟凡进房取衣,花春将衣衫尽解,又脱下马靴,头上带一项妙常新巾,身上字一件半新不旧,紫檀色的袈裟,腰内束一条水墨禅裙,足上套一双四结方头僧履,众尼僧看见,俱掩口而笑。悟凡道:“如欲同去借榻,此时早了,须午后进城方好。” 于是在庵耽搁许久,花春袖了一幅十美图画,遂与悟凡慢慢步出庵门。一路行来,但见人烟寥落,少有村庄,野村风飘,枝凋叶落,正是促冬的景况。约行五、六里许,已进城中,转过数条街巷,已至满家门首,径入里边,花春举目细睁,虽不等缙绅门第,赫赫威威,而内参宇高堂,自有一种富家气象。 来到后堂,与安人见礼已毕,问道:“这位师父,从不曾会过,莫不是新到庵中来的么?” 悟凡应道:“正是。” 又问:“今日何进城太晚?” 悟凡道:“因上午在紫石街张老爷家,被大人留住,用过午膳,又闲谈许久,所以晚了,本欲径回庵内,因昨日小姐到庵简慢多多,未知昨宵可安睡否?贫尼心甚牵挂,故又特进来问候。” 满安人又回答多谢于师父,于是遂留悟凡花春在家下榻,不多时用过夜膳,已交初鼓,安人命她在小姐房外厢楼上安睡,花春闻言,喜不自胜。侍女移灯引至楼上,悟凡自进房中,与小姐闲谈去了,花春只在厢房坐下。房内设着两只铺,铺内枕衾齐备,虽非锦缎绫罗,却也精洁可爱。 少顷,悟凡进来脱衣就寝,二人正在戏噱,见使女翠云进房,含笑丢眼举手相招,花春随了翠云步进小姐房中,池娇正在床沿,罗裙已解,只穿一件杨妃色花绫小袄,大红缎裤管上用片金镶就,纤纤玉手,正把那一双双红菱样的绣鞋脱下,花春看见这一种景况,不觉魂魄俱销,趋身过去,池娇定楮细认,若为错哧道:“你是何人擅敢乔妆改扮,深夜入我闺中?” 花春双膝跪下道:“小生昨日在香莲庵中,曾与小姐会过的,难道就不相认了么?今夜万望小姐垂怜,我为了这幅画费尽神思,实指望与小姐一谐鸾凤,讵料萍水无缘,望梅竟难止渴,小生这一点灵犀已在小姐身上,若小姐竟弃于不顾,则无底之相思,此身不免向茫茫泉路矣,亦何忍至此乎。” 那池娇听他一字一声,俱从肺腑中流出,亦觉香泪交流道:“妾非无意君家,故作此香阁态,况妾前日曾立志欲于丹青中访我佳偶,今君笔墨独灵,实妾之佳偶也,既而因美人图不能终幅,泄成重症,赖君续完此幅,救妾残身,则君又妾之恩人也,但父母之命不可违,媒妁之言不可挽,即今宵不顾辱身,与君赴高唐之梦,然究不能终身奉侍箕帚,与君谐老,则一夕之欢,亦恐为君不取也。” 花春道:“非也,若不图终身之计,而仅贪一夕之欢,是非爱卿,直欲辱卿耳,尔不虑终身之,就争在一夕之从,谓已订朱陈,不可再谐秦晋,则安心待嫁汪门,予与卿天南地北终身无相见之期矣,倘今宵一渡蓝桥,则后此必千筹百划,谋一万全之计,以了终身,是终身之从,实一夕之从之有以激之也,此中委曲,小姐殆未深思尔。” 池娇闻声不语似有允意,那翠云在傍察颜观色,竟把银灯吹熄,将房门反手拽上,于是花春将池娇搂抱在怀,朱唇紧贴,笑吐舌尖,探胸轻揉,松其衣扣,褪其缎裤,池娇半推半就拥入帐帏,顺手将鸳帐轻轻垂下,花春笑噱池娇道:“子与邻此时,宛如与第百幅的画像无异,只少一个侍女在傍窥伺,未识几时得与卿夜夜谐欢,摹尽那九十九幅的娇态,则见才子佳人赏尽风流乐事,不为画上美人所嘲笑也。” 池娇亦无言功答,意任其鸾颠凤倒,雨覆云翻。正是:香喷檀口,鸡舌初含,汗湿趐胸,凤膏凝滑,涓涓露滴花心,点点红流衾底。 花春见状,自有一种惜玉怜香手段,三更事罢,各自睡去。到日清晨直待侍女唤醒,然后披衣起来,池娇对镜,花春在傍细视,真是云髻一窝堆俏,双眉两黛横情,丽貌无双,屏上相形俱欲妒,花容罕匹,镜中对影暗生怜,池娇命使女把她平日所画的画幅,各各与花春观看,花春一一展玩,赞羡不已。 少顷饭后,悟凡必与花春同返庵中,池娇命翠云告禀安人道:“请悟凡师先行,这位师父还要他盘桓数日,请教他几幅图画了。” 花春听说真感念不已,遂出房潜向悟凡道:“我虽在此耽搁,窦小姐之事,你曾说俟过月馀有隙可谋,我算来,其期已近,倘有所谋,却通信于我。” 悟凡道:“不必通信,你俟三日后须到庵中,但不可贪于此,错过日期,则又无能为矣。” 那时花春自在满府一留,遂将池娇新画之山水人物,细细将诗句题跋,到晚来被底欢娱,自不必说。一日偶在绣床鸳枕边见得池娇睡鞋一双,甚觉香气扑人,尖织可爱,因口吟一律以噱池娇云: 绣枕鸳衾分外佳,洞房窜上睡时鞋, 可曾踏破巫山路,无复经来洛水涯。 半夜春风勾治梦,一弯暖玉透郎怀, 暗中香气迷人醉,并蒂红莲称小娃。 池娇听后微笑而已,尽不烦叙。 且说三日已过,花春心中踌躇道:“我今日若径回庵,则又舍不得此情此爱,若欲不去,则悟凡又说日期不可错过,我只得且到庵中,看她作何计较。” 因取出美人图赠于池娇,遂欲作别归庵。池娇道:“郎君何不再住数天,递欲别去,未知何日,得再会芳容,倘君去后,家君竟选期赘婿,事将奈何?” 花春道:“卿上无虑予,此去都中,倘春关失意,自即旋返此间,与卿图一万全良策,即幸而杏林侍宴,亦必告假出都来,此与卿了局,且莫紧念卑人,致旦晚百转肠回,有伤玉体。” 二人徘徊牵袂,珠泪暗流,愁不尽荒却雨露,客路辛劳,嘱不尽野店风霜,羁身爱惜。满家女子频频执手问归期,花姓郎君脉脉关情订后晤,这种别离景况,就是丹青上也描写不出的。花春无奈只在房中迟回许久,然后别了池娇,径自出来辞谢了安人,一路往香莲庵而来。将近庵门,隐隐有鼓钟铙拨之,暗暗奇异道:“今日是其么道场,做须法事?” 行至庵前,见傍岸停泊着一号大船,标竿上样着一面姜黄旗,上写吏部正堂四个大字,舱内纱窗悬起,并无甚人在内,花春看见旗号心中甚是疑惑,移步走进庵中,见众尼俱在殿上,礼拜诵经,内中有一个年少佳人,拜伏蒲团,花春见她穿着一身素缟,虽未观面,已悟得此非别人,定是心上人窦瑞香,及至走近身傍一认,果然就是。暗想悟凡前日之言,原来计出于此,见悟凡不在殿上,遂急向厨寻觅。 悟凡正在里边与佛婆整理素肴,待她整备已毕,约至芸房谓悟凡道:“她今虽在庵,但不比池娇小姐,可以卤芬相将,进言挑动,你道计将安出?” 悟凡道:“她因忏悔亡夫,在庵中礼拜粱皇,宝忏三日,要过了三日,方回家中,只说船中安宿,许多不便,留在贫尼房中下榻,晚间饮酒将她灌醉,倒在卧床,然后放相公进房来,与她轻解罗裙,慢松绣带成就鸾交,至醒后则含花已破,难矢志于终身,玉液初尝,已迷魂于一度,瑶池冰雪,定化为巫峡雨云矣。此贫尼前日所云,唯局骗一计,尚可为也。” 二人设计已定,专待晚间成事,花春步出殿间,也挨在众尼内,口中任意模糊也,若诵念经典模样,这一双俏眼注定在瑞香身上,看她形容举止,绝不似怀春之女,而丰神秀艳,自是娇媚动人,不多时天色已晚,殿上点起灯烛,照耀辉煌。 直至法事毕,然后引小姐至芸房用斋,只有悟凡与花春在傍陪饮,悟凡满斟一杯,敬与瑞香满上饮下,又斟一杯过去,瑞香推谢道:“奴不曾用酒,请二师父自用一杯。” 被悟凡苦劝,只得又饮下去,花春见不肯多饮,心甚着急,忽记起道人所赠之醉心丸,惜向身傍取出,撩入壶中,又斟过去,瑞香执意不饮,花春因力劝道:“此酒味甚温厚,不比新酿的暴烈,可以多饮几杯。” 瑞香被劝不过,勉强饮下半杯,药性顿发,沉倒于床上,两侍女也因用酒沉醉,悟凡扶她们到别处安宿,花春就把房门掩上,拽起罗帏,忙与她解衣宽带,扯开衫儿,露出那臂儿白松松似雪藕节一般,胸前那白馥馥光油油香乳如莹玉一般,舒手摸弄紧紧就就,赛麻园滑腻,卸下裙裤,但见肚脐儿小省,脐下毫无一根毛影,生得肥净净,壮鼓鼓犹如白面蒸馒儿,园园突起,当中一条缝儿紧紧合着,洁白两腿好似无瑕美玉,烛光之下皓体呈辉。 此时花春魂荡意迷,看之不已,把个指头去她妙处拨拨儿挖挖儿,将中指进内款款动之,见缝儿有些开,伏身便将舌尖在上面乱舔得阴门湿搭搭,道不明是阴水是唾液。花春轻轻跨上身,凑着缝儿把如铁硬的鸡巴头向牝中一耸,插将进去,着实抽来。只觉瑞香突的一抖颤,忽然杏眼园睁,继尔惊叫起来,原来瑞香饮之不多,醉后只觉肚下隐隐作痛,攸尔如撕一般裂痛,方才醒觉。 未知惊觉后,作何光景,请览下回。 第七回幸中幸得美遇仙才怜才惊诗赴考 诗曰: 从来恩怨未分明,不到头时认不清, 自昔赠丸方感德,于今赐食又怡情。 绿林风月羁人占,红粉词章过客惊, 十美硕酬完大欲,不堪午夜问前程。 话说花春乘瑞香醉后,以成佳事,迨至情兴正浓,瑞香忽然惊醒,娇声大喊救命,意欲挣起下床,却被花春擎住,难以脱逃,只得口中嚷喊,把双嫩藕般的腿儿乱挣乱展。 花春压住道:“小姐且请息怒,容我细禀,方才陪你饮酒的尼僧,一个就是小生,因进都会试,于庵前得见芳容,甚是思慕,故在庵中耽搁至今,得与小姐一度春风,若小姐声张起来,则此事传入城中,人人谈论处处张扬,不能千载流芳,从此万年遗臭,况以小姐如是之容颜,世上何可多得,乃竞守寡终身,不图不爱,岂不负了彼苍赋质之意,我今与小姐一醒迷途,试令赏那风流妙趣,则回味寻思,必感念我恩人不浅矣。” 瑞香闻话,默然良久道:“妾数载冰心,已一早被君污辱,将来仍守节终身,则碍于有名无实,欲改辕中道,又苦于有口难言,将来之计君其何以教妾。” 花春见他初醒觉时大声疾呼,心贞性烈,悍然有不肯允从之概,及听到此数语,已明知心回意转,迷情于高塘一梦中矣。花春道:“卿且莫虑,我自有所以为卿图者,决不令卿孤帏守老,依然寂寂春宵也,于是重聚风流,更觉你贪我恋,与恣情浓,不比方才初举。” 花春暗想道:“此今始信窃玉偷香之事,有志者事竟成,如彼未婚守志,虽坚如铁石,凛若冰霜的一个贞节女子,被我始以计限之后,以情趣赏之,终以言语醒悟之,已妥手而得矣,况普天下女子,如她者能有几人。” 此时与她二度巫山,遂合衾并枕,至明日朝旭,临窗犹是酣睡。迨悟凡叩门,花春朦胧惊醒始披衣起身,即问叩门是谁,知是悟凡,遂开了门,放她进来,径到床前问窦瑞香。 瑞香道:“你知罪么?不该如此无礼,与那人设计通谋,玷污我体。” 悟凡笑吟吟说道:“贫尼实罪在不赦,但事已如此,目劝小姐含容忍耐了罢,想昨宵乐境,小姐亦享尽了。” 瑞香回嗅作喜,嘱以此事万万不可泄漏,花春忆看醉心九,一颗真乃仙丹至宝,昨宵撩在壶中,尚未取出,遂步过桌边,把壶盖启下,捞起丹丸藏好。 话休絮烦,到了三日,忏期已满。是夜花春遂取出图赠于瑞香,鸳鸯枕上,份外情浓,翡翠衾中,尽皆恣意,后期之约订在三春。花春以此处芸房深密,况众尼僧皆局内人,料无人窃听竞肆无忌惮,若忘其为私情密约者然,临别夜二人难舍难分,千叮万嘱,曲尽云雨之情,耍到畅处竟欢声大作,岂料隔墙有耳,千金之躯毁于旦也,此是后话。 一宵易过,明日瑞香下船归去,因碍得众侍女在傍,不能言语,只得四目互睁,各各暗泪而已。及至众尼送瑞香下船,回进庵中,悟凡谓花春道:“你昨夜在房与窦小姐讲须什么言语否?” 花春惊间其故,悟凡道:“贫尼昨夜偶然从这里行,遇见一丫鬟在房外窃听,见了贫尼,遂飞跑去了。” 花春听说,追悔夜间多言粗心实甚,只得回说道:“并无什么言语,你不必过意。” 悟凡见说,也不以为意。那时花春在庵,取出图文续上二美,想道:“我画窦瑞香是身穿素缟上墓祭奠,自己在岸上观看的模样,又画池娇是身坐床沿,手脱绣鞋,自己扮作尼姑,进房相噱的景状。” 画毕藏好,念今二美之事已谐,别无牵挂,遂欲与尼僧作别,顺路进都,再往别地访花问柳,无奈众尼苦留,只得再延一日。是夜在庵,与众尼个个尽欢,似饯行送别的一般。到了明日,花春就欲开船北上,嘱谓悟凡道:“二美处恳你常去望望,倘有愁肠要与她宽解为妙,种种恩情感赏不尽。” 悟凡道:“相公心事,贫尼自当留意,何言重至此。” 花春嘱罢下船,众尼送至岸边,俱有恋恋不舍之意。那时船上风帆拽起离岸渐渐远了,花春几次回头,见众尼尚在岸上盼望,正是: 堤前衰柳折难堪,杯里琼浆亦觉酸, 催别西风何太急,不留挂揖再盘桓。 花春自离了香莲庵望北而进,在路待了几日,过了淮安一带地方,起陆而行,正是黄沙扑面,野雾迷空,北地苦寒,肃风凛冽,这一日偶因贪赴程途错过宿店,急急行来,已见金阳西落,望至前面只见崇山峻岭,路甚崎岖,不禁心中徨恐,回顾仆夫道:“天色已晚,路险难行未知前途可安否?” 那车夫冷笑道:“我方才已曾说过教相公早寻宿店,相公道:天色尚早,再行数里以至于此,相公你还不晓得此间的利害,前面这座岭名曰擎天岭,岭上有一伙强人住,为首的姓巫,名镇海绰号飞山豹与他妹子巫梦樱,俱有拨山举顶之雄,官兵不能除巢,惯在岭下劫夺客商,相公前去,恐亦难保无虑。” 花春闻言,惊得手足无措道:“你原来也不是好人,既然如此,何不早早计明,直至此刻方才说出,快与我推回旧路,多谢你须银钱。” 那车夫只做不闻,竟自望前赶去,花春惊嘱无已,画箧诗囊在旁解劝道:“相公且免愁虑,凡为客商者,因有货物财帛带来,所以遭其劫夺,今相公赴试进都,又无财帛,又无物货,一车行李能值几何,即强人亦未必加害于相公也。” 花春听说略把愁怀坦放,又行了一、二里,天气愈加昏墨,虽有月光却因寒雾迷漫,不能辽望,正行之间,忽闻前面有人喝住,赶上前来,竟不由分说,将花春与童仆二人并行李一齐劫去,那车夫就推了空车,径回旧路去了。 此时花春有口难言,无门可遁,竟被众强人拿上山去,扭进厅房,见中堂坐着一位盗王,身长丈二腰大十围铜铃竖眼,睁晴处令人魂魄全消,霹雳惊声,启口来使我心胆俱碎,凹脸生成凶恶,戟牙爪出锋芒,面如泄靛,奇须若涂丹,相貌比钟馗而更丑。 花春见了此人,甚是战战兢兢,不料那盗王见了花春,定楮细观,遂令喽罗解缚,连忙出位相迎道:“请问尊居何处姓甚名谁,为甚夜过此间,乞言始未。” 花春见飞山豹不为加害,反欢颜相问,遂上前施礼道:“小生家住浙江禾县,姓花名春,字金谷,因秋闱徼幸上元,时赴京应试,途径岭下,还祈大王见怜释我下山,则再造之恩,卸感靡尽。” 飞山豹道:“原来是一个应试举子,俺因见尊家一介书生,丰裁俊雅,故不忍加害你,且安心在草山住下,还有事商议。” 花春听他言词抚无慰,自分残生可保,只得安心住下,那飞山豹又令喽罗,将花春铺呈搬入后堂梅雪轩安顿,命画箧诗囊依旧服事主人。 是夜与花春雄谈畅饮,到半酣之际,飞山豹开口道:“俺有一妹,名唤梦樱,二九青春,尚在待字,非是俺夸口,虽混迹于绿林实超群于红粉,故誓不嫁于庸夫俗子,今见尊家少年英俊真我妹之配也,愿奉箕帚,勿以为辞。” 花春骤闻此语,不敢吱唔,只得应道:“恩感大王不杀,又蒙订以丝罗,安敢不允,但恐令妹有志英雄,视小生无缚鸡之力,未免鄙以懦弱而不屑相从耳。” 飞山豹道:“天下有英雄,有才子,斯二种人虽判然有别,然所谓英雄惜英雄,才子怜才子者,朋友之道则然,夫妇之间又不可以概论也,故以英雄而配才子,则陶容得暴泪俱消,虽英雄亦有才子之风,以才子而配英雄,则磨练得迂腐尽化,虽才子而得英雄之概是二者实相资益,才子既不鄙英雄,岂英雄独轻才子哉。” 花春见他身为草冠,而议论颇关至理,心觉异之,二人饮至更深方才酣止,命喽罗提灯引路,到后堂梅雪轩安睡,回弯曲折行至后边启扉而入,见里边摆供精雅,有富贵气象,因有家童在房服伺,故喽罗自出去了。 花春解衣就寝,暗想梦樱之容貌,未知恁样丑,随想兄妹之貌,谅来不甚悬绝,如何可与我花春为偶,同列于十美之中,但我方才若不受,又恐祸生不测,正是明知不是侏事,急且相随将来只好见景生情以图其漏网,彼云英雄可配才子,我思唯佳人,可配才子,英雄何足论哉,寻思许久,尚未睡去,只听得满街寻哨之声,时远时近不绝于耳,二、三更方才合眼。 正在酣睡之际,忽闻金鼓声喧,骇然惊觉开眼看时,见窗上日光已照,那音声似近在窗外,花春起来推窗一望,只见窗外种着数株腊梅树,金葩初放香得清皎异常,树傍堆着玲珑小小假山,前面一带粉墙围住,俱砌就字花样,因听得外边喧嚷,遂步出槛外手攀梅树,起身于假山堆上,从墙孔中望外一观,乃是一座小小花园。那傍一个亭子外,齐列数十女子,手中各执器械,在那里演武,内中有一佳人: 腰系八幅战裙,头竖双根雉羽,柳眉无待画之痕峰,如远黛杏厌有含春之态,肤若凝脂,窄窄金莲步出花亭,身袅娜,纤纤玉手抡开画戟乃盘旋,舞袖飘杨,威凛凛吴宫教战,绣裙摇拽,勇抖抖远塞提兵,貌可倾城,几似浣纱女子,武堪卫国,还同舞列佳人。 花春窃看多时,以为此必梦樱也,何玉容花貌异其兄之陋丑耶,然则此不独有英雄之品,而且不愧佳人之称矣,人求英雄于丈夫中易,求英雄于女子中难觅,英雄于女子中犹易,觅英雄子佳人中倍难,以彼方人而兼二美,真可为佳人之配矣,我想于香莲庵内欲与二美谐欢,不知费尽多少心思,只博得当前欢爱,而终身之计尚在遥遥,且知遇盗被擒,几谓委肉于饿虎之腹,多凶少吉,而竟以白虎齿临变为红鸾喜照,不烦一计谋求得此豪杰佳人,可谓三生有幸,心中不胜欣喜。 话删冗繁,书题紧要,单说花春在山择了吉日,就与梦樱洞房花烛,是夜恩情,真是如鱼得水,如漆投胶,笔难罄迷。 过了数日,已是腊尽春初时候,岭前岭后梅花竞放,花春信步出山,因玩赏梅花,忘路之远近,不觉曲折回环,只顾行去,行至一石洞边望进去,甚是幽深远远,及步入里边,几如桃花源之壑然开朗,洞中玉沙瑶草异树仙葩,别有一天境界。 花春暗想:“此非凡境,我几如刘阮迷路天台,麻饭之缘其在斯矣。” 行不多时,见那边石凳上坐一道童,见了花春,忙上前迎接道:“来者莫非花贵人乎,家师因赴会瑶池,不及上洞候迎,盘中之物敢敬献于花贵人品之。” 花春接过,细细见是白粉捏就的牛虎,又有一物状如紫燕,心甚奇异,以为既系仙山品物,自然食之得沾仙气,遂把物件数咽吞下,又见童子在傍,举起一扞银枪说道:“家师又命我传授贵人枪法。” 遂举枪舞弄,花春神慧心灵,早已领略,授法已毕,童子送出洞门。 花春道:“特求令仙师法号使弟子可铭心顶礼。” 童子道:“家师法号紫云真人,今岁春间曾与花贵人会过在禾县的。” 花春知他非别,就是赠丹援命之道人,数蒙恩德意者,仙度有缘乎,仍慢慢寻回旧路,见两个喽罗慌慌张张说道:“花大爷在何处耽搁了月馀,使我们四野寻觅,受大王许多责罚,疑被豺狼吞噬,累小姐终朝愁虑。” 花春大骇道:“我在山中只游玩了半晌时光,说甚么一月馀。” 喽罗闻言,俱疑感不信,一个喽罗一路随了花春同行,一个先赶入寨中报信去了。花春入寨中,喽罗报说大王在后厅梅雪轩中,花春步入梦樱也在,二人俱惊问其故,花春就将入洞遇仙赐食教枪之事,细细讲了一遍。 飞山豹道:“此套西南角果有一长春岭,岭上紫云洞内闻有仙人居住,但与这座擎天岭,峰回崖断,人迹罕到,贤妹丈竟得到其间,未有一夕之宿,而此间已日逾三旬,诚哉仙境年光,不比凡间岁月。” 花春知年华已易,已交二月初头试期在节,到了明日,遂与梦樱作别。斯时夫妇情长英雄气短,未免洒下几点别泪,然不比诸美人恋恋之甚。到寨中又别了飞山豹,仍命画箧诗囊跟随北上,飞山豹又令喽罗,将他行李搬下山冈,送出此岭方回。 讵知在路耽耽搁搁,才到都中已是初八凑晚,不及入闱,心中虽然怀闷,然花春之赴试,半为访美而来,功名之念甚淡,故虽错过试期,而在都仍自欢畅,日日在城游玩。 一日闻泰国寺中梨花盛放,游人络绎,花春也不带童仆,独自一人慢慢访去,约有四、五里之遥,已到寺前,只见绀园围日月之光,金刹矗虹霓之像,浮图疑海外飞来,法鼓听云中响彻,装成珠玉开色界,放诸天丽极雕镌,建梵宫于大地固,尔宝阶云灯直个绮壁霞鲜,那时进了大雄宝殿,绕过一带回廊,转入寺内见园中遍树梨花,果然开得清艳异常,芬芳扑鼻。 因是春光明媚,游赏人多,王孙勒马,公子扬鞭,也有放浪才人,移樽赏饮也,有风流学士,摘向抒怀,花春不觉诗兴勃发,与僧人索了笔砚,欲向那粉壁上题咏一律,正待挥毫,见这边壁上,已有数行字迹,遂住了笔,步过去一看,见题是咏梅,遂念道: 一片冰心挺异姿,风光全在岁寒时, 不堪落落君芳互,肯望庸庸俗眼知。 蝶梦只凭妆化耳,玉魂好倩宋招之, 春风转盼归黄土,且索罗浮梦里诗。 又有一首题是咏梨念道: 罗衣偏惹粉痕弄,斜倚栏杆艳态慵, 半树庭荫烟漠漠,一帘夜色月溶溶。 春风送尽抛朱泪,白宁歌残瘦玉容, 料峭不堪重着雨,好留幽梦伴吴侬。 花春细玩字句,真是风流潇洒,清挺不几,而体近香躯,过于艳丽,有似才女所吟,及看后边落款,学凤楼山绛桃题,乃知果是才女之作,吟神许久道:“李白见五鹤楼之句,遂为之搁笔,今有此闺中绝唱,超轶前人,予何心复作效颦之态耶。” 遂向僧人问道:“师父你可知山绛桃住居,哪里何等样人?” 那僧人答道:“莫非粉壁上诗句后题着学凤楼山绛桃么?” 花春颠首称是。僧人道:“这就是山句马的小姐,素擅才名帝都震耳,来求聘者,络绎盈门,不好十分严拒,因设此选才之计,凡有求聘者,必须面考诗才然后许配,去岁春间,此信一传赴试者,纷纷不绝,却因山小姐诗才绝世,法行太高,宦家子弟大半为其嘲笑者多,故至终间赴考之人,渐渐廖落。” 花春道:“山小姐之才,已见一斑,未知其貌何如信人?” 僧人又赞扬其貌之美。花春暗暗喜道:“若去赴考未必遭其驱厅,倘此女有缘,则十美之硕数可足矣,我始以为世上佳人,不可多得,且知半载之中,奇缘频凑,天下佳人,一人罗而致之诚快事也,是世间不患无佳人,特患无才子以招之耳。” 是夜归寓不表,到明日饭后,更了新艳衣服,备一见司马的名帖,命家童随了竟望山府而来,门上知他来考诗的,不敢怠慢,引入后堂杞云板轻敲,遂有管家婆子启扉出见,闻说是赴考词章的学士,即引至里边,走出一对清衣女子,遂引了花春进去,那婆子自退入外厢去了。 花春步进内室,见匾额上题是五车书屋,典籍盈床笑签满架,画屏曲绕,绣幕低垂,那女子问明姓名籍贯,径自进内,少顷出来,见一青衣手捧笺纸,一青衣女手托琴,花春不解其故,想道:“莫非山小姐爱琴,欲于诗成之后,倩予抚弄一曲,则流水高山,予亦非门外汉。” 接过香笺一看,题是咏新柳词四绝,不拘韵,暗笑道:“这考规亦宽极矣,莫说四首就欲赋十四首有何难处。” 只见送题的侍女浓磨香墨,侍立几傍,花春正待挥毫,那抱琴的侍女,亦轻按水弦:“听小女子琴终一曲,相公的诗就欲成矣,若曲终而诗不就者,即请出外,不敢屈留,此时家小姐考诗旧例,请相公速速构思为妙。” 花春道:“如此请小娘子慢调五指,小生就此挥题矣。” 暗想:“山小姐命题何太宽,而限制又何甚严,若非我花金谷,几被他这一语拘挛诗思。” 遂尔展开云笺搜搜落笔写道: 其一 当墟少妇伴郎开,二月春风柳乍裁, 纤弱不堪重系襟,却教张绪数钱来。 其二 秋千女伴态婆娑,柳外迁延目送波, 欲挂采绳还怕断,纤纤一捏爪痕多。 其三 半含嫩芳半含青,婀挪纤腰倦未醒, 毕竟小蛮羞对舞,几回愁杀女俜俜。 其四 杜鹃声里恨悠悠,一缕芳魂愁复愁, 细雨微烟莺唤住,暗然送尽去来舟。 花春诗完,即递于青衣女,那操琴的女子惊异道:“往常人来考诗,有曲终而诗方成者,有曲罢而诗未就者,今小婢尚在工商初按,而相公之诗已成,真捷才也。” 那侍女将诗笺送入香闺未几,又命两题出来,一是燕语限空字,一是蝶梦限家字,俱欲赋七律,花春令青衣女不必另弹别调,就于方才未终的曲续弹去,先咏燕语道: 小燕子飞绣阁中,寻巢觅主语偏工, 呢喃月下抒春怨,宛转花前诉晓风。 说尽兴亡无限恨,记他歌舞已成空, 不知欲自何人道,终日依依恋椅重。 又咏蝶梦云: 徘徊小院绿阴遮,沉醉南柯日已斜, 忆昔漆园曾化汝,而今芳径且眠花。 滇吏幻尽三春景,飘荡难归万里家, 栩栩顿忘身是蝶,痴魂偏恋旧繁华。 诗成曲尚未终,仍命侍女传进,进去多时出来,又有一题是春闺,下注回文体,上下韵限三娇二字,花春暗想道:“为甚诗愈出愈难,这一律确未能急就,因回文之难于命句慰贴也。” 吟哦许久,然后握管欲题,又恐琴音将绝,诗还未就,因对那抚琴的侍女说道:“是题体限回文颇难,求其工稳,还恳姐姐慢按朱弦方得曲终诗就。” 未知花春。此题诗句若何。下回自见。 第八回逢劲敌梦恋三更会佳期图全十美 诗曰∶ 鸷勇全凭仙术神,占鳌跨凤素怀伸; 洞房化雨赏新爱,沧海浮萍认故人。 水月已欣空是实,镜花谩信假为真; 情怀此日应欢尔,谁料花飞已逝春。 话说花春题到春闺,未能信笔直挥,略构思一番,写道∶销魂旧榻病恹恹,枕压红云梦睡酣; 腰瘦倚楼春寂寂,日长垂幕柳参参。 娇容懒画眉峰雨,小步微怜鞋寸三; 遥望隔帘花弄影,飘飘蝶粉晒窗南。 花春诗完,那琴弦也住了,二侍女捧了诗笺送入闺中,不多时见她出帘来道∶“相公诗才敏妙,不让庚鲍风流,家小姐深为叹服,少顷请习射轩相见,尚有考较相公,且莫胆战心寒,为家小姐所鄙屑。”言毕竟自进去。 花春听说茫然不解,毫无踪绪,疑惑了半晌,忽见东首启了角门,走出一对侍女,以另是一样打扮,引花春进了角门,穿过十馀丈长的一条备术,将近轩中,只见捧水砚的丫鬟,个个持枪里站;送云笺的使女,人人执矢张弓;十八般武器光闪闪架上齐悬,二十四名青衣勇纠纠台前纷列。轩中帘不挂露玉容国色,堪怜座上幔高悬,头金铠威风足畏。花春见了这种景况,甚不解意,只得向山小姐深深一揖,不敢抬头。 那小姐亦忙回礼道∶“顷见君佳章,真是学富于车,一挥九制,才齐倚马,七步三诗,梅尉骇惊之。渡云彩犹存江郎梦笔之峰,菁英未歇。但君家翰墨虽工,未知曾缙于武略否?盖文事之兴武备,二者不可不兼,能文而不能武,不过为懦弱才人;能武而又能文,斯为英雄学士。妾是女子,尚且欲兼,君为丈夫,何可不备。”遂令女侍持枪,付予花春,即掣起双枪欲与花春比试模样。 花春自幸长春岭遇仙赐食,不觉身轻如舞燕,力大如牛虎,已有纵壑推山之本领。“今山小姐竟藐视于我,还她一举手而甘拜下风便了。”遂接过银枪,毫不着忙,躬身施礼道∶“适才文战涂鸦,已深欢,以今又欢与千金贵体亲身试武,其如唐突之罪。” 山绛桃道∶“君家勿寒粟足矣,何嫌唐突。” 花春遂云∶“遵令。”欲与比试模样,见绛桃反若有骇异之状。 二人出轩比武约有半刻,绛桃枪法渐渐松懈,难以抵敌;花春枪起枪落,直如柳絮摇风,梨花摆月,愈加猛。 绛桃遂败入轩中,喘气不定赞道∶“郎君真天下奇士也,妾适才所以妆饰威严,欲与君试武者,非真欲与君试耳,诚以天下文人学士,临其身于枪刀战剑之旁,未有不怵然惊惶然恐者,妾故设言与君试武。此一试,讵知起风腾蛟之学士来临,君真乃文武全才,天下何多得。君请暂回寓所,候家父回朝再请见。” 花春道∶“适才不过遵命一诗耳,何敢当此赏赞。”遂躬身退出,仍有侍女引至外边,一重重出去,行到门房,带了家童竟自归寓。 一宵易过,明日起来,早有山府家人持帖来邀。花春喜遂颜开,命童儿随后,竟望司马署而来。家人引至书室,山廷栋见花春步进,即起身相迎,二人见礼毕,山廷栋开言即称贤婿道∶“昨览诗章,真是擅雕龙之誉,江管无花出挥兔之才;又闻与小女比武于习射园中,枪法精通,愈深叹服。” 花春闻言,唯谨谨谦让而已。 山廷栋又问花春道∶“去年浙江试录见台讳已居榜首,为何既至都中,又不入闱。” 花春道∶“因途中病以致误盟。” 山廷栋道∶“贤婿之才,自是翰苑名流,可预卜连捷春闱,名成鼎甲,今奈何以多才之偏遭磨折,且待来科再夺魁元矣。” 既而设宴相款,留花春在署中想搁不必回寓,命家人将寓中行囊物件齐检点搬来 。 花春住下,常与司马公馀之暇,诗酒消闲,一日因画屏上有梅树一枝是名人之笔,索花春题诗一律。花春信笔挥云∶ 凭谁一洗旧丹青,冷藏疏枝竟入神; 莫恨春风吹不到,却教淡墨帚来匀。 雪窗也伴高人卧,江店何愁王笛频; 明月帘栊闲挂处,冰容依约降真正。 山廷栋观之,无不赞美连声,故公婿之间甚相契洽。单说花春在园中住了月馀,虽思念诸美急欲出都以完心事,无奈山廷栋已经选定吉日,完聚花烛。因佳期已近,只得逗留署内,且过新婚宴尔之期,再整行囊出者践约。 因书斋无事,取出画图,续上二幅,想十美之谐,已如所所硕,唯在武林舟中相会之女,天涯地角访觅无由,殊深闷闷仔细寻思,欲再得此女一面,直如江上捕风,海中捞月,只得别寻一美以足其数;而江边相会之美人,似诸水流花谢而已。 语删絮烦,且说到了花烛之期,结采悬灯,款宾设宴,极其奢丽,自不必说。 是夜花春进了洞房,见众侍女尚环立两旁,几上铺着鸾笺,一使女侍旁磨墨,花春笑道∶“今夜唯愁银漏滴残,金鸡易唱,尚暇以吟咏之事,消千金一刻之时光乎?” 绛桃启口道∶“洞房花烛人间无此一境,今须以联吟和唱,佐洞房之一乐,则度见才子佳人之洞房花烛,绝胜于他人也。” 花春道∶“小姐之论甚是,请即赐题。” 绛桃谓∶“以即事为题,韵限溪西鸡齐啼,中间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两尺丈半双等十八字。” 花春微笑道∶“小姐命限字数,如许之难想香阁才高,自能挥就敢请先立词宗,待小生学步何如?” 绛桃云∶“夫唱妇随,凡事皆然,君家吟就妾自当和咏。” 花春闻言称是,遂略略思索乍时,向云笺题诗云∶ 红楼四面半临溪,百媚千娇可姓西; 半文河桥七夕鹊,一宵风雨五更鸡。 眉横八字双蛾敛,裙拽三湘六幅齐; 咫尺巫山云鬟二,两情九转笑和啼。 花春诗成,绛桃亦吟一云∶ 百尺妆楼万丈溪,四围花绕半窗西; 十年梦幻三更雨,一枕香消五漏鸡。 艳妒双文千古绝,才高八禄二难齐; 九回肠断屏山六,七宝情伤两泪啼。 侍妇送过,花春接来一览,大赞道∶“原来绣阁中有此奇才,小生惶愧多矣。” 闲话未几,听得樵楼已交三鼓,花春遂令众侍女出房,然后解带宽衣,与绛桃巫山一度。正是∶ 鹊桥仙子谪尘埃,顿觉春从天上来; 烛影摇红人悄悄,销金帐暧梦初回。 一经交合,数次合欢,不料绛桃竟是一员战将,花春有须抵敌不过。是夜,只得用丹药吮口,以为久战之资。 交合之时,心存疑细,摸其玉体,细腻柔润,丰实饱满,暗忖道∶“这肌肤体格决非纤纤弱美佳丽可比。”此际加意耸抽,行到百馀,绛桃然道∶“没趣,没趣!” 花春道∶“我的夫人甚趣有之?” 绛桃今其仰卧,她合扑骑于花春身上,以阴户凑将上去,直抵根际,股如磨般样旋转,复起又套入,似骑烈马狂颠。 花春道∶“夫人有恁样功夫,却快爽人也。”两手伸抱其股,助其狂颠,任其做作,绛桃复起伏身,用口呷咂其玉茎,玉手紧搓,弄得花春遍体趐麻,龟头奔突,一股欲火冲身。花春忙按定心神,复将绛桃抱住,按倒床上,拎双足,不顾深浅直冲而进,口含丹药阳具格外粗长,一阵恣情狂戳。绛桃哼哼摇摇,面去露适心的欢笑。 花春暗想道∶“我所遇美人多矣,云雨之间未敢有逞雄耀武者。即香莲庵住下多时,一宵可御十馀人,使彼人人破胆,个个销魂,无不俯首投降。岂知今日,即借助于药力,尚与她战得一个平手。正是∶曾观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真不愧我花春之佳耦也,于是日则窗前吟诗,夜则衾底风流,尤可爱者。” 绛桃于交欢之际,淫秽声浪语别有一种娇媚之态,非诸美之所能仿佛。花春此时已是勾魄消魂为所迷恋,韶光冉冉忽已春尽夏交,梁间哺燕喃喃,槛外落红阵阵。 一日,山绛桃倚窗闲玩,咏落花诗一律云∶ 从古花无不落红,称毕转盼已成空; 郎心肯学沾泥絮,女首偏如着雨蓬。 半卷球帘通夜月,数教玉笛倚晨风; 阶前切莫呼童帚,留得残英在眼中。 吟就请花春题和,花春将诗一览,不觉悚然惊悟,顿动愁肠暗叹道∶“花如人,人亦如是也。去年所订之诸美安保其中无变,而使再至之,刘郎不感叹于桃花流水之依然哉,我岂可磋跎岁月,留恋于此。” 因花春见诗,欢颜顿改,绛桃问道∶“君何一见妾诗,双眉顿蹙,眼带泪痕,谅其中定有隐情,可为妾一剖否?” 花春道∶“别无心事,只因诗中寓无窃感慨之情,令人读之,不禁断肠泪下。” 绛桃笑道∶“妾之诗,不过就花悲花,别无寄慨,想君之悲谅不只在于花故,因悲花而顿独尔。” 花春道∶“实无别情,小姐不必见疑。”遂握管也和咏一律云∶徒夸嫩绿与娇红,尽被柬君一帚空; 画槛间凭思悄悄,芳谐停立草蓬蓬。 不堪夜梦惊淋雨,更有何人药避风; 收拾春光归去也,子规啼断绿烟中。 正在绣窗吟咏,忽有侍鬟报进道∶“今日颜舅爷家夫人小姐到来,设宴于东园牡丹亭内,夫人命小姐同去陪饮。”绛桃闻说,更换衣裳,随了使女,竟自下楼而去。 花春独坐香房,想起诸美之约,已打点于明后亦出都矣。寻思许久,辗转无聊,遂尔闲步下楼偶听得侍女们在那里赞扬颜小姐之美,谓∶“与我家小姐不相上下。”花春闻说,遂欲窃窥其貌若何,如不逊于绛桃,则又可得一佳人,以足十美之数矣,因步向东园而去。 走至翠薇亭畔,遥望去见绛桃手挽一女子,后边簇拥众侍女而来,果见珊珊玉骨,丰姿嫣然,仿佛其人若于何处见过,因欲细认,恐被她望见,反缩身转去,遂向西侧一座假山洞内,将身躲进。见她渐渐近来,定晴一看,恍然醒起,曾于去秋在武林舟中相会,即画上第二幅美人也。 正欲向后边抄转,却值颜家母女已至,花春急欲回避,山夫人反说道∶“贤婿不消避得,这是颜家舅母,该来见礼!这是颜家表妹,亦可相见。” 花春遂把衣巾一整,趋步上前相见,注目在颜小姐身上,见她俏眼斜睨也,若有惊疑之状。相见毕,然后告退,至晚间绛桃归房,谈及∶“颜家母舅官若何职,籍贯哪方?她母女还是向在都中,还是初到。” 绛桃答道∶“妾母舅字云翩,在京职任吏部侍郎,舅母史字只生表妹一人,小字金英,因京师与家中路途旷远,母舅常常去念,故去岁秋闲,已接眷属至京。家母因间阔多秋,亲情疏远,命侍女邀接舅母表妹到来,一叙旧情。因她路途劳顿身体欠安,故相邀数次今由才来。” 绛桃一一详叙,花春意欲一问金英曾定聘否,却又难于启口,想道∶“佳人咫尺,天遣相逢,自能入我壳中,又何必问其聘之定不定?”花春此日,已注意颜金英,故又把出都之念放懈。 一日,山廷栋谓花春道∶“贤婿武略精通,何不改入武帏,迅起春雷之蛰。” 花春虽推辞不欲,无奈山廷栋作主,竟与主试讲一人情,命花春临场就试。花春既入武林,且分此番非元即亚,考毕出场,录出内闱文词,山廷栋赞道∶“片词不泄纤尘,下笔作风霜之概只字必经百练,掷地作金石之声,莫说纠纠中罕有其匹,就是偏选文坛,恐亦无此灿藻奇才,异日揭榜,非元而何。” 此话慢表,单说花春见美牵怀,思与金英一成佳好,适因事有凑巧,过了数日,颜大人先自回去,金英小姐因与绛桃甚相投契,故再三相留,仍复住下。 一日,花春归房,绛桃言及∶“金英诗才之俊逸,亦落落不群。”遂以春闺诗一首念与花春听道∶ 睡懒东风一树梨,缃帘静锱梦却迷; 愁将朱盒调红粉,独立花阶印翠泥。 柳外蝶交深院北,花荫猫戏小窗西; 瘦眉几几难描画,新月弯环必绣闺。 花春听罢亦赏叹,暗想∶“欲与金英一会,细剖衷肠,却无由相见。”只得暗地里作诗一首云∶ 长抱怜香一片心,关愁如海不知深; 关山南北难为昔,萍水相逢恨到今。 魂遂鹧鸪声里去,芳从蝴蝶梦中寻; 巫山不比蓬山远,敢向鸾笺乞赏音。 诗早成却未便达于金英处,只得闲步至园,以寻机会。适见一侍女在园玩耍,认得是金英身旁的丫鬟,曾在月下会过一面的,遂上前揖道∶“小生有事恳求姐姐,未知姐姐允否?” 那侍女两颊涨红,慌忙回礼道∶“花姑爷何故如此,要折杀小婢么?有何嘱你且请说来,婢子自当遵命。” 花春袖中取出诗笺,递于侍女道∶“此诗乞姐姐潜送于你家小姐,切莫被人看见。” 那侍女道∶“倘婢子送进如见责于我,奈何?” 花春道∶“小姐一见此诗,定感你不浅,岂有见责之理。” 那侍女带笑道∶“既是花姑爷见遣,即见责于小姐,亦所甘受。”将诗袖好就欲回身而去,花春又上前嘱道∶“此诗送进定有回音,姐姐切莫迟延,小生仍在此间等侯。” 那侍女去不时,花春正坐在一座八角亭中闲眺,见那侍女飞奔而至,说道∶“小姐见诗顿觉粉黛含愁,连声慨叹,即和诗一首,于后命小婢出来送于花姑爷。” 那侍女送过诗笺,即自进去了。花春接着,果见和诗一首于后,墨迹未干,念道∶谁云铁石本无心,一见生怜病已深; 两地相思今忆昔,半年离恨昔而馀。 桃花复认刘郎渡,人面重来催护寻; 月上栏杆人悄悄,瑶琴一曲待知音。 花春见诗后二句有相约之意,暗想∶“金英原是多情人。”遂袖诗出园,径至楼上,坐定沉思道∶“原来天之玉成才子佳人,有若引之如以赏者。我始以为舟中一会,姓氏难知,里居莫考,几如茫茫大海一叶浮萍耳,讵知今日乃得重观玉人,真如破镜重圆,花残又放,十美之数竟如矣。”暗想∶“这十位美人俱是彼苍生就配我花春的,不然何十美的闺名如日葵、金英、凌霄、紫荆、青莲、素馨、瑞香、池娇、梦樱、绛桃等俱是花名。我想艳花盛放于三春,唯春爱花,唯花宜春,我姓花名春,边合配此十美,且不但此红颜逢濮水,云窦满巫山,把十姓挨序念下,又适成二句诗词,非千里相逢,尽有奇缘在内。然我历数十美之合,无一非爱我之貌,而得谐其事;若犹是本来面目与世周旋,莫说十美难图,试问此十美中,欲私订一位佳人,相与谐欢锦帐,其可得乎?然则生我者苍天,而成我者紫云真人也,化骨变貌之,真铭感不尽矣。唯虑晚间有绛桃在房,怎得至彼与金英一会?”心中甚是踌躇,忽然省着,不禁跃跃欢喜道∶“有了!” 日间挨过,已是黄昏时分,见侍女送一酒肴与绛桃对欢,潜以醉心丸浸入壶中,斟一杯于绛桃饮了,遂沉沉醉去,命侍女扶她睡好,暗暗将丹丸捞起收藏,专待众侍女睡尽,去渡蓝桥。 是夜约更交二鼓,然后东方渐渐透起半轮明月,花春悄伏下楼,知金英卧房在于近傍东园迎旭楼上,遂一步步行至西园,却见园门紧锁,遂纵身一跳,真个身轻如燕,早已跳进花墙。 花春此际,不觉即景感触道∶“我若早食仙品学法精通,则去岁在水园何至逃奔无从,几丧身池土。”一路思想行来,却有重门关锁,即也无碍无何,至迎旭楼前见金英独自一人在彼倚槛玩月,花春上前施礼道∶“去年月夜舟中一会,不觉殷殷积想到今,殊幸天谐之缘,又得再见玉容,实花春梦想所不到,故敢冒罪题笺,一抒情怀;但又蒙小姐不加挥斥,题和订约,卿真非薄情人也。” 金英亦复剖诉曲衷,两情甚是恋恋,挽手上楼,誓盟月下,遂尔软玉温香春风满抱,软款款携云握雨,从容容倚翠偎红。 朦胧睡醒,忽听得五鼓敲残更鸡唱晓,恐绛桃酒醒知觉,遂起身告别。金英依依不舍道∶“不知月夜往来,可能长继乎?但恐郎君到此,表姐偶一盘诘,何以鸣词。” 花春道∶“小生因恐令表姐查问,所以将她灌醉,始得坦然至此;后会之期,自不问阔。”金英见花春欲别,亦复束衣下楼直送至曲栏杆外方回。 花春步出园中,见月色当空,曙星几点,一重重行至绣楼,悄无影响,楼上残灯尚尔半明不灭,走近床沿轻拽罗帏,见绛桃犹酣睡如泥,遂宽衣睡至明日,近午时光然后起身。 闲话尽删,单说花春与金英成事后,忽已旬馀,合欢约有数次,闻金英即日欲归,亦以画图相赠为终身之订。心事已毕,专待放榜后捷与不捷,急欲出京矣。不多时,武会挂榜,果然花春是元,讵知金鸾殿赐恩,又赐状头,圣上见他青年美貌,儒雅翩翩,真是经文纬武兼备,其才汗马从隆庆其会,恩光宠锡,盛典倍于往科。因花春策论精通,不愧翰苑之才,钦赐文武状元。游宫三日毕,又命游街二日,观者围拥如墙,无不唧唧称 ,既而拜座师会同年,忙了数日。 花春以牵念诸美,急欲出京上了告假奏章,绛桃虽不能舍,欲再为款留,无奈花春难抛诸美,诡说∶“双亲末,殡事不可缓,约出京数月,即可还都,不必恋恋。”遂即把行李整备,拜别岳母,仍带了二个家童,更换了儒服,路上也不用护从人等,静悄悄竟自离了长安。 夜宿停骖,晓行未马,已不一日,看看行近擎天岭,花春暗想道∶“巫美人处已经成婚正娶,虽出外数秋,彼亦守我,因无容挂念,若上山去,又要迟延日月。”又想道∶“倘山下遇着喽罗或是认识我的,邀我上山,只得上去走一遭;如不见甚人,我且经过此山,至香莲庵中筹画奇策,图那二美,出了玉笼再作区处。” 哪知从擎天岭经过,且喜悄无人影,并不曾遇着一个喽罗,因一路而来,下了水路,行不几日,将近半桥,却命舟人弯进至香莲庵前泊住。看倌们,你道花春此番进庵,定然与众尼僧话离愁,伸别欢,纲图二美诸老百年,既幸占鳌而返,自能夸凤而归,此亦意中事也。而抑然不知事端异变,欲知何变,下回细表。" }, { "text": "空空幻(鹦鹉唤)(2)\n编次∶梧岗主人 评阅∶卧雪居士 第九回访故人水流云散观音书赐断魂消 诗曰∶ 怜香一片恨难消,转盼秋风玉树凋; 禅院云流人寂寂,空园烟锁夜迢迢。 生离影向天涯觅,死别魂从月下招; 寄语风流游台子,须知露水不终朝。 话说花春上岸走近庵门,偶抬头见“香莲庵”三字已改了“碧梧禅院”,心甚奇异,走进庵中见殿上有两个老僧坐在蒲团上闲话,不觉大骇。那和尚见花春进去,遂起身迎揖接谈,花春着急问道∶“此处本是一座尼庵,为甚改了僧院?”和尚答道∶“贫僧们是奉县尊太爷之命,招来持住此庵的,改之故却不知情。” 花春此时几如皎齐晴天陡下一声霹雳,惊得目定口呆,无从说起。没奈何别了僧人,出庵向四野搜寻一村人问他根底。徘徊半晌,见一老者持杖而来,花春上前拱手细问其故,那老者答道∶“前日有县中无数县差拥进庵中,纷纷嚷乱说,拘拿悟凡师尼。讵知悟凡早已知风遁去,无处寻拿,遂将众尼逐出庵中不许再住,尼僧遂走别方,几个和尚在此守住。” 花春听罢,遂拱别那人,暗思∶“悟凡不见,则窦满二佳人从何处措谋,以践旧约。”无心无绪下了舟船,因想∶“悟凡逃避出庵,必隐在村郊僻静,游人绝迹的草庵中,谅无别处可以藏身。”因一路寻觅几乡却旷野之所,闻有尼庵无不进去探望一番。 一日访到一个庵中,有乡人在内请仙舞机,花春候其舞毕,遂拈香跪拜处,心默告道∶“弟子花春与半桥却香莲庵中尼僧悟凡实有隐情,相托大仙谅已鉴悉,不料悟凡避祸逃匿不知去向,或在远或在近,或自东或自西,祈大仙明示,使花春得遇悟凡以完心事,弟子收福无涯矣。”祝罢,把机舞动起来,就见砂盘中显出显出几行字迹,花春遂道∶近远何须问,东西不必盘;庵名牢记者,再去香莲认。 花春看罢暗想道∶“诗句明显却无深的难解处,但未句谓我再去认香莲,莫非悟凡不曾远遁,仍被僧人匿在香莲庵中么?然悟凡避祸在先,招住僧人在后,岂既出庵遁奔又返庵中为僧人所匿乎?此定是别处亦有一香莲庵,故第二句谓我牢记庵名,几遇庵名香莲者,即可入去寻见也。”于是一路留心细访问∶“何处有香莲庵否?”岂知访了十馀日,除了半桥却之外,竟别无名香莲的庵,踏破铁鞋无可觅,只得将此间心事暂以丢开,且往前途再访水园消息如何,在路无话。 是日,船到城中已是下午时分,将船泊定,遂欲上岸向水园而来,又止足道∶“不可!此去若遇佳人,我虽无惧于彼,不免多一番周折,不如挨至晚间悄伏进内,径至香闺与二美一会,就可相机行事。”主意已定,只待晚间用过夜肴,然后上岸行去。 少顷挨到更次,一轮明月早已东升,遂令家童在船中看守,独自一人步上岸来。因时当暑夏,街上纳凉的人尚尔喧闹不绝,只听得吴歌处处闲话嘈嘈。 约行里馀已到水园,门首已紧紧关上,遂纵身跳入园中,见一轮皓月映照当空,几如去年听琴讨约之夜,而举目细睁则园中景况非昔日之可比矣,但觉竹坞松轩,烟霞寥落,琴台酒榭,风露飘零,蛛纲交盈,处处丝悬;暗室蛙声不绝,嘈嘈响乱荒池,数丛嫩竹犹存,几树长松青青,如旧径荒苔,满台塌阶,一院落花,谁是怜香之客。五更残月,空闻惊树之鸟,暗暗惊道∶“我去岁初冬至此,见园中楼阁峥嵘,亭台环绕如入瑶池仙岛,疑世间无此华丽名园,乃未及一载而忽竟如许之尘草蔓,想此中定有变故,二美难保无恙矣。” 一路行至内园,步至水云二美所居之楼,见门窗紧闭寂无声响,停立久之,不禁怀人感旧,悲从中人,没奈何一步步回身出外,月下之下望见梧桐树下有二美在彼玩月谈笑,花春一见不禁疑喜交集,上前仔细一认,知二人非别,一即是水青莲,一即是云素馨,遂欣然相见道∶“我那日被石泉兄迫赶,无处逃生,向池中跳下,不料暗有仙人相拨得保残生,未知二卿何以得脱其毒手,今日仍得与小生一会,诚快事也。” 那二美俱挥泪道∶“妾有痛肠欢剖,但恐言之骇君,故未敢相告。” 花春道∶“卿有何言不妨明说。” 素馨泣道∶“那日郎君下楼,水贼追寻不见,遂厉声大喊,上楼手提三尺青锋,欲将妾斩首。小姐在旁力劝他,竟先把小姐一剑,然后将妾刺死,可怜妾与小姐以怜才一念,霎时身丧青锋,在妾不蒙怜悯,亦何足怨,只恨他不念同胞怀,亦忍肆其残毒,天良灭尽,所以有全家抄戮之报也。尤可恨者,死后不为殡殓,竟将妾与小姐同埋于梧桐树下,君倘念去年一夕绸缪,则埋土之死骸,望君留意耳。” 花春闻言知二美已经遭害,此是鬼魂,然心中却毫不惧怕,唯是悲号痛恨而已,谓二美道∶“尔既物化,虽仅有其灵,已无其形。然天下情之所挚,则一国魂魄之灵可结而成血气之形,故古来荒丘朽骨亦自多情,香魂非无欲念,其化形骸以会风流,幻声气而成云雨者,固往必有之矣,二卿其有是意否?” 青莲素馨道∶“空结冤家应悲,今世欲偿孽债,且待来生。阴阳有隔形魄难交,未能从命耳。”言毕倏然不见。 花春叹道∶“二美玉容依然如旧,而芳魂渺渺竟不能一叙风流,恨何如也。我忆去年在此背难,紫云仙师度我出园,曾谓予二美处,自当救援,不致丧身,可祈后怎会何以竟有如许之变,讵明知寿数已终不可挽救,固以此言抚慰予心,其谓后会有期,其即夜之会是乎,能不令人怆感无已。” 行至园门仍将身纵出,步回船内,愁难成寐,想道∶“石泉仗势逞凶,行为颠倒,以致全家斩戮,所以园中如此景况。从古沧桑变幻理有固,然亦无足异,只恨二美为我杀身,回忆从前令人寸肠俱裂。” 是夜神思恍惚,不多时城户鸡鸣,蓬窗色曙,船家起身煮饭,用过晨餐开舟行去,路过乡,却觉井烟离舍处处成家鸡犬桑麻。行了一日,尔时天光渐晚,但见绿树荫浓,斜阳遮古道,青苗叶润沟水响溪田,盍妇筐欲返,樵夫荷实归来,鱼网高挂泊扞边,日摇网影,牧笛闲吹驱犊返,风送笛声禅噪堤,杨拽残声兮断复续,蛙鸣池草始一唱兮和遂群。 花春在舱中悬窗倚望,甚觉风景可人,正观玩间,见傍岸有一座草庵上面悬着一匾额,因年久月长外面的泄漆尽皆零落脱下,只剩得中间有一个莲字尚见模糊字迹,花春想道∶“现有一个莲字在上,是香莲庵也未可知。仙机上云∶远祈何须问,东西不必盘。莫非悟凡远避在此乎?”遂命船家停橹系缆上岸一访。 步进庵中见殿上门窗塌损,佛象尘蒙,是一个数年不修整的荒庵。少顷出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尼僧来,花春上前问道∶“此间可正是香莲庵么?” 尼僧答道∶“这里是白莲庵,相公何以问及?” 花春道∶“因台额上有一莲字,小生看不明白,故偶意问及,未知其庵中有几位师父在此?” 尼僧答道∶“本来庵有四、五人,只因此庵塌损,募化无从,她们各自散了,只剩贫尼与一个小徒孙居此。不料数日前有一个远方避难的师太来投此间,如今共有三人。”言罢,遂将募化修庵这一支园匾携过道∶“恳求相公慨发慈心随缘相助。” 花春听了“远方避难”四个字,不觉吃惊着急问道∶“如今那远来的师父何在?” 尼僧道∶“因路途劳累,迩已病在床。” 花春闻听言道∶“此人是香莲庵中的悟凡师。” 尼僧道∶“相公何出此言?” 花春道∶“只因曾托悟凡师干办一机密事,岂知今岁出都复至庵中,已不见其人,因访庵听说她避祸远遁,莫非即在此间么?” 尼僧闻言踌躇道∶“贫尼却未知其细,待我去问她一问,就知分晓。但不知相公尊姓高名,只要将相公名姓一通,若果是此人,彼意中自能相见,即有曲哀,贫尼亦可待诉。” 花春遂告以姓氏,那老尼也不多时急出来通达道∶“她一闻相公在此,顿扶病起床,请相公进内,面剖衷肠。” 花春闻说喜如从天降,谓∶“悟凡得见,则二美消息可通。”遂随老尼进房,见悟凡病容憔瘦态度不堪,二人相见,俱禁不住痛泪交流,花春急问道∶“不知悟凡师为着何事以至于此?” 悟凡道∶“说起此事,相公之罪也。”花春惊问其故,悟凡遂在枕下取出一封书信递于花春,花春接过细览,上写道∶ 去岁庵中一事,不料被绿珠侍女知情,因被责,怀怨潜窃花郎所赠之画,向老夫人处漏泄机关。成老爷将令悬中遣杀至庵,拿悟凡师究诘,见字宜速避祸出庵,万一迟定遭罗获。因无面再生,剑欲剔颈自尽矣。倘日后与花郎相逢,乞致言窦瑞香已死,前盟难践,不复系念可也,事在急迫,特此草达。 花春见字跌足悔恨道∶“那夜竟不防丫鬟窃听,所以语言不密,以致有今日之事,既害窦小姐丧身,又累悟凡远遁,实小生之罪也。” 悟凡道∶“相公岂莫悲伤过度,还有音书在此。”又向枕下取出付予花春,花春展看是满氏池娇叹薄命词,词中叙了相思情,道出了无奈复解合欢带效于飞,后是拟美人歌以抒照君怨∶ 其一∶ 从来万紫与千红,愁入离人两眼中; 欲上翠楼心转怯,青青杨柳怨春风。 其二∶ 春闺恼听晚来钟,况复离愁恨又重; 回忆去年临别话,桃花落尽再相逢。 其三∶ 月移花影上纱窗,倦坐更深剔夜缸; 绣罢鸳鸯三十六,慕他对对总成双。 其四∶ 从君别后日相思,九转肠回十二时; 静院春光留不住,莺声啼断绿杨枝。 其五∶ 日景疏帘掩翠扉,呢喃新燕绕梁飞; 只愁采缕今年系,春社重来人已配。 其六∶ 肠断香闺三月初,乱鬟身懒宝梳梳; 归期屈指顿顿数,雁杳鱼沉音片疏。 其七∶ 泪约从来有也无,君心讵比妾心孚; 只因痴志难抛去,梦内花郎惯自乎。 其八∶ 杏花十里暮烟低,银蛮雕鞍过柳堤; 想是状元归马疾,扬鞭径至浙江西。 其九∶ 心慵懒绣小弓鞋,斜枕银床坠玉钗; 睡起昼长无个事,倚楼终日望天涯。 其十∶ 闲来频把画图开,细玩形神暗自猜; 婉尔凝眸似有思,无言日日盼郎来。 其十一∶ 谁云容易度芳春,恨至无言恨始真; 惆怅最怜今日我,风流空忆去年人。 其十二∶ 金猊炉内屡添芸,日永三春驻夕薰; 君缝背盟甘负妾,妾堪忘约不思君。 其十三∶ 销魂最是怕黄昏,绮帐生寒亦懒温; 脉脉私情谁与语,一声血泪一声吞。 其十四∶ 无聊遣娌把棋弹,总为愁多着末安; 几度被她催下子,输她容易胜她难。 其十五∶ 绣阁身闲心不闲,愁来无语泪潜潜; 妆台频对菱花照,瘦尽春来镜里颜。 其十六∶ 人间聚散悦由天,难补三生石石缘; 从此春 丝已尽,哪堪秋夜镜重圆。 其十七∶ 未楼愁按凤凰箫,盼到而今归路迢; 老母不知灯下誓,乘龙已订度蓝桥。 其十八∶ 自怨时乖复自嘲,诗篇无意细推敲; 侍环分得新题到,几度拈毫几度抛。 其十九∶ 银杏开残又碧桃,春江客路水滔滔; 深开织就回文锦,欲寄何由系雁毛。 其二十∶ 不曾真个恨如何,从古红颜薄命多; 死后芳魂犹恋恋,生前忍复结丝萝。 其二十一∶ 回思旧事渺无涯,静掩闲窗六扇纱; 才成灰红泪冷,不堪重问镜中花。 其二十二∶ 感怀不忍读焚香,一缕柔丝系寸肠; 自昔谩劳称姐姐,于今何处唤郎郎。 其二十三∶ 半钩新月映雕梦,此夜谁家弄玉笙; 一曲离鸿声转急,不堪听处倍伤情。 其二十四∶ 花香满院梦初醒,蛱蝶纷飞绕画屏; 妾梦一如蝶梦幻,与君千里会邮亭。 其二十五∶ 绣谱闲翻线屡增,空栽蜀锦与吴绫; 合欢鸳被成来久,旧约遥遥不可凭。 其二十六∶ 搔首无从画一筹,杨花岂遂水波流; 今宵借手金鱼带,万斛愁肠一旦勾。 其二十七∶ 他年无复观人琴,巫峡云遥何处寻; 留得美人图一幅,与君夜夜解罗裙。 其二十八∶ 消息于今不可探,只身无计到江南; 关河不隔相思魄,泉路茫茫死亦难。 其二十九∶ 一坯黄土草纤纤,异日重来别恨添; 朽骨已寒心未冷,梦魂犹绕楚山尖。 其三十∶ 鸾笺欲罄话喃喃,握管难禁泪泄衫; 只此九回肠已写,忆君不另寄书函。 花春看毕知池娇以姻期将近,不弃旧负盟,亦迫于无奈而死,又问悟凡道∶“二小姐之事在几时发动的?” 悟凡道∶“俱在春尽夏初之际。” 花春闻言不禁痛泪交流,如熬肺腑,悔恨于∶“出京之不早,妄图功名成就,以致误期失约,使美人丧亡莫救,是皆我花春致之死也。我想水园二美即丧身于水贼之手不复得见,然使我千山家考诗订回之后,不成婚改试久为眷留,则池娇小姐尚未迫于汪姓之婚,而就死即;窦小姐之事亦未败露,我可以计得之,何至有今日之变。乃事故变迁难以逆料,岂彼美缘悭前盟,莫践抑我,花春福浅始难赏哉。”唯是捧了那一纸诗,几回吟诵不觉诗中悲切之情愈咀愈出,真是一句一眼泪,一字一声血,有不忍多读者。 悟凡在旁见花春悲号无已,声出肠断,也觉触景伤怀,泪痕微带,只得从容抚慰道∶“虽然事变俱为误期之故,但人生缘分早定于天,非人力所能回挽。或者二小姐与相公只有数夕之绸缪,而无偕老之欢乐也未可知。至于二位小姐以绝世佳人俱在青年殆命,此又夭寿之赏,尤无关于人事,相公亦何必悲哀过动,使二小姐于泉下亦复惨切,不能安哉?” 花春闻劝虽觉怆怀少解,究未免心声胆挂抑忧难鸣,因思与悟凡一叙旧好,遂欲在庵中住下,悟凡止道∶“不可,此间茅屋房间浅隘,既不比香莲庵内室重门可闭,而此处虽系乡村,却不比香莲庵幽僻,无人缠扰,况相公舟停庵外,却人俱所瞩目,倘夜间留宿有恶棍鸠众前来寻闹,恐于相公亦有不便;而贫尼漏网之鱼,此处又不可容身矣,事将奈何?” 花春笑道∶“不必多虑,今日之我已大不同于昔日之我,力则可敌人,势则可以压人,纵有千百恶棍前来寻非我亦何惧。” 悟凡听说道∶“相公想已擢名金榜,故敢渺视庸夫,但乡却俗子未识相公为何如人,则一朝殴辱,未免要受眼前亏矣;苟欲鸣官征治,又恐于理有碍,未识相公亦念及此否?” 花春道∶“既是悟凡师如此过意虑,我只得坦怀以告了。”遂将偶仙学法及考武占鳌之事细细讲其始末,遂拿白银二十锭会于悟凡,命她调养身体,聊为药果之资;又另会二锭于老尼,令她整备斋肴。那尼僧听得说得势耀非常,又得了银锭,遂款留花春在庵。后事如何,下回再表。 第十回适维扬空怀旧约至武林喜订新盟 诗曰∶ 飘零个个恨无缘,默抚情怀倍点然; 去日已欣谐白发,来时无复观红颜。 鸾飞镜缺三秋月,凤去云遥万里天; 唯有红园屏许射,未知赤线果能牵。 话说花春既令尼僧去整理羹肴,遂住在房中与悟凡谈不尽别后离伤,说起香莲庵改了碧梧禅院,这一座幽雅精致的好所在可惜被和尚占住,慧源及众尼等亦渺不知去向,悟凡此际不禁抚今追昔,忆故旧之飘零而怆怀不已。 看看日色已暮,老尼把夜肴备好和盘托进,花春问以∶“烹庖之何速?” 尼僧答道∶“却店中盘餮可给,水酒堪沽,故便于备物,但恐粗斋难堪不足以适贵人之口,祈勿见罪。” 花春道∶“惊动宝庵已深歉仄,又承老师太费心,多品杂陈甚不过意。” 老尼僧放下杯径自出去,只有悟凡在房陪饮。只因乡间食物烹庖得不甚精,即沽来之酒,哪及得香莲庵中厚味醇温、清香馥郁的佳肴;以及器皿物件,哪及得香莲庵中的萃美精致。二人感物与怀,愁肠又触,只得将酒肴勉强用须,唤小尼进房掇去。 花春因一路而来,旅店凄凉,孤舟独宿,久旷于女色;悟凡虽然抱病,亦因自香莲庵逃避以来,巫山久隔,今日见花春在房,禁不住不腔欲火,遂把房闭上共赴阳台。只因悟凡病后精力空虚,又以暑辱难禁,汗淋如雨,故未及久战,早已恹恹一息,神气俱疲。 花春虽在情欲正浓,却又怜她躯微骨瘦,遂止戈矛,意欲安寝,因庵外蛙声嘈嘈振耳,直至四鼓方才睡着。 明日清晨起身,因访美念急不敢久留,遂矢别悟凡,命她道∶“安心在此度日,倘有飞灾自能为汝遣救,我一到家中之后仍欲北上,不消数月再过此间,定进庵与汝一会;倘有幽雅名庵即当倏书荐汝入庵,此间不可安常只可处变,宜保恤身体为要,不必填愁积闷,欲耗精神,此二语是药石良言,须当谨记,我乃不为携提而把前情付诸东流,天壤间无此薄幸人。” 言罢,各各涕泪,当家送出庵门,又到船中取了十锭银子,令家童送到庵中布施装修佛象,是日开了船,一路望南浙而来。 有事则提无事则缺,在路行程无甚耽搁,心中暗暗疑虑道∶“不要广陵西河之美人亦有变端,几如花正妍,而雨打月方皎,而云遮空令我作了一场春梦。”又转念道∶“天下事亦断不至此,岂有风波陡起如四美者,若彼美而亦有变故,岂真彼苍不款留一佳人以配我花春乎?继天下之事叙不尽,可凭我生之缘姻,岂无足信,则亦唯信诸佳人之必配才子,才子之必得佳人耳。”花春在路时以此念存于胸中,故反把疑虑之一心尽皆抛去。 不一日到了广陵,仍寻到逢家寓处,将行李运上安放,向店主人道∶“逢老爹你可认识小生否?” 店主人定晴细视道∶“ 是有些面善,却一时记认不出。” 花春道∶“小生嘉禾人,去岁秋间在你宝店居住,多天承蒙厚情,曾在里边这一间精洁坐室中下榻的。” 那主人省着道∶“是了,莫非进都会试的花相公么?”花春颠首称是。 店主人道∶“我们做了这须贱业招接商客甚多,记性却又不好,去岁与花大爷盘桓数日,竟一时认识不出,殊觉可笑。” 花春道∶“我此番到来虽耽搁不久,却因僻性好静,仍欲暂借内室约住数天,未知还肯容纳否?” 主人道∶“花大爷既爱僻静,这又何妨。”就命家童把行李搬进,店主引前,花春径入内室,略谈几句,店主因有冗忙,遂自出去。 花春坐下,几觉有一种清香之气扑鼻吹来,因向庭心一望,见那边有数盆白芙蕖,盈盈绿水盛着,闻得鲜艳异常,甚觉可爱,静坐窗沿,只是对荷赏玩。 不知花春之意,一半是看荷,一半实注目在那旁楼上,急欲得凌霄一晤,以慰半载离愁,心中想道∶“以我之品望俯就彼之门,自一说即成不比得别处之艰难委曲,但与她一别经年,实欲一见玉容为快。你看庭中绿荷盛放,正轻摇扇倚楼赏鉴清芬为甚,闲窗寂寂空有妒玉人之,而无赏莲花之,玉人心殊恋恋意者暑溽难禁,玉人恤体闲睡罗帏,故未得临窗眺望。移时晚风徐拂,荷净生香,于寂寞黄昏之后未必不纳凉,则月明人静正可与玉人一诉离别之情衷,既至此间,亦何虑天涯咫尺哉。” 少顷用过夜餐候至更初月上,唯是静倚栏杆候望,那傍有须影响,岂知风弄竹声疑佩响,月移花影似人来,梦想空思竟做了待月西厢的君,夜深而玉人究杳乎莫接,心中疑虑道∶“莫非此女守志不坚,谨遵父母之命竟另订系罗已为鹊巢之处乎?然以去年临别时订约谆谆,誓同生死,谅不薄情至此。况彼不过一平户女,岂有豪门巨族缔朱陈,所来聘纳者,亦不过庸夫俗子,焉能入凌霄之目,甘背旧约而适身于彼,此亦可为凌霄信也,想必因偶有微恙,静卧乡床,否则因有事故往眷族中去了亦未可知,我明日往梅婆处探问濮小姐消息,只要乘间一探其故,彼自然深悉。” 想念许久,只得步进里边,将窗关上,闷闷的睡了。正是∶浇愁须得酒千觞,玉漏沉沉夜未央; 月影栏杆人不见,隔帘风逗菱荷香。 花春睡到次日,绝早起身,家童唤起命催店家早备晨餐,未几用过饭出了店门,一径望梅柳巷梅婆家中来。到了门首,一扇 门却是虚掩在上,花春举手推开,竟望里边进去叫道∶“梅妈妈可在家么?”只听得娇声滴滴应道∶“母亲方才出门去了,有甚言语,待家母回来通达便了。”花春道∶“我有紧要言语要与梅妈妈面讲。” 正说之间,见里边门首有人一影,正待细睁,即不见了。花春也不放在心上,未几见门西步出一美人,虽无倾城之色,而丰姿袅娜甚觉可人,纤纤玉手持了一盅香茗轻启朱唇的叫道∶“相公请茶。” 花春不待其放下就举手接过道∶“轻造贵府已属不当,何以又劳姐姐费心。” 那人道∶“相公之言何过谦若此,这粗茶是极便的,请问相公尊姓高名,府居何处?” 花春道∶“小生浙江嘉禾人,姓花字金谷,去岁秋到过府上的。” 那女子道∶“莫非就是进都赴试的花相公,假装了那女子的。”说出“假装” 二字,遂顿住了口。 花春见说已明晓其故,遂言道∶“小娘子有话何妨明说,奚必欲吐仍菇。” 那女子微笑道∶“假装女子混入梨园者,莫非即是相公么?”花春笑而不答,那女子道∶“自相公去后累家母受尽许多惶悚,濮老爷竟不准缴还身价,要家母追寻原人屡,欲加罪,幸赖夫人小姐力劝得保平安。” 花春闻言殊为抱歉一番,问以∶“梅妈妈出去几时才得回来?” 那女子道∶“家母出门归期不可预定,大约早则午刻即归,迟则晚间方至。” 花春听说梅婆未归不耐静等,见那女子殷勤献媚,眼角传情,甚有盼之意。 遂思∶“趁伊母不在,欲与神女一会阳台。”因以语言挑引渐渐近身相谑,引得那女子欲允含羞,欲推难忍,只得出外将门闭上与花春移步进房,共赴巫山。 云雨事犹未毕,只听得外面叩门门急急,却即是梅婆声唤开门,那女子惊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忙叫花春躲入床底,花春道∶“姐姐不必提心吊胆,你且去开门,我自有藏躲。”就尔步出庭内,见旁侧有一座围墙,甚是低矮,即转身一跳跨上墙头,往外望下是一片小小空场,并无行人来往,遂将身纵下,望东而步转了一个弯兜出来,即是巷中,仍望梅婆家内进来。 见梅婆正在外面,二人相见叙了几句套谈,花春急问∶“濮紫荆消息如何?” 梅婆见问,先将去岁累及受罪之事皱眉抬额的说了一遍,然后道∶“相公此番真来得不凑巧,若早来一月尚可得濮小姐一面。” 花春见说已知或嫁或死,又是事变莫测,遂急问道∶“妈妈何出此言?” 梅婆道∶“前月濮大爷忽调了广西桂林府,已挈家眷荣任去了。那日小姐无奈,特传我至彼,悄然将书一函寄我,嘱我谨谨收收藏,有日花相公到来即会与拆览。” 花春知濮太尊任之期只隔得月馀,深悔出京不早,以致遭此磨折,然思∶“紫荆虽已不在广陵,未能见面,而路途旷隔,此中尚有挽回,究不比四美之茫茫泉逝,死者不可以复生也,讵以道阻且长,旧盟难践,而谓玉人不可复得哉。” 那梅婆急忙向内将书取出,双手递于花春。花春接过拆看细览,只见上写着一片蝇头小楷,其书云∶ 自与君别后,灯暗孤窗,寂寞三更谁伴帘垂,小院凄清午夜无聊,玉笛懒听肠断笆蕉,暮雨金针倦绣情牵,杨柳春风,曲院花飞常牵别,恨平山春尽不见归,催盼征人兮未至,翠黛不插嗟薄命兮,堪怜红颜渐损。前日翻阅报录知君以多才遭屈,必尔旋返广陵,乃红闺盼断竟不见倩水至署,以订丝罗讵抛球,雀别缔新寿,月下花前顿忘旧约乎,谅尔多情,决不蹈此。后又阅见武殿试报录君,以文坛选士改为武尺雄才不胜惊疑,实深欣慕,所可 者上苑,攀花笔彩焕凤池星斗,曲江开宴剑光冲麟闪风云,窃谓君占鳌头,必尔书来雁足矣。不谓好事多磨,机缘又阻,兹因家父迁任广西,挈家远迁,暗泪偷垂柔肠寸断,恨不能能迟留待约,再逢前度刘郎,唯是魂梦相牵,空忆窥帘司马。想此去,浆冲断岸不堪旅梦之惊,帆锁横塘洒书离人之泪,更有伤者不忍言焉君,倘不忘原誓言,念故情不以地角天涯之无隔,等诸挑花流水之无情,庶得了相思,于锦帐赤线来牵慰,夙于蓝桥白头,无叹尔情,实靡涯言难尽,特此草达,聊表微枕。 花春看罢,见书中文情斐宜,词意悭怆直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者,然亦不禁悲感无已,遂将书藏好。 梅婆问道∶“相公的寓所仍在我逢家姨夫店中去。” 花春告以∶“正是。”即随机问道∶“我去年见一位轻年绝美的娇娥,想一定是令姨甥女了,爱恳妈妈作一月老之任,未审可否?” 梅婆道∶“相公既有此心,何不去岁早对老身一说,逢家凌霄甥女其姿容实与濮小姐不相低昂,老身去秋不敢与相公作合者,实以相公志在择配彼之门楣,岂敢仰攀贵胃。乃至今日,始请老身,执柯又无能为矣。前日有一个姑爷大富翁在维扬贩珠宝,竟出了一千聘金娶去,就是老身操办的。” 花春听说恼得半晌妄言,然后心恹意懒问道∶“你家甥女难道竟肯允从随那人去作妾去?” 梅婆道∶“父母作了主焉有不允之理。” 那时遂别了梅婆闷闷回寓,广陵的平山塘琼花台二十四桥五云多处许多佳景,亦无心去观玩,唯闷坐在寓。“然在京未一载,而所约之美人尽弄得七零八落,死者死,离者离,嫁者嫁,有如许光景。”想到此际,把从前一片热肠弄得冰消瓦解,竟欲一径归家,连西河一美亦以为足有变端而不必再去访矣,然仔细寻思则又不忍舍弃,“倘日葵安然无恙,在彼盼望我既回故土,不与彼一会斯真负心人矣,他日悔恨双当何如哉?”遂连夜起程,向杭城进发。 是日到了城中,将船泊住,命家童在船看守,独自一人飘然向园而来,一路曲折,到达红家门首,见园门虚掩,遂推进里边慢慢步入。那管园的家人向花春定晴细认了许久,吃惊问道∶“你莫非去秋在此寓考的花老爷么?” 花春暗暗奇异∶“他为甚知我武帏中捷如此相称?”遂应道∶“正是。” 那家人道∶“闻得花老爷到京弃文改武,得占鳌头,钦赐游宫三日,又游街二日,万岁倍加宠赐,为何不在京伴驾,却方馀闲至此?” 花春道∶“我因有一正事未完,故暂告假出京。今事已办,特到西河避暑,故乘闲来此,想池中荷花早已开得极盛的了。” 家人答道∶“绿荷正在晚放,花老爷来得有兴,待老奴禀过家爷,出园款接。 花老爷,请亭中少坐。” 花春急拽住道∶“我与你家老爷素不相识,何劳款接我。不过因去年在此观玩,见园中景色不减西河,故乘闲到此一玩,若去惊动主人反多不便。” 家人道∶“花老爷你且坐了,待老奴细禀。花爷去秋与柳相公同寓在此,家爷适住汉口,去了回来时花爷已高中还乡,彼时却不问及。忽于方才夏初唤老奴进去问及去秋花爷作寓园中之事有否?老奴遂以实告之家爷,不知因着何事知花爷不久必到此间,就吩咐老奴谨谨留意,若见花爷到来,必须通报,好待家爷出园迎接。 后又闻说花爷改入武闱题名金榜,老奴想花爷焉得有馀闲至此,不料今日果见驾临,老奴焉敢不遵主命。” 花春听了这番言语,甚觉不解其故,呆思半晌道∶“莫非去秋与日葵订约终身一事,红老已悉其情,今岁又闻予钦赐宠荣甚是歆 ,面许秦晋之谐,因先结主宾之好,再至此间之说,想小姐曾坦怀以告谓,我中与不中心遂急出京来此请水救帖乎。”心中猜疑未定,只见主人已到,远远行来,甚有注目之意,遂趋步上前作揖道∶“晚生轻造名园尚未请谒,反蒙红老先生过爱,惶愧极矣。” 红御史道∶“去岁秋试之期,花兄在敝园草揭,弟因有事往汉口羁留,失于瞻你;春间偶于绿荫轩前闲步,见壁上题吟,真是清新俊逸瘐鲍风流,谅是我兄佳作,而细玩其中词意,觉含蕴几许不愧风流笔墨,因想吾兄青春年少,谅多正事未完,不免告假辞朝荣归故里,则荒园虽陋或者得再邀兄之顾盼也,未可知因,命管家留心伺候,若见花兄到此,令他速来禀报,使弟得稍为款洽,以尽地主之诚。” 花春谨言道∶“不敢。” 那红御史遂携了花春的步入碧澜轩来,见轩外四围俱密树垂杨,遮荫得行天亦日午也不知,轩后芙蓉蕖盛放,觉得丝卷柳条,微风乍起,珠跳荷叶,满座水光影摇,花鸟绕亭,波色倒映楼台斜,铺翡翠之茵草头凝,水面横清彩鸳静占,银塘乳燕掠飞,玉宇凭栏人影下池间,隔岸禽声闻,席上凉台无六月,藤荫敝座生寒钩,石有双溪苔色侵,直把暑溽炎炎一时消尽。 少顷,酒肴俱设对酌谈心,问及花春秋试争先,为甚春闱就武,花春即以在路耽搁误期,改试之事细讲始末,御史盛赞道∶“六韬三略定熟悉于胸怀,古来元杜逞风流直可与之争座,孙吴具将略,岂屑与之比肩哉。兄乃文武全才,智勇双全兼备,朝廷得此梁栋实国运文明之有庆;而我辈得亲丰沧,犹相见之恨晚矣。” 花春道∶“晚生得第实侥幸于万一,而中途还就皆赖诸大臣鼎力,以叨圣朝培场之恩。今蒙老伯一遇,使晚生当之愈愧矣。” 花春以红御史始见之所注目良久,而此际谆谆赞美,虽在酌饮交谈,观其容颜词气,似胸中有一桩疑难心事,辗转不宁之意。见此形情,若得满腔疑虑,又不便进言相问,二人各有心事,酒也饮得无须豪兴,对酌移时红御史道∶“花兄多少贵庚?” 花春道∶“晚生已虚度二九。” 红御史又问道∶“际此妙龄,想已咏河洲之句矣。” 花春闻话,知其语有由来,因已对以∶“尚未不室。” 红御史道∶“琴瑟虽未调系,罗谅已结。” 花春道∶“今瞻仰于泰山北斗之旁,鄙亵私衷本不敢上渎,乃蒙下问讵敢讳言,因晚生性素谓夫妇之配称之曰耦,是必其性情品格不相悬绝,始足当耦之名;不然耦之实已无,尚何有耦之恩,耦之乐也。晚生宁终身无耦,而不可一日误耦,故跟磋跎至今,尚未有聘。” 红御史道∶“据花兄立志如此,弟有鄙悃未敢谩渎矣。” 花春道∶“老先生有言提耳,晚生敢不谨领深谆。” 红御史道∶“弟年逾五旬,并无嗣息,只生一女闺字日葵,因执性,故屡屡拒聘不纳,尚在待字。兄既鼓琴大咏,窃小女侍兄箕帚未识以为何如?” 花春道∶“令爱淑女宜配君子,恐晚生福薄,未敢替攀,但既蒙老大人过爱许订朱陈,只得愧承台教。” 红御史道∶“既如此,且俟秋凉后遣冰择日以完花烛。” 花春重起身纳拜既为翁婿之称,二人引觞更酌兴复不浅。 少顷饮毕,家童将残肴拾去,红御史起身向花春道∶“本欲疑陪贤婿细谈衷曲,因值小事尚未办理,请贤婿且在轩中略坐,我去去即来。” 花春道∶“既为翁婿如同父子,岳父大人有事,即请尊便,何容以客文待小婿哉。” 红御史遂吩咐家人∶“于薰风楼下整备帐铺枕等物,务须精洁,好待花姑爷晚间安宿。”家人应诺,红御史自别了花春进内去了。 花春独坐在轩中,暗暗欣喜道∶“我犹幸来此践约,不因诸美之变而灰心,若不然则此间一段良缘已是当面错过,空令日葵小姐眼空肠断,叹予负盟矣。今妙在红老口中观面相允,既无改又省却许多周折。但思佳婿不易得,正宜喜溢发眉欢形面目,为甚于许亲之前,若有满腹愁甚不惬意者,然此何以故,岂疑吾黄甲登科已有贵联姻,故觉难于启口耶,谅亦不为此。” 想了半晌迈出轩外,见柳荫之下有块太湖石,边插一渔竿在上,花春问家童∶“谁人在此下钩?” 家童答道∶“这是家老闲欢之时,当坐此间垂钩纳凉,故有这等弥此。” 花春想道∶“下钩虽云野老高风,荷沼垂钩,亦是幽人韵事。”遂命家童备须渔饵系在钩上,才垂得下法,就有鱼来吞了,边忙把钓钩拽起,只见一尾金色锂鱼跳上几跳,竟脱却钩儿去了。花春惊讶道∶“这又奇了,那鱼儿既吞下钩饵,为何垂系又不断,竟脱去了?”只得又装饵下钓,讵知钓了半晌,竟无一尾上钩,看看日色沉西,遂将鱼竿插下步出回廊,望园中闲眺一回,早有家童前来邀请于薰风楼下饮用。 夜膳用毕后,洗过了浴,于是轻摇羽扇斜倚在石栏杆上纳凉,暗想∶“日葵小姐此时也在那里纳凉未睡。”不禁把此情此景细细摹疑拟,口咕一律道∶兰汤浴罢卸轻衫,鬓乱钗横汗未干; 微有风时树下立,断无人处眼中看。 一帘竹影消残暑,半夜槐荫锁翠寒; 怪底侍儿频唤睡,几回欢卧又凭栏。 吟罢回身命家童自去安睡,遂于炉中点起一枝安息沉香,起帏就枕。不知醒后作何情状,下回再表。 第十一回吉变凶风波不定怨装恩云雨怀仇 诗曰∶ 破花即是惜花朝,错怪傍人暗里挑; 莫道订姻心又变,须知割爱恨难消。 一腔毒意尝樱口,满腹仇心摆柳腰; 如此雪冤诚快尔,只虞天怒不相饶。 话说花春一觉醒来,只听得园中狺狺犬吠之声,启眼看时,正见一弯凉月影透疏棂,想∶“此时夜深人静,有谁行动?”本欲出外,一望又因月色满园,正可纳凉闲步,遂尔起身往外傍栏绕径而来,忆着∶“去秋与日葵订期,往返夜夜潜行于花径之中,观景与怀不啻如昨日事,乃昔是清秋,今为暑夏,人犹是人也,径犹是径也,而风景已为之一变矣。” 正观望间,见前面有一女子行来,花春欲待闪避窃视,那女子忽叫道∶“来者莫非花郎否?” 花春听其音声似瑞芝婢女,及近细细认,则见其眉浓粉腻,以及衣裳服色非婢女模样,顿心转疑惑,问道∶“你莫非就是瑞芝姐么?” 那女子点首道∶“去秋别后未及半载,难道就不认识了。” 花春道∶“非是小生不认识,因姐姐形容举止回殊昔日,故有此一问耳。” 瑞芝道∶“君既见疑,且先以妾之事告君,妾因老爷见幸,无力可辞,已忝居小星之列,是君为负盟良主子遂令妾作逐水杨花也。” 花春闻言暗想∶“瑞芝乃小姐闺中侍女,如何红老谩宠作妾,此中情节 有可疑。”口中详说道∶“姐姐,如夫人之宠实趋于主命之难违,在小生亦不敢抱撼。” 瑞芝道∶“妾之事且不必论矣,试问相公临别时曾谓来岁春尽必至此间,以完旧约,岂知盼断双珠,终无音信,直至今日才来,你于心竟相忍么?” 花春道∶“实非小生负约衍期,因春间误期不得入闱改入武试,所以羁留京邸磋跎至今,其实身处北而心日在南,想小姐香闺,盼望自有一片离别愁肠伤春挥泪,不知近日身体可安否?” 瑞芝道∶“君尚欲问小姐无恙,君保得自家无恙也就罢了。” 花春听她说话跷蹊,着急问道∶“姐姐有话快请说明,莫作此含糊之语,令人难详难解甚费踌跻。” 瑞芝洒泪说道∶“君若无妾则君之性命已化为乌有矣。” 花春道∶“小娘子怎说此话,我此间又无仇无怨,有谁欲加害于我?” 瑞芝道∶“害君者即君,且君不独以己害己,固先害人而将及害己矣。君尚痴心妄念思与小姐翻云撼雨于阳台,岂知小姐久已泣月悲风于泉路了。” 花春听到这一句,不禁跌足流涕道∶“难道你家小姐已身死了么?为何你老爷今日又将小姐姻事面许小生,这是何故?” 瑞芝道∶“此事一言难尽,且在亭中略坐片时,妾细细为君剖陈。”二人遂挽手进亭并肩坐下,瑞芝谓花春道∶“君欲知小姐何以死,其根由实死于君,而苟寡起殃;又死于老爷之宠妾秋莘。此秋莘非别人,即亡过夫人身旁侍婢,夫人死后老爷即纳以为妾,颇加宠,彼竟忘却本来面目,肆然以骄傲临人。小姐看她这种光景难以入目,一日将她重重盖削两掌,秋莘究敢怒而不敢言,十一怀恨。讵知去秋,君与小姐夤夜往来,秋莘潜身窥伺已露机关,她竟心怀毒意,反作与小姐亲密之状,不时进来察颜观色;不料小姐身该有祸,渐渐胸高眉散,六甲怀胎。秋莘这贱人竟去密诉老爷,百般挑唆,恼得老爷怒容满面,来到小姐闺楼细细盘诘情由。小姐亦直言无隐谓∶‘与花郎已订终身,其人不日即至,父亲试览其丰仪可以为东床之选否?虽多露之行,一时失礼面齐眉之订百岁无愆,乞父亲见怜挥配之,爱才之一念。’老爷此时似有怜悯之心,未忍遂加毒手,怎奈秋莘在旁,屡以沾辱闺门之语见耸,带得老爷如火上添油,任小姐百般乞怜求宥,亦是无益,竟尔割慈忍爱把一个花妖柳媚的小姐顷时缢死。自小姐死后,老爷即嘱管园家人,若见君到来即为留住,欲加害于君,始得胸中怒气稍泄。见小姐惨死即与同赴阴曹,不忍独生于世,然妾死而君今日之来如在梦中耳,其祸谁为之解哉;妾之不死,实怜君而有待也。” 花春闻言感谢不已,又问道∶“小姐既死,你老爷欲加害于我,为何今日相见又把小姐姻亲许我?” 瑞芝道∶“老爷即有此言,亦是诡计,不过暗以言词笼络,使君安心居此不生疑忌之意,夜取人首级,乃是江河上一个有名的刺客,独幸此人这两日不在,不知往何处报仇行事去了,若待彼一到,君之性命休矣。明日宜瞒过园人,你速逃避他方,千万不可滞留,遭其残害。” 花春道∶“小娘子此言虽有怜救小生之意,但以恩怨不明冤仇未报,岂肯悠然长逝,暗避鬼域之谋。以我花春自视即百万军中且敢只身独往,冲突其间,仅仅一刺客何足介于予怀,请小娘子且自放心。” 瑞芝道∶“英雄之勇武岂足以敌宵小之奸谋,恐暗箭或未易防耳,君若必欲逗留于此,务须谨慎小心为主。你看残月高悬,夜已过午,妾言已尽,请从此别。倘若有机谋得闻于耳,当再至园中相告。”说罢,遂欲出亭。 花春拽住道∶“际此月明夜静,庭院生凉,正风流佳会之良宵也,欲与小娘子一温旧好,未识肯垂怜否?” 瑞芝道∶“妾之来实激于公义非惑于私情,故不避奸险潜行至此,鉴在前车何堪再蹈,恐久为耽待不敢从命耳。” 花春见她义正词严,亦不复相强,任其辞去。 花春回至薰风楼下,掩扉而卧,想日间红御史允亲之言如何欣幸,及此时听了瑞芝这番言语,如冷水淋头肃风透骨,不由人心寒胆碎肺,细思∶“红老既欲害予,不过款予在园密遣刺客行事已耳,又何必迟回既久,然后细盘我纳聘未曾面前姻事相许,即观其语言款洽若真有殷心挚意,而非出于勉强,则与瑞芝所言,又极不相类,真令人莫解。谚云∶日久见人心。我且将机就机,逗留于此,看他作何行事?恩则报之以恩,仇则报之以仇,自分得如水样的清,镜样的明,我方快然无憾,显得我英雄辣手,豪杰奇谋。” 是夜,辗转反侧,不能成寐。明日起身梳洗已毕用过晨餐,见红御史依旧出来,闲谈竟日,花春见他语言酬酢,绝无一毫假饰之意,心中转加疑虑。到了晚来,花春因瑞芝昨夜有再至园中之语,所以不敢安寝,吩咐家童睡了,竟自步出庭来。 尔时月虽未上,而明星耿上,万里无云,闪烁映照,园中不至十分昏黑。闲步片时,瑞芝果至,笑谓花春道∶“君已转祸为福,可无息矣。昨疑老爷许亲之说出于机械,岂知老爷以君文才争元,武场夺首,甚为奇异;又见君英才出众,秀骨珊珊,悔将小姐缢死,空有此乘龙佳婿而无闺中之淑女以配之,不胜感惜,故顷时划出一计,思于众婢女中选一俊美者充小姐以配君,实有爱君之意,而已无害君之心,此是老爷于接见君后见景生情,参权应变乎。日间从不作此想,故妾不知其中隐情,几以老爷一片热肠认作满腔假意。妾闻此消息,不敢不告,使君疑难释。但老爷心性不当,秋莘奸刁叵测,君又不可以不防祸。若冰消炙如云散,竟坦然无从致应变仓猝不及,防维盖以孤身,入世如在风波中耳,风波无定,欲平则平,欲起则起。今虽出于风波之外,而粗胆细心必如在风波中一般,防奸诈可免风波之险,君之慎之。”言罢竟自别去。 花春意欲款住再谈,因见伊行步匆忙,未肯久待,只得任其竟去,遂步回薰风楼下,暗想∶“原来有此隐情,故红老许亲时有许多疑难形状,这一计实尽得奇妙,失一女而仍得一婿,不必抛西阁之球,自可望东床之腹。若此女稍有姿色,我只得看日葵小姐分上,不必拒绝了。如此看来红老原有怜才之念,前之忍心杀女,非出于本意,实迫于秋莘之谗谤。而然则秋莘为小姐仇人,而亦即我之仇人也,若不诛此女,则小姐含冤负屈于九泉,其怨情何时得雪。” 那时花春在园又过了两日,因时交季夏尚在炎热,却以碧栏轩,荷香馥馥,柳荫沉沉,盖可消暑,故时在轩中闲玩,或是枕书午睡凉席风生,或是倚石开胸罗襟气爽,瑶琴弄罢薰风徐拂,珠弦佳句,吟成飞絮,轻沾石砚,此中幽趣自尔领取不尽。 因以假期未满,思道∶“在红园中消过暑夏,待至秋凉,然后日一路北上也未为晚,此时婚事尚在得失两可,唯以枕席孤单,凄凉客邸,且慢慢另作计较,岂巫峡深遥,一无所遇那时一念萌动,魂荡香闺。”遂不禁意景兴怀,撮赋夏闺词十绝以展芳心。其词云∶ 其一∶ 梧桐晓院月朦胧,一枕香痕汗粉融; 应是爱凉窗不闭,乱蛙绪里满楼风。 其二∶ 腾腾朝日隔帘烘,枕坠金钗髻影松; 昨夜知郎谁伴宿,竹夫人好可如侬。 其三∶ 菱荷香净晓风凉,近水朱楼面面窗; 睡起无言凭栏望,一声款乃过渔艘。 其四∶ 香汤自试露盈盈,婉转兰盆意态轻; 宛似芙蓉新出水,雪肤花貌倍倾城。 其五∶ 阴阴夏木翠烟低,不住蝉声柳外嘶; 恼得愁人愁欲绝,频沾银管咏无题。 其六∶ 睡醒间窗更寂聊,镜前重挽髻云高; 偶来莲沼寻莲子,引得晴蜓上玉搔。 其七∶ 半弯新月挂疏棂,小扇徐摇不暂停; 寂寞黄昏人静后,后庭槛槛扑流萤。 其八∶ 凤仙花瓣露痕沾,捣向金盆泄指尖; 田剪红绡灯下来,十兮春上玉纤纤。 其九∶ 已看侍婢上红灯,枕床烘烘热不胜; 敲断暮钟眠未得,风亭水榭任凭闻。 其十∶ 羞向郎前卸汗衫,尚盘蝉髻鬓髡须; 梦腾一觉游仙梦,挠乱花钗坠枕函。 那时春光已晚,家童邀去用肴,被他殷勤劝酌多饮了几杯酒,似有醉意,遂欲枕而卧,岂知酒兴正浓,而风流佳兴亦随而涌上心来,无由发泄,故意态虽倦,而神魂飘荡,犹在似睡非睡之际,忽听得音音犬吠,似前夜一般,顿然警觉想∶“园中犬吠定有人来,非瑞芝而谁?今夜必不放她空回,且与巫山一度以泄我兴。”即穿衣起身急急望园中而来。 花春是留心的,一步步注目相观,见前面有一人行来,身躯雄阔回非女子模样,却因月光未上,看得不十分仔细,遂向亭中躲,将身蹲下。 只见那人从亭边行过,手中提着雪样亮的一柄宝剑,那光影射入亭中闪烁照人,花春惊道∶“此刺客也,为何红老既有充婢纳婿之意,又遣刺客前来行刺,瑞芝云风波不测,欲起即起,此必是秋莘撺耸乃至,事不可缓矣。”意中定下奇谋,遂欲寻至秋莘卧房报仇雪恨。 一路行来,已进数重门户,却虑朱楼叠叠,画阁重重,不知秋莘房在何处?正在迟回,只见那边回廊下有一女子行来,甚是匆匆急急,举目细睁,乃是瑞芝。花春问道∶“小娘子将欲何往?” 瑞芝道∶“妾正欲至园通君一信,君已大祸临头,怎生步到此间?” 花春道∶“刺客已在园中,我特为报仇至此,未知秋莘卧房在于何处,乞祈小娘子一指。” 瑞芝告∶“以第三带堂楼西副间即是,但楼下多有姬妾作房侍女出入未便,过去何以能为?” 花春道∶“我自能跳墙而进,你家老爷此时未知此。” 瑞芝道∶“老爷在外厅东书院中饮酒,等铁刚行刺回报。” 花春道∶“即如此,那铁刚进园于薰风楼下不见了我,定着急进来禀报,小娘子须遣侍女出外邀请老爷进来,谓他道∶‘花春不在园中,乃是秋莘日间通信已私约在房。’老爷决不肯信,须逼他潜身到房窥探,自见真伪,祈小娘子直言无隐,我于彼处自有安排不必多虑。”那时又问明瑞芝卧房,瑞芝指以所在,花春即纵上房墙,如履平地行来。 已到第三带楼屋上,听得西边窗首有人细弄弯声唱须风月寄生草的歌,听见颇觉妖柔婉转雅韵动人,花春捱步过西,将身俯伏檐头延颈往下一探,见窗首坐下妇人在着那里摇扇纳凉,望见东首却悄无人影。花春慢慢立起捱过东来,轻轻将身一跳,傍着檐下移步过西,见长窗虚掩遂捱身进内,桌上灯火未灭却不见一个侍环在,一径步上扶梯行过外房,见那妇人衫裙俱卸,现出雪白白光嫩嫩的半身,娇倚窗外唱声未绝。花春遂抢步上前拦腰戏搂,那妇人吃惊回首欲得声张,想是淫情已荡心不由主,拥入绣床,只得勉强与花春成事。 花春故意把罗帏拽起,正在云雨,听得外傍隐隐有脚步声,花春知是红御史上来窥探,反说出许多戏谑之言,装出无数颠狂之态。少顷事毕,以秋莘早日叙床于敞兵败将之多,今忽逢此劲敌已一战而神思颇倦,睡眼朦胧矣。花春令她安睡片时,把罗帏下好,步窗边复纵身跳于屋上,以观动静。 不移时果见一汉子持剑进房,低身伏近床沿,撩起帐帏砍进一剑,因灯火不息床中看得明白,一剑刺进只伤得一女子,除外并无别人。那刺客呆立半晌道∶“这又奇了,日间红老爷嘱咐说那人在园中薰风楼下,已令家童劝酒灌醉,哪知到得楼下其人又不在内。方才红老爷说那人与姬妾秋莘通奸,红老爷亲自所观,命我到此双双杀之,为何那人又不在了,莫非此人能通仙术的,俺令且去报禀,待我慢慢用须功夫留心伺察必成功而。”那刺客自言自语一径下楼去了。 花春伏在屋上节节看得分明,言言听得仔细,复绕过楼来将身跳下步到瑞芝房前,瑞芝尚安睡,在庭心倚槛纳凉,花春低声问道∶“小娘子楼上有谁人伴宿同居否?” 瑞芝道∶“妾性爱静不嫌寥寂,故不与那个合居,独自在此。” 花春道∶“如此且将外首侧门闭好,今夜与小娘子细谈秉曲。” 瑞芝道∶“适幸老爷今宵轮在别房安宿,故侧门、腰门俱已关闭,红霞婢子已经熟睡,妾得坦然与君款洽矣。妾有一言相叩,适才因行事匆匆未及细问,不知君既欲致死秋莘,又令妾遣老爷到房探视,却是何故?妾说便说了,心中疑虑究未能释。” 然花春笑道∶“以我英雄一丈夫欲加害于柔弱一女子,即使碎其身躯未免污我指臂。我欲雪怨不待我亲身举动,自有人代为予雪者,此雪怨得来愈加痛快,故我并不曾亲去行毒于秋莘也。” 瑞芝闻言吃惊道∶“看来秋莘尚未死么?则方才老爷至彼亲问秋莘是妾生端捏造,反疑妾走泄风声与君有私矣。” 花春道∶“小娘子且请放怀,待我剖其详细。盖我之杀秋莘实藏刀于你贪我恋之馀,借手于雨覆云翻之下,欲令其泣向鬼门关,先使其情酣阳峡路。我一进彼房即与搂抱成事,使红老到来一见自然怒发冲冠,火高三丈,一时性发自顾不得恩爱情深,决命刺客进房将我二人刺死;我于事毕后,遂跳出鸳帏脱离虎穴,望屋檐纵上,事果不出所料,少顷即有刺客到楼将秋莘刺死,故我谓不曾亲去行凶也。” 瑞芝听说,连声赞扬道∶“君有如许智识如许胆气,奇谋异策古往今来报仇雪耻之事从未有此也,比诸心躁性烈亲杀其身更快万倍。” 二人复闲谈移时,解衣入帏交欢无已,笑谓瑞芝道∶“同一风流乐也,在彼则蓄心于报怨,在此则感念于知恩。秋莘抢欢合之际,必以我爱之甚恋之切,讵料予毒之深也哉。我思红老之待予,犹予之待秋莘也,画虎画皮,知人知面,益叹斯二语不谬。” 那时二人温旧好恋新恩,自写不尽一种欢爱温柔抚弄一番,听得漏点已交四鼓,谓瑞芝道∶“奸妇已诛别无系恋,予不得再为滞留矣,倘至天明又多阻隔,趁此静夜无人,正可出园遁避潜至家中,谅你老爷亦无奈于我,唯刺客行刺属是奉公所遣,然此人若留于世,必至茶毒生灵,肆其残雪,我必锄而去之。除了世人之害,未知他今夜下榻何处?” 瑞芝道∶“君若得除此贼,诚快事也。闻彼在外傍书厅东副间中安睡,然此人骁勇非常,不可轻敌,君须见机而作为妙。” 花春道∶“一刺客者流何足深畏,但手无尺铁奈何?” 瑞芝道∶“妾房中有古剑一柄,却已得锋芒不露,未知可用否?” 花春道∶“不妨,持宝剑而斩一刺客已是大材小试,何必取其英锐。” 二人遂各起身,瑞芝步过床侧将架上悬剑取下,花春接过出鞘在灯下一看,见锋虽不甚利,其质尚坚重可用,遂持剑启步纵身上屋,来至外书厅跳下。 此时月已东升许久,照得庭外如白昼一般,捱身步近窗前见双扉尚启,铁刚犹未安睡,独自在那里饮酒遣怀,口中犹喃喃自语道∶“俺铁刚行事百发百中,任你刺英雄刺豪杰,如刺懦夫一般,若此功不成,则平日神出鬼没的手段,雷惊电闪的声名,俱是虚盗得来的了,焉能见重于公卿贵之前。花春那性命总在俺掌握之中,怕他飞上九霄不成;俺明日赶至禾城,俟他归家后即可寅夜潜身进内,枭彼首级报功。” 花春听说,止不住烈火迸生,抢步进内高声大叫道∶“我花春在此。”即举手砍过一剑,那铁刚因是流名的刺客,时刻防护有人暗算,故才一举动,彼身体旋转甚疾,此时虽未及招架,已将身一闪,闪过剑锋,即忙纵出庭心,飞身而上。花春亦提剑纵上,随后赶来,那铁刚见花春也会跳纵,已觉寒心。追过了几带高房,望见下面是一片空场,铁刚跳下场来飞奔而走,不料他平日仗凶行刺的本领一顷也用不出了。 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赋落花良明示鉴叹偿淫佳偶失贞 诗曰∶ 淫魁万恶戒垂焉,果报妒斯法不愆; 塞外月圆才几度,闺中镜破已经年。 淫端耳听眉还竖,亵态亲睁肺若煎; 掣剑不须情太愤,为谁偿债问青天。 话说铁刚虽惯于走壁飞檐,怎及得花春仙丹化骨,身若燕轻,那时越追越近一剑刺过,铁刚已倾身倒地,口中大叫∶“英雄饶命!” 花春笑道∶“本欲饶你,因我之性命在你掌握中,则你之命断不容饶矣。”遂举手一剑,将铁刚斩首,撇开尸骸仍纵身上屋,来至瑞芝卧房,将剑上血迹揩净藏好,与她珍重而别。 出了红园,慢慢步至船边已是远寺钟鸣,几点曙星欲乱;近邻鸡唱,半弯残月微明。遂唤船家起来解缆开舟,两家童亦忙起身相接,并不问及在何处延留等语,顺水行来城关已启,一路无语,到了禾城上岸归家。众家人俱来叩见,花春此时虽则荣归故里光耀非凡,而忆诸美人之飘零,不觉反添愁闷,免不得枯香于坟墓祠堂,递帖于邻亲友族。 一日用过早膳正待乘轿出门拜谒友人,忽报柳迁乔至,遂出厅相迎挽手至书斋坐下,叙过一番,真是一日三秋不胜离别之感。 花春道∶“弟在都中不胜念兄之至,因不见至都甚是疑虑,前日告假回来得闻丁夏降服之信,犹幸来岁恩典开科春雷之起蛰即在当前,诚可为兄预贺也。弟今日欲造府拜谒一伸别款,不料反获驾临胜雀跃之至。”遂把遇仙授法误期改武之事,先细细述了一遍。 柳莺道∶“兄颜既变绝胜,何郎今又杏苑攀花非凡显耀,想名公卿招选乘龙者谅不乏人,未知兄曾访得几位绝世佳人,以谐琴瑟否?” 花春闻言,不禁挥泪道∶“若提起此事,我不胜愁伤,顿触涕欲沽襟矣。” 柳莺道∶“兄前日曾谓陋颜已改,则佳耦可图,风流乐事,毕生正是靡涯,为何弟才谈及此事,而兄颜顿戚,岂风流中不唯有乐之一境,而亦有悲之一境乎?兄试剖言之。” 花春遂去取出图展开,将前后事迹一一指与柳莺说道∶“画图上十美皆可称国色,实指望与她暮乐朝欢,齐眉谐老,岂知出都重访,飘零已尽,只剩得十之一二矣,何苍天之不怜念才子,一至于斯。” 柳莺道∶“原来才子亦有不能配佳人者,风流才子亦有不能配众佳人者,可见才子佳人之说实创自君,从今以后非前可觉,后来宜修,猛省回头,悔之未晚,未知兄还恋恋于才子佳人否?” 花春闻言,笑而不答,闲谈许久,命家童准备酒肴相与酌饮。酒至半酣,柳莺起身取过云笺作落花诗四首,寓意以醒金谷。 其一∶ 欲留花住竟无由,残月凄清锁画楼; 背我堂堂春去矣,惜花夜夜水空流。 徐娘老去犹馀态,宋玉悲深不为秋; 最是朱颜容易老,三千粉黛尽含愁。 其二∶ 有限春光剩几何,玉台金屋弃脂多; 莫夸活色能倾国,毕竟繁华委去波。 栩栩只留花里蝶,依依犹恋雨中柯; 他仙极天边种,常傍银霄汉与河。 其三∶ 往岁曾题落叶红,春三花市又空空; 记他开处颜如玉,自我重来髻若蓬。 细柳枝头千里月,晓莺声里一楼风; 石栏倚偏情何极,粉冷脂残别梦中。 其四∶ 摇落如悲团扇秋,阿谁不动看花愁; 翩翩有态粘罗袖,轻薄何情点玉舟。 金谷香消空忆石,玄都桃尽已无刘; 几回吟断销魂句,一段风光等梦呕。 写罢递与花春,花春接过诗笺,把诗中字句细细咀味道∶“此数首诗婉丽铿锵,凄然欲绝,直可为我诸美人作挽词,易禁览之而断肠流涕哉。” 柳莺道∶“已往昔如是,将来者亦当作如是观也,此诗寓意不为兄悲已往,实为兄戒将来,兄其留意焉。”二人又重整杯觞,欢然畅饮,无何酒酣日暮,迁乔自辞别旋归矣。 花春在家约又应酬了数日,一日在书斋静坐,忽见家人进来禀报说∶“京中差官在外,请老爷出厅接诏。”花春闻说诏书领下,吩咐忙排香案,遂把衣冠整好出外跪听宣诏。钦差开读诏曰∶ 诏卿文武状元花春,为有边番契丹国久失朝贡之礼,反率兵侵我疆域,前遣指挥王云翩整旅出师征伐,屡次失机,未能奏捷;今有文华殿大学士徐忠,保奏兵部尚书山国磐督兵亲往,据山国磐所奏,谓卿谋通三略,材备六韬,保卿任前部先锋之职务,宜速急进都,督练军士,以佐山卿御侮边疆征报不臣,以除敌氛,以长国威,庶得烽烟告捷,边关欣奏凯之歌,贡献来朝宇宙享太平之福敛哉,谢恩。 圣旨宣毕,钦差官重与花春相见谓∶“边上羽檄星驰,不可延缓宜,即日起程至都统兵前。”倘钦差别去,花春亦不敢迟留,那总管钟英欲将出入帐目与花春亲算交盘,一则无暇,二则因钟英为人信实,谅无私弊,谓∶“不必盘弄,仍今伊掌管下去。”遂命家人雇了一号大船,拽起钦招如出征的旗号,连夜起程北上,一路过府穿州,自有地方官僚迎送,这一时显耀异常,不比出京时的冷净。 那一日,到了淮上起陆而行,乘着草马路过擎天岭下暗想道∶“我此去平夷归期未卜,梦樱寂处山中,焉得闻此消息,今日须上山与彼一别细剖情端,倘得乘间进宫,劝乃兄散去喽罗归顺朝廷,待我保他率兵同往,日后班师论功,陛赏自觉正大光明,山中称王独霸,岂是久长良策。”遂令车夫随从人等暂停车,歇在此静候,半晌自却步行弯进小凹路径,犹依稀认得。 岂知上得山来,只见愁云惨惨,荒草凄凄,屯兵的草寨尽为瓦砾之场,不胜黍离之感,不见玉人几等香消南国,追思往事依然怨入东风。 花春错锷良久道∶“一转瞬间而山中已荡平,若此忆我梦樱能毋伤玉石之焚。”而为之流涕,只得回步下山乘车进发,一路上打听得擎天岭冠盗,已被官兵战灭,因不禁离怀交结痛泪时流。 到了京师,径向司马第来与绛桃相见,绛桃道∶“起兵之期已近,适父亲泄病不起,难以整旅前方。”遂与花春商议如何启奏,花春是夜在灯下修成一本说∶“山国磐抱病危在旦夕,不能受命出师,祈圣上别选能臣以付大任。” 明日五更引见,将此本奏上,朝廷即着众臣会议。议得∶“山国磐身荷国恩,职司讨伐,既蒙圣旨遣使不得畏避,然国事不可误,病体难以临大任。今有文武状元花春,曾于武场中见其箭穿七札,弓挽六钩,少年英俊曾有上将材干;况山国磐前已奏封先锋之职,谓伊智勇兼备谋略积通,谅非宾谋无能者,即着花春代山国磐之职,权掌兵符再议先锋委任。”圣上准奏,遂令三日后祭旗发炮起兵。 花春既掌帅印即往教场督练将士一番,此时兵士只有万馀,因帝都出师至边,路遥遥远耗费粮饷太重,即于所过省下着令督抚调提军士从征。花春此时颜金英一事,非不怀及,一则因诸美飘零未免心灰意懒,又因军机紧急未暇谋及私事,故竟忍心搁起,且至班师回都后再作计议。 是夜归房欲与绛桃一叙欢情,绛桃道∶“妾与君此别不免天涯南北,睽隔经秋,今夜须极情行乐,彻夜通宵以尽情战一场,尔只须胜不须败也,君以为何如?” 花春道∶“夫人此言深合我意,异日于边庭上追奔,遂北使敌人抱头窜鼠而逃,而于今夜预兆其机。夫人少顷且莫谓下官无情,竟尔将矛冲突,丝毫不稍留馀地以让人。” 绛桃亦微笑道∶“虎帐中生你争雄,鸳帏内不容你耀武,少顷还你拖戈弃甲,伏罪马前便了。” 花春知欲久战,遂将丹丸吮入口中,磨枪待战。这场肉战,两相狂獗,互不相让。汝用九浅十深之法,款款消耍;我用牙跟儿紧咬汝口唇,吸了又吸;双腿猛夹,阴户掮吸,弄得汝趐痒胀麻;巅的巅,套的套,刺的刺,捣的捣,你来我往,戈矛相交,似剑刺云,似云闪电;汝在上猛抽千馀,尔在上狂颠数百;一个是麻趐快爽,一个是酸胀欲醉,谁也不认输,直至五更鸡唱方罢戈矛。 是日清晨起身别了绛桃,又与岳夫母辞别一番,山国磐亲嘱以∶“有国大事务,须临事而需好谋而成为上。”嘱罢出署,来到教场升坐管帐,遂调提军士率领前来一应,路上排齐队伍,绵绵翼翼马不停蹄到了塞外,已是秋尽天气。 路过昭君墓,只见古树缠藤,胡沙卷地,悲风惨惨,怨务朦朦,因不禁觞怀有感,吟诗一律以吊之,云∶ 敢向王公洗旧冤,红颜薄命又何言; 黄金自古迷人眼,青草于今绕墓门。 可恨长为胡地晃,须知不负汉家恩; 一壤荒土埋香骨,百世谁招怨女魂。 闲话少提,单说花春相度地势傍山结寨,将军马调养数日,递过战书约于诘朝交战,遣将出敌连战数日屡见败下,是夜坐在营愁难暇寐,但觉飒飒寒风送声萧萧,战马长嘶塞鸣,笳俱成恻调戍楼,吹角尽是愁声,因而步出营来。只见摇旌旗而月蔽竖剑战兮,霜寒云树,凄凉荡征魂于成万里山河,惨淡闻鬼哭于三更,朔气弥空常黑,惊沙散野还飞跑,人夷方想见黑山堆朽骨,天低古寒遥,瞻者惨愁云。正是陇西云起,李陵被虏生悲塞地,草衰思乡陨泣。 花春眺望一回,止不住心头悲咽,遂步营内暗想∶“古来将士远戍边关,诚有如许凄其景况,那得不壮士思家,征人坠泪。向读古战场文,窃疑文中凭吊之词过于悲慨,至今日看来觉斯文犹未足以尽之也。” 不说花春是夜感叹到了明日,遂不复遣将,亲自出营对阵。那花春枪法曾受仙人异术,右转左盘,忽高忽下,俱有无穷之妙,一日连伤敌将数员,那番邦无人敢敌,只得鸣金收军悬牌免战。一日忽见敌兵投书请战,花春仍自披装出马,见那对阵者是一个巾帼佳人,虽为异域之身,实挺中华之秀,若列于诸美人中可争一座。 骑一匹银棕宝马,装束极其艳丽,头上雉尾双挑,随风摇拽,尖纤玉手提着一对银槌,形大如龟坛。 才冲锋过去,花春挑过一枪,那女子将槌轻架,顺手一撩,撩得花春手臂腾麻,马退丈馀。花春暗暗吃惊想∶“此女可以语诱,不可以力敌。”遂带马上前数步,在马上深深作拱,正欲开言,且料那女子却先说道∶“父王侵犯尔疆,实非本意,因廷臣续奏妄思逞雄上国,故有此举,以致劳将军率士远征奔驰万里。妾见将军青年美貌,英俊不凡,故适才起一冲突多多,不料果退得数步,未见枪马倒,搏虎擒狮之勇已略见一斑,妾以琐陋之质侍将军箕帚,未识肯见纳否?” 花春道∶“宫主玉颜绝世,几疑天上仙娥下降,非人间凡妇所得相拟,虽未及交锋合战,已令小将胆怯心寒,歆 之怀,不须表暴。但襄兹公事,既成吴越之仇念及私情怎结朱陈之好?” 宫主道∶“将军若不见容,妾力劝父王归顺,悉返侵地,诚按期朝贡以安旧职。” 花春道∶“若得如此,则不特将一人沾恩历尽,即巨万征人尽获生全之福矣。” 宫主道∶“但妾安然归国奏劝父王未必能允,妾有一计,在此假与将军对阵冲锋,佯败数阵,将军须从马上将妾擒去,那时待妾慨切陈言,写书一封寄去,则父王爱妾如珍,不忍死妾,自然相允。” 花春道∶“如此甚妙,明日就依计而行。” 二人又佯战数合,各自归营不题。 到了明日,鸣鼓出兵,那宫主果然连败数阵,花春趁势把她拎进内营,设宴相款,当晚二人细细盘问,知那宫主年才十七,小字玉蓉,款谈许久,遂于灯下写就一封求降的书遣兵投去。数日敌兵果然投降,将宫主配于花春,呈了降书降表,又差人将无数奇珍异宝进献朝廷,番王亲自到营与花春相见,送别爱女。 这日班师真是戍卒有旋归之乐,军中闻奏凯之歌,花春与玉蓉宫主虽未曾奏过朝廷,赐成花烛,而路上私相欢,洽已是如胶如漆,两情恋恋;每于月中灯下细观丰姿,几不信葶罗有国色燕赵多佳人,边番夷而亦有此绝世姣娥,真觉貂帏增色,宠塞生春。“此女归去与绛桃定成知已,殊惜梦樱存亡未卜,渺渺难寻。不然,则三位佳人同归于我,不特敦闺房静好之缘,且可为中家千城之护事,无全美何恨如之。” 在路不一日到了京朝,入朝见圣呈上降章,又将番国宫主被擒,番王以此女谐姻之事细细宣奏。龙颜大悦,即赐花春荣归故里完聚花烛,来朝复命升擢。番邦来使将许多贡物进呈,朝廷赐宴功臣款待番邦来使,席上有几位陪宴朝臣说起∶“那时起兵之后山司马遂即泉逝,眷属扶柩归苏矣。” 花春知绛桃已不在都,且待路遇苏城,一并迎接到家。那时忆及颜金英之事∶“到了明日特地备帖到颜侍郎署中去拜谒,好暗暗打听金英消息如何,然后遣冰求合图美事之成。以为十闺之事虽已成画饼,然既与彼有泄,岂可顾而不问认作负心汉耶?” 不意来到署内边,值颜会侍郎公出未回,花春因是内亲,径自己重重转入内厅,家人自去禀报夫人去了。花春止足四顾,只见那旁副间中设一灵座在彼,花春惊疑满腹,急忙趋过一看,不觉珠泪暗流,寸肠欲断。原来这灵上现挂着颜金英的容像,知金英已经作故,又是一场春梦,因有家人在前不好在那里悼痛悲号,只得吞声忍泪步了出来。 只见那家人从内堂出来禀道∶“家夫人因偶泄微恙不能相见,请花老爷书房少坐,想家老爷不久就回署的了。” 花春道∶“不消坐了,你家老爷回来可与我致意一声。”竟匆匆出了署门回到公馆,怀闷无已。 一宵易过,次早遂打点出京,自有满朝文武官僚贺送,一路上风光显赫,较诸赴召进京时又加几倍。一日路过白莲庵,花春坐在船舱,偶抬头看见省着悟凡在内,遂吩咐舟人停船,密遣家童上岸至那庵中一问∶“悟凡师可还在否?”家童进去后时下船禀道∶“庵中有一老尼,说悟凡师去岁秋间已经亡过了。”花春闻言,亦唯咐诸一叹而已。 在路行了几日,早到姑苏停泊码头,正待欲遣家人置备茶礼往山家吊奠,然后迎接绛桃下船,忽见岸上有一乞丏婆子甚是面熟,定晴细认,那婆子非别,即是绛桃的乳娘。“她一向在山府颇蒙夫人小姐抬眼,是一个有正经的人,为何今日弄到这般形景,莫非面貌相同不是她么?”遂令家人上岸唤她下来问其细。 家人应命而去,即把婆子唤下,花春问道∶“你莫不是山府中乳娘徐妈妈么?”那婆子战战兢兢俯伏在下不敢抬头,应声道∶“正是。”花春道∶“如此你试抬起头来,认识下官么?” 那婆子抬头将花春细视,止不住双泪交流道∶“原来就是花姑爷,小妇人得活狗命矣。” 花春又问道∶“你在山府犯着何罪逐你出来,须告其详,上待下官与你讨个人情便了。” 那婆子道∶“小妇人并无过犯罪,因忠言逆耳祸及丧身,姑爷在上,小妇人不敢直言。” 花春道∶“你有话须讲,我决不罪你。” 婆子道∶“如此须嘱管家人等先去,小妇人方可依请实诉。” 花春遂屏退左右,听那婆子说道∶“自从姑老爷起兵之后,我家老爷即日身故,不料扶柩归来,夫人亦相继而亡,小姐作为大变,把平日幽闲贞淑之行一旦抛诸流水,竟肆无惮忌与府中奴仆通情,不论昼夜尽日狂淫取乐。小妇人不忍坐视,屡次进言相谏,小姐竟置若纲闻。一日言语之际,偶然触怒了几句,小姐竟不记数年乳哺之恩,欲把小妇人置诸死地,因哀求不过,遂衣服出来又谓我道∶‘你此去只许在街方求乞度日,不可饶你残生,若另寻门户再去雇工投靠,管叫你狗命难留。 ’小妇人无奈,只得飘荡街头,忍为乞丏。” 花春听了这言语,已恼得三神爆火七窍生烟,半晌不得出声,竟如死去无二,心中暗想道∶“我观绛桃于合欢之际,原觉分外弄娇百战不败,我以为花春得此劲敌自堪娱终身,岂知酣于奋战者不耐久于止戈,以致有此行为,叹天公之报于何太恨也。” 那婆子见花春沉吟不语,目定神呆,只道是疑而不信,遂说道∶“姑老爷疑是小妇人造舌毁谤千金,可潜往山府中窥探,慢慢留心真情自露。” 花春道∶“据你言之鉴鉴,决非谎言,但我留住你在船,此机断不可漏泄。” 婆子谨称晓得,又问明山家在于何处,遂令家童引婆子到玉蓉船中更换衣服,在船服侍宫主。想∶“此事耳闻终虚,目见始实。”命∶“山家祭礼备好,且不必送去。” 捱至晚间身旁藏了一柄利剑,只身上岸,因山家是个赫赫司马第容易问,去时才黄昏到了山家门首,见大门已紧紧闭上,花春遂沿着一带高墙步至后边,见行人虚少,即将纵上墙头捱步屋上,因山府中花春从未进过,不识绛桃住在何处,在屋上徘徊许久,听得下边有一个丫环声音说道∶“小姐在房等了多时,甚是不耐,命我前来相唤你们,为甚至此才来,今夜须要酣战一场,庶得小姐欢畅才好;不要又似日间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弄得不伶不俐。”听她旋说旋走,话声渐渐去远,花春知绛桃尚在后楼,遂盘过楼来。 此时正有月光,望下去见一侍女引着几个精壮家人拥入楼下,少顷听俱扶梯上有震扰践踏之声,花春看见知徐婆之言果非虚谬,欲待转去,又想道∶“我既至此,且潜往楼上探视一番,看她作何形状。”遂向庭心跳下,轻轻闪入闺楼,伏于暗处,见绛桃于杨妃榻上与众奴赤身露体混成一团,只见绛桃一会翘着雪白屁股令众奴依次一个一个从殿后耸之;一会令众奴摸的摸、舔的舔、耸的耸,群而戏之,淫亵之态不堪言状,即平日与彼锦帐翻云绣衾布雨曾未尝作此态也。 花春此时怒不能遏,遂欲掣剑将淫妇奸夫一齐诛死,又一转念道∶“倘诛死后报官收验起来,则此臭名远播我,花春有腆面目如何立于人世。我且暂时耐忍,自有计较。” 不知花春有何计较,下回便见。 第十三回欲拗法痴心割爱为僧肆意狂淫 诗曰∶ 孽根锄尽也徒然,梦梦空馀未了缘; 红粉谁怜遭大劫,黑心谩自托巡禅。 逑园积孽难遮日,风雨惊雷可有天; 为谕世人开冷眼,看他拗法到何年。 话说花春见了绛桃淫态,满腔愤怒,回步下楼跳重墙复归船内,此夜之沉闷,自不须说。到了明日,家人将祭礼抬至山府说∶“老爷本欲到来祭奠,因抱小恙不可冒风,故不起来,祭毕即请小姐下船,同回故里。”家人应命而去,花春又唤家人∶“另雇一座大船等夫人到岸,接她下舱。”又令∶“宫主所坐之船先行开去。” 不一时,绛桃轿到,下落湖船,花春并不与相见,在码头又停泊了一日,然后开船。花春暗想道∶“绛桃虽与我洞房合卺,然我入赘山家,不曾迎还鹊巢居,花姓的祖灵尚未受她恭拜,虽有淫行何至见罪于宗祖,若今日同伊归家,则既进花姓大门,即是花家之妇,先祖有知能毋抱憾于瞑瞑哉。我始以为且待归家后,慢慢乘隙将她鸠死也未为迟,至今算起来即不可缓。”花春计已尽定,那时重过绛桃舟船,抱着满怀毒意反装出一脸笑容,相与款接一番。 船至太湖时已黄昏月上,与绛桃举觞对酌,花春暗地在身旁取出醉心丸浸入壶中,绛桃饮过数杯,已见抚头睡倒,沉醉不堪。花春遂令侍女将她头上钗钿珠翠一一卸下,又把珍佩绣服一齐宽了,侍女正待扶入内舱安睡,花春上前把她遣开,拖至头舱,将绛桃揪起,望着湖心抛下。 舱中众侍女正欲惊喊,花春已抢步进舱,掣剑相唬道∶“你们谁敢出声,吃我一剑。”那侍女俱唬得默默无言,唯求饶命,花春道∶“你们此后只要缄口谨言,我不伤鹣。”遂将绛桃卸下钗钿等物分赐与她,又回身将壶中丹药撩起藏好,拣侍女稍有姿色者,拥入内舱,相与为欢,绛桃之事竟绝不问及,暗想∶“绛桃已死,则一众奸奴倒不必受诛了。” 在路无话,到了家中,与宫主成亲后,想起∶“那起与诸佳人订约,已遂我十美之,几谓彼苍既生一才子,必生众佳人以配之,其理信不诬也。哪知风流云散,十无一存空博得,睡时欢爱不能成偕老,绸缪何天待古之才子维厚,而待今之才子独薄也。且不但此,山绛桃诗才俊逸,武略精通,实足颉顽琴瑟,此美若留,犹为众美人硕果之存,稍为宽慰;乃偏如此淫乱,污玷闺门,讵以我苟合娇娃,又致其丧身陨命,故有此窃玉怜香之报耶。” 无奈何取出十美画图展开观玩,见她们笑容可鞠,媚态依然,唯不能移步下来相与环坐一堂,言谈笑语恨何如之,遂在每幅上各题诗一绝,以寓怆感之情,不觉银毫未泄,珠泪先流一片,愁伤毕难尽罄。 遂题红日葵云∶ 凄烟怜月锁朱楼,梦断西河绝旧游; 从忆回廊帘卷处,不堪人别在深秋。 又题颜金英道∶ 月满寒塘泊夜舟,幽情注眼结风流; 西园往事浑如梦,长作相思一段愁。 又题逢凌霄云∶ 廿四桥边泣逝波,空怀玉树旧交柯; 青青已折他人手,寂寞章台梦也无。 又题濮紫荆云∶ 瑶台旧路渺无踪,两地相思情更钟; 毕竟鹊桥填未稳,关山云树隔重重。 题罢对画人美人道∶“我今实无意于佳耦成欢,故得把你从前怜才的热念并后来书札上一片苦心种种有负矣,此实迫无奈,非我作背盟负约人也。” 说罢,又题水青莲云∶ 最怜好事到头空,转瞬风流一梦中; 窈幻香魂何处是,夜深明月照梧桐。 又题云素馨云∶ 瑶琴一曲忆愁音,月下盟踪何处寻; 从此冰弦休按指,恐弹朝雉恨深深。 又题窦瑞香云∶ 巫山醉度镜初圆,又尔脂残殒步年; 叹息孤鸾终抱恨,春风吹不到黄泉。 又题满池娇云∶ 一夕风流息万千,自嗟薄命割新缘; 情词一纸声声泣,腹涌愁团泪涌泉。 又题巫梦樱云∶ 兵戈从古感沧桑,白骨纷堆瓦砾场; 死别生离浑未卜,登高凭吊暮山苍。 九幅题完,看看题到山绛桃,花春止笔沉吟道∶“这首诗题来,须要暗寓贬意于其中才是。”遂题云∶ 到此真堪唤奈何,青搂关盼不如他; 由来金怀人多少,也似杨花遂水波。 题罢,又从头至尾,把十美人观玩许久,然后藏好暗想道∶“我今看来帝君篇云∶万恶淫为首。又云∶我不淫人妻,人不用我妇。报应之理直若天甚近在瞑瞑中,为之转移布置,如影随形而来,并不曾纲一人,不因其为才子而有所稍恕也。 忆那日曾与迁乔违拗一番,彼谓∶淫恶之报,彼苍不以才子而暂恕,不以庸人而严。我则谓∶才子之与庸人断不可并论。岂知事报之速,果然如此,竟拗他不过了;然我心里不甘服,昔日与迁乔违拗,今日直欲与彼苍违拗矣,使他报应之法,不因才子而有所恕,不因才子而有所窃,但深悔与玉蓉成亲,此事却又不使径情直行,奈何?”沉思半晌道∶“事必如此,方得截铁斩钢毫无牵挂,若未断孽根终难逃法网,欲快我毕生乐事,只得暂起片刻忍心。” 花春自在了此念,一日与玉蓉饮酒之间,不觉愁容满面,眼带泪痕,玉蓉宫主疑问道∶“相公今日有甚悲感,须改如往日的容颜。” 花春道∶“下官心事岂夫人所得而知,且自畅饮不必盘问。” 玉蓉宫主道∶“既为夫妇,心事自堪共诉,倘有可解处妾当为相公宽解几分,何讳而不宣外妾之甚也。” 花春彼诘问再三,只得取过美人图一幅,指与玉蓉道∶“实不相瞒,这画幅上诸美人皆与下官有订,讵料进都甫及半载,重访天台俱已物故,因叹好花难久,明月不常圆,览图追昔不胜感慨耳。” 玉蓉宫主道∶“古人谓年逾花甲,几如草头露水、板桥霜。妾谓不然,人生一世,何莫非在此危境耳,安保青春年少者不为草头露、板桥霜哉。妾与君天涯地角万里成缘,唯偕白发之欢,享齐眉之乐,不若图上美人之悭缘短命,庶不负此一番作合耳。” 花春一闻此语,愈禁不住,若忧心头涕淋点点。你道花春为何如此?只因此一番饮酒,已暗将鹤顶红藏于鸳鸯壶内,原来鸳鸯壶内分两 ,一半边的酒花春自己饮的,一半边盛毒的酒斟于玉蓉饮的。酌饮未几毒性渐发,玉蓉已昏沉倒地,花春明知其故,假意惊慌失色,口内嗟呀,遂人众侍女上前搀扶至床上睡好,不多时双足几挣呜呼一命,渺渺幽魂已向森罗殿上诉冤去了。 花春此时忍心虽起,难抛落雁娇娥,毒手已行,未割如鱼恩爱,故不禁悲戚,异常呼号无已,整备衣衾棺椁,自极其丰厚无比,延请僧道∶“拜诵经卷超度亡灵。”忙乱无已,开吊数日,合省文武公卿以及缙绅宦族纷来吊奠者,不可胜数。 丧事毕后,花春闷坐书斋抚心自问,常怀不忍时,于灵前跪告,默诉苦衷,祈其鉴谅。一日徘徊灵座之旁,抚像生悲,不觉回忆沙场对垒时一见生怜,叨其厚爱,又劝伊父罢戈和好,得以奏捷班师,荣叨圣上宠赐,而武略惊人,娇容绝世,正宜铭心镂骨,感佩不忘矣,乃无故加以毒手,何忍于心。 遂于灵前,又拈香拜跪恸哭一番,心中想道∶“我如今妻妾俱无,儿女罕有,单单一身可任我径情行事,淫尽天下妇女,试看彼苍再于何处报我。”主意已定,遂修成一相辞官的奏章,本中大意无非谓微臣凉福不能承朝廷爵宠,报国恩于万一,出都未几,前妻山氏与钦赐成亲番国宫主相继而亡,阅破尘缘修正觉之意。 不料朝廷准奏谓∶“花卿有经文绛武之才,实是国家栋梁,今又迷塞平夷,功劳报国,本宜隆以饮赏位列公位,庶业报功之钜典。但人各有志,不可相强,花卿既削发空门净修礼佛,浙省西河乃天下第一名山佳境,令杭州督抚统领合郡文武官员迎送花卿,于西河上昭庆寺中落发为僧,主持方丈凡有朔望至寺拈香谒圣者,不论公侯卿相出迎。” 此诏一颁,花春喜不自胜,即将巨万家财均分三股,一股分与族兄花晴园,因花春出家无嗣要晴园之子承挑一胜;一股散给于贫人窘士,补路修桥,为广结善缘之贯,其钱存于一片典 中,支用托一老诚的当家掌管;一股自己收藏,款为毕生用度。遂把田产房屋之文契簿帐并仓库金银典 尽交清于晴园家中,婢仆人等去者去,留者留,花春自己仍带了诗囊画箧雇唤一号大船,将金银运上。是日向祠堂拜别,又于玉蓉灵前悲号痛别一番,径自下船拽起了奉旨出家的旗号,一路行来。 早到武陵将船停泊,移时遂有督抚统率文武官僚齐齐至岸傍下轿相迎。花春步出舱外,一一与他打拱过了,然后坐轿前护后拥相送,来至昭庆寺前,早见数百僧人齐跪两旁迎接。花春遂尔下轿行进,方丈自与各官相见不必琐叙,少顷各官僚散后,家童自押人将船中金银运起藏好,不在话下。 花春择日落发,竟尔僧家改扮,自取法号曰∶拗苍僧人,隐寓与苍于违拗之意,抚影自观,见袈裟护体,纱纱束腰,毫无一点风流品格,而引镜窃照,犹觉两颊生春,嫣然姿态眉眼风流,依然如故,追思往事,尚暗暗感念紫云道人不已。 一日在厨房后闲步,见外面一片空地约有数十亩之广,乃寺僧雅种蔬菜瓜果之所,花春自见此场基不禁欣喜欲绝,遂唤匠人在此起造花园,因贪欢急于告竣,故限期催督工匠,花春日夜辛勤相形度势命匠人如何款样,如何雕饰省劳力,疲不得安闲一日。约造了年馀,计共费银六十馀万,园中楼灵院阁亭搁池塘,无不极其丽艳玲珑,尽物巧而费人巧,自尔筑多门靡,即瑶台仙岛境界亦,奇卉名花香风满院,鸟语惊人。 花春坐此,不觉抚景畅观,神怡心旷,忽想道∶“昔日炀帝临江都,起造迷楼以为贮美之行,其中瑶钩珠箔翠槛朱栏,谅亦不过于此,我当亦名斯园曰∶迷园,自今以后我可赐行乐事,广贮美人,数十轮流取乐。久闻天竺进香,春间最闹,凡他州外郡远来妇妇进香游玩者,络绎不绝,只消贿嘱轿夫,令其见有姿色妇人有可下手处,即暗弄机关,抬至园中,相与为欢。万一有贞烈女子呼号顿足,不肯顺从,我须仿天宝遣事中杨忠宝之车,制一移春车,车上垫以锦褥,四围刻金镂玉雕玲珑;暑夏则四旁窗盖尽皆饰以玻璃;寒冬则围以锦帐貂裘,炭盛银盆,暧烘满帐。 须得此车制好,则凡有妇人不相顺从者,可将其上下衣裙剥卸殆尽,把手足缠缚车上,使伊不能展挣,然后唯我所为,温柔抚弄,命众美将车轮推动,遍园推转,那车轮展动之处须要以颠非颠,似耸非耸,能使上面围运摇动,如炀帝之乌铜屏御美一般,古预我。” 那时又唤异巧匠人尽心制造,不数月已工成,花春暗暗欣喜道∶“此车制就我毕矣,我曾记唐人诗中有‘三十六宫都是春’之句,园中美人不必十分多,只消择三十六人,朝为云暮为雨,新者渐增则旧者旋减,已觉盈盈粉黛满座生香矣;去旧怜新任馀取择风流乐事,何快如之。若减弃之妇女,可把醉心丸浸酒与她饮了,密喊人抬至幽僻去处放下。想她醒来或有岐路悲号,又逢奸拐或因辱身见面,遂丧残生;即闲有破镜重圆,夫与妻相见,母与女相逢者,纵使将情直诉,未必不惧我势焰逼人,名震海内,有屈难伸,有冤难诉,而默为之吞声饮血也。假或沉冤欲雪,奋不顾身竟向衙门呈告,我自能挥财行贿,决使她尽飞蛾扑火,画虎不成也。” 自此之后,花春果任欢而行,正是财势相兼,何求不遂。不多时,迷园中妇女渐足其数,不论其为处子,为少妇,凡自十五岁以外者,凡有姿色总一概收取园中,屋宇幽深亭灵曲折贮美之所,显然僻隐异常,无从觅见。然一应游人总不容他足履此园,又想经商士庶自可以威势相凌,励声吮唱;倘有远来宦豪公子,必欲进园一玩,则两玩不相逊,未免多一番周折,故又谐督抚告条一章,悬贴主丈谓∶“花大人奉旨出家,净修地宜静洁,凡尔游人,不论宦豪子弟、国戚王亲一概不许进入方丈,如违重责不贷。”故园中游人绝迹,任花春与诸妇白昼狂淫,肆然戏谑。 其间歌者歌,舞者舞,对棋者对棋,抚琴者抚琴,脂粉生妍,绮罗尽艳,销魂荡魄自尔美不可言,而心犹不足以为未畅其情,又于僻静街头闲游注目,若遇见女子姿色可人,即为勾引,因通了一个走大户的媒婆,访明姓氏或令她巧言说合,夤夜至彼成事;或令他将酒劝醉强逼成欢,凡朱楼闺女阁姣娥,目所未及观者,尽假力于媒婆作合;若有情眷恋,不忍轻离者,则设计引至迷园常成欢爱。如此者约有半载时光,恰值暑夏,枕帘风流,不胜汗流粉腻,因思于碧梧院中举一抛球大会,是晚传令诸美人早早安息,静养精神,明日清晨齐赴碧梧院中排列,诸美领命各各散去。 花春是夜并不交欢,养精静睡一觉,醒来已见晴云移槛,朝旭烘帘,遂起身一步步向碧梧轩来,见诸美人晨妆已毕,齐在院中候久,原来碧梧院前后起轩窗开四面,窗外又密树梧桐荫遮天日,凉风披指酷暑全消,地下遍铺戎草,草上又罩罗文藤席,这席是定制织就的,所以阔狭短长,适称其地;又有无数藤穿缎襄的方枕,散列于地,坐即可以为垫,睡即可以当枕,或睡或起尽可席地为欢。两旁玻璃围屏,中间摆着一只湘妃睡榻。 花春谓诸美道∶“我有一幅春意图,乃是名人之笔,幅上有三十六款样,适合三十六人,你们各去认一幅款式,依幅款式姿而春风欢娱之一度;但先后序次不可相争,我有纵金五彩绣球一个,从高抛下你们齐齐列着一起抢,谁人抢得此球者,即许献球与我上榻,与汝行云布雨共赴阳台。” 那时妇人一齐注目球抛,花春又令她们将裙衫尽卸,单留大红纱幅兜肚,个个露肩露乳,那洁白细润的丰满肌肤在光天白日下,波光飞溅,活似一肉屏障,诱人耀眼。那时将球抛起,众妇人颠着丰乳,抖着浑身细皮嫩肉纷纷你夺我抢,正是捷足先得不容相让。花春口吮丹丸使那杆肉枪桅杆样竖起,硬硬铮铮似金枪不倒矣。 先有一丽妇人抢得绣球献上来,花春搂住她嘻嘻问道∶“汝认取哪一款式?” 丽人口手指图中一款式,花春一见是一款曰“马后炮”,不由分说,令其转身头向下纤手撑地,一双玉腿叉开,厥起浑圆肥嫩的白屁股,当中分开处露出了一线缝,花春挺着五寸长的肉枪,唾液往手中一吐,用这不费钱的随身药涂抹龟头上,便挺身向那一线儿桃花源中戳进,一声淫声娇叫,一阵阵肉具相交,只听汩汩声,嘤嘤声。 花春伏在妇人身背上,双手伸向她胸前丰满双乳,摸捏着娇嫩的乳头;妇人一阵欢畅的娇叫,一阵舒心的颤抖,花春肉枪在妇人肉穴中猛刺猛冲,猛戳猛抽了甚千数,这妇人被弄得嗷嗷喘叫,泄了一次复一次,丢了一次复一次,撑地双手一松,软瘫在地,嘴里哼叫道∶“我死也!君速抛球另寻人欢罢。” 围观的众妇人被此情此景引得浑身淫情大发,口涩舌干,阴水直溢。花春见状又把球抛,初起抛这一二次,抢者虽众看去不十分慌乱;及至抛过数次,那未及云雨交合之妇淫性难忍,那抢绣球之情状更可观矣。正在抛球,不料狂风大作,霹雳交加,众妇人俱惊慌穿衣,齐挨坐于地,花春亦下榻披衣,暗暗惊抛势球大会,遂尔中止。 不多时,风收云敛,仍是皎霁晴天,众美人遂各自散去,花春在院中静坐。未几,见画箧进院禀报道∶“方丈侍者传言进来说道,有客请见。”原来画箧诗囊两个童子,花春命他在园中扫径灌花焚香烹茶,在内园效职的,故出入院阁并不回避诸美;外园中又另有园童在彼承值,若方丈有事,则侍者达于外园童子,外园童子又转达于画箧诗囊,然后禀于花春。 闲话少提,单表花春闻禀,遂把画箧责道∶“我前日曾嘱咐你的,倘侍者禀有客到,可回说我偶抱采薪之忧恕不接见,你如何来报我?” 画箧道∶“我亦曾以此言回他,无奈因外园复传话进来,说客乃姓柳,与老爷本是至交,今有紧要信息相通,必祈一见。小人想此姓柳的谅非别人,决是柳迁乔老爷无疑。” 花春想道∶“我与老柳在家一别,又匆匆二载有馀,忍之情,正当一叙。况我弃职出家,与彼苍拗之故,彼未洞悉,须剖告一番,看他以为何如?但他已两榜奏捷,点入词林,不知为着何事出都到此?”遂尔一重重步出迷园来,至方丈与迁乔相见。 分宾主坐下,迁乔启口道∶“兄那日班师回国,弟在都因偶泄微恙,不得与兄一会,殊深思念。然谓兄匆匆奉旨荣归,与番国宫主成亲后,不日假满来京,后会非无期也;不谓兄奏天颜,忽欲弃职修行矣。”迁乔说到此处,不觉双眉顿皱,愠色微呈,欲悉其故,且观下回。 第十四回进忠言迷途不悟败奸谋法网难逃 诗曰∶ 良言苦苦不相投,满拽风帆未肯收; 空令铁人悲下泪,反教顽石笑颌头。 森严国典千秋鉴,簇丽迷园一旦休; 半世英雄今在否,风流身首不能留。 话说柳迁乔蹙额皱眉的说道∶“兄有皈依佛教之志,弟私心窃计,谓兄阅破佳人才子之缘,参透冤债孽根之理,往者难追,来者可悟,故有此举动。弟虽不免为兄惜,又不禁为兄幸也。谁料兄之出家竟大不其然;秦有阿房,楚人一炬而成焦土;隋有迷楼,不世而成为砾之场;彼身为侯王,尚不保金汤水固,转瞬而化为乌有。君既出家,宜空色相,即数橼茅屋亦可安身,国色频临,目中无有,君何为穷工极巧,造此华丽名园,金屋藏姣,奸淫妇女,如此欺瞒天日之事,此乃忍心行之乎?” 花春闻言惊讶不言,谓柳莺道∶“此事弟本欲诉兄,不敢深讳;兄此事甚密,何悉其事?” 柳莺道∶“天下事不为则已,既为之,任尔关防机谨,密不露风,且有人知道。况兄之行为乃履尾临冰,偷铃掩耳之事,有谁不晓?弟试为兄言之,弟奉圣旨督学浙江,将赴宁绍等处,路过此间,昨夜舟泊钱塘江畔,夜半闻女子哀哭之声,其音甚惨,心窃异之,遂起身出舱四顾,又绝无影响,盼望未几,见水面上有一女子浮沉其上,遂唤手下人捞起,尚有残喘一息。” “渐渐救醒,弟细织破其捐躯之故,那女子说∶‘丈夫百孝帘,家住平湖,因今岁四月间特到琥陵进香天竺,祸被轿夫抬至一所花园,丽艳异常,观园中有一少年恶秃,似僧非僧,似俗非俗,将妾玷污。妾本欲一死以留清白之身,无奈他们竟强逼,茶毒难堪,夜间又交托婢女人等掌管,未能尽即而亡,所以贪生苟活,已延忍数旬。妾见园中妇女络绎抬至,虽拐劫者居多,看她倒乐以相从,只恨那恶秃既得新弃旧,所掷弃之女子无几数死,妾今日虽不遭其害得出天罗,然以弱质伶仃凄凉岐路,乡关遥隔亲戚无依,际此夜深人静,胆怯心惊,倘稍为观望,又遇歹人,则前冤未报,后祸再招伤,何如也。妾胸中不白之冤不能伸诸公堂,只顾诉于地府矣。’” “我谓她道∶‘你为客路无依,投河而死,我着人送你回家,使你得续断丝,重完破镜,你意如何?’她挥泪说道∶‘蒙恩人如此垂怜,真是德垂不朽,但念妾玉暇珠破,何颜回见江东,乞笔墨一借,待妾将遭辱投江及恩人捞救之事,细剖一番,亦可将此书呈告一灵奇冤。’弟借以纸笔,那女子写毕对函就双膝跪下,交于弟道∶‘此书恳恩人带去,交于础夫,此恩此德已是结草卸环,图报不尽矣。’ 言讫,遂赴江而死。” “弟思出舱援救,因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之理,遂唤水手再行捞救,因见她性贞词烈,义不苟生,遂不复相救。弟始闻其言,不禁双眉紧竖怒发冲天,那欲通京都将此恶棍碎尸万段,及仔细寻思,若云别个僧人,决无泼天大胆干此不法之事,所云丽艳园中少年恶秃者非兄而何,兄既出家,宜潜修礼佛,屏弃尘缘,唯祈超身有日,庶不负此弃官脱俗一番,乃反借此佛门净地,以为藏污纳垢之场,论国法森严必不纵刑于大僻,即佛心慈悯,亦当千怒于如来也。如此荒行,不禁为兄危之。” 花春道∶“墙茨本不可扫,然于兄前却不妨坦告,弟始谓淫报之理,天必稍宽于才子,如弟与画图上诸美人之合,皆私订以终身,谐以白发。无奈命薄时垂历遭变故,亦不得谓予滥淫闺女也,岂料此番归故,山氏不贤竟成淫乱,弟忿气将她灌醉推入太湖,然清夜盟思,我心终不甘服,谓彼苍既生我花春,不生几个佳人以配我,其所以待才子者已薄矣。而淫报之法,又尔执一不多,如此太狠,我偏立心要与他违拗到底,使其法亦有所穷而不得行。那时适幸番国宫主泄病身故,我便立意出家,前几时为风流才子,仅欲占尽天下佳人,而今则为风流和尚,直欲淫尽世间女子矣,此乃弟之违天拗法,奇情非兄所得而知也。” 柳莺道∶“兄言何愚昧颠倒,此天何可以违法,何可以拗淫报之理,弟苦苦为兄洞悉言之,兄唯充耳不闻,所以妄结诸美人月水之缘,致有其报;况尊间山氏夫人文精七步,武谙六韬,诗才压众,名震京都,本是一位绣阁中出类佳人,香奁内流名才子闺门管谨,姆教夙娴,幽闲贞淑之德,谅无不备,一旦逢于兄而颊有邪行,乃是我兄贻玷于尊也;既遭此变,正宜恍悟前非,莫叹弟之良言为不谬,天之报应果无私,犹可为醒醉觉梦之一候,兄何尚未回头,犹梦梦若此。” 花春道∶“报应之理果甚昭彰,但前此则未能逃其报,从今我妻妾儿女孽根已尽,试看彼苍淫报之前何所施?” 柳莺道∶“报应无定,速者速,迟者迟,或在阳世或报在阴间,或报在今生,或报在后世,兄何得以穷于施报。” 花春道∶“来生非我也,若云地狱之若亦属缈茫。” 柳莺闻说坐久不复进言,花春又问道∶“兄适才云妇人请兄代寄书函,此书若在身傍,可折开与弟一鉴。” 柳莺正色言道∶“私启家书违于律,况此乃患难中一封生离死别的家书,如何可以去相抵览。” 花春道∶“据兄所言,则此书竟着人送去矣。” 柳莺道∶“那妇人尽即躯生且不欲含冤报恨,此信交于伊夫,弟若从中捺起,于心亦复何忍。” 花春道∶“然则兄待断金一切,友曾不如萍水一妇人矣,夙昔交情归于何有。” 柳莺笑道∶“弟若不念谊重交深,竟密遣人将书投于百孝庶处,令他即向督抚鸣冤,前来拿获矣。又何必至此相告,谆谆力劝哉,为今之计兄宜速令后园中妇女各各散去,将园庭会诸一炉,以后净修正觉顶礼如来,则褐犹可免;若再留恋姣娥,横行无度,则此书寄去陌孝帘,岂肯含羞默默。况天道迁怒之必燃巢燕之,暮欲将来祸到临头悔之已晚,兄试思之。” 花春闻言,愠愠道∶“我既立志如此,上不惧于天怒,下不惧犯王章,即粉骨碎身亦所不畏,请兄且莫抑一片热心,但留两支冷眼试看天公何法施报于我,我花春亦俟天报应之,而甘为顺受。” 柳莺闻言,唯是嗟叹连声,垂头不语,遂与花春作别,花春道∶“今朝分袂未识何时再得与兄一会。” 迁乔道∶“弟考毕宁绍温台诸府,不久要至岁林,定当再造宝山会兄。” 遂送迁乔至殿外,然后回步进来,仍到园中与诸美人谑谈终日,把迁乔药石良言竟尔置至度外。 却说迷园乐事,笔难琐述。那一日,正逢七夕,花春想道∶“织女牵牛,仅得经年一会,怎及得我与诸美人宵宵云雨,夜夜风流,正是∶天上由来多别恨,人间何必抱离愁。”抚景与怀,遂口占五言一律,其诗云∶超递银河畔,相逢鹊桥边; 飘飘来月下,脉脉会星前。 镜喜今宵合,桥看此夜嗔; 遥思去年事,一别又经年。 是夜令诸美人不许安睡,为迷园中鹊桥大度,一一交合尽欢,以傲天上佳期之所不能及,直至晨钟送响,晓漏频催,然后罢战。 却说岁月如流,韶光易逝,转瞬间又是中秋佳节,适届焚烧秋香之期,四方游女又是络绎而至。一日轿夫抬一女子进园,花春将她面庞细认问道∶“你莫非维扬逢杜来之女逢凌霄么?” 那女子回言道∶“是亦。”将花春注目良久问道∶“你莫是三载前进都赴试,在我家可竹轩中留寓的花郎么?” 花春道∶“是也!我那日重至广陵以完旧约,岂料卿已适人,不胜悲感之至。” 凌霄道∶“妾与君盟深山海,岂有异心,无奈迫于严命,不敢拒违,只得吞声饮泪,而为遂水杨花。然身虽适彼而抚怀追昔,犹恋恋不忘君耳。” 花春道∶“约卿迁人于姑苏,谅多纳笼,今何事而来游于此。” 凌霄道∶“妾久闻西河山明水秀,风景可人,故驾一偏舟同女伴数人,特到此一玩。今日上游天竺,唤几乘坐轿下山,因游人热闹,前后不能照应,轿夫抬了竟如飞而奔,抬至此间得与君会,在他人际此则以为忧,在妾此实以为幸也。然妾思君青年才富,正宜建功立业,于皇家荣叨爵赏,则画阁中珠围翠绕,粉艳脂香,怕不有妩姬美妾列队成行,为何削发为僧于此,行那丧身招祸的险举尔?幸遇故人相见,可以谐欢,苦非所,岂能悦服从君,恐如此计险行强飞灾难免。” 花春笑道∶“你看我园中诸美齐齐,皆如卿这样来的,我此园中自有后户可通,故不自山门而入,诸美人到此不识此闺在于何处也。至于藏姣之所,莫说幽僻异常,闲人绝迹,即飞来之野鸟亦恕碍于径路纤曲,楼关环回,未能径飞至此。”遂手拘凌霄,一重重指与她说道∶“这扇户门自外观之直是一架方厨,并非户扉也,外面锁御金兽难启连环,我只消将里边转运暗钮,双扉启矣。” 二人过湾曲折行来,见有一座假山隔住,别无路可通,那假山堆得断岩峭壁,甚是奇山异石玲珑异常,凌霄问道∶“此山可登否?”花春道∶“若不登此山,如何能出外。”遂一步步拾级而登,行到半山犹未饵,其而只见山腰凹凸履步难行。 花春携了凌霄不复上升,遂向一山洞内迤而下,洞中仅留一线天光,不甚亮,观其中七曲八弯,只方方数亩广阔行来,约有里馀,花春道∶“我时常出入必须认明弯角上记号,若任足投,则回又不能回,出又不得出,任尔劳劳投足,竟终在方才这个地方,狮子岭更玲珑奇巧几倍。” 凌霄闻言,不禁诺诺称善,步下假山,又于各处亭台楼阁中观玩一番,来到一座高墙之下,指与凌霄道∶“此处名曰仙凡界。” 凌霄问以∶“何为仙凡界?”花春道∶“墙外乃是外园,其间花卉奇木争春,亭池曲绕虽有可观,究不如内园之艳丽,又无美人贮于其间,故出乎彼,则仍是凡境;入乎此则有诸美人之弹唱歌舞,如月宫瑶声一般,名之曰仙境亦不为过。” 凌霄道∶“原来如此,且问君既有此雕墙相隔,在于何处出入?” 花春道∶“并无门户可通,我欲出园只消飞纵而上;若园童出入,墙下另有暗径可通。你道姣藏金屋密不密,幽不幽。” 二人在墙下徘徊片时,仍复一重重步回。 凌霄在迷园中约住了半月馀,一日谓花春道∶“妾居于此,君所谓仙境也,如在瑶宫月阙,几忘此身是凡是仙,恐薄命妾消受不起,必至变生不测,未识君欲老妾于此园,还是与君款洽多时,肯令妾归于故里。” 花春笑道∶“故对我情又深,心腹相孚谅无异志,若论夙昔订盟之意,本成其佳耦,谐老终身;至于今日,则事变人非,又当别论矣,决不敢强留卿住也,此事唯在卿自决之,欲留则留,欲去则去可也。” 凌霄道∶“君园中明生荧荧开放镜绿云扰扰梳晓鬟,粉黛盈盈,谅无伤于寂寞,妾即居此亦属赘瘤,故妾志决于归也。”于是又逗留了二、三日。 花春道∶“此间至姑程途遥遥,当唤舟送汝还家,我怀始放。” 凌霄道∶“这倒不必,若君唤舟送妾回去,家中盘诘情由反难掩饰,妾有一姑母在城外居住,离此不远,前日曾到彼探望过的,妾晚间悄然行去,设言遇拐流落,恳即送奴回家,此事方妥。”于是挨至晚间,两情不免眷恋,别泪沾襟。 花春道∶“若从山门行出,未免招人耳目,多却一番周折,不如悄悄从后门僻路出。”遂令画箧引她同行,遂到那家门首,然后回来。不意画箧去了,直至明日竟不见回,花春虽不免怀疑,然究不十分在意。 那日花春在轩中,闲筵饮酌倏尔间狂风大作,急雾迷空,眼前昏黑异常,只见前面有一众女鬼蜂拥而来,花春历声叫道∶“我花状元,花元帅在此,尔鬼不得无礼!”众鬼魂全无惧怕啼号嚷乱,竟奔花春而来,花春霎时昏迷倒于地下,众美人上前唤醒,睁眼看时,依旧清天皎皎,秋日悬辉,那一队鬼魂竟绝无影响了。花春心神甫定,不胜暗暗惊异。 是夜卧于榻上觉得意倦神疲,懒度春风于锦帐,而心中又不胜徨恐,令多点灯烛,须要辉煌照耀,滔滔生光;诸美人轮流在榻旁相伴,不许暂离咫尺。 时交午夜,又听得震声大作,有无数盔甲的军士手中各持刀枪,拥进卧房,花春顿足槌胸大喊有鬼,那须军士说道∶“你真见了,鬼在哪里,说鬼话。我们是奉新任督抚王大老爷之命,率兵上围住前后园门,特来拿你的。”竟向前扭住。 花春上有锁索不觉平日间擒牛捕虎的英雄,纵壁飞檐的本领,到了此时竟一齐化为乌有,众兵士在园中行走如由熟路一般,无何出了迷园来到督抚堂上。 只见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两旁列首无数军士,俱戎装带甲,执战持矛。 督抚升堂端坐于上,军士把花春带过,那督抚遂拍案唱道∶“本院日甫入境中,有孝庶柜贞告你假托空门,奸淫相淑,欺天灭法罪不容诛,现有百故妻李氏手札函言之謦謦,然本院犹未敢全信,密遣随人潜来窥伺,在你后园门左右探了数日,不意昨晚见一童子引了一妇人从园门行出,因悄悄拘来,把那童子略加刑细诘情由,知孝庶所言非谬,谅你贯恶已盈,难逃法网,今日在本院跟前尚有何说?” 花春自知冤家已到,谅来难保残生,遂硬抬抬向督抚顶撞道∶“我行我事,你尽你职,问刑按律何必多言。” 那督抚遂令手下人仍把花春软禁在监,一面即请皇命,令众军士各执器械,须要角弓上弦利刀出鞘,用心围护犯僧前去;又命旗牌官数人一同押赴刑场,旨到遂斩。 花春暗暗叹息道∶“迷园之乐曾几何时,而报在及身,转瞬即是彼苍,纵不能报我以淫,而已使我不能久乐于淫诚哉,天理之不可拗也,该有如此。” 无何法场已至,旗牌官回身把宝剑一扬,两旁刀斧手即手起一刀,人头落地,痛不可熬,魂虽远飘,心还未死,此时直恨无地穴可钻,方知割颈之苦有如此者,不觉三魂缥渺,去向无由。忽见一队鬼魂远远而来,见了花春遂乱扭乱撞詈骂不休,花春注目细认,那须女鬼皆在生前与他结过未了缘的,只是低头不语,任她拖拖拽拽。 行了久行,望见前面有一座殿宇甚是巍峨,看看行近,众鬼速将花春拖进,众声喧嚷,只见殿门内走出夜叉小鬼喝道∶“此间甚去所在,尔鬼如此喧闹无礼。” 众鬼齐声应道∶“小鬼们与花春俱有宿冤,前日曾在大案下伸告过的,大王许我们耐心暂俟,待花春阳寿终时,与他对面相质,伸诉冤情。今正逢他,故敢将他扭禀大王,祈求方便。” 夜叉道∶“既如此,你且齐列两旁,不可嚷闹,待俺将花春带进奏过大王,然后着你们进来呈诉便了。” 那时花春被夜叉扭进,见里面规模气象相以皇朝,而排列诸臣则判然回异,马面牛头,形容凶恶,非似那龙腰虎背,皆冠履萧雍,捧链持钗的小鬼怪怪奇奇,非似那垂绅执筋的大臣跄跄济济,上面悬一匾额有四个大字“你来了么”,两旁挂对,上联是“举念时明明白白,毋欺了自己;”下联是“到头处善善恶恶,曾放过谁人。” 到了案前,那夜叉把花春掷下,花春俯伏于地,不胜声谏如牛,阎王拍案大喝道∶“你是个风流才子么?从来造物无私,淫相之法,不因其为才子而有所恕。你初时执迷不悟屡犯淫恶,已在不赦;及尔妻山氏偿淫,清夜盟心迷途返矣,而竟敢拗彼苍,我丰都中严刑重罚,不得不尽加于汝。你生前所结之冤家,与你面质一番。”遂令鬼判依照那诉冤日期的先后,挨次唤她到案。 鬼判听令,先唤女鬼二名∶“水青莲,云素馨进殿。”二鬼见了阎王,低头跪拜于地,阎王道∶“今日冤家既到,且在寡人案前,与他实对一番,使他知生前为欢爱,死后成冤家也。” 青莲与素馨起身叩谢阎王,素馨先向花春道∶“我不从水贼,虽终不免于一死,然死得完名全节,白璧无瑕矣。乃自你听琴闯入亭中,谩图佳会,致我青绛加即破身亡,汝对我之冤家乎。” 素馨说未毕,青莲遂接口说道∶“冤家害人真不浅也,我与你未曾一面,竟盼闯内行凶仗剑,汝入我闺楼,订以百年之好已属非礼,乃入眉构眼引,使尽风流强赴高唐之梦,莫怪我哥哥怒涌擅闯,反为漏网之鱼,我乃作雍中之鳖何如也。” 未知花春何辞以对,下回再表。 第十五回因诉冤刑加极恶为报淫笔到投生 诗曰∶ 醒得迷途已瞑眶,冤冤相报始彰彰; 生前不结佳人爱,死后谁瞑才子狂。 刑判泉台惊赫赫,身填孽海叹茫茫; 前生再世君休问,欲债从来须尽偿。 话说花春听了素馨、青莲这番言语,跪在案旁说道∶“我与二位美人缔姻谐欢,皆出于两情相,就是事破丧身,亦是劫数所关,无可把恨。记得那年重至园中,于梧桐树下遇见二位香魂曾为我备述前情,绝无怨语,为何今日在大王案下伸诉,又另变了一种言词。” 青莲、素馨答道∶“我二人死之日,早已在大王案下呈诉过的了,那时园中相会,因你阳寿未绝,贯恶未盈,非伸冤雪恨之时,故耐忍不言。况埋土之尸骸,还望与我殡葬,记知你只恋生前之爱,不怜死后之身,竟将月下嘱恳之言咐诸度外,冤家愈结愈深矣。”言罢立过一旁。 又唤满池娇到案,池娇道∶“大礼必遵命于父母,一经定聘无可更移,那时我到香莲庵,焚香了,你竟潜身芸房,向我进言挑逗;后又乔扮尼僧夤夜入我闺房,密语甜言,百般狂淫非礼,偏说得栩栩动人,一时被你炫戚,失身之后因汪姓姻期渐近,自思节孝不能两全,只得自缢捐躯,甘为不孝女,且作守节妇。岂知前之从汝,乃后可失节后之死,并不得谓守节也,害奴节孝难全,空殒一命,你道是冤家还不是冤家?” 池娇言罢,又唤红日葵到来,向花春道∶“我与你玩月相逢,只因一念怜才订以瑟琴之好,虽缔盟私约,亦非闺淑所宜,然使仅蹈私盟之诮不成苟合之,愆则遣冰求合或者得了其缘;而秋莘虽抱狼心,亦无隙可乘,唆耸老爷矣,乃甫许乘龙。 遂思夸凤屡言不听潜入香闺,致令祸生不测,嬖妾得乘机以生波,贻我父以割慈之痛汝,谓冤家然乎不然?” 日葵言罢,又唤窦瑞香到案,向花春痛骂道∶“士心恶行的冤家,你不知恶去,奴在大王跟前,须把你设计好淫的罪恶,重为诉一番,看你还有何说。奴未婚守义,誓不适人,即魂离家畔,难为交颈双鸳,而影支枝头,作悲鸣寡鸹;你与同恶尼纠合串通,涠迹香莲庵内,夜间乘醉相污,狂淫无忌,使奴含冤莫诉,负屈难伸数年,水洁霜清一旦玉瑕镜破事败丧身,既未能标节操于生前,又何面见亡魂于地下,即从前共姜之义守,班惠之贤声尽成画屏矣。” 言罢犹恨声詈骂不已,后又唤颜金英到案,向花春道∶“我与你前生有何孽债,乃屡屡与我结尽冤家也。那时舟泊河塘,我自与婢妇仰天论月,你何故隔舟接语眉眼勾情,后在山姑文署中小会,你就暗递情词,夤夜越墙至我卧室,仅暗图佳奸不为明订良缘,出京数月后应召进都,全不思率兵平寇,岁月久长,未了之缘,宜托其谋于月老以为后图,竟放了断线风筝,自向边关去矣,以致我情伤破镜,别梦时牵,恨锁长眉,红颜渐损,尤思积忧,一病流恹不久赴泉台之路矣。非有冤家相缠,我颜金英何至于斯?” 金英言罢,又唤濮紫荆至案,紫荆出涕向花春声声骂道∶“使我玷闺辱父,殒命贻羞皆是你这负心短命冤家之罪也。你既读孔圣书,岂不达周公礼,礼有云∶男女巾节不同。又云∶内言不出间。语言礼貌之间且谨严,若此你何故乔装女优入梨园,又在我房中吟诗挑逗卖弄才华,谩我合枕同衾,突然狂谑。那日因误坠计,玷不可磨,遂与尔有白头之订,岂知你一去都中,竟忘情负约矣,即因误期改武,留恋京师,未暇出都践约,而遣冰纳聘事有可为,乃竟磋跎以过音信杳,如过值家又任广西,我只得留书一函于梅婆处寄汝,还祈你信不寒盟,远来践约,书中言语无不可悯可怜。岂汝占鳌得志后,路过广陵曾不至梅婆处探予消息,故未见此书耶;柳曾览过此书,竟尔付诸度外耶,哪比我到广西时犹眼穿肠断,盼望经年,后迫于父命赘婚入署成婚,不料其后偶被他检出所赠之图画,笄有几幅落款诗词,因即勃然怀怒,赴诉严君,将妃尽情羞辱,立写一纸休书。我无面偷生,竟尔含案赴瞑,今日相逢,即剖汝之心,啖汝之肉,犹不足以雪我之恨也。” 紫荆言罢,又把那一众怨鬼为花春所贻玷亡身者,一一唤进伸诉一番,花春暗想道∶“我在迷园中倚强设计霸占娇娃,令其丧身失节,死结冤家者,固无论矣;若十美人之与我婚欢成爱,皆是你我贪成佳人才子之缘的,即如瑞香事败投札,池娇临死寄诗,犹是缠绵恳切,绝不露半句怨言,为何地下相逢,把铭心镂骨的恩情尽变为切齿咬牙的愤恨。信乎,生前结爱死后成冤也。” 那花春俯伏案下,正在腹内寻思,只听得阎王高声唱道∶“你在生时恃了一副风流面庞,勾迷闺媛,宜罚你受粉骨扬灰之苦。”遂喝令小鬼把花春撩起双足倒竖,将头颅放入磨盘中,小鬼掠住,两鬼把磨挨动,痛得锁心刺骨,那其苦亦不可以言声,几经磨折,渐渐化为脓血,尔时是又过一遭矣。岂知鬼中又有魂,魄外尚有魄,渺渺飘荡远出,如欲遁一般,被两旁小鬼撩住,抓向阎王案前掷下,阎王道∶“他在生时巧语花言,惯恃那一张利嘴引诱得仙子临凡,嫦娥想嫁,该罚他受割舌敲牙之苦。”小鬼听令举手揪住发根,仰面擎起,遂用斧将齿牙敲落,割去舌根流血如漂,倒地乱滚。 那时痛犹未绝,阎王又道∶“他在生时惯会飞纵重墙入闺淫谑,宜罚他受刀山之苦。”小鬼又把花春扭至一座山前,只见山上高高下下,叠叠重重,密鉴利齿锋尖向上,花春一见此山不觉心惊肉颤悚惕异常,被小鬼从空抛起,似近云霄倏时坠下,身着刀尖难免刺腹穿心,肝肠断裂,不时魂死飘魄,又被小鬼捞住,掷向阎王台下问道∶“风流才子乐否?你道那长春岭上紫云道人还是有德于你,还是有冤于你?” 花春挥泪道∶“犯鬼在生时啮唯刻心铭感仙道,今追思前事,道人直是我冤家也。” 阎王道∶“今日不将前风后果与汝说明,你那晓冤冤相报之理。”遂令罚恶判官取冤报过来掷于花春,花春接过细览,见一页上写着自己前生姓梅名雪,与友人江潮交甚厚,江潮妻有美色,私与通焉。二人欲设计害江潮,江潮知觉,气愤出家,净修数十载尸化成仙,居于长春岭紫云洞内,号曰紫云道人。梅雪虽有一端淫恶,后因悔心改过,广行善事,故死后投于花富户为生,名春字金谷,品居上爵,寿享古稀,子贵孙贤,绵绵获福,只为江潮虽化凡身不忘冤债,因访梅雪再世为花春抱憾陋颜,动念风流,既起孽根可赏淫报,故于桃花印化骸,赠药坚其淫心,于水园中遇难相救,留其淫身于半桥,却吟诗教画,成其淫事,于紫云洞赐食授法壮其淫胆。 花春看罢,含泪巅头道∶“原来此事皆关前劫,我生时真如在梦中耳。” 阎王道∶“报虽如此,你又不可以是是非非皆前生劫报,试看后证,便有分晓。” 花春又把后边狂语细细看道∶若花春能悔心于淫欲风流,规身于廉耻礼义,则唯兹恶报,并可转为善缘;如陋颜脱化,不作风流举止,可为儒雅丰栽,补天丸即无所可用;而醉心丸亦可用诸除奸锄恶之用,诗成曰亦得救垂危之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至于教枪赐食力壮身轻,自可兼文武全才,树奇薰于王国。总之祸福无门,唯人自造,有改过悔非之一念,即转祸为福之一机也,可不戒哉。 花春看至此,唯是槌胸跌足悔恨无及已,尔阎王道∶“凭你在暗室屋漏中作一亏心事,我丰都中已闻,若雷见电识悉无遗,故阴阳虽然间隔,善恶无不昭彰。因你在生有散财济困一善,故地狱之苦今且免汝,至于你生前罪恶滔天轮回之下,该贬汝于毛禽兽族之中;但以你身前孽海深深,若不暂转人身偿得清欲债,且俟来生到我案下,然后你永坠兽胎披毛万世。” 花春叩谢已毕,遂令书吏备下文书,差役解去投生,嘱令孟婆处迷魂汤可不必与他饮,使他前生后世如隔一梦,冤冤相报腹内了如。那花春随了鬼役,所过府县城隍处一一投了牒文,到了谈县城隍署中,那鬼役递了牒文自回了。城隍就当堂把文书折览,遂唤鬼差押去,投生鬼差领了牌票,一路押行到一所高大墙门首,立住了足高唤几声。只见里面有一白髯老者扶杖出来,见了花春遂拭泪叹气道∶“孽根来矣。”没奈何引了花春,一重重行至内边楼上内房门首,把花春一拐打入房中。 花春眼前一阵昏黑,霎时负痛异常,启眼开来看已成一婴婴矣,只听得稳婆在旁说道∶“恭喜添了一位千金。”已自知转了女身,口中虽不能言语,而心内已洞然明白,知此身不投于别家,母即堂嫂杨氏,父即堂兄晴园也,上有两兄,一名花贵年方七岁,一名花荣年方五岁。晴园与他取名曰艳姣,却因父母性喜弄璋之庆,故于女不加珍惜。 到了五周岁,偶至书斋游玩,见这须图书画幅,一一皆前生手迹之存。书休繁叙,未及二载,那生身亲母竟尔一病身亡,父亲续娶继母槐氏,凶悍异常,屡屡受她凌辱,苦不胜言。奈晴园又常不在家,日夜出外游荡,家中一应出入总帐尽托人掌理,日常来往之人俱是一班流涎富厚骗费金银的小人。 艳姣虽幼,目击能知,暗想∶“晴园这分家资,皆是我前生分与他的,怎奈他挥金如土日逐消磨?”心中未免愤愤不平,又见会了几场冤案官司,自己却毫无胆气才干,专托那几个流名讼棍,唯将银钱挥用而已,岂知人祸未消,天灾又至,遭了一场回禄,把一座峻宇雕墙的房尽变为瓦砾之场,其中明珠美玉、异玩奇珍亦俱付诸一炉。 那时迁了住居,焉及得祖居之高大华美,正所谓沧垒变幻转眼,可怜无奈相犹不回头,唯将田产变卖以为挥用之资。约又过了数载,花贵、花荣已被晚母朝夕洒骂忧病死了;艳姣时已十二岁,不料长了一岁,那晚母欺凌之态更甚一年,饥无食,寒无衣,哑口吞莲,苦于谁诉。 一日晚间偶从继母房前经过,听得喃喃有笑语声,心窍异之,因见窗外有块假山石,艳姣遂跨身攀上,轻将舌尖润破纸窗偷觑里边。只见槐氏与一少年坐在床沿裸体相戏,艳姣认得此人非别,即槐氏之表弟∶“平日间不常来往的,不知何时勾搭上?今父亲不在家,乘隙行此勾当。” 只听房内一阵啧啧亲嘴声,淫荡喘笑声,视内只见二人在榻上赤条条嘴对嘴搂成一处,那表弟腰下一件白松松、头粗根细约五寸馀长的东西翘翘的,只见继母玉指捏住那东西,看一会,弄一会,用嘴含吮一会,那物被吮吸的渐粗渐长,青筋暴暴尖尖红头。 继母把两脚高高翘起,那表弟就把这五寸长的东西向继母小便处插了进去,一抽一抽;继母双手扳住那表弟屁股,乱颠狂颤,口声嗷嗷声不绝。 见二人欢态频形,娇声屡唤,看到出神之处,顿觉两颊微红,不觉一阵热烘烘从腹下流出,阴户似小解一般,伸手一摸湿淋淋的,不禁失声。 声音惊动房里交欢之人,见槐氏顿时把那少年推开,顺手牵一汗巾,束好胸膛,口中嚷道∶“哪个泼胆贱人,在窗外窃视?” 艳姣急欲逃避,岂知闻声胆破,慌忙走下一足踏空,已倒身于地,负痛不止。 此槐氏已持灯出外相照,不能遁匿。槐氏走近,一把揪住拖进房中,狠声骂道∶“你这该死贱人,胆敢潜身窥探我们去,今日自投死网,决难饶你。” 艳姣跪地哀告道∶“女儿偶从此间行过,听得母亲在房不知与谁人言语,依儿听不仔细,只道是父亲今日回家了,故立于窗外一视,不知母亲与表母舅在房闲谈,女儿实无异心,还祈女儿无罪。” 槐氏道∶“你之泼贱尚敢巧言哄我,既道是你的短命父亲回家,明朝自见,何必在窗外窃探,及见我与表母舅在房,就该速避矣,你啊呀之声为何而出,这是你明明窥探我事迹,欲向你父亲跟前去搬弄事非。” 艳姣道∶“女儿若有此心,身随灯灭,母亲暂恕女儿数日,若果造言诽谤,然后处置女儿也未为晚。” 槐氏道∶“我看你年尚幼,倒会放刁藏恶巧语哄人,将来长大如何容你?” 艳姣见话不来头,只得跪向奸夫身旁哀求救命,那人冷笑道∶“此事我如何做得主,生死之柄在你母亲掌中。”那槐氏硬心如铁,就解下束腰汗巾重把衣襟钮好,然后将汗巾递与那人,两头拽住顿时欲把艳姣缢死。 艳姣观物惊心,自叹今宵必死,唯是乞怜求救顿足呼号。正欲收缢,只听得晴园在外面嚷道∶“奸夫泼妇休得如此无礼。”急急奔入内,却被那人当心一拳打倒纵身而出,艳姣颈上的汗巾,槐氏遂顺手牵去了,只见晴园倒伏于地,叫痛连声,指着槐氏骂道∶“原来你这淫妇在家干出如此泼天大事,少不得死在我手。” 槐氏被骂竟毫不知过,反而昂然与丈夫争论道∶“你日夜在外伴宿青楼,全不念我在家中影只形单,孤帏寂寞,竟活活做了一个孤孀,是谁之过?我不去寄迹于秦楼,荡身于楚馆,这是放债于你处的了,你为何但知有已不知有人,狠心至此,我今日将此命拚了你罢。”遂尔乱恸乱噬。 艳姣心内虽十分怀恨,不免上前动劝道∶“母亲且请息怒。”反被槐氏举足跌开,艳姣只得吞声忍气,步回房内默睡,暗想∶“槐氏如此狠心虎胆,我父亲旦夕要被她吞噬矣,教我弱质伶丁亦无力可救。”是夜神思恍惚,枕席难安。 明日起来,并不见父亲出外,意欲进房问候,却又苦于槐氏不容。不意过了数日,一日到黄昏时分,听得槐氏在房咿咿哑哑的啼哭起来,艳姣正在疑惑,只见槐氏住哭出房说∶“丈夫患病数日,适才已经气绝,叫那杨家表弟快通报亲戚,整备丧事。” 艳姣心内明知父亲死得蹊跷,怎敢多言惹祸,不数日丧事已毕,槐氏的表弟竟常在家中坐落,一应家务杂事,槐氏尽托他料理掌管,正是权握令行,二人只是把艳姣狠狠凌虐,故自晴园死后,艳姣之受苦更百倍于往日。 然究以艳姣在家,视眼中钉,一日竟把她远卖于武林钱塘门外一家姓汪的为婢。那家人是个大户,主人号雪塘,年约三旬馀,颇能优侍下人,见了艳姣甚喜她眉目清秀,与她更名为艳艳。怎奈主母妒悍,暴虐更甚于槐氏,艳姣自到他家那为婢之苦,更不待言,吃打受骂。 过了两载已是十四岁了,身躯渐渐长成,抚形自顾,竟婷婷一娇女子矣。一日窃镜相照,只见眉横翠黛眼净秋波,虽脂粉不施,而丰姿自尔,绰约一副俊俏面庞,仿佛与前生无二。更可异者,年虽尚幼,一点欲心早有,时勃发如火,不能遏过,只碍于主母拘束维严,故不敢通情奴仆。岂知主母见她年渐长大,面容又如许秀丽,心中愈加不悦,万般凌辱无事生非,那家法相加更甚丫鬟几倍。 那日正值三春时候,后园中碧桃花盛放,命艳姣前去攀折。艳姣奉命来到后园,觉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一派春光,正是愠人天气。因恐在园留恋来去迟延,归房又不免见责,故不敢恣情观玩,只是急急欲欲觅那碧桃花树攀折数枝,无奈树皆高耸举手难攀,正在树下徘徊观望,只见那边来一园童笑吟吟对着艳姣问道∶“姐姐呆立在此做甚去?” 艳姣道∶“我奉娘娘之命到后园折取碧桃花枝,怎奈树高不能相折,恳哥哥踏上与我折取数枝下来。” 园童笑道∶“你看如许高树,我又不是猴猿,如何教我扒上树枝。既然你要折花,那边假山旁侧有几株低矮的可以折取,你且随我前来。” 艳姣随那童子行转过假山侧旁,见里面有一座亭子,两旁围着纱窗,中间设着杨妃睡榻,榻上枕褥齐备,即时被园童引进亭中,竟拥抱入榻上求欢。艳姣此时已是撩乱春心不能止遏,只得顺水推船,凭他宽衣解带,共赴阳台。 岂知抚弄移时,唯觉痛苦交加,不能承受;那园童尚未肯止戈,艳姣只得厉声大喊,挣起下榻,将衣裙束好,自步向假山上折了碧桃花数枝,胆战心惊,急急到房内。 只那主母竖眉怒目骂道∶“你这该死贱人,我命你到园折取花枝,为甚么去了多时?” 艳姣战战兢兢跪地禀道∶“婢子奉娘娘之命往园内折花,见碧桃花树尽皆高耸层层,攀援不着,因在园中寻觅许久,始见有数株低矮的,旁着假山侧畔,婢子遂折此数枝到来,故尔略迟了,须乞娘娘恕罪。” 那娘娘骂道∶“你这贱人偏会胡言说谎,明明在园内偷闲,不知干须甚么勾当,还敢在此造舌么!”遂喝令众侍女将她上下衣裙剥尽,仰缚于春凳上,并用皮鞭痛抽一百。艳姣苦苦哀求才曾了十记,打得皮开肉肿,惨不可言,这种利害家法不止此一则,艳姣身受其苦,亦不止此一遭。 话删絮烦,书提总令。又一日,艳姣偶从主人书斋经过,见主人在禀迨握笔吟诗,作吟哦之状,听得他吟成起二联,口中只顾念道∶“一点娇黄点额头,怀春人倚隔江楼;六朝旧事凭谁问,三月闲情只独愁。” 艳姣倚立门旁听了许久,那主人忽抬头看见问道∶“莫非娘娘遣你到此,请我上楼去?” 艳姣回言∶“不是。” 主人道∶“既非娘娘差遣,你在此偷闲玩耍,少顷娘娘知道,怎免那利害家法相加。” 艳姣道∶“婢子岂敢偷闲,因见大爷在此吟诗,故停立窃听。” 那主人笑道∶“我吟的诗句,你哪里听得来?” 艳姣答道∶“岂说婢子能听,就是适才大爷来成的诗,婢子实能续下。” 主人不信,遂唤艳姣进内,将诗笺付与她道∶“你既如此说,试续下四句与我看。”主人话罢,遂自度开。 艳姣侧立旁,把尖纤玉手轻执银毫,即续四句道∶“残月岸旁牵客梦,晓莺声里送君舟;最怜飞絮飞花后,又见萍飘付水流。” 艳姣续罢,送过诗笺。主人接览不胜惊异赞道∶“原来你竟有如此俊逸诗才,即残月一联尽,可压我前句矣。”又去书页中取出一题,上写着题苏小小墓,主人谓艳姣道∶“我与你联句吟就此诗,你可必酬接否?” 艳姣答曰∶“能。” 主人起句吟道∶“花腮柳眼泣斜阳。” 艳姣遂握笔题云∶“不见苏家小小娘,谁把芳魂埋携李。” 主人见了此句,沉思久之,然后接道∶“空留残梦绕钱塘,春藏古巷浑无主。” 艳姣不假思索遂接道∶“月冷吴山怨自长,油壁香车人去后。” 主人接道∶“青螅聊复踏贤倡。” 不知联句之后,又有何事,自有下回细表。 第十六回空幻中果报既昭鹦鹉唤大梦始觉 诗曰∶ 前生孽债此生偿,受尽颠离暗自伤; 三载秦楼恣蝶采,十句禅院任蜂狂。 欲心劝尔须征遏,淫报从知不缈茫; 两世风流一梦觉,回头幸未晚榆桑。 话说艳姣与主人联句吟成七律一首,主人惊叹道∶“我平日才名流布合郡,文人学士皆奉我诗宗,今日与你联吟,反令我一时应接不暇,真异事也。我有一题在此,还要试你一试,与我再赋七律一首。”因即取出诗题相示,艳姣接览,写着未开花一律,韵限开字,遂谩展云笺轻提银管,竟以自己比了花,正意夹写的吟就一律。诗云∶ 倾国名花满院栽,一丛蓓蕾破新苔; 芳心羞向东君诉,含芷还须羯鼓催。 我藏姣如有待,笑他卖俏独先开; 无穷春色勾留住,吩咐狂风莫浪摧。 看倌你道艳姣自幼并不曾读过一句书,为何能吟诗联句,这皆是他前生的宿缘,因迷魂汤不饮,所以满腹锦绣词章,并不遗忘一须,仍是一才子也。那主人看了艳姣所吟之诗,喟然长叹道∶“此诗风流倜傥,回然不群,即觅诸名人彦士之中,为花朝月夕唱和之一乐,未识尔意如何?” 艳姣道∶“婢子得蒙垂眼,何感如之,但恐主母不容,难谐好事耳。” 主人道∶“我今夜归房,须把甜言蜜语苦苦恳求她一番,必祈相允而后已。” 那时主人起身把双扉掩上,欲与艳姣度高唐之梦。 艳姣道∶“婢子来此,已担搁许久,恐主母见责不敢从命。” 主人注目疑思道∶“我实忘怀,汝须急急进内为妥。但有一言告汝,你主母夜间睡性颇好,若再多饮了几杯酒,竟尔熟睡如泥,毫无知觉。我今夜将她劝醉,可与汝后楼相会,你须先至那边俟我。” 艳姣允诺,遂急急启扉而出,来至楼上,却喜主母在床午睡正酣,不至究查加责。 日间无话,到了晚来,忙向厨房催取夜肴送去,自有众侍女轮值在旁斟酒,见主人频频相劝,那娘娘已饮得两颊晕红,渐形醉态。少顷掇去残肴,服侍娘娘安寝好了,众侍女亦各自安睡。艳姣因主人有约,只得悄悄行过厢楼,把后房门轻轻挨开,将身闪进,只见一轮皓月映照当窗,艳姣又把纱窗轻放,那月光射满楼中胜比高烧银烛。 无何主人至,遂尔拥入锦帏,鸳鸯勾颈,岂知初鼓交矛值至敲残五更,略破含花,顿觉裂痛交加;艳姣因不敢败主人之兴,只是紧咬银牙,熬痛忍痛,以承受耳。既尔雨收云散,各自抽身订以明宵,仍在此间赴约,艳姣把门窗掩好,自归寝所,和衣而寐,暗想∶“女子破花果有如许艰苦者,我今夜含花已破,明日再会阳台自有乐,而无苦耳。” 话删絮繁,单说艳姣与主人后楼赴约,接连数次,讵知交合之际,虽已破瓜,一如未破瓜时一样艰苦,无一次不咬牙频蹙。看倌们你道此何以故,这皆是彼苍欲报他前生极恶,恐其为淫债之偿,未必不反受淫中之乐,故使伊生成熟如炽火之牝蕊偏又生就狭,不容物之牝户,巫山会上仅觉有咬牙蹙额之形,并不得勾颈畏腮之乐,造物之禀性赋形能曲为一人布置,有如此果报之,可不畏哉,此是表语不必多提。 却说艳姣一日谓主人道∶“婢子前日承蒙许列小星,未识曾在主母跟前道及否?” 主人道∶“我也日挂于怀,所以逡巡不敢进言者,盖有深意存焉。娘娘的性情你也深晓,倘我言既出,她执意不从,恐一惊狮吼,难聚鸳帏,不特无以为久远计。即当前之欢爱,亦将断绝矣。” 艳姣道∶“离合自有定数,焉能虑得许多,须与主母一言试之,则允与不允,凭诸天命而已,免得时时繁念梦寝难安。”那主人应诺而去。 日无话,到了次早清晨,只听得主母在房嚷嚷多时,遂唤艳姣进房,竟不问缘由,重重将她拷打一番。那主人也不相劝,竟气愤愤下楼去了。艳姣被打,明知不允纳妾,故有此一番举动。那娘娘遂令家人唤方媒婆进来,不一时媒婆唤到,要她立刻将艳姣卖了,银不计多少。 事有凑巧,适值一山东人到杭脱货,欲娶一妾回家,方媒婆与他撤合成事,允过银两,催逼艳姣下船。那娘娘又令两个家人押送艳姣到了那客人寓所方回,艳姣思与主人一别,无奈主人并不见面,只得吞声含泪,出了后门与方媒婆并两个家人一同下落舟船,不一时泊舟上岸到了寓所,方媒婆与家人自回去了。 艳姣见那个客人年近四旬,生成一副奸险的相貌,正在房中把零星物件检点收拾,打点次早起程,见艳姣生得柳腰袅娜,姿态嫣然,不觉欣喜非常,遂取出几两碎银令童儿往衣 中买几件衣服与艳姣更换,是夜恃备一夕盛肴,相与酌饮,少顷饮毕拥抱入帏,免不得布雨兴云,叙新人之豪兴。而艳姣之不能容受,其苦仍复如是。 到了次早起身先将铺呈物件发下船中,然后艳姣与那客人并童儿三人一并下去,一路无话。那日船过太湖,正在黄昏时分,因见月明如画,正可赶路夜行,又遇顺风,故竟拽起满蓬顺流而去。艳姣正在舱中,饮酒玩月,只听得耳边忽起一阵狂风,梢上舟人喊得一声不好了,那船儿遂倾复水中。 艳姣在水挣扎多时,已渺缈茫茫毫无知觉知矣,无何醒转不觉头晕眼花,静息半晌开眼看时,见身已在一舟中,转晴细细视似一支渔船模样,有一个老婆子在梢舱中煮饭,还有一人在头上网鱼,自己身上倒换了一身衲裰干衣,艳姣与那婆子动间一番,方知幸得他儿子捞救,十分铭感。是夜在他船内过了一宵,那婆子自然细问根由,无待琐叙。 到了明日,把艳姣衣服晒干,仍与她换好,谓艳姣道∶“你既无家可归,无戚可依,须寻一安身之所为要。” 艳姣闻言时既道∶“敢问老婆婆,这里近处可有清静庵否?” 渔婆答道∶“此闲有一座宝花庵,共有十馀个尼僧在内庵中,颇也饶富,但不知小娘子意欲如何?” 艳姣道∶“奴欲投向庵中,为带发修行之举,敢乞老婆婆引我到庵,且见机而以图安身之计。”那渔婆道∶“这又何难,就引你至庵便了。” 那婆子遂把船摇动,不一时已至庵前,将船泊住,二人上岸,同进庵中。艳姣问明当家是谁,遂把前情细剖谓∶“在庵中带发修行,帮做须零星杂事,黄斋淡饭是所甘心。”尼僧见说,遂尔允诺,那婆子见艳姣安身有所,遂作别出庵去了。 且说那宝花庵众尼皆是俗缘未净的,故络绎存有风流子弟在庵宿夜,谚云∶近水则湿。艳姣在庵渐久,遂有尼僧前来串通合,亦不免与这些浮头浪子兴云巫峡,而云阳台。因艳姣颇能随众,故在庵与众尼甚相契合。 自四月初旬到庵,韶光忽忽又是清秋天气,这数月中虽云寄迹于芸房,无异埋身于楚馆。那一宵与一个风流浪子共宿沙帏,方毕风流之度,正在朦朦熟睡,只听得一声喧嚷打进房中,猛然惊醒,见有众光棍手拿绳索赶近床前,竟把艳姣与那个少年缚住,衣衫俱不及穿,那时拖出房中,把二人撩于山门首地下。只见那边也捉破几个尼僧,一全捆缚于地,只见当家尼情极,向众光棍苦苦哀求道∶“贫尼们罚,只要列位出口,无不遵教,敢求列位放了他们,日后再不敢如此。” 内中有一个人说道∶“既是师父如此说,再恕她一次;但在这个女子房中缚住的王三,我与他实有旧冤,今日相逢狭路怎肯饶他,我们当连夜解至吴江送入县中,凭县主太爷如何发落。”那时哄动近乡闲人争来观看者,指不胜屈。 艳姣含羞闭目暗想∶“何独是奴命苦,撞着这个冤家,与棍徒偏有夙仇,彼欲雪仇将我如此露丑出怪,殊可恨也。” 不说艳姣怀渐抱恨,单说棍徒将二人扛下舟船,连夜望吴江进发。天明入城,方与艳姣解索穿衣衫裙裤,又与王三全了一条禅裙,解进县中。那时县主升堂发落,各各问讯一番,将王三重责四十板,枷号三月;艳姣虽不至刑法相加,怎禁得审之人挨满坍岸,弄得满面含羞,置身无地。知县审罢,令押艳姣于官媒处觅主官卖,时值一苏州冷公子,路见艳姣允银买去,即时下船进发姑苏。 艳姣见那冷公子尚在青年丰栽俊雅,暗想∶“他今日买我决是纳妾,我得此人谐老终身,亦可无憾。但恐命遭颠沛又有变端,亦无如何也。” 那冷公子在船无事,唯与艳姣细细请问前情,艳姣遂以自幼丧母,被晚母欺凌卖于杭城汪府作婢;以及与主人联句称异许纳偏房,因主母悍妒不容,顿时卖出,并舟覆太湖寄身庵内之事,一一说明。 冷公子道∶“如此说来,汝之颠沛可谓极矣。我还有言汝,适才所云与汪姓主人联句吟诗,这诗词若还忆得闻佳作。” 艳姣微笑道∶“俚句何堪读听,既是公子下问不敢深违。” 艳姣就把续句联吟二首与未开花一律,一并背与冷公子听了,冷公子道∶“此乃才子之笔,卿虽聪俊,恐此诗未必是卿所作。” 艳姣道∶“若公子不见信,恳试妾以一题何如?” 冷公子道∶“此言甚善。”正在构思命题,适见一蛱蝶飞入船中,因即指秋蝶为题,韵限飞字。艳姣得题,顿时赋成一律云∶ 回道秦楼事已非,才逢秋色便依依; 从来不向残花宿,此去谁怜好梦稀。 沉醉秋丛轻剪雨,徘徊小院冷侵衣; 只因未了风流债,采得寒香故故飞。 冷公子见甫命题而诗已成已,唧唧称奇及览诗不禁大讶道∶“卿果有如许奇才,顷所背之诗信非冒袭也,我冷梦梅何幸而得此才貌佳人,奇缘不偶岂谩以抱衾之职待卿哉。但有一言当为卿预告,我家大娘万般贤淑,唯提起纳妾一事,则顿时怒气迸烈不容分说,因我家有一座别墅,离家数里,我久矣蓄心欲纳一宠人贮于此处,卿此去须安身在别墅中,庶几可免是非。” 艳姣道∶“妾既归君但得不时与君相交已足矣,何论其在家中在别墅哉。” 是夜在船不免巫山一度,而交媾之下艳姣仍毫无乐境。 一宵易过,到了明日已至苏城,命船家弯进红杏乡中舶船,上岸引艳姣进了园门,偏园观玩一番,虽不十分丽艳,而亭榭池塘颇也点缀得精雅可爱,游玩许久,行至一所庭中,见里面新砌墙,靠壁排着一架方厨。 那公子举手启落暗门,双扉顿启,里边又有小小坐室两间,遂谓艳姣道∶“你安居于此,只消把双扉掩好,竟是神鬼不觉的,日给三餐自有园童送进,卿在此或刺绣消闲,或吟诗遣闷,我若得暇自不时进来与卿一会,切不可随时启扉出园。因我有这须文人诗友常在园中络绎往来,而大娘又不时遣人到园打听消息,倘一撞见是非难免。” 艳姣谨称知晓,二人又一度阳台,然后冷公子辞别而去。 且说艳姣紧闭在内竟如关锁牢笼,心中怀闷不已。流光易逝,又是秋尽冬来,朔风凛冽淡月凝寒,一派寒冬光景倍觉愁人,冷公子虽不时进来却只在日间片刻之流连,而晚间总不敢留宿于此,艳姣居此真觉度日如年,寒冷空帏难堪寂寞。 那一日,乌云密布大雪粉飞,艳姣暗想∶“如此雪天谅无甚人到此,不免出外观玩园中雪景一番,排遣闷怀。” 正在观玩,只见一人头带斗笠,身披毡衣跨驴而至;艳姣急欲回避,定晴一看却原来是冷公子,遂迎公子下驴同至飞云阁上赏雪观梅,谈心畅饮,竟忘却归家。 无何天色已晚,见雪愈下得大了,竟一片片如毛剪切,云低风冽,天气正寒,冷公子不能回去,是夜在房同宿,自然锦帐生春,漏尽五更还作夜绣帏,雪高三尺不知寒,虽乏云雨之趣,偏多恋恋之情,喜孜孜过了一宵。 二人熟睡方醒,只听得外面双扉打破,拥进多人,艳姣急欲起身,已见一妇人走近床沿把帐帏拽起,指着艳姣骂道∶“你是何处青楼娼妓?敢大胆在此安宿。” 遂喝令众侍女把她赤身拖出衾中,用麻索捆缚了拖出庭中,竟投于阶前雪内。 艳姣身甫着雪已冷得三魂渺渺七魄悠悠的了,不知死去多时,觉身上微暧渐渐更醒,睁眼看时已不在冷公子园中,数椽破屋内唯有一老婆子在内煮饭烧汤。艳姣细问其故,知被冷家大娘作主许配与她儿子苏乡如为妻,现在其子已往街上整备鱼肉烛马等物,即在是晚成亲。 挨至黄昏时分,草草毛毛的成了亲。讵知苏乡如是一个雇工的窘人,室如悬磬家少储粮,老母在家唯绩麻沤绽助给三餐,自与艳姣成亲又增了一口,未免日给难敷贻嗟瓶罄。艳姣际此光景怎能消受得过,又见乡如出外雇工归家日少,因结识了间壁一个开珠宝 的,那人姓凤号集梧,家住南浔,曾约于某日黄昏后私奔。 到了这日,悄悄与那人一同下落舟船,竟同回故土,把艳姣安顿家中然后再至苏城。不料三更时分,行至僻静河塘,两个舟人竟持了明晃晃两把利刀枪,入舱中把集梧一刀砍死,艳姣急待声张,那刀已架在颈边,唯哀求饶命而已。 船家道∶“若不声张决不伤汝,这是一座寺院中僧人托我二人在苏行此勾当的,若遇姿色妇人下船,总要下须毒手,你也误遭此劫,不必伤怀。”言罢把尸体撩入水中,遂把橹乱摇,摇至一所泊舟。 上岸一舟人引了艳姣,弯弯曲曲行至一个僧房,遂有一众僧人络绎前来强逼成欢。那时被众僧粗鲁狂淫,承受之苦自尔更甚。讵知这寺中共有十馀僧人,每房淫僧颇又众多,艳姣每夜轮流而转,污淫之态,何可胜言。日间则密藏于一所幽室中,见里面已有十馀个妇人在内,共诉冤情,知皆拐掳于此。 艳姣自处入寺中,屈指算来已有十旬,正愁押兽笼禽无由得出,适值那晚黄昏寺遭回禄,火焰冲天,竟难救过,众妇人乘闹俱拼命越墙而出得脱牢笼。哪知艳姣命犯颠离,出寺难行,又遇地棍奸淫骗拐,载至维扬,竟卖于蔼春院中为妓。 艳姣暗想∶“我自破瓜以来,御人多矣,枕衾之下有苦是负无趣可偿,怎禁得寄身于此,朝送旧夕迎新耶。然我欲火时腾又难久耐,岂能割除孽障,长守寂寂之空帏。想我丽颜拨萃正在青年,而抚琴对棋吟诗描画,又色色精通,我若为青楼女,自能合群名流商人企仰,一为酬接已令他心醉魂迷,而云雨之间聊为画卯点名而已。” 此志既定遂安下心在于蔼春院中,入院方数月,而声名已大振广陵,兼此处乃天下客商辐凑之所,名妓声传无不契怀赞 ,由是蔼春院中无日不车马盈门,所交之人无不称赞她词赋不让花魁之品,竟有苏小之风。 且说艳姣在院迎新送旧的过了三载时,有一贵宦石公子与她甚相契合,深暮艳姣词赋之工,故二人得暇常为和咏联吟。不知石公子虽嗜吟诗,而诗学甚浅,较诸艳姣不啻有涯角之隔,石公子却能下问,所吟的诗反教艳姣评改,故二人相交甚厚。那时石公子之父因放了山东巡按出都,特遣人来迎接家属,故石公子特来与艳姣握别一番,袖中取出一幅感别诗词赠于。艳姣展开一看,见是四首绝句,内有一绝诗云∶ 瑶台旧路渺无踪,两地相思情更钟; 毕竟鹊桥填未稳,关山云树隔重重。 艳姣一览此诗似于何处见过,沉思久许记是前生题墨在十美图上的,笑谓石公子道∶“瑶台一绝,非君所作,是一幅美人图上抄袭来的。” 石公子惊问道∶“卿何以知之?” 艳姣饰词对道∶“妾昨夜曾得一梦,梦君赠妾以一幅画图,妾珍玩之无已,见每幅上题诗一绝,妾尚记忆不忘。” 石公子道∶“原来有此异事,我果新得画图一幅如卿所言者,卿既梦我见赠,我回家即当捡出遣使送来。”言罢别去,少顷即有侍女送上画图。 艳姣甫为展览,不觉伤心触目,泪落如流道∶“物犹飞也,而人已非矣。我前世孽根皆起于此,想我自卖身而后,淫债累累,谅尚未清,欲偷生于世何为?”遂解下一条系丝自缢而亡。 讵知魂赴瞑台,阎王谓∶“艳姣冤债未清,寿年未绝,再至阳间为人数载,然后可赴酆都。” 那时悠悠醒转,见鸨儿并众姐妹在房看视诘问缘由,只得吱唔以对。众人见状知有难言之处,不欲追诘,宽慰数句各为散去,自是艳姣在蔼春院又过了两载,忽被扬州府陶太爷出重价买送于督抚柳大人为妾。 艳姣甫入内署,见柳巡抚年近五旬,注目许久,似曾相识,心甚疑惑,因乘间细问侍女们∶“老爷籍贯何处,谁字甚名?”一经盘问,腹内已自了如,少顷唤进卧房欢御,枕席对着柳巡抚不禁忆昔伤怀,潜潜泪下。 柳巡抚见此形情,十分怀疑道∶“你有何伤感,不妨对我细剖。” 艳姣道∶“我之伤感,不在今生,乃在前世耳。” 柳巡抚道∶“前世之事缈茫难知,何用悲他?” 艳姣道∶“我前生悔不听君之箴劝,致有今日,我非别人,即君之契友花金谷所转世也。” 原来这柳巡抚亦非别人,乃即是迁乔也。迁乔听到此句,遂吃惊问其故,艳姣带泪将前生事迹及丰都受苦并再世投生之流离颠沛一一剖详,此时不觉悔恨交加,呼号大恸,只听得耳边声声唤道∶“花贵人快须抬头。”竦然惊醒,乃是一场大梦,见帘前鹦鹉对着他唤了一声“风流才子乐乎?”遂破笼飞去矣。 那花春呆思许久,顾问家童∶“方才睡多时?” 家童答道∶“相公俯几而卧约有半晌,庭前花影已将过午了。” 花春心窃异想∶“明日迁乔到来,遂以梦中之事详述一番。” 迁乔亦惊讶不已,又将梦中所作之诗词,一一录出与迁乔一合观玩,不禁赞美唧唧,花春暗想∶“这鹦鹉一唤,而奇梦终此,鸟洵非凡种,乃德僧设法变来点化于我的,自得此梦之后安陋颜之故,我遂绝念于风流。” 厥后花、柳二人俱得玉人合卺,金榜题名,子桂孙兰,爵居上位,此书俱不赘言。 【全书终】" }, { "text": "欢喜冤家(1)\n第01回∶花二娘巧智认情郎 第02回∶吴千里两世谐佳丽 第03回∶李月仙割爱救亲夫 第04回∶香菜根乔桩奸命妇 第05回∶日宜园九月牡丹开 第06回∶伴花楼一时痴笑耍 第07回∶陈之美巧计骗多娇 第08回∶铁念三激怒诛淫妇 第09回∶乖二官骗落美人局 第10回∶许玄之赚出重囚牢 第11回∶蔡玉奴避雨撞淫僧 第12回∶汪监生贪财娶寡妇 第13回∶两房妻暗中双错认 第14回∶一宵缘约赴两情人 第15回∶马玉贞汲水遇情郎 第16回∶费人龙避难逢豪恶 第17回∶孔良宗负义薄东翁 第18回∶王有道疑心弃妻子 第19回∶木知日真托妻寄子 第20回∶杨玉京假恤孤怜寡 第21回∶朱公子贪淫中毒计 第22回∶黄焕之慕色受官刑 第23回∶梦花生媚引凤鸾交 第24回∶一枝梅空设鸳鸯计 原序 喜谈天者,放志乎干坤之表;作小说者,游心于风月之乡。庚辰春正遇闰,瑞雪连朝,慷当以慨,感有馀情,遂起舞而言曰∶“世俗俚词,偏入名贤之目;有怀倩笔,能舒幽怨之心。记载极博,讵是浮声。竹素游思,岂同捕影。演说二十四回以纪一年节序,名曰《欢喜冤家》。” 有客问曰∶“既以欢喜,又称冤家,何欤?”予笑而应之曰∶“人情以一字适合,片语投机,谊成刎颈,盟结金兰。一日三秋,恨相间之晚;倏时九转,试爱恋之新,甚至契协晴孚,形于寤寐。欢喜无量,复何说哉。一但情溢意满,猜忌旋生。和蔼顿消,怨气突起。弃掷前情,酿成积愤。逞凶烈性,遇煽而狂焰如。蓄毒虺心,恣意而冤成若雾。使受者不堪,而报者更甚。况积憾一发,决若川流,汹涌而不能遏也。张陈凶终,萧朱隙末,岂非冤乎!非欢喜不成冤家,非冤家不成欢喜。居今溯昔,大抵皆然。其间嬉笑怒骂,离合悲欢,异列所不备,屈宋所未传。歙慧者读之,可资谈柄。愚者读之,可涤腐肠。稚者读之,可知世情。壮者读之,可知变态,致趣无穷,足驾唐人杂说;恢谐有窍,不让晋士清谈。使蕙风发响,入松壑而弥清。流水成音,泻盘石而转韵。圣人不除郑卫之风,太史亦采谣诼之奏。公之世人,唤醒大梦。”重九日西湖渔隐题于山水邻。 扫校者言∶ 《欢喜冤家》又名《贪欢报》,后世坊刻本有的改题《艳镜》、《三续今古奇观》、《欢喜奇观》;版本较多,有山水邻原刊本、赏心亭刊本、石印本等。网上流传的大都不齐,且错漏较多!为使更多的喜爱古典文学的人得窥全豹,索性自己动手。扫校的版本取自北京师大学1993年2月推出的《北京师大学图书馆馆藏珍稀小说选刊》--明清小说十部系列,ISBN7-303-01884-0/I·131,1993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印数∶1-31000,凡389页、264千字;该书出版说明中有两点须向大家注明∶1、本书以北京师大学图书馆馆藏道光庚寅年(1830)重刊本为底本,参照《绘图古本欢喜奇观》加以点校;点校者为于天池、李书。 2、为了保持原作的完整和学本(窃以为应是“术”之讹,下面再说照录的原因)研究的需要,此次整理未作删节。 扫校中发现一些错误(也许并不是错误,而是古汉语的、的什么呢?不好说,如上面西湖渔隐原序中的“致趣无穷,足驾唐人杂说;恢谐有窍,不让晋士清谈” 中的“恢谐”)和一些比较少见的通假字,依上面第二条所述“为了保持原作的完整”全未作修正,一切均忠实于手上的这本书!诸位阅读时发现不通、甚至谬误之处,非是扫校者不尽心,而是忠实“原着”!(句读、标点不在此列!^_^)但话说回来,尽管扫校的很认真,但、但人嘛!难免有错,诸位若发现“谬误”之处,请来信商榷,我再比对原书还您清白。有些生、僻字GB码中没有,不得已借助于GBK码、甚至是BIG5码键入再转码,真的很麻烦!但还是有些字补不进去,不知哪位有好招儿以教我? 排版我力求简洁,以一行36个全角字符排出正文,以兼顾不同的显示屏幕,未带图片(开始也想找几张的,但没找到合适的,也就算了)。顺便问一句∶版面可还漂亮? 罗嗦完了,您有什么问题,尽管来信。 1999.06.06日老土匪草于蜗藏中。 《欢喜冤家》第一回花二娘巧智认情郎 世事从来不自由,千般思爱一时仇。 情人谁肯因情死,先结冤家后聚头。 这四句诗,只为世人脱不得酒色财气这四件事,所以做出不好事来。且说个只好酒不好色的人。他生长在松江府华亭县八团内川沙地方。他父亲名叫花遇春,年将半百,单生得此子,夫妻二人十分欢喜。长成六岁,上学攻书,取名花林。生得甚不聪明,苦了先生。费尽许多力气,读了三年,书史一句不曾记得,不想到了十岁外,同了几个学生,朝夕顽耍。父亲虽严,哪里曾怕。先生虽教,哪里肯听。他父亲见他不象成器的了,想到这般顽子,不能成器,倒不如歇了学,待他长成时,与他些本钱,做些生意也罢。因此送了先生些束修,竟不读书了。后来一发拘束不定了,他母亲与丈夫商议道∶“孩儿不肖,年已长成。终日闲游,不能转头。不若娶一房媳妇与他,或者拘留得住,那时劝他务些生业,也未可知。”遇春道∶“我心正欲如此,事不宜迟。”即时就去寻了媒婆。那媒婆肚里都有单帐的。却说∶“几家女子,曰某家某家可好么?”遇春听了道∶“这几家倒也都使得,但不知谁是姻缘,须当对神卜问,吉者便成。”别了媒婆,竟投卜肆。占得徐家女子倒是姻缘。馀非吉兆。“也罢,用了徐家。”又见媒人,央他去说。原来此女幼年父母俱亡,并无亲族。倒在姑娘家里养成。姑夫又死了。人嫌他无娘教训的女儿,故此十八岁尚未有人来定。恰好媒人去说。这徐氏姑娘又与他相隔不远。向来晓得花家事情。有田地房屋的人家,但不知儿子近日如何,自古媒人口,无量斗。未免赞助些好话起来。那徐氏信了。即时出了八字。因此花家选日成亲。少不得备成六礼,迎娶过门。请集诸亲。拜堂合卺。揭起方巾花扇。诸人俱看新娘生得如何。但见∶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蛾。金莲小巧袜凌波,嫩脸风弹得破。唇似樱桃红绽,鸟丝巧挽云螺。皆疑月殿坠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诸人一见,果然生得美貌,无不十分称好,一夜花烛酒筵,天明方散。未免三朝满月,整治酒席。这也不题。 好笑这花林,娶了这般一个花枝般的浑家,尚兀自疏云懒雨,竟不合偏向乡里着脚,过了几时,仍向街坊上结交了一个不才肖的单身光棍。姓李名二白,年纪有三十岁了,专一好赌钱烂饮,诱人家儿子,哄他钱钞使用。这花林又着他哄骗了,回家将妻子的衣饰暗地偷去花费,不想他妻子一日寻起衣饰,没了许多,明知丈夫偷去化费了,禀明了公婆。还存得几件衣物,送与婆婆藏了,公婆二人闻知,好生气恼,恨成一病,两口恹恹,俱上床了。好个媳妇,早晚殷勤服侍,并无怨心。央邻请医,服药调治,哪里医得好。这花林犹如陌路一般,又去要妻子的衣饰。见没得与他,几次发起酒疯,把妻儿惊得半死。 且说李二白见花林的物件没了,甚是冷淡。他便又去寻一个书生,姓任名龙,年纪未上二十,他父亲在日,是个三考出身,后来做了一任典史,趁得千金。不期父母亡过,止存老母、童仆在家。妻子虽定,尚未成亲。故此自己往城外攻书。曾与李二白在亲戚家中会酒,有一面之交。一日,途中不期相遇,叙了寒温。恰好又遇着花林,各叙名姓。李二白一把扯了两个,竟至酒楼上做一个薄薄东道,请着任龙,席上猜三道五,甜言密语,十分着意。这任龙是个小官心性,一时间又上了他的钩子。次日就拉了花李二人酒肆答席。三人契同道合,竟不去念着之乎者也了,终日思饮索食,这花林又是个好酒之徒,故终日亲近了这酒肉弟兄,竟不想着柴米夫妻。他父母一日重一日,哪里医治得好。遇春一命呜呼。花林又不在家,央了邻家,四处寻觅,方得回来。未见哭了几声。三朝头七,这倒亏了任李二人相帮。入棺出殡,治丧料理。不料母亲病重,相继而亡。自然又忙了一番,方才清净。馀剩得些衣衫首饰,妻子又难收管,尽将去买酒吃食,使费起来,这番没了父母,竞在家中和哄了,那李二白生出主意道∶“我们虽异姓骨肉,必要患难相扶。须结拜为弟兄,庶可齐心协力。我年纪痴长,叨做长史。花弟居二,任弟居三。你二位意下何?”二人同声道∶“正该如此。”三个吃了些香灰酒,从此穿房入户。李二唤徐氏叫二娘,任三叫二娘做二嫂,与同胞兄弟一般儿亲热。这李二见花二娘生得美貌,十分爱慕。每席间将眼角传情,花二娘并不理帐他。丈夫虽然不在行,也看不得这村人上眼。任三官青年俊雅,举止风流。二娘十分有意,常将笑脸迎他。任三官虽然晓得,极慕二娘标致。只因花二气性太刚,倘有些风声,反为不妙,所以欲而不敢。 一日,花二在家,买了一些酒肴,着妻子厨下安排。自己同李、任在外厢吃酒。谈话中间,酒觉寒了。任三道∶“酒冷了,我去暖了拿来。”即便收了冷酒,竟至厨下取酒来暖。不想花二娘私房吃了几杯酒,那脸儿如雪映红梅,坐在灶下炊火煮鱼。三官要取火暖酒,见二娘坐在灶下,便叫∶“二嫂,你可放开些,待我来取一火儿。”花二娘心儿里有些带邪的了,听着这话,佯疑起来,带着笑骂道∶“小油花什么说话,来讨我便宜么?”任三官暗想道∶“这话无心说的,倒想邪了。” 便把二娘看一看,见他微微笑眼,脸带微红,一时间欲火起了,大着胆,带着笑,将身挨到凳上同坐。二娘把身子一让,被三官并坐了。任三便将双手去捧过脸来,二娘微微而笑,便回身搂抱,吐过舌尖,亲了一下。任三道∶“自从一见,想你到今。不料你这般有趣的。怎生与你得一会,便死甘心。”二娘道∶“何难,你既有心,可出去将二哥灌得大醉,你同李二同去,我打发开二哥睡了,你傍晚再来。遂你之心。可么?”三官道∶“多感美情。只要开门等我,万万不可失信。”二娘微笑点首。连忙把冷酒换了一壶热的,并煮鱼拿到外厢,一齐又吃。三官有心,将大碗酒把花二灌得东倒西歪。天色将晚,李二道∶“三官去罢。”三官故意相帮,收拾碗盏进内,与二娘又叮嘱一番,方出来与李二同去。二娘扶了花二上楼,与他脱衣睡倒。二娘重下楼,收拾已毕,出去掩上大门。恰好任三又到,二娘遂拴上门道∶“可轻走些。”扯了任三的手,走到内轩道∶“你坐在此,待我上楼看他一看便来。”任三道∶“何必又去。”一手搂住二娘推在凳上,两下云雨起来。任三官比花二大不相同,一来标致,二来知趣。二娘十分得趣,怎见得∶色胆如天,不顾隔墙有耳。欲心似火,那管隙户人窥。初似渴龙喷井,后如饿虎擒羊。啧啧有声,铁汉听时心也乱。吁吁微气。泥神看处也魂消。 紧紧相偎难罢手,轻轻耳畔俏声高。 花二娘从做亲已来,不知道这般有趣。任三见他知趣,放出气力。两个时辰,方才罢手。未免收拾整衣。二娘道∶“我不想此事这般有趣,今朝方尝得这般滋味。但常常聚首方好。只是可奈李二这,每每把眼调情,我不理他。不可将今番事泄漏些风声与他。那时花二得知了。你我俱活不成的。”三官道∶“蒙亲嫂不弃,感恩无地,我怎肯卖俏行奸。天地亦难容我。”二娘道∶“但不知几时又得聚会?”任三道∶“自古郎如有心,那怕山高水深。”二娘道∶“今夜与你同眠方可,料亦不能。夜已将深,不如且别,再图后会罢。”任三道∶“既如此,再与你好一会儿去,”正待再整鸾佩,不想花二睡醒,叫二娘拿茶。二人吃了一惊。忙回道∶“我拿来了。”悄悄送着三官出去,拴好大门,送茶与花二吃了。花二道∶“你怎么还不来睡?”二娘回道∶“收拾方完,如今睡也。” 闲话休题。次早花二又去寻着李二同觅任三官。恰好任三官在家,便随口儿说∶“昨晚有一表亲,京中初回,今日老母着我去望他。想转得来时,天色必晚了。 闻知今日海边,有一班妓女上台扮戏,可惜不得工夫去看。”花二道∶“李二哥,三官望亲。我与你去看戏如何?”李二道∶“倘然没戏,空走这多路途何苦!”花二道∶“我有一个旧亲,住在海边,若无戏看,酒是有得吃的。去去何妨。”李二听见说个酒字,道∶“既如此,早早别了罢。”三人一哄而散。 不说花李二人被任三哄去,且说三官又到家中,取了些银子,着一小唤名文助随了,卖办些酒食,拿到花家门首。着小认了花家门径,着他先去,不可说与奶奶知道。自己叩门而入。见了二娘笑道∶“他二人方才被我哄到海边去了,一来往有三十馀里路程,到得家中,天已暗了。我今备得些酒果在此,且与你盘桓一日。”二娘道∶“如此极好。”把门掩上。三官炊火,二娘当厨,不时间都已完备。 二娘道∶“我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倘你哥哥一时回家来,也未可知。若被遇见,如何是好?向日公婆后边建有卧室一间,终日关闭到今日,且是僻静清洁。我想起来,到那时饮酒欢会,料他即回,也不知道。你道好么?”任三听说,欢喜之极。 即时往后边。开门一看,里边床帐桌椅,件件端正,打扫得且是洁静。壁上有诗一首道∶ 轩居容膝足盘桓,斗室其如地位宽。 壶里有天通碧汉,世间无地隔尘寰。 谁人得似陶元亮,我辈终惭管幼安。 心境坦然无窒碍,座中只好着蒲团。 看罢,即将酒肴果品摆下。两人并肩而坐。你一杯,我一盏,欢容笑口,媚眼调情。自古道∶“花为茶博士,酒是色媒人。”调得火滚,搂坐一堆。就在床上取乐起来。这一番与昨晚不同。怎见得不同?只见∶ 雨拨云撩,重整蓝桥之会。星期月约,幸逢巫楚之缘。一个年少书生,久遭无妇之鳏,初遇佳人,好似投胶在漆。一个青春荡妇,向守有夫之寡,喜逢情种,浑如伴蜜于糖。也不尝欺香翠幌。也不管挣断罗裳。正是∶雨将云兵起战场,花营锦阵布旗枪。 手忙脚乱高低敌,舌剑唇刀吞吐忙。 两人欢乐之极。满心足意而罢。整着残肴,欢饮一番。二娘道∶“乐不可极。 如今天已未牌了。你且回去。后会不难了。”三官道∶“有理。只要你我同心,管取天长地久。”言罢作别。竞自出门去了。 不移时,花二已回。二娘暗暗道∶“早是有些主意。若迟一步。定然撞见了。”自此任三官便不与花李二人日日相共了,张着空儿便与二娘偷乐。若花二不时归家,他便躲入后房避了。故此两不撞见。只是李二又少了一个大老官,甚是没兴,常常撞到花家里来寻花二。 一日,花二不在家。门不掩上的,便撞入内轩。向道∶“二哥可在家么?”二娘在内道∶“不在。”李二听了这娇滴滴之声音,淫心萌动。常有此心,奈花二碍眼。今听得不在家中,便走进里面道∶“二娘见礼了。”二娘答礼道,“伯伯外边请坐。”李二笑道∶“二娘,向时兄弟在家,我倒常在里边坐着。幸得今日兄弟不在,怎生到打发外边去坐!二娘,你这般一个标致人儿,怎生说出这般不知趣的话来!”二娘正着色道∶“伯伯差了,我男人不在,理当外坐,怎生倒胡说起来!” 李二动了心火,大胆跑过去要搂,早被二娘一闪,倒往外边跑了出来,一张脸红涨了大怒,恰好花二撞回,看见二娘面有怒色,忙问道∶“你为何着恼?”二娘尚未回答,李二听见说话,闯将出来。花二一见,满肚皮疑心起来。二娘走了进去。花二问道∶“李二哥,为着甚事,二娘着恼?”李二道∶“我因乏兴,寻你走走。来问二娘,二娘说你不在。我疑二娘哄我,故意假说。因此到里面望一望,不想二娘嗔我,故此着恼。”花二是个耳软的直人,竞不疑着甚的,也不去问妻子,便对李二道∶“二哥,妇人家心性,不要责他。和你街上走一走去罢。”两人又去了。直到二更时分方回。二娘见他酒醉的了,欲待要说起,恐他性子发作,连累自身,不是耍的。只得耐着不言。 到次早,见花二不问起来,不敢开口。李二从此不十分敢来寻花二了。花二也常常不在家,倒便宜了任三官。日间不须说起,至于花二更深不回,常伴二娘。便是花二回来,亦都醉的。二娘伏侍去睡,也再不想寻起二娘作些勾当,故此二娘倒得与三官十分畅快。三官或在花家房里过夜,或接连三日五日不出门,与花二、李二竟自断绝了往来。李二心中好闷,想道∶“花家妇人,不象个贞静的。少不得终有奸谋破绽,待我慢慢看着。若还有些破绽,定不饶他。”因此常常在花家前后探听。 恰好一日,远远望见任三走进花家而来,他连忙在对门裁缝店内看着。只见任三竟自推门进去了。有一个时辰,尚不见出来。李二连忙走到花家门首一望,不见些儿动静。把门扯了一扯。又是拴的。他便想道∶“多分花二哥在家里。敢是留他吃酒,故此不出来了。”便把门敲上两下。只见二娘出来问道∶“是那一个敲门?”李二道∶“是我,来寻二哥讲话。”二娘答道∶“不在家。”李二想道∶“多分是妇人怪人,故意回的,不免说破他。”便道∶“既二官不在家,三官怎么在里面这半日还不出来?”二娘道∶“你见鬼了,任三官多时不到我家来了,谁见来的?”李二道∶“我亲眼见他来的,你还说不在!”二娘怒道∶“这等你进来寻!”便出来把门开了。李二想道∶“古怪,难道我真见了鬼不成!岂有此理。”便大着步往里进,四周一看,并无踪影。他再也不想有后房的。便飞跑上楼去看。那有三官影儿。倒没趣了。飞走下楼阁往外就跑。被二娘千忘八,万奴才,骂得一个不住。 不期花二归家,见二娘骂人,问道∶“你在此骂谁?”二娘道∶“你相交的好友!甚么拈香!这狗才十分无礼,前番你不在家,他竟人内室调戏着我。我走了出来,恰好你回来。你亲眼见的。他今日又来戏我,我骂将起来,方才走去。这般恶兽,还要相交他怎的!”花二登时大怒起来,骂道∶“这个人面首心强盗,我前番却被他瞒了。你怎么不说!今日又这般可恶。杀这强盗,方消我恨。”竟上楼取了床头利刀,下楼赶去。二娘一把扯住,忙道∶“不可太莽,若是你妻子失身与他,方才可杀。自古捉奸见双,你竟把他杀了,官司怎肯干休!以后与他绝了交便罢了。何苦如此。”花二的耳朵绵软的,被妻子一说,甚觉有理。想一想,撇下刀说∶“便宜了他,幸喜我浑家不是这般人。若是不贞洁的,岂不被他沾辱,被人耻笑。”二娘背地里笑了一声,向厨下取了些酒莱道∶“不用忙了,快来吃一杯儿去睡了罢。这样小人,容忍他些。”花二闷闷的吃了几杯竟自上楼睡了。 二娘又取些酒莱,往后房来,与任三吃。将李二之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遍。道∶“如何是好?”三官道∶“我若如今出去,倘被他看见,倒不好了。我不如在此过夜,到明日早早梳洗,坐在外边,只说寻二哥说话,与他同出门去,方可无碍。”二娘道∶“这话倒甚是有理。只是此番去,你且慢些来。李二毕竟探听,倘有差池,怎生是好?”三官道∶“我家有个小厮,名唤文助,认得你家的。我使他常来打听消息便了。”二娘道∶“你明日拉了二哥到你家请他吃几杯酒儿。着文助斟酒,待他识熟了面,然后着他送些小意思与我们。如此假意相厚,方好常常往来。”三官道∶“此计必须如此方可。”两人同吃些酒儿,未免做些风月事情,方上楼去。 次早,三官起来,早已梳洗。先把大门开了,坐在外厢。叫∶“二哥在么?” 二娘在内,假应一声,上楼说与丈夫知道∶“任三叔寻你。想他许久不来,莫非李二央他来释非?切不可又去与那强盗来相交了。”花二连忙梳洗下楼,与任三施礼道∶“三官为何一向少会?”三官道,“小弟因宗师发牌县考,一向学业荒疏,故此到馆中搬火,久失亲近。今日家中有一小事而回,特特来望兄。不知一向纳福么?”花二说∶“托庇贤弟,你会见李二么?”任三道∶“如今正要同兄去望他。” 花二道∶“不必说起这畜生。”将前件云云之事,一一说了一遍。三官假意怒道∶“自古说得好,朋友妻,不可嬉。怎生下得这样心肠!既如此,我也不去望他了。 明日小弟倘娶了弟妇,他未免也来轻薄。岂不闻免死狐悲,物伤其类!二哥,既然如此,也不必恼了。兄同小弟到家散闷如何?” 花二同了三官到家里,只见堂上有人说话。把眼一看,恰是一个说亲的媒人。 与任三官配的亲,为女家催完亲事。等紧要过门。他母亲道∶“又未择日,尚未催妆。须由我家料理停当,方可完姻。怎么女家反这般催促?”花二、任三听了,一齐笑着见礼。少不得整酒款待媒人,花二相陪。 三人直饮到红日西斜,别了任家出门。花二与媒人一路同行。花二便问道∶“媒翁先生,为何女家十分上紧,是何主意?”媒人笑而不答。花二道∶“莫非是人家穷,催他做亲,好受些财礼使用么?”媒人道∶“他家姓张,乃是个三考出身,做了三任官。去年升了王府典膳回来的,家约有数万金,那得会穷!”花二想了道∶“奇了,这等毕竟为何?”媒人问道∶“兄与任家官人相厚的么?”花二道∶“意气相投,情同骨肉。”媒人道,“这等,兄说的话,必定肯听的了。府上在何处?”花二道∶“就在前面。”媒人道∶“有事相议。必须到府上,方可实言。”两人到了花家,分了宾主。二娘点茶吃了。花二又问起原由。媒人道∶“见兄老诚,自然是口谨的。才与兄议。万万不可与外人知之。”花二道∶“老丈见教,断不敢言。”媒人道∶“任官人定的女子,年纪二十岁。闺中不谨,腹中有了利钱。他父亲往京中去了。是他令堂悄地央人接亲,要我及早催他过门,以免露丑。许我十两银子相谢。我方才见说不来,心中烦闷。想此也必须得花兄暗地赞助。若得早娶,将所谢之银均分。”花二心下暗暗想了道∶“领教,领教。”媒人道∶“千万言语谨密些。”花二道∶“不须分付。”媒人道∶“尚有未尽之言。奈天色晚了,欲求同行几步,方可悉告。”花二同出门去了。 二娘在门后,初然听了此人说任官人三个字。他便半步不移,细细听了前后说话、暗暗叹息道∶“淫人妻女,妻女淫人。天之不远,信不诬矣。”他又想道∶“丈夫倘去相劝,毕婚之后,无甚说话方好,倘三郎识出差池,叫此女如何做人?必然寻死,岂不可惜。若不劝丈夫管他,倘此女父亲回来,看出光景,将女儿断送性命,也末可知。也罢,且待他回来,再作商议。”只因花二娘起了一点好心,他家香火六神后来救他一命。这是后话。 且说花二归家,二娘道∶“方才之说,我己尽知。你的意下如何?”花二道∶“娘子,这件事不难。我劝三官将计就计。省事些娶了过门。我又有酒吃,又有五两银子。有何难哉!”二娘晓得他耳朵绵软的,道∶“丈夫差矣,你若去说得听也好,万一不听,你岂不坏了好朋友的面情!这五两银子,也有用了的日子,况未必有无。我想人生在世,当为人排难分忧。今任三妻子之忧,那任三忧愁一般。当拔刀相助,水火不避,才是丈夫所为。你若听,我倒有一计较在此。”花二道∶“贤妻有何妙计,何不为我说之。”二娘道∶“方才媒人所言,肚儿高将起来。想不过是三四个月的光景。何不赎一服通经散,下了此胎,有何不可?”花二道∶“此计虽好,怎生样一个计较赎与他吃?”二娘道∶“不难,明日将我抬到他家,扬言我是任家内亲,央告我来说话。他家自然不疑。毕竟他母亲出来接我。我悄俏将此言与他母亲一说。自然妥当。”花二道∶“好便好,只是先要破费药金。”二娘道∶“痴子,若是妥当,那十两银子都是你的。”花二听了,拍掌大笑∶“好计,好计!” 次日早起,打点了药金,竟往生药辅中赎了一服下药,又去唤了一乘轿子与二娘坐了,竟抬至张典膳家中。奶奶迎进,叙了寒温,吃罢了茶,奶奶问道∶“尊姓?”二娘道∶“奴是花林妻子,有事相告。敢借内房讲话。”奶奶引了进房,坐定。二娘命众女使俱出外边,方附奶奶之耳,如此如此,说了一番。那奶奶面皮红了又红,千恩万谢,感激无地。一面整酒,一面连忙热了好酒,到女儿房里。通知了此话,把药服了。一时间,一阵肚疼,骨碌碌滚将下来,都是血块。后来落下一阵东西,在马桶内了。奶奶道∶“谢天谢地,多感祖宗有幸,逢着花二娘这个救星。”欢欢喜喜安顿女儿睡了。连忙去房中见了二娘,谢了又谢。将酒就摆在房内,三杯五盏。二娘起身告辞,奶奶再三苦留不住,开箱取了一封银子,一对金钗,-双尺头,一枝金簪,送与二娘道∶“些须孝敬,休嫌菲薄。地久天长,报恩有日,幸匆见怪。”二娘千恩万谢,上轿而归。 天色已晚,花二见妻子归家,打发了轿夫,进内忙问事体如何。二娘把日间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将他送的物件,把与丈夫看了。喜得那花二满地滚跳道∶“我明日与任三官说知,还要他的酒吃。”二娘道∶“你忘了。这是阴骘事情,所以去救他,若与三官说知,可不又害了那女子!”花二道∶“正是。几乎错了。还是贤妻有些见识,紧紧记在心中,再不说了。”二娘以后与任三官这般情厚,把此事再不漏泄。 话分两头,且说李二自从那日见了任三,又寻不着,又被他妻子骂了一场,心中不忿。一日,走到花家对邻一个周裁缝家门口坐下。那周裁缝道∶“李官人,想是来寻花官人么?”李二道∶“正是。”周裁缝道∶“今早出去了。”李二道∶“师父,你曾见任三官。这一向到花家里来么?”。那周裁缝极口快的,便过∶“他是不出门的主顾。怎么倒来问我!”李二过∶“我前日分明见他进去,多时不见出来。进去了一番,又不见影,反受了一肚皮臭气,心内不甘,你若晓得这头路,我断不负你。”那周裁缝是个口尖舌快的人,他道∶“我这几时不管人间事。若是十年前生性,早早教他做出来了。”李二道∶“周师父,你若肯帮我做事,我当奉酬白金五两。”周裁缝听见说许了五两银子,就欢喜起来,忙道∶“若要如此,必须生个计较。此事一不做二不休,不是取笑的,先与他丈夫说知,一齐捉奸,方免无事。”李二道∶“可恨淫妇,必在丈夫面前骂言说我,花二故此久不上门。今虽欲通言,奈无由得计。”裁缝笑道∶“花二官是酒徒,扯到店上吃酒。中间三言两语,激起性子了,自然妥当。他若不听你,你却教他问我,我自搬他一场是非,自然信了。”李二道∶“你这几日不出去做生活方好。”裁缝道∶“只有一个张家,要去完他首尾。看早晚去完了,只坐在这里等着便了。” 李二计议已定。次日怀些酒资,恰好撞着花二。倒身一揖,花二假意还礼,眼看别处。李二道∶“哥哥凡事三思。自古道,若听一面说,便见相离别。我有许多为你心腹话,不曾与你说罢了。”花二本待不理他,又听他说有心腹话,只得道∶“有何话快说来!”李二见他答话,连忙扯了,竟上酒楼。将酒筛下一盏,送与花二。花二只得吃了,也回送李二一盏,道∶“有话快说。”李二道∶“且慢些,说将来,恐你酒也吃不下了。”花二一发疑心,只得又吃了几盏道∶“大丈夫说话不明由,如钝剑伤人。说明了,倒吃得酒下。”李二故意欲言不言。花二道∶“罢,你既不道,我也不吃了,去罢。”李二道∶“说来恐你不信,反嗔怪我。”花二道∶“我不怪你。”李二道∶“也罢,说与你知,怪不怪凭你便是。那任三这几时你曾会他么?”花二道∶“数日前,他馆中回来,我到他家中去吃酒了。”李二默然。又说道∶“哥,前日二娘骂我这日,任三到你家来。二娘把他藏在家里,被我知道了,要进去搜捉。因此二娘急了,反骂将起来的。你是个大丈夫,不可被妇人骗了。”花二想了又想,我妻子好端正的,怎歪说起这般说话。便道∶“你既知道那日任三是在我家,就该直说了是。今据你此言,他两人一定有奸了。此事不是当耍的,可直直说来我听。”李二道∶“说也没干。我亲眼见他进去多时,不见出来,所以要搜。若是假说,天诛地灭。你若再不信,去问你邻居周裁缝便是。”花二说道∶“是了,想此事有些因。多时不见他,想是那日躲在我家过夜,被你知觉,恐你埋伏捉住,不好出门。反说来寻我,同我出门,方可掩人耳目。是了,是了,再不必言。必定事真矣,除非杀了二人,方消我恨。”李二道∶“且禁声。事倘不成,反为不美。还须定计,方可除之,”花二忙问何计较,李二道∶“计较倒有,只是不可又被二娘识破,反受其害。”花二道∶“不妨不妨,我自然谨密就是了。” 李二道∶“事不宜迟,你可今晚扬言,假说明早要往府城去有何事理,一面去约任三到家里说话。不可等他来,你可先出门去。他若来见你不在家,自然又留过夜,待我与你探听,如在时,报你知道。你却回家下手便了。”花二道∶“是了。且别着,明日再会。”李二道∶“万不可泄漏。”花二说∶“不须分付了。” 竟到门首,恰好裁缝在家,叫道∶“周师父,有一句话出来问你。”那老周见了花林,便心照了。忙说∶“有何见教?想是要我裁衣么?”花二道∶“你不可瞒我。我这件事,也料难瞒你,那任三之事,你可曾见来么?”老周道∶“大官人,我老人家不管这等闲事。此乃阴骘之事。罪过,罪过。露水夫妻,乃前世定的,只要自己谨慎些儿就是了。何必问我。”花二听了这几句话,实在是了。道声请了,便回家,扯开了门,倒假意儿全无恼色道∶“我明日要往府城中去,可与我打点着,备些酒莱。”二娘道∶“你去何干?”花二道∶“去寻一个人讲话。”二娘暗暗欢喜不题。 且说那李二说这场是非,自己心中猜道∶“花二回去,必然去问周裁缝。不免随步儿走到裁缝门首一问。”老周看见了李二,连忙走将出来,将花二问的情由叙了一遍道∶“十分相信了。”又问李二道∶“何计捉他?”李二道∶“一面花二只说出路,一面反教任三到家说话。倘或走来,见花二不在,自然又上钩了。那时我与他探听,果然如此,去报老花。管取双双都做无头之鬼,方称我心也。”老周道∶“前言不可失信。”李二辽∶“这些小事,不须分付。”竞去了。 且说次日,花二起来,对妻子道∶“我今就要府中去。我想前日扰了任三官,今日顺便安排些小莱儿,添着几味,请他来答席。我如今去约他,他若来迟,你就陪他吃了便是。”二娘满心欢喜道∶“哪有我陪之理。”花二假意买些物件,一面见了李二,约定今日看任三动静,先将那把利刀交与李二收看。一面自去见了任三,约他下午到家说话不题。 且说周裁缝被张典膳家家人再三催做衣服,坐定逼他起身。算来不能延推,只得去做。须臾,奶奶出来道∶“师父为何事不来,担搁到如今?”这老周叫声道∶“奶奶,只因穷忙,误了奶奶的事。今日我对门邻舍花家,有天大一桩事,我要在家里看看的。被管家逼不过,只得走了来。”奶奶听他说出花家两字,问道∶“莫非是那花林家里么?”老周道∶“正是。奶奶为何又晓得?”奶奶道∶“他家与我有亲。今日他家有何大事,可对我说。”老周道∶“既是令亲,不便说得。”奶奶道∶“不妨。有话快说。”老周原是个口快的人,见逼得紧,料想毕竟难以隐瞒。 便道∶“莫怪了我,实对你说,他妻子二娘,生得妖娆标致,与一个任三官相好,搭上了。”奶奶道∶“那任三官在何方?是甚么人?”老周道∶“他父亲做任典史官是的。”奶奶着紧道∶“他两个敢做出此事来了么?”道∶“走长久了。花林有一朋友,名叫李二,要去踏浑水。二娘不肯,后来被他撞破了。昨日与花林说知,今日李二定计,假说花林往府城中去,反约任三来家,料然二娘留他过夜。今晚双双定做无头之鬼矣。”张家奶奶道∶“你缘何晓得?”道∶“李二与我极厚,他说与我,叫我相帮他动手。故此晓得。”那奶奶听了这番言语,三脚两步,竟入女儿房中,一五一十,尽情说了一遍。女儿道∶“如何可救得他方好。”奶奶道∶“且不可响,我亲去与二娘说知,救他一命。报他前日之恩。一面着家人骑马速到任家,说与任三官,今日切不可往花家去,有人要害你性命。坐在家中,不出门,可保无事。”女儿道∶“娘既自去,还用速些方好。”即时唤了女轿,飞也似抬到花家。轿夫叩门,二娘听见门响,只说是任三官到了,开门一看,恰是张奶奶。又惊又喜,忙忙施礼。称谢了一番道∶“花官人在哪里?”二娘道∶“为府城里有事,出门去不多时。”奶奶想道∶“此事是真的了。” 二娘道∶“奶奶里面请坐。”二人轩子里坐下。那奶奶悄悄的在二娘耳畔说了一遍,惊得二娘面如土色,牙关打战。呆了一会,倒身拜谢∶“此事若非奶奶来说,必遭毒手。”奶奶道∶“一来答报前思,二来救小婿一命。”二娘感激不尽,就将请三官酒食摆将出来,请奶奶吃了几杯。辞别去了。 任三官在家,正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出门。未及几步,只见张家的人慌慌忙忙扯住了。附耳低言,说了一回。三官大惊失色,沉吟一会,道∶“知道了。”打发张家之人进了内吃饭。自家回身坐在书房里想∶“我不去,谅二娘无害。不免写一封字,着文助拿了,只说有事,不及领酒。花二见时,必不生疑心。”即时封好,文助拿了,竟至花家投下。二娘阻当道∶“叫三爷切不可来。”按下不题。 且说李二留花林在家饮酒,只等任三上钩。李二心下不定,不知任三去也不曾。走到任家。问一个老管家道∶“老官,你三爷往花家吃酒,可曾去了么?”那管家便信口儿道∶“去了。”李二见说,欢天喜地走回与花林道∶“任三已到你家去了。”花林咬牙切齿道∶“可恨,可恨。”李二劝着,大碗而吃道∶“多吃些,好动手。”不觉天色将晚,花林提刀便走。李二道∶“且慢去,待我去探听,或在你家楼上,或在后轩。走去一刀了事。倘然捉不住,被他走了,反被他笑。你可坐在此,再慢慢吃两碗。我去看了动静来回你。” 且说二娘心下思量,没有汉子,怕他怎的。只是可恨李二,他帮我丈夫,害我性命,想他必然先来探听。我有道理在此。正是,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先将灯火点起,放在灶上。又去把大门半掩着,自己坐在中门。暗地里专等李二来。 不想李二把门一推,却好半掩的,一直悄悄走至中门探听。二娘认定果是李二,便叫道∶“三郎,这边来。”把李二一把搂定,便去扯他裤子。李二一时浑了,欲火难禁,想道∶“日常要与他如此,不能上手,不如竟认做任三,快活一番再说。”两个在轩子内弄将起来。弄得李二快活,想道∶“我且弄完了回去复花林,说任三不来,且再理会,留下此妇,再图久远。”那二娘故意弄妖作势,李二十分得趣。 且说花林等得不奈烦了,想道∶“为何不见来?想是撞着任贼,喧闹起来。倘被此贼走了去,怎生气得他过。”提刀在手,一口气走至门首。见门开的,竟往里走。二娘一心儿听着,听得脚步响,知是花林来了。便大叫∶“四邻人等,有人见我丈夫不在家,在此强奸我。快快走来捉他。”李二听见,要走,被二娘紧紧拘定,哪里动得。花林为人极莽,上前摸着奸夫,一把头发抽住,不由分说,一刀便砍,头已下地。花二又来捉二娘,被二娘早取门拴在手,花二不提防,被二娘将刀扑地一打,那刀早已堕地,二娘忙忙早把刀向小屋上一撩,那刀不知哪里去了。花二道∶“淫妇,休得撒野。我闻知任贼向来与你通好,今日特来杀汝。今奸夫现死,你何敢无礼!”上前来捉,被二娘将拴照手一下,叫声呵唷,疼死我也,道∶“了不得,决不干休。”二娘骂道∶“痴蠢东西,世上只有和奸杀妻子。我在此叫喊,你为丈夫的,帮我拿他,方是道理。怎么杀了强奸的人,又要杀我。世有此理么!”花林骂道∶“休得油嘴。李二说,你二人和奸已久。想是今日知我来杀,你故此反叫强奸。思留生命。休想饶你。”二娘道∶“怪不了你要寻事。我怎得知。任三叔是个读书人,那有此心。”花林道∶“还要油嘴,一个任贼,现杀死在地,还这般可恶。”二娘道∶“蠢东西,方才李二进门,他道,二娘,向来慕你姿容,相求几次,今日从我,救你一死,若不相从,你命休矣。说罢,把找牵倒在此。我坚执不从,被他就强奸了。叫得口干。那得人来救我。你杀的是李二,怎说是任三!” 花林走到尸旁,取灯相照。把头提起,仔细一看,吃了一惊。竟连忙撒在地下,道∶“是了,几次奸你不遂,故生此计。方才狠留住我。他自先来行奸。他想我决未来,放心行事。想皇天有眼,自作自受。且问你,任三今日几时去的?”二娘道∶“他不曾来。你出门不多时,着一小,拿一封字儿道寄与你看。”即将这封字,递与花林。花林洗静了手,灯下拆开一看,上写着∶荷蒙宠召,本当拜领。闻兄往府公干,恐误尊驾。心领盛情,容后面谢。不尽。 弟任三顿首 花二看罢道∶“原来不至我家。李二又与我说来了,一发情弊显然了。杀得好。险些儿误了你一条性命。”二娘冷笑道∶“指奸不为好,撒手不为奸,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好没来头,为何杀得我!只是这死尸,看你如何发放!”花林想了一会道∶“拿一条口袋,将来袋起。驼去丢在李二家中。况他并无甚人往来,哪里知道是我家杀的。只要瞒得外边邻舍方好。”二娘道∶“今日周裁缝闭着门。间壁王阿爹往女儿家去了。这边张家,下乡差使,阿妈也不在家。我方才这般大叫,都不在。所以被他好了。如今想都不曾回。趁早装了送去。”先将地洒上清水,洗得洁洁静静,相帮花林背上了肩,一气走,竟到李二门首,把门推开,将尸首倒出就走。把袋撒在官河内。 到家,只见二娘倚门相候。花二道∶“为何站在此间?”二娘道∶“里面坐着,有些怕人。”花二道∶“不妨,怕他做甚。”取火来打了一个醋炭,整起酒来对吃。上床倒取乐一番。 二娘从此收了心。与花二道∶“我姑娘年已老了,独自无人,不若接来,家下相伴着我。免得你心猜疑。”花二道∶“有理,我今立志不去游手好闲了。将前日张家送的物件,变换作了本钱,做了生意过活。”二娘喜道∶“这般才是。”任三官也收了心。竟择日娶了妻子。夫妻和顺,再不想去到花家闲走了。不必提起。 且说那口快的老周在张家做得衣服完成,回时已将黄昏。往李二门首经过,想道∶“不知此事如何了,若是停当之时,取他的五两头。”不免推推门看,见门是开的。“原来已回家了。”一头叫,一头往内走。绊着尸首,跌在尸上,把手摸着是人,怎生睡在地上?又湿渌的?想是吃醉了吐的,不若今晚且回。明日来取便了。扒得起来。身上跌烂湿。把门带上了。一步步走回来。将匙开了,进门也无灯火。竟自上床睡了。 且说次日,那李二邻居有好事的。叫道∶“李二哥,日高三丈,还未开门。” 信手一推,见身首异处,大吃一惊。叫道∶“地方不好了,不知李二被何人杀死在此。”不时间,哄动了许多人。地方总甲看道∶“莫忙,现有血迹在此,大家都走不开,一步步挨寻将去,看在何处地方,必有分晓。”众人一齐跟寻血路,直走到周裁缝门首便没了。看他门是闭的,众人乱敲乱打。惊得老周跳起床来,披了衣服,下床开门一看,众人见他满衣是血,都一声喊道∶“是了,是了。”登时推的推,扭的扭,竟到华亭县,禀了太爷。那知县未免三推六问。那老人家又哪里受得刑起,死去还魂,押入牢中,做着一桩疑狱。一面着地方里甲,即同收尸回报。后来周裁缝死在牢中,拖出去丢在万人坑内,未免猪拖狗扯。只因舌尖口快,又贪着五两银子,竟要害人性命,合受此报,花二娘命该刀下身亡,只因救了任三的妻子,起了这点好心,故使奶奶答救了这条性命。正是∶ 心好只好,心恶只恶。仔细看来,上天不错。 总评∶ 自古多才之女,偏多淫纵之风。愚昧之夫,乃至妻纲乖戾,机事不密,害即随之。身殒沟中者,易言是非也。交臂相逢,便成鱼水。香偷玉窃者,两心相照也。生来不是风流骨,也希蝶浪。李二之学步邯郸,只因财帛点动人心。 亦冀狼贪,周裁缝之妄登垄断。花二娘出奇制胜,智者不及。盖救人者还自救。李二自冒险危身,愚者不为。杀人者还自杀,天网恢恢,报应不爽。致于花林改行生理,徐氏打叠邪淫,任三断绝思爱,急流勇退。若三人者,从情痴内得已觉之灵机,于苦海中识回头之彼岸。较之今日蝇趋蚁附,恋恋于势利之场者,大相远矣。 《欢喜冤家》第二回吴千里两世谐佳丽 英雄纠纠冠时髦,三十年前学六韬。 铜柱津头怀马援,玉门关外老班超。 金貂闪烁簪缨贵,竹帛光荣汗马劳。 圣代只今多雨露,圆花新赐锦宫袍。 这八句诗,单说万历三十年间,叛贼杨应龙作反。可怜遇贼人家,无不受害。 致使人离财散,家室一空。拿着精壮男子,抵冲头阵。少年艳冶妇女,掳在帐中,恣意取乐。也不管缙绅宅眷,不分良贱人家,一概混淫,痛恨之极。正是∶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 那时各路发兵征剿,杨应龙难敌,一时自刎而亡。馀众杀的杀,走的走,尽皆散了。这各路军兵不免回归。那本处乡绅,现任官府,治酒请着各路将军,感他保守有功。有诗为证∶ 北垣新阁拜龙骧,独立营门剑有光。 雕拔夜云知御苑,马随青帝踏花香。 诸番悉静三边戍,六国平来两鬓霜。 归去朝端如有问,肯令王剪在频阳。 这些兵士们。一个个欢天喜地,正是∶ 喜孜孜鞭敲金镫响,笑吟吟齐唱凯歌回。 哪一个身边没有几十两银子带回,恨不能插翅儿飞到家里。其中也有阵亡的,也有搠伤带病的。其时浙江省内,有一兵士,姓吴名胜,字千里,乃金华府义乌县人。年纪方交二十岁。气力颇有十分,当时别了父母,随了主师出征,得胜还家,十分之喜。他便收收拾拾,行粮坐粮,犒赏衣甲等银也有数十两,他心中想道∶“且喜积下许多银子,归家完婚。使费一应足了。”又想道∶“战场上阵亡许多伙伴,身边俱有金银,不若待我探取归家,慢慢受用。正是见物不取,失之千里,”遂将行李安了客店,自己竞往沙场尽力搜寻。竟得了千馀之数。连忙置办一付罗担,将金银满装,独自挑了而行。免不得一路盘诘征士,腰牌照验,谁敢留难。每日晓行夜住,不止一日,已到江西新城县地方。 天色已晚,并无客店,心下着忙。虽然身上有些气力,路中恐有强人,寡不敌众,如何是好。他便心生一计,将这担银子拖到一个深草丛中藏了,插标为记。空身向前,寻觅客店。行了半里路程,方见些儿灯火,上前一看,是个人家。吴胜见了,即便叩门。只见里边拿了灯火问道∶“是谁叩门?”开门出来,吴胜一见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也便道∶“长者见礼了。”那主人慌忙放下灯,回礼道∶“不敢。”请进了门道∶“黄昏到来,有何见谕?”吴胜道∶“不该暮夜唐突,容求登堂奉禀。” 主人拴上大门,取了灯,引至堂上,分宾主坐定。吴胜说∶“在下是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姓吴名胜,贱号千里。只因杨应龙作乱,有力投军,随师征剿。幸喜平贼还家,一路上多赶了些路程,天色晚了,没处相寻客店。若是长者近处有歇宿人家,烦为指引。若是没有,大胆借宿一宵,自当奉谢。请问长者高姓尊名?”陈栋见他身虽武士,口却能文。答道∶“不佞姓陈名栋。本地人氏。此地宿店尽有,何苦又去黑夜相寻。不嫌草榻,权宿一宵。只是不知大驾至,有失款待。”即时分付家下,快备现成酒饭。吴胜感激不尽。看那主人,十分忠厚的了,便道∶“府上有尊价借一位。在下有些物件藏在草中,恐路有小人,暂置一处。今观长者高谊,不若挑在高居,以免一宵记念。”陈栋道∶“何不早说。”连忙叫小二快来。小二应了一声,立在堂前。陈栋道∶“快拿了火把,同这位长官,往前面村落,一担物件,可代他挑了来。” 小二即时点着火炬,随了吴胜,竟至彼处认标,挑着回来。一路儿担重,歇了又歇,道∶“是何宝物,如此沉重?莫非是金银么?”吴胜道∶“也有些儿在内,待挑至府上,自然谢你。”小二想道∶“多分是个强人无疑,不然为何有如此重的金银。”道∶“客官,你作何生意,趁这许多财物?”吴胜道∶“我身充行伍,积攒下的。”小二道∶“家有何亲戚?”吴胜说∶“父母在堂。妻小未婚。” 不觉闲话之间,已到陈宅,扣门挑进放下。陈栋置酒于西首小房,接了吴胜坐下,那小二把主人扯了一扯,到了外边。说到∶“这人不是好人,分明是个强盗。”陈栋惊问道∶“怎见得?”小二道∶“方才一担,都是金银。挑得我两肩肿痛。 若是放了他去,前面做出事来,反要害了我家。不若今夜结果了他,取了他许多财宝,倒是干净。”陈栋道∶“人来投住,怎么起得此心。”小二进∶“不可没了主意,后来懊侮迟了。况且他是杀人放火来的,我们处置他,不过是替天行道,有何罪过。”这是∶ 我本无心求宝贵,那知富贵逼人来。 陈栋初时一个好人,被小二说了一番,也没主意。“据你之言,怎生的害得他生命?”小二道∶“他目今现有一把利刀。只要灌得他醉了,我自断送。不要你老人家费心便了。”陈栋道∶“阿弥陀佛,随你罢。” 重至小房陪着坐了。吴胜道∶“方才见尊价与长者言久,莫非内客为在下搅扰见怪么?”陈栋道∶“吴先生见差了,小使与老夫说,此客乃富家子弟,不可怠慢他。要去杀鸡宰鹅。我道夜已深了,有心不在忙。待至明日,竭诚来请便了。所以言语良久,有失奉陪,休得见疑。”吴胜感激不尽。 那小二烫了热酒,只顾劝饮。一碗未了,又上一碗。吴胜辛苦多时的人了,那里支撑得住,不觉的大醉,就靠在桌上。须臾鼻息如雷。小二便抱他困在床上。推了几推,全然不动,小二把酒筛上几碗,流水而吃,去担中取了那把尖刀,放在灯后,又吃个长流水,酒已醉,胆已大。去把吴胜一推,动也不动,连忙解开他身上衣服,把绳捆定。陈栋躲入屏后。小二持刀在手,照着心窝,着实一剌,进内五寸。那吴胜在床上一跳,滚下床来乱跌。被小二尽力按着,看看气绝,手足冰冷。正是∶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陈栋道∶“阿弥陀佛,便饶也罢。”小二笑道∶“分上讲迟了。” 去拿一把锄头,道∶“待我埋了他。免得暴露尸骸,是罪过的。”陈栋拿了灯笼,小二驼了尸首,走到对面盘山脚下。掘了一个土坑,把一条草席。裹了尸首,放在坑里。把土填平了。 归家取出担来,俱是布袱的银子,约有二千馀两。陈栋夫妻一时间富贵起来。 自想今日之事,多亏小二,况且年过半百,并无男女,就把小二认做亲儿,娶了一房美貌的媳妇。家下收租囤米,放债买田,不须三个年头,家私已积半万。乡民称他为员外,称妻子为夫人。他一门大小,好不快活。真个牛马成群,僮仆作队。 一日,员外乘马往东异取债。适逢农事正殷,静尔观之。有词证曰∶东郊农事已兴,北郭春人恒聚。荒村破屋,无不动其犁锄。沐雨栉风,亦相从于耒耜。陌上堪驱身马,路旁逢驾粪车。摊饭异丁,投足便眠野草;馈浆田妇,满头尽插山花。桔槔月下相闻,(发)(爽)雨中共语。往来里巷,少有闲人。嬉笑沟涂,皆非生客。土鼓喧迎岁序,瓦盘数长儿孙,一人耕,九人食,乐且无饥。五母鸡,二母彘,老不失肉、贵金不如贵粟,骑马争如骑牛。又如未盘杜酒,同井相遗。野曲山歌,邻墟互答。家籍上农之户,子举力田之科。如京如坻,纳稼以供王税。不蝗不旱,洗腆以奉亲颜。验工力之怠勤,较收成之丰勤。作为春酒,介眉寿千万年。劳彼岁工,诵豳风于七月。付藏风雅,俗是陶唐。难更四序忙闲,岂识一生悲戚。笑他服贾,终年只拥风波。何似躬耕,每饭不离妻子。岂不为田家乐乎。 员外观之,好生快活,取了租户十两租息,吃了午饭,骑马而回。往一溪边行过,那马见了溪水,住了双蹄,吃个不住。员外骑在马上,恐防跌下溪去,把马带在岸边,下了马,将他挂在近水柳树上,凭他自吃。自己走到前边一个人家,恰好有条板凳,放在门外。员外见了,把扇儿扇上一番,去了浮尘,倒身坐下。只见里边走出一个小娃子,有三岁上下光景。见了员外,笑嬉嬉走到身边,倒在怀里。看了员外,叫道∶“爹呀,爹呀。”只顾叫。员外大喜道∶“怪哉,看这小小人家,倒生得这个乖儿子。”连忙袖中去摸取几枚枣子,竟把与他。娃子接了便吃,再不肯走开。员外摸看他头儿,叫道∶“乖儿,大来是有福的。” 正在那里闲话。原来这娃子父亲,唤作何立,在乡间磨豆腐卖的。恰好溪中淘豆回来,看见陈栋坐在他门首,叫道∶“员外何事,贵人踏贱地,难得,难得。” 员外道∶“这娃子是你何人?”何立说∶“是小犬。”员外道∶“好乖。几岁了,曾出过痘子么?”何立道∶“三岁了。上年冬底。出过花儿了。因此母亲半月前,生得一个兄弟还睡在床里,没人管他。自家要耍儿。”员外道∶“这等断乳的了。 我今日且回,另日来与你讲话。”说罢,立起身要走。那娃子一把扯着了,大哭起来,哪里肯放。陈栋双手抱起道∶“乖乖,前世一定与你有缘分的。”娃子一把搂定员外脖子,便不哭了。陈栋道∶“何兄,你看娃子这般苦楚,我若去后,倘他又哭,我心不忍。你肯过继与我为子么?”何立欢喜道∶“只是没福,受员外家当,我怎生不肯!”员外道∶“你虽然肯了,恐他母娘难舍。”何立道∶“他一身尚未知吉凶,得员外收留,万分之喜了,那有不肯之理!”员外道∶“你进去问一声,看是如何。”何立进内与妻子说了一番,那妻子初然实是难舍,听得丈夫说他有万金家事,并无亲生儿女,日后都是我们的,方才允诺。何立出来道∶“员外,山妻深感盛情,待他身体好了,上门拜谢。”员外欢喜,把手入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来。乃东异取的十两银子,送与何立道∶“偶有白金十两,送与令正卖果子吃。待令正安康了,我着人奉请你二位到舍,另有厚赠。”将娃子递与何立道∶“抱回进去,别了母亲。”那娃子一把搂住脖子,哪里肯放。何立道∶“员外不消得,少不得到府上,就有相见之日的。”一面去与员外解了马,牵到门首。员外抱着娃子,立在凳上。何立相扶上马,道声请了,那马飞跨去了。 顷刻之间,到了家下。抱着娃子,走入堂中。安人出来惊问道∶“哪里来这个清秀娃子?”员外从头说了一回。一家儿道∶“大分的生有缘法,故此一见,便难舍了。”这娃子到了陈家,再也不哭,只在地下嘻笑。 不觉又将一个月光景,员外知何娘子已好,着安童到何家接他夫妻二人,带了亲生小儿子到家。请了诸亲各眷,东舍西邻,整治酒席,请着多人,把儿子抱出堂前,求年长亲友,取一学名。各人见了,道清秀佳儿,无不称赏。内中一长者道∶“有这般一个儿子,难道中不得个状元!就取名陈三元罢。”大家齐声叫好。一齐上席饮酒。更深方散。留何立就居于西首小房内住下不题。 不觉光阴又是一年多了。正是那三伏天气,好炎热,只见∶炎天若甑,赤地如烧。比邻有竹,寻常竟住何妨、长日闭门,寂寞独眠亦爽。既而凉生殿角,银甲弹乎琵琶。雨过池塘,绣衣挂子萝薜。平泉醒酒之石,长安结锦之棚,莫不留朱李于金盘,浮甘瓜于玉井。华筵高敞,贫家半载之粮。绿树深沉,酷暑六壬之散。换卖半床清梦,探支八月凉风。不知策疲马于风尘,果因何事?戴峨冠而呵从,抑属何情。又如碎日漾莲,边阴在户,扫地能令心净,折莲易伴人情。一顿事休,一酣情足。 机关不设,浑如结夏头陀。盥栉都忘,可称逃名懒汉。扇摇白羽,歇用碧筒。试看千古战争,总归闲话。不至奔劳疾病,便是尊生。是以喜见闲人,惮闻俗事。众皆罢去,松梢老却蟾蜍。我独多情,阶上听残蜻蜓。昼望青山而坐,夜乘篮舆而归。但惜禾苗,无日不思阴雨。更愁亲友,此时尚在炎方。正是农夫心里如汤滚,公子王孙把扇摇。 果然好热。那陈员外早早洗了一个澡,吃了些凉酒,向南窗卧榻上睡一睡,独自一个,不觉大酣起来。那三元在地下耍了,独自个,一步步的走到床前。听了酣声,嘻嘻的笑,手中拿着一把小小裁纸利刀儿。见员外肚皮歇歇的动,三元把手在上边蒲蒲摸摸,把刀在脐眼上搠了又搠,搠得员外睡梦中觉得肚上痒,只说是蚊虫之类来咬他,把自己之手,在肚皮重打一下。那刀已进肚腹,叫声“阿哟,不好了”,乱滚下床来,惊得三元哭将起来。一家人方才听见,一齐走来。只见员外跌在地下,气已将绝,肝脐中流出血来。大家看时,见一把小刀柄在肚上。速速取出,肠已断了。安人哭将起来,何立夫妻,小二夫妻,家中使女,一齐放声大哭。但不知何人下此毒手,拿着他死也不饶他。安人道∶“不可猜疑,我昨夜梦见那年吴胜长官,拿一把小刀,望员外肚上一刺,把我惊将醒来,恰是一梦。”小二听了,心知冤枉,道∶“冤冤相报,不必哭了。”即时置了棺木。一应丧仪,俱照乡绅家行事。把小二、三元做了孝子。七七诵经出殡埋葬。 三年服满,三元已长成七岁了。送上学堂攻书。几年之间,把《四书》《五经》俱读完了。到了十五岁,诸子百家,《通鉴》性理,烂熟如流,文章下笔生花,把新生兄弟教训得文理大通,闲空时,在空地上轮枪舞棒,与人较力。他又生得长成,梳了发,戴了巾,与同学往来,质气与小二大不相同,小二说话,出口便俗。 三元人前常自笑他。小二怀恨在心,常吃酒醉下,便在房中,把三元骂个不了。这三元在个书馆中,哪里知道。 一日,小二又吃醉了,在房中骂∶“小畜生,不记得爹娘磨水的时节,穷得一贫如洗。如今把你一家受用,你道这家私是哪里来的!亏了我当初谋得这两千银子,挣起的家私。若再无礼,我把你小畜生照当时十五年前,断送了吴胜的手段,照心一刀、把你埋于盘山脚下,凑作一对。看你这家私,分得我的么。”小二妻子道∶“什么说话!小叔是个好人,你为何事吃醉了,便把他来醒酒!岂不闻,酒中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大夫。” 不想次子在房外听见,速忙说与父母。何立夫妻听他骂得古怪,便细细的记得,一字不忘。至次日,到三元馆中,教他至无人密地,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三元沉吟许久,对父亲道∶“此话只做不知,我自有道理。”何立先回,三元心生一计,竟至安人房中问安,就悄悄儿的说∶“孩儿夜来得一梦甚是古怪。梦见一人,口称吴胜,十五年前,被小二对心一刀。将尸首埋于盘山脚下,未曾托生。要孩儿与他诵经超拨。他又说,若不依我,祸及全家。此事不知有无,何不为儿细说。”那安人听了这番说话,道∶“儿,句句真的。”便从根至尾说了一遍,道∶“原不是员外主意,都是小二行的事。员外死的这一夜,我也梦见冤魂,刺了一下死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鬼是有的,孩儿不可不信。”三元听说道∶“母亲,且请宽怀,孩儿自有主意。”三元回到书房,闷闷昏昏,沉吟不语。想了一会。原来小二是凶人,我若不早防,后遭毒手。悔时迟矣。况非我亲枝骨肉,原系家童,我就与吴胜报仇,也是一桩快事。除是经官,方可除此凶恶。口中道∶“吴将军,阴灵护我,与你报此一桩大仇。使我生得个法儿,方可行事。欲待告官,又无对证。谁做原告?”又沉吟一会,便笑将起来道∶“且打个没头官司,惊他一惊,也可出气。”便提起笔来写道∶ 告状冤魂吴胜,系浙江义乌县人。在生身为兵士,于万历年间,随征杨应龙,得胜还家,路经本县盘山对门陈小二家投歇,窥金二千馀两,顿起凶心,将酒灌醉,夜深持刀杀死。尸埋盘山脚下,一十五年。枯骨难归故土,父母妻儿,倚门号泣。共愤因财而陷命,独悲异地之孤魂。恳乞天台,严差拘恶,陈小二跟同邻里人等,亲提一鞠。探尸有无,人人堪证,除剪凶暴,正法典刑。生死感思。上告。 一时间写完了,看了又看,道∶“必然要准。倘掘出尸首,做定大罪了。”又想道∶“罢,这样恶人,留他在家,养虎害身了。只是无人去告,怎么好。”又道∶“待我悄地走到县前,见景生情便了。”恰好撞见一个常到陈家来催钱粮的差人。此人也姓陈。一个字也不识得的。三元想道,正好,叫道∶“陈牌,有一纸催粮呈子。劳你一递。容谢。”差人道∶“小相公,谢倒不必。若准了,就与在下效劳便是。”三元道∶“这般一发妙了。”恰好投文牌出来,差人投在里面去了。三元竟回书房读书。 且说知县次日升堂,把一纸呈子上面标着∶ 此状鬼使神差,该县火速行牌。 去拘凶身小二,同邻验取尸骸。 限定午时听音,差人不许延捱。 若是徇情卖放,办了棺木进来。 那刑房见了,即研香墨,忙展钧牌,便把八句,一字不更,写了年月,当堂签了,交付差人,两公差听了这般言语,接了牌,飞也似跑到陈家门首。见一个人立在门外,差人道∶“请问一声,贵村有个姓陈的么?”小二道∶“我这里哪个还敢姓陈,只有我家了。有何话说?”差人道∶“有些钱粮,要他完一完。特来寻他。”小二道∶“这般小事,何用大惊小怪。”差人道∶“钱粮不多,比较得紧,故此动问。”小二道∶“该多少,”差人道∶“他府上有个小二官,悉知细底。”小二道∶“我便是陈二爹了。”差人见说,一把扭住,一个取出麻绳,夹脖子一套,锁住了。小二骂∶“可恶得紧,这钱粮我手上不知完过了多少,并不见这般利害差人。”那公人也不答他,登时叫起地方道∶“陈小二杀人。今奉本县太爷钧牌,着地方里甲,同至盘山脚下,验取尸首有无,要同去回话。”那排邻地方听说这话,吃了一惊,道∶“有这般奇事!”小二惊得面如土色,言语一句也说不出了。三元在房中听见,走出来看,何立一把扯定道∶“你不可出去。”三元道∶“他自作自受,与我何干。况家无二犯,不必多心。”竟出门前。见众人都往盘山脚下,说不知那一块地上埋着。问小二,只不做声。众人乱骂起来∶“你倒杀人,俺们在此陪工夫。还不快说!我们私下先打他一顿,再去见差人说话。他若不说,待我拿去夹他的孤拐,自然说了。”小二见如此光景,料隐匿不得了,道∶“不干我事,都是我老官存日做的事,不过在这一搭儿地上。”众人见指了所在,锄头铁锹,一齐动手。掘二尺不上,土泥见了草屑。又去一层土泥,有一卷草席,内中一个胆大后生,去把草席打开,内有个尸死人。一个番转,面色朝天。神色不动半毫。各人口称异事,只少一口气儿,面貌竟象三元一般无二。众人道∶“既有尸首,且不可动。依先掩在土中,禀过太爷,怎生发放。”内中着几个人看守,恐有疏虞,取责不便,差人带了小二、地方竟到县中。 早堂未散,一齐跪下禀明,县官道∶“好奇异,果是冤魂告状。”便叫∶“小二,你谋财害命,理当枭斩。”小二道∶“青天老爷,与小人一些也没干涉。俱是老父存日,做了事情。”县官道∶“鬼魂独告你,并无你父亲名字。还要抵赖,取夹棍与我夹起来。“正是∶ 由你人心似铁,怎当官法如炉。 那小二是个极蛮蠢不怕死的赖皮,一夹将拢来,便杀猪一般叫将起来,泣道∶“老爷不须夹了,待小人替父亲认了个罪名罢。”县官道∶“画招。”着陈家出烧埋银十两八钱,跟同地方卖了棺木,遂把小二重责三十板,上了枷,押人牢中。馀众皆出衙门。谁人不说好个太爷,真是个转世包龙图,断出这一桩没头的事来。 三元同众回家,取了十两八钱银子,公同买了棺木。多馀银子,又做几件衣被鞋袜各项物件,央了几个不怕死的艺人,重新抬出,与他穿上新衣,放人棺内,就埋在原处。三元整了三牲酒肴果品纸绽,拜献了吴胜,收到家中。请着地方原差,一众邻舍,谢上差人,酒罢散去。 小二妻子哭哭啼啼,道无人送饭,哭个不止。三元道∶“二嫂,你不须啼哭。 二哥成了狱,有官饭吃。我方才拿了三两银子,挽差人寄去与他使用,不必记念,此是冤魂不散,特来讨命,故有此事。或者后来问得明白,出了罪名,亦未可知。 你且宽心。”二嫂见他这般说话,住了泪痕。三元又去安慰陈老安人∶“事皆前定,不必愁烦。我自常寄银子与他使用,毋烦记念。”这也不提。 且说盘山村有一人家,儿子患了邪症,医不能效,是着鬼一般。在家中跳来跳去,父母把他锁在冷房,求神卜问,全无分晓。林中有一术士,能召神仙,悉知过去未来之事。一家斋戒致浴,接了术士,演起法来。请得吕祖降坛,写出此子患了风邪,入了心经,故有此症。随写仙方,几品药饵吃下,即时痊可。三元闻知,与家中说了道,“一齐斋沐了,明日接了术士回家,请仙卜问全门祸福。”家中一齐欢喜。 到次日,在家点起香烛,列于后园静室。请了术士,一同拜祷。烧了几道符,须臾盘中仙乩乱动。一家跪在地下道∶“求大仙书名。”乩上写道∶我那会晓谈天,我也懒参神。我不戴进贤冠,我不爱西子妍。我不受礼法苛,我不喜俗人怜。散发荷花长林下,有时箕踞王公前。谁知白也诗无敌,清平调里教人言。为受人间青紫累,不得长安市上眠。则如今意气依旧翩翩,须知世上有荣枯,洞前碧草自竿竿。回忆少年事,何故苦留连。羞杀了玉儿捧砚,羞杀了名妓持笺,跣足科头寒松侧,浪足迹飘篷云水边。袖里《黄庭经》两卷,石上王乔药一丸。诸真自我为后隽,狂夫放旷谁敢先,沽一盏,几千年。金茎玉露春饶足,囊中不愁无酒钱。失了笔墨债,尚惹风月缘。最喜是诗酒,头痛杀谈玄。莫笑李白心太癖,人生若个地行仙。篷莱散吏李太白书 大家方知是李太白大仙下坛。一齐下拜。三元忙分付开陈年花露酒奉献。乩上写道∶ 陈三元听判。汝前世乃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名唤吴胜身充行伍,随征杨应龙。只合取了本等之银,归家完婚。孝敬父母方是。一时间起了念头,往阵亡诸士身边,搜取银两。起了贪心,阴魂暗怒。所以投到此间,借陈二之凶,消众魂之恨。陈栋因此致富,将你借何立妻腹,转世承召陈门,还你本利。陈栋不合从谋,已遭腹伤而死,陈二见财起意,将来报应分明。吴胜生身父母,亡过多年。尔未婚妾张氏,为公姑身故,过门殡葬。知尔阵亡,守制在家,不肯他适。夫妻缘分,非比其他。五百年前,篮田种玉。夙缘未了,世世牵连。速取完姻,后有好处。陈母老愈康宁。何氏夫妻、次子,正在极乐世界矣。呵呵,吾退。 那乩便不动了,三元又惊又喜,化纸谢了术士,送出大门。陈安人与三元商议曰∶“方闻神仙之言,令人毛骨竦然。既有姻缘,前生所定,不可迟了。即当遣人到彼打听明白,迎娶来家,早完大事,侍我老身边好放心。”何立道∶“这也下难,此处离金华不上十日路程,待我去打听明白,带了盘缠,可行则行,可止则止,有何不可。”安人喜道∶“极好。”即时三元收拾起二百两银子,付与父亲何立,即便起行。 一程竟到义乌县。问起吴家缘由,人俱晓得。悉道吴胜阵亡,其妻不嫁,真个是节女。何立道∶“吴家住在何处?”回道∶“桥西曲水湾头柳阴之下,小小门儿的便是。”何立别了,竟至门首。扣了一下,只见里面问道∶“是谁?”何立道∶“开门有话。”那门开了,恰是一个女子,有三十馀岁光景。生得∶花佯娇娆柳样柔,眼波一顾满眶秋。 铁人见了魂应动,顽石如逢也点头。 何立作了一个揖道,“宅上还有何人。”女子一头往内走,回道“有老父在此。”说罢进去。只见须臾之间,一个老儿出耒,有五十多岁的人了。施了礼,坐下问道∶“足下何来?”有何见谕?“何立道∶“在下是江右人,有椿奇事,特来面奉相报。”即将太白仙乩之事,一一细说了。那长者道∶“是了,半月之前,小婿托梦,其中事故,一些不差。小女也得一梦,与兄之言相合。数皆前定,不可相强。既承远顾,还有何教?”何立道∶“特具礼金百两,奉请令爱。到做亲家完姻,恳老丈送去。一家过了,以尽半子之情。”张老官见说,十分欢喜。又见里面走出一个小后生,拿了两杯茶,放在桌上,上前施礼,两边谦让。张老官道∶“是小儿,不须让谦。”作了揖,同坐吃茶。何立取出礼银,送与张老。张者道∶“原媒已没多年了。如何是好?”何立道∶“只须你老人家作主便是了。何必媒人!只求早早起程方好。船只盘费皆俱,不须费心。妆奁衣服,件件家下俱有。只须动身早行便了。”张老收了银子,与女儿前后一说,即忙办酒,请着何立。一面接了同胞兄弟,将小小家庭付托掌管。次早收拾停当了,同儿子女儿,一齐下船。投江西而来。 不须几日,已到本县。何立上岸回家去说。张家三口住在船中等着。何立回到,把前事备陈一遍,各各欢喜。恰好次日黄道吉辰,登时分付治筵相等。请亲房邻友,一齐都到。迎亲鼓乐喧天,进接新人。礼行合卺。几日酒筵方散。 不提他夫妇快乐,且说小二在监,闻知三元做亲,自身受苦,心下十分气苦,泄了牢瘟,一命亡了。狱卒到家来说,妻子听报,哭得不住。三元闻知,随即唤了妻弟张二舅,同至县中卖棺木之类,托人好好送出监门下材,抬至坟上安葬。小二妻子亦到坟上哭送。其间多亏张二舅竭力相帮。小二妻子十分感激,三元心下自不过意。买些冥礼,家中看经祭奠。戴孝安灵,悉如孝子一般。小二妻心下倒也欢喜。过了百日满后,诸事都妥贴了。 一日,新娘子与丈夫道∶“今二舅尚未配婚,我看二嫂寡居,青年貌美,必然要嫁。不若将他二人为了夫妇,有何不可!”三元一想道,果然倒妙。一面与安人说知,连声呼好。忙取通书选日,择于二月二十日戍时合卺。安人道∶“如今还是正月。到十二还有二十馀日。到了慢慢的打点起来正好。”二舅已知,看得二娘十分中意。二娘也看上二舅,比前夫小二,大不相同。自此两个相见,眼角留情。看看好事近了,不期安人一时病将起来,眼药无效,十分沉重。一家儿大小不安。那里还提起他们亲事。指望到十二好将起来,不料越发沉重了。 二舅心中十分不快,不觉天色已晚,吃了些酒道∶“且去睡罢。”上了床要睡,哪里睡得着。想道∶“不然此时堂已拜了,将次到了手,可惜错过这个好日。不知直到几时。”长吁短叹个不住。走起床来小解,见月色清朗。他重穿小衣,向天井中看月。信步儿走到二娘房前一看,见房中灯火尚明,走到窗前缝中一望,不见二娘。把眼往床上一张,帐儿挂起的,又不见。心下想道,在安人处看病,未曾回房了,去把房门一推,是掩上的。二舅笑儿道∶“不可错了好日。”竟进了房,把门掩上。走到床后一看,尽可藏身,他便坐在背后。只见二娘已来了,把门拴上,坐在灯下呆想。二舅于帐后看得明白,只见坐了一会,解开衣服,吹灯就寝。叹了一口气,竟自睡了。二舅想道∶“且慢,倘造次一时间惊了,叫将起来,不成体面。待他睡了方可。”一步步挨到床沿,把身子进帐内,悄悄而听。那二娘微有鼻息,二舅轻轻倒身,就睡在头边。心中按纳不住,想道∶“总然是我的妻子了。料他决不至叫呐田地。”大了胆,轻轻扒在二娘身上。隔开两腿,到彼地位,从将起来。二娘惊醒道∶“不好了,是那个?”二舅附着耳道∶“是我。恐可惜错了好日,特来应应日子。”二娘道∶“你怎生得进房来?”道∶“你未来,我已在床后坐等了。”二娘道∶“莫非有人知道?”二舅道∶“放心。并无人知觉。”二娘道∶“少不得是你的,何必这般性急。”二舅道∶“一日如同过一年,怎生熬得。”两个说明了,放心做事。弄得二娘浑身不定,叫道∶“有趣难当,从来不知这般趣事。”二舅见说,高兴之极。道∶“我与你天长地久,正好欢娱。”不觉一泻如注。二人趐趐睡了。至天未明,二舅归房又睡,并无一人知觉。自此夜夜来偷,直至月终。安人痊可。三月内,两个择日完姻。 三元闻知学道发碑,考试生童。兄弟二人即往县中纳卷。考过取了,又赴府考,又取了。宗师考了,取他覆试。文本做完,亲自纳卷,恳求面试。提学看罢道∶“我有两卷,可为案首,不分高下,以招覆试。今二卷各有所长,竟不能定夺。也罢,庭前有乌绒花一树。我出一对,对得好的居案道。” 宗师出道∶“乌绒花放,如新羊毛笔泄银绒。” 三元对道∶“皂角子垂,似旧雁翎刀生铁。” 提学即将三元取了案首,登时补禀。兄弟何泰,亦取进学。其年亦娶了妻子。 三元后来做了岁贡举人。授了义乌县知县。到任后,与吴胜父母坟上,增添树木,旌表坟茔。妻家坟土,也是一样的光辉起来。待六年任满,受了封赠。不居官,挂冠林下,做了一个逍遥散人。子女五人,俱享荣贵。 可笑陈栋空捧了万贯家财,临死时,只得一双空手。小二谋财害命,逃不过天理昭然。后来之人,切不可见财起意,以酒骂人,自具其恶,戒之,戒之。正是∶冤家不可结,结了无休歇。 害人还自害,说人还自说。 总评∶ 哀哉吴胜,拼命于万马场中,得财于千尸堆内,满担而归。将奉高堂于白鬓,娶已定之红颜。一生家计,从此足矣。奈何漫藏诲盗,多饮伤身。顿使白头垂泪,魂依无定之乡。少妇悲哀,胆落金闺之梦。胜之孤魂果泯泯于陈氏之享,其能久耶!以孤客之刀谋孤客,以陈栋之刀刺陈栋。一物一件,加倍偿还。小二之死于狱,有馀辜矣。 《欢喜冤家》第三回李月仙割爱救亲夫 苦恋多娇美貌,阴谋巧娶欢娱。上天不错半毫丝,害彼还应害已。 枉着藏头露尾,自然雪化还原。冤冤相报岂因迟,且待时辰来至。 书生王仲贤,字文甫。年方二十五岁。他祖上只因俗累,倒住在浙江安吉州山中,取其安静。他祖宗三代,俱是川广中贩卖药材,挣了一个小小家园,王文甫在二十岁上,父母便双亡。妻房又死,家中没了人。止有他父亲在日,有一邻友姓章,与伊父十分契合。一时身故了,家贫如水。文甫父亲一点好心,将出银子,卖办棺木。盛殓殡葬,倒似亲人一般,留下一个儿子,止得一十二岁,唤名章必英。并无亲戚可投,就收留了他在家,与仲贤伴读,故此王文甫早晚把他作伴。不期王文甫过了二十五岁,尚然青云梦远。想到求名一字,委实烦难。因祖父生涯,平素极俭,不免弃了文章事业,习了祖上生涯。不得其名,也得其利。就与必英在家闲住。心下想到∶“年将三旬上下,尚无中馈之人,不免向街坊闲步,倘寻得标致的填房,不枉掷半生快乐。” 出门信步,竟至城东。只见小桥曲水,媚柳乔松。野花遍地,幽鸟啼枝,好个所在。正称赏间,竹扉内走出一个二十二三岁美妇来。淡妆素服,体态幽闲。丰神绰约,容光淑艳,娇媚时生。见了王文甫,看了一眼,掩扉而进。王生见罢,魂飞魄散。心下道∶“若得这般一个妇女为妻,我便把他做观音礼拜。”又伫立了一会,并不再见出来。怏怏而回。事也凑巧,恰好撞一惯说媒的赵老娘。文甫迎着问道∶“此处有个妇人,不知他是何等人家?”媒人道∶“是了,那女娘三年前丈夫死了,守制才完,唤名李月仙。年方二十三岁。公姑没人,父母双亡。并无一人主婚,只是凭媒而嫁。人无男女拖带,倒有女使相陪,唤名红香。有十六岁了,倒也俏丽。待老身打听便了。”文甫听说,十分 慕。叫道∶“老媒人,烦你就行,妥不妥,专等你来回话。”那老媒道声“何难”,竟去了。 文甫一路上,千思万想,自叫道∶“祖宗着力,作成儿孙。娶了这个媳妇。生男育女,不绝宗支方好。”恰好才到家中,女媒随后已到。文甫道∶“为何这等神速?敢是不成么?”媒人道∶“实是烦难。说来可笑。他一要读书子弟,二要年纪相当,三要无前妻儿女,四要无俊俏偏房,五要无诸姑伯叔,六要无公婆在堂,七要夫不贪花赌博,八要夫性气温良,九要不好盗诈伪,十要不吃酒颠狂。若果一一如此,凭你抱他上床。还道财礼不受的。”文甫道∶“妈妈,别人你不晓得,我是这几件,一毫也不犯的。怎不能与他说?”媒人道∶“我自然便说一毫也不相犯,仙娘十分欢喜。他道媒人有几十家,日日缠得厌烦,你快去与他家说了,成不成明日回话。故此急急跑来的。”文甫道∶“相烦妈妈明日一行,虽不要我家财礼,世上也没有不受聘的妻房。”随上楼取了一对金钗,一对金镯,又取了三钱银子代饭,道∶“妈妈与他甚近,恐明日又劳你往返,就送了去。明早成亲便了。”媒人取了道∶“多谢官人。”竟自去了。一夜无眠。 次日,着必英唤了厨子,请了邻友,家中一应齐全。看看近晚,新人轿已到家。夫妻拜下天地祖宗,诸亲各友,归房合普。将近三鼓,酒阑人散,文甫上前笑道∶“新娘,夜深了。请睡罢。”一把扯他到床沿上,双双坐下。文甫便与解衣。月仙忙松钮扣,即上前把口一吹,灯火息了。文甫与他去了上下之衣。正是∶两两夫妻,共入销金之帐。双双男妇,同登白玉之床。正是青鸾两跨,丹凤双骑。得趣佳人,久旷花间乐事。多情浪子,重温被底春情。 鳏鱼得水,活泼泼钻入莲根。孤雁停飞,把独木尽情吞占。娇滴滴几转秋波,真成再觑。美甘甘一团津唾,果是填房。芙蓉帐里,虽称二对新人,锦绣裳中,各出两般旧物。 夫妻二人十分欢喜,如鱼得水,似漆投胶。每日里调笑诙谐,每夜里鸾颠凤倒。且说媒人赵老娘走来。月仙见了,称谢不已。因丈夫得意,私房送他五两银子。 那老娘感谢不尽,作别而去。夫妻二人终朝快乐。正是∶万两黄金非是富,一家安乐自然春。 一日,夫妻两个闲话。只见章必英走进来道∶“大哥,外边米价,平空每石贵了三钱。那些做小生意穷人,莫不攒眉蹙额。我家今年那租田,自然颗粒无收的了。那栈中之米,将次又完。也可 些防荒方可。倘然再长了价钱,倒吃亏了。”月仙道∶“天才晴得一个月,缘何便这般腾涌,”文甫说∶“倘然天下下雨,荒将起来,那衣衫首饰拿去换米也不要的。”月仙道∶“难道金银也不要?”文甫道∶“岂不闻贱珠玉而贵米粟。金银吃不下的。故此也没用处。”便道∶“今日偶然说起,若还荒将起来,我们四口儿就难了。”月仙道∶“寻些活计可保荒年。”文甫说∶“我祖父在日,专到川广贩卖药材,以致家道殷实。今经六载,坐食箱空,大为不便。我意见欲暂别贤妻,以图生计。尊意如何?”月仙道∶一这是美事。我岂敢违。只是夫妻之情,一时不舍。“文甫说∶“我此去,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即便回来。”便将历日一看,道∶“后日便宜出行。我就要起身去了。”即上楼收拾二百两银子,雇了脚夫,挑着行李,与妻别了。月仙见丈夫去后,他只在楼上针线。 早晚启闭,有时自与红香上楼安歇。将必英床铺,在楼下照管。 这必英正是十八岁的标致小官,自然有那些好男风的来寻他做那勾当。终日在妓家吃酒贪花,做那柳穿鱼的故事。他一日夜静方归,大门已闭。扣了两下,月仙叫红香说∶“二叔回了,可去开门。”红香持灯照着,开了大门,进来拴了。必英带了几分酒态,见红香标致,一把搂住。红香大惊,欲待叫起来,又不象。把双手来推。必英决然不放,定要亲个嘴儿。红香没奈何,只得与他亲了一下,上楼睡了。次早,红香又先下楼煮饭,必英下床,走到身边,定要如此。红香强他不过,只好任他扯下裤儿如此。月仙下楼走响,连忙放手。自此二人通好。 那时序催人,却遇乞巧之期。必英与红香道∶“今宵牛女两下偷期,我你凡人,岂虚良夜。今晚傍着黄昏,我把笼中之鸡,扯住尾毛,自然高叫。大娘不叫你,便叫我,你可黑里下来,放了鸡毛,你即上去,把门掩上。我便来与你一睡如何?”红香笑道∶“此计倒也使得。若被大娘听见如何?”必英道∶“决不累你。”不觉金乌西坠,巧月在天。怎见得七夕?有词为证。 新秋七月,良夜双星。兔月侵廊,揽馀辉而尚浅,鹊桥驾汉,想佳期之方殷。于是绣阁芳情,香闺丽质,嫌朝妆之半故,怜晚拭之初新,井舍房中,齐来庭际。情莲花为更漏,呼茉莉作秋娘。设果陈瓜。略做迎神之会。穿针引线,相传乞巧之名。每款款而宣言,时深深而下拜。聪明如,富贵可求。莫从服散良人,且作知书女子。家家尽望,愁听鼓吹之音,处处未眠,闲话灯明之下。既而星河惨淡,云汉朦胧。天孙分袂,夜雨倾盆。更理去年之梭,仍抚昔时之循。凤仙暗捣,龙脑慵烧。云情散乱未收,花骨歌斜以睡。无情金枕,朝来不寄相思。有约银河,秋至依然再渡。 见人间之巧已多,而世上之年易掷。俪山私语,此生未定相逢。萍水良缘,百岁无多守。松老犹能化石,金钱岂易成丹。安得不思荡子夫妻,而惆怅愁人风月。 月仙设着瓜果,摆下酒肴,于楼下轩内,着红香接了必英道∶“二叔,你哥哥不在家,可将就做个节儿罢。”月仙在左,必英在右坐下。红香斟酒,月仙说∶“此时你哥哥不知在何处安身?”二叔说∶“大分在主人家里。”月仙酒量正好一杯儿,因香甜可意,吃了两杯。便道∶“二叔慢请,我醉了。”必英想道∶“若是醉了,我两人放心做事。”便将酒壶在手,斟了一杯道∶“嫂嫂再请一杯。”月仙道∶“委实难吃。”必英道∶“教我怎生回得手来。”月仙无奈,拿来含了一口,欲待放下,恐残酒被必英吃了倒不便。拿上手,直了喉咙,哈个无滴。道∶“红香,你待二叔吃完,收来吃了,早早上楼。”月仙脸上大红起来,一步步挨上了楼,脱衣而睡。 那红香道∶“大娘沉醉了,和你同上楼去。”必英道∶“不可,他一时醉了。 他醒来时看见,反为不美,你只依计而行便是。”须臾更阑人静,必英如法,那鸡杀猪的一般叫将起来。月仙惊醒,便叫二叔,叫了几声不应,又叫红香,他犹然沉醉,月仙道∶“他二人多因酒醉,故此不闻。看这残灯未灭,不免自下去看看便了。”取了纱裙系了,上身穿件小小短衫,走到红香铺边又叫,犹然不醒,那鸡越响了,只得开了楼门,忙忙下楼,必英见是月仙,大失所望,连忙将手伸入床上,欲侍番身,恐月仙听见。精赤身躯,朝着天,即装睡熟。只是那一个东西,枪也一般竖着,实在无计遮掩,心中懊悔。月仙走到床横提起鸡笼仔细一看,恰是好的。依先放下,把灯放下,正待上楼,灯影下照见二叔那物,有半尺多长,就如铁枪直挺,吃了一惊,心中想道∶“这般小小年纪,为何有此长物。我两个丈夫,都不如他的这般长大。”心中一动了火,下边水儿流将出来。夹了一夹要走,便按捺不住起来。想一想,叔嫂通情,世间尽有。便与他偷一偷儿,料也没人知道。又一想∶“不可。徜若他行奸卖俏,说与外人,叫我怎生做人。”将灯又走,只因月仙还是醉的,把灯一下儿弄阴了。放下台灯,上了楼梯。又复下来道∶“他睡熟之人,哪里知道,我便自己悄悄上去,权试他一试。将他此物,放在里边,还是怎生光景,有何不可。”只因月仙是个青年之妇,那酒是没主意的,一时情动了,不顾羞耻,走至床边,悄悄上床,跨在必英身上,扯开裙子,两手托在席上,将那物一凑,一来有了水,滑溜的。一下凑犹两画,果然比丈夫大不相同,况阳物如火一般热的。停着想道∶“这滋味大不相同。这般妙极。”便套了三十馀下,十分爽利,想起前言,没奈何将身子翻到床边。正要下来,必英见他下来,心下急了。这是天付姻缘,怎肯放他去,一骨碌翻身,把手搂住,分开两股,送将进去。假意儿叫到∶“红香姐,今日为何这凑趣。”月仙听得叫红香,心下想到∶“好了,这黑地里认我做红香,凭他舞弄。待事完上去,倒也干净。”即把那柳腰轻摆,两足齐钩。但见∶趐胸紧贴,心中蔼蔼春浓。玉脸斜偎,檀口津津香送。果似穿花峡蝶,分明点水晴蜒。默默无言,浑似偷柴寂寞。抽起轻轻低叫,犹如唤醒睡稳鸳鸯。 月仙被他弄得半死,只是闭着口几,不敢放声。必英笑道∶“红香姐,可好么?”月英在枕点头,必英停住了,说道∶“今日我看了大娘,十分标致,好不动火。若得和他一睡,我放出本事来,弄他一个快活。”月仙听得快活二字,即便装了红香,便把必英脸儿贴了道∶“你把我权时当作大娘,待我尝尝滋味。果然快活,我与你为媒便了。”必英道∶“是他的标致脸儿,在灯前看看,那兴从心苗上放出。怎生可以假借。”月仙道∶“岂不闻婢学夫人。”二叔道∶“只他那一双小脚儿,也比你差了万倍。”月仙道∶“你既这般爱他,我自去睡。你走上来奸他便是。”二叔道∶“倘然叫将起来,怎生是好?”月仙道∶“他此时必定还是睡梦里,放了进去,叫也迟了。决不叫的。”必英想道,他无非掩饰,料然肯的,便扶起月仙,下床便走。忙忙的上楼。遂去了衣裙,把那物拭净了,睡在床上。必英围了单裙,走到床上,轻轻一摸,身子精赤仰面。必英笑道∶“这般卖清。”把膝儿隔开两腿,送个尽根。抽得几下,那水流将出来。月仙假意惊道∶“什么人?”必英叫∶“嫂嫂是我。”把他搂得紧紧的,没得把他装腔。把下面着实进出。月仙说∶“你缘何这般大胆?我若叫将起来。连我也不可看。也罢,只许这一次。若再如此,决不干休。”必英道∶“我见嫂嫂孤单,好意来与你救急。”月仙不答,那二物不住的迎送。有虞美人词,单道他二人∶ 一时恩爱知多少,尽在今宵了。此情之外更无加,顿觉明珠减价。霎时散却千金节,生死从今决。千万莫忘情,舌来守口要如瓶,莫与外人闻。 必英见他高兴,便叫得火热。月仙今番禁不住了,叫出许多肉麻的名目。必英直只两下皆丢,双双儿睡去,直至天明月仙先醒,想道∶“红香是一路人,再无别人知道。落得快活,管什么名节。”必英见他如此姣媚,搂住亲嘴道∶“亲嫂嫂。”捧着脸儿,细看一会,道∶“这般姣媚,不做些人情,不是痴了。”月仙唤起红香下楼打点。必英知意,即忙提起金莲拿住两足,将眼往此处,观其出入之景,果是高兴。那月仙丢了又丢,十分爱慕。从此就是夫妻一般。行则相陪,坐则交股。 外边一个也不知道。 恰是又是一年光景,那文甫贩药归家。见了月仙,叙了寒喧。红香过来见了,文甫看见,吃了一惊∶“为何眉散奶高,此女毕竟着人手了。”月仙道∶“我与他朝日见的,倒看不出。你今说破,觉得有些。若是外情,决然没有。或是二叔不老成,或者有之。不若把红香配了他。”文甫道∶“二官乃邻家之子,怎把使女配他,外人闻知,道我轻薄。我自有道理。”夫妻笑语温存。到晚,二人未免云情雨意。二叔与红香偷了一会,各自去睡,不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家又是半年了。文甫把贩来药材,卖干净了,又收拾本钱,有五百馀两。与妻子道∶“我如今又要去也。”月仙暗暗欢喜道∶“你既要去,我也难留。只是撇我独自在家,好生寂寞。”文甫道∶“我今番要带二官去。 着他走熟了这条路,把此生意后来使他去做。”月仙闻言,心如冷水一淋,忙道∶“二叔家中其实少他不得。红香又是女流,两个男人通去了,倘然有什么事情,也得男人方好。”文甫道∶“我去到彼,领熟了他,我自便回。不过两个月,更番往来,有何不可。”月仙只得凭他主意。必英闻得,懊悔十分。 文甫择日,与必英冠了巾儿。即收拾行装,仍旧差人挑了,竟到广东。担搁两个月日,将药材卖了一半银子。其馀与二官道∶“你可在此取讨,我先回家中。卖完了,就来换你。”二官道∶“哥哥不若在此,我将货物归家。卖了便来换哥哥何如?”文甫道∶“我意已定,不必再言。”二官见不肯放他回去,心中怏怏。 次早,文甫起身,作别主人。二官肩了行李道∶“我送哥哥一程。下了船回来恰好顺风。”船如箭急,天色晚了,二官道∶“这船顺风,难以住船。待明日回寓也罢。”这晚合当有事。到二更时分,文甫一时间肚疼起来,到船头上出恭。二官听见,叫道∶“哥哥,此处船快水急,仔细些,待我扶你如何?”文甫道∶“老江湖了,何用你言。”二官走上船头,一时起了歹意。“到不如结果了他,与月仙做个长久夫妻。此时凑巧,若不动手,后会难期。”双手把文甫一推,骨都一响落下水了。二官假意叫道∶“不好,驾长快快救人!我哥哥失水了!”驾长连忙到船头上道∶“这个所在,十个也没了。怎生救得。连尸首也难寻,此时不知荡在哪里去了!”二官假意作急,驾长劝道∶“你不须烦恼,自古说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四更。这是他命犯所招,可可的到这个所在要大解起来。又是你在这里,昨晚你若去了,险些儿害了我也。你也不须打捞尸首,省了些钱,倒是有主意的。”二官道∶“据你这般说,无处打捞了?你且载我回家。”按下不提。 且说王文甫一时下水,正在危急之间,未该命绝。恰好风倒一株大柳树流来,往他身边 过,便摸着了。一手扯着,把身子往上一耸,坐在树上,凭他流去。流有二里多路,那树枝近岸边碰定,不能流了。文甫把眼睛睁开一看,见是岸边,他便在树上扒到岸边。找着路经,一头走,一边吐,走到一座凉亭之下,大呕大吐,肚中之水,觉已完了。坐下想道∶“这畜生他谋我钱财,下此毒手,谢得天地,救我残生。今要回家,又无盘费,不如还到店主人家中商议。先投告在县,获着之日,定不饶他。”挨到天明,竟奔到店主人家下。 主人一见,吃了一惊∶“为何一身湿衣?”文甫道其始未。主人叹息道∶“自古众生好度人难度,──宁度众生莫度人生。”主人唤流水烧汤沐浴,取干衣换了,又取一壶烧酒,请他吃几杯。一面央人写了情由,县中去告。知县想道∶“此人必回浙江,隔省关提,甚为不便。不如签一纸广捕牌与原告,回家到本州下了,差人捉拿,押至本县便了。”文甫领了牌,回至主人家下,收拾些盘费,别了主人,一路回家不提。 且说二官停妥了文甫,不上几日,已到家中。把门扣了几下,红香闻了,开门一见,堆下笑来,“报道大娘,二叔来也。”月仙忙下楼来,道,“官人同来么?”二官道∶“哥哥未来。着我发货先回,与那各店、带得些盘费,使用去了。馀得不多在此。”月仙道,“辛苦了。”分付红香快治酒肴,二人上楼对饮,各道别后相思。 自古新婚不如久别,也等不得天晚,二人青天白日,倒在床里,云雨起来。怎见得∶ 口内甜津,糖伴蜜。趐胸紧贴,漆投胶。两腿上肩如获藕,一只阴子似投桃。也不管金钗斜溜,忙扯过凤枕横腰。笑微微俊眼含情,热急急百般乱叫。输却千金骨,赢将一段骚。 二人弄了一番,到晚又与红香略叙一番旧情,依先与月仙上床同睡。过了数日,二官一日往各店取讨银子,共有五十两,放在身边。正要归家,劈头看见文甫,一把扯住。差人连忙取出绳子锁了,原来文甫到了本州,先到州官处投下了捕牌,出了两个差人,正要到家寻他,不期撞见,竞锁了到官。州官看了,把必英监候。 次日起解。应了一声出衙,同王文甫到家中来。文甫扣门,红香开着惊问∶“大爷为何回了?”月仙听说,也吃一惊、忙忙出来,与文甫相见了道∶“二叔说你来回,缘何就到了?”文甫道∶“那禽兽狠如蛇 。”将推下水一节情由,细细说了一遍。月仙惊得目定口呆,做声不得。文甫说。“要同公差往广东见官,快整酒看,款待来差。”月仙、红香忙忙整治齐备,三人共饮,就宿在王家。次早领牌,取出必英,齐出衙门,未免一番使费。到家别了月仙,一齐下船。 不只一日,又到广东。投了主人,次早到县见官。知县把原词一看,叫店主人问道∶“这必英谋死王仲贤,可是实情么?”店主道∶“老爷在上,小人不敢谎言。这王仲贤在小人家里安歇,小人是买生药的牙人。只见王仲贤头一日同兄弟起身,次早,只见王仲贤身上小衣并头发透湿。问起情由,说是必英推下水去。但见湿衣,是小人把干衣换了。”知县叫必英上去,问道∶“怎么说?”二官道∶“哥寄失脚下水,小人无力可救。哥哥疑小人见死不救,恨着小人,此状情是虚的。”知县大怒道∶“你既不谋他钱财,为何下水不救?还要抵赖。左右与我夹起来。”二官想道∶“罢了,不认空敖了疼。不如认了再说。”道∶“老爷不消夹,待小人权认着。”即时尽招,问成绞罪,押入牢中。把店主问个公明赶出。一众人俱出了衙门,上了酒肆谢了主人。又到主人家歇了。文甫又往各家生理取了药材,重新雇船回家。 语不絮烦,竟到家下。红香开门,月仙相见,问道∶“事体如何?”文甫将招成罪案,一一说知。月仙道∶“有天理,这般抚养成人,怎生待你,如何下得这般毒手!” 不说夫妻重会,这必英关下监去,牢头见他生得标致,留他在座头上,相帮照管,夜间做个伴儿。果然标致的人,到处都有便宜的事。故此吃用尽有。他身边连广东与本州落的银子,并监里又有趁钱,倒有二百馀两在手里了。悄悄藏着,没人晓得,其年各省差刑部恤刑。不期广东恤刑,为人极慈善,到了衙门,府县送了囚册,逐起细细审过去。也有出罪的,也有减罪的。这必英知有这个消息,预先央了一个讼师,写了一张诉状,放在身边。到提审之时,拿了诉词,口称冤枉。恤刑取词到台一看,上写∶ 诉词人章必英,年籍在案。诉为活埋蚁命事。必英上年同义兄王仲贤,到广取买药材。货足同回。船至水洋,仲贤口称腹痛,船头方便。失足下水,即向船夫捞救,竟无处寻觅。只得归家。随将前银俱付嫂李月仙亲收,红香婢可证。诬英害命,人现在家;诬英谋财,财付嫂收。人财不失,无辜坐罪,人命关天。叩台怜准超生,万代沾恩,哀哀上诉。 恤刑看了诉词道∶“既是人财两在,为何招了绞罪?”二官道∶“小人年幼,受刑不起,只得屈认的。今幸青天在上,复盆见日了。”恤刑想道∶“那仲贤尚在,怎么问得他绞罪。”叫左右劈了板。“把你发配嘉兴皂林驿,当徒三年,满日释放。”二官磕头∶“爷爷万代公侯,小人情赎罪。”恤刑批道∶“照例纳赎库收缴。”二官谢了一声,同了保人,到牢中。众人问道∶“怎生样子?”保人一一而说。众人道∶“好造化。”各各称贺。二官与牢头道∶“我今赎罪缺用,望兄周全。”牢头道∶“你没银子,快去当徒,叫我怎生周全!”二官笑了一声,取了藏的银子,别了众犯牢头,同押保人到库中兑了十两八钱银子,保人取了库收,相谢而别。 必英往招商店中住下,将银子买些衣被物件,住了几日,心中只想月仙。便趁船往本州而回。不觉又到吉安州里,便寻一间空房,在四井巷中,央人做中,租来住下。买办家伙什物,做一个小小人家。一心只想月仙,只恨文甫在家,不能得会。怎生得个计较,安排了他,方可重逢。想了一会,道有了,前时州衙里,一个李禁子因那晚下牢,曾与他有一宵恩爱,待我问计于他,必有谋略。 即时就往牢中。那李禁子见了道∶“恭喜,我问差人,说你成了招,我十分记念。不知怎生完了事情?”二官将恤刑出罪情由,一一告诉。禁子道∶“吉人天相,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厚禄。你人虽吃了苦,这脸越标致了许多。”禁牌治酒叙旧吃酒中间,二官道∶“我向蒙情,自有事相商。我被王仲贤害得几乎死了。须为我出得这口气,生死不忘。”李牌道∶“你哪里是要出气,分明是另有用意,这事不难,今晚陪我一睡,任你要怎样安排都在我身上。”二官道∶“这事何难,今晚陪你一睡。只要尽心图谋。”禁子道∶“你这小官,不知监牢中权柄。登时要人家破人亡,立刻就见。只教他一明枪容易躲,暗箭也难防。”二官道∶“不信有如此妙计。”禁子道∶“新捉得一班强盗,未曾成招。为首的名叫宋七。我叫他当官攀了王仲贤。做了窝家,与本犯同罪。拿到州里,一顿夹棍板子,卷了他的窑子。那不是立刻间家破人亡。这口气可谓出了。”二官道∶“我的亲哥哥,果然好计。决不忘你厚恩。”李牌道∶“你可记得他家中衣衫是何颜色?动用家伙什物,可写几件来。待我叫宋七记熟了,覆审之时,一一报出,自然中计矣。”二官即时写出月仙几件首饰衣服之类与李禁子。到晚与老李同眠,未免后庭取乐。次早归家静听。这也是李禁一来图月仙与必英,二来好从中分财帛,做下此事。 这日,王仲贤与月仙在家闲话,只见外面扣门,红香开了,见青衣一伙有二十馀人,拥进里面。两个人把文甫锁住,馀皆上楼。将他家内金珠衣服,搜一个干净。他十分之物,止得一分到官。馀者众人分散收藏。遂将文甫拿去。月仙惊得面如土色,一堆儿抖倒在地。 且说王文甫到官,不曾说到两句话,便夹将起来。只因李禁子说了,用刑之际,好不利害。晕去醒来,亦不肯招,问官道∶“赃物现成,还要抵赖。”又敲了一百下。可怜把一个良善之人,屈屈的要他做个无头之鬼。捱不过疼痛,只得屈招,定罪下牢。将贼指的衣服首饰,竟上库不题。 且说月仙与红香惊得死去还魂。月仙说∶“不知何故,把官人拿往那里,钱财抢尽,家中又无男子,怎生打听得个实信方好。”对红香说∶“不得了,你前去州衙访问,毕竟因何事故,这般狠抢。官人是怎样了?等你回话,方可放心。”红香无奈,只得依了主母。一直问至州衙前。有几个好事公人,见了少年妇女,假效勤劳,领到牢中,见了文甫。两下一见,大哭起来。众人道∶“牢狱不通风,不可放声。决不可响。”二人拭了眼泪。文甫道∶“红香,我被强盗宋七,无故屈攀,一时重刑,疼痛难受,只得屈屈招成。这性命难逃,你可上复主母,不可为我伤情。 万事由天,只索罢了,只是把家私抢完,你们怎能得过日子。”红香道∶“且回去说知,再送酒饭来。与官人充饥。”说罢含泪而别。一路上急急跑回。见了月仙,把前事一一的说了,月仙放声大哭。红香一面收拾些酒饭,月仙除下冠发金钗,着红香一路解当些银钱,与文甫牢中使用。红香取了酒饭之类,又出了门,当了盘费,重到监门。那李禁子是个狱卒头儿,因二官求计,一时间害了他。见他哭哭啼啼,心下甚是不定。见红香又走来,他便开门放他。以后长到,使费一概不取。直进直出,竟不阻拦。 文甫在监,有半年光景,亏月仙红香卖东卖西,苦苦支吾。连床帐不留,俱皆卖完。可怜铁桶样的家私,弄得寸草也无。夜间月仙睡于楼板之上,住的房屋贴了出卖招头已久。买主打听得是个窝家,恐防贴累,谁人敢买。各药店贩客,有那好的人,见文甫日常为人忠厚,多少送些还他。有那不好的人,连望也不来一望。那些亲友一发不敢上门。可怜月仙、红香二人省口儿供给文甫。两口儿耽饥忍官,有早无晚,又不敢在文甫面前说破。教这两个女流如何支撑得过!只得呜呜咽咽,痛哭而已。 一日里,实然无米。自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没东西变卖,怎得碗饭送与丈夫。心如火焚,泪如泉涌,二人想了一会,无计可施。自古人急计生,红香道∶“奴有一言,未识大娘听否。不若将奴转卖人家,得些银子,将来度日。若是守株待兔,再饿几日,三人尽做沟渠鬼矣,实实难舍主母,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 月仙听罢,大哭起来,道∶“红香,承你好情,叫我如何割舍得你。”红香道∶“大娘放出主意,与其死别,莫若生离。日后相逢,也未可知。只虑主人无人送饭。”月仙哭道∶“免不得我出头露面了。” 正是天无绝人之路,恰好门首那赵媒婆走过。听见王家哭响,推进门来一看,月仙见是他的原媒,住了两泪,扯他在水缸上坐着,自己坐于烧火凳上。媒婆看了月仙道∶“可怜,可怜。当时花枝儿般一个美貌佳人,弄得这般黄瘦了。”月仙道∶“我家被人扳害。弄得一贫如洗。今日饭也没得吃了,你可知么?”媒婆道∶“满街皆说过了。你家毕竟有何仇敌唆使。以至于此?”月仙将欲卖了红香原由一说,媒婆道∶“事有凑巧,凌湖镇上,有一当铺汪朝奉。年将半百,尚无子息。孺人又在徽州。偶然来到本州,遇见我,请我寻一女子,娶为两头大。若是红香姐姿貌,准准有二十多两银子。老身正出来为他寻觅。今府上这般苦楚,当日怎么待我,难道今日又去作成别家。我去接了朝奉,即日人钱两交如何?”月仙愁容变笑道∶“多累妈妈,救我三人性命。”媒婆一竟出门。不多时,同了汪朝奉,竟到王家。 见了红香。也是前缘宿世,就取出聘礼三十两,送与月仙收了。道家中无物奉陪,望乞包容。朝奉道∶“这是不须费心,但今日尚不便奉迎。明日唤下船只,方来迎娶。”说罢同媒人去了。 红香道∶“事不宜迟,快将银子出来,买些柴米,炊起饭来,送去大爷。领你熟了路径,明日你可送饭。”说时慢,正时快,即时二人竟到牢中。夫妻一见,抱头痛哭,实是伤心。囚人狱卒,也都惨然。文甫住泪道∶“贤妻,你今日为何自来?” 月仙将日问无米,红香发心,卖与徽人之事,细细说出。三人哭做一堆。众人劝住了。文甫道∶“贤妻,你来送饭,我心不安。况出头露面,甚是不便。此间有例在此寄饭者每日纹银四分,三餐饱饭,实是便事。”月仙随将银子都与丈夫。文甫道∶“只取一锭在此,馀者你拿回去,慢慢使用。如我要时,寄书来取。你下次不可再来。”月仙交与一锭,馀者藏在身边。只听得耳边一声“快走,快走,天色晚了。官人来查点,要上锁了。”二人只得痛哭而回。一夜里啼啼哭哭,不觉天明。 早早轿儿已到,媒婆同徽人来接。红香大哭。哪里肯去。月仙牵衣不舍,媒婆再三催促,只得含泪拜别,登轿而去。正是∶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 月仙大哭一场。孤孤单单,寂寞的可怜。 按下王家苦楚,再讲黑心章必英。自从害了文甫,指望重到王家,快乐几番。 心痒欲行,被李禁头再三劝住道∶“那文甫被你害命,怨恨入于骨髓。只说你还在广东。若知道你在此,即时扳出你来,同做无头之鬼,怎生是好!你且不可性急,再待几时,包你那仙娘把你长久快活便了。”二官道∶“我一夜如同过一年,教我如何打熬得过。”李牌道∶“他才卖使女,身边尚有银子。再过年馀,等他完了,我不与饭吃,他饿不过侍我劝他卖了妻子,自然依允。那时我做媒人,或嫁张三李四,随我说了一个,你打点三十两银子,准备做亲便是。人前切不可露一点风声。 若走漏消息,非但事之不成,为害不浅。”二官笑道∶“只是等不得,如之奈何。”李禁想一会道∶“你要早成此事,也不甚难。只是我之罪孽越重了些。也罢,为人须要澈快。整一东道在妓家,下午我同一人来领情。包你明日就有下落便了。” 二官道∶“真个?”禁子道∶“我何曾哄你来。”二官满脸堆笑,叫道∶“好哥哥,我在王老二家专等便了。”早已置办端正。 恰好看李引了一人而来,唤名张八,是个神手段的宿贼。窃人钱财,如探囊取物,极有名的。同进了妓家。王老二出来相见,四人坐下竟吃酒。至半酣,二官扯了李牌到静处问道∶“张八是何等样人?请他何干?”老李道∶“是个六十五。只因月仙这时还有银子,不能就计。今夜看他偷取,三股均分了他,没了银子,方才上钩,”二官笑道∶“若得我二人成就,双双上门叩拜。”老李道∶“差矣,倘事成之日,还须生一计较,朝出暮归,使月仙认你不出。直待情深意笃,那时方可说明。还须一面把文甫动了绝呈,那时才稳。岂可说双双上门言语!你年纪小,好不知利害哩。”二官道∶“他向来喜我的,料没其事。”老李道∶“不是,万一被文甫得知了怎处?何放心至此!”二官说道∶“哥哥说得是。”二人依先坐下,大呼大叫,吃了一会。夜已三更时候,李禁道∶“此时是数了。我在此睡,你们去罢。”二官同张八起身,出得门来,两人心昭。领到月仙门口,门已闭了。将门一撬,捱身而入。将火绳一照,竟至楼门,略施小法,挨身竟人。又照一遍,并无箱笼床帐。只见妇人睡在楼板之上,听得酣呼。想他睡思正浓,将手轻轻的一摸,恰好命该如此,被贼拿了就走。出得门来,见了二官,将物与他拿了。天色将明,二人竟到妓家。会了老李,安排早东,将物三股均分。 且说月仙天明起身,见楼门撬下,吃了一惊。慌忙寻银子,已不见了。颤得口中不住的响。找了一会,哭将起来。骂道∶“狠心天杀的,害我性命也。”哭了一场,想道哭也无益了。不若见我丈夫一面,说明此事。回家寻个自尽罢了。即时梳洗完成,含啼拭泪,失了大门,啼哭而行。 不多时,到了衙门。李禁先在衙前,明知此事,故意问道∶“娘子为何早早而来?”月仙见问道∶“一言难尽。望乞引见拙夫一面。”老李开了牢门,引他入内。文甫远远看见妻子来得恁早,是又苦又疑。月仙近前,哭一个不住。禁子道∶“大娘子有话说,哭之何益!”月仙将夜间失去银两之事,说了一遍。文甫哭道∶“老天,不想我夫妻二人,这般苦命。指望卖了使女,尚可苟活年馀,谁知绝我夫妻二人性命。好苦楚!”月仙哭道∶“奴家嫁夫数年,指望白头偕老,永接宗枝。谁知到此地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奴今没法了,从此别你,归家寻个自尽,永不得见你面矣。”说罢,大哭起来。文甫双泪如雨,口不能言,抱住了不放,李牌劝道∶“娘子差矣,自古蝼蚁尚且偷生,为人岂不惜命。你若要寻死,丈夫性命,岂能独活乎。古人道得好,好死不如恶活。我有一个良法,你二人俱存。守得一年两载,遇着清官明察,或是恤刑,那时诉出屈情,出了罪名,夫妻或有相见之日。为何起此短见念头。”文甫住了泪道∶“李牌有何妙策,使我二人两全?快快说出。”李禁道∶“将娘子转了一人,得些聘金,岂不是二命俱存。”月仙道∶“钱财事小,名节事大。”李牌道∶“此话不是了。若是背夫寻汉,或夫死再嫁,为之失节。今日之嫁,是谓救夫之命,非失节之比。你若依我之言,我有一亲戚,乃忠厚人家,我为说媒,待他出礼银三十两,竟将此银交与我收。每月生利一两二钱。每日供养不缺,本钱不动分毫,靠天地若有个出头之日,那时再将本钱一一奉还,赎令正团圆。岂不是个美计。”文甫道∶“倘不能出狱,死在此间如何?”李牌道∶“稍有长短,我将银交还令正。待他断送了你经筵祭葬,岂非生有养而死有归,周全丈夫生死,可与节义齐名。岂比失节者乎!”夫妻二人,听他说了这些话,俱俯首沉吟。月仙暗想∶“李禁说那失节之言,三般俱是我犯了。”心下十分惶愧。文甫呼道∶“贤妻,牌头金玉之言,实为再生之德。说不得了。若能如此,你我可保无虞,倘然短见,我命休矣。”众人道∶“苦果有出罪之时,夫妻还有重圆。若是大娘子短见,其实不是。”李牌说∶“夫妻乃前生定的,该生离死别,由不得人做主意。你今算计已定,我去与你说了便来。” 他一竟来到必英家里扣门。二官因夜间不睡,尚尔昼眠。忽闻扣门,慌忙下楼开门。李牌道∶“恭喜,所事已妥。可兑三十两银子与我。今晚便可成亲。”二官说∶“当真么?”李牌说∶“谁哄你。”欢喜得那畜生跌脚扑手,连忙上楼,取了三封银子下来道∶“承兄分付,早已定当在此。”李牌接着道∶“一面换厨子整喜酒,打点轿夫之类,有个缘故。今晚新娘,料还未来。看你明朝日里,怎生奈何。 先须打点与他说,我在某处管当,要早去暗回的。三餐茶饭,你自调停,不可等侯。亦不必停灯,恐睡处火烛不便。你声音不可太露,大略省言方好。待过两月,恩爱深了,断送了前夫,绝了祸根,那时凭你所为,”二官道∶“承教,当一一如命。” 老李竟至文甫处笑道∶“此乃姻缘天定,不是小可。前生就栽种的了。不必哭泣。只是银子三十两,我等在此,等牌头写一收票,与大娘子带去。后来生死,毕竟要动着这张纸的。”老李道∶“说得有理。”即时写得停停当当。娘子收了,把银子与老李收起。文甫抱住妻儿,又哭又骂。骂着宋七∶“你这般天杀的,和你有甚仇,害得我家破人亡,死生难保。”宋七道∶“你且慢些骂。冤有头,债有主。 少不得有个着落。今日见你夫妻拆开,我为强盗的,也惨然起来。想亦是你命该如此。你也莫要怪我,我倒有句话教导你。今日你妻子到人家去,也是个喜日。怎好穿此粗布旧衣上门。成何体面。”把眼看着李禁子道∶“亏你看得过去,过去男家拿些衣衫首饰,与他穿戴了,也象个媒人光景。”众人道∶“果是真话。”李牌儿见宋七说他这些话,心中不安、连忙与二官说了。即到卖衣店典中,买了衣裙首饰,花花朵朵,一齐拿了进来。不觉天色晚将下来,又不可在监中起身,只得借李禁头家中穿戴。又央李家娘子一送。约得停当,夫妻二人,哪里肯放。哭得天昏地暗,十恶之人,无不泪零。众人一齐劝免,方才分手。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一迳来到李家,梳洗穿戴,上轿就行。未免进门拜堂见礼,一应不免之事通完。交三更时分,各人作别。止剩得夫妻两个在家。月仙在楼上掩袂悲啼,二官上楼见他流泪,走近身边,低低说道∶“难怪你这般苦楚,但今夜是你我吉期,宜省愁烦。”月仙见说,只得停住两泪。二官恐怕他仔细看出规模,把灯一口吹息了,去扯月仙来睡。月仙坐着不理。二官一把抱了,放在床上,自己除巾脱服停当。又去劝月仙就枕。月仙又不肯,只得代他解带。月仙想道∶“此事料然难免。只是痛苦在心,不忍如此。”又想道∶“若不顺他,又非事礼。”只得解下小衣入朝外床而睡。二官欲火难禁,哪里熬得住。将手去搂他转来。奈月仙把双手挽住床拦,不能转动。二官急了,只得将物从后面前耸去。虽不得直捣黄龙,亦可略图小就。不觉的渍渍有声,非惟新郎情荡,而月仙难免魂消。二官道∶“新娘,合放手时须放手。”月仙呼的叹一口气,两手放开。二官搂将转来,凑着卵眼,提将起来。月仙见新郎之物与必英的差不多儿,十分中意。此时把那那苦字丢开一边,且尽今宵之乐。那二官是熬久的了,这一番狠,把月仙弄个半死。直至五鼓,还不住手。月仙不奈烦了道∶“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二官笑了一声,住了。新娘问道∶“尚不知郎君上姓?”二官道∶“我姓郎,行二。”月仙道∶“多少年纪?”二官道∶“二十五岁。代人管当生理。此乃重大生涯,早去暗归。正要与你讲明。大早梳洗,我即往当中去矣。天明时,你自料理三餐,不必等侯。若夜晚未回,你可先睡,切莫点着灯火。我自有灯笼带回。其门暗有开栓子的。自可开闭,不劳动静,你须记着。”月仙道∶“这等倒也安逸。”言罢双双睡去。 一觉醒来,早已天明,二官抽身着衣,月仙随起。二官忙着道∶“你不可动。 说过不须劳动你。大门自可启闭的。”月仙又睡。二官道∶“钥匙在此,你收贮下,好取东西日用。”说声暂别,将门开了,自上了门键。竟往妓馆梳洗,各处逍遥,洋洋得意。又往香铺里买了一种春药,若放粒在阴户,痒热难敖。再逢阳物一动了,满身趐来。他买了几粒,藏在身边。又寻了李牌,在酒楼畅饮,且谢且喜。 直至天色黑了,作别回家。只见里面并无灯火,把门键拨开,进了大门,楼上问道∶“是谁?”二官道∶“我回了。”一边应,又早上了楼。月仙坐在床边道∶“待我点起火来。”二官道∶“你可曾吃晚饭否?”月仙道∶“吃了。”“既吃了,不必再点。我因幼小时害眼,做成了一病。一见灯火,自觉眼中出泪,疼痛难熬。若不见火,实是绝妙。”月仙道∶“以后不点火便是了。”二官道,“绝妙。你可曾用酒么”月仙说∶“已吃一杯儿了。”道∶“如何不多用几杯?”月仙道∶“多吃要醉。”二官道∶“岂不闻酒是色媒人。”笑了一声“请睡罢。”月仙又叹一口气,解衣就枕。二人上了床,二官搂过便亲嘴儿。早带一粒药,假以摸他阴户,悄悄放入里面了。又双手摸他两乳,只见月仙不住的两脚儿一伸一缩。二官已明知药性发了,故意只做不知。月仙把手在阴户上着实按擦欲待去就,又非礼面。欲待不去,酸痒难当。二官想道∶“此时待我弄他一个快活,便情意笃了。”叫道∶“新娘,我连日当中辛苦,几夜不曾睡得,身子不耐烦,我意思要你上身一耍,你可肯么?”月仙道∶“总是一般,有何不可。”他便跨在二官身上,套将起来。那药儿见了阳物,发作了,月仙阴内十分痒极,便着实乱墩。丢了一次,还不肯住。只顾乱墩。二官便叫∶“好乖肉,此法你可行过么?”月仙笑而不答。二官道∶“辛苦,下来罢。”月仙也不理。二官见他高兴了,做一个黄龙转身,架起金莲,轻抽玉笋,弄得他魂飞天外,捧着脸咋着舌头,把柳腰乱摆。又叫道∶“死也从来未有今朝这般快活。”二官道∶“此时你还想前夫么?”月仙道∶“此时无暇,待明日慢慢细想。”二官道∶“闻得你先还有个丈夫,两个老公,是那一个中意?”月仙道∶“你好。”二官停住了,说∶“你有什外情么?”月仙摇头不答。二官说∶“我闻你还有个二叔,与你相好。”月仙惊道∶“你为何晓得?”二官道∶“是我好友。”月仙道∶“呆子,既是朋友,那有将私情告诉之理。这是你晓得我家有此人,心下起莫须有之疑,冒一冒看,可是么?”二官道∶“有胆气发誓么?”月仙道∶“又是呆子。纵有事来,不在你家做的,怎好要我立誓。我如今说是有的,你也无奈我何。”二官道∶“也无干我事。只因你家有此天大桩祸事。也不出来一看。”月仙道∶“他做了些没要紧的小事情,监在广东牢里。怎生来得。”二官道∶“我闻知他不恋钱财,止为看你,要做长久夫妻,推你丈夫落水。”月仙道∶“这未必然。或者有人怪了我们,便把污语脏人,谁人辩白。”二官想道∶“此妇言语伶俐,惯要假撇清,且再奉承几夜。那时恩深意笃,说明白了,免得藏头露尾。” 话不烦絮,过了两个月日,每夜盘桓,真个爱得如鱼得水,如胶投漆,一夜间,弄得畅美之际,二官叫道∶“心肝,有一句话问你。”月仙道∶“你说来。”道∶“当年七夕听鸡声,一段思情作成亲。”月仙听说,大吃一惊,想道∶“便是神仙,也不知道,怎生他倒晓得了。”料难隐瞒,便道∶“有的,你为何晓得?”二官说∶“这是章必英说与我知。说你亲自上身就他,又怕羞,故推托。后有许多妙处,也不必言。今他已蒙赦宥在此。要会你一会,你意下如何?”月仙道∶“今在你家了,岂有此理。”二官道∶“他十分记念,万万求我,我已许他一面。怎生回他?”月仙道∶“你既肯,便见何妨。”二官笑道∶“二人叙起情来,怎么说?” 月仙回道∶“此事断断不能了。”二官见说,又重新弄将起来道∶“你方才说断断不能了,怎么又与我干?”月仙笑道∶“魂里梦里,你说的是章必英。”必英笑道∶“嫂嫂你道我是郎二么?我就是章必英。”月仙惊道∶“我不信。你若果是章必英,这是天从人了。”二官抽身起来,取了火,点起灯来,两下一看,果是无差。月仙道∶“好瞒法。两个月日,无一毫吐露,用得好心。早去暗来,哪里知道。 妙在那时见面,你既有心娶我为妻,十分美满之事,为何这般瞒我?”二官道∶“恐文甫哥知道了,不象意思。故此相瞒。”月仙道∶“果是丈夫知道,理上甚不相应。”二官道∶“故如此今日方与你言。”月仙道∶“那李禁这媒,恰好又是你讨。这般凑巧。”笑道∶“我这一生,尽好受用了。只是苦了丈夫。”二官道∶“如今你既念他,我还把你仍旧送与他如何?”月仙一把搂住了道∶“怎生舍得你。” 又问道∶“原来那年七夕之事。你早已知的。我还在鼓里。今晚不说。还道你盗嫂哩。”二官笑了一声,又把一粒药,如法放了,月仙道∶“不好了,里边痒难熬了,快来凑趣。”二官今番因说出了心事,他尽着力,弄得月仙无不周到,道∶“快活死我也。”二官道∶“不是我用了此计,那讨得这般快活。”月仙道∶“你用之计,已成画饼了,怎生这般说。”二官道∶“我又用一计,方才娶得你来。”月仙道∶“又用什么计谋?方得这般遂心。今番与你是百年夫妻了,与我一言。”二官高兴。将恤刑放回,见李禁,着宋七攀出,重刑拷打成招,又将偷银子说了,“撺掇卖你,这般用心,方得到手。岂不亏我。”月仙道∶“原来如此。果然好计。” 又道∶“好神道,真灵也。”二官道∶“什么神道?”月仙道∶“我前日到州衙内去,往土地庙经过,进庙默视。此生若得与二叔重逢,即时亲自到庙烧香礼拜。今果重逢,理合就还,如今我起来烧汤沐浴,即刻还去来。”二官道∶“与你同去。”月仙道∶“好大胆,你我同去,那衙门登时说与大夫知道,那时你我俱不好了。只须我悄悄自行,早去早来。”二官道∶“你不可去望前夫。”月仙道∶“痴子,他与我恩断义绝了。又见他何用。”即便下楼,烧汤梳洗,穿了向时粗布青衣,把皂包头兜了头道∶“你且睡着,我去了便回来。当初不去也罢。”二官笑了一声,说∶“拿些钱去,买香纸。早去早来。”月仙应了一声,竟至州衙。 进到土地庙中,默默祝了一番。走出庙前,正遇知州坐堂投文之际。随了众人,走到堂上,叫声冤屈,两边吆喝起来。月仙道∶“爷爷,妇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望爷爷做主。”州官道∶“你且讲来。”月仙将必英推夫落水,恤刑放归,李禁设计买盗宋七扳害,卖婢偷银,复行做套,讨妇成亲,将来谋夫身死始未,清清的一诉。知州大怒,即时掣签,一面拿章必英,一面去拿李禁,并拿监犯宋七、仲贤。 一时间众人跪在堂上。王仲贤见了妻子,吃了一惊,又不知为着什事。知州先叫宋七∶“你为何听信禁子,扳害玉仲贤?今情已露,若不快快直说,先打四十板。”宋七道∶“小人并不识王仲贤之面,只是禁子拿了一纸衣饰帐,要小人出气。 小人生死皆在禁子手中,敢不遵命。”知州又叫章必英∶“你这奴才,忘恩负义,蛇 心肠。快快直讲上来。”必英一句话也辩不出,道∶“只求老爷超生。”州官大怒道∶“那时早知如此,当时把你解到广东,一顿板子打死了,也不致害了王仲贤。快将李禁、章必英各打四十板。劈了仲贤枷。把二人上了枷扭。连宋七押入牢中。”追了卖妻银三十两,并前入库衣饰,一齐发还。当堂写了领字,即时发放夫妻回家。夫妻二人叩谢天恩。 出得门来,谢天谢地,文甫道∶“贤妻怎生样得救我的性命?”月仙道∶“且到四井巷中,慢慢的与你讲。”不多时,到了。月仙道∶“我夫坐下。一面又去烧汤,与丈夫洗澡。取几件衣服,与丈夫换了。并整治酒肴。二人相贺,对吃几杯。 饮酒之间,只把七夕之言不讲,从根到底讲一一个明白。文甫把手向天指道∶“皇天有眼,可怜我若不是妻子雪冤,我死于九泉。这冤也不得明白。”月仙道∶“箱中尚有七八十两银子,每应是我们的。如今重整家园。再图安享,只是苦了红香,久无消息,不知安乐如何。”文甫道∶“再过几时,同你往凌湖访他,省得两边挂念。”事有凑巧,恰好这日红香同了汪朝奉到州衙来访问,街坊人指引他到四井巷。众人一见,且苦且喜,各人坐下,将必英始未备陈。徽人与红香,十分称快。红香也备下许多盒礼,来望二位主人的,恰好整来,大家一叙。后来红香生一子,月仙生一女,遂结了两下朱陈。两边大发,富贵起来。必英未久沈于狱底,拖尸而出,鸦鹊争抢,岂非恶人之报乎。戒之,戒之。 总评∶ 文甫之父,敦友谊而抚养其子,必英宜乎报之以德,讵意淫其妇女,害其性命,窝其财帛,百计图谋。甚至鬻妻卖婢之银,圈局入已。锐意月仙,恣情纵欲,得意忘言,真情吐露。月仙割爱救夫,果神使之也。必英罪恶贯盈,碎尸不足以雪公忿,仅死狱底。而李禁、宋七,助恶长奸,毫无显报。天道冥冥也。令人闻此,不无遗憾。 《欢喜冤家》第四回香菜根乔桩奸命妇 结下冤家必聚头,聚头谁不惹风流。 从来怨逐思中起,不泄相思有甚仇。 话说江西南昌府丰城县,有一进士,姓张名英。其年春试,中了二甲头一名,刑部观政。三月后,选福建泉州府推官。在任清廉勤政,部文行取到京。授了兵科给事。夫人刘氏随任到京。水上不服,三个月日之间,一命儿亡了。那给事心中好苦,未免收尸殡殓。先打发几个家人送棺木还乡,自己一身,谁人瞅问,好生寂寞。遂寻书遗闷,有个有《半鳏赋》,遂尔读曰∶ 眷祖物之难遇,借悬景之不停。散幽情于寥廓,研他志于渊冥。愤此世之无乐,怨予生之懒亨。似绝天之坠雨,若失水之浮萍。支离同于暮景,萧索过于秋龄。龙门之桐半死,熊山之柳先零。绝尘谁知弃唾,服药岂易补形。盼兰烧之未剪,睹松罗之依然。尘何会兮翳日,丝未始兮积筵。秋鸿泪于流管,朝雉飞于鸣弦。异羁旅而廓落,殊送归以流连。宵则星河不夜,昼则风雨如年。每低迷以思寝,乍惆怅而自怜。去激衍波,讵枯爱河。 凄凉赵瑟,恻枪秦歌。月临金翠,风生绮罗。汉皇珠去,楚蛐云过。理弃樽于芳义,抱裘稠于此时。锦裳烂以既怅,角枕糜而横施。怜伉丽之徒设,悼恩爱之永亏。虽进前而欢隔,本无别而伤离。身如槁木,发若乱丝。 赠君以此,不如无知。 惜杨柳之共色,妒豆蔻之连枝。花草之晖不暮,菱潭之舫顷移。坐销芳草之气,空歇朝云之姿。盼思士之多感,眇劳人之有悲。与情思而相续,情与念其愈促。听山吟之孤蜣,聆半宵之别鹊。未经独非之苦,讵谁思之毒。枫以何意而红,桔则无心而绿。寒量鸣兮远水,饥留走兮广庭。烟起而馒紫,萤火人而青,日既暮而惨烈,岁以寒兮晦瞑。弃昔时之燕婉,从此际之伶仔。奉股忧之如结,究终岁而不赢。抑携手于炎摩,空交裙于紫青。镜中之骛起舞,匣里之剑未鸣。抚兰府之未影,愧索砧之虚名。星胡然而在户,月为谁而入关。谅无物而不照,独举馀乎削奏。伤彼浓之桃李,差夫据之莲黍。芳绿绝于曹华,净叶猜于菩提。验往情而知乐,抚今事而知非。谷既嗟于异室,穴何暮于同归。燕邻羽而秋别,雁双翼而寒违。早知中路之相失,何以从来之孤飞。安得一心人,永作平生亲。薄弄姿不尧烁,甘寄意于沉沦。死生齐其契阔,耕织拟乎比邻。展绸缨乏意绪,胜欢合于人神。夜参半而不寐,一朝万绪而增家。策滞念其何违,策至理以自通。虽比耦于千龄,毕归尽于三空。吾将乘虚于壹,安能辨物之雌雄。 看罢一笑。 过了几时,差往陕西巡按,即时辞朝出京。自想代巡,止可一身赴任。偌大家业,付与何人料理?欲待本省续弦一位夫人,奈江西并无绝色之女。慕想扬州水色极美,不免先到扬州,娶了夫人上任,亦未为迟。一路上改了马牌,往扬州公干。 驿递奉承,好不威武。 到了扬州,宿于驿署。即着驿承寻了宿媒议亲。即时寻了一个媒人,张英分付∶须寻国色,休得误事、媒人叩了头,出了驿门,一路上想∶“只有东马头莫监生之女,姿容绝世,凤雅不凡,可作夫人。”先到莫家去说明,莫监生再三说,若果续弦,只管使得。徜若为妾,誓不应承。媒人说∶“委实要娶夫人,休得见疑。” 监生允了。即时媒人到驿,将前事禀上。张英欢喜道∶“我上任日期要紧,明早送礼,明晚在船内就要成亲。后日即要长行,往本省安顿夫人。自往上任。故此也无暇打听了。你可小心在意。”媒人就在驿中宿了。 天明起来,打点缎匹钗环,聘金三百两,送到莫家,莫监生因嫁妆打点不及,陪银五百两,亲送女儿到船中毕姻。未免礼生喝礼,交拜成亲,送席酒筵早早散了。张英与新人除冠脱服,仔细把新娘一看,年纪止得一十八岁。正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有一首东欧令说道∶ 真娇艳,果娉亭,一段风流书不成。羞花闭月多丰韵。天就娇柔性。忧疑仙女下蓬瀛,喜杀绣衣人。 那张英喜不自胜。亲自解下小衣,曲尽一团恩爱。夫妻二人一路上如鱼得水,不觉已到丰城县。到了家下,请各亲友拜扫坟墓,追封三代。就把前妻埋葬,追封诰命夫人,又陈莫氏浩命,回到家中,整酒请了亲邻。一面打点住陕西到任。家中大小事务,尽托莫氏掌管,择日起身而去不提。 且说莫夫人,原在扬州各处游玩,十分快活的。一到张家,虽然做了一位夫人,倒拘束得不自在了。过了两个月,与随身使女名唤爱莲说∶“此处有什么游玩的所在么?待我散心,”爱莲说∶“华严寺十分热闹,极可闹耍。”夫人见说,即时打扮起来,和了爱莲,唤下轿夫抬了,竟至华严寺来。那寺果是华严∶钟楼直耸在青云,殿角金铃风送摇。 炉内氤氲成瑞蔼,三尊宝相紫金镏。 那夫人朝了佛象,拜了四拜,随往后殿回廊,各处胜迹看了一遍。上轿回了。 且说这寺中,歇一个广东卖珠子客人,唤做丘继修。此人年方二十馀岁,面如傅粉,竟如妇人一般。在广东时,那里的妇人向来淫风极盛,看了这般美貌后生,谁不俯就。因此本处起了他一个浑名,叫做香菜根。道是人人爱的意思。他后因父母着他到江西来卖珠子,住歇在华严寺中。那日殿上闲步,忽然憧着莫夫人,惊得魂飞天外。一路随了他轿子,竟至张衙前。见夫人进到衙内,他用心打听,张御史上任去了。他独自在家,是扬州人。他回到寺中,一夜痴想道∶“我在广东,相交了许多妇女。从来没一个这般雅致佳人。怎生样计较,进了衙内,再见一面,便死也罢。” 次早起来闲走,往伽蓝殿前经过,入内将身拜倒,便诉道∶“弟子丘继修,因卖珠至此。昨见张夫人,心神被他所摄。弟子痴心告神,命中若有姻缘,乞赐上上灵签。若没有缘,竟赐下下之签。”将签筒在手,跪下求得第三签。正道∶前世结成缘,今朝在线牵。 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 看罢大笑。起来向神再拜道∶“弟子着得成全,合当上幡祭献。”他回到书房痴想道,好计,好计,必须装做卖婆模样,将了珠子,假以卖珠为名。竟人内房。 如此,如此,或可成就。老天只是脚大,怎生得一双大大女鞋穿了,方好。也罢,把裙系低了些,便是了。取了一包好珠子,一串小珠儿,放在身边。忙去卖衣典中,买了一件青绢衫,白绢裙,衬里衣,包头鬓之类,走到一僻静祠堂内,妆将起来。端端正正,出了祠门。寻一井中一照,与妇人无二。他于是大了胆,竟到张衙前来。 管门的见是卖婆,并不阻当。他一步步走到堂后。只见张夫人在天井内看金鱼戏水。香菜根见了,打着扬州话,叫声∶“奶奶万福,男女有美珠在此,送与夫人一看,作成男女买些。”夫人道∶“既有好珠,到我房中来看。”香菜根进了香房,上下一看,真个是洞天福地。夫人道∶“坐下,爱莲取茶来。”菜根将那一包好珠子,先拿出来,一颗颗看了,夫人拣了十馀粒道∶“还有么?”道∶“有。”又在袖中,取出那一串的包儿。打开了那串,头上面有结的,下面故意不结。他将指头捻住了下头一半儿,送与夫人看。夫人接了在手,菜根将手一放,那些珠子骨碌碌都滚了下地。惊得夫人粉面通红,菜根道∶“夫人不须忙得,待我拾将起来便是。”说罢,倒身去寻。拾了三十馀粒在手道∶“足足六十颗,今止一半。多因滚在地缝里去了。奈天色已晚,不若明日来寻罢。”夫人道∶“说哪里话,你转了身,明日倘寻少了几颗,只道我家使女们取了你的。今晚宁可就在此间宿了,明早再寻,寻得有无,你好放心。”香菜根听见说在此宿了,他喜从天降道∶“怎好在此打搅夫人。”莫氏道∶“只是你丈夫等着你。”菜根道∶“丈夫己没了两个年头,服己除了。”夫人道∶“尊姓?”菜根回说姓丘。夫人叫爱莲打点酒肴来请丘妈妈。 须臾,点上红灯,摆下晚饭。夫人请他对坐了。爱莲在傍敬酒。夫人叫爱莲∶“你这般走来走去,不要把那些珠子踏在泥里去,明日没处寻。可将酒壶放在此,你去唤了晚饭。临睡时,进房来。你如今把鞋底可摸一摸,不可沾了珠子出去。” 爱莲应了一声,答道,“鞋底下没有珠子。”竟出去了。 夫人劝着道∶“丘妈妈,请一杯。”丘妈道∶“夫人也请一杯。”夫人道∶“你这般青春标致,何不再嫁个丈夫,以了终身?”丘妈道∶“夫人说起丈夫二字,头脑也疼,倒是没他的快活。”夫人道∶“这是怎么说?有了丈夫,知疼着热,生男育女,以接宗枝,免得被人欺侮。”丘妈道∶“夫人有所不知,嫁了个丈夫,撞着个知趣的,一一受用。象我前日嫁着这村夫俗子,性气粗豪,浑身臭味。动不动拳头巴掌,那时真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可怜见,死得还早。”夫人道∶“据你之言,立志不嫁了?只怕你听不得雨泣寒窗,禁不得风吹冷被。那时还想丈夫哩。”丘妈道∶“夫人,别人说不得硬话,若在我,极守得住。夫人着不嫌絮烦,我告禀夫人一番。”夫人道∶“你说来我听。”丘妈道∶“我同居一个寡女,是朝内发出的一个宫人,他在宫时,那得个男人!因此内宫中都受用着一件东西来,名唤三十六宫都是春。比男人之物,更加十倍之趣。各宫人每每更番上下,夜夜轮流,妙不可当。他与我同居共住,到晚间,夜夜同眠,各各取乐。所以要丈夫何用!我常到人家卖货。有那青年寡妇,我常把他救急。他可不快活哩!”夫人笑道∶“难道你带着走的?”丘妈道∶“夫人,此物宫女带得几件出来。我因常有相厚的寡居,偶然留歇,那夜不曾拿在身边,扫了他的兴。所以日后紧紧带了走的。”夫人道∶“无人在此,你借我一看,怎生模样一件东西,能会作怪。”丘妈道∶“夫人,此物古怪。有两不可看。白日里,罪过不可看。灯火之前,又不可看。”夫人笑道∶“如此说,终不能入人之眼了?”丘妈笑道∶“惯会入人之眼。”夫人道∶“我讲的是眼目之眼。”丘妈道∶“我也晓得,故意逗着此耍的。今晚打搅着夫人,心下实是不安。可惜在下是个贱质,不敢与夫人并体齐躯。若得夫人不弃,各各一试,也可报答夫人这点盛情。”夫人道,“此不过取一时之兴,有甚贵贱。你既有美意,便试一试果是如何。不然还道你说的是谎。”丘妈见他动心,允了,忙斟酒,劝他多吃了几杯。夫人说得高兴,不觉的醉了。坐立不定道∶“我先睡也。你就在我被中睡着罢。”丘妈应了一声,暗地里喜得无穷。 他见夫人睡稳,方去解衣,脱得赤条条。潜潜悄悄,扯起香香被儿,将那物夹得紧紧的,朝着夫人,动也不动。那夫人被他说这一番,心下痒极的。身虽睡着,心火不安。只见丘妈不动。夫人想道∶“莫非骗我。”说∶“丘妈,睡着也未?” 丘妈道∶“我怎敢睡。我不曾遇大夫人,不敢大胆。若还如此,要当如男人一般行事。未免预先摸摸索索,方见有兴。”夫人道∶“你照着常例儿做着便是。何必这般道学。”夫人将手把丘妈一摸,不见一些动静,道∶“他藏在何处?”丘妈道∶“此物藏在我的里边,小小一物,极有人性的。若是兴高,就在里边挺出。故与男子无二。”夫人笑道∶“委实奇怪。”丘妈即把夫人之物,将中指进内,轻轻而控,拨着花心,动了几下,淫水淋淋流出。他便上身凑着卵眼,一耸进去,着实抽将起来。那夫人那知真假,搂住着,柳腰轻摆,凤眼乜斜道∶“可惜你是妇人,若是男人,我便叫得你亲热。”丘妈道∶“何妨把做男人,方有高兴。”夫人道∶“得你变做男人,我便留在房中,再不放你出去了。”丘妈道∶“老爷回来知道,性命难逃。”夫人说∶“待得他回,还有三载。若得二年,夜夜如此,死也甘心。”丘妈见他如此心热,道∶“夫人,你把此物摸一摸着,还像生的么?”夫人将手去根边一摸,并无痕迹,吃了一惊,道∶“这等你果是男子了。你是何等佯人?委实怎生乔妆至此?”丘妈道∶“夫人恕罪,方敢直言。”夫人道∶“事已至此,有何罪汝。但实对我说。待我放心。”老丘道∶“我乃广东珠子客人,寓于华严寺里。昨日殿上闲行,遇着夫人,十分思慕。欲见无由,即往伽蓝殿求签问卜。若前有宿缘,赐一灵签,生计相会。求得第三签,那诗句灵应得紧。我便许下长幡祭献,” 夫人道∶“笺诗你可记得?”老丘道∶ “前世结成缘,今朝有缘牵。 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 夫人道∶“应得灵签,还教你守口如瓶,切莫在人前吐露。且住,再问你是谁人教你如此妆束而来?”老丘道∶“此事怎好与人知道,自在房中思想得这个念头。买衣于暗处妆成,故将珠子撇地,算来天色晚将下来,只说还寻不足。珠止得三十颗耳。”夫人道∶“好巧计也。倘你辞去,我不相留你,如之何。”老丘道∶“也曾料定夫人,或说路不及,走不及,十分再不留我。在你房门槛上故意一绊,便假做疼痛起来,只说闪了脚骨,困倒在地,你毕竟留于使女床中,也把我宿一宵去。留宿之时,我又见情生景,定将前话说上。必然你心高兴。计在万全。不怕你不上手。”夫人道∶“千金躯,一旦失守了。有心活身,如今可惜又是他乡。”丘客道∶“这是千里姻缘使线牵,灵神签内,了然明白。这个何妨!”夫人道∶“不是嫌你外方。若在本土,可图久远。”丘客道∶“若是夫人错爱,我决不归矣。况父母虽则年高,尚有兄嫂可仗。且自身家居异地,幸未有妻子可思。得天长地久,吾足矣。”夫人道∶“尔果真心,明早起妆束如初出去,以屏众人耳目。今夜黄昏,可至花园后门进来,昼则藏汝于库房,夜则同眠于我处。只虑做官的倘日后升了别任,要带家小赴任,如之奈何?”丘客道∶“夫人,我又有别计。那时打听果升外任,我便装一抄书之人,将身投靠,相公必收录我。那时得在衙中,自有题目好做。”夫人笑道∶“丘郎真有机智。我好造化也。且住,你这些珠子,毕竟值钱几多?你人不归家,须将本利归去,以免父母悬念。”丘客道∶“夫人说得是。明日归寺,我将珠银本利寄回了,央亲戚带回。我书中托故慢慢归家,两放心矣。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倘然日后相公在家,一时撞破,夫人倒不妨。”夫人说∶“为何我倒不妨?”丘客说∶“他居官的人,怕的是闺门不谨。若有风声,把个进士丢了,只是我奸命妇,决不相饶。”夫人道∶“既是这般长虑,不来也罢了。” 丘客道∶“夫人,虽云露水夫妻,亦是前生所种,古人有言∶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夫人道∶“数皆天定,哪里忧得许多。”只听爱莲推着房门进来,寻丘妈同睡,四周不见,只见夫人床前,一双男鞋在地。吃了一惊,不敢做声。暗暗一头想,一头困了。 且说他二人见爱莲推门,双双搂定睡了。直至五更,又做巫山之梦。不觉天明。夫人催丘客早早妆束,爱莲也走来。朝着丘客细一看,知是男子,便笑一笑儿道∶“你若出去,这双鞋儿不妥。待我去寻一双与你穿了方像。”夫人在床上听见了,叫道∶“爱莲,事已至此,料难瞒你。切不可说与外人知道。我自另眼看你便了。”爱莲伏在床沿上回道∶“夫人不吩咐,不敢坏夫人名节。何用夫人说来。”他即忙走到别房头,悄悄偷了一双大大女鞋与丘客穿了,道∶“慢慢走出去。”夫人叫∶“且慢着。”便一骨碌抽身起来,一面取几样点心与他充饥,一面取那些珠子道∶“你拿去。”丘客道∶“夫人要,都留在此。”夫人道∶“我将昨日拣的留了,馀者都拿去。寄与家中。”又将一封银子道∶“是珠价。”丘客笑道∶“恁般小心着我。”夫人道∶“你此一番未得还家,多将些银子寄回家去。安慰你父母心肠,免得疑你在外不老成。”丘客道∶“足感夫人用心。”说罢辞出。夫人说∶“出门依风火墙。看了后门,黄昏好来。”应了一声,浑是个卖婆模样。 爱莲送出去,大门上有几个家人,看了道∶“昨晚在哪里歇?”丘妈道∶“晚了,与爱莲姐同困。今早方称得珠价到手里。”说罢,一竟至后花园门首。上有牌额写着三个字∶四时春。左右一联曰∶ 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他看在眼里,钻到祠堂中,脱了女衣,一齐拿在手里,进了华严寺。且喜不撞见一个熟人。将匙开了房门,欢欢喜喜,重新梳洗,穿戴整齐。到伽蓝神前,拜了几拜。一面央人买办幡布三牲酬。一面收拾金银珠贝,央了亲戚寄回。须臾上幡献神已毕。将三牲酒果,安排停当。请出当家师父道∶“昨日遇一舍亲,有事烦我,有几时去。这一间房,锁一日,还师父一日房金。房中并无别物,只有床帐衣服在内。乞师父早晚看取。特设薄酌,敬请老师。”那和尚感谢无穷,大家痛饮一番。丘客道∶“我告别了。”众僧送出而来。 又早已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约莫黄昏,踱至花园门首。推一推,那门是开的,竟进园中。只见露台下夫人与爱莲迎着前来。爱莲忙去锁门。夫人笑道∶“夜深无故入人家,登时打死勿论。”丘客道∶“还有四个字,夫人忘了。”夫人道∶“非奸即盗这四个字么?你今认盗认奸?”丘客道∶“认了盗罢。在此园内,也不过是个偷花贼耳。”二人就在月下坐着,爱莲取了酒肴摆列桌上,夫人着爱莲坐在桌横饮酒。月下花前,十分有趣。从此朝藏夕出。只得三个人知,馀外家人,并不知道。 燃指光阴,不觉二载。御史复命。以年例转升外道。一竟归家,取家眷赴任。 夫人知了这个消息,与丘客议曰∶“今为官的,早晚回来,取家小赴任,想前抄书之计,必然要行矣。”丘客道∶“不知何日到家?”正说话之间,报到老爷已到门上,将次就到了。夫人着了忙,分付厨下摆饭,一面往厢中取了十馀封银道∶“丘郎,不期就到。心如失了珍宝一般,有计亦不能留你,可将此金银,依先寓在僧房,前日之计,不可忘了。”丘客哭将起来。夫人掩泪道∶“如今即出园门,料无人见,就此拜别矣,”正是∶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丘客怏怏的出了园门,爱莲锁了。一时忙将起来,准备着家主回家。 不移时已到。夫人迎至堂上相见,各各欢喜,两边男女叩头。进房除了冠带,夫人整酒,与丈夫接风。酒席间问些家事。自古新婚不如远别,夫妻二人,早早的睡了。次日天未明,张英抽身起来。梳洗拜客,忙忙的一连拜得客完,未免上坟拜扫,家中又请着亲戚,做了几日戏文,择日上任。那些奉承他的,送行的送行,送礼的送礼,一连连忙了十馀日。 张英因辛苦,睡至已牌,方欲抽身,把眼往床顶上一看,见一块干唾,在床顶之上。吃了一惊,道∶“奇了。”夫人正梳洗方完,在床前穿衣服,听见张英说一个奇字,问道∶“有什么奇处?”张英道∶“此床你曾与何人睡来?”夫人笑道∶“此床只你我二人,还有何人敢睡!”张英道∶“既如此,那床顶上干唾谁人吐的?”夫人道∶“不是你,便是我。这般小事,何必说他。”张英道∶“事关非小,此唾我从来不曾吐。你妇人家,睡着吐不上去。”夫人道∶“是了,我两日前伤风咳杖,那时坐在床内穿衣服,吐上去的。”张英想道∶“坐在床内,不吐于地下,怎生反吐上去。”一发起了疑心。恰好门外有客拜访,张英即梳洗出外迎接。夫人唤了爱莲道∶“丘郎初来时,曾求神道一签说∶‘前世结成缘,今朝有线牵。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前二句不必言矣,后二句向只恐丘郎将此事泄漏于人。谁知今日老爷见床顶上有一块干唾,疑心起来,在此细究。怎生是好,恰应莫吐在人前之句。倘然问你,再三为我隐瞒方好。”爱莲说∶“不须夫人吩付。只是神灵签已显然道破。万一究出,怎生是好。”正在计议,只见张英欢欢喜喜的,一些也不在心间。因此夫人与爱莲,都放下心肠。 只见过了几日,张英见爱莲在花园采花,叫了他到水阁上,悄悄问道∶“你可实说夫人床上谁人来睡,着不直说,我即时把你杀死。”说罢帷袖内取出一把尖刀来。爱莲一见,魂飞天外。说道∶“只有一丘卖婆来卖珠子。因天晚,留宿一夜。 天早便去了。”张英道∶“那丘婆必是男人。”爱莲道∶“卖婆哪里是男人之理。”张英道∶“他住在哪里?”爱莲说∶“在华严寺里。”张英道∶“那有妇人歇住僧房之理。”收了那刀道∶“随我来。”爱莲不知情由,随了便走。恰好走到池边,张英用力一推。可怜一个温柔使女,一命鸣呼。正是∶该在水中死,定不岸上亡。 张英只做不知觉,自出门往华严寺悄悄儿去了。 那各僧不认得他,张英走至后房,见一沙弥,叫道∶“师兄,这里有个姓丘的珠子客人么?我要买些珠子,求指引他的寓所。”沙弥回头,正是丘继修恰在房门。道∶“那一位便是丘客。”张英上前道∶“丘兄,可有珠子,要求换些。”丘客道∶“通完了。”张英道∶“多少可有些么?”丘客道∶“果然没有了。若要时,舍亲处还有。”张英道∶“也因舍亲张奶奶说,曾与足下买些珠子。故此乃特来。”那丘客回得不好,道。“那张夫人他晓得我没有久矣。”张英道∶“张夫人为何细知足下之事?”丘客不觉面色一红,回答不来。 张英切恨在心,竟自归家。唤了两个家人,是他的心腹,道∶“二人听着,华严寺里后房,歇一丘姓卖珠客人。你去与他做一萍水相逢之意。与他酒食往来,拘留他在此,不可与他走了,且慢与他说是我的家人。日后事成,重重有赏。”二人不知何故,便去与他做个哑相知起来,丘客全然未晓。 且说张英回衙,只见报说,爱莲不知何故,投水死了。张英见夫人道∶“夫人是了,爱莲或有外情,或是与情人一时在你床上偷眠,情人吐的干唾。见我前日问起,恐怕究出情由,惧罪寻了死。倒也干静。分付买一付棺来,与他盛贮了,抬往郭外去罢。”夫人心下苦着,暗想道∶“他恐我事露,为我死了。”心下十分苦急。张英置之不理。 又过几日,张英与夫人睡着。到二更时分,双双醒来,张英故意把夫人调得情热云雨起来。张英道∶“我今夜酒少了些,就干着此事,甚是没兴。若此时得些酒吃,还有兴哩。”夫人道∶“叫一妇人去酒坊取来便是。”张英道∶“此时他们已睡,叫着他,只说我要酒吃又不好。”道∶“可惜爱莲又死,此事必须夫人一取方可。”夫人道∶“既如此,我去取来。”把手净了,在灯火上点一技红 ,取了锁匙,竟往酒坊而去。张英悄摄其后。夫人见酒(木皇)深大,取一条杌凳、走将上去,弯身而取。张英上前。把他两脚拿起,往(木皇)内一推,须臾命尽。方走归房,依先睡了。口中叫道∶“走几个妇人来,夫人思量酒吃,自往(木皇)中去取。许久不来,可往代取。”妇人俱应了一声,竟至酒(木皇)中一看,见夫人已死,慌忙报与张英。张英假意掉泪,揽衣而起道∶“这也是你命该如此。”一时间未免治起丧来。下棺时满头珠翠,遍身罗绮,一一完备。托以上任日期紧急,将棺木出于华严寺里权寄。心腹家人归家伏侍,张英叫他至静处,分付着,你可如此如此,不可误事。那人应声去了。 只见次早寺僧报说夫人棺木不知何人撬开,把衣服首饰,尽情偷去矣。张英随着人将铜首饰,粗衣服,重新殓殡,抚馆痛哭。急往各房搜看。只见家人道∶“丘客房中之物,正是夫人棺木中的。”张英大怒,分付即将丘客锁了,写词送至洪按院处。词中云∶ 告为劫棺冤惨事。痛室莫氏,性淑早亡。难舍至情,厚礼殡殓。珠冠美玉,金银镯钿,锦新服,满棺盛贮,柩寄华严寺中。盗贼丘继修,开棺劫掠,剥去一空,遭此茶毒,冤惨无伸。开棺见尸,律有明条。乞台追脏正法。上告。 洪按院道∶“此一桩新事,必须亲审。”随将丘继修用刑。继修道∶“老爷,事事皆真,不必用刑。待小人认了便是。”洪院见他说得干净,心下生疑,必有缘故。 叫∶“丘继修,你开棺劫财,想你一人,焉能开得。必有馀党,从实招来。”丘继修道∶“开棺劫财,实实不是小人。但此事乃前生冤债,甘心一死。”洪按院道∶“你细细讲来。”继修道∶“爷爷实系隐情,不敢明告。一死无疑。”随即画招承认。洪院想∶“毕竟有何隐情,不肯明说,情认死。” 到夜间,睡至三更,梦一使女叩见洪院。口道∶ “夫人有泄,清宵打落酒(木皇)中。 使女无辜,白昼横推渔沼内。” 洪院曰∶“你是谁家女使?”爱莲答曰∶“妾系张英使女,唤名爱莲,只间丘继修,便知明白。” 洪院醒来,却是南柯一梦。自忖曰∶“此梦甚奇。使女与继修开棺一事无干,怎教我问丘继修?”次早,自吊丘继修覆审曰∶“我且问你,你可知张夫人家中有一使女,名唤爱莲,可有此人么?”继修道∶“有,此女半月前无故投水而死矣。”洪院道∶“你怎知之?”道∶“相公家有二家人,与小人熟识,故尔知之。”洪院又问∶“既然你知,夫人怎样死的?”继修曰∶“闻得夜间在酒(木皇)中浸死的。”洪院惊异,与梦中言语相合矣。但夫人有泄之句未明。洪院省曰∶“是了,我且问你,我访得张夫人有了外情,被张英推在(木皇)中浸死的。莫非与你有奸么?”继修曰∶“此事并无人晓得。只使女爱莲知之。小人闻爱莲溺死,又闻夫人浸死,小人不说,终无人知矣。故为夫人隐讳。不知老爷因甚知之?”洪院道∶“张英昨日又写书来与我,要将你速斩,以正王法。我三更得梦,故尔知之。可将好起情由,从直写来。或可出尔之罪。我当方便。”继修一一写出。 恰好分付家人领回书。洪院随将梦中对联,写与张英。张英拆开读罢,一时失色。随往洪院谢罪。求洪老大人周全,不忘大人恩德。洪院冷笑曰∶“你闺门不谨,一当去宫。无故杀婢,二当去宫。开棺赖人,三当去宫。”张英怨曰∶“此事并无人知,望大人遮庇。”洪院曰∶“你干的事,我岂能知。但天知地知,你知鬼知,不是鬼来相告,我岂能知。夫人失节,理该死。丘继修奸命妇,亦该死。爱莲何罪,该死池中!你不淹死爱莲,则无冤魂来告。无冤魂来告,则我不知。你只合把夫人处死,何不将继修寻以他故而死之!家声不露,官亦可做,岂不全美乎!”说得张英无言,羞愧而退。洪爷提笔,判曰∶ 审得丘继修贩珠贾客,萧寺寓居。见莫夫人之容,风生巧计。妆丘卖婆之假,云酿奸情。色胆如天,敢犯王家之命妇。心狂若醉,妄希相府之好逑。恶已贯盈,诛不容道。张英察出,因床顶之唾干;爱莲一言,知闺门有野合。番思灭丑,推落侍婢于池中。更欲诛奸,自送夫人于酒底。丫环沦没,足为胆寒。莫妇风流,真成骨醉。故移柩而入寺,自开棺以赖人。彼已实有奸淫,自足致死。何故诬之盗贼,加以极刑。莫氏私通,不正家焉能正国。爱莲屈死,罔恤幼安能惜老。须候宪裁,暂停赴任。 洪院将继修奸命妇拟斩,随即上本。首劾张英治家不正,无故杀婢,致冤魂不散之事,一一奏闻。部议张英罢职。洪院劾疏,不为少讳,真有直臣风烈。加升三级。 此一回小说,切记不可少年犯色,无故杀人之戒。 总评∶ 张英三计,可谓得矣。爱莲一死,肯甘心焉。" }, { "text": "欢喜冤家(2)\n《欢喜冤家》第五回日宜园九月牡丹开 平安两字值钱多,分外奇求做什么。 日看庭前生瑞草,总然好事不如无。 话说河南彰德府安阳县有一个秀才,姓刘名玉,发妻袁氏,乃元宵所生,唤名元娘。夫妻二人如鱼似水,享用着拨天家事,果是奴仆成行,牛羊成队,说不尽金玉满堂,后边一个花园,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名曰日宜园。那一日没有花开! 真个言∶ 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春之草。 各样各花,都不说起,单说他家牡丹花,比别家不同,况河南专有好种。一到季春,牡丹盛开,他便请了亲朋邻友,赏玩,吟诗,作赋,好不有趣,其时三月初旬,牡丹比往年又盛了几分,刘玉先与元娘置酒庆赏,但见馥郁非常,盆旋翔舞,如喜若狂。刘玉道∶“莫非花神至?”元娘见说,把酒浇奠拜下∶“花神有灵,秋间再发。”刘玉笑道∶“那有一年两放的花。”元娘道∶“岂不闻武后借春三日? 那也是秋天,百花争放,牡丹先开,封他为花王。岂不是一年两次开花!”刘玉道∶“他是一朝武后,故此灵验。”元娘道∶“自古诚则灵,我一念至诚,倘然灵起来,也未可知”。那花烁烁的动了几动。元娘道∶“你看,岂非花神有灵。又没有风,这般摆动。刘玉看见,也自惊起来。连忙将酒拜奠。正是∶倾国恣容别,多开富贵家。 临轩一赏后,轻薄万千花。 夫妻赏后,次日,遂请众亲邻朋友看花酌酒,作赋吟诗,不可尽述。略诵一词,以纪其胜∶ 东风劝酒,怜国色于洞房。季月殿春,冠花曹于上苑。溶溶玉露,薄匀障日之颜。冉冉天香,细泄裁云之袖。立处众芳,寂寞开时比屋。豪奢奢翠,擎来细罗制就。花如解语,亢使城中。纵是无情,也能肠断,他上邀来宾客,庭前看则儿孙。杨氏肉屏,谁敢骄其富贵。邓家金穴,莫惜买乎阳春。亦有锦槛满移,银瓶高种。含情合德,浴当壶寇盆中;半醉玉环,立在沉香亭下。芳心惯能醒酒,秀色真可疗饥。既喜檀红冶女,看残紫陌。 复怜粉白高人,留伴黄昏。生何必洛阳之都,数树仅容系马。歌不减清平之调,千杯任许脱讹。求羽士还丹,俾花不老。更拥丽人修谱,与月俱新。浮罗山上,休招过去之魂,日宜园中,已约秋来重秀。 刘玉看罢大笑∶“昨日山妻,正望秋来再发。今朝亲友,也邀此际芳菲。花果有灵,何妨再艳。众人道∶“若是秋来正开,我辈当做花来与主人答席。”大家痛饮而散。 足足盛了十日,馀外虽有残红,不能如极盛的时节那般香艳了。过了牡丹,又见新荷贴水,湛湛长起,香闻十里。有诗为证∶ 泳荷叶 鱼戏银塘润,龟巢翠盖园。 鸳鸯偏受赐,深处作双眠。 泳荷花 深红出水莲,一把藕丝牵。 结作青莲子,心中苦更坚。 那夏天已过,秋色来临。绕见桂蕊飘香,又有东 结彩。这秋色虽不能如春天百花烂漫,然而亦不减于春也。夫妻二人闲步往从牡丹台走过,刘玉道∶“秋色已到,牡丹不开了。”元娘道∶“只好取笑而已。” 世间那有此事。偶尔上前一看,夫妻二人大惊道∶“奇了,莫非眼花,为何花都将笑了。”元娘道∶“难道我二人俱眼花不成。”唤些使女们来看,只见来了几个使女,都惊道∶“果是花将开放。”喜得刘玉夫妻双双拜下道∶“花神,你如此有灵有信,我刘玉夫妻好生侥幸也。”分付小使,点起香烛,置酒果拜祷了一番。 便道∶“春间赏花的亲友许我说,如秋问开花,他们置酒作东。待花盛了,不免写着传帖,约他们来看。”元娘道∶“这是奇事,若有小人来要看,不可阻当,以见花神有灵。”刘玉道∶“有理。”到了次日,那花又绽了些。刘玉夫妻,早早梳洗,将香烛酒果,又来拜祝。如此五日,看那花盛将起来了,刘玉写下传帖,索那些亲友作东。只说要他的东道,谁知是真。大家一齐惊异,遂各各置酒请看。刘玉未免吟诗作赋起来,录其集唐一首,以纪其事。 落尽春红殿众芳,高适秋来又复见花王。朱然 黄花自此无颜色,问朋丹桂从今不敢香。王士 罗邺有诗夸魏紫,那经渊明无酒对姚黄。章士 歌中满地争欢颜,罗邓烂醉佳人锦瑟傍。杜甫 一赏之后,喧传出去。满城士民男妇,那一个不到日宜园中一看,便各乡绅,亦闻奇异,都有歌咏相赠。一日之间,真有数万眼目。若远若近,车马络绎不绝。 园中哪里挨得过,元娘女伴并来的内容,都在花台左边厢楼上赏玩。刘玉亲友正好黄昏时候悬灯百盏,于花棚之下,照耀如同白日。夜夜五更方散。亦是一场异趣。 且说河南南阳府镇平县,有一个百万家财的监生,姓蒋名青,年纪二十五岁了。往省城寻亲而回。过经安阳县,闻说牡丹盛开,他满心欢喜,有这样异卉,怎么下去一看。乘了轿子,跟随了几个家人,竟到刘家而来。一路上捱捱挤挤,到了园门下轿,捱进里边。蒋青见了牡丹十分啧啧。抬头周围一看,恰好看见了前世冤家。他眼也不转,看着元娘。越看越有趣,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元娘在楼上与几个女伴调笑自如,果然雅趣。不知有人偷看。这蒋青看之不了,只顾站着。家人们道∶“相公,回寓所去罢,这花不过如是的了。”蒋青说∶“我在此看着花娘哩。”家人不解道∶“轿夫肚中饥了,要回去吃饭。“蒋青无奈,只得走出了园门,与一心腹家人,唤名三才道∶“你可在此细细打听园主姓名,年纪多少,并妻房名氏。方才楼上穿白绉纱的妇人名姓,快来与我说,不可记差了。”三才道∶“理会得。”蒋青上轿去了。 那三才往邻居问了,又向一家去问,又如此说,问得仔细,竟到寓所。回着主人道∶“花园主人名唤刘玉。年方二十二岁。本县学里秀才。那白绉纱袄的妇人。 正是他的妻子。姓袁,父亲兄弟,都是秀才。妇人幼名元娘,家中巨万家私。礼贤好客,良善人家。”蒋青听了,说道∶“好气闷人也。”三才道∶“官人家中钱过北斗,莫非没有这般秋发名花,所以如此气闷?”蒋青道∶“你这俗子,我爱他元娘,真如解语之花。无计可施,所以气闷。”三才道∶“官人在家时,事事都成,为何这些计较便无了。”蒋青道∶“谋妇人,与别事不同。如妇之夫,或是俗子,或是贫穷,或是年老,或是俭涩,或是丑貌,五事得一,便可图之。今观名花满园不俗可知;巨万家财,不穷可知;年方念二,不老可知;礼贤好客,不涩可知;秀士青年,不丑可知。无计可施,自然气闷。”三才道∶“官人,小人倒有计在此。”蒋青道∶“若有计,事成自然重赏。”三才说∶“官人,事成不敢求赏,事不成不可赐责。官人目下回家,离此有半月之程。况又是自家船只,将行李收拾完备。 我们大小跟随之人,有二十馀个在此。到更深之际,单单只抢了元娘,竟日暗暗一溜风走他娘。除非是千里眼看得见。官人意下如何?”蒋青道∶“此计倒也使得。 恐一时难进去。”三才道∶“一发不难∶正好把看花为名。傍着天色晚来光景,一个个藏在假山之后。鬼神也看不见。”蒋青道∶“不须用着枪刀。”三才道∶“尽多在此。一个人一把刀,或是一柄斧就勾了,面也不须搽得。只是一件倒难。”蒋青道∶“是何物件?”三才道∶“半夜三更,须得些火把方好。倘然黑黝黝鬼的,元娘躲过了,差劫了一个老婆子来,可不扫兴。”蒋青道∶”这也不难。一个人一条火把,笼在袖中,带了火草,临期点起便是。虽然如此,不可造次。今夜你可先去试一试,何处可以藏人,何处入内,何处出门,有些熟路方可。如此万一被他拿住,如之奈何?”三才道∶“说不得了。吃黑饭,护黑主。我去我去。”蒋青赏了他三钱银子买酒吃。待后又有犒赏。 三才领了银子,与同伴几个人,同往酒肆中,吃得醉醉的,归家与主人说了,竟自往刘园而来,一路上只听得说刘家牡丹花开得奇异,有的说庭前生卉草,总好不如无。三才听见这两句说话,便道是真话,说得有理。闲话之间,已到门首,他捱进园门,竟至牡丹后面去。看那园十分宽敞,往假山上面一看,其间山洞中,尽好藏身,且是曲折得很。又往园一看,此处可至内室,有门不闭,他便捱将进去,不见一人。原来刘家男妇,俱在这些花园,看着人往人来。况前门已是拴好的,故此无一个在内室里。三才不见有人,又往楼上一望,想道,毕竟也无人在上面。轻轻的上了楼梯。寂动动的竟至楼上,知是主人的卧室。往窗外一看,只听得花园内沸腾腾的人声。他便走到床上一看,见枕头边有一双大红软底的女睡鞋,只好三寸儿长。他便袖了,流水的下了楼来。又往原路儿走了出来。只听得有人说∶“这花只好明朝一日也都谢了。”三才思道∶“此事只在明夜了。” 便出了园门,竟投下处。见主人将前事一说,蒋青大喜∶“事倘成时,你功第一。只是一件,这样一个标致妇人,倘然一双大脚,可不扫兴了蒋青也。”三才道∶“官人,若是一双小脚,还是怎么?”蒋青道∶“若是果然小脚,赏你一百两银子。”三才道∶“只要五十两,快快兑来。”蒋青道∶“敢是你先见了。”三才说∶“官人,若要看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蒋青道∶“蠢才,终不然你割了那一双脚来不成。”三才往袖里一摸,摆在主人面前。蒋青一见,拿在手中,将双脚平跌道∶“妙,妙,足值一千两银子。”三才道∶“五十两还不肯赏哩。”蒋青说道∶“决然重赏。”拿在手中,如掌上珠一般,何曾释手。三才道∶“今晚各人早睡,明日就要行事。若再迟,花谢了,闭了园门,做梦也不得进去了。”蒋青分付众人,与五钱银子买酒吃,明日齐心协力。事成之后,自有重赏。众人欢天喜地,应了一声,都去吃酒去了。蒋青自己一个,自饮自斟,把盏儿放在鞋儿里,吃了又看,看了又吃,直至更尽,把鞋儿放在枕边而睡。 到次早,先自起来,分付把行李一齐收拾下船。连人都在船里去了,把寓所出还了主人。三才去买了火把,收拾器械,大家煮饭吃饱了。俱随着三才而去。止留下一个小使伏侍主人。 三才到了彼处,一个个的领进假山洞里,安顿停当。自己又往昨日那门边了看一了会。天色晚将下来,游人散了,花已凋谢,亲友也不来夜间赏了,故此刘玉着小使闭了园门。吃了夜饭,先自上楼睡了。各房男人,因连夜勤劳了,亦各自分头睡去矣。倒是元娘,还在那里等茶吃。只见一个女子在那里榻茶。三才看得停当,去把花园门大开了,将火把只点起两个道∶“馀者不必说过。三才领路,某人持火,某人断后。”计议停当了,悄悄走进那扇门内,一声喊,把元娘一把抱了就走,刘玉听见呐喊,连忙下楼,家中大小一齐都到,不知什么缘故。许多人喊下来,一个也不见了。忙寻元娘,并不见影,只见那榻茶的女子惊倒在地。刘玉忙问,他说道∶“许多人拿了刀斧,把娘娘抱去了。”刘玉惊得面如上色。一众人道∶“大家分头去赶。”一齐往后边赶去。那伙人飞也的去了,那里去赶。 且说三才抱了元娘,恰好城门未闭。元娘不住口中的喊救人,这些家人,都藏过了凶器。路上有人间说因何事故的。回说是逃出来的妇人,路上之人便不管了。 一竟下船,登时摇起三橹。那船如飞的一般去了。 三才把元娘放下,蒋青上前一看,正是元娘。深深作下一个揖道∶“莫要惊坏了。”元娘看见是个带巾的一个后生,道∶“尊处是何等样人,因甚事抢我到此,有何话说?”蒋青道∶“请娘娘台上坐,容小生告禀。”一边说,忙去扯一张椅,放在上边。那元娘不肯坐。道∶“小生是蒋青,乃南阳府镇平县人氏。忝为太学生。昨为观花,瞥见娘娘花貌,一夜无眠。至天晚睡去,梦见神人指示,道袁氏与汝有几载凤缘,必须如此,方可成就。待缘满之期,好好送回,夫妇重圆。故此冒突娘娘,实由神明托梦。望娘娘应梦大吉。”元娘道∶“做梦乃荒唐之言。岂可读书之人行此强盗所为之事。好好送我回去,我送金帛与你。若不依言,没此河中做鬼,也不相饶。”蒋青说∶“那金帛舍下也有百徐万,倒不稀罕。若要娘娘这般标致,实然少有。归家贮娘娘千金屋,礼拜如观音,望娘娘俯就”。说罢取出一盒肴馔,一壶三白酒。那元娘哭将起来,哪里肯坐。又没个女人去劝,他心下思量投水而亡,只因身怀六甲,恐绝刘氏宗枝,昏昏沉沉,只是痛哭。蒋青没法起来,道∶“来了多少路程了?”回道∶“六十徐里了。”“既如此,你们都去睡罢。行船的人,更番便了。”大家应了一声,通去睡了。止得二人在船内。 元娘流泪不止,蒋青扯元娘来坐了吃酒。元娘见后边还有舱,竟跑进去,把舱门闭上。蒋青笑道∶“舱门四扇,都可开的。闭他何用。”他便取了灯火,拿了那壶酒,踢开门来,放在桌上。又取了那盒儿摆好了,去请元娘。只见袁氏坐在床上大哭,蒋青道∶“娘娘,事已至此,你要说我送归,今夜已不及矣。总到家,已做了奇花失色,美玉成暇了,不若依神明之言,了此凤缘。那时圆满,送你还家。你夫妇再圆,此为上策。”元娘道∶“难道你家没妻子,别人也这般行凶抢去,完了凤缘,你心下如何!”蒋青道∶“不瞒娘娘说,先室弃世三年。因无国色,尚未续弦。今得了娘娘就如得了珍宝一般,与你百年鱼水之欢。”元娘说∶“你方才许我送还,缘何又说百年?”蒋青说∶“若蒙俯就,但凭尊意。”连忙筛了一大银杯酒,送与元娘。元娘不理。道∶“娘娘,你一来受惊,二来肚已饥下。况酒可散闷。 自古将酒待人,终无恶意,吃了这杯。你便饿死在此,家中也无人知道。”他便拿下酒,双膝儿跪将下去。元娘见他如此光景,又恼又怜道∶“放在床沿上”。蒋青放下。去取一格火肉,拿在手中,等元娘吃。元娘只不动。蒋青说∶“娘娘不吃,我又跪了。”言罢,又跪下去。元娘拿上酒杯,哈了一口。蒋青送上火肉,元娘肚内果然饥了,取了一块来吃。蒋青道∶“求干了。我才起来。”元娘无奈,只得吃完了。蒋青起来,又筛一杯,元娘道∶“我吃不得了。不可如此。”说罢,往枕边一看,见一双女鞋。元娘道∶“你说家中无妻,此物何来”?蒋青道∶“家中便有妻子,带此鞋来何用,这是昨夜神明梦中付我的道∶‘若他不信,你可把此鞋与他为证,自然从你,完此姻缘。’你拿到灯下认看。”元娘拿灯前一看,果是无差。 “昨夜哪里不寻到,怎么有这般奇事。”心下有几分信了。 蒋青道∶“你如今心下如何?”元娘道∶“既是前缘,料难逃去。我身怀孕三月。在家时,与丈夫便隔绝了此事。待我分娩后,从你罢。”蒋青道∶“虽不做,同我睡亦不妨。”元娘不语。蒋青又劝着酒,元娘只得坐下。又吃了一杯酒,那是入口松的。一来空心酒,二来酒力狠,一时头晕起来,坐立不住。连忙到床边,换了鞋儿,和衣睡倒。蒋青见他说头晕,也知其故,自己斟酒,吃了几杯。想道∶“亏我说这一场谎梦,竟自信了。”心下十分快活。堪堪酒兴发了,走到床边。听见元娘声响,见他朝着床里睡的,推上一推,全然不动。他便携起上边衣服,去解他裙带。把手衬起了腰,扯下来,露出大红裤儿。真个动兴。又如前法,露出两只白松松的腿儿,一发兴高。把裙裤放在薰笼里,自己除了巾,脱了衣,放下罗帐,扒在元娘身上。猥手推开两腿,云雨起来。元娘初时睡熟,这后阴雨一阵阵的流出,便自醒了。口中叹口气,因下边正在痒的时节,把那些假腔调一些也不做出来。蒋青大喜。脱了元娘衣服,弄得赤条条的,元娘道∶“且息了灯火来。”蒋青道∶“且慢。”把元娘两腿搁上肩头,着实奉承。附着耳问道∶“可好?”元娘点头。蒋青吐过舌尖,元娘含住。两个一时间弄得酣美。须臾雨散云收。 蒋青茶炉内取了开水,倾在盆内,净了手。元娘披了衫儿,下床洗刮。蒋青又扯他吃酒。元娘道∶“吃不得了”。问道∶“多少年纪?家中还有何人?缘何这般大富?来到安阳县何干?”蒋青道∶“年方二十五岁。家中止有憧仆妇女,共五十馀人。因祖上收买一乡宦家铜香炉一十馀个,不期都是金的,将来变卖了数千金银子,代代传下,渐渐的积将起来。到父亲手内,有了百万之数。因往省下寻亲事,并无标致的,故此转来,偶然看花,见了你姿容,又赐梦兆,果遂良缘。但天长地久。”元娘道∶“你如今要我回去,把我怎样看成。”蒋青道∶“是我填房娘子。难道把你做妾不成。”元娘道∶“上盖衣服,并簪髻全无,怎生好到你家。”蒋青道∶“先室衣饰有二十馀箱。任凭你受用。到家时,我先取了几件衣服之类,打扮得齐整了,到家便是。”元娘因不穿下衣的,要去睡。蒋青强他吃了一杯酒,自己又吃尽了盘儿,二人上床,重整鸾俦,直至夜分而睡。 且说刘玉在家,着人满城叫了一夜。次早写了几十张招纸,各处遍贴。一连寻几日,并无踪影。那刘玉素重关帝,他诚心斋沐,敬叩灵宫。跪下把心事细诉一番道∶“若得重逢,乞赐上上灵签,求得第七十一签。诗曰∶喜雀檐前报好音,知君千里欲归心。 绣阁重结鸳鸯带,叶落霜飞寒色侵。 想道∶诗意像个重逢的。乞再赐一签,以决弟子之疑。”跪下又求得第十五签。诗曰∶ 两个家门各相当,不是姻缘莫较量。 直待春风好消息,却调琴瑟向兰房。 看罢,一发疑了,道∶“两家门户是混的,不免再求一签。”跪在神前,诉道∶“弟子愚人,一时难解,如后得回来,诗中竟赐一回字。”又把签筒摇个不住,双双的两枝在地。捡起来看,一是第四十三签,一是七十四签。那四十三签诗意儿∶ 一纸文书火速催,扁舟速下泪如雷。 虽然目下多惊恐,保汝平安去复回。 见一回字,道好了。又看第七十四签的诗意道∶ 崔巍崔巍复崔巍,履险如夷去复来。 身似菩提心似镜,长安一道放春回。 刘玉见两枝签俱有回字,去复回三字,明明道矣,拜下道∶“着得夫妇重回,双双到殿,重新庙字,再换金身。”许罢,出了殿门。归到家中,只见亲朋们纷纷来望。也有置酒解闷的,也有空身来解劝的。这且不提。 且说蒋青船只已到岸口,他便别了元娘,先到家中。男女见了,道∶“新娘到了,快治酒筵。”一面着人各处请亲友邻居。上楼取了首饰,着小使拿了,抬了一乘绢围四轿,同到船边。蒋青下船,将首饰付与元娘穿戴。不一时,打扮完成。上了轿,竞抬至堂上。两人同拜着和合神,家中男女过来叩首。都称大娘娘。元娘上楼归房,看了房中,果然整齐。二十四只皮箱,整齐齐两边排着。房中伏侍使女四人。三才的妻子叫名文欢,他原是北京人。这三才原是个北路上响马强盗,后到了北京。见文欢生得标致,一双小脚,其实可爱。在路上骗他同归寓所,后来事发,官司来拿,他知了风声,与文欢先自走了。直至镇平县,闻得蒋青是个大财主,夫妻二人靠了他。蒋青的前妻,极喜文欢。道他又文,又欢喜。故此取名文欢。他如前边主母一般,故此独到房中伏侍。元娘见他小心伏侍,倒也喜他。这日,诸亲百眷,只说他在省城中明公正气婚娶的这个标致女子,并不知此道来的。故此人人敬重。元娘初然心中不平,后来到了蒋家,见比刘家千倍之富,况蒋青又知趣,倒也妥贴了。 光阴似箭,不觉年终,又是春天。他园中也有百花烂漫,季春也有牡丹,未免睹景思人,未觉眼中偷泪。又是初夏时,但只见腹中疼痛起来。蒋青分付快请稳婆。须臾已到,恰好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儿子。眉清目秀,竟似娘母一般。元娘暗喜。未免三朝满月,蒋青竟认为已子。亲友们送长送短,未免置酒答情。不必言矣。 只因元娘产妇未健,蒋青寂寞之甚,常在后园闲步,只见文欢取了一杯茶,送到花园的书房里,放在桌上,叫∶“大相公,茶在此”。说了便走。蒋青见是文欢,叫道∶“转来,问你。”文欢走到书房。蒋青坐下吃茶,问道∶“你丈夫回也未曾?”文欢道∶“相公着他到府中买零碎,昨日才去的,回时也得五六日,怎生回得快。”蒋青道∶“你主母身子不安。我心中寂寞。你可为我解一解闷。”文欢脸上红将起来,就走。被蒋青扯住,搂了亲嘴,文欢低头不肯,蒋青叫道∶“乖乖,我一向要与你如此。不得个便宜,趁今日无人在此,不可推却。”文欢道∶“恐有人来,看见不便。晚上在房中等相公便了。”蒋青放了手道∶“不可忘了。”文欢笑嘻嘻的去了。只见到晚,蒋青在元娘面前说∶“今晚有一朋友请我,有夜戏。恐不能回了。与你说一声。”无娘说∶“请便。”蒋青假意换了一件新衣,假装吃酒腔调,竟自下楼,悄悄走到三才房门首。只见房里有灯的。把房门推一下,拴上的。把指弹了一下,文欢听见,轻轻开了。蒋青走进房中一看,房儿虽小,倒也清洁有趣。文欢拴上房门,拿了灯火,进了第二透房里。见卧床罗帐,不减自己的香房。蒋青大喜,去了新服,除下头巾。只见文欢摆下几盒精品,拿着一壶花露酒儿,筛在一个金杯之内,请蒋青吃。蒋青道∶“看你不出,哪里来这一对金杯。”文欢道∶“还有成对儿哩。”蒋青道∶“你有几对?当时不来靠我了。”文欢将三才为盗,前后事情,对他一说。蒋青说∶“怪道前番抢元娘一节事,这般有胆。”二人坐在一处。蒋青把文欢抱在身上,坐着吃。文欢道∶“你再停会快进去。恐大娘娘寻。”蒋将前事一说,文欢笑道∶“怪道着了新衣出来。”蒋青看了文欢说笑,动了兴,把文欢拦腰抱到床上。但见∶ 罗裙半卸,绣履双挑。眼朦胧而纤手牢勾,腰闪烁而灵犀紧凑。觉芳兴之甚浓,识春怀之正炽。是以玉容无主,任教蹈碎花香。弱体难禁,持取番开桃浪。 文欢兴动了。这是北人,极有淫声的。一弄起,便叫出许多妙语来。须臾,两人住手。文欢去取水,洗了一番。收捡桌上东西。与蒋青脱衣而睡。未免要撩云拨雨起来。 自此常常托故,把三才使了出去,便来如此。文欢见三才粗俗,也不喜他,故此两人十分相好。 不觉光阴似箭,那刘玉个小娃子,长成六岁。家中请了一位先生,教他读书。 元娘主意,取名蒋本刘。这小使倒也聪明,读过便不忘记。恰好一日蒋青不在,有一算命的人,叫做李星,惯在河南各府大人家算命的。是蒋青一个朋友荐他来算命的。元娘听见,说∶“先生,把本刘小八字一算。”道∶“这个八字,在母腹中,便要离祖。后来享福,况富贵不可言。”完了,又将蒋青八字说了。李星道∶“此贵造,也是富贵双全,只是一件,子息上少,寿不长些。”元娘把刘玉八字说了,李星道∶“这个贵造,倒象在哪里算过的了。待我想。”元娘道∶“既如此,你且先把女命来排一排看。”说出自己的时辰八字。李星打一算,把手在案上一拍道∶“是了,是了,这两个八字,在安阳县里刘相公府上算来。这女命有十年歪运。死也死得过的。若不生离,必然难逃。幸喜他为人慈善,留得这条性命。缘何府上与他推算?”元娘道∶“你几时在他家算来?”李星道∶“今年二月内又算过了,那男命也不好,行了败运,前年娶了一个姓诸的妻房,又是个犯八败的命。一进门,把一个使女打死”。被他父亲定要偿命,告在本府。府官明知他是个财主,起了他二千两银子,方才罢手。一应使用,费了三千两。不曾过几时,他房中失了火,把屋宇烧个精光。房中细软,尽被人抢得干尽。”元娘道∶“这般好苦。”哭将起来。李星道∶“还好。”元娘注了泪道∶“有何好处。”李星道∶“他速连把山地产业尽情变卖,重新造屋,复置物件。不期过得一年,这犯八败的命极准,又是一场天火,这回弄得精光。连这些家人小子也没处寻饭吃,都走散了。”元娘又哭起来。李星道∶“还好。”元娘止住哭道∶“什么好处?李星道∶“没甚么好。我见你哭起来,故如此说。”元娘道∶“如今何以资身?”星道∶“我今年二月,在一个什么袁家里算的命,说是他岳丈家里。”元娘道∶“这个人后来还得好么?”李星说∶“这个命目下就该好了。只是后妻的命不好,紧他苦到这般田地,还有一个那妇女的命,目下犯了丧门绝禄,只怕大分要死。死了,这刘先生便依先富了。”元娘道∶“先生几时又去?”李星道∶“下半年。”元娘道∶“我欲烦先生寄封信去与他。若先生就肯行,当奉白金五两”。李星听见一个五两,道∶“我就去,我就去。”元娘叫文欢取了纸笔,上写∶“ 妾遭茶毒手,不能生翅而飞。奈何,不可言者,儿郎六岁矣,君今多遭艰难。” 正写着,报到官人回了。元娘把纸来折过了,便进内房,添上“书不尽言,可即问李星士寄书的所在。你可早来,有话讲,速速。袁氏寄。”即胡乱封好,取了五两银子,着文欢悄悄拿出去,与他寄去,不可遗忘,文欢寂寂的,不与蒋青知道,付与李星道∶“瞒主人的,你可速去。”李星急急出了门,往安阳地方而去。 不只一日,到了县中。他一竟的走到袁家,见了刘玉道∶“镇平县里一个令亲,我在他家算命,特特托我寄一封书来与你。”刘玉茫然不知。拆开一看,见是元娘笔迹,吊下泪来道∶“先生,他在镇平县什么人家?”李星道∶“本县第一个财主。在三都内蒋村地方。主人蒋青,是个监生。”刘玉想道∶“大分是强盗劫去,买与他家的了。”道∶“寄书的,是怎生打扮?”先生道∶“他在屏后讲话,并不见面,声口倒似贵县乡音一般。蒙他送我五两银子,特特寄来的。”刘玉想道,“有五两银子与捎书的,他倒好在哪里。可惜没有盘费,去见得他一面方好,李星道∶“别了。”刘玉道∶“因先室没了,茶也没人奉得。”李星听说没了,道∶“好了,好了。那个女命,向来不可在你面前讲得。是犯八败的。死得好,死得好,你的造化到了。”刘玉道∶“造化二字,没一毫想头。”李星道∶“镇平令亲,有百万之富。你若肯去,有一场小富贵,决不有误的。”刘玉道∶“奈无盘费。妻父家中,因亡妻过世,又累了他,”不敢再启齿得。如之奈何?”李星道∶“不难,不难。蒙令亲见赐五两,一毫未动。我取二两借你,到下半年,我若来,还我便罢。”连忙往袖中取出,恰好二两,一定称过的,递与刘玉。刘玉道谢不已。 李星去了。刘玉与岳父母把前事一说,袁家夫妻道∶“好了,幸喜女孩儿还在。贤婿,你去打听,仔细通知了浑家。见景生情,不可造次。”袁家取了一副铺陈,五两银子,一个小使,并女儿小时的一个香囊把与刘玉。登时别了,一路而来。 非止一日。 到了蒋村,天已晚了。寻一客店安下。次早梳洗,问了店家,指示了蒋家大门。刘玉着小使拿了香囊道∶“你只管走进去,若有人问你,你说安阳县袁相公来望元娘娘。切不可说是我刘字起。”小使说∶“这些不须分付”。一直走了进去。 恰好这日蒋青往乡间去了,不在家。故此没人在家中答应。小使走到堂后,恰好见一标致妇人,便拜了一个揖道∶“烦劳说一声,安阳袁相公,来望元娘娘。” 文欢晓得原故,忙住楼上叫道∶“大娘娘,你快下来。”大娘见说,一径下楼。只见小使叫声亲娘。元娘一看,便哭起来。“大官人特来望着亲娘。”把香囊与元娘一看,元娘道∶“决请进来”。文欢忙忙走出前厅,那小已早出外,把手一招,刘玉走进厅前。文欢道∶“请相公里边来。”元娘迎将出来,两下远远望见,都便哽咽。见了礼,二人哭做一堆。女仆便都道是兄妹,只有文欢晓得是夫妻。因元娘待文欢如妹子一般,文欢感激不尽,又蒋青偷他一事,元娘也知,并不妒他,故此亦不与蒋青说寄书事起,这是两好合一好的故事。 元娘住泪,请了刘玉往楼上坐了,将前情说个透撤道∶“我正然早早寻死,因有孩儿,是你的骨血,恐绝了你的宗支。今已六岁了”。刘玉道∶“如今在哪里?”元娘道∶“在书房里。”刘玉道∶“取名唤叫什么?”元娘道∶“名字是我取的,叫做蒋本刘。”正说问,文欢抱上楼道∶“小叔来了。”本刘朝着刘玉作上一个揖。刘玉看见他生得眉清目秀,心下欢喜道∶“乖儿,读什么书了?”本刘道∶“《论语》。”刘玉挑他一句,背如流水。刘玉大喜,文欢摆上一桌道∶“兄妹们就在楼上坐罢,晚上就在此间安宿,不必书房里去。”元娘请丈夫坐了,附着耳道∶“明日我将些金银与你,拿到店家藏了,陆续运到几千两,叫了船只,暗暗约了日子,带了孩儿逃回乡。不可吐露。”刘玉喜道∶“若得贤妻如此,方见本心。”两人吃了酒,文欢收了,打发使女下楼去睡着。奶娘领小官去睡。元娘拴上房门,去取锁匙,开了个金银箱道∶“趁蒋青不在,将来结束了,好日逐取去。”一包一包的缚了半夜,约有几千两,珠翠金宝,不计其数。都停当了,身子通倦,夫妻二人就枕,刘玉搂了元娘,便求云雨。元娘仰卧,十分恩爱一番。双双睡去。 次日早早起来打点,袖了出门。小使身边也带几百。一日几次而走,店家哪里知道。不须三日,通运完了。刘王与元娘道∶“物已运完,我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承说一齐逃去,我想船重行迟,倘被他人家一齐赶上,那时你我性命难保。连孩儿也不能活了。若我与小先回,到了家中,将银子即造起房屋,置物件,般般停当,那时我再来望你,早晚相机而行,空身好不便捷。只有一件,恐一时取起金银不见了,叫你如何存济?”元娘道∶“这夹楼板内,都是金银。但钉好的不便取出来。那银子日逐只有得藏起,再无有动用内囊的。着要时,只管取去不妨。”刘玉道∶“我方才这番说话,你意下如何?”元娘道∶“你说的是万全之计。只是不知你几时方来?”刘玉道∶“多只在明年。”元娘流着泪道∶“我度日如年。你休忘了。”刘玉道∶“事不宜迟,就此去罢。”元娘道∶“整酒来,与相公送行。” 元娘又去取了一双金镯,两双金簪道∶“你谅情寄与爹爹、母亲。哥嫂之处,不可太重,亦不可太轻。” 吃罢了酒,别了元娘,两下流泪。小取了铺陈,一家大小,送出门外,刘玉竟至店家,送了房金,觅船回去。一路幸喜平安。回到袁家,说了前话,送了袁家二十两银子,便去买起木料,又整新居。正是钱可通神,有了银子,又是那般富贵起来了。将田地产业,尽行赎取。不在话下。 且说蒋青,故意着三才出去,又与文欢取乐。不期一日正与文欢两个睡着,天色尚未明,便又高兴起来。谁知三才搭了夜船回家。捱城门而进,竟至家中。叫开了大门,竟往回廊下,取路走到自己房内。把手弹门,门竟荡开了。三才想∶“倒为何门开在此?”只听得房内响,轻轻的走到床横一听。只听得“好么?”文欢道∶“好。”淫声叫得好不发兴。三才听了大怒,往皮靴内取出尖刀,摸着蒋青一把头发,竟把头割。喉咙已断,跌在一边。去摸文欢,竟不见影。他想道∶“莫要被他走了。”急去拴好房门,寻着灯火,点得亮亮的,内外一照,哪里见影!急急往外去看,门上人说不曾见人出来。又往后边,见内门都开了,问着女使道∶“你可见我娘子么?”使女回道∶“不见。”他往内边又寻,直至主人内楼。见房门闭好,恐惊动了主人。想道∶“也好了,自古捉奸见双,走了淫妇,杀了这人。到官必要偿命了。”后到房中道∶“不知奸夫是谁?”把灯去照,叫声苦也,“别人还不打紧,擅杀家主,要碎剐零卸的。怎么好?”想道∶“收捡了金银,趁早去罢。” 打开箱子,取了金银子,正待要走,被尸首一纠,跌了一交,浑身是血。间壁伙伴听见跌响,还睡在床中。只道有贼,便叫了两声。三才听见,一发急了。要走时浑身是血,一时情急,便道∶“我往时杀了多少人,这一死也该的。”拿着尖刀,往喉咙一搠,扑地跌倒。众家人齐听见响得古怪,大家走到房中一看,只见两个死尸倒在地。登时喊到内房,元娘听见了道∶“为什么大惊小怪?”原来这文欢见三才行凶,急下床扯了衣服,竟至内边,敲开房门,与元娘说他行凶,元娘见事已至此,着文欢拴上房门,穿好衣服,伴在楼上。见下边乱嚷,开了房门。只见众家人报∶“大娘娘不好了,官人杀死在三才房内,三才也被杀死在地。”元娘吃惊道∶“文欢,你房内杀死了主人。快同我去看来。”元娘与文欢三脚两步,竟至外边。见了尸首,哭将起来。文欢倚了三才尸首,也哭起来,一众人道∶“不知何故,双双杀死在此。”元娘见一大包在地,提一提甚重,教人拿在桌上,解开一看,道∶“是了,是了,是我房中失去金银,恐官人埋怨,不敢明言。恰被官人知道。三才盗去,今天早官人趁三才不在,文欢又在此睡着,他取灯火,竟来搜出脏物。想道凶奴偶回,见事露了,把家主杀死。正待收捡这一包物件要走,恐怕被人拿住经官,一时情急,自刎而亡。”大家一看道∶“大娘说得一些也不差。果然是自刎的。” 元娘道∶“文欢之罪难逃矣。这金银岂不是你盗去与他的。必要经官究罪。”众人道∶“求大娘娘饶恕了。他如今他丈夫已死,是个孤妇子,正好陪侍大娘娘。”说罢,一齐跪下。元娘心下正要假脱,连道∶“若不着众人分上,决不饶你。”即时分付众人,查点各箱笼,“共五只与我扛了进去。”着人看着尸首,忙忙进内。分付把总的管家,要一付上好沙板,买一付五两棺木,打点一应丧仪,把三才盛贮了,先拾到城外埋了。把主人尸首洗净,唤人缝好。下了棺木,抬上中堂,诵经礼,讣音上写蒋本刘做了孝子。那此亲眷都来吊奠。过了七七,出了灵枢,元娘把内外男女,都加恩惠,逢时遇节,俱赏金银。无一人不感激着他,文欢竟在元娘房中住下。把那里死人房屋拆去一空地。 看看过了百日,又将过年,正在那里想,刘玉恰好到了。刘玉听见蒋青已死,先着人买了祭奠之礼,方进堂来灵前祭奠。本刘回礼,进内见了元娘。夫妻二人又悲又喜。元娘道∶“官人别后可好么?”刘玉把家门重整之事,细说一番,元娘欢喜道,“此间百万家私,皆是我的了。如今未可便回。待孩儿长大,娶了妻室与他。那时和你归家方是。”刘玉道∶“贤妻见教不差。我想上天有眼,蒋青起心拆我夫妻,岂非天报乎。”元娘道∶“三才之自刎,亦是天报。”刘玉不知其故,元娘把平生为盗,后来抢掳元娘情由一说,刘玉道∶“皇天有眼。”文欢又整了酒,送上楼来。元娘道∶“此妇即三才之妻,为人文雅,你可收他做了二房。”文欢听见,竟自下楼。刘玉道∶“不可。”元娘道∶“若是如此,只我和你有归家之日。不然一去,谁人料理家务?”刘玉点头。晚间就与文欢先自暗地好了。这刘玉也不归家,合家人都知刘玉是丈夫。因元娘加恩,都不敢言。 本刘十六岁,中了乡科。明春联捷,娶了本处王尚书之女为妻。复了本姓。唤名刘本。刘玉夫妻同了刘本夫妻往自己家中拜见亲友。夫妻二人双双拜了关帝,发出一百两银子,修塑神庙。刘本夫妇重到蒋村,奉文欢如已母,后至京卿。二母皆有封赠。后来刘本把房屋田地买与大户,将什家伙送与妻家。取了藏的金宝细软之物、尽底先送到父母处。带了夫人并庶母,别了岳父母,竟至本乡,奉侍父母天年。后来元娘笑道∶“好奇,九月开花是一奇,打劫女人是二奇,梦中取鞋是三奇,蒋青之报是四奇,三才自杀是五奇,反得厚资是六奇。”刘玉笑道∶“分明陈平六出奇计。”夫妻大笑。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总评∶ 天道好还,铢而不谬。夺将来,六载欢娱,陪去了,千万家事。好色的死于色,行凶的自罹凶。 《欢喜冤家》第六回伴花楼一时痴笑耍 世事纷更乱若麻,人生休走路头差。 樽前有酒休辞醉,心上无忧慢赏花。 为何道慢赏花三个字,只因前一回因赏花惹起天样大的愁烦来。这一回也有些不妙,故此说此三个字。 且说来时临安一个进士,姓王名羽,官至副使。为官断事分明,不肯擅入人罪,受人私意。可惜这般好官,不曾修得些寿,早早死了。丢了万贯家私,付与孩儿王卞。这王卞长成二十岁,因方才满得父丧,老夫人和氏正要与孩儿议一头妻室,不能就绪。王卞与一窗友柏青,在家中伴读。二人情同道合,契若金兰,终日不离左右。 一日,正值隆冬天气,后园梅花正发,香气袭人,公子闻之,喜不自胜。便道∶“柏兄,梅花香秀,香气爱人。急宜赏玩,不可错了花期。”分付王化传上夫人,治办酒肴于梅花楼上,与柏相公赏梅。柏青道∶“等得酒来,还有许久,和你先咏一着如何?”二人随步走入花园,见红白相间,清香扑鼻。柏青道∶“对此名花岂无留赠,不免作词数句,以助奇香。”王卞取了纸笔写道∶佳卉放春,早花破冻。疑绵不暖,似玉而寒。瘦影楼窗,谁奇一枝绿萼;繁荣满树,忽看万里白云。昏来月解写真,晓起香为薰魄。灯怜韵胜,雪其神孤。皎洁铅华,不向阳春斗美;凄凉心事,纵教结子犹酸。真如淡服靓妆,奚减倾城嫣笑。尔乃天气薄阴,寒风不劲,东郊北郭,靡不看来。 古驿颓垣,皆经咏遍。更阑人散,香魂与鹤相关。朝出暮归,幽事为花不彻。帐助高人之梦,额成公主之桃。枕上春怀,琴边诗典。仙去尚合,暗惜折来。何以为情,是用银车玉桂,都寻歌舞名园。岁暮天涯,总立乡园公案。忍教笛怨,更诉东风,赖是酒醒,能消落月。安得并刀三尺,割去罗浮半边。季冬望日,王卞戏书。 柏青接过手来看,称赞不已。须臾列下酒肴,四面开窗,清芬满座。二人正方坐下,王化报道∶“苏李二相公来拜。”王卞道∶“可请来同坐。”柏青将梅花词笼入袖中。四人相见。四下坐开面饮。吃至半酣,苏友道∶“自古说道,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今日对此名花,岂堪默饮。久闻柏兄丝竹高于千古,若操琴恐手冷,求弄笛一番,不致梅花冷落。”柏青道∶“取笛来。”须臾笛到。拿在手中,调得纯熟,吹将起来。清新可爱,真个玉笛一声,柔肠三断。 正吹得清亮,只得听呀的一声响,各人一看,恰是墙边伴花楼上,开了两扇窗榻。只见两个美人,欲笑含羞,侧耳指说。掩掩遮遮,动人情兴。那柏青放下笛,立起身来对看。王卞急止曰∶“不可,此乃白年伯之女。你今轻薄他,老伯闻知,成何体面。”苏友道∶“我闻白先生,只有一位令爱,缘何有二位?”李友笑曰∶“他也道,我闻王公子止有一人,缘何倒有四人!”各人大笑起来。柏青道∶“他女人家偷我梅香。”苏友曰∶“还是你吹萧引凤。”大家又笑。王卞道∶“他特来听你妙音。反不凑巧,快坐了,吹与他听。莫教他扫兴而返。”柏青又吹起来。二女人听了,欢喜自如。原来白小姐听见吹萧,侍女花仙,再三要小姐同来,故此开窗而听。小姐道∶“吹萧的是何人?”花仙错认道∶“正是王公子了。”小姐道∶“进去罢。”花仙道∶“说了王公子,便要回去。”小姐道∶”休胡说。”竟自去了。花仙独自又看一回,竟不关窗,也自进去了。 天已将晚,各人痛饮一回,俱各醉了,一齐下楼。各人散别。柏青回房欲睡,又记着白家窗子未关,放心不下。拿了笛与王化道∶“我因睡不着,再去看看梅花来睡。”王化道∶“外边风冷。”柏青道∶“不妨。”他竟至墙边一望,楼窗还是开的。他便坐在墙边假山石上,取笛又吹将起来,花仙正走上楼,打点伏侍小姐去睡,听得笛响,想道∶“王公子浑了,我趁小姐未曾上来,待我妆做小姐,唤他一唤,弄这书呆,看他怎样疯颠。待我笑笑儿着。”便靠在窗槛上,轻轻咳杖了一声。柏青见了,喜出望外。他朝着窗一个大肥喏。花仙笑道∶“待我哄这书呆。”偶然袖中带得黄柑一枚,掷到柏青身边。连忙拾起一看,好不欢喜,急向袖中去摸,恰有青果数枚,待要丢上去,恐轻小打不到。道有了,摸着《梅花赋》,将几个青果,包做一包,丢入楼窗。恰也有些凑巧,竟投在楼板上,响了一声。花仙捡了,正要打开来看,只听得叫唤,花仙应了一声,关了窗,竟去了。柏青见闭了窗,如失了珍宝一般。正在痴迷之间,只见王化走来,叫道∶“相公,夜深风冷,且去睡罢。”柏青把楼上望了一望,竟进书房。又把那黄柑在灯下看了又看,竟自着迷一般。正是∶ 只因世上美人面,坏却人间君子心。 坐至三更,方自上床睡,兀自梦中几番惊叫。 且说花仙睡到次早起来。到密处打开包儿,看见几枚青果,取来袖了。打开字儿,从头一看,是一篇《梅花赋》。想到小姐倒喜词赋看,只说风吹到楼窗口,拾来的,与他看看也好。将来笼了,自己去梳洗,伏侍小姐。一应完了,小姐道∶“今日绣花手冷,做什么消遣方好?”花仙往袖中取出花笺,放在桌上道∶“看看如何?”小姐从头看遍,见王卞戏书,问花仙何以到此,花仙道∶“旋风刚刚吹送到楼窗槛上,我见了,取来的。”小姐道∶“王公子倒也是个清品,不枉了缙绅家子弟。”花仙道∶“小姐,昨晚笛声哀怨,也不减鹤唤猿啼,何不也做一词消遣,有何不可?”小姐道∶“这也使得。”即浓磨香墨,展过花笺,写道∶梅花吐秀。羌笛传香,此时倦客登楼,何处邻人邀笛。悲从气出,宁知失志之流。巧作龙呜,纵是从羌而起。萧条杨柳,早已惊秋。历乱梅花,非同寄远,而寂聊清商之节,纤妙绿水之音。河内故人,赋成怀远。平阳逆旅,奏是思归。猿臂引而猿吟,鹤胫次而鹤唳。岳阳楼上,春心飞满洞庭;扬子津头,别泪多如江水。况玉钗敲断,铁马嘶残。思妇琐窗,恨计程之未到。征人沙碛,托梦以相求。便是一声,已堪肠断。那禁三弄,更入花来。故虽郭氏长生,魂随东女。石家宋伟,怨切赵王。为寂寂之歌,作鸣鸣之调。城精犹能有意,山鬼讵独无情。岂若名利不关,麦陇骑归日暮。岁时作乐,杏花叫彻天明。信口无腔,未涉采菱延露。横吹相和,不离野曲林歌。非惊多愁少睡之人,何有感慨悲歌之泪。 写罢看了一回。花仙拿了一杯茶来,送与小姐。折了《梅花赋》,递与花仙∶“不可与宜春这丫头看见。”花仙接了,道∶“晓得。” 且说柏青,到次日天未明,就假做看梅花,就去看楼窗子。一日走上几十次。 到晚又同了王卞,将晚酒摆在花楼上吃。将笛又吹上几回。这晚,花仙伏侍小姐在下边吃晚饭,故不曾开窗嗅他。柏青吹了一个黄昏,不见动静,进房睡了。次日又去,不住的走。 其日王老夫人着孩儿往娘舅家探望,王卞到书房,别了柏青道∶“小弟探亲,恐今日不回,有失奉陪。”柏青道∶“请便。”王卞去了。柏青倒快活起来。未到晚,老夫人打点晚饭出来。王化接了,摆下。柏青道∶“可摆在梅花树下,待我对花而饮,不然没兴。”王化只得掇了桌儿,摆在树下。他便自饮自筛,自吹自乐。 天色晚了,花仙又上楼伏侍。听见笛响,他走到后边,把窗开了一看,只见柏青一人坐着吹萧。花仙道∶“闻这王公子,年过二十,尚无妻室。想因孤枕难熬,前晚嗅坏了他。故夜夜在此着魔,待我再咳杖一声,看他怎么。”便杖了一声。柏青抬头看见小姐在窗前杖响,大了胆,朝著作一个深揖。花仙故意将手招他。柏青看着这样高楼,如何可上。心上急了,连忙去把花楼梯子,重重的拿了,靠着墙,竟走上来。花仙见了,笑道∶“明日罢。”忙把楼窗关了。柏青听见说明日罢,走了下来道∶“好了,今日进去,一定是明日了。”他把梯子竟不掇开,自家欢天喜地的吃了几杯酒,拿了萧,到书房歇了。王化收拾残肴剩酒,也不知楼梯一事,竟自睡了。 柏青一夜无眠,到次早,坐在书房细想道∶“白小姐为何一见留情,十分有意,他多分疑我是王公子了。况有梅花赋上边王卞名学,故此容易。徜若今晚侥幸,只可将机就计方可。徜若说出本姓,变卦起来,倒不便了。”准备了一日,几十次走到园中。王化见他不住走,且说他着了花魔,再不知花仙一段情由勾引至此。 未晚之际,公子不回。夫人照每日规矩,次第将晚酒送出。王化也不问,竟依前排在梅花树下。柏青拿了这管笛,又如昨夜吹将起来。这晚恰好宜春上伴花楼,耳内听得园中吹响,他便开了楼窗一看,只见一个戴飘巾绒服的后生,拿管笛儿吹着。宜春这丫头,极口快的一个丑货,便朝着柏青,不管一些好歹,乱叫道∶“再吹个我听”。柏青着魔的了,只道叫他,丢下了笛,竟上楼梯。宜春见了,动也不动,不住的看着。柏青竟至窗口,与宜春打个照面。宜春叫道∶“王相公,上来何干?”柏青见叫王相公,知是侍儿口角,便起疑心,在这晚是十八了,月色已上,仔细一看,十分丑恶。便朝着宜春面上道∶“啐,真着鬼了。”便下梯走。宜春见他啐了一口,便恼将起来道∶“我好意叫他,只道他要这物件,问他为何啐我一口。”想道∶“是了,大分是花仙在此,与他有了情。故有梯子靠墙,只道我是花仙,上来勾当。见了我这般面貌,有些不如意,便奚落我了。不要慌,待我在老爷面前,搬他一场是非,方知我的手段。”说罢竟进去了。 且说花仙上楼,鬼窗儿开了,心下想道,何人开的窗。一望,只见王公子在那里坐着,花仙想道∶“这呆子只管在此,恐后来被外人知道,怎生是好。不免生一个计较,绝了他念头方好。”正在那里想计,不想柏青早已看见正是小姐在窗口隐约,竟上梯来,不想下面叫响,花仙应一声去了。柏青走到楼上,见是一个空楼,他悄悄又走到前边一望,方见小姐卧房在前楼。他不敢放肆,道千辛万苦,上得楼来,难道又去了不成。小姐虽然下去,免不得就来,不免在此榻上睡下等他便了。 且说王化见夜深了,不见柏青,叫了几声,又不见应。想道大分进书房去了。 收拾完备,竟往厨下料理。 这宜春见白公独在前厅看月,他走到白爷前道∶“老爷,宜春在小姐后楼,拾了两张字儿,花花绿绿,不认得。送老爷看看。”白公接下,倒外书房灯下一看,见《梅花词》。是王卞写的。《笛赋》乃女儿笔迹,大怒。叫宜春,宜春恰好又往后楼去看那窗子关也未曾,早在榻上看见王公子,吃了一惊。连忙又至白公书房。 恰好叫着,道∶“来了。”白公道∶“你可知来什么?”宜春道∶“老爷问。不得不说了。恐夫人小姐要见怪,故不敢说。”白公是个谨慎的人,道∶“不妨。我不与小姐夫人知道便了。”宜春道∶“老爷,这两张纸,是小姐与花仙藏好的。道不可与宜春知道。我听见了,故此偷来的。上边想是写我的,不必说了。方才后园王衙笛响,我去开窗一听,只见王公子傍了墙,走到窗前。见了我,啐了一声,又下去了。方才去看楼窗,如今他倒高卧在伴花楼上,打酣着哩”。白公吃一惊道∶“小姐在哪里?”宜春说∶“小姐与夫人在房里,宜春不曾上楼。”白公心下想道∶“大分小妮子与王卞做下一手了,不必言矣。若一撩乱起来,非惟有沾家门,亦且官箴坏了。且住,我想王卞大胆,竟上楼来,也非一次了。律有明条,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登时打死勿论。也罢,我有家人王七,心粗胆大,以杀伐为儿戏。趁此机会,杀了他,把他尸首放在他自己园中。他家又不知是我家杀的,一来绝了后患。二来不露缙绅之丑。此为上计。”叫宜春∶“快唤王七来讲。” 去不移时,王七来见。白公道∶“你可曾吃酒么?”王七道∶“十分醉了。正困哩。闻知老爷呼唤,只得起来。”白公附耳低言道∶“可至伴花楼上,如此,如此。回来重重有赏。”王化道∶“俱理会得。”白公付了一把宝剑,他竟自悄悄往后楼去了。白公叫宜春∶“你不可在夫人小姐前露一些儿话。若知道了,非惟夫人打骂,我亦不悦,断不饶你。今可去伴着夫人,且慢慢与小姐上楼去。”宜春应了一声,竟去了。只见夫人小姐,正在窗下做些针线,全不知一点情由。 那王七去了半个时辰,领了这说话,禀道∶“老爷,事皆停当了。把尸首放在梅花楼下,把梯子放好在梅楼。小人走上假山,扒在墙头,闭上楼窗,把楼上血迹揩净,一路并无一点血痕。做得实是干净。求老爷重赏。”把宝剑也还了。白公道∶“明早赏你三两银子,买酒吃。不可与外人知道。”王七道∶“小人虽是粗鲁,这犯法的事,也晓得的,怎肯吐露。不须老爷分付得。”竟自出去了。花仙与小姐上得楼,已是四更时分,竟不往后楼看了。 且说柏青家下,他父亲在日,是个乡科出身。做到通判任的。也有几千家事。 止生下两个儿子。大的纳监,尚未推选,回在家下,唤名柏翠。第二子便是柏青。 他二人父母双亡过了,因是日家下有人与柏青议亲,特来接他回家商议。一个家人竟至王衙来寻。玉化见说,随引了家人,往书房里来叫。并不见影。王化道∶“大分又往花园里去了。”同了来,往花园叫。又不见应。家人道∶“敢是在你相公那里去了。”王化道∶“我相公往亲戚家去了几日矣。不在家下。”家人道∶“敢在假山后面大解么?”二人同去,往从梅花楼下过,只见血淋淋倒在地下。仔细一看。咙喉管是割断的了。家人叫将起来,惊得家中大小一齐都到园中。看见都吃惊打怪的,不知何故被人杀死。柏家之人一径归家,报与大相公道∶“不好了,二相公杀死在王衙花园楼下了。”柏家大小都吃了一惊,道∶“有何缘故,以至如此?” 柏翠道∶“王大相公怎么说?”家人说∶“那王化回道,不在家几日了。”柏翠道∶“人命关天,必须告官方见明白。”即时写了状子,呈在本府。府官见王卞名字,知是同年王羽之子了。便间柏翠∶“他是读书之人,为何杀你兄弟?有证见么?”柏翠道∶“杀死在王家。虽有证见,何由知之,知府发与该房佥牌去捉。 差人出得府门,恰好王卞探亲而归,路经本府,不提防这桩公案,差人看见,认得王卞,一把扯住道∶“王相公,大爷奉请”。王卞道∶“是年伯了,有何事见教,待我归家换了公服来相见。”差人道∶“老爷也是私服,就在私衙一见。立等有话要讲。”王卞不知情由,一竟进了衙门。 太爷坐在堂上,两个差人扯定禀道∶“王生员拿到了,销牌。”王卞方知有何事情,把巾儿除了,笼在袖中,跪在衙下。大爷道∶“有人告你,可知道么?”王卞道∶“不知。”太爷把柏翠呈状,着门子与他去看。王卞从头一看,吃了一惊道∶“柏青乃年侄好友,只因这几日,往探亲识,不在家下,不知何故被人杀死。” 只见柏翠也来跪下道∶“我想兄弟在你家搅扰,或有言语之间,乘怒把他杀死,情是真的。全不思人命关天,怎生下得这般毒手。”王卞道∶“差矣,我不在家,毕竟你兄弟有甚么原故,方才是何人杀取,终不然无因而杀得的。”柏翠道∶“你如今抵赖,你说是何人杀的?我只要一人抵命。定要寻你。”太爷道∶“且休得乱争,待我慢慢问便罢。”着原差追王家十两烧埋,且买了棺材盛贮,抬上柏家坟上安置,把王生员讨保。柏翠禀道∶“太爷,人命重情,怎生讨保!求大爷收监。”太爷道∶“不是,一来待他归去,查访个真实情由。或是何人下手,好分个皂白。二来年近了,一时难以问明。待次年灯后,待我与你成招便了。”柏翠想道∶“明是年家分上,故意做情。待到开正,我往道里告他,求他亲审,不怕他不抵命。”只得大家出来了。 王卞到家,夫人大众又惊又苦,王化把连日在花园内吃酒吹笛原由细说。王卞一时难理会,请了差人地方,买了一付沙板棺材,把柏青好好殡殓。王卞痛哭一场,拜奠一番。柏青大小看见,明知非是王卞所杀,叫了吹手,一如大丧,送出王家门外。因此柏家原要来打碎王家物件,一来王卞母子又好,二来王家人多,也动手不得。又怕太爷作恼,只得随了棺材,同到坟上安置去了。 且说柏翠又有邻居,唤名吴三,惯在人家播弄是非,一个小人也,便对着柏翠道∶“怎不到道里去告他,倒把他在人前夸口,道你是个鳖监生,有何用,自然歇手了。若把我,弄得他家破人亡,到底要他偿命。你若惧讼,我替你去告。把我做了证见,只说某日拿了几百两银子去纳监,在王家露白,即起不良之心,登时杀取。那时我上前一口咬定,说事是实的,就是不致偿命,银子也得他几千,怎生就这般屁烧灰住了。”柏翠听他这番言语,便道∶“兄肯出头,借重老哥,容当重谢。”吴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不用尊驾出头,小弟明早代兄去一告便了。” 王卞只说太爷做主,且到灯后,不过做些银子把过柏家,将就歇了。哪里知道生出这段情由。其日,王卞正去谢太爷释放之恩,出得门来,报道差到了。便走捉到道里。不由分说,就要夹起来。被吴三伶牙利齿,王卞哪里对得他过。那道尊是个不明白的官府,定要夹起来,可怜那瘦怯书生,怎当得严刑重拷,只得尽了招,定了罪,发下本司监了。王化得知,飞也似跑回,禀与夫人得知,夫人大哭,晕去几次。家下大小,无不下泪。王化道∶“事已至此,”不必哭矣。快打点酒食,送与相公。”拿了银两,同了几个家人,一齐进去。大家哭起来。王卞道∶“拜上奶奶不可为我纪念。是我命该如此,你众人与我好好伏侍夫人。”王化道∶“不须相公分付,待小人在此伏侍。众人且回去了。天色晓了,不可久留。”禁子打发出门,把门上了锁。 且说白公次日闻知,杀死的倒是柏青,闻王卞几日不在。为何词赋又是王卞名字,心下狐疑。看女儿形容,端然处子。况说是王卞入罪,又意在淡然。想道∶“莫非误了”?也且不提。 再说花仙,得知此事,心里暗想道∶“原来吹笛后生,唤做柏青。与王相公什么相干,只不知为何杀死园中。料王相公又不在家,怎生做出这一件奇事来。”也不在心上。 只见一日,花仙着宜春往伴花楼去取一件衣服,宜春道∶“呵呀,我不去。” 花仙道∶“你为何不去?”宜春口是快的,又无主意的人。把那前情,犹如鬼使神差的一般直流了出来。花仙听了道∶“冤哉,冤哉。可惜王相公无辜受罪。真是我害了他也。”宜春道∶“为何老父说字纸上有王卞名字?”花仙道∶“亦是我害他也。”宜春说了一番,竟自去了。花仙到晚上楼,与小姐将自己唤了柏青,并宜春告诉家主,着王七杀死,置尸梅楼,陷王公子情由一说,小姐埋怨道∶“什么要紧,这样作呆。柏青死也是该的,害了王秀才,妾心何忍,显些儿把我名节沾污了。 那王老夫人止得这位公子,又不曾婚娶,绝了王家后嗣,皆汝一身之罪矣。”花仙道“小姐不须埋怨,自古道,男女虽别,忠义一般。此事原因我一时作戏而起,岂惜一身,而陷无辜绝嗣乎。”小姐说∶“据你之言,为今之计如何?”花仙说∶“小姐,事虽未成,岂可轻说。我自相机而动便了。” 且说过了除夜,便是新正。家家圆节,处处笙歌。恰值本府太爷到白衙贺节。 家人报将进来。白公穿了公服,出外迎接,花仙闻得太爷乃王公子年家,甚是为着公子的,起了一点真心。他便走出厅来,全无忌惮,一膝儿跪在太爷面前道∶“侍女花仙,有事禀上。”他将闻笛掷果之意,宜春之怨,王七之谋,细细的说了一番,道∶“原是因妾之戏而引柏子之狂,罪在于奴。实与王公子无辜。妾之一死允当。若移祸于良善,妾实不忽也。乞老爷将奴抵罪,放了王公子,则牢无屈陷之囚,实有再生之德。”太爷见说,立将起来,口称∶“难得,难得,既如此,我即同你见道尊,你不可改移方是。”花仙道∶“出于本心,怎敢改移。”白公见了,只得无奈,凭他去了。 太爷随即换了素服,进了道中,将前事细陈一遍。道尊叫花仙,一一问明,竟唤柏翠当堂说了一番∶“这是你兄弟自取之祸,与王卞无干。”柏翠道∶“老爷,这是王卞买出此妇来,故意遮饰。”道尊道∶“胡说,谁肯将刀割自己之肉。”便道∶“花仙,你如今是个正犯了,可画了招,到牢里去坐。”花仙慨然道∶“自然之理。何必再言。”该房即将原卷登时画了供状,即时取出王卞,当堂释放宁家,花仙发入女监坐下。这王卞也不知什么来由;太爷与道尊将花仙之事,一一说明。 喜得王卞连忙叩首,去了枷锁出了衙门。 王化飞也似告知夫人。母子重逢,又苦又喜。一家门感激花仙。身居女流,有些意气。我必然代他奏闻,出他之罪。 只见白公闻得王卞回了,只得上门来请罪。王卞道∶“这是晚生命该如此。与老伯何干。”白公见他忠厚,况见他才貌,便道∶“向闻未有尊眷,可曾有了么?”王卞说∶“尚未。”白公道∶“若不弃嫌,将小女赎罪。”王卞喜道∶“只是不敢高攀,告过老母,央媒奉恳便了。”说罢,作别起身。王卞进内,与母亲道其来历,夫人欢喜。“向知小姐贤慧,不可惜了这般姻缘。”恰好苏李二友来,一来贺节,二来相望。夫人便央他二人为媒。二友欢喜道∶“这是因祸而致福了。”王卞即时回拜白公。次日二友往白处议亲,一说一成,择日下礼,聘定了,尚未成亲。 这花仙在监里,小姐不时送酒食,送盘费,不必言。王公子感他有此侠气,不时着人去望他。这酒肴日日着王化送去,这花仙倒也自在。 且说其年秋试,王卞入了三场,中了举。同春场又中了进士。观政时,就上一本,为花仙戏言陷大,圣上发部知道,刑部复一本,柏青以深夜无故入人家,应死无疑。然戏言之情,事属暖昧,相应豁免无疑。圣上竟批着本处抚按速出。花仙得放归家,合门欢喜。王卞选了大理寺评事,归家完婚。与母亲议曰∶“花仙女子,为情至此。孩儿不忍忘他。乞母亲聘为次室,不在他为孩儿这番情义。”夫人大喜,遂央了苏、李二人到白处说。白公有什么推辞,遂一同送礼,择日双双过门,成其大礼。诸亲六眷,无不称其好。柏翠也来称圆。酒筵之间,与王进士道∶“前事在晚生竟已歇了,有一光棍吴三自己出头,又惹这番得罪。”王卞道∶“既有这般恶棍,何不早言,留在世间,害人不浅矣。”说∶“知道。”酒筵各散。归房来看二位新人,真似一对嫦娥降于凡世。王卞感激花仙道∶“哪一人是二夫人,”花仙微笑而已,王卞道∶“怎么有这般侠气,使我好感激也。”花仙道,“若无那日,怎有今朝。”三人又吃饮团圆酒席,同归罗帐。一箭双雕,可谓极乐矣。次日,拜了按院,递了吴三访察。即时提去打了八十板,尚不肯死,毕竟拖了牢洞。 看这一回小说,也不可戏言,也不可偷情,也不可挑唆涉讼,行好的毕竟好,作恶的毕竟不好。还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这八个字无穷的受用。 总评∶ 梅花三弄,浪思断送。佳人纤手一招,反落狂生之魄,伴花楼上,笛韵与孤魄齐飞。知府台前,侠气并冤词炳朗,轻薄子固当如是,俏丫头亦复何辞。人弄梅花耶,梅花弄人耶,笛断送人耶,人断送笛耶,这妮子之头到人耶。 《欢喜冤家》第七回陈之美巧计骗多娇 娃馆西施绝艳,昭阳飞燕娇奇。三分容貌一山妻,也是这般滋味。 妃子马嵬埋玉,昭君青冢含啼。这般容貌也成灰,何苦拆人匹妇。 话说直隶徐州,有一巨万富家,姓陈名彩,字之美。年纪三十一岁,妻房竟不生子。陈彩为人机智深密,有莽操之奸。对河邻舍潘玉,年六十岁,妻张氏,小他一年,生子潘,年二十五岁。娶媳犹氏,一貌如花。生下二子,长孙潘槐,二孙潘杨。一家门六口,家贫实难度日。犹氏日夜绩麻,相帮丈夫过活。这潘虽是贫穷,人却灵俐。往去邻家,借得五两银子,他在门首卖些杂货。一日,潘因腹中偶然作痛,唤犹氏看店,往内出恭便来,恰好对河陈彩走过,一眼瞟见犹氏生得如花似玉,魂魄飞扬。把身子复将转来,只做买物,又把犹氏上下一看。见了他那双小脚儿,十分爱慕,便道∶“小娘子,我要买几件货物,可取于我。”答道∶“请坐,店主便来。”陈彩答道∶“有坐。”听了他声音娇丽,陈彩便想,这妇人是个十足的了。我空有千箱万笼,黄的金,自的银,只少玉的人。若得他到手为妻,虽死无恨。”又想∶“我闻潘家极贫,若要谋他,必须利结他心,方能成事。”心下打算。必须如此。方可图谋。须臾潘出来,见陈彩施礼道∶“贵人难得到贱地,有何见谕?”彩言∶“适从宝铺经过,偶然要买几件东西,惊动莫怪。”潘云∶“足下要买何物?”陈彩到店中一看,“当买也买些。不要的故意也买些,取了许多,放在柜上,叫潘∶“兄请算一算。”止得二两本钱之物。说∶“照本该三两二钱,”陈彩道∶“那有照本之理。”道,“将货不可乱了,我去着小来拿。潘送出。 陈彩急至家中。忙取白金一锭。恰重四两二钱。叫一小使拿了拜匣,随过河来。潘隔河望见,忙叫犹氏点茶。只见陈彩取出那锭银子,交与潘道∶“外奉一两作利。”潘再三不肯受,陈彩说∶“如兄不收,弟亦不敢领货矣。”潘收了道∶“得罪了。”小将货物先自拿回。只见店面复送出两盏茶来。陈彩接了在手道∶“潘兄,你这般为人忠厚,怎不江湖上做些生意”守此几件货物。怎讨得发迹。”潘说∶“奈小弟时乖运蹴,也没有本钱,怎去做得。”陈彩说∶“兄若肯,小弟出本,兄出身子,除本分利如何?”潘道∶“若得如此青目,弟当大马报也。”陈彩说;“言重,今日且别,明日再议。”竟自谢茶去了。犹氏听见,对丈大说∶“若得这个人出本钱可图些趁钱。”潘说∶“忒也忠厚。方才之本,止得二两,他如今与我四两二钱。”将银子递于犹氏。犹氏说∶“他为甚买这许多何用?”潘道∶“他万万的财主。“这一锭银子,只当一个铜钱。”犹氏说∶”原来他家这般豪富。”不提。 次日陈彩邵下一请帖,请潘吃酒。潘竟赴席。谈及合伙之事,陈彩说∶“明日先付兄一百两,兄可往瓜州买棉花。待回来看好,与兄同去做几帐。如今和你合伙,便是嫡亲兄弟一般往来便好。”潘鳞说∶“全仗哥哥扶持。”尽饮而散。 次日,犹氏云∶“陈家今日将银付你,需设一桌酒答他,方见道理。不然被他说我家不知事体。”潘鳞道∶“贤妻见教极是。”即时写下请帖,自己袖了,”忙到陈家。相见时,先谢搅扰,后下请帖。陈彩欢喜,送出了门。潘家忙到午上,酒肴已备。只见陈彩打扮得齐齐整整。随了一个小使,拿着银子,到了潘家。潘家父子迎进,见礼,叙了闲话,将一百银子,送与潘玉道∶“待令郎做熟了,再加本钱便了。”潘玉言∶“全仗扶持。”说罢坐席。曲尽绸寥。酒阑人散。次日,潘雇船束装,别了父母妻子,即往陈家去说。陈彩送到船边、两下分别。一路上竟到瓜州,投了主人,买了棉花往徐州而回。 这陈彩常到潘家,假意问候,不时间送些东西,下此机智。隔了三个月,潘回家,见了父母妻子,即到陈家。见了陈彩,拿出银子一兑,除起本银一百两,徐下四十。陈彩取了二十两,那二十两送与潘。又扯住请他吃酒,欢欢喜喜,送出大门。潘到家,取出前银,与父母看了,一家门欢欢喜喜道∶“买些三牲福礼,献着神道,就请陈家一坐。”犹氏道∶“你前借的五两银子,可送去还他。也请他坐坐,想来都是好人。”潘玫说∶“正是。”忙取了五两,本利还了,取还原票,接了他们同饮。陈彩酒至半酣∶“我今番凑了二百两。你自再走一回,待再一番,与你同去。”潘欢喜,过了几日,陈彩将二百两银子付与潘玉父子收了,遂买舟再往彼处。别了家下,竟去了。不两月,潘回了。将本利一算,两人又分四十两。一个穷人家,不上半年,便有六十两银子了。陈彩便兑出五百两道∶“今番我与你去。”两下别了家中,一竟去了两个月。 回至西关渡口,是个深水所在,幽僻去处,往来者稀。上渡以篙撑船。彩思曰∶“此处可以下手。”哄船家曰∶“把酒与我一暖,与潘舍同吃”船家到火舱里取火,陈彩走上船头道∶“你可到船中吃酒,待我撑罢。”潘那篙子被陈彩来取,潘放手,陈彩一推,跌在深渊里面。潘撺上水面,陈彩一篙打了下去。方叫船户救人。梢公来时,人已浸死矣。请渔翁打捞尸首,就将钱买托渔翁,以火烧尸。焚过,埋了骨骸。 下船归家,着了白道袍,见了潘玉便大哭起来。以后方说潘跌下水凶情,潘家父母妻子一家痛哭。陈彩又假哭而陪。潘父母细问情由,陈彩言∶“因过西关渡,他上渡撑船,把篙不住,连人下水。水深且急,力不能起,只得急唤渔船捞救。寻得起来,气已绝矣。船上不肯带棺,只得焚骨而回。”言毕,潘家又哭,彩将卖货帐目并财本一一算明,又趁银一百两交还潘玉。满家感激一番∶“若非尊驾自去,则骨亦不能还乡矣。实是大恩,多感多感。”送出了门。 潘玉把二孙做了孝子,出了讣状,立了招魂幡,诵经追荐。一应又去了些银子。一家五口,吃了年徐,又大泼小用,那银子用去七八了。儿子又死,自身又老,孙子又小,不能抚养。欲以媳妇招一丈夫赘家,料理家务。陈彩闻知其事,即破曰∶“不可招赘。他到家初然依允,久后变了,家必被他破败,孙子被他打骂,你两个老人家被他指说。赶也不好赶,后悔何极。依我愚见,守节莫嫁为上。缺少盘费,我带得十两在此。下次如要,我再送来。”一家儿见了,感激不尽,称他无数好处。 又过半年。潘家又无银了,要将媳妇出嫁,得些银子,也好盘费。陈彩唤了媒婆道∶“如此,如此,得成时。后来重谢。”媒婆进了潘家,坐下道∶“大娘子出嫁,要何等人家?”潘玉说∶“不过温饱良善人家便了。”媒婆起身道∶“是了,明日有了人家,便来回复。今日对河陈财主,央我寻个美貌二娘,要生儿子的。我去与他寻寻看。”潘玉道∶“可是陈之美?”媒婆道∶“正是,正是。”潘玉道∶“何不把我媳妇与他一言。”媒婆道∶“恐大娘子不肯为妾,故不敢言。”潘玉道∶“你不知我受他家好处,故此不论。”媒婆说∶“如府上肯,不必言矣”。别了竟到陈家,犹氏与公婆道∶“宁为贫妇,不为富妾。公公怎生许他?”潘玉道∶“他的为人,你自晓得的了。况前日收了他十两银子用去了,若将你嫁与别人,必须还他。将你嫁他,他必不敢说起还有二十两银子。不必言矣。况我两个老人家,早晚有些长短,得你在他家,你看我两个孙子分上,必然肯照管。收拾我老两口儿的,故此许他。实非别念。”只见媒婆与一小使,捧一盒子进来。媒婆道∶“大娘子好造化,一说一成。送聘金三十两与潘阿大,明晚好日,便要过门。”潘玉夫妻欢喜,写个喜帖,出了年庚,各自别去。 次日,陈家将轿来迎,犹氏拜别公婆,与两个孩儿说了,含泪儿上轿。到了陈家,拜了祖宗,见了大妻,夫妻归房,吃了和合酒儿,又下来一家儿吃酒。大妻见犹氏标致,心中忿忿不乐。夜已深了,陈彩与犹氏上楼。陈彩扯犹氏睡,犹氏解衣就枕。陈彩捧过脸儿,唆过一下道∶“好标致人儿,咱陈彩好福气也。”说罢,竟上阳台。犹氏金莲半举,王体全现。星眼含情,柳腰轻荡。而陈彩年虽大于潘,而兴趣比潘大不相同,故犹氏爱极,是以枕席之情尽露。陈彩十分美满,便叫犹氏道∶“你前夫好么?”犹氏摇首。又问道∶“我好否。”点点头。道∶“既好,舍不得叫我一声?”犹氏低低叫道∶“心肝,果好。”那陈彩便着实的做一番。犹氏爽利,两下丢了。 自此二人朝欢暮乐,似水如鱼,竟不去理着大妻。故此大娘气成怯病。一发在床服药无效。陈彩并不理他。犹氏嫁过陈家一年,生一子,大娘见犹氏生子,一发忿极,遂致身死。陈彩把犹氏作了正室。一家婢仆。俱唤大娘。又过一年,又生一子,陈彩大喜。到满月之日,请集诸亲,在室饮酒。 且说犹氏,因产已满月,身上垢腻,唤使女烧汤,到房中沐浴。正下兰汤,浑似太真遗景。有新浴词为记∶ 兰汤既具,浴罢敬凉。纱葛新裁,着来适体。夜月冰壶之魄,春风沂水之情。唤娌柿其颠毛,命童按其骨节。披襟池上,正逢竹下风来。雪饮庭中,忽见松梢月出。三飨为家常俸禄,一扇乃自在侈行。多扑流萤,检点光能辩字。满簪茉莉,榔榆髻小于化。清士隐见之时,静女停针之会。身安即福,点算是浑。萧然已出尘埃,不复更知寒暑。又如心无俗虑,永胜为官。客是好儿,颇能脱鬼。平时业已称快,夏月尤见相宜。溜足清流,有望八荒之想。振衣盘石,欲追四皓而游。可谓得意忘言,虽有贵人不换。 合德体香,酿成祸水。太真脂滑,污及清华。汉帝暗掷金钱,明皇数回王辇。未能操体,徒以海淫而已。 堂客酒散之时,正房中浴完之际。陈彩到房,见犹氏拭浴,浑身白玉,并无半点暇疵。一貌羞花,却有万千娇艳。脚下一双红鞋儿,小得可爱,十分兴动。情思不堪,忙自脱衣,把犹氏放倒牙床,便自尽情取乐。又将小脚儿捻了几把,架上肩头。看了他粉白身子,恨不得把他吞了下肚。尽兴弄了一会,犹氏水不住流出。陈彩把眼去看,见细草茸茸,馒头一缝,把手在上边满摸道∶“心肝生得这般丰满,实为可爱。我要做一个倒插莲花,我在下边,看他进出,你可肯么?”犹氏说∶“两年夫妻,不知被你弄尽了多少景况,哪里有什么不肯。”遂扒于陈彩身上,将花牝凑着痒处。摇一会,套一会,住一会,墩一会,搂了身子研一会。弄得高兴,犹氏丢了。陈彩心下十分得意。正是∶ 不施万丈深潭计,怎得骊龙项下珠。 犹氏嫁过陈家,已是几年。自己年纪,已是三十岁了。其年潘玉年已七旬,犹氏与夫言曰∶“潘家公公,明日已是七十岁了。我想当时嫁你,亏他一力儿做主,致我今日富贵。怎忍见他无儿老父,值此荒凉。不免劳费一二两银子,待我过去,与他一贺。你心下如何?”陈彩骗他媳妇到手,哪里还肯使这般闲钱,只因爱妻说的,只得取二两银子道∶“你要自去走遭,晚上便回。” 犹氏即时梳洗整齐,上了轿于,竟往潘家而来。大小孩儿,见了娘来,一齐欢喜,同了母亲进内。潘玉夫妻见了媳妇,双双下泪道上“你过去多年,我两人那一日不思。那一日不想。两个孙子,又无挣处,一家四口,有一顿,没一顿,苦不可言。”犹氏说∶“陈家丈夫虽有钱财,不知他的钱在家中便十分紧急的。全不似待我家这般宽厚。十两进门就上帐,百两进门就上账,一些也不得放松。故媳妇时时有心,实无半毫为敬。数日前,且喜他死的妻子房中有一只灰缸、藏灰久矣,偶然该是媳妇造化,里边都是金银首饰。媳妇取了,今日悄悄将来,奉与公姑。”说罢,开了箱子,取出许多物件,约值五百馀金。潘玉见了道∶“好个孝顺媳妇。如今的世人,嫁去了便恩断义绝了。哪里还念前夫的公姑。今日方见你的孝心。好了,你的大孩儿今年十四岁、小的十二岁了,我将此银,一边与他二人做生意,一面定两房孙媳妇。我的老年便好收成了。”犹氏道∶“我知公公生日还未,只因记念日久,无由而见,假说明日生辰,他奉银二两,乞公公叱留。”潘玉道∶“我不好收他的。”犹氏说∶“不妨,这是媳妇主意送的。”犹氏见了孩儿,如见亲夫一般,各自下泪。潘玉分付孙儿,“买些什物,请你母亲。”犹氏说∶“儿,你母亲日日有得吃的,买些请祖父母两个。”孙儿买了物件进门,犹氏见了,脱下长衣,即往厨下料理。潘玉见了,叹曰∶“处了这般富贵。犹氏肯入厨调理。我家无福该这般贤妇。”犹氏安排端正,请公婆坐了,斟酒奉着,自己同两个孩儿,在下边同吃。 公婆十分大喜。不觉天晚,陈彩唤人来接。犹氏回道∶“明日方回。”小使去了。 少停又唤几个来接。潘玉道∶“他家缘大的,一时缺不得家主母的。儿,你去罢。”犹氏依公公分付,穿衣拜别。两个儿子,送娘到了陈家方转。 闭话休提,且说又是十年光景。那潘玉夫妻双双眉寿。犹氏年已四十岁了。潘槐娶妻,生了两个子。潘杨娶妻,也生一男一女。陈彩长子十八岁了。娶媳妇也生一孙。次子十七岁,方才娶,这犹氏虽止得四十岁,倒是满眼儿孙的了,陈彩见生子生孙,道∶“我不求金玉重重富,但儿孙个个贤。” 一日天暑,夫妻二人就在水阁上铺床避暑。看了那荷花内鸳鸯交颈相戏,陈彩指与犹氏看道∶“好似我和你一般。”犹氏笑曰∶“我和你好好儿坐在此间。”陈彩见说,知犹氏情动,扯了他往榻上云雨起来。那犹氏被陈彩这色鬼日日迷恋,便不管日夜,一空便来,故此再不推辞。夫妻二人,实是恩爱。弄了一会,方才住手。且一阵凤来,雨随后至。一阵阵落个不住。正是∶最怜燕乳,梁问语是无粮。 不省蛙鸣,草下诉何私事。 须臾云收雨散。夫妻二人又看看荷花池内部鸳鸯戏水。陈彩笑曰∶“我们如今不象他了。”犹氏一笑。取了一技轻竹,把∶鸳鸯一打,各自飞开;陈彩曰,“你不闻 休将金棒打鸳鸯,打得鸳鸯水底藏。 好似人间夫与妇,一时惊散也心伤。” 犹氏把竹往水面打了一下道∶“难道我打水,你也有诗讲。”陈彩道∶“也有谁把琅圩杖碧流,一声声破楚天秋。 千层细浪开还合,万粒明珠散复收。 红蓼滩头惊宿鸟,白萍渡口骇眠鸥。 料应此处无鱼钓,卷却丝纶别下钩。” 犹氏说∶“你原来会做诗,待我再试你一首。”犹氏往池中一看,一个青蛙浮在水面。犹氏将竹照蛙头上一下,那蛙下水,顷刻又浮水上来。犹氏又一下,打得重了些,登时四脚朝天,死了。一个白肚皮朝着天。犹氏笑曰∶“这死青蛙难道也有诗?”陈彩道∶“闵诗有云∶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岂不是诗!”犹氏笑曰∶“这诗我却解不出。”陈彩道∶“哪闵呆见一青蛙死了,水上白肚朝天,四足向道,分明像个白的出字,道只是阔些,故云蛙番白出阔。又见一蚯蚓死于阶下,色紫而曲,他说犹如一个紫的之字一般,只是略长些。故曰蚓死紫之长。”犹氏笑道∶“这是别人的诗,作不得你的,故我偏要你自做一首。试你学问。”陈彩想着青蛙被犹氏打死,浑似十八年前打死潘模样无二。向了犹氏说∶“你要我做诗不打紧,恐你怨我。故怎敢做。”犹氏笑道∶“本是没有想头罢了,我与你十八年夫妻。情投意合,几曾有半句怨言。如今恨不得一口水吞你在肚里,两人并做一人方好。还说个怨字。便是天大的事,也看儿孙之面,便丢开了。还这般说。”陈彩见他如此一番说话,想料然不怪我的,即时提起笔来写道∶当年一见貌如花,便欲谋伊到我家。 即与潘生糖伴蜜,金银出入锦添花。 双双共往瓜州去,刻刻单怀谋害他。 西关渡口推下水,几棒当头竟似蛙。 犹氏道∶“西关渡口,乃前夫死的地方。你敢是用此计谋他?”陈彩笑道∶“却不道怎的。”犹氏道∶“你原来用计谋死他,方能娶我,这也是你爱我,方使其然。”将诗儿折好了,放入袖里,往外边便走。陈彩说∶“地上湿禄禄的。哪里去?”犹氏说∶“我为你也有一段用心处,我去拿来你看,方见我心。”陈彩说∶“且慢着,何苦这般湿地上走。”犹氏大步走出了大门,喊叫∶“陈彩谋我丈夫性命,娶我为妾,方才写出亲笔情由,潘家儿子快来!”潘槐、潘杨听见是母亲叫响,一见没命的跑将过来,哄了众百姓聚看。犹氏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陈彩两个儿子,两房媳妇。来扯犹氏进门。陈彩亦出来扯,潘槐、潘杨把陈彩便打。犹氏道∶“不可打,此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随我往州内告来。”众邻女那劝得住。 恰好州官坐轿进衙门来。犹氏母子叫屈,州官魏爷分付带进来。犹氏将陈彩八句蛙诗,把十八年前情由诉上。州官大怒,登时把陈彩拿到,无半语推辞,一一招认。魏爷把陈彩重责三十板,立拟典刑。即时申文上司。犹氏并二子槐、杨,讨保候解两院。是日,州衙前看者,何止数千人。皆言∶此妇原在潘家贫苦,绩麻度日。今在陈家有万金巨富,驱奴使婢,先作妾而后作正,已是十八年了。生子生孙恩情已笃。今竟呈之公庭,必令偿前夫之命,真可谓女流中节侠,行出乎流俗者也。 过了月馀,两院到案已毕,将陈彩明正典刑已定。彩托禁子叫犹氏并二子到狱中嘱付。犹氏不肯去见。只使二子往见之。彩嘱二子传命曰∶“我偿潘之命已定矣。你母怨已酬,结发之恩已报。何惜见我一面。我有后事,欲以付托。”二子回家见母,将前事悉言。犹氏道∶“与他恩义绝矣,有何颜见我。”决然不去。二子入狱,将母之言说与父知。彩大怒曰∶“我在狱中,受尽苦楚,不日处决矣。他到我家,受享富贵,问他还是潘家物乎,陈家物乎?”二子到家,以父言传母。犹氏曰∶“我在你父家,一十八年。恩非不深,只不知他机谋大很,今已泄出前情,则尔父是我仇人,义当绝矣,你二人是我骨血,天性之恩,安忍割舍。你父不说富贵是他家的,我之意已欲潘家去矣。今既如此说,我意已决。只当你母亲死了。勿复念也。”二子跪曰∶“母亲为前夫报仇,正合大义。我父情真罪当,不必言矣。望母勿起去心,须念我兄弟年幼,全赖母亲教育。”说罢一齐哭将起来。两个媳妇苦苦相留。犹氏不听,登时即请陈彩亲族将家业并首饰衣服,一一交付明白,空身回到潘家。仍旧绩麻,甘处淡薄,人皆服其高义。后潘二子尽心生理,时运一来,亦发万金。潘玉夫妻寿年九十。犹氏亦至古稀,子孙奕叶。 潘之有妻,仇终得报。叹陈彩之奸谋,祸反及身。正是∶ 祸本无门,惟人自招。作善福来,作恶祸到。 总评∶ 彻笑世人,每以恩情二字与仇怨二字分看。馀独以为此四字,正当互观。 何也?夫陈彩一见潘之妻,从此一种恋恋之情,便生出许多绵绵之恩。及至西美渡口,结成莫大之仇。是自买物之时,已种西关之怨矣。及其计就谋成,鱼水之欢,何如其恩也。复至荷亭之戏,棒打之欢,恨不能合二身为一身之语,夫妇恩情,至此极矣。抑孰知情之极,怨始露,仇始雪,而西关之怨又从极乐处报。孰谓恩情非仇怨乎。孰谓仇怨非恩情乎。虽然孟子云∶“有伊尹之志则可。”使潘之妻恋富贵而忘贫贱,贪新情之舍!日好,则两棍当头之语,虽露而报仇之念,未必如此其坚也。此回小说,当作一卷之首,可以惊人,亦足以风世。妙妙。 《欢喜冤家》第八回铁念三激怒诛淫妇 自古奸难下手,易因淫妇来偷。见人得意便来兜,倒把巧言相诱。 含笑秋波频转,几番欲去回留。对人便整玉搔头,都是偷郎情窦。 且说东阳县中一人姓崔,名唤福来,年已五十。家中独自过活,其年浙江发去老弱民兵,招募选补。崔福来闻知这个消息,一肩儿挑了家私,竟到杭城投下宿店,到营中打听。报了花名,试了气力,免不得衙门使费了些长例,收录在营。操三歇五,做了个长官,倒也一身快活。有一个同伍伙伴,唤名沈成,排行念三,只因面貌铁黑,人呼他为铁念三。与崔福来赁下一间平房,二人同住,崔福来为人本分,铁念三为人性直,两个人倒也志同道合,倒合得来。自古知性可以同居,恰好衙门上宿,轮流每人五夜,正好晚上家中更番看管。 一日,铁念三往街坊行走,见两个媒婆在那里说,这般标致的女人,只要五两银子,偏生一时没处寻人。念三听见,“说∶“二位,为何标致女子价钱这般贱省。”媒婆道∶“只因家主公偷上了,主母吃醋,要瞒主人卖他。只要一个主儿受领,便再少些,也是肯的。若明日主人一回,就卖不成了。”念三道∶“女人多少年纪了?”媒婆道∶“实二十五岁了。长官若用得着,倒有些衣服赔嫁。白送一个女人与你。”念三道∶“我倒还未。我有一个哥哥,也是行伍中人。他年纪四十多岁,也迟不去了。待我同你去与他一讲。待他成了,也是一桩美事。”即时同了媒婆竟到家中。见福来,将前后事说了一遍。福来欢喜,慌忙取出五两银子,递与念三道∶“你去与我成就便了。”念三即同媒婆去。不多时,只见一乘轿子,已到门前。念三道∶“人已到了,快穿衣服起来,待他好下轿。”念三登时买了香烛纸马。 二人将就烧陌纸儿,又摆着酒。三个人坐在一处而吃。新娘子实然标致,只是双足大些,这也不足论了。新娘唤名香娘,看丈夫又老了些,也只得无不随缘罢了。到晚来,沈成便去上宿,代崔老在家成亲。拴上大门,夫妻上床,也不做腔调,直竟困了,香姐老于世事,竟不在上,任他舞弄了一番。双双睡去。 到次早起来,只见念三已回在门外,恐叩门惊他困头,故此不响。福来见了,甚不过意。心下想道∶“有了这个东西,便要分个南北了。”与兄弟讲道∶“教你如此,我心何安。不如待我另寻一间房屋居住,你也好寻个妻室安身。意下如何?”念三便想,必是新妇主意,不可强他。回道∶“甚好;”到了午后,福来寻了一间平屋,倒有两进,门前好做坐起,后边安歇。又有一间小披做厨房。要一两二钱一年。回来与兄弟说了,二人称了房钱,竟至新房一看。念三说∶“缘何在空地中!两边邻舍俱无,恐有小人。”福来笑道∶“穿的在身上,吃的在肚里,怕他偷我何物!”念三说∶“嫂嫂有几件好衣服。”福来说∶一他是不时穿着,自会收藏。 没邻舍,先省了酒水”。念三说∶“也罢,你的主意定了,说他怎的。”寻了房主,交了房钱。到晚,念三相帮他挑桌儿板凳,一齐完了。接香姐过了新屋。烧陌纸钱,请着房主。吃完散讫,念三也作别了。 福来夫妻两个,收拾残肴,在后边屋下坐了,吃一杯儿。原来这老崔,人虽半百,性格风骚。见香姐有七八分人物,三分乔扮,还有十分骚处,故此实是爱他。 况又是新婚燕尔,正在热头地里。两下一边吃着酒,一边便摸摸索索。香姐发几分骚兴起来。福来把他一看,星眸含俏,云鬓笼情,搂住香腮,他便了香姐送。福来禁不住春情,起身扯裤。香姐自己忙解衣服上床分股。福来极尽绸缨,香姐十分情动。把腰股乱摆,双足齐勾。老崔留不住,数点菩提,尽倾入红莲两瓣。夫妻二人,穿衣服下床,净了手脚,收拾碗盏完了,方才脱衣而睡。 过了几日,不期又该上宿。与香姐云∶“我去上宿,到五更尽则到家矣。你可早睡,叩门方开。”香姐收拾睡了。只是五更老崔叩着后门。香姐披衣开了,老崔说∶“失陪你了。”两人脱衣而睡。老崔说∶“你独自一个,可睡得着?”香姐道∶“独自一个,没甚思量,倒好睡哩。”老崔道∶“根据你这般说,如今两人同困,便有思量了。”香姐笑道∶“问你个说得不好。”便扒在老崔身上,套将起来。 老崔道∶“我倒不知有这般妙趣。”香姐道∶“春意上面的叫做倒插 烛。”把崔老乱墩,乱套。香姐倒先丢了,便扒下来。两个睡了。只因香姐太淫,后来老崔力竭,实来不得。轮上宿,直到开了大门才回。香姐问他∶“只因官府不许早回。故此来迟。”香姐好生闷闷。 一日,老崔在场上挑柴去卖,适值铁念三来寻哥哥讲话。香姐道∶“他没甚么做,往江头挑担柴去卖,赚得几分银子,也是好的。”念三道∶“自古道‘家有千贯,不如日进分文。’这是做人家法儿。”香姐说∶“叔叔可曾有亲事么?”念三道∶“想我行伍中,一年之内,这上宿是半年,不必说起。常是点着出汛,或是调去守地方,或是随征贼寇。几年不在家内,叫妻儿怎么过活。或是那好的,寄些银子回来,与他盘费,守着丈夫便好。有那等不三不四的,寻起汉子来,非惟贴着人,连人也逃了去。我在外边,哪里知他心下的事。”香姐说∶“这般防疑,终身没个人儿伴你。”念三说∶“极不难,我那营中,常有出汛的,出征的,竟有把妻子典与人用。或半年,或一载,或几月,凭你几时。还有出外去,对敌不过那话儿了,白白得他的妻子尽多。”香姐说道∶“这倒好。只是原夫取赎去了,两下毕竟还有藕丝不断之意奈何?”念三说∶“毕竟有心,预先约了,何待把人知之。”道∶“嫂嫂,我去了,明日再来。”香姐说∶“请吃茶去。”念三说∶“明日来罢。” 竟自去了 香姐想道∶“看这黑蛮子不出,倒要想白白得人妻子。苦前日不移开,毕竟他也难分黑白了。”又想道∶“我丈夫已是告消乏的了。便和这黑蛮来消消白昼,倒也好。”想道∶“有计了。有的是金华酒在此,待他明日来,我学一出潘金莲调叔的戏文,看看何妨。”又想道∶“这黑汉子要像武二那般做作起来,怎生像样。” 又想一下道∶“差了,那是亲嫂嫂,做出来两下都要问死罪的。为怕死,假道学的。我与他有何挂碍,有何妨。”又笑道∶“潘金莲有一句曲儿,甚是合题∶‘任他铁汉也魂销,终落圈套。’” 到了次日,老崔又去挑柴卖。这香姐煮了一块大肉,摆下些豆腐干之类,都是金华土产,等着念三。不期起一阵大风,有诗为证∶善聚亭前草,能开水上萍。 动深有意,灭烛大无情。 人寺传钟响,高楼送鼓声。 绣裙轻揭起,僧帽落尿坑。 风过处,那云一阵堆将起来。香姐看了一看,笑一声道∶“天都要云雨起来,而况我乎。”有风雨欲来,极说得好∶ 环阁皆山,入村有径。阑风伏雨,徒吟杜甫之诗。石执峰文,酷肖米颠之笔。顿而花枝变幻,紫绿之色尽藏。族羽翱翔,悲呜之音不再。 十叶飘如落雁,万松响似龙吟。白昼寒空,隐隐村人归去。青芜际海,朦朦潮水推来。窗吹开,沾书温案。圆扇撼动,摆柳摇花。湖头且罢垂纶,楼上应无吹笛。渔人钓艇,系于芦苇丛中。牧子牛衣,避在豆棚阴里。蝉琴凄断,蛛网摧残。堂拗之莽为舟,行瓦之檐飞瀑。 如逢春月,可以沤丝。及我公田,何殊两菜。二峪可避,五松就封。 襄王正坐披襟,神女犹能行暮。斜阳蔽树,桑榆忽尔无光。白云在天,丘陵因而不见。岂惟足净尘埃。且复顿消残暑。 正在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之际,铁念三忙忙而来,香姐见了,满面堆下笑来,道∶“略迟一步,便着雨了。”念三道∶“正是,正是。”那雨来得快,一声响处,如泻银河,落一个倾盆不注。香姐道∶“叔叔外边雨打进来,里面来坐。”念三进到后边,只见壁上挂一柄刀。念三除下一看道∶“好刀。”香姐说∶“挂在此防贼的。”念三道∶“正是。”回头见桌上摆着物件,念二说∶“嫂嫂打点做夜宵了么?”香姐说∶一昨日因叔叔不曾吃得茶去,你约今日又来,故此是我备在此间,等你来当茶的。”念二道∶“何须嫂嫂这般费心。”便坐下了道∶“哥哥不知在哪里着雨了。”香姐道∶“今日他正该上宿。睛也不回,而况这般大雨。”念三道∶“我倒忘了。早知他上宿,我再迟一日,就见他了,何必赶来,遇了这般大雨,怎生回去。”香姐道∶“雨落天留客,正好吃酒吃醉了,就在此睡了,何必忧他。” 念三道∶“怎好打搅嫂嫂。”香姐说∶“原是一家人,如今倒说起客话来。”筛了酒,劝念三吃,一连吃了六七杯,两下里都有些酒意了。香姐说∶“叔叔昨日说的典妇人一事,我到在心,与你寻下一个了,他竟不要你破费半厘。”念三说∶“多承嫂嫂留意。那里有个不要银子的妇人,敢是个丑儿。”香姐说∶一比着我好得多哩。”念三笑道∶“像得嫂嫂已有二十四分,还好如嫂嫂高些,便是西施了。望嫂嫂指引我看看。”香姐道∶“这样性急,怎好去得。你且吃酒,后生家说了,便这般高兴。”念三说∶“我被嫂嫂说得心热起来。”香姐道∶“看你蛮子,好上钩的。说得几句,便动起火来。”道∶“叔叔多吃几杯,有这酒兴,与你完就么。”念三只说真个,一连又吃了几杯,那雨一发大了,天又黑将下来。说∶“嫂嫂,天晚了,怎好?”香姐说∶“夜深些,方好与你去。终不然,偷妇人。可是青天白日做的。”念三说∶“这雨不住点奈何?”香姐说∶“不妨,少不得有住的时节。”只顾笑嘻嘻哄那念三,弄得念三存坐不安。欲待要回,香姐说没有雨伞。欲要一困,又无所在,就靠在桌上。香姐抚了背脊道∶“这床上不睡,靠在这里,岂不冷了成病!”念三道∶“嫂嫂的床,我怎生睡!”香姐道∶“没人在此,便把你睡一次儿也不妨。”念三见说没人在此四个字,起了他一点念头,方才哪有个妇人!明是个假的了。待我再挑一句,看他怎生答我,便知他心事了。道∶“嫂嫂,你许了我那人,又教我睡在这里,莫非哄我!”香姐说∶“不教你落空便了。十分去不得。赔也赔你一个。”念三笑道∶“若是赔我一个,只是嫂嫂。难道嫂嫂肯赔!”香姐说∶“我也赔得你。”铁念三大喜,近前拘住,去乱扯他裤子。香姐说∶“待我自解。”去了裙裤,在床里。念三扯下自己裤子,挺着身子就弄。何见得∶武士单矛,直入豹琳之帐。骚人阁笔,裁成云雨文章。这黑蛮似铁罗汉投斋,何曾歇口。那骚货如粉骷髅弄阵,惯会长枪。津津舌送过来,留而不返;洋洋水入出去,难似遮藏。杨柳腰不住的无风舞摆。秋波眼频频转含俏窥郎。你看雪白一个妇人,乘着一个乌黑汉子。比似玉簪斜插鬓云旁,一点乌云映日光。 乌中鹤发年高士,黑笔淋漓画粉墙。 薛仁贵坐乌椎马,砚台跌下石灰缸。 白扇素罗画黑竹,月里媳娥嫁灶王。 一番大战,须臾罢手。念三欢喜,叫道∶“好嫂嫂,快活死我也。”香姐道∶“好叔叔,真好手段也。”两个走来,俱净了手脚,闭好门儿重行坐在一条凳上,搂了吃酒。笑笑说说,调得火热,把念三做了个亲老公一般看待。收拾物件,二人脱衣而睡。不免复阵。 次日,念三见雨住,道∶“我且去,晚上我拿酒来请你。”开了后门去了。香姐想着道∶“念三面貌虽黑,原来此物这般雄伟,火一般热的,又且耐久,早知嫁了他,倒是一生快活。如今弄得湿手惹干面,怎得洁净。且住,少不得做个法儿,定要与念三做了夫妻,方称我心。”正在存想间,老崔回了,道∶“昨晚雨大,我记念你独自个困,必然害怕。”香姐说∶“我倒凉快得紧。一夜直睡到天亮。竟不怕。”老崔说∶“这般还好。”忙忙取火烧了脸汤,与娘子洗面,香姐自去梳头,老崔煮饭。香姐打扮得十分俏丽,叫老崔去外边买几枝茉莉花来。老崔说∶“你这般标致了,再戴茉莉,是锦上添花了。十分打扮得娇美,有人要看你想你。”香姐说∶“我寻个二老帮助你,省得你这般强支撑。”老崔说∶“若得如此方好,不然我要改名字了。”香姐道∶“改甚么名字?”崔福来道∶“改作崔命去了。”香姐笑了一声道∶“崔得你的命去,我方好去嫁人。”老崔说∶“仔细打听不要嫁的与我一般。”香姐说∶“此事哪里打听,必须面试方知。那些胆怯的,必然不敢上阵。”老崔说∶“毕竟还说出自家本相来了。”正说间;卖花声近。香姐买了两枝道∶“你要花戴么?”老崔笑道∶“好花不上老人头。若戴了,便不成诗意了。”香姐说∶“那逢花插一枝,这也不拘老少。”老崔说∶“你的好心,只取一朵儿香香便了。”又笑道∶“你不要又说出临老人花丛来。不然不敢领命。”闲话之间,饭也熟了。夫妻两个用过。老崔说∶“我去做生意,明早方回。你无事困困消遣罢。”说声去了。 香姐一心只望着念三;走来走去,在那里间想。只听得一声“卖水哩”,香姐听见道∶“又奇了,这般大雨,缘何卖水哩。”不免叫住他,问他缘故∶“卖水的老人家,你卖的是什么水?”那卖水的把眼一看,歇下水担道∶“小娘子,你不知道这水∶ 不从地长,却自天来。难消白日如年,能了黄昏几个。及时始降,农欢举趾之晨。连月累日累夜,随接随来。消受积多,既取之而无禁。封题已固,亦用之而不穷。亦如积谷防饥,不减儿孙暴富。明月入怀,破尚书之睡梦。清风生翼,佐学士之谈锋。一盏可消病骨,七碗顿自生风。 香姐乃大人家出身,惯用梅水的。与三十文钱∶“买了你这一担,待用完了,再问你买。”那老人家见他在行,挑进门来。香姐把净坛藏了道∶“老人家,你高姓?”卖水的道∶“我姓何,名礼,人皆称我老何。”道∶“娘子几时再挑来与你?”香姐道∶“过几时,你来问一声便了。”何礼取了钱,竟去了。香姐取了梅水,煎起茶来,果然可口,正是∶ 吹云泼雪,视之尚可除烦。 滴露流香,嗅之已能脱骨。 一连吃了三碗,放下道∶“亏杀这几碗茶儿,才把我心中之火,挫下些去。” 睡了一会起来一看,天色傍晚光景。念三忽到,手里拿了些酒果肴饼。香姐说∶“为何不早来?令我望这一日。”念三说∶“我的邻家央我干事,原说过晚上来的。”慌忙摆出物件,都是现成熟的。那二人井坐,笑嘻嘻三杯两盏,你爱我怜。念三只闻得花香,更觉助情。香姐说∶“当初你到我家,我只说是你娶我,到晚来换了老崔。如今试起本事,他竟没帐了。怎生得与你做了夫妻,方中我意。”念三说∶“如今来了五夜,哥哥去了五夜。哥去得我又来,你倒夜夜不空。我与你若做夫妻,到只得半月在家了。”香姐说∶“那老头儿不在床中倒好。厌答答,来又来不得,倒弄得动人肝火,倒不喜他。”念三说∶“譬如我昨日不与你相好也罢了。”香姐说∶“人是不知足的,得陇望蜀,那肯心厌。”念三说∶“明日教他买些春方药,弄弄便是。”香姐说∶“你不知道,那春方药,是本质好的越好,本质不如意,药便不如意。与世上为人一般,只扶起,不扶倒的。”念三笑道∶“你缘何知道?”香姐说∶“我那主人不济,见了我,正待行事,那物软了。后边又买了药儿一弄,刚刚抽到二千,便完事。”念三说∶“你只为痒得紧,故此想弄,何不烧些热汤,泡洗他一泡洗?”香姐笑道∶“有支吴歌儿单指热汤泡洗此物∶姐儿介星痒来没药医,跑过东来跑过西, 要介弗要烧 热汤来豁豁,热汤只豁得外头皮。 念三笑了道∶“我与你猜一杯,不可吃这闷酒。”被香姐赢了一拳道∶“猜拳也有一个吴歌∶“ 郎和姐来把拳猜,郎问娇娘有几个来。 只得郎一个,若还两个你先开。 念三大喜,把香姐亲个嘴道∶“骚肉儿,我与你两人如此,也有一支歌儿么?”香姐说∶“有∶ 古人说话不中听,哪有一个娇娘生许嫁一个人。 若得武则天,世人那敢捉奸情。 念三听罢道∶“真骚得有趣。”也等不得到晚,忙忙把他推倒。香姐急忙解开裙带。念三那物如铁,弄将起来。那香姐做出万千情态,念三被他哄得意乱魂迷。 把他那半大脚儿搭上肩头直耸,那水儿一阵阵流将出来。香姐叫道∶“心肝来了。”念三道∶“我还未完。”香姐道∶“待我脱了衣服再弄。”念三走起。香姐净了手脚,收拾闭门,脱衣上床。念三未曾完事,重整戈矛,再三急杀。香姐之兴又高,任念三捣弄,果然畅心。直至三更,方才住手。”次早遁去。自此五日一来,五日一去。再也不遇一人。直至仲冬之际,天色大冷。 一日,正遇老崔上宿。念三与香姐睡至三更天气,香姐醒来,念三犹然梦里。 他兴高骚发。捻念三之物一把,火热而坚,道∶“果是妙人。”遂扒上念三之身,做一个阴覆阳套了一会,念三醒了,道∶“痒否?”香姐道∶“正在痒处。”念三把他翻下身,着实抽送、弄得香姐正在魂迷之际,听得叩大门响。二人吃了一惊,香姐问道∶“是谁?”福来道∶“是我。”二人吃一大惊,香姐道∶“你可拿一床被裹了,坐在灶下去不可做声。” 香姐披衣而出,开了大门道∶“为何半夜三更,来扰我睡!”言罢,竟脱衣上床,把被四周塞紧睡了。老崔说∶“城上风冷得紧,身上如火烧一般,特特回来望你;与我被中略温一温儿。”香姐道∶“我被里也冷,休要指望,快快上城去。” 老崔道∶“今夜都司看城,”将次来了,恐点不到,明日又要打。没奈何,夫妻之情亏你下得。”香姐说∶“什么夫妻,现世报的夫妻。我是花枝般一个人,嫁你柴根样一个老子,还亏你说。夫妻之情。”老崔无言。又一会道∶“你既不肯把我到被中来睡,火取一个,与烘一烘。”那香姐恐他着了火去点起灯来,照见念三,如何是好,便一骨碌暗中扒上床来,往那盛梅水坛中,兜出一碗水,往炉中一浇。那一缸旺火,通浇隐了。老崔见了,叹一口气,出门去了。 香姐随出,把门拴上。叫出念三道∶“心肝,你不要冻坏了。”念三为人直气的,听见香姐如此薄情,好生忿恨,故不应他。上床睡了。道∶“你既不与他睡,那一缸火,是现成的,为何浇隐了?”香姐说∶“那是我怕他有了火,点起灯来暖酒吃,一时间被他看见,故此浇隐的。”念三道∶“这也罢了,只是这情分太薄,你日后怎么与他好得到老。”香姐说∶“到老!我如今主意已定的了。前日老鼠药我已买了,不在明朝,定在后日,结果了他。我便要嫁你了。怎么还说个到老!” 念三道∶“此事只好取笑。那毒药谋死亲夫,要问剐罪的。”香姐说∶“我只和你说,再有何人知道!把他一把火烧了,就完事,谁来剐我。”念三道∶“只怕上天不肯饶你。”香姐说∶“我只为你要谋死他,怎生你倒话不投机起来。”念三心下细想道∶“看此淫妇,果然要谋死哥哥了。那伙伴中知道,体访出来,知我和他有好,双双问成死罪了。不必言矣,就是不知道,淫妇断要随我。那时稍不如意,如哥哥样子一般待我,我铁念三可是受得气的!必然不是好开交了。我想不过这五两银子讨的,值得什么,不如杀了淫妇,大家除了一害,又救了哥一命,有何不好。” 正在踌躇之际,香姐只想那样文章,去把他那物摸弄,激得念三往床下一跳,取了壁上挂的刀,一把头发,扯到床沿,照着脖下一刀,头已断了,丢在地下。穿好衣服,开了大门,竟自去了。 念三走在路上,想道∶“一时在气头上,把他杀了,叫哥哥把什么收殓他。也罢,我曾积下几两银子在家,拿一半去,只说我告假往外府公干,放在家恐被人取去,寄在嫂嫂处,他回家,见妻子杀了,没有银子使用,自然救急。这是暗中帮他一臂之力。”却早到他自己门首。有一个人见他问道∶“你有差了,着你往温州押解火药。即刻便要起程。”念三见了票子道∶“知道了。”开了锁推门进去。取一包银子,恰好六两,称为两处,流水取出一包。锁上大门,竟到城中。寻见福来道∶“哥,今日兄弟差往温州一行。”竟往补贴中取出票子,与福来一看。福来道∶“即日就要起身?”福来道∶“同你到家叫嫂嫂安排些小菜,与你送行。”念三道∶“这不消哥哥费心。兄弟日长积攒得三两银子在此,放在家中恐被人窃取了去。 寄在嫂嫂处,若哥要用,竟自用罢。我今归家梳洗了就去,不得向哥嫂处别了,恕罪罢。”竟自去了。老崔道∶“不想兄弟如此好心。把这银子说要用,竟自用了。 好人。” 且说是日,那卖水的何礼,挑了一担水,叫∶“卖雪水哩。”不见香姐唤他,想道∶“不曾用完。”向门首走过,见大门开的,把水歇下道∶“往后边去叫一声。”走到二进,恰好床边,正开口叫大娘子,脚下踏着香姐的头,一滑一交,跌做血人。连连走起一看,见床上一个没头妇人。惊得一跳,往外挑水便走。一起人走来,见何礼一身鲜血,喝道∶“慢走;你为何上身鲜血?”两个人竟往崔家这去看,见杀死一个妇人在床,一开叫起地方“杀人!”一时间,走拢几百人来,都说是何礼所杀。何礼有口难分。老崔一径回来,见门首许多人,忙跑到门首。众人说∶“你妻子被卖水的何礼杀了。”福来呆了,走近床前,果见尸首异处。便哭起来道∶“是了,我昨夜回来取火,把大门不曾开去。今朝卖水的看见门是开的,走至床前,见我妻子睡着,要去奸他。我妻子不肯,算来认得你是卖水的老何,恐我妻叫起来,见我壁上挂的利刀杀了是实。”众人道∶“是了,是了,你不须与他说,扯他到府哩,与太爷问便了。”一伙人同着何札去了。福来去央着房主人家内几个人看守死尸,自己拖到府衙。 恰好太爷在坐,众人将前情一禀。大爷叫何礼上去,说∶“这好是真的了?” 何礼说∶“太爷,实是先杀死在地下,小人走进里边见的。”太爷说∶“胡说,你卖水是高声叫的,怎生要走到里边!你走到里边,就怀奸了,与我夹起来。”何礼叫道∶“太爷可怜,若是小人一身,这般苦命,死也罢了。家中尚有七十五岁母亲,小人一日不赚钱,则二人无食。今小人屈屈招了,不打紫,可怜母亲在家,定然俄死。只求太爷天恩。况小人是个至贱愚人,那奸字自也羞了,怎生人肯!求太爷详情。”太爷道∶“且放了夹棍。”叫崔福来∶“你妻子日常有外情么?”福来道∶“太爷在上,若论小人的妻子,满杭州城里算来,是算一个贞洁的。”太爷道∶“怎见得?”福来道∶“不要说别的,只小人昨夜归去,要与如此,他执意不肯。 小人说谎,天地不容。”太爷道∶“亲夫不肯,必有了奸夫了。看来此人说话是个匹夫。”道∶“把何礼收监。众人且出去,待后再审。那妇人尸首崔福来自收殓,不得干涉地方。”众人谢太爷出来。老崔归家,把念三银子买了棺材,央人抬至万松岭上寄了。家中兔不得打扫一番,设立个灵位儿供着。福来早晚哭哭啼啼,好生愁闷。 且说念三温州已回,伙伴中与他说知崔家之事。假意叹息一番,不免往崔家插支烛儿。折了一钱银子,往崔家而来。见过了哥哥,往灵前作几个揖∶“何礼这厮可恶,这番审对待我执证他。”说罢,只见灵前一声响,惊得念三仆倒,骂道∶“好负心贼子。就是我不与丈夫来睡,也是为你这贼子;不与火,也为你这贼子。你倒把我杀死。怎生害那卖水的穷人母子二命!”只见街坊上闹哄了几百人,那一班地方道∶“是他杀的无疑矣,把他拿去见官。”扯起念三身子。念三犹在梦中,并不知这番说话,尚自抵赖。众人不由分说,扯到府中。等太爷升堂,众人将前情禀上。太爷道∶“这个人自然是个凶人形状。”道∶“取出何礼来,放了。”念三犹自抵赖,何礼跪在地下,见念三赖,何礼上前,把念三一认道∶“大爷,小人认得了。他常在崔家往来。”念三说∶“你眼花了,敢不是我。”何礼道∶别人的面貌或认差池,你这黑脸怎认差了。前番雪水铜钱还是你领我到自己家中付我的。怎生差了!”念三闭口无言。福来道∶“你这般巧掩饰,你杀了我妻子,还要赖是何礼,忒心狠些。”太爷分付打了四十,上了枷锁,将家中物件,俱付崔福来抵作烧埋,秋后取决便了。 何礼得了命,归家见了母亲,悉道其详∶“若不是崔娘子显灵,险些儿害了性命。”母子二人都道∶“崔娘子女转男身。早升莲界。”何礼道∶“同母亲往灵前拜他。” 且说崔福来取了念三的零碎回到家中。向妻子灵前道∶“人说为人变了生性就要死的。七月里叫我带花的生性,到那晚待我的生性,大不同了;果然就死了。你今放灵感些,转世为人。”这生性再不要改才是。我在大爷面前,说你第一个贞洁妇女。那牌匾打点送来,又跳出这个送死的来,又失了节,把名头又坏了。”只见老崔正在那里祷鬼,一个邻舍取笑他道∶“鬼来了。”福来大惊,跑出门外,只见何礼母子,要到灵前拜祷,福来道∶“活鬼出现了。不可进去。”何礼道∶“不妨。”福来害怕,何礼道∶“你这般害怕,不若我母子移来伴你可好么?”福来大喜道∶“你快来。我们三口儿浑着过日,报你前番这般受苦。”何礼道∶当时受得苦中苦,今日方为人上人。果然何礼把小小家私移在崔家同住。住过了几年,铁念三斩于南曹。细观此回,淫妇狠心,已遭茶毒。念三移祸于何礼,毕竟皇天有眼,使阴魂说出,致念三不成漏网。世人当慎行谨身,方成君子。 总评∶ 香姐不亲夫而亲异姓之叔,固所当诛。念三既盗嫂而终杀其身,希图漏网,驾祸于何礼。自非怨鬼显灵,则何氏母子,复盆之冤,无由自白矣。卒之念三杀诸市曹,诚报应不爽矣。" }, { "text": "欢喜冤家(3)\n《欢喜冤家》第九回乖二官骗落美人局 几句俚言当作诗,实为知足不为痴。 只将酒药开眉锁,莫把心机藏鬓丝。 兰友知心三四个,梅花得意两三枝。 焚香煮茗观新史,犹胜乘霜拜凤墀。 话说天启辛酉年间,杭州府馀杭县里,有一桩故事,这人姓王,名之臣,号曰小山。年纪足足五十了。因结发娘子没了,凭媒说合续娶了本县一个室女。正得二十二岁,唤名方二姑。这二姑生得风流出众,月貌花容,尚未嫁人。忽闻京里点选秀女,一时人家有未嫁之女,只要有人承召,就送与他了,那里说起年纪大小,贫富不等。人家听了这话,处处把女儿烂贱送了。那鸡鹅鱼肉,果品酒米,动用之物,无一物不加倍看将起来。自此一年上起,直至如今,哪里肯贱。 有诗为证∶ 一纸黄封出紫寰,三杯淡酒便成亲。 夜来明月楼头望,只有嫦娥不嫁人。 那王小山娶这位娘子,财礼止得二十两。置办酒筵,开费倒去了三十馀金,原开着香烛纸马,油盐杂货一个小店儿,去了这块银子,乏本添生,以致店中有张没李,看看不象起来了。那妻子看不过,把些衣衫首饰与丈夫添补。不想日用之物高贵,又没甚大来头生意,不过一日卖了二三百文低钱,止好度日。至于人情交际,冬夏衣服,房钱食用,委实难支。况馀杭鸡鹅场上的房屋极其贵的。过得几时,又这般不象起来。一日,与妻说道∶“当时有一人家为生意萧条、请仙卜问几时通泰,那乩上写出字道∶ 桂花正发雨方来,华堂请客点灯台。 一幅鸾笺都写尽,上阵将军把轿抬。 那请仙之人一时不能解悟,求大仙明言。那帖上写道∶“首句无香,次句无烛。三句无纸,四句无马。”那人拜道∶“果然店中香烛纸马没了,不成店矣。不知大仙尊姓?这般灵感,乞留姓名。”帖上又写出诗迷,极容易猜的迷,极容易猜的∶ 面如重枣美髯飞,黑面周仓性气豪。 擅骑赤兔胭脂马,惯使青龙偃月刀。 众人都道∶“是关公。”那人道∶“香烛纸马都无了,不怕不关。”我们如今只好关店了。”二娘道∶“自古懒店强如健汉,货虽少,还开着是个店面。寂然关了,便被人笑话了。”小山道∶“我有个计议,要用着你,不知你可肯否?”二娘道∶“要我哪里用?”小山走到厨后,悄俏说道∶“左边邻居,有一张二官,为人极风流有钞。今年也是廿二岁了。只因他年纪虽小,做事极乖,故此人人称他为乖二官。他父母亡过,自家定了一个妻室,正待完婚,又望门寡了。这几日在妓家走动,我如今故意扯他闲话,你可厨后边眼角传情,丢他几眼。他是个风流人物,自然动心。得他日遂来调着你。待我与他说上,或借十两半斤,待挣起了家事,还他便了。”二娘道∶“他既是乖人,未必便肯。”小山说∶“人是乖的,见了标致妇人,便要浑了。” 正说问,恰好二官拿着一本书走过。小山叫道∶“二叔,是什么书?借我一看。”二官笑嘻嘻的拿着走进店来,放在柜上∶“恰是一本刘二姐偷情的山歌。”小山说∶“这山歌不是带巾儿人看的。”乖二道∶“若论偷情,还是带巾儿人在行。”只见里面一个二十三岁的女使,捧出两碗香香的茶来。小山道∶“请茶。”乖二道∶“多谢,向时尊嫂在日,我终日在此闲耍,并无茶吃。想如今这位新嫂,来得这般贤慧得紧。一坐下,茶饭来了。”拿起茶杯正待要吃,只见二娘在厨后露出那付标致脸儿,把二官一看,乖二一见,便如见了珍宝一般,不住的往里瞧。小山故意只做不知,把那一本刘二姐在柜台上翻看。二官便放心和二娘调得火热,只恨走不拢身。二乖留心把店中上下一看,道∶“宝铺里这一会竟没人来买东西。”小山道∶“也没货买得。有一银会明年六月方有,是坐定的银子。倒有一百的。只是远水难救近火。可惜这间兴处店面没有货卖。”二官说∶“正是。这开店面,须得几百两银子放在里边,不论南北杂货,一应人家用得着的,都放些在里面,便兴起来了。”小山说∶“我诸色在行,正要寻个伙。二叔你与我做一个中,想你交游极广的,寻一个与我,断不有负。”乖二说∶“我事已老大无成,把书本已丢开了。正要寻生意做,以定终身。但不知可习得君这贵行否?”小山一口搭上道∶“若二叔肯青目,包你两年之间,随你本利多少,足足一本一利还你,不须求签买卦的。” 二官说。“虽然如此,有心合伙,少也不象样。我有三百两银子,在家和你断定了,择日成了文书便是。”把二娘丢了一眼道∶“今日且别,明日已牌奉覆便了。” 请了一声去了。 小山走进厨后道∶“哄得他好么?”二娘笑道∶“你教我哄他,自然用心的。 只是一件,地方才说明日已牌奉复,因你脱了不须求签买卦得的,提醒了他的头。 明日清晨,决去间卜。你可想,大桥边有几家术士,预先去说一声,朋日倘有一姓张的带巾后主来求卜合伴之事,卦若不好,亦须赞助,说是上好的,倘事成许他一百文钱送他便了。”小山道∶“共有三处,倒要三百文。”二娘道∶“他问了一家便是了。难道有一百家也都去问!那卜士有人家问,方来问你取钱。那不去的,难道也问你要!’小山穿了长衣,先在卜卦之家如此说了。正是∶由你奸似鬼,也要吃老娘洗脚水。 乖二虽乖,却被这妇人猜定了。果然次早到大桥边陈家问课。那先生问了姓名,便心照了。便道∶“通诚。”把卦象起了一个天风(女后),原是好的,心里想道∶“落得嫌他一百文钱。”道∶“(女后),遇也。为什么事?”二乖道∶“欲出这本钱与人合伙,不知好否?”道∶“十足!捡也捡不出这般好卦来。财喜两旺。”二官道∶“不折本么?”先生说∶“本钱哪里会折,还有非常之喜。”乖二道∶“有口舌么?”道∶“六合课主和美,如意,有什么口舌。”送了卦金,便拿走了这一张卦纸,笼在袖里,竟到王家。却好已牌光景。 小山一见,道∶“真是信人,所事如何?”乖二道∶“我去陈家卜得一卦,十分大利,钱财旺相。特来与兄一议。”小山堆下笑来,道∶“有幸有幸。”那香茶儿又出来,刘二娘一闪,比昨日不同了,打扮得俏丽得紧。昨日乃一时间无心的,不曾留意,今日算他必来的,故此十分装束起来,只说那三寸金莲上,那一双大红鞋,一看了便也要浑了。二官把上下一看,恨不得一碗水吞他在肚里。想道∶“卦上分明说非常之喜,若与他搂一会也值了千金。这三百银子满拼没了,也自甘心。”道∶“今日皇历上宜会亲友,可寻一位中人,立了文书。”小山道∶“就是今日,你有相知,接一二位做证便了。”只见那二娘,故意放出那娇滴滴声音道∶“既然如此,快些买下物件,好早整酒。”二官听见,一发动火道∶“我去把银子兑好了拿来便是。”一径回家。 这小山说∶“等他拿银子来时,方可去买。”二娘道∶“若如此做事,被他看出马脚来了。我有两件衣服在此,速上解当买办起来,宁可丰富些,这是小事。” 小山即将衣服当了,登时买了食物。”二娘脱下长衣,去厨下整理。须臾两桌酒肴齐整整的端正了。 恰好二官同了一个母舅,叫名韩一杨,乃是本县学中一个秀才,又扯了一个朋友,姓朱,也是同学生员,叫家中一个老仆,捧了一个拜匣,走进店来。小山道∶“请进后边坐罢。”进到店后,又有一重门里边,有一个坐起,十分精洁。见了礼,坐下。吃了茶。那韩一杨道∶“舍甥年幼无知,全仗足下携带。倘得后来兴时,终身不忘。”朱朋友道∶“自古伙计如夫妻,要和气为主,不可因小事便变脸了。”小山道∶“自然自然。”韩一杨道∶“如今把银子买什么货物来卖?”小山道∶“在下愚意,此间通着临安、于潜、昌化、新城、富阳,缺少一个南货店。如今这几县人家要用,直到杭州官巷口郭果家里去买。此间开店,着实有生意的。”朱朋友道∶“好,说起来,必然有主意了。”韩舅道∶“这货物店中藏不得这许多。” 小山指着右边一间楼房道∶“这间楼屋,尽好放货。”朱友道∶“十足。”大家一齐到屋中一看,倒也干净。有地板的,正好堆货。道∶“只是后门外是一条溪,恐有小人么。”二官道∶“待我晚间在此睡,管着便了。”小山道∶“楼上有一张空床在上面,只少铺陈。”二官道∶“我的拿来便是。还得一个人走动方好。我家这老仆,着他来上门下门,晚上店中睡可好么?”小山道∶“一发好。恐府上没人。”二官道∶“家中还有一对老夫妻看管足矣。”计议停当,一齐到原所在坐了。韩一杨袖中摸出一张纸稿,教王小山看过了。上道有利均分,不得欺心。无非都是常套的说法。小山取了笔,一一写完。大家看一遍,各各着了花押、把银子一封一封的看过,都是纹银,交与小山收起。小山把拜匣拿了,竟与二娘藏了。斟了酒,逊位坐下。 正吃酒之间,那大桥陈卜士走到王家,来要那一百文铜钱。恰好二官劈头走将出来,见了卜士道∶“你来何干?”那卜士见了,心照,拔转话来道∶“我有一个人家,今晚要我烧香,买几位纸马香烛,想里边有事,我去了再来罢。”人人都说这张二乖,又被乖的来弄得眼着着的这般呆了。 须臾,天晚了,各人散讫。张二也要回家,小山说∶“如今是伙计了,少不得要穿房入户。今晚在此,见了房下,就把残肴再坐坐儿。不可如此客气了。”张二巴不得他留住,便道∶“哥哥说得有理。”竟复进了内边。只见二娘点了一枝红烛,正将整的嘎饭留下,把残的拿两碗与那女使去吃;看见二人进来,假意退避。小山道∶“从今不可避了,出来见了礼,好日日相见。”二娘走上前叫道∶“叔叔。”张二作下一揖,叫道∶“嫂嫂,打搅了。”二娘道∶“正当。”小山去把三只酒杯三处儿摆下道∶“二娘你可来同坐了。”二娘道∶“我便罢。”小山说∶“趁今日大家坐下,日久正要一堆儿打火哩。”二娘见说,坐在桌横头。小山拿壶筛酒,张二又道∶“我筛。”吃得两杯酒,二官道∶“我要回了。”二娘道∶“闻知在侧楼上安歇,为何倒要回去?”二官道∶“待有了货物方来照管,如今不消来得,” 二娘晓得丈夫是个算小的,便道∶“今日趁这一个好日就来了罢,免得后来又要费事。”小山见说遣∶“正是。你打发管家拿了铺盖来,等他来好吃酒。”二官回头道∶“把我铺陈罗帐一应衣服且拿来,馀者明日去取。”又道∶“你也要在此帮着我们了,也是今日来罢。拿完了,分付拴好门户,小心火烛。”那人应着一声去了。 二娘与丈夫道∶“去上了门再来。”小山起身便走,那妇人虽然是丈夫教嗅着他,实实的动着真火了,把二官看上一眼,二官十分自意,倒不敢动手动脚。二娘道∶“叔叔,吃干了这一杯,换上热的吃。”二官道∶“多谢二嫂美意。”说罢,竟吃干了。二娘拿起酒壶来筛,二官道∶“岂有此理,待我斟方是。”见二娘白松的手儿,可爱之极,便把他手臂捻了一下,二娘笑了一声,把酒筛了道∶“吃这热的。”二官十分之喜道∶“嫂嫂,我心里火热,倒是冷些的好,”只见小山上完门,走将进来。二娘早已瞧见,忙忙的走到里边去了。小山道∶“你独自在此,失陪。”道∶“二娘,怎不出来!”答应道∶“来了。”只见拿了几碗肴撰,放在盘内道∶“张管家来时点一枝 烛与他吃酒。”小山道∶“就在侧楼同吃罢。”恰好管家收了铺陈到家,上楼铺整好了,自去吃酒。小山便与二官猜拳,一连输了七个大杯,竟自醉了。呼呼的睡去。二娘出来看见,朝着二官笑了一声,叫道∶“去睡罢。”便扶了小山上楼去。一会儿,下来道∶“叔叔,你酒又不醉,为何不吃?”二官微微笑道∶“待嫂嫂来同吃,方有兴趣。”二娘道∶“我没工夫,你自己家快些吃罢。”竟走进去。二官那色胆便大了,跑上前,一把搂住道∶“嫂嫂,十分爱你得紫了,没奈何,救我一救。”二娘恐怕女使张见,叫道∶“三女,快煎起茶来,我来取了。”二官见他一叫,慌张起来,流水放了。 那老仆名叫张仁,也收了盆碗,下来去到厨下。见了二娘道∶“多谢二娘,打搅你。”二娘道∶“你老人家辛苦,多吃一杯便好。”张仁说∶“多谢,够了。” 乖二进∶“楼上床帐完备,好去睡了。”二娘道∶“叔叔再吃一杯吃饭罢。”二官道∶“多谢嫂嫂,都不用了。”竟自上楼,十分之情洋洋得意而睡了。张仁也到店中打铺儿睡着。二娘收拾完了。方上楼去安寝。心下想着∶“张二道此人年纪与我相同,做人有趣,慢慢的少不得要尝他的滋味哩。”吃了些酒,只好放倒头儿睡了。 到了五更,小山醒了,二娘也翻一个身道∶“你如今有了银子了,着实留心置货来挣得大大的一个人家,也待你为妻的快活几年。”小山道∶“就是不去挣,也有三百两了。有甚么不快活。”二娘道∶“这是别人的,除了本,趁得一百两,你止得五十两,难道就是已物了。”小山道∶“我已计议定了,还要用着你。”二娘道∶“怎么还要用我?”小山道∶“我只因把你嗅他来的,他既来了,怎肯放你! 我如今要你依先与他调着,只不许到手。待等半年之后,那时先约了我知道,你可与他欲合未合之间,我撞见了,声怒起来。要杀要告,他自然无颜在此。疏疏儿退了这三百两,岂非已物。”二娘道∶“你看他两个中人都是秀才,怎么将他下这局面。他怎肯歇了。必然告起状来。难道好说出此样话来。劝你还是务本做生意,趁的银子长久。若这般骗局,恐人不容,还有天理。今年五十岁了,积得个儿子接续宗枝,也是好的。”小山道∶“只是我心上放不下,筹来他要来,看上你的,多少得他些,方气得他过。”二娘道∶“我倒有个计策,听不听由你。原是你教嗅他来的,他自然想着天鹅肉吃。与他在此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其间事儿也要与他个甜头儿。那时节寻些事故,不必嚷闹,待我做好做歹,劝他丢开倒是善开交。又没有官司,又不出这丑名,此为上计。小山道,“据你说起来,要与他到手了。”二娘道∶“痴货,肯不肯由我,你哪里有这般长眼睛。”十分不依,我说趁银子未动,打发他去罢。我日后决不把名头出丑的。”小山道,“且慢些依你。也罢,我如今起去,要同他往杭州发货去也。”即时下楼梳洗,同了二官,取着银子,一竟买看货物。过得两日,那果品物件都挑来了,即时摆在店中,十分茂盛起来。”小山只好在门首收着铜钱银子,二官只好到侧楼称着果品、那老儿只好包裹。一日到晚,那得半刻工夫,空到得晓间辛苦,这日逐卖的银子,都是小山把二娘收着,那货流水挑来,银子不时兑去。不上一月之间,增了许多物件,那二娘日日打扮得十分俏丽,每每看着二官,二官把不得,立住了脚,两下调上儿,心忙了,不由人做主矣。 一日,二娘见二官冷落他,立在果子楼下,拿一只红鞋在手中做。只见二官忙忙进来取果子,二娘道∶“叔叔,你果忙耶?”二官看他手中做鞋儿,道∶“嫂嫂,你针忙那耶?”二娘道∶“你真是果忙,我来帮你。”二官道∶“嫂嫂果有真心,你来贴我。”二娘笑道∶“我说的是帮字。”二官道∶“帮与贴一个道理。”二娘道∶“把这话且耐着些儿。”二官道∶“为何?”二娘道∶“岂不知《千字文》 上有一句,道‘果珍李奈’?”二官道∶“原来嫂嫂记得《千字文》。我如今未得工夫,待今晚把《千字文》颠倒错乱了,做出个笑话儿来与嫂嫂看看。”只见店中叫道∶“快些出来。”二官连忙取了果子,竟到店中去了。果然晚上二官把《千字文》一想写在一张纸上,有一百三十四句,道∶ 偶说起果珍李奈,因此上画彩仙灵。 只为着交友投分,一时间悦感武丁。 议几款何遵约法,并不许甲帐对楹。 第一要史鱼秉直,两伙计造次弗离。 到久后信使可覆,方信道笃初诚美。 自然的世禄侈富,方是个孔怀兄弟。 说得好桓公匡合,两依从始制文本。 即时的肆筵设席,未免得亦聚群英。 便托我右通广内,巧相逢路侠槐卿。 一见了毛施淑姿,便起心赵魏困横。 两下里工颦妍笑,顾不得殆辱近耻。 顿忘了坚持雅操,且丢开德建名立。 多感得仁慈隐侧,恰千金遇这一体。 搂住了上和下睦,脱下了乃服衣裳。 出了些金生丽水,便把他辰宿列张。 急忙的云腾致雨,慢慢的露结为霜。 捧住了爱育黎首,真可爱寸阴是竞。 委实不罔谈彼短,且幸喜四大五常。 难说道尺壁非宝,且喜配柜野洞庭。 弄得他恭惟鞠养,轻轻的岂敢毁伤。 渍渍的空谷传声,两个人并皆佳妙。 上下亲同气连枝,赛过了夫唱妇随。 有人来属耳垣墙,说与夫顾答审详。 便骂着图写禽兽,十分的器欲难量。 拿一枝鸣凤在树,惊得今宇宙洪荒。 任凭他日月盈反,只落得惊惧恐慌。 没奈何稻颖再拜,情做犹子比儿。 我如今知过必改,气得他矫手顿足。 无计策勉其抵场;哪里肯沉默寂聊。 要送官吊民伐罪,两个人东西二京。 忙扯到存以甘棠,跪下地背邙面洛。 那官儿坐朝间道,并不许赖及万方。 你犯了盖此身发,累夫做率宾归王。 为妇的女慕贞洁,怎与人墨悲丝泄。 肯地里心动神疲,全不思守真志满。 终目里律吕调阳,自然的骸垢想浴。 果然的布射辽九,落得个白驹食场。 合着伙济弱扶倾,全不想外受傅训。 你自合劳谦谨敕,人敬你似兰斯馨。 今日里祸因恶积,再不能感谢欢诏。 你若再寒来暑往,你便要园莽抽条。 他家有诸姑伯叔,说与那亲戚故旧。 都走来寓国囊箱,怎免得愚蒙等消。 亲见在丙舍傍启,铺一张蓝苟象床。 不防闲礼别尊卑,大着胆昼眠夕寐。 他恨你用军最精,两人儿俯仰廊庙。 不住的漩现悬斡,弄一个川流不息。 不又要入奉母仪,弄得他焉哉乎也。 那问官聆音察理,仔细的鉴貌辨色。 打你个钓巧任钩,方与你释纷利俗。 你若肯省躬讥诚,开汝罪临深履薄。 你快快两疏见几,你自想解组谁逼。 两分开节义廉退,自一身性静情邀。 从今后索居闲处,放好夫散虑追逐。 夫不可饥厌糟糠,还用他嫡后嗣续。 若有了祭祀蒸尝,你方是孝当竭力。 为妇的侍巾帷房,早晚问妾御绩纺。 你意儿容止若思,断开时孤陋寡闻。 那丈夫执热凉,拜在地臣伏戎羌。 老爷忠则尽命,感爷恩得能莫忘。 免得我逐物意移,完聚了形端表正。 老爷推位让国,即便去勒碑刻铭。 把妻儿矩步引领,到家中接杯举筋。 莫嫌着海咸河淡,家常用菜重芥姜。 两句活化被草木,做妻的垂拱平章。 上床去言辞安定,再休想靡恃已长。 我与你年矢每催,问到老天地玄黄。 写完,从头看了一遍。 次早,见二娘叫道∶“嫂嫂,昨日千字文写完了。嫂嫂请看一看,笑笑儿耍子。”二娘接了,到果子楼下看罢,笑道∶“这个油花,看了倒也其实好笑。”只见二官又来称果子道∶“嫂嫂,看完了还我罢!”二娘道,“没得还你了,留与哥哥看,说你要盗嫂。”二官说∶“这是游戏三昧,作耍而已,何必当真。”二娘道∶“既然如此,且罢,若下次再如此,二罪俱发。”二官道∶“自古罪无重科。若嫂嫂肯见怜,今日便把我得罪一遭儿,如何?”正说得热闹,外边又叫,应道∶“来了。”又走了出去。 只因正是中元之际,故此店中实实忙的。二官着张仁归家。打点做羹饭,接祖宗。二娘也在家,忙了一日。到晚来,小山拜了祖宗,打点一桌,请二官。二官往自己家中去,忙着来得便来。小山与二娘先吃了。小山酒又醉了,正要上楼去睡,只听得扣门响。急忙开门,见主仆二人来了,道∶“等你吃酒,缘何才来,我等不得,自偏用了。如今留这一桌请你。”二官道∶“我在家忙了一会,身上汗出,洗了一个浴,方来。故此衣巾都除了。”小山道∶“我上楼正要洗浴,浴完就睡了,不及下来陪你。你可自吃一杯儿,得罪了。”二官道∶“请便。”只见二娘着三女拿汤上去,又叫张管家吃酒。张仁道∶“二娘,我吃来的。”说罢,就去自睡了。 二娘把中门拴上,道∶“叔叔,请吃酒。”二官道∶“嫂嫂,可同来坐坐。”二娘说∶“我未洗浴哩。”竟上楼去。 须臾下楼,往灶前取火煽茶。二官道∶“哥哥睡未?”回道∶“睡熟了,我着三女坐在地下伴他,恐他要茶吃,特下来煎哩。”二官想道∶“今朝正好下手了。”轻轻的走到厨房。只见二娘弯了腰煽灭,他走到桌子边,把灯一口吹灭了。二娘想道,“又没有风,为何隐了?”二官上前一把搂住道∶“恐怕嫂嫂动火,是我吹隐的。”二娘假意道∶“我叫起来,你今番盗嫂了。”二官道∶“满拼二罪俱发,也说不得了。”不期二娘浴过,不穿裤的。二官也是单裙,实是省力。把二娘推在一张椅儿上,将两脚阁上肩头便耸。二娘亦不推辞,便道∶“你当初一见,便有许多光景,缘何在此一月,反觉冷淡,是何意思?”二官道∶“心肝。非我倒不上紧。只因杭州买货转来,遇见韩母舅。他道∶‘我闻王家娘子十分标致,你是后生家,不可不老成。一来本钱在彼,二来性命所系。我姊姊只生得一个人,尚未有后代。不可把千金之躯不保重。别的你不知道,只把那朱三与刘二姐故事你想一想,怎么结果的。因他说了这几句,故此敢而不敢。”二娘道∶“你今晚为何忘了?二官道∶“我想他的话毕竟是头巾气的。人之生死穷通,都是前生注定的,哪里怕得这许多。”二娘道∶“我也说道为着甚的倒淡了。”二娘骚兴发了,把二官抱紧了,在下凑将上来,二官十分动火,着实奉承。二个人一齐丢了,二娘把裙幅揩净了道∶“你且出去吃些酒,我茶煎久了,拿了上去,再下来与你说说儿去睡。” 二娘洗了手,拿了茶上楼,只见三女睡着在楼板上,小山酣声如雷,二娘忙叫∶“三女,到铺里睡去。”自己又下楼来,坐在二叔身边道,“酒冷了。”又说∶“天气热,便不暖也罢。”二官道∶“哥哥醒未?”二娘道,“正在阳台梦里。” 二官抱二娘坐在膝上,去摸他两乳,又亲着嘴儿道∶“你这般青年标致,为何配着这老哥哥?”二娘道∶“也为那点宫女一节,那时只要一个人承召,便得了命一般,哪里还拣得老少。”二叔又去摸着下边,湿渍渍的。二官那物又昂然起来。二娘顺脚儿凑着道∶“怎生得和你常常相会,也不在人生一世。我闻他说,人人说你极乖,这些事便不乖了。”二官道∶“夜间待我想个法儿起来,与你长会便是。”把二娘就放在一条春凳上,两个又干起来。正在热闹时、王小山道∶“拿茶水。”二娘应道∶“来了。”忙推起了二官,跑上去,将茶递与丈夫吃。小山说∶“为何还不来睡?”二娘说∶“今晚这许多碗盏俱要洗刮,还未曾完,你又叫了。”小山不应,又睡了。二娘下楼来,悄悄说道∶“你上去睡罢。他已醒了。”他把桌上物件收拾完了,竟自下了楼去。二官取了灯,十分欢喜道∶“这般一个骚妇人,真真令人死也。”便想了一会道,“有计了。” 到次日,店中生理。到晚各自睡了。到二更时分,只见二官悄悄起来,下了楼,到中门口轻轻的去了拴,又把外边大门开了掩上,再去取了几样果品,到果楼下倾出了,只放空盘在店中。走进来,依先把中门拴了,竟上楼睡。在床中大叫道∶“大门响,张仁快起来。”二娘在床上听见,吃了一惊,推丈夫醒来,说道∶“店门响,二叔叫着哩。”小山一骨碌,穿了单裙,二娘穿了小衣,点起火来。二人同下楼梯,开了中门。二官方走出来道∶“像店门响。”三人把灯一看。张仁起来,先把大门一看,道∶“开的。”二官道∶“不好了。这几盆是细果,通没了。止剩空盘在此。”二娘道∶“又是好哩,若不亏二叔听得,通搬去了。”小山道∶“这老人家想是耳聋了。”二娘道∶“还得个正经人睡在店中方好。”二官把大门拴好了道∶“不要又来。”小山道∶“明日二官在此歇罢。”二娘道∶“内楼也有贼的。”小山说∶我上去歇便是。”二官不言。小山说∶“到明日再取。”大家依先睡了。 到次日,天晚了,小山叫张仁∶“我与你抬两张春凳出去,铺在店后边,与你二叔睡;”张仁说∶“有蚊子怎么好?”小山说∶“且将就买一筒蚊烟烧着。明日再取。”两个人抬了一条,又抬了一条。二官悄悄与二娘说∶“待他到我楼歇,你到二更时分,悄悄下了楼,开了中门出来,与你相会。”二娘道∶“这倒不须你说得。早早的打点在心里了。”二官笑了一声,各人分头去睡了。那小山拴了中门,竟上了果楼下睡了。二娘把自己房门开着,脱下衣衫去睡。哪里困得着,心里痒了又痒。穿件小衣,系了单裙,悄悄的摸了下来。竟至果楼之下。只听得丈夫酣呼,欢欢喜喜走至中门,去了门拴,捱身走至凳边。只见月光透人,二叔身上此物直坚,人又困着的。二娘看罢,心热如火,去了单裙,精赤扒上身去。一凑,二官惊醒了道∶“你今番盗叔了也,该叫起来。”二娘笑了一笑,在月明之下,雪白两个身子,看了十分有兴。二官把手去摸他两奶,真个是∶软温新剥鸡头肉,腻滑浑如塞上趐。 一头摸,一边抽。二官道∶“嫂的肉,你可曾与哥哥如此快活否?”二娘把头摇了两摇,把二官一搂道∶“我下来了。”二官停住了,在那月光下看他模样,只见他四肢不举,两眼朦胧,把脸贴他一贴,只见口中冰冷一般,那鼻子掀了又掀,就如那死人一般。二官想道∶“果然弄得他半死了。”轻轻的伏在他身上,须臾之间,二娘呼的一声道∶“我死也。”二官道∶“又是我见你丢了,故不动着。若是弄到如今,真正死矣。”二娘道∶“怪不得妇人要养汉,若只守一个丈夫,哪里晓得这般美趣。”二官道∶“取裙幅来拭净,”二娘笑道∶“昨晚做了个失群孤雁,今晚带了本钱来的。”即忙两边拭净。二官道∶“今夜月望,和你穿了衣裙,在天井中一坐可好么?”二娘道∶“岂不闻。世事尽从愁里过,人生几见月当头。”二娘拿一条小凳,在月下双双坐了。二官道∶“昨晚那门是我开的,故意把果子藏了,只说道如此方得脱你的身子。今晚如此道,此计乖也不乖?”二娘想一想道∶“哦,是了,乖乖。”乖二官道∶“今晚我与你再弄一计,明日换了我在里边。连这中间不须开得,你道好么?”二娘道∶“若得如此,这是天从人,有何不可,但不知怎样用计。”二官说∶“极不难。我与你到楼下,见景生情便了。”二娘欣欢,就立起身;走到铺边,将那陈妈妈取了,悄悄的调在黑暗处,与二官到楼下,又听上边酣声不绝。二官忙去把溪边后门开了,拿了一个空果笼竟丢在溪中道∶“二嫂,你少停,闭了中间,拿这核桃,倾翻在地。你便上楼闭门而睡。待我叫响。你不要起来,凭我们嚷,等他上楼叫门,取火,只做才醒模样,方可开门。自然夜夜安眠矣。”二娘道∶“又乖。”二官道∶“再耍一会儿如何?”二娘道;“今日太狂了些,且住,你出去罢。” 二娘把中门拴上,又去把核桃往地上一倾,那一响好不利害,只听得丈夫便叫道∶“哪里响?”二官又在外叫∶“哪里响?“二娘上了楼,拴好房门,坐在床里,忍不住的关。小山走下楼来,月光在后门内直射进来,道;“不好了,又被贼了。”慌了手脚,走到核桃内,踏着核桃,又滑上一交。连忙走起来叫∶“二娘。” 又不见应,开了中间。二官说∶“后边好响。”小山说∶“不好了,又被贼开着后门了。”忙上楼叫二娘,把房门着实敲着。二娘假作睡声道∶“来了。”走下床来,开了门道∶“缓存火,不得了,又着贼了。”二娘说∶“二官在外边歇,他是精明的,为何被盗?”小山道∶“是后门来的。”拿了灯一同去看,二官道∶“不知偷了多少去了。”往后门外上看,叫道∶“一个果子笼还在溪里。”小山叫道∶“屈也,怎么好!”二娘道∶“明日烧陌黑纸,遣他一下方好。如此偷将起来,不须几时,也把这行本钱都偷完了。看你两伙计怎么开交。”小山急了道∶“罢,店后边我们两个老人家睡着,着还被盗,我召二叔仍旧上楼睡。”二娘道,“果然有理。”去把后门闭上,大家收拾起核桃。张仁道∶“是个蠢贼,这核桃是响的,偷了岂不响起来。”二官道∶“还亏他响,不然都挑去了。”小山叫∶“二娘,你上去睡了。二叔挂了中门,我往外边去睡了。”二官笑道∶“下半夜偷去的,算我的帐。”一边说,一边就把中门拴上。走到二娘身边道∶“好什么?”二娘道∶“我就来了。”把灯光在楼上,把房门故意开得十分响了一声,稳丈夫的心。轻轻就大开了,悄悄的覆将下来。二官见了道∶“我和你楼上去睡。”两个脱下衣裙,竟上了床,搂着笑道∶“想关门养贼,只当撮把戏一般,把他提来提去。”二娘笑道∶“肉肉,搂了睡,心足矣。”二官道∶“若只搂着睡,心还未足哩。”二娘把他身上摘了一把,骂道∶“贼精。”二官道∶“方才你偷核桃,不是贼妻?”二娘又摘了一把,二官道∶“我和你到楼上也要暖一暖房。”二娘道∶“忘了一件要紧的本钱。”二官道∶“席下有草继。”二娘道∶“那是你的本钱。”二官骂道∶“骚肉,亏你这般骚,那老头儿与你怎生发作!”二娘道∶“他也不喜如此,我也向来也不是这样的。”二官说∶“这是 说话说与知音,有饭赠与饥人。 宝剑卖与烈士,红粉送与佳人。” 二娘道∶“不是这般说∶正是∶ 佳人有意郎君俏,红粉无情浪子村。” 两下里相爱相怜,那些景况是自然而然的了。去把二叔那物一摸,已是枪一般挺着。二娘道∶“让我来做个倒浇 烛。”二官道∶“你今日大狂了,明日罢。” 二娘说∶“你又说暖一暖房。”笑了一声,便又干起来。 从此夜好起,直到次年五月,二娘产下一个孩儿,与二叔面貌相似。小山说∶“我去年与你此事稀,算来十个月之前,正是七月内了。我并不曾与你下种,此是你与他两个生的,我不管。”二娘说∶“呆东西,有了千金家事,只少个儿子,拿了一千金子也不肯攒在你肚里。别人吃辛吃苦,你现成做个父亲,好不便宜,还要分清理白,教你要养这样孩儿,今世里不能勾了。”小山道∶“我便做了个召屁大老也罢,只是为这娃子身上使费,我决不召的。”二娘道∶“不消你费心,只是他外公外婆早早死了,若在,自然有的。”只因小山算小,所以不能掌着千金家事。 又过了几时,那孩儿已长二岁了,小山因二官生了这个儿子,日逐与妻子相吵,要赶二官出去。从分娩时仍在妻子房中来歇,并不许二娘与他一会。 一口,恰好又是中元节了。这晚,王小山邻家招饮,二娘方得与二叔一会,道∶“我有心事,一向不好和你说得。今晚和你说明了罢。王小山是我花烛夫妻,二叔是我儿女夫妻。向日未合之时,原是他着我嗅你来的。后来合了伙计,他竟不许我和你到手。自到手之后,便要与你分开,是我不舍得,直至如今。已是两个年斗,也被你弄得够了。他如今日夜吵我,定要与你分开,你意下如何?”二官道∶“实是舍你不得。”二娘道∶“我有一计,久蓄于心。在丈夫,竟要你出去,要赖你的本钱。他说待他去了,我自在店中去歇。要我管货楼,三女大了,管住内楼。思量日久了。我想,你与我相好一场,岂忍如此。我日常间私房藏得五六十两银子在此,不若你将这银子悄地拿回。待我在楼上困时,你陆续夜间来取些货物,哪里查帐!便在自己门首开着店面,张仁帮你做生意。我这边家,事后不都是你儿子的! 你意下如何?”二官道∶“此恩难报,只是一件,后门头来取货物时,可肯与我一会?”二娘道∶“倒是这件烦难。”二官道∶“为何?”二娘道∶“他是痴东西,把此物写封皮来封了去睡的。”二官听见了说这番话,倒快活起来。又想道∶“且慢,待我明日往陈家卜一课来看,还是去的好,不去的好。”二娘笑道∶“那卜卦也是假的,你去了,晚上便与你一床睡得。若在此,再不能勾了。” 正说间,只听得小山回来。张仁开了门,小山吃醉了,口里便乱骂一番,总是要打发二官主仆出门的念头。二娘不理他,竟自上楼。小山便骂个不住,直到半夜,骂得酒醒了方才住口上楼来。二娘听了,气了半夜,道∶“你也不须骂了,二叔明日都要去。道∶‘趁了千金银子,在店内除起三百两本钱,把利对分,还有三百五十两,共六百五十两。分开了就行。料不来踏蹈你的篾,不怕你少他的。他是这般教我对你说。”小山听了,想了一会道∶“一千金,谁人见的!”二娘道∶“我也曾说过。他道∶‘现银子有四百两在此。其货物两下应得对分。’”小山道∶“他主仆吃了我两年多,难道不是银子。”二娘说∶“我也说过了,他道你与三女也是两口,对过了。只我还是他养着的哩。”小山道∶“既如此,明日等他筹了一千两把了我,其馀的都付与他便了。”二娘道∶“他还说你骗他。原说上年六月内有一百两会钱,要作本钱的,竟不见付出来,每年出去会银,又不上帐。说当初原是一间小店面,如今有了许多,便忘记了他。说若不还我,叫娘舅告状。下课的陈先生不知又与他说了许多说话。他倒不怀着好帐在那里着哩。”王小山听见说了这番话,想道∶“看不出这粉嫩嫩的小官,倒说出这般硬话来。”道∶“二娘,据你的主意,怎生发付他?”二娘说∶“竟还他二百两银子,二百两货物,便安稳了。省得把银子用在衙门里,仍要还他本利,人又说不是。好人,依我说的,听也由你,不听也由你。”小山说∶“难道白白的把他困了两年。”二娘道∶“他养个儿子在此与你了。”小山闭口无言,道∶一凭你罢。” 次早,二娘抽身见了二官道∶“你启坐在家中,少停来接你便下。”小山下楼道,“二叔在哪里?”二娘道∶“娘舅来寻他说话,不知哪里去了。昨日说的,今朝做一个东道,原请了两个中人,来得明,去得明。你说不然,该奉些利钱,因被贼盗了几文,食用又重,且货物皆是发来的客钱,尚未曾还,当日蒙他一点美情,明日倘还了,客人没了本钱,又说我不忠厚。宁可折本,不可带累他。倘是照依我说,自然罢了。家中还有此千金,岂不为妙。”小山一一依了妻子,即忙治酒,请了家人,兑了一百两银子,将货物开了帐,共成三百之数。将妻子教他的说话,陈了一遍。客人欢喜。二官还了合同,便叫脚夫把果品物件一一的发去。张仁上楼,收了铺陈,作谢了出门。二官又进内谢了二娘,又传个情儿,取了银子,各自散了。 这晚,小山自己上门,晚上在店中去睡。二娘着三女取了铺席,抱了娃子,上了侧楼,三女拴上中门,也上楼去了。那二官后门,正与那二娘后门是一条溪边住的。二官心内又痒起来,不如今晚就在外楼歇了。不知怎的,走到后边,只听得娃子哭响。二官正要敲门,又想道∶“倘与丈夫同困于此,怎么好。”须臾,只见楼穿口一柄扇儿摇动。二官抬头一看,正是二娘。即便下来开门,进内拴好了上楼,双双坐定道∶“亏杀你做得光天得紧。我明日就开了店,免得别人笑我。”二娘道∶“要货用,你来拿。思有了这点骨肉,在此两下都是亲的。我也并不偏曲为着哪一个。银子已在此间。去时不可忘了。”二官道∶“多感你美情,不知后来怎生报你。”说罢,便去求欢。二娘道∶“果然有张封皮。在上面是一朵荷花。”二官笑道∶“奇为何?”二娘笑道∶“有藕在下面,好把你来掘。”二官笑道∶“骚肉,今年从灯夜里与你偷了两次。以后防闲得紧,再也不能。无日不思,无夜不想。” 二娘道∶一如今倒天长地久了,只愁你娶了妻子,忘了我也。”二官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事。我如今再不娶妻了。有一句古诗,我只改一个字,正切着题目,念与你听∶ 有子万事足,无妻一身轻。” 二娘笑道∶“这妻子明日是要当官的。”二官去了衣裙,与二娘同睡。二娘说∶“睡出来些,不可打醒儿子。”二官把二娘搂了。亲嘴,动了兴,扒于身上,耸起来。那晚未挂得帐子,开的楼窗,月光竟似前年七月的,正照他二人身上。二娘看了,骚兴又发。把枕头又棕起来,不多光景,二娘道∶“我已来了。”一把搂住,就是那年形状。须臾,雨过云收,困到天明别了。二官将银子取了,道∶“天明了,我去,你也好起来了。” 二官到家,流水的把店面开张起来,倒又齐整。那主顾见了二官,一齐走来做起生意,其门如市,那小山坐在门首。鬼又没得上门。邻舍们道∶“还是张二叔的福大,你的主顾都在他那里买了。”那小山见人笑他,便气苦起来。着了些寒热,登时患了一症。医药无效,不上七个日子,一命呜呼了。二娘一时没了主意,又是二官过来与他料理,一毫也不费他力。过了七日,便与殡葬了。 二官一心要娶二娘为妻,即时央出几个老成的邻居与他两个说合亲事。那媒人劝二娘∶“不如早嫁了,也得个人照管。守他没干。”二娘说∶“恐被人议论。” 邻居说∶“明公正气也嫁的,没人敢说。若是私房做事,倒不见妙。”二娘便将计就计,道∶“一凭尊长们便了。”二官登时下了财礼,把一乘轿子接了过门。两人拜了天地,请了亲邻。次日,把两间店物件并了一处,倒做了长久夫妻。只说王小山初然把妻儿下了一个美人局,指望骗他这三百两本钱,谁知连个妻子都送与他,端然为他空辛苦这一番。正是∶ 一心贫看中秋月,失却盘中照乘珠。 总评∶ 张二乖合伙生理,不惟本利全收,又骗了一个乖老婆,生下一个乖儿子,做了谐老夫妻。可怜王小山忙了一世,竟作沟中之鬼。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悲夫。 《欢喜冤家》第十回许玄之赚出重囚牢 艳女风流第一,秀才慕色无双。分明一本比西厢,点缀许多情状。 欢喜冤家小说,堪为风月文章。消愁解闷笑人肠,莫比汪宣欲伤。 且说扬州府仪真县一个秀才,姓许名玄,表字玄之,年方一十八岁,父母弃世多年,室内尚无佳丽。这许玄涉猎书史,挥吐云烟。姿容俊雅,技通百家。真风月张韩,文章班马。 一日,秀才往郊外闲行,偶遇一班少妇在楼头欢笑。许玄抬起头来一看,一个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见了许玄,都避进去了。许玄道∶“好丽人也。可惜我许玄十分知趣,尚无一个得意人。见他那楼上有这许多娇艳,何不分一个与我。”心中怏快,若有所失,走回书馆,情思不堪,赋诗一首,开解闷怀∶楼头瞥见几娇娘,不觉归来意欲狂。 为借桃花飞面急,难禁蝶翅舞春忙。 满怀芳兴凭谁诉,一段幽思入梦长。 笑语多情声渐杳,可怜不管断人肠。 次早,又去久候。楼窗紧闭,并无一个影儿。心下好闷,一步步走将回来。踱到自己后园门首,猛然抬头一看,见对门楼上有一个绝色的女子,年纪象二十多岁光景,看他眉细而长,眼波而俏,不施脂粉,红白自然,飘逸若风动海棠,圆活似露旋荷盖。许玄见了,吃着一惊,想道∶“这是我近邻施家。久闻他家有一女子,生得标致,果信其然。”走近楼前,把眼往上一看,那女子笑了一声,竟自去了,许玄想道∶“这相思害杀我了,也罢,他之楼与我花楼侧窗紧对,不免将书箱着人移上楼去,早晚之间,再能相见。或者姻缘有分,亦未可知。”登时进了书房,将一应文房四宝,床帐衣服,随身动用之物,俱移上花楼。他便开了楼窗,焚香读书,一心等待施家女子。正是∶ 人间良夜静不静,,天上美人来不来。 且说这施家女子,他父亲在日是个大大盐商。祖籍徽州,因在杨州支盐,随居于此。父亲亡过多年,止有母亲在堂,年已二十一岁了。说来亲事,高又不成,低又不就,磋跎到此。生他之时,母亲梦芙蓉满院,因此取名唤作蓉浪,自小请师习学,无书不读,极其聪明。女工针指,是他本等;吟诗作赋,出自非常,生得姿容娇艳,性格风流。恍疑天上神仙,非是人间凡品。常常开了楼窗,偷看许家园内花卉。看此春事阑珊,绿肥红瘦,容娘叹曰∶“正是有文遣俗,无计留春。”遂将唐律集成一首《暮春诗》儿∶ 每逢时节恨飘蓬,准拟今春乐事浓。 杨柳楼头歌舞月,杏花村里酒旗风。 独怜黄鸟啼原上,惟有青山似洛中, 春意自知无主恺,树头树底觅残红。 集了这首诗后,竟不上楼来了。许玄见他之日,正是他送春之时。谁想许玄高高兴兴移上楼来,指望见他一面,谁知绝无影响,大失所望。无计排遣,翻着一篇《暮春》词读曰∶ 春暮矣,人逐马忙,序随马去。桃贪结子,莫恨晓风;柳已成阴,更怜残月。绿暗红稀,正是困人时候。日长意懒,还同送遣心魂。选遍柳腰,分明妒嫉。听残鸟语,大半催耕。百丈游丝,能系柔肠几许。一壶社酒,不知春事茫然。除是三回寒食,才减一月佳期。咋日清明,妇乞书窗之水。 明朝谷雨,僧申龙井之茶。扫墓北邙,梨花白昼。送首南浦,江水绿波。 人应无汁能留,天若有情亦老。花来花去,自然怨落。邻家莺老莺娇,毕竟侑谁作主。花无意绪,马有精神,芍药重开,还须来岁。辛夷初种,望到今年。池馆豪华,不管韶光已过。黎锄消息,依然东作方兴。纵然明岁再来,何似今年莫去。 看罢,称赏不已,不觉困倦起来。适逢童子进茶,津津可味,乃取壁上瑶琴,置于几上焚起香来。他道∶“借此瑶琴,申我泱泱之情,舒我转转之闷。成都桃而红歌冉,清征流而玄鹤舞。焦桐喻意,响玉传情”。 少焉,梧桐方出,月如悬镜,便弹一曲《汉宫秋》,其曲未终,只见施家楼上窗儿呀的一声,露出了娇滴滴的两个美人,正是蓉娘听得琴声清亮,与侍女秋鸿同上楼来,开窗面看。见是许生操琴,他也不避。许生见了,心上一时里欢喜起来,将指上又换了《阳春怨》,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那蓉娘听得琴中之意,一时间遂起文君之兴,引动了芳心,恨不得身生羽翼,飞过琴边。只听得一声“老娘娘请小姐哩。”蓉娘把许生看了一眼,进楼去了。这许玄见他去了,挂起冰弦,心中欢喜。吃了些晚酒,情思迷离,便向床中和衣去睡。他想道∶“这女子十分有意,此时楼窗尚开,必然还上楼来,待我再等他一等。”只见一个小使,拿了一个封筒走上楼来道∶“相公,有人请你。”许生不知是谁;拆开封,往灯前一看,是一首诗道∶ 邻家年少鼓冰弦,谩托芳情露指尖。 想是知音人未有,相思月下与灯前。 看罢,惊道∶“是谁人送来的?”小使道∶“施家秋鸿姐在下边等相公说话。”许生听说,飞也似抢下楼来。见一艳婢,立于月下道∶“我姐姐在此,要同相公一话。”只见一女子,身穿丽服,两鬓堆鸦。拂翠双眉,樱唇半露,轻移莲步,近前万福。惊得许生忙还大诺,心下便想∶“何一旦见爱如此,莫非鬼迷。”将信将疑道∶“小生何幸,蒙爱如斯。”蓉娘掩袂笑曰∶“先生不知我事,请登楼试与言之。”分付秋鸿∶“你且回去,亲娘若问,道已睡多时了。”许生躬敬如宾,同上楼来,分宾主坐下。蓉娘道∶“适闻君子琴中之意,便怀陌上之情。特来见君,以为百年之约,勿以为异疑。”许生谢曰∶“小生才非于建,貌匪潘安,有何德能,敢得神仙下降。”蓉娘问曰∶“君子青春几何?”许生曰∶“一十八岁,八月初五未时所生。请问芳卿,妙龄几何?”蓉娘曰∶“奴年二十一岁,八月二十五日未时所生。今见君子,诚宿世良缘也。”许生上前,一把抱定。两下里∶云犹雨腻,蝶舞蜂狂。一个爱倾城颜色,一个爱贯世文章。一个风情蕴藉,一个雨意徜徉。一个攘花课蜜,一个窃玉偷香。一个身儿瘦怯,一个性子温良。 须臾,雨散高唐,云归楚蛐。作诗一律曰∶ 谩说佳期自古难,如何一见即成欢。 情浓始信鱼游水,意蜜方知凤得鸾。 自讶更深孤影怯,不禁春重两眉攒。 三生已订今宵誓,免使终身恨百年。 联诗已毕,生顾蓉娘曰∶“今宵欢会,事出非常,恐见难别易相思断肠。幸勿见弃,早叶官商。”蓉娘曰∶“我母亲为人偏僻错我良缘。今日幸逢君子,以终百年。恐君视为容易,使妾有白头之叹。”不觉楼头五鼓。蓉娘拔下金凤钗一只,遂提笔书《西江怨》一首∶ 至宝砂中炼出,良工手里熔成。芳姿美色价非轻,付与君家为证。 可惜红颜有限,休教白首无凭。思人睹物重伤情,杜字流红春病。 书罢,将钗付与许生。遂曰∶“此钗之金,乃潘阳披砂而作。得狼荒夜雨而方奇,断之有同心之利,性之有从革之机。是乐阳之瑞雨,非大冶之妖倪。杖此良媒,万勿虚视。”许生亦从袖里取扇上玉鱼坠一个,亦授笔而书,调曰《鹧鸪天》∶着忽寻春路径迷,忽然月下遇仙姬。 情才好处人将别,乐音浓时怨又基。 观玉秀光实稀奇,采磨温润没暇疵。 洪鳞不是池中物,把与嫦娥好执持。 书罢,将坠付与蓉娘,生曰∶“此坠之玉,比德于君子,刻名于美人。垂棘之壁,连城之珍,六器之亨,五豹之分。曾报锦磷之见赠,曾击珠丝之并沉。胡综知如意以压气,温娇下镜台以纳婿。蓝田种之以致娶,昆同得之以遇君。润水以茂,辉山更新。万溢之价,五都之尊。尔须待价而关顺,不可无故而去身。顾后早见此物,免使小生苦心。”二人留恋不舍,遂焚香告天,设词曰∶天须鉴奴与郎∶今宵会合信非常,莫使长娱歌昭阳。 谩学乘车醉壶浆,仰视百鸟必双翔。 时见二鸦御一梁,满堂如春焚暖香。 须远荀实之神伤,无以冰炭置我筋。 两下相思孰主张,乞巧为员贵利方。 归梦不离合欢床,高烧银烛照红妆。 天孙为绮云锦裳,永却匹配六月霜。 惊回仙梦莺过墙,宁使不受处女筐。 水心似铁休关防,金兮与玉坚且刚。 勿使失手碎鸳鸯,要使此意留炎荒。 那时移手以相将,夫妻地久与天长。 许玄以不娶为誓,蓉娘以不嫁为盟。敢有不如此约,则骨分尸解,死无葬身之地。还要绸寥,忽然一声响亮;许玄一惊醒来,却是一梦。且惊且喜,走起身来,总然有声。把灯往床迫一照,拾起一看,果梦中蓉娘所付金凤钗也,大为惊异道∶“此梦非常,想曾付蓉娘一坠,而扇上则无见矣。”便道∶“此必两相神合,是蓉娘魂至于此。且待明早,观其动静。”便是∶ 春兴悠悠不可当,夜来梦熟到高唐。 九天仙女云中降,五凤金钗袖里藏。 漫想娇烧倾国色,转成愁苦扰人肠。 今宵已做巫山梦,明晚还祈会楚襄。 直至四更,才方就枕。次早起来看了凤钗,坐立不安,如有所失。只听脚步响,说本县太爷有一急事请相公等着说话。许玄即忙梳洗,将金钗带在袖中往县中去了。 且说蓉娘一梦醒来,好生惊异,说∶“日里果然情动,为何就做此一梦。”十分骇然。天明起来,又恹恹欲睡,题诗一首∶ 笆蕉叶底踏冰壶,团扇羞描彩凤图。 金缕有衣藏宝鸭,青鸾无情遇神巫。 愁萦九曲肠应断,泪迸千行眼欲枯。 一段风情谁著述,恹恹如醉倩人扶。 吟罢,忙唤秋鸿∶“我身子为何不快,可打点我睡也。”秋鸿忙去整被,枕侧忽见白玉鱼坠二枚,以奉蓉娘曰∶“不知此玉鱼从何而来?”蓉娘一见,忙取向袖中藏了。随觅金钗,失去一股。蓉娘思曰∶“此生梦里姻缘,这般灵感。曾记拈香设誓,两无嫁娶。”急往楼窗一看,见书楼紧闭,不如何故,上床睡了。 秋鸿自幼随蓉娘读书,心下极其聪明,况又粗知翰墨,自想小姐平日之事,一些也与我计议。方才见了玉鱼,忙忙袖了,况又精神恍惚,短叹长吁,未识是何意思。待我静里观之,便知其意。只见蓉娘上床,欲睡不宁,欲起又倦,想道∶“我在此转展无睡,甚无思绪。不若起来梳洗,以观许生动静,再作理会。”须臾至楼前,尚尔如前。归房取笔而题∶ 方对菱花试晓妆,彩云何处阻襄王。 石麟有梦空留语,青鸟无书枉断肠。 斗帐色舍腥血润,薄罗香沁藕花凉。 几回不信丢开去,又失金钗折凤凰。 吟罢,恹恹而坐。秋鸿探其光景,虽不能尽知其情,亦能少识其意。道曰∶“小姐,今日为何神思困倦,针指不提,茶饭懒吃,莫非为阳春一曲乎?”蓉娘想道∶“心事被他识破,不免对他说明。”道∶“秋鸿,昨晚听琴,果然有感。夜来一梦,实是蹊跷。别样不须讲了,梦他赠我玉鱼,答以金钗。金钗果失,其玉鱼在枕,何其灵异!为此精神顿减,情思恹恹。”秋鸿说∶“小姐,这是你天定姻缘了。 我看许相公,人才双美,与小姐门户相当。两下芳年,一双孤寡。极早自做主意,嫁了这个丈夫。拖带秋鸿,也落好处。着凭老母简择,明日你错配了对头,嫁个庸夫俗子,一世好苦。”蓉娘说∶“我梦中与他立誓,约为夫妇了。”秋鸿说∶“不着待秋鸿竟造南园,见了许生,将玉鱼送去,看他意思如何,便知下落。”蓉娘说∶“觉得造次了些。”秋鸿说∶“梦中奇异,实是非常,不为造次。”蓉娘说∶“他书窗闭上的,大分不在。”秋鸿说∶“我竟到花园探听便了。”付与玉鱼,悄地位园里走进。 恰好许玄已进园来,见了秋鸿∶一看正是梦中艳婢。慌忙施礼道∶“何事而来?”说∶“有话相商,乞于密处。”许生竟同秋鸿至假山石上极密之处坐下,秋鸿取出玉鱼付生一看∶“此物是相公之坠乎?”许立一见,道∶“好奇。”随往袖中取出金钗与看∶“此钗是小姐之钗乎?”秋鸿道∶“实是奇事。我小姐做此一梦,情思恹恹,又失金钗一股,未知果在相公处否,特着我来探取。”许生曰∶“我今央媒说合如何?”秋鸿道∶“我主母前番论及相公亲事,嫌你年纪小俺姐姐三年,故此不肯。说也枉然。”许玄呀了一声,“既是如此,则无望矣。”秋鸿曰∶“我在小姐跟前撺掇他来就你,你将何物谢我?”许生笑曰∶“若得如此,便把我身子来谢你。”秋鸿说∶“只怕你没分身处。”许玄说∶“小姐未必肯来,不着晚间望小娘子引我到你家,与小姐一会。”秋鸿说∶“我家晚间前后门一齐上锁,虽插翅亦不能飞,怎生去得!我小姐为人爽怏,说个明白,况梦中已自会过,自然肯来。 须待半晚方可。太早,怕人看见。夜了,又要锁门。”许生说∶“全仗小娘子一力相助。”秋鸿说∶“须寻个所在相会便好。”生曰∶“你来看,牡丹亭下芍药中,天然一个卧榻,好不有趣得紧。”秋鸿说∶“果然好个所在。”许玄见他娇艳,一见便留意了,因答话良久,不好为得,走到这个所在,哪里就肯放他,便道∶“难得小娘子到这个寂静所在,望乞开恩。”鸿曰∶“我是媒人,岂可如此。”许立说∶“岂不闻含花女做媒,自身难保。”近前挽住,一手去扯他下衣,秋鸿自知难免,况见生青春标致,已自动火,任凭扯下裤儿,将身仰卧。许生开其两股,恣意云雨起来,十分通泰。许玄问曰∶“小娘子,花心被谁拆取?”秋鸿道∶“妹今年二十岁了,家主在日,便被他愉上了。”许生初时道他是个女子,轻抽浅送,见他说出真情,便道是个知趣的妇人了,着实尽情,秋鸿叫道∶“知趣的相公,果然有趣。”许玄道∶“我如今先把身子谢媒了。”秋鸿说道∶“谢倒谢我几次方好。”许生说∶“若得小姐嫁我时,你是家常饭了,不时要用的。”说得高兴,尽力完事。 许生袖中取出白纸拭净,与他整好了乱鬓,扯齐衣服送出园门。 不须几步,便到家中。见了小姐道∶“事果异常,金钗一股,许相公要紧的带在袖中。他要央媒说合,我将嫌他年小之事一说,他便不乐起来,便要我晚上引他到小姐房中一会。我说晚上前后门上锁,插翅也难飞。他便无计可施,便要写书求小姐到他园中一会,有许多心事要与小姐面谈。我说不必写书,我去面达至情,强也要强小姐一会。我已许下,小姐没奈何,姻缘大事,不可惜了。”蓉娘说∶“羞人答答,怎生好去。”秋鸿说∶“真姬守节,快女怜才,两者俱贤,各从其志,况与他梦中又会过了,这是一生之事,岂可错了。”蓉娘说∶“恐有路人看见。”秋鸿说∶“这样冷僻的小巷,那有路人。那花园里常时去看他花木,是个熟路,只当在自己家中一般,有何难处。”蓉娘心下已自要行,被他狠狠的说,只得依允。把玉鱼带在身边,去换过新衣,慢慢的打扮得十二分美艳,专待天色薄暮,方好过来。 且说许玄因与秋鸿一番情事,身子困倦,上床一睡,醒来天色傍晚,慌忙整衣,走到园中,把园门大开,痴痴而等。只见秋鸿在门首一望,即忙复转去了。不移时,与小姐走了过来。许玄近前施礼,蓉娘答还,同至秋鸿的乐处坐下。秋鸿道∶“我去去便来。”许玄道∶“多蒙小姐辱爱,使小生感激无地,但梦中奇遇,蒙赐金钗,事属奇异,况梦中已与小姐订百年之约,此事小姐曾梦否?”蓉娘曰∶“梦里曾联诗句,兄可记得乎?”许玄将邻家年少鼓冰弦之句,又将谩说佳期自古难,并后两下联句,每首读了一遍。蓉娘笑曰∶“实是奇缘了” 不期天色黑将下来,许玄上前抱住蓉娘,要求欢会。蓉娘初时推拒,被许生用强,扯下小衣不能护持。早已蝶上花枝矣。蓉娘年纪大了,情事已清。况梦中已曾尝过滋味,竟不娇啼,甚为得趣。许玄把他小小金莲架于肩上,纤纤玉笋插入其中。初虽道履艰难,后己轻车熟路。津津水流出花间,吁吁的气从口出。管不得鬓乱钗横,恣意儿鸾颠凤倒。须臾,一阵往外溶溶露滴牡丹间矣。两下云停雨住,许生将自绫帕拭干收袖中,忙与蓉娘相期后会。只见秋鸿至,速呼∶“快去,主母请你讲话。”蓉娘整衣忙走,顾许生曰∶“明日着秋鸿与你说话。”竟自去了。许玄送出园门,十分大快,竟上书楼。烛光已具,将白绫灯下一看,得膏红润护若宝珍。 遂藏笥中,遂口言一律∶ 夜来频结蕊珠花,梦入巫山集彩霞。 爱月素娥鸾已跨,迎风萧史凤堪夸。 牡丹亭接蓝桥路,芍药栏通牛斗橙。 自喜玉鱼今得水,不须写怨抱琵琶。 次日,正在思想间,只见秋鸿走上书楼,见生喜慰曰∶“好谢媒了。”许玄笑曰∶“无人在此,正好。”便去扯他,秋鸿止曰∶“有事相商,不可取笑。”道∶“小姐归去与我计议,此间楼窗紧对,止离得一丈,上下之间,须得两株木场安定,上边铺一木板,可达我楼。到了那边,把木板安放我家楼上。待天未明,依计而过,可得长久欢娱,你道好么?”许笑道∶“好计,好计。”道∶“想此便是蓝桥路了。”随往楼上一看,见有板木许多,皆造屋所馀之物,指谓秋鸿曰∶“偷花之物尽多,且小姐房中还有女使否?”秋鸿自∶“虽有几人,晚间都不在房中歇的。 况且楼前面,使是小姐卧楼,不往楼下经过,愁他怎么。”许立见说,喜不自胜,起身闭上楼门道∶“今日致诚谢媒了。”把秋鸿捧过脸儿亲嘴,秋鸿笑道∶“人间乐事都被你占了。”脱衣相就,便自分其股,以牝就之,任生所为,生细看秋鸿,淡妆弱能,香乳纤腰,粉颈朱唇,春湾雪殷,事事可人,无一不快人意者,此乃婢中翘楚。一时魄荡魂迷,尽情而弄。秋鸿已丢要去,许立放起,见他含笑,倩即整鬓,态有馀妍,十分可意。道∶“晚间之约仗你玉成。”秋鸿首肯,开门送至园外,方自上楼。细想其情,得意之极。 不觉楼头鼓响,寺里钟呜,正是人约黄昏之际。许玄把木头儿放于窗槛之上,一步步推将过去。那边秋鸿早把手来接了,放得停停当当。又取一株,依法而行。 把两块板架放木上,走到桌上,一步走上板来,如趟平地。三脚两步,走过了楼。 即忙把板木取了过来,闭了楼窗。许玄感秋鸿为他着力,黑地捧住要和他云雨。秋鸿说∶“此时还有这样工夫!还不早去。”一把扯了许玄,竟至前楼。见蓉娘在于灯前,身穿异彩艳服向炉内添香。生近前见礼,二人坐下,秋鸿摆上一桌酒肴道∶“夫妻二人吃个合卺杯儿。”蓉娘顾秋鸿曰∶“母亲睡未?”道∶“睡久了。”蓉娘说∶“此身既已与君,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况梦中之誓已自分明,不必言矣。 但老母执滞不通,万一私许他人,只可以死谢君耳。”许亦曰∶“但鱼水百年。 忽然言及令堂处,待我今秋倘图得个侥幸,自然允当。倘落孙山之外,亦当再处,决不有负初心。望毋多虑。”蓉娘曰∶“昨日早闲,楼室紧闭,我往窥二次,皆然。你何事不开?”许玄曰∶“昨日因县尊相唤去见他,谈了一会,所以不在那。” “知县请你做什么?”许玄曰∶“宗师发牌科考,承县尊意思,将我名字造册送府,不须县考,故此唤我面请,做个情儿。”蓉娘曰∶“或者他取入做了房考。你或者落在他房中,中了便是嫡亲座主了。”许玄说∶“他已聘四川分考,目今将次起身了。”闲话之间,不觉二鼓。秋鸿道∶“你二人睡罢。夜好短哩。”二人抽身脱衣就枕。许玄抱了蓉娘,金莲半启,玉体全偎,星眼乜斜,娇言低唤,十分有趣。芙蓉露滴之时,恍若梦寐中魂魄矣。事阑就枕直至鸡鸣,两人才醒。生再求会。 蓉娘曰∶“但得情长,不在取色。”生曰∶“固非贪淫,但无此不足以取真爱耳。”阳台重上,愈觉情浓。如鱼水欢娱,无限佳趣。事完,口占一律以谢蓉娘∶巫山十二握春云,喜得芳情枕上分。 带笑慢吹窗下火,含羞轻解月中裙。 娇声默默情偏厚,弱态迟迟意欲醉。 一刻千金真望外,风流反自愧东君。 正吟诗方完,秋鸿起来开了房门,走至床边道∶“好去矣。”许玄与蓉娘作别,抽身披衣而起。秋鸿引到后楼,许玄椅上坐正,悄悄开窗,把那二物放好。道∶“好过去了。”许玄立起身来,去把秋鸿下边一摸,却是单裙,正好凑趣。推在椅上便耸,秋鸿说∶“弄了一夜,还不厌哩。”许生说∶“终不然教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取双莲置之高阁,立而(男女男)之,兴趣不能状,情逸娇声,大张旗鼓,狠战一番,方才住手。许玄曰∶“乖乖,我实然喜你貌美,而骚趣勃然,自令人三战三北矣。”秋鸿曰∶“这一番真被你弄得畅怏。”推起许玄,将裙幅拭净道∶“过去。”许玄掇过椅来,立将上去。往上几步,到了自楼,扯过木扳,两下关窗,从此无夜不会,真好快活。 其年开科取士,许玄府考取了,送道,宗师道∶“试取了科举。”他日闲拟题作文,夜闲仍旧如此。自古说得好∶ 爽口味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直到七月廿五,这五更之时,许玄完事,正走过去,不想其夜,月已上了,明亮得好。恰好有几个抬材的一众人往巷里走过,分明看见许玄,道∶“是个贼了,拿他下来。”就把抬材长扛木往上一耸,那许玄一闪,跌将下来,恰好跌在众人身上。身子却不跌坏,吃了一惊,反把众人大骂,那些抬材的俱是无赖小人,把他骂怎不生气的。大家将许玄拖拖扯扯道∶“你做贼倒骂我们,送他到官去。”许玄道∶“我是秀才,不可胡做。”众人说∶“若是秀才,一发不可轻放,久后反受其害,律上说得好,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窃。不要管他,竟扭去见官便是。”不由分说,一齐扯了,竟至县前。 天已明了,不想堂官往四川去了,是二衙掌印。这官第一个贪赃,又要撇清,见一众人跪下禀道∶“小人在巷中,只见这个人在人家楼室口搭桥走过,非奸即盗,送来老爷做主。”那官道∶“什么时候拿的?”道∶“五鼓。”官道∶“是什么人家?”内中一个说∶“施盐商家里。”,官想道,若为盗,失主还未知情。若是奸,这还是小事。又道,倘是强奸,也该重罪了。至于因奸致死也未可知。分付禁子,发入重囚牢内,监下,待施家人来,审得明白,方可定罪。许玄欲说真情,又不忍蓉娘出丑,若说出是生员,又恐前程干系,算来便不得一时放他,只得隐忍不言,随他入了牢内不提。 且说秋鸿一见,即便报小姐道∶“不好了。”如此如此,说了一遍。道∶“县前去了怎么好?,蓉娘惊得魂飞天外,呆了一晌,穿衣而起,哭哭啼啼道∶“秋鸿怎么好?”秋鸿说∶“我闻知县官是许相公好友。”蓉娘说∶“四川聘去了。”秋鸿道∶“不知什么官府手理,算来也没什大事。”蓉娘说∶“自然没大事,这些人晓得他到我家来做什么,毕竟知是奸情,这丑名竟露了,可不羞死我也。”秋鸿说∶“许家此时决无人知。不知那窗口木板曾收去否。”一竟到窗口一看,端然在彼,忙忙取了进来,闭了楼窗。道∶“小姐,他家竟不知哩。木板还在窗口,方才取得进来。”蓉娘说∶“天已明了,你可到他家中寻一个老成家人,与他说知。快去看他一看,不知怎生样了。”秋鸿把头发掠了几掠,往楼下开了后门的锁,竟往许家园来。 门尚闭住,扣了两下,园公开门,“为何来得恁早?”秋鸿道∶“你家有得力管家,唤一个出来,与他讲话。”园公急忙进去。走出一个家人道∶“小娘子有何见谕?”秋鸿把此事一一诉知。家人大惊道∶“知道了,你去,我打听了来回你话。”那人竟进到内边,取了些银子,带在身边,又同了几个僮仆往县前去了。秋鸿与蓉娘二人心如刀割,不住的打听。秋鸿紧紧的站在自己后门首,望着回音。只见那家人把手一招,秋鸿忙走去道∶“怎么了?”那人说∶“相公拜上你们,不须记念,只因县官不在,撞着二衙署印,竟禁狱中。已知在你家窗口走出来的,竟等你家去认了,要坐着强奸罪名审问。想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我相公闻知此事,只要你家一个人竟往本官处投,明说门不曾开,并不失物,便可释放。”不然前程干系,就是贼名也是难的,说不得图出头日了,罢了不成。”家人说完了话,又道∶“县门前沸沸洋洋,都说施家女子二十多岁,不与他个丈夫,以致与许秀才通奸,人人如此说,只怕便是家投说是贼,人也不信,怎么好哩。不若你家小姐原与我相公两下情投意合,原约百年夫妇,当官认了和好,求他判为夫妻,倒是因祸致福,何苦如此贼头狗脑,这一番过是人晓得了,难道还行得这般之事。依我说,倒是十分上计。”只见里面一个小使,挑了一付盒儿道∶“我送饭与相公,快同你去。”那人竟去了。 秋鸿把这事一五一十都说与蓉娘知道,蓉娘哭罢想,想罢哭,两眼红肿,又怕母亲知道,几番要去寻死。秋鸿劝蓉娘∶“怎么倒要干这短见,反害了许相公。如今事已至此,若我家不认,许相公又不得归结,官也要差人来拘人去问。那时一发不便,免不过要去承认。第二来迟延着,那官万一取往南京贡院,做了外,把许相公误了他三年不打紧,他闷也闷死了他。”蓉娘说∶“我已自想过,不去认,一发不是了。去认时,教我怎生出头露面。”秋鸿说∶“小姐,你写了一纸呈状。秋鸿认做小姐,与你救出许相公可好么?”蓉娘见说∶“若得你肯如此,便是大恩人了。”秋鸿说∶“事不宜迟,决要在今日做的。我去换了衣服,小姐快写起来。” 蓉娘取了纸笔,写道∶ 诉为开息事∶贱妾施氏,年二十一岁,系本县盐商施某之女。今年三月,节届清明。终步南园,见桃红似锦,绿柳如丝。鸳鸯效交颈之欢,蝴蝶舞翩迁之乐。梁间燕子对呢哺,枝上流莺双(目见)(目完)。嗟叹物兴无穷,遇想青春不再。三七少女,幸逢折桂之郎。二九才郎,尚诵标梅之句。每想织女,一年一度得相逢。自恨奴身,二十一年无匹配。转桃溪而登葵苑,穿柳巷以采花衢。偶遇惊心,妾相低问。乃书生托以姓名。见其唇红齿白,目秀眉青。貌果清奇,将来必达。托百年,遂成一笑。成亲于牡丹亭下,遮羞于芍药丛中。祈结偕老之欢,反遭难别之叹。祸因今早捉夫送台,身居螺泄何罪。而居父母官司,罪容分诉。明月尚有盈亏,江河岂无清浊。姜女初配郎,藉柳杨而作证。韩氏始嫁于佑,凭红叶以为媒。况上古乃有私通,奴氏岂能贞洁。重夫重妇,当受罪于琴堂。一女一男,难作违条之论。荣辱总在台前,生死并由笔下。乞天台察其情,恕其罪,若得终身偕老,来生必报深恩。所诉是实。 秋鸿一看,笑将起来。“何必尽露其情。”蓉娘说∶“待我改过便是。”秋鸿说∶“罢了。天已暗矣。”取了,竟往后门,上了轿儿,即至县前。恰好官在堂上,他便走进去。门公入来,扯他,便叫“屈情。”二尹见了道∶“着他进来。”上堂跪下道∶“奴有下情,求老爷观看。”二尹接上去一看,笑道∶“我那边犯了奸的妇人,俱要枷号三日,奸夫重责三十板。罚一个十四石稻谷,方免释放。如今准了你的诉情,这枷罪不免,那奸夫待纳了谷价责他,方可释放。”只见那两边人抬了一面轻枷放在面前。秋鸿道∶“既蒙老爷怜准,只合放了丈夫,回家成婚才是。 怎么反要枷责!”二尹道∶“判成夫妇,见你呈儿直诉,这是尽私;这枷责是尽法,一定要枷。”秋鸿见他不肯,想道∶“必是赃官。”便道∶“妇人也纳谷赎罪。”二尹听了大喜,但在公堂之上不便即允,道∶“也罢,方才呈儿词语清新,你今将枷你的光景形容,做一个词儿。做得好时,准你赎罪。”秋鸿道∶“借纸笔一用。”登时写完,呈上去。看词名《黄莺儿》∶ 妾命木星临,一人身,两截分。松杉裁剪为圆领,脂难点唇。颈交不成,低头不见弓鞋影,好羞人。出头露面,难见故乡亲。 二尹见了大笑,“好一个松杉裁剪为圆领。准你纳谷一十四石。”道“又还便宜了你,也罢,取纸笔与他,再将此景做一首上来,放你回家。”秋鸿即写道∶花发不能售,奈无罢梳鬓云,并肩人难把身相近。香腮怎温,樱桃怎亲。 尽眉儿无计难帮衬,忒新文。风流邑宰,独车宴红裙。 二尹看罢大笑道∶“二作俱妙,讨保发放宁家。”秋鸿谢了一声出门,许家僮仆见了,与他写纸保状,请押保人去了。秋鸿上轿回家,见了蓉娘,将事一一说了,蓉娘欢喜。只虑要保许玄,心下忧闷不提。 且说许玄家人将秋鸿代小姐,二尹判成夫妇,免枷罚谷,责奸夫三十板情由,一一说明。许玄说∶“既是枷可谷赎,责亦可谷赎。明日动一呈,多罚些银子,免得打方好。若是打了三十板,性命难存,怎么进场。”家人说∶“难,明日早堂,动一呈看。”只见外边说∶“老爷,府尹来取进,明日五鼓便要动身了。”许玄听见道∶“怎么好,误了事也。三年难得过,如之奈何!无计可施,也是天命。罢!罢!” 且说次日起来,那天上乌云四起,忽然倾下一阵雨来,好生大得紧。初似倾盆,后如泼水,那窗下笆蕉不管愁人自响;池边宿乌,却教幽梦难成。那些狱里罪人好生愁闷。有一等见这般大雨,官又不在,且去困他一觉。这些禁子,也有去赌的,也有睡的,也有下棋的。这许玄好闷,恨不得身生两翅,飞到南京。又自解自叹。只见有一个乡下挑粪的人,手中拿一个勺,一步步挑到里边来。许玄往外一望,那牢门是开的,好生心痒,怎敢胡行。只见乡下人将杓儿兜满了两桶粪,那雨越大了。心下想道∶“趁雨挑了走入内去便晴了。且待雨小些出去。”便到屋下,除了笠帽,脱了粽衣,放在壁边,便去看下棋。自古下棋之人,星初临局身且忘疲;露晓临场,造昏废食。深山石室,曾闻樵客烂柯,长夏江村,颇费老妻书纸。这乡下人看一个入神,竟自忘了这担粪。许玄见了,心下一想,道∶“如此如此”,便去把身上长衣、裙儿拦腰一拴,脚下鞋袜脱下去,寻一双旧凉鞋穿了,把巾儿除下,藏在袖中。取了粽衣,穿上笠帽,带在头上,走到粪桶边,寻把扁担挑了两桶,手中拿了木杓,往外挑了便走。那门上见挑粪来,把门大开了,哪个疑他是个犯人。 一竟挑出县门,至僻静处歇下,丢下东西,没命儿一竟跑出了城门。竟搭船到南京应试。且喜身边带得几两银子,大着胆,竟自去了。 直至初一日到了南京,竟往贡院前来寻下处。家家歇满,无寻处。倒是贡院对门,躺着一张红纸∶ 内有静室,安歇状元。 许玄见了道∶“为何此处尚有房室?”竟进里面。只见一个妇人间说∶“是谁?”许玄说∶“特来借寓的。”妇人道∶“公可姓许么?”许玄道∶“奇。为何晓得我的姓?”只见妇人有三十岁的光景,生得淡然幽雅,眉眼媚人。一双脚,三寸金莲;两双手,十支新笋。捧了笔砚道∶“主母孀居,未便相见,因有梦兆,乞将相公姓名、籍贯、年齿,一一写得。对时,房金不取,尚有许多事情。如不对,不敢相留。”许玄道∶“又是梦了。好奇。”展开纸笔,写完了,那妇人向袖中取出来一对,笑道∶“是了,是了。”向内叫∶“大娘,正是了。”拿了写的一张纸进去。这院大娘拿着一看,上写许玄字玄之,杨州府仪真县人,年一十八岁,八月初五日未时生,看罢,大喜,果有是事。即唤巫云∶“送茶出去,吃了领先生至后边一室。”但见书床罗帐,香气袭人,室虽不广,幽雅则有佳境可爱。许玄曰∶“这般妙境,缘何没有人来?”巫云说曰∶“今年正月初一日,我主母得其一梦,道今年秋场时,有一姓许名玄者,方与他歇。尚有些话,容当再禀。主母恐忘了年庚八字,写起封了七个月矣。并无一个姓许的来,故此不领他看。别人哪里晓得有这间好书房。”只见外边有人说话响,又来租书房。巫云道∶“租去矣。”那人说∶“租票还存。”巫云方才扯去了招帖,走进来。 只见许玄在那里打开纸包,要借戮子用。巫云送在房里,那许生开一张帐,自卖卷子、文房四宝,一应进场之物,共要十两银子。把那包银子一称,止得三两,不上房钱,一些不曾打帐起。长吁短叹的,沉吟呆坐。至于三餐食用,那会说起,便道∶“一时里高兴,逃走了来,端然不得进场,如何是好。身上又无衣服可当,此间又无亲戚可投,这是路贫方是贫,如之奈何!”只见巫云送一壶酒,几碗嘎饭,齐齐整整摆下。许玄见了道∶“不须费心,连小生在此安歇不成着哩。”巫云道∶“为何说此言语?”许玄说∶“一时间来了,少了些盘费,在进退两难之间耳。”巫云将帐上一看,道∶“笔墨纱巾及进场之物,我家都有的,何用去买!”许玄说∶“为何你家倒有些物件?”巫云道∶“我家相公在日,姓阮,是个好秀才。娶我主母,做得两年亲,便死了。”许玄说∶“为何便死了?”巫云道∶“只因我大娘生得面若芙蓉,腰如杨柳,两眉儿淡淡春山,双眼儿盈盈秋水,小脚儿足值千金,双手儿真成白玉,我相公见他标致,上紧了些,故此得了病死了。”许玄道∶“原来如此。你大娘多少年纪了?”巫云说∶“二十有二。今年才服满的。”道∶“相公,请一杯,且请宽心。”自进去了。许玄见他一说,肚中饥了,道∶“不要管他,且吃了再说。”只见巫云捧了许多物件,都是用得的。至于色衣,青色海青,一应俱有。外有一封银子,道∶“大娘致意,知道相公不从家里来的,盘缠缺少,我家尽有,先送十两银子在此,与相公收用。”许玄收了道∶“在此打搅,已自不安。主人情重至此,何敢当之。若得侥幸报恩不难,徜若不能,有负盛意。只是一件,你主人为何知我不从家里来的?”巫云说∶“此话也长,一时难告。请收了物件。”巫云又取两个拜匣与他,一床红绫被儿 得喷香,把铺陈都打叠完了,将身上下衣又送出几套,不能尽言。许玄道∶“至亲骨肉亦不能如此用心。”巫云烧了一盘浴汤,放在盆中道∶“相公洗浴。”许玄不安道∶“你丈去哪里去了?劳你在此伏侍。”巫云道∶“不须提起,专一好赌。四年前,盗去主人几十两衣饰,也不顾我,竟逃走去了。”许玄道∶“这个没福的人,见了这般一个妻房,怎生丢得便去了。”巫云听见说他好处,便不做了声。 须臾,点火进房,又换热酒送来。许玄过意不去,道∶“府上小使怎不见一个?”道∶“上半年有两个,也偷了东西做伙走去。一个使女又被拐去,大娘心上气,也不去寻他,故此只我一个,也没什事做得。”只听楼上娇滴滴叫上一声道∶“巫云,天晚了,拴好大门。”应了一声,此时许玄所见娇声,想起蓉娘之事好生烦闷。又想∶“我倒来了,不知那牢中众人怎么结果。”又道∶“且自丢开,完了自家正事再说。”又吃了几杯,打点上床睡觉。巫云收了出来,开门睡了。 次日早起,巫云殷勤伏侍,不必尽言。许玄换了一套衣服,取了自己那包银子,往街坊买了卷子,到应天府中纳了。许玄是初观场的,见了老试士,请教他场中规则,忙忙的直至初五日。众官在应天府中吃了进点酒,迎到贡院里来。许玄看了街坊上妇女,两边楼上不知有多少。许玄看得眼花缭乱道∶“果然好一个京城。” 便自回身。正到贡院门首,只听得人说∶“京考来了。”许玄道∶“不知是那两个翰林,”须臾迎来,又不晓得是何人。 看完了,走进中门。却好外楼走下一个少年妇人,也到中门了。许玄回避不及,也不免行着一礼,想道∶“莫非是主人家?”正待要谢,又想∶“或是他亲戚来看官的,不可乱谢。”那妇人抢前进去了。许玄在后面看了道∶“果是天姿国色,比蓉娘更加十倍,不知是谁人家有这般美物。”进门见桌上列下酒肴,极其丰盛,许玄道∶“这是为何?”巫云说∶“我大娘特为相公祝寿。”许玄想起道∶“多感,多感。我也不记得了。”遂坐下道∶“何须这般破费,你家何人买办?”巫云说∶“我家有一个短工,挑水劈柴,走动卖办,一应是他。不来吃饭,只与工银。” 许玄道∶“这等才便,方才外边楼上一位女客是谁?”巫云曰∶“是大娘。他出去看迎试官。”许玄道∶“失礼了。我正待要谢,又恐不是,故此住口。乞小娘子为我致谢一声,容当请罪。”吃完酒饭且睡。 直至初八,巫云把一应例事,人参,油烛,安息香,进场之物送进。许玄见了道∶“我也谢不得这许多。”都收了。 三更天,吃了饭,入场去了。初九三更出来。扣门,巫云应声∶“来了。”巫云取出酒饭,许玄送他时钱三百文,谢一声出门去了。许玄进内便睡,直至次日午上方起。三场已毕,正是中秋。天井设酒相候。许玄洗浴已完,巫云道∶“大娘请相公吃酒,”许玄想∶“大娘请,莫非在下边。”穿了衣服出来,果然立在月下,许玄深深作揖道∶“异乡之人,以骨肉至情相待,图怀难报。”阮氏说∶“承蒙垂顾,奈荆棘非鸾风之 ,百里岂大贤之路。茅庐草舍,不足以承君子之光也。今值中秋佳节,适逢场事已完,特具芹扈,聊申鄙意。”许玄道∶“多谢。”阮氏陪于下席,许玄酒至数巡,虽见阮氏之艳美,然回他情重,不敢起私。问曰∶“闻大娘新年有何良梦,顾闻其详。”阮氏曰∶“妾夫阮一元,弃世四年。今年元旦,梦先夫云尊府事情,因令祖有妾阮氏,系徽州之女,与家人许吉通焉,遂窃令祖蓄银若干逃于别府。后来双亡,家事被阮家所得。先夫遂授胎于阮妾复配之。要知今之阮,即前之许吉也。先夫往秋鸿腹中投胎为君之子,妾身当为君之小星,家事数千金,尽归于府,此乃偿令祖亡金之报。故有年庚、姓氏之验。今七月中元夜,复梦亡夫云∶‘足下当为魁元,为因露天奸污二女,不重天地,连乡科亦不能矣。是君家三代祖宗哀告城隍,止博一科名而已。’初一日五更,又见亡夫云∶‘足下今日必至,云常把奸淫污身于三光之下来往,已遭囚狱,不能释放,又是祖宗哀告,佑得乘便而来。’故所以知足下不从府上而来。想此事必有,故而言之。”许玄听罢,不胜惊道∶“原来天地这般不错,想小生之欲念,又恐 天之怒。”不敢提起,但加嗟叹而已。阮氏说,“事至此,足下酒后须不乐。然乡科高捷,行些好事,或者感动上天,端然还你进士,何须如此。”巫云说∶“今晚合卺,不可如此不乐。” 许玄见说∶“怎好却他好意,”便喜道∶“正是,且把闲事丢开。”便道∶“既已事皆前定,我二人是夫妇了,何须客气。”阮氏曰∶“无人为媒。”许玄把杯一举∶“岂不闻酒是色媒人。”阮氏笑曰∶“送亲也无。”许玄曰∶“借重嫦娥一送。”阮氏不答,许玄把酒哈一口,送至阮氏口边道∶“吃口和合酒儿。”阮氏也哈一口。许玄遂坐于阮氏身边,搂搂抱抱,不觉两个情动。巫云道∶“月色斜了,上楼睡罢。”巫云将灯前走,送二人进房,他自下来收拾。许玄把房中一看,十分华丽,便与他解衣。阮氏将灯一口灭了,那月色照在椅上,许玄笑道∶“送亲坐久了。”阮氏笑了一声,双双上床∶ 人于翡翠衾中,轻试海棠娇态。鸳鸯枕上,漫飘兰桂芳香。情浓任教罗袜之纵横,兴逸那管云鬓之缭乱。带笑徐徐舒腕股,含羞怯怯展腰肢。肺腑情倾,娇声贴耳。香汗沾胸,绞绢春泄红妆。虽教他娇声垢耳,从今快梦想之怀,自是偿姻缘之债。 是夜,许阮为情欲所迷,五鼓方睡,直至日红照室,犹交颈自若。巫云走响,二人方才惊觉,整衣而起,不提。 且说那日牢中,许宅家人送饭,寻觅家主,哪里去寻?牢头禁子一齐慌了。乡下人不见粪桶,各处又寻,门上牢头说∶“是了,被他挑桶赚去了。”一齐四下追赶,哪里去寻!止寻粪具之类。许玄自此脱身,却中在榜未。报录闹闹嚷嚷来到阮家,阮姐打发喜钱,愈加欢喜。又应梦中之兆,是夜备酒相处,恩情美畅,自不必言矣。滞留两月,进京得试,不期前任知县聘入四川房考,行取进京又为会试房考,许玄落在他房,取中榜未进士。见他将蓉娘唤秋鸿代诉,父母亲不允匹配一述,知县力为执柯,说他联捷,何愁不允。说来择日成婚,蓉娘打扮齐整,同拜花烛。 秋鸿收入二房,蓉娘问及出监出城之事,到省寓何主家,许玄将阮娘梦语、备酒赠金,陪席同枕同衾,十分恩爱,一一说知。蓉娘谢阮不尽,劝生力娶来家。阮娘情为三房,以应梦语。 后来许玄一家做了许多好事,秋鸿生了儿子,下科中了进士。后来妻妾各生男女,子孙俱遵十戒,都发科甲。果信恶人向善,便可转祸为祥。我劝世上人有八个字,极简捷,依了他自然发福∶ 众善奉行,诸恶莫作。 总评∶ 氤氲引梦,体合魂交。金凤神飞,玉鱼澡跃。使百年夫妇一见谐和,岂非天缘辐凑者乎。致蓝桥惊坠,螺纵几沉,一时计出囹圄,万里鹏程鹃荐。佳人一梦,得遇双星。虽然天相吉人,果是生成福块。十戒悔,黄榜随登。子孙恰遵,荣昌累世。岂非天意挽回者乎。后人当众善奉行,诸恶莫作,则载福之德诚厚矣。 《欢喜冤家》第十一回蔡玉奴避雨撞淫僧 = 事到头夹不自由,水流化谢两休休。 齐女守符沉巨浪,绿珠仗义坠危楼。 大美虞姬全节义,却嫌蔡琰事羌酋。 王嫡背弃千金体,西子倾吴一旦休。 话说关西一个经纪,唤名蔡林。到了二十岁上,方才娶得妻子,叫名玉奴。年纪恰正二十岁。生得有七八分容貌,夫妻二人十分眷恋。这玉奴为人柔顺聪明,故此蔡林得意着他。其年玉奴母亲四十岁,玉奴同丈夫往岳丈家拜寿。丈人王春留他夫妻二人陪众亲友吃酒。过了两日,蔡林作别岳父母,先自归家。留妻子再在娘家住几日来便了。玉奴道∶“你自归家做生意,我过两日自己回来,不须你来接我。”蔡林去了,玉奴又在娘家耍了两日,遂别了父母,竟往家取路而回。未及行得里馀,只见∶ 狂风急至,骤雨倾来。杏花遍野,正好农忙。水绿平堤,不妨鱼钧。是吾为政,闲中遣婢梳头。于物无妨,卧里看妻煎药。酒因病禁,诗为愁吟。 黄鹏被径,双双跳入深枝。白鸳翩迁,一一独宿寒诸。隔林晓梵,稍欣寺有残僧。比屋晚炊,且喜巷无饥妇。童子支吾以烹茶,道人研殊而点易。 书卷为巢,陆放翁之作记。灯光如月,鲁男子之闭门。漏添海水,滴官漏之长宵。钟响寒山,到客船而夜半。行人尽避于人家,游客忙投于酒市。 玉奴见雨来得大,连忙走入一寺中,山门里机上坐着,心下想道∶“欲待转到娘家,又不能。欲待走到夫家,路尚远。又无船只可通,那有车轮到此。”闷得慌张起来,进退两难,如何是好。初时还指望天晴雨收,不想那雨倾盆一般倒将下来。那平地水深数尺,教这孤身妇女怎不愁烦。不想,一时天色晚了。玉奴无计可施。左右一看,见金刚脚下尽好安身,不免悄悄躲在此处,过了今宵,明日再行,竟自席地而坐下。 须臾,只见寺里两个和尚,在伞下拿盏灯笼走出来闭山门。把山门拴了,在两边一照,玉奴无处可藏,忙走起来道个万福道∶“妾乃前村蔡林妻子,因往娘家而回,偶值大雨,进退不能,求借此间权歇一夜。望二位师父方便则个。”原来这两个和尚,一个唤名印空,一个唤名觉空,是一对贪花好色的元帅。一时间见了一个标致青年的妇人,如得了珍宝,那肯放过了他。那印空便假意道∶“原来是蔡官人的令正,失敬了。那蔡官人常到小寺耍子,与我二人十分契厚的好友,不知尊嫂在此,多有得罪。如今既得知了,岂有放尊嫂在此安置的道理,况尊嫂毕竟受饥了,求到小房素饭。”玉奴道∶“多承二位师父盛意,待归家与拙夫说知,来奉谢便了,只求在此权坐,馀不必费心。”觉空道∶“你看这地下又有水进来了。”印空道∶“少顷水里如何安身,我好意接尊嫂房中一坐,不必推却了∶”印空道∶“师兄你拿了伞与灯笼,我把娘子抱了进去便了。”言之未已,便向前一把抱了就走。玉奴叫道∶“师父,不可如此,成何体面,”他二人那里听着,抱进了个净室,推门而入。已有一个老和尚先与两个妇人在那里顽耍。觉空叫∶‘师父,如今一家一个,省得到晚来夺。”老和尚一见,道∶“好个青年美貌的人儿,先与我师父拔个头筹。”那二空哪里肯,竟把玉奴擎倒,在禅椅上,松他纽扣,退他绣鞋。觉空掀住,印空挺着小和尚往里一凑,一把抱住就弄。玉奴挣得有气无力,再三求饶,哪里睬他。玉奴无奈,到此地位,动又难动,双眼干忍着含怒,揩着两泪,凭他弄了。 印空拔了头筹,觉空又上,老和尚上前来争,被觉空一推,跌个四脚朝天。半日爬得起来,便叫那两个妇人道∶“两个畜生不仁不义,把我推上一交,你二人也不来扶我一扶。”一个妇人道∶“只怕跌坏了小和尚。”那一个道∶“一交跌杀那老秃驴。”三个正在那里调情,不想玉奴被二空弄得淫水淋漓,痴痴迷迷,半响开口不得。二空放他起来,玉奴穿了衣裙,大哭起来。 两个妇人上前劝道∶“休要愁烦,你既来了,去不得了。”玉奴道∶“我如今丑已出尽,只索便了,如何去不得?”二空道∶“我这佛地上是没边没岸的世界,只有进来的,哪里有放你出去个道理。你今日遇了我二人,是前世姻缘,从今死心塌地跟着我们。你要思想还家,今生料不能了。”玉奴道∶“今晚已凭二位尊意了,明早千万放奴还家,是师父恩德。”连忙拜将下去。三个和尚笑将起来道∶“今晚且完宿缘,明且再云。”忙忙打点酒食,劝他吃。玉奴敢怒而不敢言,只不肯吃。两个妇人再三劝饮,没奈何,只得吃了几杯。两个妇人又道∶“奴身俱是好人家儿女,也因撞着这两个贼光头,被他藏留此处,只如死了一般。含羞忍耻,过了日子,再休想重逢父母,再见丈夫面了。”玉奴见他们这般一说,也没奈何,想道∶“且看后来再说。” 且说这老和尚名叫无碍,当晚便要与玉奴一睡。觉空印空各人搂了一个进房去宿,无碍扯了玉奴进房,没法说了,只得从他完事。后来三对儿每日夜捉对儿饮酒指闹儿宿。 过了几日,那蔡林不见妻子还家,往丈人家接取。见了岳父母道∶“玉奴为何不来见我?”玉春夫妻道∶“去已八日矣。怎生反来讨妻子。”蔡林道∶“几时回来!一定是你嫌我小生意的穷人,见女儿有些姿色,多因爱人财礼,别嫁了。”玉春骂道∶“放屁,多因是你这畜生穷了,把妻子转卖与人去了,反来问我讨人。” 丈母道∶“你不要打死了我的女儿,反来图赖。”便呼天枪地哭将起来。两边邻舍听见,一齐来问,说起原故,都道∶“果然回来了,想此事毕竟要涉讼了。”遂一把扭到县里叫起来。 太爷听见,叫将进来,王春把女婿情由一诉,太爷未决。王春邻舍上前,一口儿齐道∶“果系面见,回蔡家去的。”蔡林禀道∶“小的住的又不是深房儿,只得数椽小舍,就是回家。岂无邻舍所知。望老爷发签提唤小人的邻人一问,便知详细。”知县差人拘蔡家邻舍来问,不移时,四邻皆至。太爷问∶“你可知蔡林妻子几时回家的?”那四邻道∶“蔡林妻子因他丈人生日,夫妇同往娘家去贺喜。过了几日,见蔡林早晚在家,日间街坊生意,门是锁的,并不曾见他妻子,已有半月光景门是锁的。”王春道∶“老爷,他谋死妻子,自然卖嘱邻居,故此为他遮掩。”知县道∶“也难凭你一面之词。但王春告的是人命事情,不得不把蔡林下狱,待细访着再审。”登时把蔡林不由分说,竟扯到牢中去了。那两边邻舍与王春一齐在外,不时听审。这蔡林生意人,一日不趁,一日无食的了。又无亲友送饭,难道在监饿死不成。还幸喜手艺高强,不是结网挽人去卖,便是打草鞋易米度日,按下不提。 且说玉奴每日囚于静室,外边声息不闻,欲待寻个自尽,又被两个妇人劝道∶“你既然到此,我你一般的人了。寻死,大夫父母也不知道,有冤难报。且是我和你在此,也是个缘分,且含忍守着,倘有个出头日子,亦未可知。倘你府上丈人、女婿寻你之时,两下推托,自然涉讼。倘你一死,终无见期,可不夫父二人终沉狱底,怎得出头!还是依奴言语为上。”玉奴听了,两眼流泪道∶“多谢二位姐姐劝解,怎生忍辱偷生,便不知这个什么寺,有这般狠和尚?”一个妇人道∶“奴家姓江,行二,这位是郁大娘,我是五年前到此烧香,被老和尚唤名无碍,诱人静房,把酒洒于化糕内吃了几条,便醉将起来,把我放倒床上,如此。及至醒来,已被淫污了。几次求归,只是不容。那两个徒弟,面有麻点的,叫名印空,另号明月,就是先奸你的,后边这人叫做觉空,别号清风,我来时,都有妇人的,到后来病死了一个,便埋在后面竹园内了。又有二个,也死了,也如此埋。这郁大娘也是来烧香,被明月清风二秃,推扯进来,上了路。便死也不放出去了。这寺名双塔寺,有两房和尚。东房便是这里,闻西房又是好的,如今说不得了。我们三个儿,且含忍者,或者恶贯满盈,自有个报应在后。”正说间,只见二空上前,搂搂抱抱,把三个妇人弄得没法。正是∶ 每日贪杯又宿娼,风流和尚岂寻常。 袈裟常被胭脂泄,直裰时闻花粉香。 按下不提。 且说觉空一日,正在殿上闲耍,只见一个孤身妇人,手持香烛,走进山门里来。觉空张了一双饿眼,仔细一看,那妇人年纪有三十五六了,一张半老脸儿,且是俏丽。衣衫雅淡,就如秋水一般清趣之极。举着一双小小脚儿,走进殿上拜佛烧香点烛。拜了几拜,起来道∶“请问师父,闻知后殿有个观音圣像,却在何处?”这一问,搔着觉空痒处,便想道∶“领到那边,三个又夺。付之偏僻,这一个儿也不妨。”忙道∶“小娘子,待小僧引导便是。”那田寡妇只道他是好心,一步步直入烟花寨。进了七层门,到一个小房,果有圣像,那田氏深深下拜。觉空回身把七层门都上了拴,走将进来。田氏道∶“多蒙指引,告辞了。”觉空道∶“小娘子,里边请坐待茶。”田氏道∶“不敢打搅。”觉空说∶“施主,到此没有不到小房待茶的理。”田氏道∶“没什布施,决不敢扰。”觉空拦住回路,哪里肯放。田氏只得又走一房,极其精雅,桌上兰桂名香,床上梅花纸帐,只见觉空笑嘻嘻捧着一个点心盒儿摆下,又取了一杯香茶,连忙道请。田氏道∶“我不曾打点香钱奉送,怎好无功受禄。”觉空笑道∶“大娘子不必太谦,和尚家的茶、酒,都是十方施主的,就用些,也不费僧家的已钞。请问大娘子高姓?”田氏道∶“奴身姓田,丈夫没了七年了,守着一个儿子,到了十五岁了,指望他大来做些事业,不想上年又死了,孤身无倚,故来求佛,赐一个好结果儿。”觉空笑道∶“看大娘子这般美貌,怕没有人求娶你!”田氏不答,不期吃了几条化糕下去,那热茶在肚里发作起来,就是吃醉了的一般,立脚不住,头晕起来道∶“师父,为何头晕眼花起来?”觉空道∶“想是大娘子起得早了些,此是无人到来所在,便在小床一睡如何?”田氏想了道∶“中了秃子计了。”然而要走,身子跌将倒来,坐立不住,只得在桌上靠直。那秃贼把他抱了,放在床上,田氏要挣,被酒力所困,哪里遮护得来!只得半推半就儿,顺他做作。那秃贼解开衣扣,褪下小衣,露出一身白肉,喜杀了贼秃,他便恣意儿干将起来∶ 怨鹤离鸾,狗秃漯鱼,渴凤妖娆,初起半推半就,渐渐越凑越骚。初然花心蜂采,后来雨应枯苗。上下的光头齐动,东西的两奶频播。白腿架僧肩,竟似爪边两藕,光头擂主乳运如蒲撞双飘。问一声大娘子这般可好,答一声好师父手段直高。大娘子不耐烦,云停雨住。小贼秃正畅美,莫要乔妆。弄得落红满地无人扫,只怕深夜柴门带月敲。 那田氏把酒都弄醒了,道,“师父,我多年不曾如此,今日遇着你这般有趣,怪不得妇人家要想和尚。你可到我家常来走走。”觉空事完,放起田氏道∶“你既孤身,何须回去,住在此处,可日夜与你如此,又何须担惊害怕。到你家来,倘然被人看出,两下羞脸难藏,如何了?”田氏道∶“僧房无内外,倘被人知,这也是一般。”觉空道∶“我另有外房,这问卧房,是极静的幽室,人足迹不到的所在,谁人知道!”田氏道∶“如此也使得,待我家去,取了必用之物到此,方可盘桓几时。”觉空间道∶“是什么必用之物?”田氏道∶“梳妆之具,必不可无。”觉空开了箱子,取出几付镜子、花粉、衣服、悉是妇人必需之物,又掇出一个净桶道∶“要嫁女儿,也有在此。”田氏见了一笑,把和尚照头一扇子道∶“看你这般用心,是个久惯偷妇人贼秃。”觉空笑道∶“大娘子也是个惯养汉婆娘。”田氏道∶“胡说。”觉空道∶“既不惯,为何方才将扇子打和尚。”两个调情得趣,到午上,列下酒肴二人对吃,搂抱亲嘴,高了兴便干。觉空只守了田氏,竟不去争那三个妇人了。印空知他另有一个,也不来想,他把三个轮流奸宿一夜。 该玉奴陪无碍歇,玉奴因思家心切,只是一味小心承顺,以求放归,再不敢一毫倔强,以忤僧意。这无碍见他如此,常起放他之心,然恐事露,在敢而不敢之间。到上床之际,又苦苦向无碍流泪。无碍说∶“不是出家人心肠更毒,恐一放你时,倘然你说出原因,我们都是死了。”玉奴道∶“若师父肯放奴家,我只说被人拐到他方,逃走还家的。若说出师父之事,奴当肉在床,骨在地以报师父。”无碍见他立誓真切,道∶“放便放你,今夜把我弄个怏活的,我做主放你。”玉奴喜道∶“我一身淫污已久,凭师父所为便了。”无碍道∶“你跨上我身,我仰趴着,你弄得我的来,见你之意。”玉奴就上身跨了,凑着花心研弄,套进套出,故意放出娇声,引得老和尚十分兴动,不觉泄了。玉奴扒下来道∶“如何?”无碍道∶“果是有趣。”到五更,还要这般一次儿送行。玉奴道∶“当得。”玉奴倒搂了无碍,沉沉睡了。一到五更,玉奴恐他有变,把无碍推醒,又弄将起来。无碍道∶“看你这般光景,果然要去了。”玉奴道∶“只求师父救命。”须臾事完,玉奴抽身,穿了衣服,取了梳具,梳洗完了,叫起了无碍。无碍一时推悔不得,道∶“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从有到此的,决无生还之理,万万不可泄漏。”玉奴忙拜下去∶“蒙师父释放,岂敢有负盟言。”无碍便悄悄儿领玉奴,一层层的到了山门,开得一扇儿道∶“你好好去罢。”玉奴认得前路,竟奔夫家。这无碍重新闭上山门,一路儿重重关上,再不把玉奴在他们面前说起。 且说玉奴走得到家,天已微亮,把门一看,见是锁的,却好一个贴邻起早往县前公干,见了玉奴,吃了一惊道∶“蔡娘子,你在何处?害丈夫坐在监里。”这王奴见说丈夫在监里,扑漱漱地吊下泪来道∶“奴今要见丈夫,不知往那一条路去。”那邻居道∶“我今正要往县前,可同我去。”二人取路而行,一路上,将二空之事,一一说了。不觉已到县前,领他到了牢中,蔡林见了妻子,吃了一惊道∶“你在哪里?害我到此地位。”玉奴将所事一一说了一遍,满狱通恨那二空。登时禁子上堂禀知,取出蔡林夫妻一问,这玉奴将前项事一一诉明。县公大怒道∶“他寺中共有几房?”玉奴云∶“闻有东西二房,西房是好的,实不知详细。”知县把二人带起,唤打轿,竟往双塔寺而来,寺里呜钟迎接,知县竟到东房,分付把房头细搜。公人一齐打进,一层层打得个透彻,拿出三个妇人,三个和尚,两个道人,三个行者。道∶“内中都搜到,并无人了。”知县又着人到竹园内掘出两个妇人尸首来。县公又到西房,叫搜,只见几个青年读书的秀才,俱是便服道∶“老父母,东房淫污不堪,久恨于心,今蒙洞烛,神人共喜。这西房门生们在此攻看书史,实是清净法门。门生向时有感,有俚言八句为证∶ 东房每夜拥红妆,西舍终宵上冷床。 左首不闻钟磐响,西厢时打木鱼忙。 东厨酒内腥 气,此地花灯馥郁香。 一座山门分彼此,西边坐也善金刚。 县公看罢道∶“诸兄见教,也罢。” 忙把左右唤转回衙,竟上公堂道∶“郁氏,他怎生骗你到他房内?”郁氏道∶“老爷,妇人到寺烧香,被明月清风二秃蛮推紧扯,到他内房强奸了,再也不放出来了。”玉奴恐江氏说出无碍情由;便道∶“老爷不须细问,都是二秃行为,与这老和尚一些无干。妇人若不是老僧怜放,就死在寺中也无人知道。”江氏会意道∶“老爷,就是埋尸也是印空觉空二人。”县公问明道∶“把无碍释放还俗。把两个妇人尸首着地方买棺收殓。江氏、郁氏、田氏,俱发宁家。道人,行者各归原籍。 把东房产业着西房管下。出银一百两,助修城池。发放蔡林夫妻到岳丈家说明此事,以完结案。把二空各责四十板定了斩罪下狱,以待部文。”取决判曰∶得双塔寺僧觉空、印空,色中饿鬼,寺里淫狐。见红粉以垂涎,睹红颜而咽吐。假致诚而邀入内,真实意而结同心。教祖沙门,本是登岸和尚。娇藏金屋,改为人幕观音。抽玉笋合堂,禅床竟做阳台之梦。托金莲舒情,绣塌混为巫楚之场。鹤入风巢,始合关雎之好。蛇游龙窟,岂无云雨之私。明月岂无心,照孀闺而寡居不寡。清风原有意,入朱户而孤女不孤。并其居,碎其躯,方足以尽其恨。食其心,焚其肉,犹不足以尽其辜。双塔果然一塌,两房并做一房。妇女从此不许入寺烧香,丈夫纵容,拿来一一并治罪。 判讫,秋后市曹取决。那几家受他累的,把他尸首万千碎剐,把他光头登时打得稀烂,正是∶ 只道伽蓝能护法,谁知天算怎生逃。 自古不秃不毒,不毒不秃,惟其头秃,一发淫毒。可笑四民,偏不近俗,呼秃为师,愚俗反目,吾不知其意云何。 总评∶ 天下事,人做不出的,是和尚做出。人不敢为的,是和尚敢为。最毒,最狠的,无如和尚。今缙绅富豪,刻剥小民,大斗小称,心满意足。指望礼佛,将来普施和尚。殊不知穷和尚,虽要肆毒,力量不加,或做不来,惟得了施主钱财,则饱暖思淫欲矣。又不知奸淫杀身之事,大都从烧香普施内起祸。然则普施二字,不是求福,是种祸之根。最好笑当世缙绅,所读何书,尚不知异端二字儿,今白莲、无为、天主等教是乱天下之祸根也,戒之,戒之。 《欢喜冤家》第十二回汪监生贪财娶寡妇 = 富贵从来不自由,何须妄想苦贪求。 庸愚痴蠢朝朝乐,灵俐聪明日日忧。 彭祖年高终是死,石崇豪富不长留。 人生万事皆前定,勉强图谋岂到头。 话说嘉兴府秀水县,有一个监生,姓汪名尚文,又号云生,年长三十岁了。他父亲汪礼,是个财主,原住徽州,因到嘉兴开当,遂居秀水。那汪礼有了钱财,便思礼貌,千方百计要与儿子图个秀才。争奈云生学问无成,府县中使些银子,开了公折便已存案,一上道考,便扫兴了。故此汪礼便与他克买附学名色,到南京监里纳了监生,倒也与秀才们不相上下。就往南京坐监。不期这年五月间,时疫相泄,这汪礼夫妻并云生妻子,一齐病起,三人相继而亡。家人们一面治棺入殓,一面飞也报到南京。云生得知这个消息,大哭起来,登时出了丁忧文书,即日起身赶到家中,抚棺痛哭,遂有诗曰∶ 哭罢爹来哭罢娘,妻儿哭得更悲伤。 其间孝顺和恩爱,都在哀中见肚肠。 此时便开丧追荐,一应丧仪已毕,出棺安葬。凡事皆完,归家料理,把当中盘过,停了当业,只听取赎。 云生为人不比汪礼,是个酸涩吝啬之人,故此银子只放进不放出,俗语叫名挟杀鸡,放放恐飞了去。这般为人,岂能受享。那家人们一日只给白米六合,丫环小使只给半升,如此克减,那食用之间,一发不须讲起。有人背后写了四句诗儿,粘在他的大门上,云∶ 终朝不乐盾常皱,忍饥攒得家赀厚。 锱铢舍命与人争,人算通时天不凑。 云生见了,大笑起来,也写四句贴在门上道∶ 生平不肯嫌铜臭,通宵算计牙关斗。 杨子江潮翻酒浆,心中只是嫌不勾。 言后,人人晓得他是个涩鬼,遂取一个浑名“皮抓 ”。言其水筲不漏之意。 这云生一发臭吝起来。恰好一日坐在家中,此时光景,那天起一阵狂风、乌云四合,登时下起雨来∶ 但见云生东北,雾起东南。农人罢其耕作,旅人滞其行装。萎妻芳草,思楚国之王孙,淡谈清风,望汉桌之神女。盖已预惊 病,何言特为花愁。 而已足不见园推,案久无招饮帖。心忘探节,闭门听断插天歌。焚云香而湿,烧苍术而收温。懒惰称意,行客怀愁,闭门且读闲书,安忱。恍如春梦。 这雨直落到傍晚,越觉大了。云生见天晚,雨大,自己同了两个家人出来闭门。只见门楼下歇着一乘女轿,中间坐一个穿白的妇人,又见一个后生带顶巾儿,也穿素服。又有两个家人,扛着一架食罗。那后生见了云生出来,知是主人,连忙上前施礼道∶“只因避雨搅扰尊府,实为罪甚。”云生答曰∶“不知尊驾在此,有失迎候,里边请坐才是。不知足下,尊姓大名。”那人道∶“小弟姓王,名乔,轿里边的是舍妹。因舍妹夫华子青不幸过世,今日正是三周年。与舍妹同往坟上祭奠,不想回来遇了这般大雨,一时间路远又去不得。如今正待拿了三百文钱去寻一时空屋,借歇一夜,明早便行。不知尊府可有这样一间空房儿么?”云生想道∶“有三百文钱便留他歇一夜,落得趁他的。只恐他这几个人要酒饭吃起来,倒不好了。” 便道∶“就有空屋,晚间炊煮未便。”王乔便道∶“食罗内,酒饭都有,只要借间空所便是。明日黎明就行。”云生道∶“这般大雨。不便出门去寻,若不弃草舍,不着权宿一宵如何?”王乔忙道∶“若得如此,实为阴德了。”忙取了三百文钱,送与云生。云生说∶“岂有此理,兄倒俗了,决不肯受。”王乔说∶“若尊处不收,小弟亦不敢相扰府上也。”云生见他如此说,便道∶“既如此,权收在此。”吩咐快抬了大娘子,到后厅上坐。云生同王乔到后厅,重新施礼。轿儿里走一个娇嫡嫡青年美色妇人。上前施了一礼,云生回揖,连忙把眼看他∶一双小脚穿着一双白绫鞋儿,真如小小一辨玉兰花儿,心下十分爱极。又把脸儿一看,生得∶芙蓉为面柳为腰,两眼秋波分外娇。 云裳轻笼身素缟,白衣大士降云宵。 那随来的家人,连忙食罗中取出一对大灯烛,着汪管家点在堂前,摆下两付酒盒,男左女右,请云生坐了。云生假意不上,王乔一把扯定不放。云生坐在下边,与王乔对饮,这王氏自己吃了几盏,将酒肴散与家人轿夫去了。云生见王氏吃完,忙吩咐打点被缛,在西边侧房与王氏歇了。这王乔与云生答话儿吃着,云生问道∶“令妹丈在日作何事业?”玉乔道∶“说起也话长∶先妹夫在日是个快活人,只因他父亲在日,挣下万顷田园与他,不期五年之间,他父母都亡了,并无枝叶。先妹夫想起家缘,年将三十尚无子嗣,又无宗枝承立,倘然无了后代,这家缘丢与何人!只为儿女心急,把这性命来弄杀了。如今只丢下舍妹,今年才得二十五岁,怎生守得到老。即使到老,这家私又无人承召,故此今朝去祭奠了先妹夫,以后,要寻一个有造化的丈夫,送他这个天大家缘。”云生听了这几句话,就是蚂蚁攒了他心一般,登时痒将起来道∶“谁人做主嫁他?要用多少财礼?”王乔道∶“财礼谁人受他的,也没人作主儿。是小弟倒要随舍妹去的。这些田地产业,从先妹夫去世,都是小弟收管,那人上拖欠,也须小弟催征。故此小弟也要同去。”云生笑道∶“小弟失偶。尚未续弦,若是不嫌,求兄作伐如何?”王乔道∶“原来未有令政,只是舍妹貌丑,恐没福消受府上这般受享,若果不弃,小弟应承是了,不须一毫费心,只要择个日辰,小弟送来便了。”云生道∶“承兄金诺,不知令妹心下如何。” 王乔说∶“放心,都在小弟身上便是。”云生大喜,倒把酒儿劝着王乔,吃到三更方才两下安歇,各人俱睡了不提。 到了次日,王乔借出妆具,男女各各穿戴完了,正等作谢起身,只见云生连忙出来施礼留坐。王氏不肯坐,作谢上轿竟行。云生见王氏去了,道∶“王兄,亲事敢是不妥么?”王乔道∶“正是妥了,不好在此坐得,只求个吉日,小生自来。” 云生曰∶“日子已拣了,只是待慢,怎好又唐突。”王乔道∶“兄倒不消如此,既是爱亲做亲,不须谦逊,吩咐那一日是了。”云生说∶“三月十五是个阴阳不将黄道吉日,还是到何处迎亲?”王乔道∶“往水路来,只在水西门外也,不多几步了,待小弟先来通问便了。”云生扯往,留吃早饭。王乔道∶“舍妹等久了,后来正要在府上打忧,何必拘拘如此。”云生假脱手儿收了,送出大门。那两个家人抬了食篮,随着去了。 云生进到内房,想了一会∶“好造化,一个铜钱也不破费,反得了三百文,又吃了他半夜酒,又送个花枝儿一般的美人,还有偌大家缘,实是难得。想我命中该是这般,那富贵便逼人来了。 看看已是三月十五日,云生想道∶“今已及期,只是那王兄又不见,又不知他家住在何处。那日失算了,着一个人随他去认了住场,方有下落。如今若是不来,只好空欢喜一番。心下闷闷不乐,走进走出,心中不安。直待午后,只见王乔穿了新衣,走入门来。云生见了,就是见了宝一般,慌忙走下阶来,拱到堂上,相见坐下。云生道∶“小弟正在这里自悔前番不曾着一小作送到府上,今日欲去相请,无由而来,重蒙再降,使小弟不安之甚。”王乔道∶“船住水西门了,不知是那一个时辰。”云生道∶“日没酉时,是金匾黄道。”即时吩咐手下,打点迎婚之事。心想诸凡要省事,到其间未免要用银子,不怕你肉割了,一时间,时辰已到,把新娘抬至堂上。下轿拜了天地神祗,化了纸马,揭去扇中,露出那花容月貌,愈加比前番娇媚了几分。 品貌婷婷裳似云,翠眉淡淡点朱唇。 一双俊眼含娇媚,三寸细莲半捻春。 云生见了,魂飞天外。须臾抬进八个皮箱,十分沉重,排在房中。云生算计,并不请着亲邻,只与王乔两夫妻合着一桌酒,就在房中坐饮,吃到二更,王乔辞了,下楼去,送在书房中宿下。新郎新妇,未免解衣就枕∶只见二人虽旧,两下重新。一个驾鹤乘鸾,一个攀龙附凤。一时间,巫雨会襄王。片刻问,彩云迷是虫。金莲高驾水津津,不怕溢蓝桥。玉笋轻抽,火急急那愁烧袄庙。口对口,舌尖儿不约而来。腿夹腿,那活儿推来又去。久已离变;今夜不能罢手,向成渴凤,何时方得能丢,虽然交浅,实是情深。 直至五更方才着枕。次日,梳洗已毕,王氏将八箱之匙,齐开与云生逐件件看过。衣服首饰,金宝珠王,满满八箱。又将田地原契,一并与云生收下。云生心暗欢喜,也将前妻箱钥交付王氏,并自己积下三千馀两亦交付妻子收下。有此夫妻二人,如鱼似水,步步不离,好生恩爱,正是∶ 守已不求过分福,安居惟乐自然春。 这王氏嫁到汪家,将五十日,恰遇端午佳节。汪云生只是家常淡饭,并不设酒做节。王氏只暗地一笑,便道∶“闻知烟雨楼上,看龙船极是美观,我心中要去看一看,你可肯么?”云生想道∶“去看未免又要破费几钱船钱,”只因心爱了,他吝啬不得,道∶“使得。”即时吃了午饭,夫妻二人,上船去看。吩咐王大舅照管家下。王氏将匙钥都付与王乔收了,一船直至烟雨楼前,上岸登楼一望,但闻金鼓之声震惊数里∶ 梅天歇雨,萱草舒花,画鼓当湖,相学鱼龙之戏。彩舟竟渡,咸施爵马之仪。旗影如云,浪花似雪。上下祠前,戏纸去来。湖上讴歌,于是罢市。 出观皆为佩兰宝艾,登舟远泛,无非叠翠偎红。桅子榴花,并倌同心之结,香囊罗扇,相遗长命之丝。短笛横吹,相传吊古。青娥皓齿,略不避人。分曹得胜,识为西舍郎君。隔叶闻声,知是东邻女伴。杏子之衫,污洒藕丝。作揽望船,检点繁华,午日欢于上已。殷勤寄省,昔年同是阿谁。 而树里楼台,列户皆悬蒲艾。堤边罗绮,无心更去秋千。待月迟,听歌恨短。及时行乐,故从俗子,当多睹貌相欢;盖忘情者或寡。已乃逸兴渐闲,纤讴并起。将归绣榻之中,却望银塘之上,草烟罢绿,莲粉坠红。驴背倒骑,白酒已 游客。渡头上火,黄昏尽送归人。载还十里香风,闲却一钩新月。于时,龙归沧海,船泊清河。可惜明朝,又是初六。 云生看罢,与王氏下楼上缆。摇到家来,已是黄昏时候。王乔早已接着,进了中堂,完了一日之事,不提。 不觉光阴似箭,看看过了中秋,又是重阳节过,十月来临。云生与王大舅云∶“目今将收晚稻时间了,明日烦劳尊舅,往租户家一行,先收早米也好。”王乔云∶“我已计议定了,只在早晚同妹丈一行。方好。”云生道∶“使得。”王乔晚上与妹子说明此事。次日,王乔道∶“妹丈他日且慢去,待小弟先去一看,若是时候,方可同去。不然何苦跋涉一番。”云生说∶“有理。”王乔去了一日方回道,“明日同妹夫且去。已是将次了,遂连晚雇下一只小船,明早同行便了。”次早,王氏早早抽身做了早饭,与丈夫哥子吃了,下船一路往海盐而行。船至曹王庙,王乔道∶“住了船。”与云生说∶“妹丈,你且在船中略坐一坐,等我先去一看,我来按你同去便了。”云生说∶“大舅,你先去,我就来便是。”王乔去了,云生上岸闲行,步到曹王庙前,只见台上演戏。云生近前一看,演的是《四大痴传奇》,正好卢至员外与妻子唱那《懒画眉》道∶“ 几时得奇珍异宝万斯箱,金玉煌煌映画堂。珍珠珊若垣垣墙,夜明珠百斜如拳样,七尺珊瑚一万双,一怎能勾巴清寡妇守中房,倚顿陶朱贩四方。 乌孙阿保收牛羊,石崇王恺开银当,刁民豪奴千万行。” 那虞至妻子冻馁难当,唱与卢至听道∶“ 我笑你蝇头场上履水霜,马足尘中晓夜忙。你一生衣食两周张,妻儿老少遭磨瘴,哪里有金脚银棺葬北廊。” 那卢至回唱与妻子听道∶“ 一生钱癖在膏盲,阿堵须教达卧床。便秤柴数米有何妨,那饥寒小事何足讲,可不道惜粪如金家始昌。” 却好里边孩子饥得哭起来,那妻子听见道∶“员外听见么? 那嗷数黄口乱饥肠,你百万陈陈贮别仓,便分升斗活儿娘,也是你前生欠下妻孽帐,今世须当剜肉偿。” 卢至回唱道∶“ 我岂是看财童子守钱郎,只是来路艰难不可忘。从来财命两相当,既然入手宁轻放,有日须思没日粮。” 云生看得大眼直。看完了,天色已黑。回到船中,问家人∶“王大舅曾回来么?”家人道∶“竟不见来。如今天色已晚了,还是怎的?”云生道∶“自然住在此处等他。”一面收拾些晚饭吃了,就睡在船中。大早起来,还不见到。家人说∶“大舅还不见来,船中柴米也无,怎生是好?”云生想道∶“此时不来,不知是何意思,欲待要等,奈无柴米在船,不若且回去再取。”登时把船摇转,回到家中,走进里边。只见女使们报道∶“大娘今早不见在房里,往四处相寻,后门都开了,不知往哪里去了。”云生吃了一惊,忙上楼来,一看箱笼全无,搬一个尽情绝义,并无一物存留。云生道∶“不好了,不好了,中了计也。”双脚一跌,扑漱漱吊下泪来道∶“容易挣得这个家私,一旦付之无有,实好苦也。”家人背地皆说∶“日常间半文不使,如今被妇人骗去,真真可恼。”正方只见射上一张字纸,上写道∶忆昔清明遇雨,遂尔逢君,幸结三生,永谐百岁。夫唱妇随之念宁无,时序关心,午节欣逢吝治。一厄浊酒,半文不费,竟图万顷良田。弃妻虽有七出之条,背夫岂无三尺之法。借宿一宵,奉钱三百。身赔七百,也得千金。妾为媚色绿珠,君实谋财强盗。罪系一般,法分轻重。妾学西子邀游,君似亡羊于歧路。想君此际宁无泪寒。再休想钱过北斗,恐番成身葬南山。劝君耐烦,幸无叹息,只有香饵钧鱼,那见无饵钓鳖。大胆打番芝麻,再莫糖饼刮削。 云生看罢,自悔道∶“原来我惜了钱财,逢时过节,竞不说起。若得依先还我家私,我便朝朝夜夜元宵,我也情了。”那街坊上人,大为痛快,又做一支《挂枝儿》唱着∶“ 皮抓 水筲汲得漏,进一文积一文,着甚来由,家私积得真丰厚。犹自贪心重,惹得个女风流,指望他万顷田园也,反弄得空双手。” 总评∶ 自古道∶得便宜处失便宜,又道∶贪字是个贫字。云生吝啬成家,实为色欲所迷,终为艳妇所诱,番成苦梦,堪动一笑。" }, { "text": "欢喜冤家(4)\n《欢喜冤家》第十三回两房妻暗中双错认 = 风景从来说古杭,青山绿水足徜徉。 烹羹烩玉年年脆,芦桔含花处处香。 教妓楼高春艳冶,梦儿亭古月苍茫。 画船载得春归去,烂醉佳人锦瑟傍。 且说浙江杭州府钱塘县,有两个土财主,一个姓朱,名子贵,号芳卿,年长二十八岁,正妻早故,只有一妾、乃扬州人,唤名喻巧儿,年方二十二岁,生得天姿国色,绝世无双;一个姓龙,名天定。号天生,年长二十六岁,妻亦亡过,因往南京嫖着一个姊妹,名唤玉香,年方二十二岁,乃苏州人,那姿色不须说起,十二分的了。他两家住在浙江驿前冲繁之所,贴邻而居。他二人俱是半文半俗土财主,或巾或帽假斯文。朱子贵又爱小朋友,相与了一个标致小官,唤名张扬。年方一十七岁,生得似妇人一般,令人可爱,日逐间接了龙天生,三人做一块儿吃酒闲耍,捉空儿便做些风月事儿。龙天生也爱他貌美,几番要与他如此,因朱芳卿管紧了,不得到手。就要如此,也不难事,只因两家内不放松,故此倒也算做一椿难事。 闲话不提。且说西湖内新造一所放生池,周围数里有两层坡岸,中间起建一所放生池,甚是齐整,可与湖心寺并美。故此艳女八方丛集,游人四顾增辉,年年四月初八,乃佛浴之日,满城士民皆买一切水族,放于池中,比往日不同。张扬得知,与芳卿道∶“明日四月初八,那西湖放生有趣,何不明早唤船,湖上一游。”芳卿道∶“使得。”忙唤小使往涌金门叫船,撑到长桥住候。龙天生得知这个消息道∶“我也出些分资,同去耍耍。”玉香知道,说与丈夫∶“我有五两银子,买些螺蛳之类同去一游。”天生道∶“须接朱二娘同去方好。”玉香走到后园里,叩着角门,只见一个女使开门。巧儿闻知龙二娘到,连忙走来迎接。玉香说其原故。巧儿笑道∶“承二娘携带,同去走走。奴家也买些水族,同做些好事。不枉一番胜事。”便留玉香吃了午饭。须臾别去。巧儿与丈夫说龙二娘约他之意。大家同去一游。 芳卿道∶“使得。”未免隔夜整办酒肴。 次日,唤下轿夫,一竟抬到长安,下了湖船。各人相见,巧儿与玉香坐下一桌,他三个男人坐在下边一桌,把船撑到放生池边,都往寺里一看,果是胜会。莲池大师有云∶ 人人爱命,物物贪生。杀彼躯充已口腹,心何忍焉。夫灵蠢者,性身命岂灵蠢之殊;爱憎者,性生死原爱僧之本。是以闻哀呜而不食其肉,见戮棘则易之以举,凡具有生,莫不均感。于是择四月八日之会,留千鳞万羽之恩。个个开笼,放雪衣而归去。人人发筒,从赤尾以将来。全生起于一念,恻但由于天然。脱残生于鼎镇苏物类于刀锋。梵咀之声,腾子岩谷。香花之气,蔽于林泉。神鬼共所钦闻,贤愚齐加赞叹。而放无常期,舍无定处。车停松柏,载将连远谈禅;舟散苑蒲,乐比坡仙会客。途中肯行方便,舟中尚乏馀粮。况费用不过常食,解脱实用欢欣。在天在地,咸得遂其生成。随喜随缘,畴敢资其利益。变渔猎必争之所。为飞潜不死之乡。檀越存心,咸期普津梁之会。家居作业,聊当远扈厨之冤。 又一联附后∶ 茹素亦茹荤,凭我山笼野味。 不杀亦不放,任他海阔天高。 那来来往往,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如行山阴道中,使人应接不暇。五人遂尔登舟,竟至湖心亭住着。上岸登楼,果是畅心悦目。朱芳卿看了玉香,频频偷眼;龙天生见了巧儿,步步留情。两个妇人暗暗领意。适见红日将西,急忙反桌。早到原所,轿夫早候。依先取路而归。自此两家内人相好,你去我来,各不避忌。 只因龙天生每每要与张扬结好,朱芳卿亦知其意。一夜,张扬宿于芳卿书馆,与玉卿勾当。芳卿说起玉香标致,爱慕之极,不能勾如此。张扬说∶“这事不难,自古道,舍得自己,赢得他人。包你上手便了。”芳卿道∶“终不然把己之妾换他不成。”张扬笑道∶“龙天生每每要我和他如此,我因为了你,不好又和他上手。 这事只须在我身上,便好图之。”芳卿道∶“你不可视为儿戏,他妇人家不比你,徜若不肯,喊叫起来,体面不象了。”张扬道∶“自古色胆大如天。这般芥菜子儿大的胆,缘何干得大事。”芳卿说∶“怎生在你身上便好图谋。”张扬笑道∶“他管门的老李,是聋而且盲的。此事你可预先闪在龙家门首,待我叩门,叫出天生,只说你往某处吃酒,夜间不回了。我倒和他到你房中歇下。你见我进来了,你竟做天生,直进内房。房中没有灯火更好。有灯火只须将口吹灭,竟进被中。那玉香难道说你别人不成。你切莫做声,竟到手上,慢慢说也未迟。”芳卿笑道∶“好计,好计,恐有差池,认出怎好?”张扬道∶“认出怕他怎的,他无非是个妓女,倒也不放你在心上,又不是贞节的妇女,就是认出,他一发快活了。”芳卿道∶“这样我今晚倒要在巧儿面前说谎,只说和你在书房歇了。”张扬说∶“这也做我不着了。” 计议端正,芳卿除巾脱服,等到黄昏时候,同张扬到龙家大门上叩了几下。老李问是何人,张扬道∶“是我,要见你主人。”老李道∶“大爷睡了。”张扬道∶“有要紧的说儿见他。你进去说便了。”老李开了大门,进去一会说道∶“来了。”芳卿闪在边,天生出来,见了张扬。张扬扯到前边,附耳说了,大生欢喜之极。 张扬道∶“你可悄悄的竟进书房叫我。老李栓门便了。”天生进了朱家大门,张扬推了芳卿进龙家,叫老李关上大门。老李应了一声,把门闭上。 芳卿一竟走到后轩,见一个女使持灯出来照着。芳卿把袖口掩注下边口脸,竞住内走。见房中也有一灯,把眼一看,床帐分明,连忙把灯灭了,闭上房门去睡。 玉香道∶“我只说那小东西叫你出去干那讨勾当,缘何倒肯进来了。”芳卿冷笑一声,便一把搂住去做那买卖,玉香哪里知道是朱子贵,连忙分散金莲,轻偎玉体,在芳卿喜出望外,更加几倍工夫。在玉香见他不与张扬如此,却来和他留连,分外添许多娇意。果是两情欢畅,须臾,雨散云收,沉沉而睡直至五鼓,重上阳台。将及微光,芳卿抽身而起。玉香道∶“天早,还好睡哩。”芳卿低道∶“有事便来。”竟出了门,一路开门出去,到了街上,见自己大门还是闭的,倒走了开去。须臾开门,那天生也恐芳卿回来撞见,赶早的出了朱家,竟往家中去了。芳卿走进书房,见了张扬,各道夜来之事,二人暗暗欢喜。 且说龙天生恐玉香问及,不好回后,竟到书房梳洗。玉香见了天生,并无一言,天生大喜。此后常常暗渡陈仓,竟个知情。 后来天生倒与张扬情厚,三回五次在张扬面上说巧儿标致,怎生得个法儿,睡得一夜,便死甘心。张扬笑了一笑,暗地想了一会道∶“不难,如今芳卿常往外边去歇,竟不归家。只须待他出门,你竟假做芳卿,竟进内房去睡,二娘问你怎生进来了,你只说和我言语起来,决无疑事。”天生大喜。 次日,待等得芳卿出门,天生捱入书房。张扬道∶“事不宜迟,好进去了。倘然停灯,必须吹灭,方可上床。”天生道∶“倘巧娘认出,叫将起来,如何?”张扬笑道∶“也是个不即溜的东西,你一时进去,他怎生知你是龙天生,就是做出来,不过是朋友的妾,也无甚大事。只管放心进去。”天生依了张扬之言,大了胆,直至里边。见了佛前灯火,依路悄悄而入。到于内房灯尚未灭,忙闭房门吹灭脱衣,巧儿说∶“今夜恭喜,为何撇了心爱的人,倒肯房里来睡?”天生假笑一声,一把搂住,便去亲嘴。巧儿啐住舌尖,两个云雨起来。但见∶深抽浅送,轻叫低声,说不尽万般亲爱,描不出一段恩情。写意儿,伸伸缩缩,真爱惜,款款轻轻。一个柳腰乱摆,一个简掘齐根,一个水流不住,一个火发难停。只有人间如此景,才求仙笔画难成。 两个人完了事,双双搂住睡了。直至鸡呜,重赴巫山之约,须臾天亮,天生抽身穿衣竟出,会了张扬,悉言其事。竟回家去了。张扬心下想道∶“这两个妇人,都错认了丈夫,就是做出来,不过是兑换姻缘,只是瞒他两个便了。”那芳卿却也怕天生,贼头狗脑的回来;这天生又怕撞见芳卿,遮遮掩掩藏躲,两下该是缘法,再也不做出来。又这两个妇人,一些也不知道。 不期过了两月,只因朱子贵完,家中演戏,请着亲友,玉香也来吃酒,上得戏,将完半本,这时玉香到巧娘楼上小解。芳卿无心上楼,走到床前,恰好玉香未及系裤。芳卿上前抱住玉香,玉香抵死不肯,芳卿笑道∶“好了两个月,今朝,倒不肯起来,”玉香道∶“还不要乱话,我养你廉耻,不叫起来,好好放我下去。” 芳卿想道∶“且放他下去,慢慢省问他便了。”放他穿好衣服。玉香飞也似跑下楼去了。 不期过了几日,家中忙完了,天生想着巧儿,芳卿思着玉香,未免又是张扬线索。芳卿见玉香睡在床上,他竟脱衣就寝,有心把玉香便干,弄得酣美之际,芳卿叫道∶“可好么?”玉香道∶“好。”芳卿道∶“今夜这般亲热,为何前番在我家楼上,死也不肯?”玉香心下吃了一惊∶“此事并不吐露一些,缘何丈夫知道?又说有我家楼上,莫非朱芳卿了?”灯尚未灭,把眼仔细一看,惊道∶“你原来这般大胆,倘遇见我良人,怎样开交!”芳卿道∶“你尚在梦里。也因你夫主要想勾引张扬,我从前月那日,如此如此,直到如今,只我再不提起,所以你不猜疑。”玉香笑道∶“这样奇事,如此和你扯个直了。”芳卿道∶“为何?”玉香笑道∶“你的令正也差认了尊兄,亦被良人冒名宿歇了。”芳卿听见大怒道∶“有这般奇事! 了不得,我决不干休。”玉香笑道∶“好没道理。我把你睡了两月。你妻子又难道我丈夫睡不得的。。这是你不仁,不是他不义,还是谁先做此事?”芳卿默默无言。又道∶“我妻子怎样与他睡?”玉香笑道∶“此时天生也在你家,恨着你哩,这是天理昭彰,一报还你一报,还要气甚的。下次肯换,两下交易几次,如不肯,各自守了地方,竟自歇了。”倒说得芳卿笑将起来道∶“不要便宜了他。”便又弄将起来。这玉香初时,只说是丈夫不在意上。后来这番晓得芳卿,自然又发出一段媚人的光景。芳卿十分爱极,便道∶“玉娘,我与你十分恩爱,不若两下换转了,可使得么?”玉香道∶“活该死的,只好暗里做此丑事,闻知于人,岂不羞死。你是男于汉大大夫,把人骂了乌电忘八,看你如何做人!想你二娘还不知是天生,你明晚归家,与二娘说明,看他心事如何。”言之未已,天色微明,穿衣别去。 竞到书房,见了张扬,便怒冲冲的说着前事。张扬穿衣起来,笑道∶“这是颠倒姻缘的小说一样了,你不淫人妇,人不淫你妻,你家嫂嫂,还不知道此事。倘然知道,乱将起来,外人知道,便不好了。只好隐然灭丑,方是高人。若是播扬起来,外边路上行人口似碑,一个传两,两人传三,登时传将起来,那卖新文的巴不得有此新事,刊了本儿。待坊一卖,天下都知道了。那时就将一万银子去买他不做声也难了,不若静忍,方是上策。”芳卿道∶“我想起来,都是你做成此事。”张杨道∶“干我甚事。你自想玉娘标致,做起的勾当,与我何干。” 芳卿进去,见了巧儿,巧儿道∶“好流洗了,只管松头散发的。”芳卿扯了巧儿,低低道∶“我昨夜失陪了,你不要怪我。”巧儿笑道∶“这样昨夜睡在床上的是一只狗!”芳卿道∶“我晚上与你说知。”巧儿满肚皮疑心起来。欲待再问,见芳卿又走了出去,暗暗千思万想,摸摸情由,比丈夫身子轻巧“莫非被人盗了?” 嗟嗟呀呀,叹息到晚。芳卿与张扬吃了晚饭,竟至房中,与巧儿睡了。巧儿忙问早上情由。芳卿将偷玉香缘故,从头一说。巧儿叹息道∶“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原是你不是起的。如今切不可再蹈前辙了。”芳卿道,“那玉香是个妓女出身,极会勾人,昨夜说出原由,知是我了,反发出许多怜爱之情,一时难舍,必须再与他睡睡,方肯住手。”巧儿笑道∶“倘龙天生到来,我也变不得脸了。”芳卿道∶“且看下回分解。”两夫妻未免有一番儿事情。 次日,恰好龙天生往亲戚家拜寿,芳卿知道,竟至后园,开了后门。竞到玉香房内,玉香看见,吃了一惊,忙走到后边冷房内,住了脚步,芳卿随他同到房中,玉香道∶“此事只好暗地里还好做做,怎青天白日,走将过来。倘被他人看见,还是教我叫喊起来,还是隐藏得过,以后切不可如此。”芳卿笑道∶“只因爱卿,一时见天生出去,起了念头,望你恕我之罪。”芳卿细把玉香一看,果是十分爱人,搂抱求欢。玉香难推,就在椅上云雨起来,两人愈加恩爱,直至事完,玉香要出外净手,道∶“你且坐着,我出去了,再来与你讲话。”竟至房中净手,并看女使俱在外堂间耍,将轩门反闭,又到房中,笑道∶“我昨晚把你情由,说与天生,他也没奈何道∶“这是天使其然。只索罢了,只是难舍巧儿,如之奈何。”我便取笑他道∶‘两下换转了如何?’他说∶‘却使不得。纵然你阅人多矣,他是个小妻,两下些混帐儿罢了。我想他肯如此,我怎生作难,不若与张小官说明,着他中间帮衬,摆席通家酒儿,大家各无禁忌如何?”芳卿笑道∶“总是愧花净手,白不来了,依你这般说便了。”芳卿同玉香到园中角门首,芳卿推门。那门锁紧了,忙叩两下,巧儿开门,见他两个便笑道∶“倒好得紧,明公正气的来往了。”玉香脸儿红将起来。巧儿忙道∶“二家取笑,如此认真,大家一般般的,有甚羞涩。”一把扯了他到自己房中,唤女使便整些便物,留玉香吃酒。芳卿到书房说与张扬道∶“玉香说天生原故。”张扬道∶“等我与你两下打一个和局罢。” 次日,张扬走到天生家,就是撮合山一般,花言巧语,说了一番。龙天生已依允了,又与芳卿说了一遍,两下都应承了,每边出银二两,做一本戏文,不请一个外客,就摆在花厅后面,就做一本南北两京奇遇的颠倒姻缘戏文,两下自此明明白白交易了。不期那些左右邻舍闻知此事,传将起来,笑个不住。有那好事的,登时做下一首《西江月》词儿道∶ 相交酒肉兄弟,兑换柴米夫妻。暗中巧换世应稀,喜是小星娼妓。 倘是生儿生女,不知谁父谁爷。其中关系岂轻微,为甚逢场做戏。 满杭城传得热闹,朱龙二家也觉得不雅,想要挪移开了,又不便;欲要嫁了妇人,又难割舍。遂自拈了四句诗,回着诸人道∶ 这段奇缘难自由,暗中谁识巧机谋。 皆因天遣偿花债,没甚高低有甚羞。 后众人见了他四句,又题他四句∶ 张郎之妇李郎骑,李妇重为张氏妻。 你不羞时我要笑,从来没有这般奇。 朱龙二家见了,又复四句道∶ 两家交好又何妨,何苦劳君笔砚忙。 自己儿孙如似我,那时回复怎生当。 自此各人猛省道∶“果是,徜若儿孙不争气,妻子白白养汉的也有,还不如他小阿妈兑换的好哩,”内中又有人道∶“小阿妈换了,也无此事。”内中又有人一说∶“此乃世间常事,岂不闻爱妾换马,筵前赠妾的故事。”内中有个王小二,是个单身光棍,无赖小人,其日吃醉了,便道∶“这朱龙两个都是无耻乌龟,所以做这样事。”朱子贵恰好出门,听见他骂得毒,打个溜凤巴掌。龙天生听见,也走出来帮打。一众邻舍都来劝息,把王小二怨畅一番道∶“小小年纪,也不该如此轻薄。”王小二自知不是,到夜深跳入江中死了。大家都不知道。过了几日,那尸首飘将起来,浮于江面,渔父捞上岸来,大家一认,方知是王小二投江死了。那地方里长,见有对头的,不肯买材盛贮。恰好这一钱塘县太爷到浙江驿迎接上司,地方将此事从头至尾一禀,太爷一根签把三个人一齐拿到,跪在地下。大爷道∶“你二人为何纵妾浑淫,又打死王小二?”朱子贵道∶“老爷在上,纵妾浑淫罪当甘受。王小二辱骂,只打得几个巴掌,自知无理,投江身死。于小人何干。”太爷道∶“果是投江,岂着你偿命不成。速追烧埋银两。”将张扬、龙天生、朱子贵各责三十板,以正纵淫之法。二妇不知不坐,地方免供逐出。登时下审道∶审得朱、龙二犯世上双奸,纵妾浑淫偷生禽兽,自取罪名人敢骂,甘心忍辱辱其身。王小二酗酒凶徒,只作江流之鬼。朱子贵不思有法,妄加风流之拳,龙天生一力帮扶,同拟不应之罪。限张扬两家撮合,岂堪警杖之偏。速取烧埋,已完罪案,三人同罪一体,二妇另择良人,各取正妻,可免宗支之沾。待生亲子,方无讶父之疑,谅责三十,前件速行。如违申报上台,理合从重究遣。 那朱、龙、张三人,一跷一步,出了邮亭,到了家门,完其所事。没奈何,断除恩爱,将二妇各嫁良人,各娶妻房,重偕伉俪。一个移在吴山,一个迁于越地。 自此无人再生活了。正是∶ 一时巧计成侥幸,千古传扬作话头。 总评∶ 扬州艳女,南阮名姬。两皆国色天姿,四下自成心许。张杨诡计,调虎离山,两妇乘机,养鱼换水,朱、龙各有移风换月之奸,天意征于覆雨翻云之报。王小二捏造《西江月》,命殒东流水,大理丝毫不错,人心在自安排。鉴此以为后戒。 《欢喜冤家》第十四回一宵缘约赴两情人 = 和尚偷花元帅,见色钉血蚂蝗。钻头觅缝骗娇娘,露出佛牙本相。 净土变成欲海,袈裟伴着霓裳。不思地狱苦难当,那怕阎王算帐。 且说柳州明通寺一个和尚,法名了然。素有戒行,开口便是阿弥陀佛,闭门只是烧香诵经,那晓得这都是和尚哄人的套子。忽一日有个财主,携带艳妓李秀英来寺闲耍,那秀英是柳州出色的名妓,娇姿艳态,更善琵琶,常于清风明月之下,一弹再鼓,听见的无不动情。了然素闻其名,那日,走进寺来,了然不知,劈面一撞,李秀英便忽然一叹,了然见一笑,便尔留情,便想道∶“人家良妇,实在是难图。红楼妓女,这有何难。”须臾,见秀英同那人去了,了然把眼远远送他,到夜来好似没饭吃的饿鬼一般,恨不得到手。自此,无心念佛,只念着救命王菩萨,也懒去烧香,就去烧的香,也只求的观音来活现,整日相思,一日,走到西廊下,将一枝笔儿写道∶ 但生从极乐国,免教今夜苦相思。 一日一日害起相思来。非病非醉,不痒不痛,因而想曰∶“今晚换了道袍,包上幅巾,竟到他家一宿,有何不可。“恰好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晚将下来。往房中取了五两银子,锁上房门,竟往李家而来。 这和尚是该凑巧姻缘,却好这一晚还不曾有嫖客。秀英见了,就接进房坐下问道∶“贵府何处?尊姓大名?”了然道∶“本处人氏。小字了然。”秀英道∶“尊字好似法名。”了然笑道∶“小僧乃如来弟子,因慕芳姿,特来求宿。”秀英心下想道∶“我正要尝那和尚滋味,今夜造化,只恐妓铺往来人多,恐人知道,便连累师父。今晚权为,料亦无事,当图后会,必须议一静处方好。”了然道∶“且过今宵,明日再取。”连忙取出那五两银子送与秀英,秀英欢喜道∶“为何领这许多银子。”了然道∶“正要相亲,休得见怪。”须臾灯下摆出酒肴,二人闭门对饮。和尚抱秀英于怀中,亲亲摸摸,坐下十分高兴,吃得醉醉的,收拾脱衣就寝。那了然见了妇人雪白身子,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下去,便一把搂紧,叫声活菩萨,便急头急脑的乱搠。秀英笑道∶“有个门路的,为何乱撞。”把手相扶到了花门,抽将起来。自然与俗人不同,分外有兴∶ 一个贪花贼秃,一个卖色淫根,和尚色中饿鬼,妓女花里妖精。一个兴起云兵雨将,一个备着月貌花神,烟花寨里夫人,这番受敌。寂寞房中色鬼,果是遭擒。叫一声,和尚心肝,真快活。答一句,亲娘乖肉,实消魂。 大光头,小光头,一齐都动。上花唇,下花心,两处齐亲。上阵时黄昏时候,罢战候恰好三更。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片中。 睡至五更,重新又起。至鸡鸣住手道∶“我要别去了。”秀英道∶“我阅人多矣,并无一个如你这般兴趣,望师父寻一所在,同你耍了几时。”了然道∶“不须别处,我那僧家密室,都是房里房,还有床里床,人迹不到之处。只要姐姐留心,把轿抬到明通寺西首尽处这一房,你进来便是。”秀英道∶“你先去,我梳洗一完就来。不然被人接了去,又道我失信。”了然大喜,先别归寺。 恰好已牌时分,了然在山门外望见一乘小轿,知是秀英,连忙抬到房头,打发轿夫,领进密室坐下,果然洁净清幽,但见∶ 曲曲湾湾,清流斜绕。芬芬馥馥,花片横飞。半破蒲团,铺在莲台座下;一床布被,罩于竹榻之中。木鱼石磐,休静不劳。独影香烟,心清无睡。暮鼓绕青松,响声清明。霜钟传翠蔼,音韵幽微。盆中种四季奇花,窗畔栽千竿异竹。池鱼浮水面,自成活泼之机。仙鹤舞松前,竟有翱翔之势。一声清磐,心中万虑皆空。数字梵音,头顶千魔尽伏。几句弥陀清净地,数声啼鸟落花天。果然曲径通幽处,始信禅房花木深。自来足迹无人到,谁料今朝有丽人。 秀英 慕不已。了然带笑,又扯了入一洞天,非人间世之可比。须臾,摆下酒肴,十分丰洁。般般稀世之珍,不是寻常之物。两相笑谑,四目含情。虽延暮雨,遂作朝云。自此朝夕,竟无别意。 倏忽半年光景,了然衣钵荡尽,秀英见僧舍无聊,遂想红楼有兴。脱故要回,了然无计留春,竟从其去。 鸨儿见秀英回了,重暖久冷之青楼,再展向寒之翠被。门前车马重喧,房内旧交都聚。不提秀英兴头,且说了然冷落,每想再整鸾俦。争奈竟无宝钞。恰好一日有当铺徽人送银五两,助装罗汉。了然接了,遂起淫心道∶“好了,好了,且莫提装罗汉,先须接我娇娥。”遂使徒弟梵空,将银去约秀英一会。秀英接了银子,十分欢喜道∶“拜上你师,我还有几日官身,着一空再来会你师父,不须再来相接。”梵空将前言复着了然,了然欢喜,每日摩拳擦掌,重待玉人来至。 过了两日,恰好有一个陈百户上京应袭,回来路经柳州,下了客店。闻得秀英之名,遂到其家,两下相见,十分爱恋。正待整东取乐,失忘了带银钱,遂道∶“少停,屈至敝寓一谈可乎?”秀英道∶“使得。”遂出了门。那陈百户竟回寓所,着小使取了二两银子,随即送到秀英家中。鸨儿接了道∶“有客在此整东,一时不得脱身,晚上进来便了。”小使复了百户。 且说秀英上轿,一路里想道,此去正往明通寺过,不若去先会了然,免他悬念,再到客店,亦为不迟。连忙与轿夫说了,竟到了然房头。且喜无人知觉。了然一见,满面堆下笑来,引进前房,着梵空打发了轿夫,摆下酒肴,两人对饮。了然叙述别后相思之苦,秀英心上,只为还要去陈家去宿,无意留连,忙推了然如此。了然只说他来宿歇,教他脱衣就寝,准知秀英要去,和他带衣而行。了然见他说出其事,心下大不快活起来,只得草草完事。秀英起身竞别,了然料亦难留,醋将起来,心中忿忿,送出房来唤轿,梵空说∶“想他在此宿的,打发去了。”秀英道∶“那客店须知在西市街中,一时独行不便,此时黄昏人静,料少行人,烦你送我到彼则好。”了然只得勉强送着,问道∶“你记得旧年初遇,叫我和尚心肝否?”秀英道∶“有钱时,和尚便是心肝,你无了钱,心肝便不对和尚了”。了然大怒道∶“我为你半年光景,费尽千金,不为薄汝。为何一旦说出这般绝义话来。”秀英道∶“师父莫说小娘情薄,你出家人嫖妓,自然要陪用些的,也难怪我哩。”了然道∶“今送你五两银子,难道就如此消受不成。”秀英道∶“我与你还是旧交,遂你意思,若是别个和尚,不来,怕你取讨不成。”了然大怒,手拿石块,照他顶门一下,打得呜呼哀哉死了。恰好在陈百户客店门首,了然见他死了,慌忙走回寺中。连梵空也不与说知。 天明惊动地方邻里,恰好在客店门首。鸨儿闻知,具状赴告。府主差人将陈百户、客店主人吕小山一齐拿到府上问∶“尔为朝廷命臣,饮酒宿娼,律有所禁。那店中有几人与你争妒,委是何人打死?”陈龙道∶“并不曾接他店中来。也不与人争妒,不知何故打死在门首。”府主道∶“天下百户也多,你不过在此经过,怎么鸨儿就知你是百户?”陈龙道∶“只因久闻秀英之名,日间曾闯其门是实,并不曾接他来。”府主道∶“是了,你既闻知他名,也蓄心已久,岂肯白放了他。”鸨儿向前又道∶“他朝晨进我家门念念不舍,到午后去的。”府主疑心道∶“他去了,可曾又来?”鸨儿道∶“他去了,着一小使,送二两银子,还在此。”府主道∶一银子在此,还要抵赖。”陈龙道∶”银子是我送的,你女儿还是步来的,轿来的,谁送来的?”府主道∶“你女儿怎生去的?”鸨儿道∶“因接他二两银子,恐怕失约,门首雇一乘遇路轿儿抬去的。”百户道∶“明明见鬼了。”店主吕小山禀道∶“客店里人甚是嘈杂、店外尚有十馀人同宿,岂无一人看见,况陈百户送他银子要嫖他,是点爱念之心,怎忍又打死了他,其中还有缘故。”府主间鸨儿道∶“那轿夫可认得的么?”鸨儿道∶“是过路的,其实不知。”府主疑心,把百户责了二十板收监,遂成疑狱。 过了两月,巡按苏院出巡柳州,提起这件公案来审,不期瞌睡起来,吩咐带起,便退私衙安息。睡至五更,得其一梦,到一寺中,见壁上贴着八个字∶一目了然,何苦相思。 苏院醒来,恰是一梦。想道∶“昨日正问陈百户这件疑狱,瞌睡起来,为何做此一梦!道一目了然,何苦相思,明明是实情了。”次日,将陈龙带出,遂判道∶“百户不合宿娼,又不合妒杀,拟成死罪。”百户有口难分,只得守死而已。苏院巡历事情已完,将要发牌,外府有一个同年王进士来拜,相见叙礼已毕,忙问寓所,云暂寓明通寺了然房内。苏院听见了然二字,心下怀疑起来。同年别去,随即打轿往明通寺回拜。就置酒明通寺大殿上等侯。苏院轿过,见西廊壁上题两行字,看道∶ 但生从极乐国,免教今夜苦相思。 见了吃着一惊,心下沉吟半晌道∶“僧名了然,莫非李秀英之死,是了然打死的么。”到了房头,王进士出迎,分宾主坐下。适了然进来,苏院见了间道∶“和尚什么名字?”王进士道∶“这僧家便是了然,素有戒行,吟得好诗。”苏院听得吟得好诗,便道∶“西廊壁上之诗,可是你做的么?”了然叩头叫声不敢。苏院假意道∶“原来是个诗僧,倒失敬了。明日相请敝衙一谈,”了然道∶“不敢。”门子禀道∶“酒席已完,请二位老爷赴席。”苏院同了王进士,走到殿上。两房奏乐,送了上席,呈过戏文,王进士道∶“成本的不过内中几出有趣,倒不若拣几出杂剧一演可好?”苏院道∶“绝好。”王进士遂择了几出苏东坡游赤壁的故事,一来取苏字与苏院姓同,二来取佛印禅师与东坡共乐,欲要了然明日到苏院衙中去,好生看待之意,须臾演了一番,完了,副未复把戏目与王进士拣,王进士逊道∶“这番该年兄拣了。”苏院取过一看,拣了那《翠屏山》内海阁黎奸潘巧云的故事,与王进士拣的大不相合。天色傍晚,酒席人散,送苏院上轿,苏院又逊王年兄先归寓所。两下不题。 次日,王进士着人将谢酒帖送到当堂。苏院道∶“你家爷几时起请?”家人禀道∶“明日准行。”苏院道∶“明日当面送。”家人应了一声去了。苏院想道∶“今日若拿了然,王年兄必然要讲分上,且待他去后拿他。”次日面送,王进士下船,回到衙中,又想道∶“若就去拿,这些和尚惯会钻营,且待王年兄去远些也不妨。”又想道∶“若去一拿,恐公人露风,被他走了,如何是好,不免着承差下个请帖,骗他到此,万无一失。” 过了两日,取一个友生帖儿,着承差去明通寺西首了然房,请了然师父一会。 承差领命,竟往寺中,见了梵空云∶“按院苏爷有帖在此,请了然师父一谈。”了然听得,连忙相迎,慌忙治酒管待院差。自己换了偏衫僧帽,上下光鲜打扮,同了承差,竟到按院,传鼓升堂。苏爷坐在上面,了然朝上跪下,苏院不理。了然见他没有礼貌,心下有些着忙起来。苏院问道∶“李秀英在此告你。”了然慌道∶“小僧不晓得什么李秀英。”苏院道∶“不用刑法,你不肯招。”叫左右“与我夹起来!”两边答应如雷,把了然去了鞋袜,夹将起来。那了然杀猪的一般叫将起来道∶“屈情!爷爷,没有此事。”苏院见他不招,又敲上一百,抵死相赖。苏院想道∶“莫非屈了他。”分付带往县中稽候,过日再审。退入衙,私想道∶“明明一目了然,何若相思八个字,已是真了,况寺壁这一联无疑了,怎生抵死不招。” 想了半夜方睡。只见过了两日,那徒弟梵空写了一纸保状,来保了然。苏院想了一会,道∶“如此如此,便知分晓。”便道∶“梵空,本不该准你保状。看你僧人是三宝分上,准了你保。明日早间去取,今日你可先回。”梵空叩头道∶“爷爷万代公候。”去了。 苏院随着健步去唤李秀英鸨儿来,健步应了一声,飞跑到李家,叫了鸨儿就走,竟到堂上跪下。苏院屏退左右,唤鸨儿跪在面前道∶“你可想院中妓女有似李秀英模样的可有么?”鸨儿禀道∶“有一个云奴,与女孩儿面貌身体一般无二。”苏院道∶“今晚可着他扮做秀英鬼魂伏于明通寺外,待了然走过,一把扯住,叫道∶“了然还我命来。”看他回何言语。他若有吐露,我着人登时拿了,人命事大,小心不可漏泄,如违重究。”鸨儿叩头道∶“不敢有违。”出了衙门,竟到家下,与云奴说出此事,如此如此,云奴领意,妆扮停当,只等天晚,做弄狗秃。 苏院见天晚了,差两个健步,扯一技签去县牢里,取出了然,押到寺,交与健步说明云奴之事,果是即可带来回话。那健步答应道∶“小人俱理会得。”出了衙门,到得县前,黄昏时候传梆进县衙,说知要取了然。知县叫提牢吏分付,登时把了然取出,交付与院差。了然道∶“公差阿爹,不知老爷此时取我何事?”健步道∶“你徒弟梵空日间到院下保状,老爷怜你是佛门弟子,故此准了他的,待差我二人押你到寺,差使酒饭一些未有,还是怎的?”了然道∶“蒙二位扶持,一到敝寺,自然奉谢,决不少的。”健步道∶“将二更了,快来走。我们肚中肌了,天上虽然有月,又是云笼的,况有数里远。”一边说,上到了陈百户门首过,了然心下胆寒,又走上几步,只见照头一个沙泥撒来,了然吃一大惊。两差人故意慌道∶“不好了,这砂泥是鬼撒的,怎生是好。”又听得鬼哭之声渐近,三个慌将起来,了然道∶“不如回到饭店中歇了,明早到敝寺内去罢。”承差上待回言,只见黑暗里一个披发妇人,一把扯注了然骂道∶“好狠心秃子,我秀英有何负你,把我打死了。 我在阎王面前,已告准了,今有差人在此拿你,快快同我去见阴司大王。”了然发寒起来,战得声也做不得。两公人假作怕的形状,俱已前后避开。须臾,了然叫∶“姐姐,实是我负你的。你放舍慈悲,我做道场超度你。”云奴道∶“你这样毒秃,料没甚至诚,道场追荐着我,只是我同你去。”了然道∶“姐姐,我与你情已不薄,岂无一念之恩,亏你不得。”云奴道∶“我有什么不好,便将我打死?”了然道∶“那时只因你要到陈百户处宿歇,一时醋恨起来,打得一下,谁想就死了。” 院差、鸨儿人等、俱听见说出情由,遂上前一把扭住,取铁索锁了。依先捉到察院门首而来,恰正天明。 少刻,苏院升堂,一起人把了然带进,把那云奴对答言语,一一讲了。苏院大怒道∶“有这等一个狠秃。”一面差人到县取出陈百户到来审问。苏院又问了然,有何说话,了然低头无语,画了供招,上了长板。把鸨儿陈龙逐出,赏云奴二两银子,把了然打四十板收监伺候,把笔判曰∶ 审得了然,佛口蛇心,淫人兽面。不遵佛戒,颠狂敢托春心污法界,偶逢艳妓,色眼高张。一卷无心,三瑰我顿,熬不注欲心似火。遂妆浪蝶偷香。当不得色胆如天,更起迷花圈套。幽关闭色,全然不畏三光。净室藏春,顷刻便忘五戒。衲衣作被,应难报道好姻缘。薄团当席,可不羞杀骚和尚。久吹黄养,还不惯醋酸滋味。戒贪青 ,浑忘却醉打娇娘。海棠未惯风和雨,花阵才推粉蝶忙。不守禅规看梵语,难辞杀罪入刑场。 苏院刘完,连夜写本申奏。过了两日,票拟到部,将了然定绞。待到秋后,把了然正法。场上看的人,那口里念着∶ 谩说僧家快乐,僧家实是强梁。披辎削发乍光光,妆出恁般模样。上秃牵连下秃,下光赛过上光。秃光光,秃秃光,光才是两头和尚。 总评∶ 袈裟常被胭脂泄,直裰时闻腻粉香,好色可知矣!和尚色中饿鬼,婆娘钱可通神。有钱和尚便是心肝,无钱心肝不对和尚。秀英实言也。醋葫芦陡发无名,粉骷髅须臾没命。若非苏代巡立心任事,则陈百户终为欢喜冤家。云奴不装假鬼,了然怎出真心。秃毒一诛,方能消恨。 《欢喜冤家》第十五回马玉贞汲水遇情郎 = 休将别事苦相关,且把闲书仔细看。 楚岫无缘云怎至,桃源有路便相攀。 桑间野合三生定,陌上相逢一语难。 固是奸淫人所恶,无缘魂梦不相干。 浙江温州府永嘉县,一人姓王,名文,年纪三十多岁。在县做令甲首,别名公人。合一个伙计,名唤周全,同在县中跟随正堂。遇着差使,两小弟便出面皮赚人钱钞。这做差人,插号叫做神仙老虎狗。行着一张好差使,走到人家便居上位。人家十分躬敬,便是神仙一般快活。及至要人银子,一钱不够,二钱不休,开口便要十钱百钱,苏汪便是十两百两,就是老虎一般。遇了不公之事,他倒在地打了板子,问成罪名,比狗也不值了。所以跟官人役,易荣易辱的生涯。不想两伙计,一日捻了一张人命事的飞票,走到凶手家里去行。那凶身是个大财主,哪里肯走出来! 央人请着公文,讲下了盘子,送出前后手来一百多两纹银,方才宽他面分上做事情,了结公案。二人分了这主银子到手,周全就出些银子,买三牲献利市。王文已出分资,自己买辨安排。周全烧火,两个人忙了半日,方能完事。二人对吃着酒,周全道∶“伙计,一生亲事,倒也相应。劝你成了,你今半中年纪,厨下无人,甚为不便。我对门一个寡妇,唤名马玉贞,今年廿三岁了。前年死了丈夫,又无公婆,又无父母,止生一个女儿,前月又死了,丈夫存日又无十两半斤丢下,亏他守了两年,目今要嫁。只要丈夫家里包笼过来,没有人接财礼的,那一付面孔不须说起,那狮子向火,趐了半边。那一双丢套脚儿,张生说得好,足值一千两碎金了。”王文道∶“据兄所言,十分的好,不知缘法如何?”周全道∶“有个媒婆,是我寒族,别日着他与你说合便了。”两个吃了一会,天色已晚,周全别去。 次日,王文正家中打算,只见伙计同一个女媒到来,见了王文,就取出个八字儿递与道∶“你去合个婚,如看好就取。”王文道∶“夫妇前生定的,何用要合。 多少银子财礼,送去便了。”媒人道∶“别处铺排长短,我老实说,财礼有无不论,如有衣饰几件,拿包宠过来,如无,拿些银子与我,做了穿来便了。媒人钱银是轻不得的。”王文取历日一看,道∶“十一是个吉日。”就取六两银子递与伙计道∶“十钱时银在这里,劳你送去。”周全笑道∶“娶妻子也说出苏意话来。”取了银子,问媒去了。上文到了十一晚了,邻舍家中,男男女女,打点整酒成亲,不免忙了一日。到晚,新人到了,拜了天地,宗亲、邻友、眷属,坐席吃了。直至三更方散。有几位亲戚俱在楼下安置。两个新人登楼去睡。王文虽然是个俗子,见了这般一个艳妇,不伯你不动情起来。但见∶ 芙蓉娇貌世间稀,两眼盈盈曲曲眉。 背立灯前羞不语,待郎解扣把灯吹。 王文叫道∶”娘了,和你睡罢。”玉贞不答。自知不免,除下冠髻。脱了上衣,把灯吹隐了,竟往被里和衣睡了。王文忙忙入被,摸着玉贞上下穿衣的,笑道∶“免不得要脱的,何苦如此。”便去解他上下小衣。五贞将计就计,竟自精赤。王文把身子一摸,滑腻得可爱,将手去探他妙处。玉贞把手掩注道∶“且过一日,待熟了面貌再取。”王文笑道∶“急急风撞了你这慢郎中。”将他两手推开,上去便凑。二婚妇人那滑得有趣∶ 一个孀居少妇,一个老练新郎。一个打熬许久,如文君初遇相如。一个向没山妻,如必正和谐陈女。一个眼色横斜,气喘芦娇,好似莺穿柳影。一个淫心荡漾,言娇语巧,浑如蝶戏花阴,新人枕上低低叫,只为云情雨意。二人耳畔般般道,都是海誓山盟。正是洞房花烛夜,胜如金榜挂名时。 两夫妻如鱼得水,十分如意。过了半年光景,王文忙去走差,去着便是十日半月方回,就是在家时,也不象初婚时节那般上紧。况王文一来半中年纪的人了,二来那件事,也不十分肯用工夫。因此云稀雨薄,玉贞心上也觉意兴无聊。况王文生性凶暴,与前夫大不相同,吃醉了便撤酒风,好无端便把玉贞骂将起来。若与分辩,便挥拳起掌,全不知温柔乡里的路径。因此玉贞便想前夫好处,心中未免冷落了几分。 一日,王文又同周全出差去了,玉贞无水取汲,这井在后门外,五家合的,只因十指纤纤拿那吊桶不起。一个手懒,把吊桶连绳落在井中,无计可施。不想后门内有个浪子宋仁,年纪与玉贞同年,单身过活,偶到后园,见玉贞徘徊无处,挨到身边道∶“娘子为何在此望井内咨嗟?”玉贞知他是宋仁,道∶“宋叔叔,只因汲水,一时失手,吊下了吊桶,无计取起,在此沉吟。”宋仁道∶“待我与你钩起来。”忙到自己家中,取了一个弯钩,缚了长竿之上,往井中捞起,便与玉贞打满了水桶,自己去了长竿竟回。玉贞千恩万谢,感激着宋仁。玉贞去提那一桶水,莫说提起,连动也动不得,倒把面色红涨起来。宋仁又到后门一看,见玉贞还在那里站着,一桶水端然在地。宋仁道∶“看你这般娇怯,原何提得起,待我来与你提去罢。”玉贞笑道∶“怎敢重劳得。”宋仁道∶“邻舍家边,水火相连才是。休说劳动。”宋仁把那一桶水与他倾在缸内,一时间竟与他打满一缸。玉贞谢之不已,道∶“叔叔请坐,待我烧一杯清茶你吃。”宋仁道∶“不消。”竟自去了。玉贞心下想道∶“这样一个好人,偏又知趣,象我们这样一个酒儿,全没些温柔性格,怎生与他到得百年。” 过了两日,宋仁一心要勾搭玉贞,就取了自己水具,把手打了一桶,扣着后门,叫道∶“大娘子,开门,我送水来了。”玉贞听了,慌忙开门。满面堆下笑道∶“难得叔叔这般留心,教我怎生报你。”又道∶“府上还有何人?”宋仁道∶“家中早年父母亡过,尚未有妻,止我一人在家。”玉贞道∶“叔叔为何还不娶一个妻室?”宋仁道∶“我慢慢的要寻一个中意的,方好同他过世。”玉贞道∶“自古讨老婆不着,是一世的事。”宋仁道∶“像王文有此大嫂,这等一个绝色的,还不知前世怎样修来的,只是王哥对嫂嫂不过些儿。这正是∶骏马每驮村汉走,巧妻常伴拙夫眠。” 玉贞听说,无言可答,慌忙去烧茶。宋仁又与他打了一缸水,满满贮下。王贞捧了茶道∶“叔叔请茶。”宋仁道∶“多谢嫂嫂。哥哥去几日还不归家?”王贞道∶“他的去住,是无定的,或今日便来,或再几时,俱不可知。”宋仁道∶“秋风起了,恐嫂嫂孤眠冷静些。”玉贞道∶“他在家也不见甚亲热,倒是不在家清静些。”正在那里闲讲,只听得叩门声,宋仁谢茶出后门去了。玉贞放过茶杯,方出去看,是一个同县公人来间王文回来么,玉贞回报去了。自此两下都留了意。 一日,天色傍晚时候,只见宋仁往王家后门首,见玉贞晚炊,问∶“嫂嫂,可要水么?”玉贞道∶“我下午把吊桶儿取了些在此,有了,多谢叔叔。”宋仁道∶“我这几日往乡间公干,方才回来,记念嫂嫂,特来相问,哥哥回也未曾?”玉贞道∶“才归来两日,下午又差往仙居乡提人去了。”宋仁道∶“原来如此。”正待要回,只听得一阵雨下,似石块一般,打将下来,滑辣辣倒一个不住。玉贞道∶“大雨得紧,你与我关上后门,不可湿了地下,里边来坐坐。哥哥有酒放在此间,我已暖了,将就吃一杯儿。”宋仁道∶“多谢嫂嫂盛情。”玉贞拿了一壶酒,取了几样菜儿,放在桌上道∶“叔叔自饮。”宋仁道∶“嫂嫂同坐,那有独享之理。”玉贞道∶“隔壁人家看见不象了。”宋仁道∶“右首是墙垣,左间壁是营兵,已在汛地多时了,嫂嫂还不知!”玉贞道∶“我竟不知道。”宋仁立起身,往厨头取了一对杯,排摆在桌上,连忙斟在杯内送玉贞。玉贞就老老气气对着,两儿坐下。那雨声越大,玉贞道∶“这般风雨,夜间害怕人。”宋仁道∶“嫂嫂害怕,留我相陪嫂嫂如何?”玉贞道∶“那话怎生好说。”宋仁道∶“难得哥哥又出去了。这雨落天留客,难道落到明朝,嫂嫂忍得推我出门,还是坐到天明,毕竟在此过夜。这是天从人。嫂嫂不要违了天意。”玉贞笑道∶“这天哪里管这样事。”宋仁见他有意的了,假把灯来一挑,那火息了。宋仁上前一把抱住,玉贞道∶“不可如此,象甚模佯。”宋仁已把裤儿扯下,就擎倒凳上,凑了进去。依依呀呀弄将起来∶浪子寻花,铣头秃脑。婆娘想汉,挂肚牵肠。为着水,言堪色笑。为着雨,就做文章。一个佯推不可,一个紧抱成双。假托手,凭他脱卸。放下身,蝶浪蜂忙。成就了鸾交凤友,便做了地久天长。耳朵畔,低呼声细,口儿中,舌下吐香。枕猗斜,云鬓压乱。汗珠儿,渍透鸦黄。弄出了,金生丽水。方才肯,玉出昆罔。抱起王娥,轻说与,偷香情兴倍寻常。 二人暗中净手,重点油膏。坐在一堆,浅斟慢饮,恩恩爱爱,就是夫妻一般。 须臾收拾。两人上楼安置。一对青年,正堪作对,从此夜夜同床,时时共笑。 把王文做个局外闲人,把宋仁做个家中夫妇,日复一日。不期王文回家,又这般烦烦恼恼,惹得寻思,五贞只不理他,心下想道∶“当时误听媒人,做了百年姻眷,如今想起他情,一毫不如我心上。我方此花容月貌,怎随着俗子庸流,不如跟了宋仁,竟往他方,了我终身,有何不可。” 过了月馀,宋仁见王文又差出去,就过来与玉贞安歇。玉贞说∶“王文十分庸俗,待他回时,好过再与他过几时,不好过,我跟随你往他方躲避了。”宋仁道∶“我如今正要到杭州去寻些生意做着,以了终身。只为着你,不忍抛弃,故此迟迟。苦是你心下果然,我便收拾行装,同你倒去注下,可不两下欢娱,到老做个长久夫妻。”玉贞道∶“我心果然一意跟你,又无父母羁绊,又无儿女牵留,要去趁早。”宋仁见他如此有心,一意已决,将家中粗硬家伙,尽数卖去,收拾了盘缠,先把玉贞领在一尼庵寄下,自己假意在邻居家边,说王家为何两日不见开门,邻舍怀疑,一齐来看,止有什物俱在,不见人影,互各猜疑,都说玉贞见丈夫与他不睦,必然背夫走矣。丢下不提。 且说宋仁庵中领了玉贞,水陆兼行,不过十日,到了杭州。他也竟不进城,雇人挑了行李,往万松岭。竟到长桥,唤了船,一竟往昭庆而来。玉贞见了西湖好景,十分快乐,怎见得,有《望海潮》词∶ 一春常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娇儿过活酒楼前。 红杏丛中萧鼓,绿杨衫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 画船载得春归去,馀情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妍。 又云∶ 万户烟清一镜空,水光山色画图中。 琼楼燕子家家雨,浪馆桃花岸岸风。 画舫舞衣凝暮紫,绣歌扇露春红。 苏公堤上垂杨柳,尚想重来试玉骢。 又云∶ 万顷湖西水贴天,芙蓉杨柳乱秋烟。 湖边为问山多少,每个峰头住一年。 一船竟至昭庆,上了岸,将行李搬入人家,且与玉贞往岸上闲耍。游不尽许多景致,看不尽万种娇娆。宋仁唤玉贞出了山门,往石塔头吃了点心,二人又走到湖边,顺步儿又到大佛寺湾里,见一间草舍,贴着招赁二字。宋仁见了,与玉贞说∶“这间房子倒召人租,外面精雅,不知里面如何。”间壁一个妇人道∶“你们要看房子,待我开来你看。”二人竟进一看,虽然小巧,实是精雅。另有一间楼房,正对西湖,果然畅目,床桌都有。宋仁便问道∶“大娘子,这房主是何人?”妇人答∶“是城里大户人家的,每年要租银四两,如看得中意,可秤下房银,我们与你做主便了。”宋仁道∶“房子你可中意么?”玉贞道∶“十分有趣,快快租了。”宋仁向袖中取出银子,秤了一两,并四钱小租银,借了一张纸,写了租契,就与这妇人道∶“我们远远而来,今日便要来住了。”妇人说∶“有了银子,是你房子了,凭你主意。”宋仁着玉贞楼上坐下,自己去取行李。须臾,到湖口,取了前物,又唤小船摇至寺湾而来。相帮移上了岸,又向隔邻借了锅灶,须臾,往寺前买办东西,玉贞烧煮,献了神抵,请了几家邻居,尽欢而散。 不说二人住得安逸,且说王文回到家中,见门是闭的,吃了一惊。向邻家去问,都说∶“你娘子不知何处去了,早晚间我们替你照管这几时。”王文见说,吃了一惊,连忙推门进内,一看,家伙什物,一毫不失。上楼检点衣服,止有玉贞用的一件也无,箱中银两一毫不动。王文想道∶“他又无父母亲戚可去,若是随了人走,怎么银子都留在此。”心下疑惑不止。这番想将起来,好生气恼道∶“要这般一个妇人,做梦也没了。”便气气苦苦上床睡了。 且说那城中有一光棍,专一无风起浪,诈人银子,陷害无辜,姓杨,名禄,人就取他一个混名,叫做杨棘刺。打听得王文失了妻子,匣中银两尚存,他心中动火,不免弄他几两银子使用,有何不可。装了一个腔儿,竟到王家叫道∶“有人么?”王文因心下不乐,还睡着,听见叫响,忙起穿衣,下楼开看。王文不认得,道∶“尊姓?有何见教?这般早来?”杨棘刺道∶“我姓杨,我表侄女马王贞闻道嫁在你家。我在京中初回,闻道你们把他凌辱,日逐痛打,我因怜他本分幼小,特来看他,叫他出来,见我表叔。”王文见他这个入门诀,知道寻他口面的。道∶“他几日正去寻那表叔,至今未回,我如今正向各处寻他。既是尊亲引来,快快着他回来。”杨棘刺道∶“胡说,王文,是你,把我玉贞打死了,倒反说出这般话来。”两下争个不止,邻舍都来相劝,杨禄道∶“今日不与我侄女,明日就告你。”一竟去了。各人散讫。 王文气个不住,方梳洗完,只见又有人扣门,又是不识面的,道∶”尊姓?到此何干?”那人便道∶“小子孔怀,因见杨令亲说起令正一事,他本身原因一向住京中,令正嫁尊兄之时,他不曾做得些盒礼,如今令正又不知去向,他方才忿忿要告,我想涉起讼来,一时间令正回来便好,万一难见,免不得官府怀疑,其间之事,与小子无干。我想何苦劝人打官司,不若兄多少与他个盒礼之情,这事便息了。”王文是衙门里人,哪里一时间就肯出这一桩银子,便道∶“承孔先生见爱,盒礼小事,还我妻子,我便尽他礼便了。”那人见他不如法,便作别去了。那杨棘刺想道∶“我的计策,百发百中的,难道被他强过了,下次也做不起来,不免告他一状,才信老杨手段。”遂提笔来写下一纸状词曰∶ 告状人杨禄,本县人氏,告为杀妻大变事∶侄女马玉贞,嫁与宪台役虎棍王文为妻。贼性不良,终日酗酒,将妻百般毒打。禄往京回,昨特探访侄女,尸迹无存,切思妻非七出之条,律文难弃;恶将三尺藐视,宪典安容。夫妇人伦大典,岂忍平碎花容!人命罪极关天,肯漏兽心贼首。叩宪台怜准,正法典刑,死者暝目九泉,生者感恩千载,上告。 次早投文,将词投上。知县见是他手下杀死妻子,罪极浩天,把王文取到,先责三十板,竟下了狱,待后再审。那伙计周全来牢中望他,到家中取了银子,与他使用。还喜是同衙人役中人,凡事不同。周全遂上心各处与他访寻,哪里有半毫消息。过了几时,官差周全往都院下公文,周全闻知这个消息,连忙到牢中别了王文,把王文之事,托付了衙中朋发;党往杭州进发不提。 且说宋仁与玉贞一时高兴,没些主意,走了出来。那堪坐吃箱空,又无生计可守,真个床头金尽,壮士无颜起来,长吁短叹个不注,正是∶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 进退两难,如何是好,宋仁好闷,一竟便走到城中去了。只见玉贞倚门而立,恰好一个带巾的少年吃得酒 的,往沿湖而来。早已看见玉贞,吃了一惊,想道∶“几时移这个美妓在此!”竟自往玉贞身边走来。玉贞见他是斯文,连忙避进。 这少年认定他是个妓女;竞自大踏步进了来,玉贞慌了,连忙上楼。那人也跟上楼,朝着玉贞拜揖。玉贞无奈,只得答礼。那人道∶“好位姐姐。”玉贞道∶“妾是良家之妻,君休认差了。”那人听他说话是外方人声音,一心想道∶“他见我有酒的,假意托故。”便向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道∶“我不是来闯寡门的,你若肯见怜,我便送了你买果子吃。”玉贞心下见了银子,巴不得要奈何他,只管认做烟花,倒笑了一笑,那少年见他一笑,只道他肯留他歇了,上前一把抱定,便去脱衣。玉贞倒慌了手脚,欲要叫起来,又想他那锭银子,欲待顺从,又怕丈夫撞着。踌踌未定,被他到手了也。玉贞虽然受注,道∶“妾非青楼,实系良家。见君青年,养君廉耻,不忍高叫,从君所。幸勿外扬,感君之德。”那人见他如此言语,喜道∶“既承一枕之私,亦是三生之幸,尚图后会,以报高情。”玉贞道∶“快快完事,恐丈夫撞见,如之奈何。”那人听见,急急忙忙完了,整衣下楼,说与玉贞道∶“我再来看你。”玉贞点头。那人竟自去了。玉贞掩上大门,上楼想着,笑了又笑道∶“杭州原来有这样的书呆,一年遇这般几个,不愁没饭吃了。”又想道∶“怎生对宋郎说出情由广道∶“也好,我身原是他拐来的,怕他吃醋不成。实实说了,看他怎么。”正在想问,宋仁推门而入,上楼见了玉贞,便满面愁烦,玉贞道∶“哪里去一会,有什么好生意可做么?”宋仁道∶“我看城中,都是上有本钱铺子,就是有小生意,我也不惯,就是晓得做时,那讨本钱!我方才往石塔上问,见了他小姊家的姐妹,个个穿红着绿,与那些少年子弟调笑自如,倒是一桩好生意。”玉贞听了,笑道∶“倒去寻得这个乌龟头的生意回来 慕。”宋仁叹一口气,玉贞道∶“你若有这点念头,我便从你心如何?”宋仁听罢,连忙跪将下去∶“若得我的娘救命,生死不忘。”玉贞扶起宋仁笑道∶“招牌也不曾挂,一个人来发市去了。” 拿着那绽银子,递与宋仁。宋仁一见,吃了一惊∶“此银何来?”玉贞把那个人光景,如此如此一说,宋仁大笑起来,便道∶“这番我宋宋仁夫妇二人,不怕饿死了。”宋仁忙去买了些酒肴与妻子畅饮而睡。 次日,那玉贞更加打扮,穿一件大袖衫儿,在门前晃了又晃。但见有人走过,他便笑脸相迎。这些书呆子一时间传闻起来,大佛寺前有一个私窠子,十分标致,又不做腔,全无色相,一时间嫖客纷纷,车马不绝。这宋仁倒做了一个长官,落得些残盘残酒受用不提。 且说周全竟至部堂下了公文,未及领文,下午馀闲,步出清波门道∶“闻知杭州西湖景致天下无双,到此不走一番,也是痴了。”遂搭小船撑出港口。他一见了青山绿水,赞叹不已,道∶“昔闻日本国倭人住此游湖,他也题了四句诗∶昔年曾见此湖图,不信人间有此湖。 今日往从湖上过,画工犹自欠工夫。 看此倭诗,果是有理。”正叹赏间,只见那船已撑到岳坟。周全上岸,往岳坟看了,遂至苏堤。见一只湖船,内有三桌酒,都是读书人光景。旁边一个艳色妓女。周全仔细一看,正是玉贞,心下着实的一惊。怕认错了,坐在一桥上,把眼不住去看。恰好那一船的客同了妓女走上岸来,周全看见,闪在一旁,见他走到身边,上下一看,一些也不差,又尾在后边。听他说话,正是温州声气。心中想道∶“这个娼妇,你在此快活,害丈夫受得好苦哩。”又想道∶“不知他住在何处,好去跟寻。”道∶“这也不难,我跟了他这只湖船去,少不得有个下落。”自己上了酒楼吃了一壶酒。正会钞完,那船往里湖撑去。周全到了湖,慢慢跟着,那船撑在湾里便住了。周全上前一看,却见宋仁出来相帮打扶手,携了玉贞就到了家去,随后酒客都进去了,周全十分稳了,又到大佛寺前。见一个长老出来,近前一问,那长老把宋仁几时移来做起此事,一五一十,说得明白。周全别了,竟进钱塘县里,取路回寓。次日,领了回文,竟至本州投下。忙去望着王文道∶“恭喜,妻子有实信了。”这般这般一说,王文道∶“原来被宋仁这光棍拐去,害我受这般苦楚。”周全登时上堂,保出了王文。太爷签牌捉获,又移文与钱塘县正堂,添差捉送,周全同了一个伙计,别了王文,往杭州走了十二日方到。下了移文,钱塘县着地方同捉获。又添了两个公人,一齐的出了涌金门,过了昭庆寺,竟到湾内,只见玉贞正要上轿,被周全唬住。宋仁看见二人,惊得面如土色。众差人取出牌,交与宋仁一看道∶“事已至此,不须讲起,且摆酒吃。”众人坐下,玉贞上楼,收拾银两,倒也有二百馀两,把些零碎的与宋仁打发差度,其馀放在身边。细软衣服,打做二包,家伙什物,自置的,送与房主作租钱。宋仁打发了钱塘二差,叫只小船,竟至涌金门进发。玉贞坐在船中掉泪,遂占四句以别西湖道∶ 自从初到见西湖,每感湖光照顾奴。 今日别伊无物赠,频将红泪洒清波。 又有见玉贞去后,到楼边观者,莫不咨嗟,竟自望楼不舍。也有几句题着即事∶王孙拟约在明朝,载酒招朋竟尔邀。 凤去楼空静悄悄,一番清兴变成焦。 须臾,到岸,一众人竟至钱塘县起解。夜往晓行,饥食喝饮,不止一日,到了永嘉,竟与众人投到。县主把王文、杨禄,一齐拘到听审,先唤玉贞道∶“你是妇人家,嫁鸡随鸡才是,怎生随了宋仁逃到杭城,做这般下流之事,害丈夫被杨绿告在我处,把你丈夫禁责,还是怎生讲?”玉贞道∶“爷爷,妇人非不能,但丈夫心性急烈难当,奴心惧怕,适值宋仁欲往杭城生意,也是妇人有这段宿业还债,遂自一时没了主意,犹如鬼使神差,竟自随他去了。若是欺了丈夫,把房中银钱之类也拿去了。”县主忙问王文∶“此时你可曾失些物件么?”王文道∶“一毫也不曾失。”县主又问玉贞道∶“宋仁这个奴才,五年满徒不必言了,你今律该官卖,不然,又随风尘了。”玉贞道∶“求大爷做主,奴身该卖,恳恩情自赎其身,向空门落发,以了此生。是爷爷恩德。”县主叫杨禄∶“你不若与你侄女另寻一婿,以了他终身,如何?”杨禄上前道∶“蒙太爷分付,小人不敢有违。”玉贞仔细把杨禄一看,道∶“我哪里认得你,什么叔子在此,把我丈夫诬告。”杨禄道∶“侄女,也难怪你,不认得我,你五岁时,我便京里做生意,今年才回的。”玉贞道∶“且住,我问你,我爹爹是何姓名?作何生理?家中三代如何出身?母亲面貌长短?说个明白出来。”杨禄一时被他盘倒,一句也说不出,县主大怒道∶“世上有这般无耻光棍枉言,必定闻知王文不见妻子,生心认了表叔,指望诈些银子,一定王文不与,他诈心不遂,将情捏出杀妻情由,告在我处。”王文上前道∶“爷爷青天,着人来打合,要小人的盒礼钱,小人妻子也没了,倒出盒礼,不肯,他生情屈害小人。”县主抽签,先把宋仁打了三十板,又将杨禄重责四十,着禁子收监道,“待我申报了三院,活活打死这光棍,若留在世,贻害后人。”宋仁流富春当徒五年,满期释放。玉贞情出家,姑兔究,县主只为这玉贞标致,不忍加刑,亦是怜念之意。王文禀道∶“妻子虽然犯罪,然有好心待着小人。一来不取一文而去,方才质证杨禄,句句为着小人,一时不忍,求老爷做主。”县主道∶“为官的把人夫妇止有断合,没有断离的,但此事律应官卖,若不与他,一到空门,这是法度没了。如今待他暂入尼庵,待后再来陈告,那时情法两尽,庶不被人物议。”当把审单写定,后题玉贞出家八句于后,道∶ 脱却罗衫换布衣,别离情种受孤凄。 西湖不复观红叶,道院从教种紫芝。 闲处无心勾八字,静中有念去三尸。 梦魂飞绕杭州去,留恋湖头忆故知。 判毕,把一众人赶出,止将宋仁讨保还家,打点起身。 玉贞随了王文回家,到了家下,取出男衣还了宋仁,把上好女衣付与王文收了。身边取出那二百银子,称了五十两,付与宋仁道∶“我也亏你一番辛苦,将去富春娶房妻子度日。切不可再到温州来了。”剩下一百五十两银子,付与王文道∶“妻子虽然不该撇你而去,今日趁的银子,依先送你,另娶一房好妻室到老,那生性还要耐些。着是你没有那行凶之事,我怎生舍你。”将手上金银戒指除下,并几件首饰尽付王文。身边还有几两碎银,看着周全道∶“这几两银子,烦劳周伯伯与奴寻一清静尼庵,送他作斋,待奴也好过日。”王文见妻子这般好情,一时不忍相舍,便放声大哭起来。玉贞也哭起来。连周全也流下泪来道∶“你二人既如此情状,我亦不忍相看,不若将些银子往他州外县,做些生意,保可度日。把屋宇待我与你卖了,共有三百现银,怕没生意做。小小铜钱当儿也彀偏了。离了此地,怕什么人来刁你不成。”王文道∶“如此甚好,只求大兄留心。”周全道∶“自然在心。” 王文连忙买了酒物,献了家先神抵,就请周全同饮,夫妻二人重新恩爱。这也是玉贞欠了这些人的风流债,宋仁引去还了,重完夫妻之情。后来周全兑了银子,与王文就在城南开一木器铺子,夫妻二人挣了若干家当,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王文因出了衙门,那吃酒就有了节度,再也不撤酒风。故此两下酒色皆不着紧,那杨禄被知县活活打死了,后人把他几个人名字写出,倒也凑巧道∶因为王文不文,故使玉贞不贞。 恶人杨禄不禄,施恩宋仁不仁。 止有周全,果尔周全,完成其美矣夫。 总评∶ 书生错认章台柳,谁知弄假却成真。玉贞合欠风流债,又得西湖两袖春。 撤酒风的下场头,不可不勉。 《欢喜冤家》第十六回费人龙避难逢豪恶 = 万般由命不由人,命不差池半未分。 命坐玉堂清要职,若逢华盖是高真。 红鸾照着贪花柳,驿氏推时道路人。 命有许多说不尽,且将算命表缘因。 且说湖州府德清县。有一饱学秀才,名唤费人龙,就进在本县学中。娶妻姚彩云,十分娇媚,夫妻二人都是二十三岁了。只因彩云身怀六甲,人龙往命馆中,与他推算年命。“无妨么。说出八字。”先生写了道∶“好个夫人八字,今年定生令郎,将来运不见好。”“是怎生样说?”人龙听先生口中不静的,连忙又把自己八字说出。,先生排得不差,道∶“是一位大贵人八字,也是运限不好,目今有大难临身。若是避不过,这番死也死得的,休小看了。既不来算,我也不知。既是知了,怎么不说。”人龙见他说得真切,心下着忙,忙问道∶“先生曾闻趋吉避凶之语,果然避得过么?”先生说∶“先贤之语,怎么假得,趁早寻在百里之外地方,避过百日,便无事了。”人龙道∶“房下可也要去?”先生说∶“看来还是夫人面上起的,怎么不要带去。”人龙送了命钱,竟至家中,与彩云悉言其事。彩云道∶“如之奈何?”人龙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道∶“祸出师人口,倘然不信,一时间祸及于身,悔之迟矣。不若只带一房男女服侍你我,其馀待他各守田业,往他处避过百日,依旧回家便了。”夫妻二人计议已定,带了数十两银子,数千文铜钱,柴米小菜之类,唤下一房家人费才,乃老成夫妻,唤了一只浪船,一齐上船。梢子间∶“还到那一方去?”费人龙道∶“没主意。”姚彩云道∶“往东去罢。”人龙道∶“为何要往东?”彩云道∶“难道往西方去不成?”人龙点头道∶“快往东方,”那船摇到塘西住了,次早又到崇德交界。 远远望见一簇人家,人龙问船户∶“来多少路了?”回道∶“船行三十里了。”人龙道∶“且住着。”忙令家人上岸道∶“你看那一搭人家,住得幽雅,看左近有空房,赁他一间,暂住三月。有无即来回报。”家人竟往前边一问,恰好问着一个农夫,答道∶“这里是冯吉员外住宅。四周都是他的屋字,空屋极多,只是员外为人有些利害,我这一乡村人民,个个怕他的。你若要租他房住,也要小心”。家人道∶“住他一月,与他一月房金,有什么小心。”农夫道∶“这也说得有理。” 恰好冯家管帐的管家走过,农夫指引道∶“你要租房,须问这位冯阿爹。”这费家人顺口儿叫道∶“冯阿爹,我们一位相公要在此暂住几时,敢问府上有空房求租一间,未知有否?”冯管家说道∶“有,有,你随我来。你可看得中意的,随你要便罢。”二人近前一看,却有一所书房,十分精雅,道∶“便是这间罢了。不知多少房金?”管家道∶“一两一月,按月取租。只是小房钱要一两二钱,倒少不得。” 费家人道∶“这是旧例,断不有亏。”竟自到泊舟之所,见了主人,把上头一一说了。人龙道∶“既如此,便称一两房钱,又是一两二钱小房钱。”写了一纸祖契,交付家人,先去租了。自己放船撑进港中,不多一会到了,家人道∶“房已租下了,请相公娘娘上来。”人龙扶了彩云上岸,夫妻二人竟进书房。看了住场,实然可爱。但见小小园亭∶ 乐意相间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 十分 暮,好个所在。登时把船中动用之物,移了上来。打发船家回去。着夫妻二人把房中现成竹床张了罗帐,竟自安然乐意住下。镇日无事,随便作些诗赋消遣。 却好一日,人龙把风为题,写在纸上∶ 和薰金朔递相催,岁月韶华去复回。 忽尔摧残千木谢,一时吹得百花开。 阳台每送朝云上,楚峡尝携暮雨来。 浩瀚逞威山岳动,却疑孝德播仁才。 又咏月一联∶ 蝉娟千里共佳期,照彻悲欢与合离。 十五碧霄悬宝镜,初三银汉吐娥眉。 唐王驱驭尝游处,李白擎杯仰问时。 堪比贤良全节义,清光千古鉴纲维。 彩云看见,笑道∶“你男儿家做的诗,也是风月的。”人龙道∶“虽怀风月,实存节义。贤妻无事,也做一联消遣如何?”彩云道∶“你题风月,我题节义,休得见笑。”先把节字为题,一联云∶ 西窗剪烛理清篇,一阅贞风起唯然。 断臂割容真可爱,易睛毁鼻方堪怜。 猗椅绿竹凌霜操,郁郁苍松做雪坚。 珍重老梅谐益友,冰清玉洁古今传。 又咏义一联∶ 孔孟惟推仁义长,良金奇狩美君彰。 云霄鸿雁无时弃,水涸鸳鸯且暂忘。 黄犬临焚能展草,白驹同井解垂。 宋宏不是真君子,那得糟糠妻上堂。 人龙见道∶“贤妻出口,句句含藏节义,那李易安、谢道温甘拜下风矣。”正语笑间,一阵朔风透体,人龙道∶“想此时天气严寒,早晚必有雪了。你看花枝那几树红梅绽蕊,绿萼舒芳,倘有雪来,少助诗兴。”彩云见说,随取一幅笺纸,画出一树梅花,竟是活的一般。人龙见了,赞称不已,遂题四句∶冰肌玉骨绝尘埃,亲见嫦娥把手栽。 想是 宫丹桂姊,天香不放一些来。 彩云笑道∶“那嫦娥倒不做,他争似我夫妻欢笑,将来儿女牵情,要那冷清月宫,守他做什!”人龙道∶“嫦娥也 着世人哩。”彩云说∶”你何以知之?” 人龙道∶“岂不闻月里嫦娥爱少年,”二人大笑。彩云道∶“我们将笔一枝,画梅为题,集唐八句可好么?”人龙道∶“集诗最难对得工,况非二酉五车,孰敢为此。”彩云说∶“一时儿高兴,各集四句以成一首,并要记作者之名。如差罚酒三杯。我夫先请。”人龙虽然是个饱学,一时间倒也思索不就,把那唐诗不住地想道∶“有了。”每句下边写出来道∶ 姑射仙人浅淡妆,刘承写真今喜遇莹光。杜甫 一枝临照月无影,李郢数点有花春不香。李从 彩云随韵,也集四句∶ 颜色肯教霜雪改,傅生画图空惹蝶蜂忙。吴云 江南早得春消息,吴会驿使归来好寄将。黄清着 夫妻二人交相叹一回,各吃一杯,以消清兴。正在欢娱之际,那天真真凑趣,一片片飘将下来。初如鹅羽轻飘,后似杨花乱坠,只可惜天色晚了。夫妻二人道∶“明日起来,有许多景趣了。”竟自安置,一夜无文。 次日起来一看,那雪足有三寸,真是千山叠玉,万瓦铺银。夫妻二人梳洗已毕,吃了早饭道∶“我们今日再集唐句作笑。”人龙道∶“雪映红梅为题,各集四句便了。”人龙曰∶ 六花飞舞乱交加,刘芳翠雪里红梅趣更嘉。赵紫芝 瑶圃晚晴飞紫水,何应龙玉炉春暖仗丹砂。刘支芳 彩云把笔烘得暖暖的,写道∶ 梁园学士春酣酒,罗红姑射仙人脸亲霞。白玉蟾 笑杀城东小儿女,秦少游月明来看海棠花。孙良玉 二人相加爱慕。彩云说∶“如今把这白梅花各人也集一联,省得等你。”人龙坐下,独自去写,彩云进房另取笔砚而书。人龙完了,道∶“娘子,你可成了不曾?”彩云道∶“写完了,在此拱手着哩。”须臾,先取人龙的过来看∶问讯江南第一枝,陶谊相依金谷几多时。韩中村 想应东阁一时兴,施钧番作西湖百咏诗。中峰 翠鸟倚香春遍野,潘纯霜禽偷眼影参差。宋郊 只因误识林和靖,志南宾主相忘似旧知。危清山 彩云看了,道∶“我的不中你意,不要看罢。”人龙道∶“你还似初婚的时节那般做作。”彩云笑道∶“书呆不要取笑∶” 家住梅花第一村,徐远夫诛茅缚屋傍梅根。关甫颜 暗香掩映雪几点,宋子虚疏影横斜月半痕。贾从举 正好巡檐须索笑,杨载不须檀板共金樽。林莆 众芳已许巢由辈,郎士元桃李纷纷未足论。王元章 人龙看罢,道∶“娘子,你到我家登堂七载,从来未见你剪雪裁云,吟风弄月,谁知你这般才思,我好侥幸也。”彩云道∶“妾幼时熟习女工,粗知翰墨。自到君家,操持箕帚,夜侍拎绸。无暇及此。如今在此,尽有馀闲。深惭献丑,幸勿见晒。” 且说冯吉闻知费人龙是个饱学秀才,又探知妻儿十分美貌,但不知何故住在我家,正在疑想间,有一个密骗,名叫凤城东,走将进来。见了冯员外,见他面有愁思之态,不免问及。冯吉把费家一事说知。大凡做密骗的,一心只要奉承东家,那管世上之事做得做不得的。就说出拿云捉月的手段,便就三言两语,耸动冯吉道∶“他妻子有这样美貌,员外这样家私,难道消受不起这般一个妇人。自古佳人难再得,如今住在我家,是瓮中鳖耳,何愁做事不成。”冯吉被他说得一副心腹如火滚一般热将起来。便间老凤∶“此事怎样做起,方可如意?”凤成东道∶“不难,他如今只夫妻二人居住,又无亲戚往来,况没邻朋交厚,不若先去请他到家,挽以诗词,饵以杯酒,日逐厚将起来,我有心,他无意,寻些事故。小则风流罪过,缠住他身不放回家,重则做下人命大大罪名,监禁狱中。其妻无主,员外将恩结之,要短,做些风月事儿,自然着手。若要长久夫妻,便将那大的罪名,坐他监中弄死。 不过费些钱财,有何难哉。”冯吉道∶“妙计,妙计,人世上有了钱财,不用些儿做快活事,真是个守财虏耳。”即时写了一个名帖,着一小使拿到费家,请费相公来讲话。那小使应一声去了。 到费家门外,那小使先从门缝里将望里边,只见他夫妻二人好生快乐。把门敲了两下,人龙忙看,只见一个小使,手拿帖子道∶“我家员外请相公说话。”人龙道∶”敢是房主翁么?”小使道∶“上写眷侍教生冯吉顿首拜。”人龙道∶“烦劳就来了。”彩云道∶“房主未曾识面,他来接你怎的?”人龙道∶“毕竟有事商量,待我去去便来。” 叫了家人,取了原帖,竟到冯家。只见那冯吉头戴方巾,身穿绒装,有四十多岁的光景。连忙迎接,叙了礼坐下。人龙道∶“学生到此,幸借华居。未及趋拜,又辱宠召,这尊帖决不敢领。”冯吉道∶“先生乃当今名士,幸降寒家,不然还不知道。因早间检取租部,方见大名,故尔屈驾请教,这贱刺何必拘拘不受。”正在吃茶,只见里头又走出一个带唐巾的人来,连忙上前施礼。人龙问及,那人道∶“小子名唤凤成东,在冯先生宅上早晚效劳。”人龙便晓得是个密骗了。冯吉道∶“不是学生斗胆,便敢相烦,只因县尊挽学生做一架围屏,都是雪景,今日见了此雪,便想起此事,尚乏诗章。足下山斗高才,敢烦金玉,使此屏八面光辉,千年华美,皆足下之使然也。”人龙道∶“既承重托,不敢推辞。只是学浅才疏,有辜盛意。”须臾,列下山肴海味,异果奇珍,请人龙于上坐,冯吉主陪。凤骗傍坐。酒至半酣,人龙索笔,冯吉令人速备文房四宝。人龙离席前坐,取纸笔之曰∶雪月风花,赏心居首。冬春秋夏,乐事相联。铸岩岫而如银,覆井栏而饰玉,飘残柳絮,总无乌雀衔飞。点遍棕衣,惟有渔翁下钓。径路池边莫辨,茶烟酒力难消。四境尽浮,混涡却同无地。千山已着,茫茫诅复见天。若乃穿误作梅花。照室浑疑皓月。孤烟旷野,惟闻毕速之声。小钓断桥,致有”灞陵之兴。马鸣熟道,犬吠归人。门外五更,朝上应愁踏冻。林中三尺,村农齐乐丰年。于是低唱浅斟,半醉销金之帐。徘灰白面,相邀连壁之人。用功制作山桥,呵手推为狮象。谁能受命,更复旧寒。难加兽炭推红,只受鹅毛一白,亦有寒墟少酒,破屋无烟。斧冻为鏖而相呼,映光辨字而读,船窗皎洁,分布被之黄花。阶破鲜妍,结茅檐之未桂。 山疑西域,水比洞庭。至于耳目全虚,心魂寒旷。玉洁冰清,霜凌雪劲。 寒颐冷面,铁胆铜肝。信是王京瑶岛客,将为铁面柏台臣。 写罢,冯一连声称赞,密骗道∶“奇才。”把酒斟在金瓯道∶“受冷了,快饮此杯以敌寒。”冯吉重新换席,秉烛而饮道∶“一客不烦二主。明日还求大笔,可称其美。”人龙道∶“当厚效劳。”盘恒至黄昏而散。 人龙归见彩云道∶“有偏了,冯家涣我作雪景赋,以送崇德县尊,故此招饮。 明日还要我为他书写。”彩云道∶“惜乎,手冷些。”道罢睡了。一夜无文。 次早,方梳洗毕,夫妻二人正对面看梅花欢笑,只见冯吉在外头早已窥见彩云,十分艳色,动了心火。按捺不住,推开了门,竟直进里面来。彩云急避,人龙按见。冯吉施礼道∶“昨承佳作,竟来造谢,兼请大笔,只是斗胆。”人龙道∶“昨日厚扰,正欲登堂叩谢,又蒙辱临,感戴不尽。”茶罢作别,冯吉扯了人龙到家坐下,吃了早饭。人龙索文房四宝,把金笺纸裁成八幅,写成前赋,不觉未牌时分。 那密骗巴不得写完,好上酒,又办下许多肴撰。吃酒之间,冯吉看着人龙,堂堂一貌,终非落魄之人。想起他浑家世间少有,此时只该息了念头,方是忠厚长者。恰又二心三意,故后来招许多不妙之处。正是∶ 人情若是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是日尽欢而散。 自此,冯吉依了凤成东之言,无日不接人龙饮酒。过了几日,冯吉将围屏端正了,自己备下许多礼物,送到县里。知县大喜,而归到家中,只是想着彩云,眠思梦想,无计可施。恰是凤成东又到,冯吉把心事与他商议道∶“事不宜迟,他原说年终要回,徜若一去,何由再来?”密骗道∶“员外方才说着年终二字,使我吃了一惊。寒家百无一有,荆妻啼哭,儿女凄凉,一桩若大的事又到了。”冯吉见他如此说,道∶“你只要为我图成此事,家中之事,在我身上。不必忧心。”密骗见说,笑道∶“是这般毕竟要行的了。”想了一会道∶“如此如此,方可图之。”冯吉见说,道∶“就是今日。”即时唤家人道∶“请了费相公同来。” 须臾接见,相见礼毕。冯吉道∶“连日送锦屏与县尊,不得接见,今日特地请兄来痛饮一番。”人龙道,“屡扰宅上,不能酬答,待告辞归舍,尚容尽心耳。” 三人进了后面,一间书房里极其齐齐整整,皆是奇珍宝玩,不必言之。见傍边挂一美人睡起图,竟无题咏。他提笔在手,题出集唐八句,除下来,放开桌上道∶“斗胆了。”诗曰∶ 美人南国翠蛾愁,武元衡睡起恹恹底事羞。郭古 八字懒钩眉锁黛,丁瑞双鬟情整玉搔头。袁伯访 香闺月冷拎绸薄,辛中深夜风清枕章秋。许浑 可惜春光不相见,杜甫眼穿肠断为牵牛。宋邑 写罢依先挂起。二人称赏道∶“写作皆精,有光美人多矣。为牵牛缩了郎字,何等俏丽。”密骗道∶“这等分明为郎了。”写罢列上酒肴果品,这番吃法,与前不同。大碗送来,歪扭扯灌,灌得个人龙吐了又吐,人事也不知,推摇不动,预先备了船只,竟开后园门,着家人扶下了船,连夜摇到崇德县。 次日早,冯吉穿了行衣。竟往县中进状。告为乘醉打死人命事,竟把半月前一个家人,名唤进禄,因上楼失脚活跌死的,因凤成东设计,俱是陷他的恶计。见县尊说了,就呈上状词。县尊送出,即时出牌捉拿。差人见了冯吉,折了酒饭,送了差使的钱,竟往船中。见是沉醉的,差人吆吆喝喝,扶起跌倒,只得众家人搀了,竟到堂上来。人龙还在梦里,不知人事。知县见这般光景,想道∶“乘醉打人,这是常事。若昨日打死了人,缘何今日尚然未醒?打死人之后,终不然又劝他饮酒不成。衣衫犹然在身,不象打凶光景。事有可疑。”便道∶“报告凤成东,你且外面候候。且把费人龙一面收监,待他酒醒再审。”恰是打听人役报道∶“按院巡到嘉兴行事、老爷即刻起身公务。”知县听罢,挂一面牌,在县门首∶本县公出,凡一应投文人役,候回日投递。毋违。冯吉见了挂牌,道∶“此去少也十日,如何等得。”密骗道∶“你原为着那人做事,只须同去停当了前件,看景生情便了。”冯吉一千人,原船复了回来。 谁知这日彩云腹中疼痛起来,忙着家人去寻人龙,不期这晚冯家众仆因家主不在,各自出外吃酒去了。问管门老子,竟回得不明白。费家人直进里面响叫,只见走出两个妇人道∶“你是何人?在此怎么?费才道∶“我是湖州费相公家人,大娘要分娩了,来寻相公。”那家人不知缘故,去问主母。这主母唐氏,年纪三十六岁了,一心向着,见丈夫豪恶,苦劝不听,他便立了个主意,分了净床,吃了长斋,每日向佛堂念佛,看些经儿,一毫外事也不管。这日,听见说费家娘子分娩,来寻主人,他又不知和他们那里去了,便道∶“分娩大事,家主公不在怎好。”便道∶“这是生死之际,客边在此,若有些差池,如何是好。”便分付妇人家走几个来,一面着一个小使去请稳婆,自家同了费才,跟随三个妇人,竟到费家,只听得费娘子坐在床前正叫疼叫痛。唐氏也不施礼,忙着妇人伏侍。恰好收生婆已到,此时烧汤的去烧汤,抱腰的抱腰,唐氏又问费家管家婆∶“可曾有小衣服?”回道∶“未曾。”唐氏急令一妇人归办,衣袖,酒食,药饵一齐都备。真真亏了这唐院君。只见彩云攒眉捧腹,犹如西子心疼一般。有歌一首,正是∶慈母生儿日,五脏尽开张。 心身俱闷绝,流血似屠羊。 生下问男女,是儿喜倍常。 喜罢悲还至,痛苦彻心肠。 一时间生下一个孩儿。稳婆断脐沐浴,唐氏亲与童便、姜醋吃罢,彩云心中感激不尽。只不知丈夫何处去不回。唐氏令妇人摆出酒肴。请稳婆,打发稳婆,都是唐氏。不想他丈夫要害彩云的丈夫,妻子又尽心救他妻子,也是各人好恶不同。 天色傍晚,稳婆去了。唐氏留一妇人,名唤素梅道∶“他的丈夫随员外出去,你可在此,夜里伏侍费娘子。倘要汤水之时,不可迟误。”素梅随了唐氏,到了房中,拿着铺盖,就在彩云床前铺下。倒也小心服侍,递汤送水,不用彩云分付。正是∶ 惟有感恩并积恨,千年万载不成尘。 且说冯吉到次日到家,闻知费娘子分娩,大失所望。所喜身子还健。密骗道∶“我想产后妇人是虚怯的,其夫之事,不可与他闻知。一时若死,把什么来弄。只说别人请他苏州游虎丘去了。安着他的心,待他健了,把甜言蜜语哄他,一家住着,朝夕送些酒食,先去结他的心,那时网中之鱼,待事成了云云再娶。”冯吉道∶“这话说得有理。”明日,着人送酒送食,彩云感激他夫妻二人道∶“幸喜得好人相逢,只不知丈夫苏州几时回来。” 且说素梅丈夫叫名阿魁,极嘴尖的。一日,素梅问阿魁∶“费相公不知道几时回来,他娘子日夜挂念。”阿魁道∶“若要回来,这一世不能够了。”素梅惊问,他就一五一十把前后事情尽言说了。又道∶“明日晚间,还要抢他妻子进来,云云着哩。”正是∶ 夫妻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这素梅因伏侍彩云好了,彩云感他好情,私下与他一套衣服,又有几件首饰。 素梅又喜彩云为人温柔,倒十分心里喜欢他的。听见丈夫说出此事,如冷水淋头一般,吃惊非小。阿魁叮咛,不可泄漏,素梅道,“自然。”自己心下十分不乐,他想道∶“我如今欲通知费娘子,他是女流,一时干出馀事,岂不害他,欲待不说,倘员外明晚用强,这费娘子不象个肯从的,一时间死节亦未可知。可惜这般一个好人,终不然看他落局。看我院君十分怜他,不免把此事一一的说与他知道,救他一命,有何不可。”便三脚两步进了院君佛堂,把前事尽情说出,惊得面如土色,话都说不出了,停了一会道;“素梅,自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有理会了。 你悄地里通知费娘子,只说,员外明晚抢你,进来一事,那费官人在监之事,且瞒着他,恐他一时知道,生死难料。你的哥子在江内摇船,可去唤他来,连夜送了费娘子还德清。到他家中,此事再与他道,未为迟也。”素梅别了院君,急到费家,悄悄与彩云说了这一番话。彩云吃了一惊∶“缘何有这般奇事。”便哭将起来。素梅忙止住道∶“院君叫船连夜送你归去。你可快快收拾,若员外一知,插翅也难飞了。”彩云道∶“一时间那得船来?”素梅说∶“我哥子在此摇船生意,待我去河口看他在否,如不在,只须你管家另雇便是。”素梅忙去河口一看,恰遇正好回来。素梅忙叫哥哥∶“院君着我唤你的船,连夜到德清送一亲眷去,与你船钱。”那船户道∶“这等,待我收拾到来便了。”这边彩云忙忙收拾,已傍黑了。船一到岸,费才夫妻并素梅一齐相帮搬运,收拾得更尽。彩云着素梅上复院君,千恩万谢。 着素梅道∶“我官人来,且不可说什的,一时竟气起来,未知凶吉。只说我身子不健回的。我自慢慢着人来酬谢你。”两下流落泪来,唐氏又唤素梅,送些下情酒肴道∶“欲来亲送,恐员外得知道不好了,改日着人来望便是。”两下别了,正是∶鳌鱼脱却金钩钓,摆尾摇头再不来。 那船连夜往德清进发,彩云到家不题。 且说冯吉次日打点抢着彩云,那凤成东早早已来了。各人打点做事,只有唐氏与素梅两人在佛堂中暗笑。那冯吉抓耳揉腮,心火不安。巴不得到晚,心中等不得,先去看看着。只见门是掩的,推门一看,净悄悄的,便一步步踱将进去。并无人影、又走进内室,只见桌椅床灶而已。吃了一个惊,回身便走。恰好撞着密骗,道∶“走了,走了,事不谐矣。”密骗吃了一惊,道∶“何人走了消息?”冯齐叫齐使唤家人,忙问∶“何人走我消息?”各人目定口呆。连阿魁也赖,不曾对人。说来正是∶ 空施万丈深潭计,那得骊龙颔下珠。 冯吉道∶“怎了,怎了,空着了,害费生如何了结!”凤城东也没理会处,只见家人说∶“县里差人催审,在外边坐着哩。”冯吉怨着密骗,事又不成,打这样天大官司,如今怎了。密骗道∶“事不干差,只是走了雌儿。有心如此,一不做,二不休,一边往牢里用些银子摆布死了老费,一边告着他妻子,说赁屋为名,偷我资财,连夜运回,那时少不得出来对理,再施计策谋来便了。”冯吉道∶“如今差人,你去回他,再迟几日来听审。”免不得吃些酒食,送个包儿,竟自去了。密骗又与冯吉道∶“事下宜迟,拿些银子到狱官处使用,着他动张病呈,弄死了他,再好谋娶。”登时冯吉叫阿魁带了银子,随了凤城东到狱里使用。 且说费人龙,那日醉里睡在监中,直到黄昏时候,方才有些醒意。此日禁子虽然收监,然见是个斯文醉汉,又不知何等样人,狱官先分付放他在官厅上傍睡着。 这一时醒来,也不知天晓夜暗,只听得耳边厢喝号提铃,好生惊恐。把手去摸,又不在床上,又无衾枕,寒冷起来。又不知在何所在,竟不知身陷狱中。吆吆喝喝,直至天明。坐起一看,还只说在冯家厅上,他整衣立起。 须臾,厅后走出一个人来,头上戴着一顶四角方巾,身上穿一领旧褐子道袍,脚下穿一双秋子蒲鞋。人龙一见,未免整衣上前施礼。那狱官姓卜,名昌,乃北京顺天府宛平县人。年将半百,只生一女,年二十岁了。因随任来了四年,尚未有亲。妻子早已亡过,只带一房家人媳妇四口儿,到崇德县来做官。为人耿直,他一见人龙上前施礼,他已知道是个有名的秀才,乃逊他大首拜揖。人龙回礼就座,便开口动问∶“老先生此处敢是府上么?”卜昌见他还不知是牢狱,倒一时不好便说∶道∶“先生还不知道,请到里边书房再讲。”把人龙引进了书房,坐下道∶“且请梳洗了再说。”忙分付家人送水洗面,又拿了自己梳具与他梳头。又分付女儿秀香打点早饭。秀香见说,道∶“爹爹,是个犯人,为何如此待他?”卜昌道∶“你不知道,这人是个秀才,我方才仔细看他,是个贵相,不是犯法的人。况又未曾经审,未知怎的,那里不是施恩的所在。你依着我,三餐茶饭,不可怠慢他。”秀香听了这几句话,便齐齐整整的打点,请他饭罢,卜昌方说∶“先生,想你虽在牢狱之中,非其罪也。”人龙听罢,吃了一惊道∶“正欲动问,念小生素昧平生,极蒙垂爱,不知老丈尊姓高名,力何学生到此取扰?”卜昌笑了一笑,道∶“先生,在下草芥,前程是本县狱官,兄被人告在县堂,昨日闯下来的。”人龙听了几句话,正是∶ 两腿不摇身已动,面皮不泄色先青。 有半个时辰发抖,那牙儿哈哈的响个不住,哪里说得出来。须臾,又施礼道∶“不知得罪何人?”又问∶“不知学生是何人告发?是何事情致于下狱?”卜昌道∶“这般不知,待在下往陈房里查与先生看。”他便去了。人龙想着,好生利害,竟不知何事关在此间,又想妻子不知可晓得否,正想间,卜昌取了原状,递与人龙看。未看之时还好,看罢了,一时手脚恣将起来,那身子软将下去,一气便倒在椅上。秀香看见,泡一碗姜汤,着人送出来,勉强呷了两口便道∶“冯员外与学生交浅情深,初时请做《雪景赋》送本县的。次早又涣我写,便言以后相好往来,前日邀至后居,与一个密骗成东,二人将我灌得十分沉醉,后竟不知几时到了此处,哪有打死人的道理!又不知为什害我至此,不知怎生样审问的?”卜昌道∶“不曾审,太爷府里去了。若是审过,不知怎样吃苦。哪里遣放你坐在此间。据你说来。醉酒是实的,醉了四肢已软,那有气力打人,况又斯文人,料不动手打人。不若且在我处食饭,待太爷回来,告一纸诉状。如问得不妥,着人往上司去告。”人龙道∶“县尊与他交好,恐听下面之词,如何是好?”卜昌道∶“为何你知他与县尊交厚?”人龙道∶“因送围屏赋雪,是我做的。”卜昌道∶“诉状上倒要写出来,便不能为他一边,侍我与你出力便了。”人龙道∶“多感恩台用情,若有出头日子,犬马报德,决不相负。只是记念寒荆,不知怎样,想今又将分娩,实是放心不下,不知老恩台可放得学生一去否?”卜昌笑将起来,“书生不知法度,不要说这人命关天重罪,就是些须小事,也私放不得的。设或有大分上,也直待太爷回。有的当保人,方使得的。那有私放得的!”人龙听罢,流下泪来。卜昌道∶“兄且放心,自古牢狱之灾,命中犯着,一日也少做不得的。”又说∶“官司多一日不拘,少一日不吃。准准的该晦气,脱了自然消释。”人龙想着道∶“算命的果然说道我身有大难,死也死得的,往百里外躲避,过了百日适好。如今正在百日内,遭此大难,可见有命。”卜昌道∶“算你后来如何?”人龙道∶“据他说,后来功名显达,不足信也。”卜昌道∶“目今应,后来必应。自古说得好∶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这只得没奈何。晚上,卜昌拿自己铺陈与他同睡。 且说次早,秀香与父亲说道∶“昨夜间梦见姓费的坐在房里,须臾头脸变一龙头。正在害怕之间,又有风雷大作,那费生腾身一晃,竟是一条青龙,把身飞上去了。那身上一摆,把我也带在空中,害怕得紧。惊醒来,听得县堂上正是三下鼓。”卜昌听罢道∶“不可做声。我有道理。” 过了数日,只见一个禁子在那里叫响,卜昌听见出来,他使附耳说了些话。卜昌同禁子出去讲话去了。人龙独自一人,没奈何取纸笔改着诉状,只见卜昌走了进来,竟往女儿房中讲话去了。有两个时辰,方才出来。人龙也不敢动问。卜昌把人龙细看,又看了一会道∶“先生,这冯吉是个豪恶,我这监中十分之中的犯人,倒有三分是他的对头。原来先生这宗事,为着令正姿色上起来。”人龙惊问道∶“老恩人何以知之?”卜昌道∶“方才冯生着两个人送我二十两银子,又与那王禁子五两,要我谋死了你。”人龙见他说罢,这番真惊死了。救了一个时辰,方才转醒道∶“恩人仔细与我一言。”卜昌道∶“你不可吃惊。我已有放你之策矣。”人龙下拜,卜昌忙扶起道∶“令正已分娩了。恭喜生得一位令郎。冯吉竟要抢令正进去,不知何人走了消息,倒被令正逃回了。他无可奈何,如今要谋死了你,要告陷令正窃取资财罪名,定要图他到家。我今一事同你商量,我想他陷你打死人命,料难对审,故此着我先动病呈,再后绝呈。不若先动一纸病呈,挨到年,封印之时,动了绝呈,他那时忙急之际,必定不来相验,便好活你了。只是难于出去,怎么好?这事瞒不得王禁子的,待我与他商量。”又出去找寻禁子去了。人龙听了这番话,好生惊恐,心中十分感激狱官。只见王禁子同了卜昌走进书房,作揖坐下道∶“所事不必言矣,我二人做得干净,决不犯出来的。但只要你自小心要紧。想冯家干这等没天理的事,报应也只在两三年内了。他干的恶事,多得紧哩,卜老爷有救你的心,没放你的路,想来也其事难成。看你相貌堂堂,后来是个发达的。今卜老爷年老无子,正得一位小姐,年纪也正相当,我做媒与你,做个二娘娘。这番是他的亲女婿,到捱年同了小姐叫船,竟回德清,同了大娘竟上京去,到岳丈家住下,带些银子,到北京纳了监,科举起来。靠天若得出身,报仇有日。得了官时,不可忘我的情。”人龙忙谢道∶“岂敢。这活命之恩,岂敢有忘。但小生萍水相逢,蒙卜恩人如此厚德,也当不起,怎好又望着小姐这般事来。”王禁道∶“实不相瞒,因小姐梦了一个吉梦,我再三说合,故此应承的。若不如此,我们都不管。”人龙道∶“既如此,恩如山斗。稍有寸进,犬马相酬。”王禁道∶“前日进监,只有我见。若是次日,也做不来。非惟死中得活,又得了一个老婆,这叫做逢凶化吉,遇难生祥,后来必定好的。”卜昌取通书一看,“今日是个吉日,诸凶皆避,就今晚成亲便了。”即时分付家人,整备应用之物。俱停当了。人龙道∶“蒙岳翁大恩,顶戴不浅。但小婿并无一丝为聘,何以处之?”往袖中取出扇子,上有白玉鸳鸯坠二枚,解下道∶“微物表情,尚容补聘。”卜昌收了进房,与秀香藏下。到晚上悄悄的完了亲事,留王禁吃酒。卜昌送一封花红礼与了媒人。 恰好次日知县回衙,投文时递了病呈。至二十日封印,卜昌恐堂上疑心,自己上堂,递了绝呈。知县看道∶“果然死了。”卜昌道∶“是。”知县道∶“会有亲人领尸么?”“亲人有了,未。曾具领呈,不敢发出。”县官道∶“年毕了,待他领去罢。”卜昌点了一头出来了。到了衙中,十分快活道∶“事不宜迟。”着家人叫下船只,发了行李,先放在船中,叫了王禁,唤下两乘女轿,傍晚开了狱门,一竟抬出衙门,一道烟去了。卜昌送到船中,把到北京亲友的几封书札,又道∶“明年大科,贤婿切不可错了场期。老夫明年三月已满,可与我往吏部里见一书办,已有书在这里了。”分付完,两下别了。他分付开船。往德清进发。 且说彩云,朝日望着丈夫,求神问卜,展转心疑道∶“傍年了,为何还不回来?”十分烦恼,直至除夜,他苦苦咽咽,在房中吊泪。只听得费才叫声∶“大娘,相公回了。”欢喜得彩云拾得宝贝的一般,忙走出来。两下一见,都哽咽起来。这边走过,秀香朝上见礼。彩云忙问∶“这是何人?”人龙说∶“一言难尽。这是我救命的恩人。说起话长。”道∶“停会与你讲罢了。”登时打发了船家。到晚来分岁之时,把酒醉到监事情,一件件说得明白。彩云立起身来,把秀香请在大首施礼∶“原来恩人之女,奴家情让做姐姐。”秀香说∶“岂有此理。爹爹原命奴为小星,焉敢越礼。”人龙道∶“你二人性格温柔,料后没什醋意,姊妹称呼便了。” 秀香小三年,以妹子称之。次早,家人使唤妇女一般叩首贺节,没甚大小。人龙说∶“事不宜迟。冯吉为人狠毒,趁早雇船北行。徜若迟延,祸生不测,悔之晚矣。”彩云说∶“正是。”着费才雇船,直到京师,仍带费才夫妻并奶娘,共夫妻与儿子七口起身,家中分付管家料理,所有金珠细软,尽付箱中。新年初三日,烧纸开船,七个人一竟去了。自古∶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不期下行李之时,早被强盗见了。那盗乃江湖大盗,浑名水里龙,有一身本事,千斤力气。凡遇一只船内有十馀个客商。他独自个一把刀立在面前,这些客就送与他了。江湖上说起他,也都害怕。这日不小心,被他见了,能得几个人,他哪里放在心上。恰好船行到崇德,过去石门地方,是未牌时分,夫妻们正在那里吃酒,彩云说及唐氏与素梅前后好处,船是离岸有三四尺的,只听得船头上一声响,那船侧了几下。人龙开出舱门一看,好一个大汉,满肚皮疑是冯家使来的刺客,便深深打躬道∶“请舱里坐。”水里龙见他这边一个斯文待他,把刀也不拿出来,就进中舱。其馀男妇,惊得后稍躲避。费秀才斟了一杯酒,深深作揖奉去。强盗笑一声,接来吃了,他又斟上一杯,如前送上。强盗接了酒道∶“书生莫要如此待我,有酒待我自吃罢。”便坐下大杯吃,并无话说。人龙取酒,他又吃。将至半酣道∶“秀才,我前日见你箱中有物,随你已是两日了。你好不小心,我今日不拿你的,前边去还有人取你的,这头还留下牢哩。我问你,因什要紧新年里赶船赴京?”人龙见问他,方知道不是冯家使的,便坐下又送酒与他吃着,便将算命的直说到为此往京逃避。强盗听罢,大怒道∶“冯吉豪奴,这般可恨,有日撞着我,休想饶他!”道罢,立起身来,拱拱一手道,“去了。”人龙一把扯住,跪下道∶“壮士,你方才有意而来,今竟自空去,岂不怪我,前边性命难保,可怜我夫妻都是含冤负屈的,若前边死了,做鬼也不暝目。求壮士取了金珠,怎生留得记号,得前途无事便好。”强盗扯起了秀才道,“几乎忘了。”忙取纸笔画了一条青龙在水盘旋之势道,“你可贴在头舱门上,日司便无事了。如黑夜不见之时,你说水里龙贴在舱门上的。 他自然去了。”道罢。竟上船头,把身子一跳,大踏步往岸上去了,夫妻重新走来道,“胆都破了,又是这强盗好哩。遇了恶的,如何是好。”一路上去,果然平安。 到三月内,方到京中。人龙雇了牲口,问秀香说∶“你家住在何处?”秀香一一说明,随上岸去寻了宗族。有了住宅,把家眷什物俱进了城住下,往吏部各处下了书札,速央人往国子监纳了监,便挣坐书房勤读。不觉秋闱将至,纳卷入场。到八月廿六揭晓之时,已中九十一名。三夫妻快乐,不必言之。恰好到九月,卜昌已离任回京,大家欢喜,摆下一桌团圆酒,欢喜不尽,不觉春场又近,人龙又猛读多时,会试中式,殿了三甲进士。吏部观政三月,选在镇江府丹徒知县。他有了凭,接了卜昌一同赴任,一路上满心欢喜,他想道,“几年之间,有同年到浙江做巡按,冯吉强恶一定难饶了。那凤城东活活打死他,只是唐氏,素梅二人大恩要报,王禁子着实报他。” 一路行来,又是丹阳地方。一县人役早已接着,择日上任。免不得参谒上司,答拜乡绅,忙了月馀,方得理事。把上司未完事件并前任旧卷一一的问断明白,百姓无不感恩。 一日,前任未结的一桩事,乃是杀人强盗于上年八月内在扬子江内杀人,当时即被官兵捉获,送到本县尚未成招的。分付提牢吏即时取来,见一个强盗出来,跪在地下。问道∶“你叫什名字?”强盗说∶“名王立。”问说∶“你杀人可有对头么?”“有。”“可有刀么?”答道∶“有的。”问,“你一人怎么为盗?可有馀党么?”答曰∶“只得一人。小的那日原不为劫财杀的。”问曰∶“为何?”答曰∶“小人上年正月初五,在石门镇上,欲劫一个秀才金帛,上他船时,秀才十分恭敬。小人怜他怯书生,吃了他几杯酒,他把一胸的冤恨,细诉与小人知道,此时也要为秀才出不平之气,故此打听得仇人出入,直随他到了扬子江上船杀的。只得小人一身是实。”知县又问他∶“仇人往于何处?姓甚名谁?”答曰∶“住在崇德乡间,叫名冯吉。”人龙早已晓得了,大堂上怎好认得强盗。又说∶“你这些为盗的,都有混名,你可有否?”答曰∶“小人混名水里龙。”知县道∶“为人报仇,乃是侠客,又不得财,又无对证,况一人怎生为盗。’’又问∶“你可知那日秀才的名姓么?”答曰∶“小人一时起意,不曾问得姓名。但初三日下船,所在是德清县城外,小人认得。”知县道∶“既有在处便好查访。如果真情,后来放你。那日冯吉身伴有人跟随么?”答曰∶“有一人,小的一上船,他已先跳在江里去。死活不知道。”知县分付带起,依先坐在牢里去了。 退堂进衙,请了丈人,并二位夫人一齐坐下。把水里龙一事,从头至尾一说,三人一齐快活道∶“为你杀死仇人,明日快快放他。”人龙道∶“且再迟些,恐一时放去,上司知道,说我纵盗。我已有出他审语。再迟一月,方可放他。” 光阴迅速,又过了一个多月,分付提牢吏,把强盗王立取出来。须臾,跪在下面。知县便道∶“你上来,那德清秀才,我已着人查访,果有仇人冯吉。他还讲有个凤城东,倒是个主谋,为何放过了他?”答曰∶“老爷青天,小人直说。小人故虽为盗,实有侠肠一般。一般见孤苦的小人,肯怜借他。因那秀才受冤,心实不平。小人也与同伙人于上年二月已分付过,遇此二人代我杀他。后至五月端阳,那凤城东他在冯吉家吃酒,至黄昏出门,被伙计先杀了。不瞒老爷说,那冯吉家中九月间,已知冯吉杀灭了。他妻子唐氏,又是善人,不管闲事,先被家人偷盗,后来这些占田产的人被害的,共有数百家,竟大家约日会齐,把内囊抢得精光。房屋放火烧了,田地都被占去了,家人尽数走完。那唐氏后来没住处,投入前村尼姑庵修道。只得一个家人媳妇,随他出家。”知县道∶“我闻知冯吉豪恶如虎,今已报应,倒也亏了你。如今放你,为人除害,是个好人。但放你去,恐又为非,则上司罪我纵盗,亦肯指天为誓,放你去罢。”答曰∶“小人心直口快,断不敢负老爷释放之恩,敢累老爷哩。小人家赀也不少,断断不为盗矣。立誓倒不足取信。”县官道∶“料你直人不敢为非矣,去罢。”水里龙当堂磕四个头,竟自去了。 人龙退入私衙,把水里龙说杀密骗,散家缘,唐氏出家,一番话说与丈人妻子说了。喜的是冯凤二人杀死,苦的是唐氏没有住场。知县说∶“这个不难。”次日升堂,讨一只浪船,差一名甲首付五两银子,“可到崇德冯家前村尼姑庵中,接取唐氏院君,再问素梅消息。他问你何人差的,你说德清费夫人,感当年你看顾分娩情由。一定要他起身同来。”甲首应承去了。不须半月,唐氏同素梅已到了,报进衙去,即开门请进。两位夫人迎接,各各施礼,彼此感谢一番,整酒相待。次日,着就原差甲首,复到崇德县中牢里,寻禁子王元到来。不期王禁死已半年,有一子王一,甲首请了他来,到时通报,开衙接进,卜昌说道∶“可惜你爹死了,不然费爷正要看重着他。”遂设席相待。住了几日,不想正是唐院君齐头四十岁,人龙设上寿。次日,送王一官俸五十两而别。 其年,钦取人龙补户部主班,渐升至兵部侍郎,儿子费廉已发高科矣。忽一口,坐堂,见一个把总手拿手本进来参谒,上写着新授直隶松江府沙州把总王立禀参,侍郎把他一看,正是水里龙,道∶“你认得我么?”王立道∶“似有面熟,一时想不起。”待郎道∶“丹阳知县放你的,就是我。”王立抬头细认,叩头下地,“那日若非老爷释放,焉有今日。”侍郎道∶“那船中秀才亦是我,若不是我,谁肯放你杀人罪犯。快请起。”置酒私宅请他,岳丈兼儿子一同陪酒。后累荐王立,官至总关总兵。费廉中了进士,秀香生二子,俱登高第。卜昌寿九十,后本宗立嗣一子,侍郎加厚待之,俱昌盛累世了。 总评∶ 冯吉起意非良,密骗怀心太毒。思图艳质,谋害鸿儒,非狱主之提携,竟沉沦牢狱。二凶授首绿林,万贯销熔红焰。水里龙巧遇苏鳞,唐院君施恩得报。恩怨皆酬,祸福有命。" }, { "text": "欢喜冤家(5)\n《欢喜冤家》第十七回孔良宗负义薄东翁 = 先生失馆诗 紫燕衔泥二月时,先生失馆竟何为。 仲尼有道终归鲁,孟子无心肯事齐。 卖剑只因嫌价少,弹琴应为识音稀。 鸾凤暂出丹山外,要借高梧第一枝。 世上万般生意,惟为人师者尊重无比。就是人家朝夕焚香礼拜的,止得天、地、君、亲、师这五个字。至于人家一请先生进门,就是朝夕供养,犹如敬重父母一般致意,那一个敢怠慢着他。所以为师者当尽自己的学力,尽心教训,方不有负东家一片致诚的真心。如今先生未到得六个月中旬,便思量钻谋下年的书馆。一闻某处是个好东翁,供奉极盛,馆谷极肥,便心里梦里想着,务必央人去讲。略有一面之熟,便去挞面皮,求荐书,谋得到手。初然坐馆,便勤勤谨谨讲书讲文,不辞辛苦。待其下人,极其宽厚,叫小使小官,阿哥,大哥,下人无不欢喜。待学生就是帮闲的奉承大老官一般举动,无不逢迎之意,直至过了端阳,半年束修到手,下半年便又不同了,诸般都懒散起来,这山望见那山高,终月往街坊打听某处有好馆又去钻谋了。所以有恒业而无恒心,把人家子弟弄得不尴不尬,误人之事,最为可恨。 如今且说个请先生乡绅,这官宦住在浙江嘉兴府秀水县,姓江,名字五常,官居侍郎,只因无子,半百之年,便告了致仕。大夫人无得生长,连娶了六个美妾,越着紧越没影响了。又曰花多不得子,寡欲多生子。有了六七个妻妾,一夜一房,尚且轮流来也是疏懒的了,还经得空了几夜不成。大夫人又道∶“你年过半百,也算是老年的人矣。看了这般光景,子息不能数了,还须查看同房该应继立嗣子一个,免得一有差,这万万家财被人抢去。又无后代,侮之晚矣。”江公道∶“夫人之言有理。”遂将胞弟次子江文,择日请亲,承继过来。 这江文方得九岁,正要紧读书之际,江公遂将要请先生一事对亲友说知,那荐书雪片一般来了。江公为难,听分上一个也不成,遂着家人往馀姚打听,近时宗师考在优等生员请一个来。家人领了主人之命,竟到馀姚,往学里去查,有一个孔良宗,乃提学岁考批首,也有馆的,因东家止得一个学生,是独请的,不期学生得病而亡,正失了一个肥馆,在家叹息。却好遇着江家差人来请,十分快活,厚款来人。次日收拾起身,同了家人一路而来。才下得江船开得几丈路儿,却遇潮来,满船之人都道∶“顺流利市。”来到江家,见了主人,相见甚欢。 大凡做先生的果然有不乐之处。妻子在家守有夫之寡,自身在馆坐无罪之牢。 守了一年,才得释放归家,一似囚人遇赦的一般,好生快活。未及一月,又要分离,正是才得相逢又别离。 且说江公,见先生笃卖沉静,便已放心。打听得浙江按院乃是同门同年学道,又是相知,他心中要到西湖游玩,因便耍耍回来,带了几个家人,两个小使,动用之物,无所不有。别了妻妾,到书房别了先生,一竞而去了。这些家人媳妇井同小使丫头,一见主人出门,一似开笼放雀的光景,都往门楼下顽耍去了。连书房中茶也没个人拿。大夫人着那服侍扬州姨娘的使女素梅拿茶,送到书房中来。先生看见道∶“有劳姐姐送来。”素梅道∶“这些小使,但是老爷一出门,他们都去白地了,无人在内,着我送来。”先生道∶“多劳你了。”去不多时,只听得里边一路儿欢笑出来,都往前厅去了。先生听见,便问江文∶“是什么人?这般欢喜。”江文立起身来,往外去看。连学生也不进来了。先生见江文不来,要去叫他进房读书。 走出房门,往厅后张看,这一张,弄得一个老实先生反做了虚花浪子,一时轻浮起来。只见六个美人生得∶ 媚若吴宫西子,美如塞北王嫱。 云英借忤捣玄霜。疑是飞琼偷降。 肥似杨妃丰腻,瘦怜飞燕轻扬。 群仙何事谪遐方,金谷园中遗像。 先生虽年年坐馆,各处乡绅人家处过,自不曾见有一家六个都是国色天姿的俏丽,人人美貌。看了裙边之下,弓鞋各有长短,大小不同,止得一人穿玄色绿纱衫袄的美人,那一双小脚,实是小巧,令人爱极。正在张望间,只见门公报道∶“许相公来望大夫人。”那一个美人跌身就转,往内一跑。先生慌了,急回身一走。忘记后轩门槛,一交绊倒,跌个合扑。一众美人见了,都忍不住的咯咯之声。有一个笑字谜儿,说得有理∶ 说价千金可贵,能开两道愁眉。 或时扯破口唇皮,一会欢天喜地。 见者哄堂绝倒,佳人捧腹揉脐, 儿童拍手乐嘻嘻,老少一团和气。 先生跌倒不起,江文来扶,那一众美人都掩了嘴儿,并进去了。先生归房坐下,与江文说曰∶“因你去久不来,出来唤你,不期女客进来,急欲回避,忘了门槛,一绊跌倒。被这些女客笑了。”江文道∶“是许家表兄来望家母,这些姨娘们要避,走得快了,倒把先生累了一跌。”先生说∶“我这一跌,足值六千银子。”江文说∶“怎生解说?”曰∶“岂不闻美人一笑值千金,如今六个美人一笑,岂不值六千银子。”江文说∶“想先生这一跌,连屁也跌出几个来。”先生说∶“为何?”江文说∶“我见六个姨娘,都是掩着鼻子的。”先生说∶“这般一跌,倒是个及第先声。”又问学生道∶“那穿玄色纱袄,小小脚儿的,叫做第几位姨娘?”江文道∶“这是前年到扬州娶的新姨娘,李姓,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裁剪,件件会的。我父母都喜欢他,把内库金银皆托他掌管。方才送茶来的素梅,是伏侍新姨娘的。”先生道∶“天虽未晚,我因跌了,不耐烦久坐,对课进去罢。”出课曰∶ 南国佳人,腻玉容颜真可爱。 江文对久不就,先生说∶“你方才说,新姨聪明得紧,何不拿进去央他对看。”江文立起身便走,先生叫转来,“此课只好与新姨一人知道,若被别人晓得,非惟说你资质不好,连我也有失教之名了。”江文说∶“不须分付。”竟往新姨房内,取出课来,要他对就,新姨看了,笑道∶“这跌不杀的麦 包,还要油嘴。”便写道∶ 西斋学究,谦恭着地假斯文、 江文拿了来见;先生笑曰∶“他来讥俏我跌了,故曰‘谦恭着地假斯文’,倒也是个作家。”又想道∶“我虽然不该挑他,他也不须消我,不免再改一对将进去与他,看他怎么。” 东墙秀士,偷香手段最高强。 写罢,呼江文说∶“新姨取笑我,如今我改过了,你拿进去与他看,可改得好么。”江文拿了,到新姨房里。新姨道∶“这蛮子可恶得紧,且留在此耍他一耍,看他如何。”叫∶“公子,你去回他,说此课对得好,留与老爷回来请教,只是东墙高,看跌坏了。”江文直道其事,先生慌了,“若真与东翁看,成何体面。”便又着江文进去讨了出来,新姨故意不与,叫小使送夜饭出来,哪里吃得下去。长嗟短叹,无限忧愁。直至更深,一些不用。小使依先收了进去,新姨看了,忍不住笑道∶“我原作耍蛮子,却认了真,害了食不下咽。明早着素梅还他罢了。”次早起来,把前对批在后面道∶ 恁般胆小,不算高强。 即着素梅拿了还他。那素梅口角极会尖酸,见了先生道∶“先生对得好课,倒恰是杨修的挠对。昨日跌坏了,晚间正好用些酒儿活血。缘何反不要吃?岂不闻有酒食,先生撰!我晓得先生的心事,只为着偷香手段。我再三与新姨说了,拿来还你。把什么来谢我?”老孔见了对联就是得了性命一般、好生欢喜道∶“好姐姐,我明日投在你腹中,生个梅子补报。”素梅晓得取笑他小名,便回道∶“这等是个酸胎养的,还吐酸子。”先生道∶“我这梅子拌白糖,名为细酸,极有甜头儿的。”素梅道∶“细酸我嘉兴极贱之物,连姜丝昨日价钱都跌倒了,只好与麦 包一样看成。”先生暗想道∶“好个利口丫头。”只得回道∶“你嘉兴人惯喜扯这般臭蛋。”两下各笑起来。老孔正要把那对的字纸来扯坏,只见后边批了二句,看道“恁般胆小,不算高强”便又一时胡想起来。正是∶ 一时造下风流孽,千古传扬轻薄名。 只见江文出来读书,见了先生施礼。与素梅道∶“新姨唤你进去。”素梅去了。这老孔道∶“他批此八字,说我胆小,做不来事,明教我放胆大些,才是手段。 我如今不免吟几句情诗送去与他,着有意必有回头话,又似留作对联的光景,我看他亲笔批语在此了,怕他怎的!”把江文早间功课完了,取笔写曰∶风流雅致卓文君,借此权为司马琴。 今世有缘前世种,忍教咫尺不相亲。 又曰∶ 蓝田双玉已栽根,才得相逢便记心。 海内易求无价宝,世问难得有情人。 写毕封好了,下午素梅又拿茶来。先生道∶“梅姐,今日又有一对,烦姐姐送与新姨一看。”素梅笑道∶“明日不要又急,今番不与你讨人情了。”先生道∶“我如今有了新姨年庚在此,是一宗姻缘公案,还有什么急!”素梅忙问道∶“什么年庚?”先生笑道∶“这批的八字,岂不是年庚。”素梅只得拿了进去递了,新姨拆开来看道∶“这麦糟包渐渐无礼了,存下在此,必定要与老爷看了,赶他回去。”素梅说∶“他且是不怕,道姨娘批的八字,当作年庚与老爷看,反惹是非,不要理他罢了。” 且说江衙里娶的第三个妾姓王,是苏州人,家中唤他做苏姨。脚虽大于新姨,然而容貌各有许多媚处。他小名楚楚,也是个粗通文墨的女子。他与新姨两个比众分外过得相厚。这时候恰好走到新姨房里。见了桌上诗儿,新姨把昨日的对谈其原故,“他今日又将此诗来轻薄,本要说与主翁,奈何对后批了八个字儿,恐惹猜疑,只索置之不理,便宜了他。”楚楚道∶“昨日偷观我们,已遭一跌,已不成先生体格。今又如此,是一个浪子了。”一边说,把两首诗拈齐了,笼在袖里,归房想着∶“我家主翁有十万家私,用此少得一个亲生儿子。如今我移花接木,把些情儿结了书生,一点好心,到了田地,黑暗里认做新姨,倘侥幸度得一个种儿,是我终身受用不尽的了。不宜错过机会。正是∶ 慷他人之慨,风自己之流。 有何不可,”即时拣了一盒儿沉香速,着使女春香,悄悄拿去道∶“是新姨着我送上先生,多多致意。素梅计决,以后有话不拘大小,一概勿与他言。待我出来传言方可。”一竟往书房里来。 恰好江文又往外边去了,春香把香盒送与了他,把楚楚分付言语,一字不差传与老孔。那先生欢喜得顿足拍手的笑道∶“姐姐在此坐着,写一字儿,代我送与新姨。”写道∶ 荷蒙嘉情隆重,赐我名香。虽鸡舌龙涎,莫过于此。再拜领入。香烟透骨,恩已铭心。谨奉数言,聊申鄙意∶ 仙娥赐下广寒宫,透我衣裙亵我床。 情似文君爱司马,意如贾氏赠韩郎。 木桃愧乏琼瑶报,衔结须歌坏草章。 且把笑尖深致意,斗山恩爱敢相忘。 封好了,递与春香∶“多多致意新姨。满怀心事,尽在不言而已。”春香拿了,递与楚楚,看罢笑了,正是∶ 李代桃僵,指鹿为马。 楚楚存了私心,每每着春香送些香的花儿,或香的袋儿,谨谨密密,别个一些也不知道。 一日,老孔偶出书房,恰遇新姨出来。便笑吟吟上前作揖。新姨见了,回身竟走。老孔立得身起,人已不见矣,遂想道∶“这几时怎生相爱,缘何今日不理了。 我左猜右料,他还是恐被人见,怕看破机关,故此避去。倒是个老到的妇人。也罢,不免再寄一首情词与他,要他回音,看他怎么。”诗曰∶朝思暮想俊佳人,想得终宵好梦频。 梦里许多恩与爱。醒来不得祖沾身。 又曰∶ 忘餐废寝害相思,短叹长吁只自知。 求恳多情通一线,胜如获得夜明珠。 封好了,恰好春香送一枝茉莉来,先生笑道∶“果然我料得不差。”悄悄将词儿付与春香去了。楚楚拆开一看道∶“事不宜迟,趁此要讨回音之际,答他两句,成全美事,有何不可。”写曰∶ 明珠温椟敛光芒,不比寻常懒护藏。 念汝渴龙思吸水,送些云雨赴高唐。 又写贱妾扬州李氏拜。封完与春香说∶“教他今夜掩门而睡,勿留灯火,夜深来也。”春香把楚楚之言,悉对先生一一说了。老孔喜不自胜道∶“春香姐,你与我拜上新娘道,小生开门相待,万万不可失约。”春香去了,老孔心里便如虫钻一般,哪里坐立得住。巴不得就是黄昏,也亏他挨到晚了,他将酒吃得干尽,便和衣睡了。楚楚着春香,把几重门先自轻轻开了,将近黄昏时候,衙中俱已睡静,便同了春香,悄悄儿走出重门,竟到书房门首。春香竟自向内去了。楚楚挨到床边,摸着先生,犹如梦里,把他推了一下,先生失惊,急走起来,贴着楚楚,便一把搂住,叫声∶“亲亲,好妙人。”遂去与他解衣就枕。登时云雨起来∶一线春风透海棠,满身香汗湿罗裳。 个中美趣惟心想,体态惺松意味长。 又曰∶ 形体虽殊气味同,天然好合自然同。 相怜相爱相亲处,尽在津津一点中。 须臾云停雨止,先生问曰∶“那日初见你之时,我见六位娇娘,惟你的脚儿最小;六般容貌,惟你面庞最好。我如今把你的小小脚儿,待我捏上一会,以消我初时想头。”楚楚脚是大的,恐怕识出,便道∶“我的脚怕疼,捏他怎的。明晚带一只旧鞋儿与你,闲时消遣,岂不是好。”先生笑道∶“如此足见盛情。”先生把前事细问,楚楚妆新姨体态而回之。在先生竟为新姨,十分快活。不觉金鸡三唱。楚楚恐怕略有天光,露出不便,遂起身穿衣而别。先生送至后厅,楚楚把门一重重仍先拴好,进房睡了直至向午,方起梳洗。忙忙里想起鞋儿一事,竟往新姨房里走来,恰好新姨料理午饭,楚楚乘他匆忙之际,到他床头捡得一只风头红鞋,笼在袖里,走出房门,归到自房。想此番认定新姨断无疑了。晚间拿了红鞋,仍如昨夜做作,夜至明还,已有十馀次了。 先生一夜间问曰∶“前日学生说你掌管金银之库,何不以些须赠与知己,胜如坐此寒毯,守得几何?”楚楚说∶“这且少待,自然有赠。”次日,楚楚自想道∶“他只把我当作新姨,希图厚赠。若与他,只我实无私蓄。若不与他,犹恐不象新姨。”自此往新姨房中,失于收藏之物,而即携归,只新姨房中累失酒器衣饰等,楚楚竟付与先生矣。老孔十分欢喜。 不期一日,江公杭州已回,出来望了先生,并督江文工课。一日也不见缺,好生欢喜,心下想道,“这个才是先生。”便十分恩爱。楚楚此时十日之中,便只好二三夜会合了。 先生坐到十二月中旬,将择日解馆,进去拜见江公,欲言其事。江公出见,说及此事,江公道∶“老夫正有一言奉告,新正初二日,乃是寒荆五旬,未免有几日事忙,老夫明日把束修奉了,屈老先生在此过年,明年就好借重。不知尊意如何?”先生心下一想道∶“有了束修,寄到家中与父母妻子,自会料理,在此过年,明年馆已稳了,况新姨恩情正美,惟恐失了此馆。今既有此机会,岂宜推托。”便道∶“谨领尊命,既有所赐,待晚生明日托一乡里,早寄回家便可安心了。”江公说∶“极感,极感。” 次日,老孔往六里街打听,看有得托的乡里,寻一个寄回。恰好撞着一个邻居,也是馀姚学秀才,叫做于时,在宜公桥王家处相见了孔良宗,道∶“兄今年在那里设帐?”良宗竟说∶“在江公府上。止得一个学生。束修也有二十四两,还有许多好处,恰好新正初二,乃大夫人五旬,恐有贺启酬答,老先生留我过年,有些些束修,特觅一个相知,托他寄回家下。幸遇仁兄,敢尔相烦,望毋拒却。”于时见说道∶“这是顺带公文,有何不可。明日小弟到东翁处来领便是。”良宗别了于时,回到馆中。晚间又与楚楚耍了一夜,还在床上睡着。江公着人为一礼帖,送了二十四两修仪,外有礼仪二两,送与良宗。家人见他睡着,故意弄他醒了,送与先生。良宗道∶“多谢多劳。”随谢了三百文钱,以作劳金,回一谢帖去了。尚未梳洗,又见于时已到书房。良宗一见,忙道∶“得罪,请坐。小弟因清晨身子不快,因此才起,有失迎接。”着小使取茶相待,自己一面梳洗,一面修书,并修仪节礼,共二十六两,俱各封起。不想于时于文具中,取梳子梳发,见下格有红色之物,鲜妍可爱,掇起上格一看,是一只红鞋。鞋儿内有一封字纸,见良宗不管,他忙取了笼在袖中,急把梳具放了坐下。良宗忙完,穿了道袍,重新施礼,将银子家书一一交付明白,便拉了于时往酒店少谈。于时初然推辞,想红鞋一事,必然有因,坐谈之际,问他明白,倒也有趣。 一时列下酒肴果品,上下坐定,两饮三杯。于时欲要问起红鞋之事,恐开口时,他又隐讳,我如今不免无中生有,假出一个情人逗他,那时自然吐出真情。便道∶“孔兄,你我做先生的人有荣无辱,乃是世间一个自在仙人。”孔良宗道∶“何以见之?”于时道∶“前年我在徐杭一个富家处馆,他家有一位妹子,是个青年寡妇,回娘家守制,且是聪明。我其时在馆,把自己心事写一首诗,粘于壁上道∶一锋唤醒千古梦,五经凿破半生心。 三冬事业图书府,十载生涯翰墨林。 一日出外访友,他走入书房,把我四句歪诗,圈得弥漫。我回来看见,问道∶‘何人到此,把我胡言这等滥圈?’他便着使女悄地出来道∶‘是我家姑娘圈的,道先生的字字珠玉,实是爱极,故此言实。’此时被我把文君夜奔相如的故事,做诗一首,寄将进去。他便把崔张月下佳期的诗儿,送将出来。到晚来遂成凤友鸾交。况有许多私赠,就是做十年的馆谷也不能有他这许多珍宝。那边是一个白衣人家,今兄处这般富贵之家,姬妾婢仆,也须寻见一个,以消遣寂方好。”良宗笑而下答,于时见漏他不出。道∶“说话多而吃酒少,来,我与你猜拳。”良宗一连呵了五杯,已满怀酒意。于时又去激他道∶“想世间露水夫妻,也要有福人承当。那无福小人,连梦一世不能做得一个。”良宗道∶“这些人家常事,何必提他。”于时大笑起来∶“据兄此言,毕竟也曾遇着些趣事而来。”那时老孔酒罩了脸,又被于时奚落他,比着无福小人,一时间便没了主意,把新姨娘之事,从头尽底说一个畅怏。于时道∶“我说这般大人家,岂无一个爱风月的。”把酒肴吃罢,会钞而别。 于时十五日解馆,十六日下午回至书馆。又到江衙里来别良宗。老孔送他出门,竟进来了。于时心下不乐道∶“严冬之际,干干系系与你带了一封银子,盘缠也不送我几钱,送也不送几步,竟自踱了进去,好生轻薄。且过了残年,和他讲话。”在船中把他束修拆开,将自己逼火冲头,换了好的,上得二十两,落下四两,并礼仪二两,送至孔家道∶“束修廿四两,临时取出四两,道要辨江夫人寿礼,故此留的。”孔家父母自然信了,千恩万谢送他出门。 且说老孔在江公宅上,过了残冬,好生厚待。一到初二,一家忙将起来,连日戏文,直至初十方闲。不觉又是十三,乃上灯之夜。这日下午大雨倾盆,直至十五未牌,方才雨住。那嘉兴城里,十分好灯∶ 天放晚晴,人逢元夜。锦屏已挂,铁锁初开、灯连壁月之光,月让彩灯之胜。往来似电,惊将云母琉璃;倚叠如山,制就火齐水碧。费数金而不惜,工一月而后成。纤巧穷焉,繁华极矣。尔乃冶女倾城,游人出户。闺中妆好,宝钗不借盈头,道上肩摩,团扇轻持障面。鉴百肢而色皎,临九陌而态娇。丝管留人,满市春声细细。罗弄影,一庭香月娟娟。虽五女门前,贫无灯火,三家村里,富有梅花。莫不阵阵风流,从俗竞迎厕妇。纷纷语笑,当场宁怕金吾。怜珠果之轻抛,喜菱花之再合。金贻条脱,玉笑步摇。留真怕颜羞,欲去番愁意断。谁能闲坐,亦复相思。大惹芳心,虽向此中命酒。无边乐事,强从此夜看灯。倚醉玉而生春,步香街而似画。花芒牵袂,笙歌闹市忘归。烛焰成灰,断送情痴欲海。灯开不夜之天,人赏长春之景。 至十七日方才灯罢。十八日江文重新上学。先生又是一种教法∶每早诵读时文程墨,午前做两个破题,午后讲“通鉴”诸子百家。忙碌碌,一日并不曾闲。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去年六月,楚楚思量侥幸怀胎,与先生做下此事,不期天从人,遂尔怀孕。交得三月初一午时之候,生下一个儿子。不要说江公心下大喜,他家中若大若小,谁不欢笑。孔先生道∶“到得六岁,又是一个小学生。”楚楚十分快活,那邻居家家无不称美。三朝满月,未免作庆开筵。不想楚楚产后劳烦,遂成产怯。忙雇了乳母,早晚乳哺小儿,按下不提。 且说于时去年气恼良宗不过,一心要将红鞋儿做成个红老鼠,使他坐馆不成。 偏生又在杭州湖市教书,无人往来,只得停住,一日,合当有事,恰好门前闲走,抬头忽见上年王东翁管家往北而行,于时连忙叫∶“王家阿哥,你到哪里去?”王管家回头,看见是于先生,慌忙走将转来叫道∶“于相公,在此何干?”于时道∶“此间是东翁家里,你进来请坐,我有便信劳你,寄与江御史。”王管家道∶“决写便了。”于时进了书房,提笔在手,思思索索,不便写书。沉吟一会,道∶浑着写一词儿,那做官的自能会意,况又不知是那一个的,又怪我不着,十分上计写道∶“ 新姨娇养古扬州,绣得红鞋双风头。 只合兰房双守,何缘偷度越溪流。 将当日楚楚回诗,并一只红鞋,自己四句,对作一处,外把封筒封好,上写江老爷,书付与王管家道∶“你递与江衙门上人,传了进去便回,不必等复。”又送一百文铜钱,以作酒资。王管家收了作谢而去。 次日,到了嘉兴,往江衙门首经过,忙向顺袋取出于时之书,付与门上人,竟自去了。门上人忙问姓名不答应,他竟去远了。门公只得投进,江公见书,忙问∶“那一家送来的?”门公说∶“递了即去,问他不答应,竟自去了。”江公到房中坐下,拆开不见副启,又没有名帖,却是大大纸包。夫人笑道∶“这封书倒也改样,怎生这般一个妆束。”江公又拆开看,却是一只红鞋与两张字纸。夫妻二人吃了一惊,连忙屏去一众男女。江公把一张字纸拿起来看,上写着∶明珠温椟敛光茫,不比寻常懒护藏。 念汝渴龙思吸水,送些云雨赴高唐。 贱妾扬州李氏拜。 江公满面通红,又去取那一张去看∶ 新姨娇养占扬州,绣得红鞋双风头。 只合兰房双守,何缘偷度越溪流。 江公看罢,登时大怒道∶“这贱婢敢私通孔良宗,辱我门户,二人决要置之死地。”夫人劝曰∶“相公,且请息怒,奴有一言容启。这小小鞋儿,果是李家的了。这诗竞不似他的口气。且字迹一发丑得不象,竟似楚楚笔迹无二。事有可疑,未可泄漏。待明日先把先生哄了出去,把他房中一搜,如果有私,必然还有别物。那时再处,不可造次才是。” 江公次早,着人约了许表侄,与他三钱银子作东,请先生出城外耍了一日。至晚方许放他归来。老许登时到姑夫家里,见了姑娘,夫人只说∶“你扯了先生出去使了,至晚放他归来。”老许把先生扯了道∶“陪我去城外耍耍。”不容放转,一把扯了就走。孔良宗门也不曾关得,竟自去了。江文又同去耍了。江公自己同了夫人,走到书房一看,见一只皮箱封固紧密。江公闭上房门,把刀锥撬开了,取出物件,皆是新姨房中物件。江公大怒∶“夫人,你说不是,如今物件俱是贱婢房中物,难道差了!”夫人道∶“一发疑心了。他这些酒器衣饰,是几次失的,在里边着实寻讨,连素梅也拶了几次。”江公道∶“他自暗地送与情人,恐防一时寻起,先自作此故态,以掩人耳目。”夫人造∶“他自己的衣饰,哪里查他。再送些也没人知道,何苦反自昭彰。”江公默然自想道∶“拿素梅来问他。” 须臾,素梅来到。夫人道∶“箱中的物件,你可认得?”素梅一看,便哭将起来。”为此物件,新姨拶我几次,打了许多,怎生到此间!”江公骂道∶“贱婢,做得好事,李氏几时与孔良宗私通起的?”素梅说∶“此话哪里说起,新姨为人,贞洁自许,并不妄发一言,凛凛冷面,何人敢犯,怎生说起这般活来。”这话传到新姨耳内,倒吃了一惊,竟自走到书房,江公怒道∶“这些物件,怎生到此间,快快实说!若有虚言,送官尽法。”新姨看罢了,又惊又气,哪里说得出口;江公袖中摸出红鞋,并那二诗,放在桌上。新姨看罢,说道∶“这几句歪诗,先已好笑,这笔迹难道认不出的!”素梅立起,上前把楚楚诗儿一看,是苏姨笔迹,道∶“是了。”随附新姨之耳,悄悄说了一番。夫人忙问∶“怎么?”素梅又在夫人耳说如此,江公怒道∶“有话实说,装什么鬼腔。”夫人道∶“且收拾这些物件进去。吩付一众家人,孔生回来,问取物件,竟说不知是了。”道∶“相公要明此事,叫春香到后园审间,便知端的。”江公听了夫人之言,遂一齐进去,把房门拿锁出来锁上,竟到后园。 素梅悄悄唤了春香,直至后园厅上。江公道∶“拿拶子来。”春香年纪不上十四岁,登时慌了,哭将起来。夫人道∶“不许哭。问你新姨这一只红鞋,你几时偷去的?”春香道∶“是旧年六月内,苏姨偷与孔相公的,不干我事。”新姨笑一笑儿,“你如今直说,我房中衣饰金银酒器、还是你偷的,还是别人偷的?”春香道∶“偷盗之事我不知道,苏姨着我做几次送去与先生的,这酒杯是苏姨晚上自己带去的,我不知道。”江公怒冲冲问道∶“这桩事怎生起的?”春香道∶“一日,苏姨坐在房中道老爷巨万家私上少一个儿子,孔相公青年美质,与他作些勾当,倘留得一个种儿,也等老爷欢喜。料没人知道。”新姨道∶“为何写去诗儿把我出名?”春香道∶“孔相公原属意于你,故此苏姨将机就计,认做新姨。见了孔相公,便打扬州官话。”新姨骂道∶“没廉耻,你倒养汉,反把我的名头污了。怎生气得他过,我去打他的嘴巴。”夫人一把扯住道∶“不可,他作事十分可恨,奈他病势沉重,只在早晚了。他若死了,这是现报你了。如好起来,自然定要处他,与你出气便了。”江公道∶“这禽兽定要处他。”夫人道∶“你且慢着,且权时耐住,待至端阳,止得十日光景。到五月初,送了半年束修,好好开交。十分气他不过,学道与你相好,或放或黜,俱由得你,何必此时昭彰。这个儿子大来,怎生做人。况你官箴有砧,连李娘反污了清白。依了我说处法极妥。”江公叹一口气,出外边拜否去了。 新姨辗转思量,心中好恼,亏了夫人十分解劝。这几位姬妾,一些也不知道,家中男妇,瞒得铁桶一般,所知者,江公夫人李姨娘、素梅、春香五人而已。况夫人发狠分付两个丫头,若泄漏风声,活活打死,那一个敢提一个字儿。 且说孔良宗至晚回家,吃得大醉,小使开了房门,至床和衣睡了。直至次日傍午方走起来梳洗,尚不知失去前物。江公因心中着恼,竟到异上住下,却又病将起来。夫人只得带了伏侍男妇,自去看管。家中都托新姨料理。 到了五月初一日,新姨封了十二两修仪,一两程仪,写一名帖,着一个家人拿了道∶“家老爷拜上个,修仪在此,请相公暂回,待家老爷病痊之日,再来奉请。”家人送到房里,见先生一一说了。老孔一时间不悦起来道∶“东翁虽然有病,新姨也该留我,为何两个月不见出来,就这般恩义绝了。”打发了管家,十分烦闷,只见新姨着家人送一桌饯行酒,摆在厅前。着江文出来陪坐。老孔大失所望,只得把酒来吸,又叫斟酒∶“小使,你与我到新姨娘房里叫了春香姐出来。”那小使道∶“新姨娘房里只有素梅,那春香是苏州姨娘房里的,相公醉了。”老孔说∶“我倒不醉,敢是你醉了。”小使说∶“我家中事体,怎生道我醉了。我如今叫出春香来,你自问他。”小使进来,见了新姨,说∶“先生浑帐,教我到新姨房里来,叫春香出来。我说春香是苏姨的人,他还道我醉了。”新姨心下明白道∶“你叫春香出去,我随后出去,耍这蛮子一耍。”只见春香到了席前道∶“相公有何分付?” 老孔道∶“我要见新姨娘。你与我请出来一见。”春香道∶“我是苏姨房里人,不便去请。况新姨自来,再不见你的,怎生说得这般容易。”老孔道∶“春香,你怎生忘了,新姨着你先送香,或袋,或花,或送长短,在我房里也不知走了几百次了,怎生说起白赖话来。”新姨在屏风背后大嚷道∶“胡说,敢是见了鬼,敢是失心疯了,我几时着他送什么与你,好嘴脸,这般轻薄∶素梅快出去唤大的家人进来,他乱话了,快快打他几个巴掌。”只见走了五六个家人道∶“先生醉了,不要乱话,不要说老爷的内室,把你胡言乱语,就是我们的妇女,也没得把你轻薄。”老孔一时脸通红了道∶“难道我向来做梦?”新姨恐怕他到外边传坏了他的名头,忙道∶“我家中常有狐狸出入,变男变女,已非一日。莫非被他迷了?他又能把金银首饰,摄来摄去,神出鬼没,专一迷人,莫非着了狐狸?”先生见说,把金银能摄来摄去,忙忙到房内箱中一看,竟是空的。叫道∶“不好了,果然着了精怪。我箱中许多物件,不知几时摄去了。”新姨道∶“我房中物件,失了将有一年,前月夜间,都摄来还了,这一只红绣鞋。也成了对。”老孔道∶“快快叫船,我即要去。” 家人们见他着急,也不知真的假的,止有新姨与素梅、春香,俱在屏风后暗暗的笑得肚皮生疼。新姨道∶“你们快唤一只大浪船,到北新关上去的,快送他起身。果然着了邪。”老孔惊得缩头的抖做一堆,家人取了行李等物,扶他下落船中。江文送至外边,撑开船只不提。 新姨与两丫头讲∶“今日若不如此说明,一世名头,都被蛮子沾污了。”只是里边说苏姨发晕,新姨分付门上快到异上与老爷夫人说知∶“先生回去,苏姨将已断气,特来报知异上。”夫人一闻,与主翁道∶“苏姨将死,你可回去一看。”江公道∶“等他死后,我气落返回。如今你去料理就是。”夫人道∶“他生了儿子! 也不可轻薄。”江公道∶“那里是我儿子,借他怎的。”夫人道∶“你又差了,上年六月,你也在他房里歇来,安知不是你的。况三朝满月,亲友皆知,难道如今再与亲友说不是我的,也不象样。如今的人,有了几两家事,便是花子养的儿子,抱到家中认为己出,实实自己生的,还要胡说此言,奴身不取也。”江公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悉恁尊意罢。”夫人到得家,苏姨已是没了,夫人进内,走到房中,见了死尸,哭了一场。分付取板合材,各族去报。三朝首七,皆是僧人诵超度亡魂。到了三七举殡,极其齐整。 且说苏姨一灵,早已赶上孔先生,在他船中出没。夜间入梦,仍旧认是新姨,弄得十死九生,到了北新关抬在轿上,往湖市经过。却好撞着于时在河口看龙船,孔良宗落轿,叫∶“于老哥,在里做啥?”于时回头,见是孔良宗,便叙些寒温。楚楚灵魂已知红鞋二事,是他谋害,以致我病中急死了我,便在暗中照于时脸上一掌。于时登时立不住脚,便道∶“请了。”就往主人家里面竟走。良宗上轿,直至江口,楚楚灵魂随他到家。父母妻子相见,好生欢喜。恰好正是端阳,大家一块儿坐下吃酒。孔先生多吃了些硬东西,晚上也要尽个久别之意,那病初时鬼浑,渐渐弄得真了,一日重加一日,未到归家几个日子,便呜呼哀哉了。 一灵已赴冥府,一灵守住死尸,一灵恰被楚楚勾住,良宗道∶“你是何人?” 楚楚曰∶“我乃江家新姨,为何忘了?”良宗曰∶“非也,容颜非似,脚也长了。”楚楚方实诉其因。“为此我来等你,明白要赴松江李王殿下听审。”孔良宗曰∶“原来你是苏姨,冒了新姨之名,结成夙世冤业。未识松江李王是何名也?”楚楚曰∶“他是华亭秀士,为人耿直,一丝不苟。上帝敬重厚德,授以冥府君王之职,掌管一切亡魂,我与你兔不得要一番审间,听彼发落,就此去罢。”良宗收了冥财,悠悠荡荡,两个魂灵已过钱塘,早来湖市。只见于时病在主翁床上,楚楚道∶“他去年冬盗了红鞋,又寄四句无情诗,激恼主人,以致波及于我,为他急死,此恨难消,须带他往李王处告理。”把他一魂先出,一阵鬼头风,”早已吹至松江。 这李秀士日间攻书,夜里为王,凡人世世种种恶业深重。神人共愤,使差鬼卒勾京,在速报司管理。如该杀、剐、挫、磨,重刑,把他三魂七魄聚于一个形躯,决不待时之意,谓之速报。如人在世为善,戒杀,放生,诸恶不作,众善奉行,竟送上金桥河内莲花座上任意而为。或清净世界,便托生如今莲池大师、雪关师父之辈;如洪福,只是托生富贵之家,锦衣玉食,肥马轻裘,娇妻美妾,种种受用,如此富贵之时,又昔修桥砌路,济弱扶危,不特前生,死后竟上西方,登极乐世界。又如洪福一道,有少年登科,早巍黄甲,与皇家出力,尽忠报国。在皇家,则图画凌烟,名标青史。死后冥府十王如宾躬敬,一灵则入功臣太庙,享万世祭祀。 如孔良宗与楚楚于时这般不善,亦不大恶,莫非为起一时不良之心,就是地府如前边坐馆先生的诗句一般,无锁无枷,自在之囚,少不得无常摄去三魂,逐散七魄。 只把他一灵儿送入鬼门关,免不得有东岳大王十起五起文书发到冥府。鬼魂毋分善恶,总要见阎君。这些无拘束的亡灵,未免到冥府殿前去看挂牌。某起于某日听,如阳间官府,并无二理。这日孔良宗往冥府殿前一看,见一面金字纸牌,上书阴司三戒∶ 第一戒,房上洗脚下靴鞋。 第二戒,背剪双手足行走。 第三戒,安桌不可令四脚朝天。 孔良宗暗忖∶此乃背理之事,故此戒止。方看毕,里面传叫王楚楚、孔良宗二人。楚楚扯了于时同进,李王先叫孔良宗跪下,又把文书一看,道∶“你在江侍御家为西宾,也不该窥视他侍妾了,当时地上把你绊倒一跌,就该回心方是。怎生出对,又起邪念。其间李氏这也罢了,王楚楚你不该寄名隐讳,行此勾当。又不该盗窃绣鞋等物,以累无辜。”又看于时,问王楚楚∶“这是你什么人?为何扯他。” 王氏道∶“妇人在生,那寄诗与鞋之人,心虽仇恨,未识其人。向后灵魂往杭州经过,他在湖市,被妇人打了一下,去馀姚同了孔生来候听审,被妇人扯了他一灵到此。”李王曰∶“这人未该就死,也没来文,难据你一面之词。”叫判官把于时半生之事呈上,把李王看了道∶“他去年央你寄银,先不该盗取红鞋,后又于酒肆之中,无中生有,起一平地波澜,引诱他说出奸情,空污了李氏清白。十六日,又不该抵换低银,于中又拿出四两,把二两礼仪又收下了。你不该四月间寄那诗鞋一事,情理可恨。你死后之罪不小矣,但未奉勾取,未便深究。先把他双目挖出,待他还转阳间,受双瞎报。寿终之日,量罪施行。”先把于时双眼挖出,血淋淋的。鬼使鞭上,推他出了鬼门关,还魂去了。李玉道∶“王楚楚虽系贪淫,是怀生子之心,以接宗桃,其情可原。孔良宗人尊为师,轻薄主妾,希图锚铢,又败人之行,传与于时,致生小怨,而险把无辜有沾,其罪莫大焉。”令鬼卒重责二十,送转轮王,着令往江侍御家为犬。三年后,被穿箭药死,再转轮回。王楚楚免责,送转轮王,着令往江恃御家为一雌猫。为李氏捕鼠,以报受沾清名。每年产生数猫,存留好种,世报江门。五年后再转轮回。”批讫。 且说江公后病好回家,独待新姨最厚。每夜间未免携云握雨,新姨怀了身孕。 正是∶ 着意种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至次年二月,也是一个儿子。大夫人见了,欢喜之极。着人报与老爷知道。江公正买得一只雪里拖抢日月眼的小猫抱了进来。又闻新姨生子,快活之极。竟到房中来看。那猫一跳,在新姨床边,伏在地下,动不也不动。犹如养熟的一般。江公私谓夫人曰∶“这个儿子是也,不须疑心得的。”夫人笑曰∶“这是真正老狗养的。”过三朝将及满月,算来正是楚楚生的大儿子周年。却是一日双喜。那诸亲百眷不待邀请,俱摆贺礼庆贺,许表侄称贺己毕,道∶“禀上姑夫,侄儿有一奇事。三月前间,运粮船上,买得一只金丝哈巴狗儿到家。只是不住的叫,食也不吃,已饥瘦了。昨日邻家召仙,侄儿往叩功名,蒙许大发。因又说起狗之一事,仙乱批道∶昨日金丝狗,去岁孔良宗。 只为心轻薄,投胎报主翁, 雪猫日月眼,前伏产房中。 王姨王楚楚。意与狗相同。 侄儿归家说与众人,一齐叫他孔良宗,他便摆尾摇头,似有欲言不能之状。呼他道∶‘如果是孔先生,快快吃饭,明日送你江衙里去。’他登时把饭吃了,再也不叫。如今特特送来。”一众亲友称奇。江公亦讶,只见素梅抱出猫来,大家一齐欢喜。便叫∶“苏姨娘。”那猫应了一声,连叫连应。连江公笑得不住。猫犬俱交素梅收了。吹打送席。做一本新戏名为《万事足》。 正在半本之际,报人一声锣响,抢将进来。报道∶“老爷新起福建巡按御史,敕上专为科举。伊选着江五常,闻报即时起马,毋负朕意。”抄部文的打发了报人,诸亲一齐把酒称贺道∶“一日三喜,亦是罕闻。”许侄曰∶“一日三报,亦是奇事。”江公说∶“什么三报?”许侄曰∶“狗报,猫报,方才官报。”亲友哄堂大笑。江公道∶“老夫正欲堂前写一对联,曰∶ 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 如今起了官;这对儿不能对下。许侄曰∶“姑爷略改过几个字儿,也还贴得的。”江公道∶“怎么改?”许侄曰∶ “为官一味清,有子万事足。” 江公大笑∶“改得好。”登时取一幅朱砂红纸,写完贴了。做完下本戏文。 次日,打点到任,亲友饯于西水驿。江公笑曰∶“我今应着关帝签诗二句∶五十功名心已灰,那知富贵逼人来。” 亲友续曰∶“ 更行好事存方好,寿比冈陵位鼎台。” 亲友大笑而别。 须臾道尊、府县乡绅,举、监、生员一齐奉饯。江公道∶“治生有何德能,劳大公祖、太父母,老先生齐来赐顾;何敢当之。”一众官员道∶“还有唐诗集句,奉为祖饯∶ 治教休明泰运开,何中 乘骋今向闽南来。杨锋 绣衣春暖神仙府,刘宗选 翠伯双飞御史台。 忧国正操言事毕,施钧 观风须展济川才。窦年 谁知草惬风行处,陆放 文化如今遍九垓。条苦令 江公深谢,欢然而散,随掌号开船。三十名纤夫,把那座船似行云流水一般,风也似快,登时拉到陆门。 天色晚了,江公辛苦,船上初更,便自睡了。约摸二更时分,那船已到皂林。 见一个妇人呈一纸状子。跪在江公床前。口内叫∶“老爷,一纸下情在此。”江公接来看了,把那妇人一看,正是王楚楚。道∶“我知道了,去罢。”醒来已是三更。江公道∶“原来有这般奇事。”未到天明,已过崇德。那县令差人赶送下程,江公分付,再添十名纤夫船索,一扯到杭州。有司见是按院分付,敢不遵令,时到了塘 。 未到申刻,船已到关了,分付取一名帖拜关主,就要开关,把船傍在马头上。 正待上轿,听见屈声高叫,江公叫过来道∶“为何事叫屈?”那人跪下道∶“老爷,小的住在湖市。姓梁,家中接待客商度日。止生得两个儿子,旧年偶然有一个馀姚秀才,叫做于时,在此寻馆。邻居家边一齐撺掇小的,我们各家也有一二十学生,我们出了束修,要小的供他酒饭。上年二月坐馆,五月初就病在小的家下,只得请医调治。后来到半月,双眼瞎了,病到脱体。小的见他书已教不成了,众邻居各送半载馆谷,学生早已散了。小的再出些盘缠,着人要送他归去,他又死不肯归,又要小的一年束修。直挨到年,又不肯去。白赖在家,前日他家中来寻,小的忍着气,只出了一年学钱,待他好回。他仍旧又住在小的家里,动不动便道∶‘凌辱斯文。’小的情极,只得奔告老爷。”江公道∶“我非本地方官,也不便问得,但此一椿事,我也知道。快叫他来,与你赶他去罢。”只见他扶了一个瞎子先生到了船头,一齐跪下。江公道∶“于时,怎么说。”于时道∶“老大人在上,听生员跪禀。生员上年二月到他家教书,五月间偶得小恙,他家中大小人等,嗅怪在他家养病,把生员乘着病里,竟把两只眼睛都弄瞎了。生员教书为业,一生止靠两眼,如今瞎了,教生员怎样教书来。老大人把生员一身,判在他家养膳便罢了。”江公道∶“胡说,你前年冬底在嘉兴宜公桥王家教书,有一乡里孔良宗,托你寄银二十六两到家下,你暗中窃取一只红鞋,并诗一首,又到酒肆引诱他短处,到船中又换了低银,又落了他六两银子。到上年只合丢开罢了,你又忍心害人,把红鞋做诗一首,央人寄到江家,害他闺阎参商,以致激死王氏。他拿你一灵至松江李王处听审,李王命取汝眼珠,放你还魂。你今仍复作陷良民,罪愈深重矣。”向他家中寻来的人道∶“快快领回,如违重究。”于时见江公说出心事,一毫不差,吓得毛骨悚然。 唯唯而退。那姓梁的主人,把头叩个好响,叫∶“神明老爷,若不遇着老爷,被他累死了也。江公又差皂隶二名,押他到馀姚本县讨了收管。那于时好生没趣,只得收拾,叫乘轿子,抬了而去。 江公穿城过了,竟到浙江驿起夫进发。他坐在船中想道∶“这于时一节,若非楚楚梦中呈得明白,只我何由知之。”正是∶ 梦中言语记来真,莫道无神又有神。 万事劝人休碌碌,近时报应不差分。 江公未及一月,到了隔界。那官员人役涌来迎接。到任行香放告,料理秋闱,三场任事谨慎,揭晓得了九十名门生,就如得了九十个儿子一般,人人孝敬。将次完了武场,差人进京复命,自往家中快活。见了夫人、新姨、四个姬妾,又不做官了。后来江文先进了学,两个小儿子后来同入了伴,三子并皆登第,官居台省。 夫人累封,子孙奕世金貂,至今为秀水名家焉。 总评∶ 孔良宗诱奸主妾,王楚楚借便风流。惩于夭折,报于猫犬,气亦平矣。而于时心存胞毒,险害贞姬。抵换低银,生机巧窃,殊为痛恨。李王云彼双珠,绝彼恶业,是莫大功德也。不遇江巡,尽吐其隐,而犹然逞狠,焉有南归那。 新姨孕子,皆因贞处生来;夫人累赠,亦是贤德之报。 《欢喜冤家》第十八回王有道疑心弃妻子 = 鹤梦易醒鸾胶香,李嘉佑溪头仙子遇裴航。李林 已成数代异时重,李项白云一声春思长。许谈 寻春再至阻心鹤,钱起酒倾玄露醉瑶筋。木巨 等闲花里送归事,秦滔年牵惹春风断客肠。韦异 昔有一裴航,过蓝桥,遇一绝色女子,名唤云英,欲聘为妻。其母曰∶“必得玉杵臼乃许之。”其后,裴航寻得玉杵臼,为捣玄霜,遂娶云英。又有刘晨、阮肇采药,入天台遇二女子,院于溪中,遂留伉俪。及至归家,已数世矣。二人复往天台,路迷不得复入。彼三人所遇者,皆仙女也,可见色欲二字,仙人亦所不免,在人之迷与不迷耳。有词一首云∶ 燕尔新婚,宿世之缘已定。妻子好合,仙凡之偶莫逃。弹破纸窗,不隔双娥之宅。溪流麻饭,能留二士之综。既伸缱绻之情,复订流连之约。而彩云易散,紫府难留。乍动乡心,正花落乌啼之会。苦无仙分,忽云晴雨雯之时。涧水无心,不阻来时之路。天台有泪,还留别去之衣,自此之鹤梦己醒,鸾胶难续。亲朋故友,已无一人。城郭丘墟,倏成数代。异时仙子,尚思采药重来;昔日刘郎,安有寻春再至。阻心子之焚香,怨风灯之若焰。早知如此,等闲花里送归。悔不当初,只合山中偕老。 又如郭汾阳之红线,董延平之仙姬,织女牛郎,皆是仙姬缘分。如此者书载极多,俱免不得这点色心。若人世幽期,密约月下灯前,钻穴越墙,私奔暗想,恨不得一时间吞在肚内,那那有佳人,送上门的。反推三阻四,怀着一点阴德,恐欺上天,见色不迷,安得不为上天所佑乎。正是∶ 弹破纸窗犹可补,损人阴德最难修。 我朝如阳明先生,父亲王华,少年时,在一富家歇宿。其家富有十万,并无子嗣。姬妾甚多。他见王华青年美貌,将一妾私奔欲他度种。故意留饮,留宿,至夜静,富翁令一美貌爱妾,去陪他歇宿,其妾郝容,恐不好启齿。富翁写几个字儿与妾带去,他若问时,将与他看,自然留汝宿也。妾领其命,欣然而直至房前,灯残未灭。妾将指头弹门,王华问道∶“是谁?”妾曰∶“主人有事相求,开门便知。”王华披衣而起,挑亮残灯,开门一看,只见一个青年妇人,往内而走;王华抬头一看,好一个国色佳人。那妇人进房,坐在床上,那一双小脚,真令人消魂。怎见得?有诗为证∶ 灌罢兰汤云欲飘,横担膝上束鲛俏。 起来王笋尖尖嫩,放下金莲步步娇。 僦罢春风飞彩燕,步残明月听琼萧。 几回宿向鸳衾下,勾到王宫去早朝。 就是那点点红鞋,也有诗为证∶ 几日深闺绣得成,看来便觉可人情。 一湾暖玉凌波小,两瓣红莲落地轻。 南陌踏青春有迹,东厢步月夜无声。 春花又湿苍苔露,晒向西窗趁晚晴。 王华见他坐在床沿上,自己便坐在灯前问道∶“小娘子,主人有何事见教,令娘子夜深到来?”那妾道∶“请君猜之。”王华想了一会道∶“小娘子有话直说,小生实是难猜。”那妾道∶“主人着我求你一件东西,”王华道∶“什么物件?” 那妾向袖中取出那几个字儿,走过来送与王华。他向灯下一看,写的五个字是,“欲觅人间种”。王华会意道∶“岂有此理。”即时取笔,写于未后道∶“难欺天上神。”道“小娘子,已有回字了。请回罢。”那妾起了此心,欲火难禁。况见他青年美质,又是主人着他如此,大了胆,走到身边搂抱。王华恐乱了主意,往外厢一跑。其妾将灯四照,那里见他,便睡在他床中。半夜,眼也不合,哪里等得他来! 至五鼓,叹一口气,竟自回了主人。王华次早不别而行。后来再不在人家歇宿,一意读书。后来秋闱得意,至成化十六年。辛丑科,圣上修斋设醮,道士伏地朝天,许久不起来。至未牌方醒。圣上问道士为何许久方起,道士奏曰∶“臣往天门经过,见迎新状元,故此迟留。”圣上问∶“状元姓甚名谁?”道士奏曰∶“姓名不知,只见马前二面红旗,上写一联曰∶ 欲觅人间种,难欺天上神。 圣上置之不问。后殿试传胪,王华第一。圣上试之,写“欲觅人间种。”道∶“此一对,卿可对之。”状元对曰∶“难欺天上神。”圣上大悦道∶“此二句有何缘故?”王华把富翁妾事,一一奏闻。圣上嘉之。后子王守仁,登二甲进士,为宁王之事,封为新建伯,子孙世袭。其时一点阴骛,积成万世荣华。 后来一个吏员,唤作徐希,是直隶江阴人,就参在本县兵房,忽一日,一个穷人唤名史温,是江阴县廿三都当差的。本都有一个史官童,为二丁抽一的事,在金山卫充军。在籍已绝,行原籍急补。史温与史官童同姓不亲的。里长要去诈些银子使用,他是穷人,哪里有。里长便卸过来动了呈子,批在兵房。是徐希承应。那史温急了,来见徐希,要他周全。徐希见他相求,道∶“既是同姓不亲,与你何干? 自当据理动呈,自然帮衬。”史温谢了归家,见了妻子道∶“好个徐外郎,承他好意,再少也得二两送他。还须一个东道方好。一时间哪里有这主银子。”妻子道∶“我还有几件冬衣,且将去解当,也有二三钱,只好整酒。这送他二两实是没有。”史温看了妻子道∶“做你不着,除非如此如此,若还把我夫妻二人解到金山卫中,性命也是难逃。”妻子应承。到次早,到县里动了呈子。接徐希到家坐下,妻子整治已完,摆将出来。二人对饮,徐希已醉辞归。史温道∶“徐相公,我有薄意送你,在一朋友处借的,约我如今去拿,一来一去,有十里路程。你宽心一坐,好歹等我回来。”说罢把门反扣上,竟自去了。不移时,走出一个妇人来,年纪未上三十岁,且自生得标致。上前道个万福,惊得徐希慌忙答礼,那妇人笑吟吟走到身边道∶“相公莫怪,我丈夫不是借银子,因无处措办,着奴家陪宿一宵,尽一个礼,丈夫避去,今晚不回了。”徐希听罢,心中不忍闻,立起身道∶“岂有此理,没有得与我罢了,怎生干这样的事。”竟去扯门,见是反扣的,尽力扯脱了扣,开门一竟去了。次早,史温归家道∶“徐相公去了未曾?”妻子道∶“昨晚你转身,我随即出来,言语挑他,不肯干着此事。竟自扯脱了门去了。”史温顿足道∶“怎好,今番定要起解了。”忙赶到兵房,他见徐希道∶“兄的文书,今早已签押了,已自绝去了,放心。”再不答话,竟往县外去了。只因他一点念头,后来进京,在工部当差,着实能干,恰值着九卿举荐人材,大堂上荐了他,就授了兵部武库司主事。 任部数年,转至郎中,实心任事,暗练边防。宣德十九年朝议会推,推他为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签都御史,巡抚甘肃等处地方,从来三考出身,那有这般显耀。只因不犯邪色,直做到二品。有一个对联∶ 徐希登二品,商格中三元。 天下第一件阴骘,是不奸淫妇女的事大。 如今且说浙江杭州府钱塘县本学一个秀才,姓王名有道,年纪二十五岁了。十五岁入学,二十岁上帮补,学业充足,人有期望的饱学,娶妻孟月华,小他两岁,又是才貌全兼的一个妇人。他父亲孟明时,一个大财主,独养女儿,十分爱惜,如同掌上明珠。夫妻二人,十分相得。此时三月初的,清明节近,孟明时住在湖市新河坝边,是日清明,着人进城接了女婿女儿,往玉泉上坟祭扫。湖船住在昭庆寺前,两边都到齐,下了船,撑至徐大河头。上岸,竟至坟上。列下祭礼,男男女女,拜拜扶扶,忙了一会。只见那日南来北往,祭扫的人络绎不绝。有赋一篇。单为清明而作∶ 匆匆时晚,更消风雨几番。寂寂寒食,惟见梨花数树。醉易忘老,醒难别春。闲愁不为吹除,佳节岂宜抛掷。尔乃单衣初试,新火乍分。野老壶筋,逐队也能上冢;农人荷笠,乘时且复烧金。翁仲解言,见兴亡之有数;铜驼有恨,识岁序之不居。纸灰随蛛蝶而飞,麦菊为乌鸟所啄。长秋广陌,喧传就鞠之郎。绿树红搂,困打秋千之女。村村插柳,在在闻莺。非凭花下之歌,酬送杯中之物。儿童借问,不知几个护头。糕胜相遗,自是三家村里。宿雨林香难舍,豪气鸟语犹娇。刺夫荒婿,何曾愉哭能开。拂面红尘,尽是寻芳归去。正是∶ 棠梨花底哭声闻,纸作钱灰伴蝶群。 间却蓝溪先垄在,年年看吊过山坟。 那孟家一班人,吃了午饭,依先往徐大河头下了船,撑到岳坟湖口住了。男男女女一班儿,走到岳王殿上,朝王施礼。前殿穿到后殿,东廊绕过西廊,出了环洞门,又至坟园里。看了尽忠报国四大字,分尸桧树两边开。又到坟前,看那生铁铸成的秦桧,长舌妻跪在地。又往饲堂内看鳌山走马灯。出了伺外,涂徐的步下船来,重新出了跨红桥,傍着苏堤缓缓而行。说不尽游人似蚁,车马如云,穿红着绿,觅柳寻花,十分有趣。正是∶ 娇红掩映,嫩绿交加。如西子之浓妆,似张郎之年少。两边笑脸,总是媚人。数尺柔枝,已堪藏鸟。步步怜香不去,时时带月来看。院落深沉,闭平阳之舞杖。楼台彩画,宴少室之仙妹。而净不泄尘,恍疑出俗。暖风迟日,若税子之精神。娇鸟游蜂,似留秒之欢笑。巧思引来吹笛,曼声闻是踏歌。固知白昼易消,惟肯坐闲半日。青春最好,决胜千金来降。人意忽逢马上,坠钗去恋香魂。更就花间秉烛,若待世吉无事。难应夏复为春,扑蝶多情。绿树更听黄鸟啭、看花不语;白头非是翠娥怜。 游之不已,难舍难去。那夕阳西下,眉月东生,未免归家。须臾到了昭庆寺前。这月华母亲张氏,要同女儿回家去住,与女婿说了。王有道说∶“去耍了几日,便回来是了。”王有道进了钱塘门,独自归家。孟家一班,竟由松木场到了家。 这孟月华在父母家,生生快活,住了十馀日,不觉三月十五了。天气闷热起来,他便想丈夫在家热闷,单衣在家箱中,钥匙又在我处,恐怕要穿,一时焦燥起来,未免怨畅着我。忙与母亲言着此事,急欲回家。留他不住,张氏说∶“你既要回,侍我着人叫轿子,抬你回去。”那里这般样说,心下舍他不得,非他不去唤人,故意把家人小使呼唤出去,一个也不在家。指望留他再住一日,那月华等得好不烦耐,走进走出,心火不安。他家门口,是个船坞,只见空船回到北关门去的尽多。 月华心里想道∶“我便船里回去,到得门头,天色已将晚矣。我到家中,进城不过一箭之路。悄悄走到家里,有何难事。哪里定要轿抬。”主意定了,自己走出门首,叫了一只空船,计他五十文船钱,进内与母亲说了。张氏要留,再三要去,此日父亲又不在家,又无人送,月华只取钥匙带在身边,衣箱留在娘处,明日拿来便了。张氏只得送了女儿出门,只见船中早有两个女人坐在里面,他要钱塘门去的,顺路搭船。月华见是女人,只得容他在内,别了母亲开船来了。 那新河塘两岸景致,且是好看,他与那两个女人说些话儿,那船已过了圣堂隘,只见天上乌云四起,将有雨意。看看乌将起来,把船急急就撑,那雨已是撮得着的了。月华见天色沉重得紧,船已将到桥边,月华想道∶“船已到了,此时天色未晚,路上遇着亲戚,体面何存。倘然路上着雨,一发不好意思,算来这雨已在头上的了。此花园门首,尽好避雨。待他落过一阵,料然晴的。想来天黑些也无碍于事。”便交了船钱,别了妇女,竟上岸走至里边,花园门首坐下。 那花园还未造定的,里边都是木置假山,恐被人窃取封锁的。门外有一间亭子,以便行人居住,也未有门。他走在亭子之下一看,甚是洁净,地下铺的都是石板。便在阶沿坐着。只听得一声响,那雨来得好大,扑面吹来,月华把前窗子闭上,好生害怕。事有凑巧,只见一个年少的书生,也因雨大,一径跑将进来躲避。原把袖子遮着头的,一进亭子放下手来,见了,两下各吃一惊。急欲退出,那雨倾盆一般,进退两难,只得施了一礼道∶“娘子亦是避雨的么?”月华答曰∶“便是。” 那人姓柳名生春,乃仁和县学秀才,年已二十四岁了,虽然进学,然而学业浅薄,自料不能期望,是日因往湖市探亲,见天有雨色,急赶来。见雨已大,不能走得上前,见人家有一亭子,一直跑了进来。见有女人在此,心下不安,无可奈何,只得在阶沿上坐下。此时两个人双双坐着,好似土地和夫人,等人祭祀的一般,也觉好笑。 孟月华见天色黑下来了,那雨一阵阵越大得紧,至于风雷闪电,霹雳交加,十分怕人,懊恼之极。早知依了母亲,明日回来也罢。如今家下又没人知,怎生是好?又恐雨再不住,闭了城门,如之奈何。又想到,“这个避雨的人,倘怀着不良之心,一下里用起强来,喊叫也没人知道,怎脱得身。”又想道∶“他是柳下惠转身,就可保全我了。”心中只是生疑。又想着拾黄金于道途,逢佳人于幽室,焉有不起心的道理。此时心里就象是打鼓的一般念念不住。道罢,或者前世与他有一宿之缘,也索完他罢了。只是不可与他说出真实姓名便是。等那雨住越发大了,十二分着急,没奈何稳着心儿坐着。那柳生春把自己道袍脱下,铺在石板上坐着,便问∶“娘子府上住在哪里?”月华见他问及,心下道∶“此人举意了。”故意说∶“在城里,远得紧哩。”生春道∶“城门再停一会将闭了,怎生是好?月华道∶“便是。” 那雨渐渐的小了,一时云开见月。生春把窗子开了,雪亮起来,就听得河口有人走过。口中道∶“又是走得快,略迟一步,也被关在城里了。”月华与生春俱听得的,道∶“怎么好。”月华道∶“再早晴一刻,也好进城,如今没奈何,只得捱到开门,方好进去。”柳生春心下怎不起意,他看过《太上感应篇》的,奸人妻女第一种恶,什么要紧,为贪一时之乐,坏了平生心术,便按住了。往亭子外一看,地下虽湿,也好走得。他竟走至河口小解,又想这妇人必然也要解手,我且走到前边桥上,略坐一坐,待他好着方便。月华见他走了出去,果然十分要解,东张西望,走出亭子,就到地上,喷将出来。有一首词儿,单为就地小遗景像曰∶缘杨深锁谁家院,佳人急走行方便。揭起绮罗裙,露出花心现。冲破绿苔痕,灌地珍珠溅。管不得墙儿外,马儿上人窥见。 解完了,立将起来,自觉松爽了许多。又进内靠着南窗愁怨,想道∶“这人不见到来,想是去了。见衣服在地,想他必然要来,若得他至诚到底方好。”只见那人踱将进来道∶“娘子,好了,地下已花干,到开城之时,竞好走了。方才桥边豆腐店内起来磨豆,我叩门进去,与他十文钱,浼他家烧了两碗茶,我已偏用了。小娘子可用了这一杯。”月华谢之不已,生春放在阶沿上。月华取来吃了,把碗仍放在地下。生春取了,拿去还他。月华自言自语∶“好一个至诚人,又这般用情,好生感念。”,去了一会,叫道∶“小娘子,城门开了,陪你进城去罢。”月华应了一声,生春取了衣服,穿着好了,“请小娘子先行,小生在后奉陪。”竟象《拜月亭·旷野奇逢》光景。 二人进了城门,月华道∶“先生高居何地?”答曰∶“登云桥边。娘子尊居在于何所?”答曰∶“一亩田头。”生春道∶“既然,待小生奉陪到门首便了。”月华道∶“恐不是路,不敢劳。”柳生道∶“不妨,娘子夜间单身行走,忽然而去,也不放心。”二人过了仓桥,不觉已到门首。月华道∶“这边是也。”连忙叩门,似有人答应一般。生春道∶“小娘子告别了。”月华道∶“先生且住,待开了门,请到舍下奉茶。”生春道∶“不劳了。”一竟走了去。 只见里边答应的,是王有道的妹子,年纪一十八岁,唤名淑英,尚未有亲的。 那时节家人小使俱睡熟的,他自出来,听看是何人叩门。只见月华又叩两下,淑英又问∶“是谁?”月华说∶“姑娘是我。”淑英问∶“是嫂嫂么?”月华道∶“正是。”淑英起拴,开了道∶“嫂嫂为何连夜至此?”月华进门,在灯下与姑娘施礼道∶“一言难尽。”又问∶“哥哥可在家否?”答曰∶“他在馆中。”月华拴了门,拿了灯进内坐下道∶“小使们为何不起来,倒劳动姑娘。”淑英说∶“想都睡熟的,奴听见叩门起来相问,若是别人,自然他要去开。见是嫂嫂,故此不叫他们了。嫂嫂果是为何这般时候,独自你回来?必有缘故。”月华说∶“有一个人同我来的。我一夜不睡,身子倦极,待我去睡一睡,明日起来,与你细说。”二人各自回房。 月华展开床帐,一骨碌扒上床去,放倒就睡去了。他一灵儿,又梦在亭子中。 见本坊土地与手下从人说∶“柳生见色不迷;莫大阴骘∶快申文书到城隍司去。” 醒来却是一梦。想曰∶“分明说是柳生,不知那人姓柳也不姓柳,也不知是我这一椿事,还是别家的事。”天明走了起来,姑娘进房,叫∶“嫂嫂起身了,昨夜回来,毕竟为何?”月华道∶“姑娘说来好笑,那日天气热闹,我恐哥哥在家要换衣服,一时便要回家。小使叫轿许久不来,我心焦不过,随唤船来,满拟到城门边上岸,走回家罢。船到门头,天色尚早,走进城来,恐遇亲邻不象体面,不如在亭子上少坐,待天色傍晚回家,也不打紧。即时上岸,一进亭子,天雨如注。恰好一个少年撞将进来,见他欲待出去,雨似倾盆,只得上前施礼。初然我还不慌,向后来天黑将起来,十分烦恼。又恐少年轻薄,急也急得死的。向后天晴时节,城门已闭,这番心里跳将起来十分,又恐那人欲行歹事。谁知一个柳下惠,一毫不苟轻觑。他倒走了出去,直至四更,往做豆腐的人家,又去将钱买茶请我。他把那茶杯至至诚诚,放在地下。后来开了城门,他又送我到门首方去。”淑英道∶“这个人哪里人氏?”答道∶“问他说住居登云桥。”淑英又问∶“姓名可知么?”月华道∶“说也可笑,方才梦睡里,又在亭子上。见一老者,自称本坊土地,分付手下道∶‘柳生见色不迷,莫大阴骘,快申文书往城隍司去。’”淑英道∶“这样。姓柳了,莫非是柳下惠的子孙。”二人正在相笑,只见孟家一个小使,拿了一只皮箱,一个果品肴馔道∶“娘亲昨晚正要赶来,倒是娘说此时想已到家了,明日早些去罢。故此五鼓就起来,到得亲娘这里,正要进来,见亲娘和姑娘在此说话,我听见说完了,方敢进来。”月华道∶“方才这些话,作可听得全么。”小使道∶“亲娘上岸,往亭子里坐。遇见姓柳的,都记得的。娘道∶‘出月十五,娘四十岁,亲娘晓得的,要接姑娘同去看看戏文。叫我与亲娘先说儿声。”淑英道∶“原来如此,待我做一双寿鞋送来。”月华道∶“你往厨下吃了水饭回去,拜上爹娘,不须记挂。”小使应声,厨下去了。月华治妆已毕,叫人分付些肴果,送与丈夫书馆中。又作一书云∶“母亲寿日,可先撰了寿文,好去裱褙,恐临期误事。”王有道见书,方才记得道∶“也是不免之事。”晚间就回来宿歇。并不知避雨之事,过了两日,又到书馆坐下。月华一日见天下雨, 目凉心,做诗一首,以记其事∶前宵云雨正掀天,拼赶阳台了宿缘。 深感重生柳下惠,此身幸比玉贞坚。 写罢,放在房里,不曾收拾,却被淑英看见,袖了回房不题。 不期过了两日,又是四月中旬到来。王有道回家,打点贺寿礼物,料理齐备,一到十五,夫妻二人清早起来,着小使先将寿礼送去。轿子到了,二人别了淑英上轿。淑英笑道∶“嫂嫂,这次不可夜里回来,恐再不能撞着柳下惠了。”王有道听见,心下生疑,这话头十分古怪,欲待要说明白了起身,又恐路远,晴想道∶“也罢,回来问妹子便了。”一竟抬到孟家。一进门,有这许多婆婆妈妈伺候,为他家收礼,写回帖子,上帐,忙到下午,方才上席。散只是半夜,在丈人家歇了,次日清早,只别了丈人,竟自回了家。见了淑英道∶“妹子,昨日何说嫂嫂这次不可夜里回来,恐再不能撞着柳下惠了,这话怎么说起?”淑英说∶“原来哥哥还不知道,就是三月十五夜里避雨回家这一件事。”有道说∶“妹子,嫂嫂不曾与我说来,你可仔细为我言之。”淑英道∶“那日嫂嫂急欲回来,没有轿子,雇船未的。到了门头,天色尚早,恐撞见熟人;坏了体面。上岸在花园门外亭子上坐。不期天雨得紧,有一男人也到亭中避雨。嫂嫂急欲进城,雨又不住,城门又闭,不得已,权在亭中。原来那人是个好人,须臾天晴,他往别处去了,后来五更嫂嫂回来,上床去睡,又梦见往亭子上去,见土地说他见色不迷,申文往城隍司去,道他姓柳,住在登云桥。”王有道不听这一番话也罢,见说∶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骂道∶“不贤淫妇,原来如此无耻,我怎生容得。焉有孤男寡女,共于幽室,况黑夜之中,不起奸淫的道理。”道∶“罢了,罢了”,除非休了,免他一死。” 淑英道∶“哥哥,不要差了主意。嫂嫂实不曾有此事。不信之时,嫂嫂有诗一首,现写着心事。”即时往房里取了出来,递与哥哥。有道看罢,道∶“他在你面上说出心事,恐你疑心,故意做这等洗心诗儿,你看看,拼赴阳台了宿缘,还是自己要他如此,丑露尽矣。不须为他遮盖。我决要休他。”淑英下泪∶“哥哥不可造次,你改日再问嫂嫂,说个明白,便知泾渭。”有道怒冲冲竟到馆中去了。 到次日,写了一封书,着家人拿了,送与盂老爹亲手开拆。家人一自拿到孟家,送与孟鸣时亲手拆开,也不说些别话,只有四句诗,写道∶瓜田李下自坐嫌,拼向邮亭一夜眠。 七出之条难漏网,另恁改嫁别无言。 后写∶王有道休妻孟月华。某年四月十六日离照,又画一个花押。鸣时一看,不知其意,女儿为何有离书。月华流泪不言,张氏道∶“就是三月十五冒雨回去这一节事,不知为何女婿作此薄情之事。孟鸣时道∶“原来为此,又无暇玷,何必如此。”道∶“儿,你不须愁闷,想历久事明,再冷落几日,待我与他讲个明白罢了。”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且说柳生春自从那日回家,埋头窗下,其年正当大比。宗师发牌科考,县中取了,送在府间。倒也摸了一名。六月间,又得宗师录取一名科举,意出望外。从此准备进场之事。不移时,头场将近,因丧了妻子,无人料理,止得一房家人媳妇,又不在行,只得自己备下进场之物,到初八日黄昏,正要进贡院唱名搜简,不想家人天吉一时沙子发起来,业已死了。生春两难之间道∶“且把他权放在床,待我出场来殡葬他罢。”媳妇只得从命。恰好到得贡院中,先点杭州府。柳生春初进科场,家中死了天吉,心下慌忙之际、一块墨已失了。心慌撩乱,寻了一回,哪里追寻。只得回到号房坐下。闷闷不已。忽见前墨已在面前,心下惊异。天明,题目有了,他初然又难下手。须臾,若有神助,信笔而写,草草完了。到三鼓放出贡院,到家扣门,只见天吉在床上一骨碌扒将起来开门,惊得妻子喊叫。生春一见天吉,吃了一惊,道∶“你活了么?”天吉道∶“小人原不曾死,是在先老相公来唤我进场。说相公今年三月十五夜,不犯女色,土地申文到城隍司,即时上表于玉帝之前。 玉帝即唤杭州夜游神问道果有其事。现今王有道妻子孟月华夫妻离异。玉帝闻奏,即查乡榜中有海宁孙秀才,前月奸一寡妇,理当革削,将相公补中上去。是第七十一名。相公的墨失在明远楼下,是小人寻来与相公的。还有许多说话,那今科该中的,祖宗执红旗进场,上书第几名帖。出场的是黑旗,先插在举子屋上。插白旗的都是副榜,徐者没有旗的。”生春听罢,不犯女色,满心欢喜,恐文章不得意,又未知怎的。打发了监军,次日往一亩田一访,果然叫做王有道,妻子名孟月华。嗟叹几声,且再处着走了回来。 刚刚三场已毕,那柳生春卷子是张字十一房,落在易一房,是湖广聘来的。推官名唤申高,他逐卷细心认取,恐有遗珠。三复看阅,柳生春卷子早落孙山之外矣。四百名卷子,取得三十六卷。将三十六卷,又加意细看。存下二十四卷,仔细穷研,取定十四卷。正待封送,只见张字十一号一卷,是不取的,不知怎生浑在十四卷内。推官看见,吃了一惊道∶“自不小心,怎生把落卷都浑在此间。”亲手丢在地下道∶“再仔细一看,不要还有差错。”一卷一卷重新看过,数来又是十五卷。 这张字十一号又在里边。想道∶“我方才亲丢在地,怎生又在其间。冥冥之中,必有鬼神。展开再看,实是难以圈批。不得已;淡淡加些评语,送到京考房去,然后二三房未免也要批圈。送去时后放榜,张字十一号竟中了第七十一名。王有道也是易一房的门生,中第十一名。 那报子往各家报过,未免搜寻亲戚人家。孟鸣时家里报得好不闹热,不知孟月华看见,反在房中痛哭。怨怅那日不回家去也罢,着甚来由,一个夫人送与别人做了。便提毫笔写曰∶ 新红泄袖啼痕溜,忆昔年时奉箕帚。 如茶衣垢同苦卒,富贵贫穷期白首。 朱颜只为穷愁枯,破忧作笑为君娱。 无端忽作莫须有,将我番然暗地休。 散同复水那足道,有眉翠结那堪扫。 自悔当年嫁薄情,今日番成难自保。 水流落花雨纷纷,不敢怨君还祝君。 今日洋洋初得意,未知还念旧钗裙。 又曰∶ 去燕有归期,去妇长别离。 妾有堂堂夫,夫心竟尔疑。 撤弃归娘家,在家欲何之。 有声空呜咽,有泪空涟面∶ 百病皆有药,此病谅难医。 丈夫心反复,曾不记当时。 山盟并海誓,瞬息且推移。 吁嗟一女子,方寸有天知。 且说那些新中的举人旧规,先要见房师。即时参谒,申推官的门子写了七个举人的名姓,在那边寻来寻去,这般问。一时间问着了柳家天吉。那门子领到三司厅里,同年各各相认,内中杭州两名,嘉兴两名,湖州一句,绍兴一名,金华一名,齐齐七个举人。门子引进至公堂。再到易一房,一齐进来参拜。申嵩留他坐下道∶“好七位贤契,俱有抱负,都是皇家柱石。内中那一位是柳贤契?”柳生春打躬道∶“是门生,”申嵩把他仔细一看,道∶“贤契,你有何阴骘之事,可为我言之。”柳生春心下已知王有道中了,要使他夫妻完聚,故意妆点孟月华许多好处∶“念门生德薄才庸,蒙老师山斗之恩提挚孤寒,并没一点阴骘。”申嵩道“不瞒贤契说,佳卷已失亲于子矣。不知怎么又在面前,如此者三次,着无莫大阴骘,焉有鬼神如此郑重乎。”生春道,“门生自小奉尊《太上感应篇》,内中如淫渔色是第一件罪过。门生凛凛尊从。今春三月十五晚,避雨于武林门外亭子中间。不期进去、先有一妇在内。彼时门生欲出,则大雨倾盆,欲进,则妇人悲惋。那雨又大,加以风雷之猛,后来略住而城门已闭。妇人乘湿欲行,彼时门生想道∶他是个女流,因门生有碍,故此趁湿而行,心实不安。其时门生去了。后不知其妇如何。”王有道忙向柳生春道∶“年兄知他姓甚名谁?”柳生道∶“男女之间不便启齿,怎好问得。”王有道忙对申嵩道∶“老师,避雨之妇,正是门生之妻。”众人愕然道∶“若果有此事,在柳年兄这也难行。”王有道说∶“后来门生知道,疑为莫须有,四月间弃了。”申嵩听见,“贤契差矣,方才柳生之言,出于无心,话是实的。何辜屈陷贞姬,令人闻之酸鼻。”柳生道∶“不知就是年嫂,多有得罪了。在弟原无意欲为之心,莫须有三字何能服天下。”那五位同年道∶“年兄快整鸾凤,速速请回。真有负荆之罪了。”柳生道∶“年兄赴过鹿鸣,弟当同往迎取年嫂完聚。”申嵩道∶“王生,你得意之时,不宜休弃贞洁糟糠。速宜请归。”王有道说∶“老师与年兄见教,领命是了。”只听得按院着承差催请各举子,簪花赴宴。申嵩拱一拱手,各人齐上明伦堂挂红吃酒。怎见得?有集诗一首为证∶天香分下殿西头,华元旦 独许君家孰与俦。万得躬 月里仙妹光皎皎,李郢 人间清影夜悠悠。刘基 九霄香泌金茎露,于武陵 八月凉生玉字秋。黄潜 约我广寒探兔窟,汪水云 凌云高步上瀛洲。杜常 只见这九十名新举人,上马拔靴,扬眉吐气,一个个往大街迎到布政司赴鹿鸣宴。王有道与柳生春二人敬了两主考并察院房师的酒,竟自先回了。同出武陵门外,往新河坝。二人并辔而行。竟到孟家。鸣时吃了一惊,见是女婿,道声∶“恭喜了,只是屈害小女。”柳生春道∶“老先生,不须说,令爱之事,已与令婿讲明了。同避雨的,就是学生,今特奉迎令爱。”孟鸣时见说,忙忙进内,与月华说知。 月华见说,“既是那生在此,正好觐面讲明,免玷清白。”竟走出来。柳生上前作揖,“年嫂不必提起。”王有道上前施礼道∶“我一时狐疑,未免如此。已见心迹,特尔亲迎。”月华便不开言。张氏劝女儿同去。于是盂鸣时夫妻两口,并女儿三乘轿子同行。两举人依先迎进城来。到了王家下马进去时,亲友摆下酒筵作贺。柳生告回,有道说∶“年兄同饮三杯。意欲留此尽欢,恐年嫂等久。”柳生道∶“小弟寒荆,弃世久矣。”有道惊问∶“几时续弦?”柳生道∶“尚无媒妁。”有道说∶“小弟有妹淑英,今年十八,年兄不弃,以奉箕帚如何?”孟鸣时见说道∶“好得紧,小弟为媒。”月华听见,说∶“今日黄道,酒席亲友俱在,待我与姑娘穿戴。”亲友一齐欢喜。柳生春一点阴骘,报他一日双喜。须臾宾相赞礼,夫妻二人真个郎才女貌,正是∶ 晚上洞房花烛夜,早间金榜挂名时。 还亏久旱逢甘雨,方得他乡遇故知。 《太上感应篇》益德盛矣乎,柳生着不信心,则避雨之亭,已作行云之台。天使王有道弃不日,无辜柳生春求名,安能有报。破镜重圆,断弦喜续,若非阴骘,乌能有此大美哉。所谓阴骘关天,事非菲细。若行数善,容颜改变,则阴骘之纹,现于面也。有云∶“钱可通神。虽钱可通神,谋事而成事,全在天也。阴骘钱财,相为表里。有钱财而无阴骘,作事似舟无水,行而不能通达。有阴骘而无钱财,谋为则若有神助,无往不利。馀演二十四传,非导欲宣淫,实引邪归正,普存阴骘,受福无量。凡人一切事例,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乃天地间宁尊活佛也。其福岂浅鲜哉。 总评∶ 天下最易动人者,莫如色。然败人德行,损己福命者,亦莫如色。奈世人见色迷心,日逐贪淫,而不知省。孰知祸淫福善,天神其鉴。故王华逢娟不惑,遂登雁塔之首,徐希见色疾避,屡擢乌台之尊。柳生逢娇不乱,卒补科名之录。若彼奸淫无状者,其败亡惨毒之祸,又易可胜道哉。古云∶诸恶淫为首,百行孝为先。观者宜自警焉。 《欢喜冤家》第十九回木知日真托妻寄子 = 居必择邻交择友,贤圣格言当遵守。 堪恨世多轻薄儿,容貌堂堂心内丑。 交财财尽两开交,倚势势无各自走。 急难之中无一人,酒肉兄弟千个有。 处友的,如雷陈管鲍、自不必言,这是友中之圣矣。人生五伦中,有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如君臣际会,受于君王奉禄,忠事于君,后来封妻荫子,显祖荣宗,皆是君王赐的厚恩。为臣的时刻怀着,定与王家出力,分所当然之事也,父子有天性之恩,兄弟有手足之爱,夫妇恩深爱重,俱是自然的亲热。至于朋友一节,又非亲支骨肉,缘何就得同心合意?原取得信字。孔圣人道∶“朋友信之。”朋友若不相信,将什么来亲热!如张鸡黍也只为信。后来世多轻薄,所以刘孝标做下一篇《广绝交论》传于后世。 如今说个托妻寄子朋友,在直隶徽州府,休宁县人氏,姓木名知日,他这个姓,《千家姓》上有的。号曰子白,以贩生药为业。年纪三十岁,取下妻房。丁氏止得二十一岁,生得一貌如花,温柔窈窕。夫妻二人如鱼似水,十分恩爱。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六岁,乳名关孙。次的三岁,乳名辛郎。父母十分爱惜。木子自为人,骨肉六亲,不与交往,至于嫡亲侄儿,意待淡然。止得一个朋友,姓江名仁,乃同邑人氏,其为人丰襟雅饰,纯谨温柔,与子白财交丝毫不苟。子白常以家事暂托。 则点点周全无一不办。稔密数年,愈胜初交。子白以江仁为天下忠厚人也。正是∶人情若彼初相识,到底终无怨恨心。 子白遂有寄妻托子之心。是于择日置酒相邀。正在初夏暮春之际,把江仁接到家中,着妻子出来相见。置酒后园,一桌同坐,夫妻朋友。两个娃儿,共是五个,大家吃酒。举目园中,绿肥红瘦。但是∶ 东园桃李,倏已辞春。北渚楼台,凄然入夏。麦候青黄未接,梅天冷暖无常。阁阁池蛙,一部移来鼓吹。劳劳布谷,数声催动犁锄。窗里人孤,数到黄菊之雨。樽前病起,吹残花信之风。藕发新荷,才如钱大。芦抽细笋,未及锥长,画纸为棋,鹦鹉尚能乱局。敲针作钓,杨柳偏喜垂丝。不杀不斋,也能留客。既耕既种,还爱吾庐。鹭为窥鱼,拳足眠依河渚。雀缘捕蝶,番身暗动阶尘。葵花香入笔床,榴火笑凭衣衍。探支未登之谷,厌弃读了之书。旦起修斋,寺里看供千佛。宵来治具,湖中邀满十人。箭石而数龙孙,拾花以弹燕子。浓阴松下,毋妨漫望科头、雨溪南,报道先生反桌。 木知日令家中仆从妇女数人,悉至园中,当面言曰∶“吾年三十,已挣千金。 目下再欲往川广收买药材,到各处去卖。家中妻娇子幼,虽手足甥侄,无人可托。 今江官人青年老练,忠厚有馀,累试不苟。我所钦服。今将千金家事,幼子娇妻,尽托管理。在妻只以亲叔待之,尔童仆妇女一听处分。生意交易,每置二薄,出货入财,亦皆江弟掌管,汝母子勿以异姓有违。”即进酒一杯,再拜道∶“吾弟金石为心,冰霜为节,吾无所言。倘儿幼痴顽,当念吾一面,幸勿含意。”江仁推却,再三不肯承领。子白怒曰∶“吾弟交情欲于此绝那?”江仁变色,跽曰∶“兄长勿怒,小弟领命便了。”又令丁氏下拜,江仁忙答,痛饮尽欢而罢。次日收拾长行,儿女牵衣,只得洒泪而别。 江仁就外厢歇宿,足迹不履中庭寸步。应酬往来,交易生意,无不得人之欢心。童仆大小无人不得施恩惠。其机深谋密,人不能知。岂料入洞放刺。一日,假意忙忙,竟入内室。丁氏一见道∶“叔叔有何说话至此?”江仁笑曰∶“我见嫂嫂凄凉,特来奉陪。”“我夫托妻寄子,要叔叔照管,缘何言出非礼!”江仁笑曰∶“嫂嫂,我今照管嫂嫂,故此进来陪你。”丁氏往内房径走,江仁随后便跟。丁氏回身闭门。江仁一手搂住,丁氏忙呼小使。江仁恐被看破,飞也似跑出外厢。心下十分懊恼,想道∶“此妇止可智取,不可力擒。且再过两日,一定到我手里。 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了氏自此把中庭之门紧闭,小使出入,着令随手关门。丁氏把他日用三餐,比前竟淡泊了。江仁愈加恼恨,道∶“凭你怎生贞洁,少不得落吾彀中。” 托妻寄子敬如神,一旦番为狼虎心。 杀雷陈和管鲍,如今安得这般人。 木知日一去三月,到了广东,收买各色药材,将次又往四川去买。他把家中事务,竟托了江仁信为停妥,竟自放心在意。 这江仁一日归家,着了几个童仆道∶“某日夜间,你可往木知花园,将器撬入园门,过了轩子,两边厢房内尽有所蓄,尽情取到家里,不可有违。”童仆会意,江仁又到木家料理生意。只见一日报道,后边着贼。江仁假意道∶“好不小心,为何后边失于防守。”丁氏气得面如土色,深责童仆。江仁道∶“嫂嫂,哥哥托付千金,今去十分之三,若再不防,恐又失所。不如待我每夜坐房在于后面,以杜将来,可使得么?”丁氏想道∶“此人心怀不良,若移后边落彼局矣。”道∶“叔叔,不须移动,我自着安童防守。”江仁见计不成,想∶“这妇人这般做作,且喜三百金资囊已入吾手。”即时回到家中,童仆一一交明。江仁各赏二钱银子,又往木家而来,早晚伺候下手行好。 却好一晚,安童吃了夜饭,竟往后边安歇。江仁正出小解,见安童往内竟走,悄悄尾后。后边安童推门进去,正是合当有事,门竟忘关,被江仁已入内边,见丁氏还在内边照看,江仁竟扒于了氏床下,席地而睡。丁氏到房中,闭上房门,吹灯脱衣而睡。须臾之间,只听得丁氏微有酣声。他悄悄的扒将出来,坐在丁氏床上,彼时正在伏天,暄热之极。丁氏赤身,不盖睡的,倒被江仁一毫力气也不消费,早已抽动矣。丁氏朦胧之中,惊醒道∶“不好了,着人手也。”欲待要叫,已被他直捣黄龙矣。没奈何只得顺从侮弄。道∶”你怎生进来的?哥哥万一知道,看你怎生见他。”江仁道∶“嫂嫂放心,决做得干净。断不与哥哥得知。”他又想丁氏前番光景,心下原要出气,便放出分外工夫,又把丁氏捧了嘴亲嘴。丁氏兴发起来,便如柳腰轻摆,凤眼含斜,趐胸紧贴,玉脸斜偎,犹如戏水鸳鸯,却似穿花峡蝶,彼此多情,不觉漏下三鼓矣。丁氏说∶“妾本坚贞,被君有瑕,恐后如此,被人知觉。”“又不隔街穿巷,门内做事,鬼神难知。只是哥哥回来之时,未免与你抛撒,如之奈何?”了氏道∶“你为人真不知足。”江仁欲求再会,丁氏曰∶“但得情长,不在取色。”江仁曰∶“因非贪淫,但非此不能尽真爱也。”阳台重赴,倍觉情浓。如此欢娱,肯嫌更永。丁氏端端正正一个贞节妇人,被这奸棍败了名头。 托妻妻子已遭奸,浼玷家门暗窃钱。 如此良朋添一位,木兄性命也难全。 丁氏自此中门不闭,任从出入家中。童仆俱已阴知。木家甥侄六亲,悉知其事,所恨木知日一时不到耳。” 一日,后园又失于盗。丁氏深责安僮,江仁在傍不劝。安僮怀恨,私谓仆从辈,“官人去不多时,娘子便与江官人通奸,无日不为。昨日江官人回家,就失了盗,事有可疑,今娘子痛责于我,江官人任他打我,口也不开,做我不着,我逃到广东,见了官人,说破此事,方消我恨。”众人道∶“只怕官人早晚回来,自然晓得。何必奔走。”安僮立定主意,一心要到广东,便自瞒了众人,出门去了。晓行夜住,宿水餐风,不止一日。到得广东,访了两日,得到主人家里问信,方知木知日四川去了。从新又走起来,正是∶ 历尽风霜苦、方知行路难。 饥餐渴饮,戴月披星,走了几时,方得到四川。重新访问,得见主人,跪下叩头,具言前事,道∶“初时江官人倒也还好,后来用计奸了娘子,竟穿房入户,甚不象样。后园连遭三窃,大分是江官人之所使也。主人速回,若再不返,恐又坠落计中。”木子白听他言语,大喝曰∶“大胆狂奴,无故发此狂言,以辱主母,汝失防门户,以致被盗,主母责汝,乃家法也。汝恨其责,故生事端,妄言害主。江官人他是仁厚君子,背地谤他,可恨之极。”盛怒而答。安僮力行川广,辛劳已极,又获重责,痛苦在心。欲待回归,又无盘费。倘是归家,必遭逃走之刑。情极计生,走到川河口,纵身一跃,死于川河。已入水去,一灵不散,游游荡荡,回复休宁。凡木知日亲友人家,无不托梦,哭诉前事。又道江仁窃取三次,今某物现在某处,某货卖在某家,其木家甥侄、亲友,随往彼处探听,果然不差。故此乡邻亲族,悉知江仁兽心人面,只待木知日归家,方可通知。 且说木知日货物收齐,收拾打点归家,正是暮秋天气,取路前进。则见暮愁光景∶ 凄然心动者,惟秋之暮焉,树始叶黄,人将头白。云飞日淡,天高气清。 蝉千声而一鸣,木万叶而俱下。登山临水,还同宋玉之悲。追昔抚今,不减杜陵之兴。柏叶村如卖杏,菊花天似熟梅。郭外青霜,已凋蔓草。庭前白露,暗湿木樨。紫蟹初肥,致自新安贾客,红英酒熟,买从旧岁人家。 禾黍油油似戴花,桔袖累累垂实。清砧辰野,预愁边地烟霜。旅雁脚芦,正苦异乡菰米,酿酒多收晚(禾祭∶糜子),衰年先授寒衣。络纬善啼。 织愁人之鬓发。芙蓉多恨,写怨士之文章。研水易枯,琴弦转暗。意懒不题玉字,手闲试鼓霜钟。月解生愁,王夫人一时之秀。花应把瘦,李易安千古之辞。已伤枯树江潭,何况飘蓬寒士。 木知日到得家中,已是隆冬之际。到了徽州,药材发在店家,次日归家。 路次,忽见亲侄木阳和,乃府学秀才,遂挽叔手归家。屏去妻奴,含泪而语曰∶“吾婶本心贞洁,被江仁几次谋奸,丑事彰露已久。何受江奴之欺乎。”知日怒曰∶“我平日不厚宗族,汝故乘机讪谤,欲绝我金兰之友,拆我贤淑之妻。”拂衣而出。正欲举步,却被安僮举手一推,跌入门内,僵仆于地。阳和慌忙扶救,半日方苏,拭泪叹曰∶“梦耶,鬼耶。”阳和命妻儿进茶,仍屏去妻房,跪而言曰∶“老叔若寻常之辈,侄非骨肉,亦断不敢言,今老叔堂堂丈夫,侄为骨肉,辱门败户之事,安得不言。但婶婶坚贞不许,闻江仁施谋巧计,坠彼术中,无奈相从。此是小侄至言,惟老叔察之。”子白扶起侄儿道,“我知之矣。待我归家,阴觑情宗,察其动静,相机而行便了。”遂别了阳和,竟回家中。 江仁一见,吃了一惊。施礼已久,方能开口。亦有负重托,羞见知日,心怯情虚,故有如此光景。知日进去,丁氏接见,万千欢喜。闻孙学内攻书,辛郎见了,走到身边,自有依依光景。家中大小男女,未免得依次序相见。丁氏摆下接风酒,为丈夫洗尘。知日着小使接江官人进内吃酒。小使去了进来道∶“江官人着了邪祟,口中言颠语倒的,管门的扶他回去了。”知日想道∶“必是安僮作崇,我方才在侄子家,分明见安僮把我一推,故此跌倒。我进门时,见江仁有个呆的光景了。” 丁氏请丈夫坐下,吃了三杯,知日便问丁氏∶“我一去后,江叔叔待你如何?”丁氏见说,流下泪来道∶“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把家事一旦托之。从君去后,未及三月,竟进内室,我即正色而言,他反许多轻薄。彼时欲鸣亲族,逐彼出去。我又想你托他家中生意,他若一去,无人料理。你归家必要怨我。只得含忍,叫起小使,方才出去。忍着待他改过罢了。只把中庭之门时时紧闭。他无能而入,绝他念头。 未及几日,后园被盗。彼又生情,说后面不谨慎,乃无人歇宿之故,又要进来安歇。我坚执不容。我自着安僮照管便了。我心甚恼,供他三餐茶饭,比前淡薄了许多。便使他无颜然后辞去。谁知他计深心阴,六月初九日夜间天热,赤身睡着,房门闭的,他预先伏于床下,后知我睡熟,被他奸了。彼时要叫起来,此身已被他玷污了。当时就该寻死方是,我想两个儿子无人管他,一死之后,家资必然偷尽。含羞忍耻等待你归。今已放心,这一杯是永诀酒了。”知日听罢,大怒,骂道∶“这个狼禽兽,我何等待你,歪行此心。我怎肯干休,前八月间,安僮奔到川中,把此事细细说了。我心不信,反痛责一番。他忿怒不过,投江川河死了。我今日回来,侄儿阳和,扯我到家,说及此事,与安僮之言无二,方知害了安僮。今据汝言,想来也是实的。论理俱该杀死,然这奸情出彼牢笼,实非你意。你今也不可短见,我自有处。”正说之之间,只见关孙进来,一见父亲,慌忙作揖。知日欢喜道∶“儿,你记念我么?”关孙说∶“日日念着记挂你的。”就坐下吃酒。至晚,丁氏道∶“你辛苦了,进房安歇。我今不得相陪了。”知日道∶“为何?”丁氏道∶“有何颜再陪枕席。”知民说∶“不妨,就是此事,还要鸣于亲邻,讼于官府,怎肯干休。 比如两人一处行奸,双双杀死,再有何言。如今撤手,焉有杀的道理。我气不平,毕竟告他,正要你把本心质他,使他无辞,自甘伏罪。你若一时寻死,他便死无对证,一毫赖得没有。可不到便宜了他。且待我出了他的气,然后再处。”丁氏只得伏侍丈夫睡了。 且说江仁,一见木知日回来,他于理歉然,辞穷理屈,连口也开不得。又被安僮灵魂附在他身上作怪,回家见了妻子,便勃然怒道∶“今日你与木知日两个通情,我定要杀你。”他妻子方氏,年方十八,标致非常,极其贤慧。一见丈夫说及此话,道∶“你想是心疯了,如何胡言乱语,是何道理。”童仆一齐笑将起来。江仁大怒∶“你笑什么?连你这些奴才合伙做事,都要杀的。”家人们私谓方氏曰∶“官人真是颠了,倘然真个拿刀弄杖起来,倒也要防他。”言之未已,只见他明晃晃拿一把刀,向内抢来。方氏急了,就往房内一跑。把门拴上,家人执棍将他手内刀赶丢一下,那刀早已坠地。一个家人上前,抢了便走。两个人捉他抱住,方氏道,“你们如今抱他在后边空房里坐着,把门反锁了再处。”家人把他抱了进去,依计锁了出来。方氏道∶“如今怎么处?”一个家人叫名阿顺,日常间有些论头,他道∶“小人们是些粗人,就是官人行凶,还好防避。在娘子怎生惊吓得起。此病身上那得就好,如今还是避他是个上策。这疯的人哪里知道好歹?万一失手,悔之晚矣。”方氏道∶“我父母亡过,又无手足在,官人面上止得一个伯父,又是孤身,又无甥侄,何处可避?”阿顺道∶“如今把家中细软衣服,金银首饰,待小人一件件登了账,上起封了再处,然后把家中动用桌椅床帐,放在三间楼上,登了帐目,封锁好了,缀去楼梯藏好。免他打坏了。其馀铜锡器皿,玩器书画,已登记明白,把箱笼去收拾贮好了,也再处,然后出空房子,把前后门关锁好了,任凭他在内跳打。直等好了,然后回来,如何?”方氏道∶“肚饥不饿死了?”阿顺道∶“晓得肚饥,倒不疯了。”方氏道∶“万一差池,如何是好?” 正在那里计议,只听江仁在隔墙乱骂,把那反锁的门乱推乱扯,又如擂鼓的一搬,打上几阵。吓得方氏立身不住道∶“思量一个安身所在方好。”阿顺想了一会,“止有木官人,他前起身时将家园妻子托付我家官人,不知官人是何主意,使我们连偷二次。然木官人尚未归家,况丁氏娘子一人在家也好安身。但恐衣饰之中,扛去暂寄倘然不密,露出本家一件东西,干系重大,所以不好去得。”方氏道∶“封锁好的,怎生得知,倒是他家十分有理。”计议已定,方氏收拾内房金银细软,阿顺登记,其房头男女人收拾自己东西,往木家移去。又将木制动用一应家伙封锁楼上,酒米柴房尽行锁好。阿顺着人挑了两担吃米,随着方氏轿子而去。其馀箱笼序次扛去寄囤。 方氏无奈,只得抬到木家而来。家人报与丁氏知道,丁氏想道∶“不知有何缘故。”连忙出外迎接。进了中堂,两下施礼坐下,方氏道∶“拙夫深蒙大娘看管,奴家常常感激,不知昨日归家,一时疯颠起来,家下十分怕人,自内胡言乱语,拿刀杀人,惊吓不已。敢借府上暂住几时,不知见许否?”丁氏见说,心下暗惊道∶“怎么这般发狂。”道∶“娘娘在此,只是简慢勿责。”只见外边走进一个人来,却是木知日。见了方氏施礼,忙问妻子∶“江娘子为何而来?”丁氏把疯狂之病言之,“娘子害怕,借居我家。”知日道∶“原来如此。”冷笑了一声,道∶“外厢他丈夫的卧房,端然可住着。令到彼住下。其馀手下各自有房居住。”丁氏整治酒肴,尽他客礼,一边扯了丈夫道∶“他丈夫用计陷我,他妻子上门来凑,岂不是个报应公案。”知日红了脸说道∶“岂有此理,他丈夫行得苟且之事,我乃堂堂正气之人,怎么去得。”正是∶ 宁使他不仁,莫叫我不义。 故此丁氏独陪方娘子,知日又往各处拜客不题。 且说江仁被安僮附体,弄得他家中七零八落,一心要报川河之恨。江仁起初要杀人放火,赶散了一家之人。心下便想往街坊上来。他左顾右盼,不得出来,好生作吵。不期到了次日,方氏着人看他怎生动静,四个家人一齐同往,开了前门,一直进去。走到后房,并不听见一些动静,大家到墙门口,往内张看,并无影响。阿顺取了锁匙,轻轻开门一看,不防开得门,江仁一扑,把四个人吓得都跌倒在地。 江仁往外飞跑去了。大家扒得起来,不见了家主,一竟寻出门来。并不见影。邻居道∶“往那边跑去了。”又见那边来的路上行人道∶“一个披发的,往南门去了。”阿顺忙锁上大门,一齐赶到南门。又道∶“在城外。”四个人出了城门,见主人立在下汶溪桥上,手舞足蹈的,那里大呼小叫。众人赶上桥来,江仁看见,向溪下一跳。家人慌了,一齐下溪急救。哪里去救,那溪流急得紧,人已不知哪里去了。 阿顺料难救取,便着两个一路,往下游去看。阿顺回到木家,报与娘子得知,道∶“娘子不好了。”方氏惊问∶“为何?”阿顺说∶“官人跳在下坟溪淹死了。”方氏哭将起来。木知日见说,同丁氏出来细问,阿顺把从前去开门,他由南门下汶溪桥上跳下水光景,一一说了。知日与丁氏暗暗叹息。一面劝着方氏不要啼哭。“是他命该如此,强不得的。”一面着阿顺再去探听尸首所在,速来回报,方氏道∶“棺木衣衾之类,还须伯伯料理。”知日道∶“不必你言,我自周备他便了。”直至次日,阿顺来报∶“我们不知道,只管把下流之处打捞,谁知端然在下坟溪桥边。”知日着人抬了棺木衣衾,唤了方氏,轿子抬去,同往桥边入殓。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方氏啼啼哭哭,送了入棺。知日唤人抬至江家祖莹权放,方氏与知日送到坟边,办下祭礼,方氏哭告事毕,一竟回来,方氏着人在自己家中,设立灵位,次日移回。 阿顺等四人归家歇宿,睡到半夜,听得神号鬼哭,撒着沙泥,惊得四个人一齐呐喊,巴不得到天明,一溜风往木家来。四个人一路商量,“夜间如此惊怕,倘大娘子又要我们来歇,如之奈何?”阿顺说∶“再说得利害些,连他不敢回来方好。 你们倒不要七差八缠,待我一个开口。你们只要赞助些儿,自然不着我们来了。” 说话之间,不觉已到。见了方氏道∶“夜来实是怕死人也。一更无事,二更悄然,一到三更时候,一把泥沙,那鬼四下里哭哭啼啼,把楼上桌椅打得好响。隐隐之中,有数十个披头散发的跑来打去,直至鸡鸣。方才无事。今日死也不回去了。”方氏见说,自也害怕,把那回去心肠,丢得冰冷。道∶“既然如此,不回去又不好,只管在此混扰,又没得处设个灵位供他,就要做功果,也没个所在。”阿顺说∶“不难。官人没在下汶溪中,在那桥边人家,租他一间房屋,做些功果,把自家的住宅租与别人,将那边的租钱,还了木官人。把灵位就设在大娘子房中,岂不是好。”方氏说道∶“话说得近理,只不知木官人与娘子心下如何。”阿顺道∶“我看木大官人,胸襟洒落,气宇轩昂,必然肯的。”方氏走进去,正要开口,丁氏道∶“方才阿顺之言,我与官人俱听得了。你安心住下,只是我官人把你官人照管,你官人薄行得紧,论理起来,不该管这般闲事方好,但此事与你无干,如今倒是我官人照管你了。”方氏称谢不尽,那些追修功果,俱是阿顺料理,把家中什物,都移到木家。那房子已有人租去了。 且说木知日过了新年,前账尽情取讫,便自己在家生意,竟不出去了。不期安童一灵不散,他又去迷着丁氏,一时间见神见鬼,发寒发热起来。医生下药,石上浇水,求签买卜,都说不妥。只病得七个日子,鸣呼哀哉。可怜丢下两个小儿子,一个八岁,小的五岁,哭哭啼啼,好不伤心。木知日因他失节于人,这死还是便宜。想起结发之情,丢下两个儿子,心下十分苦楚,免不得又是一番未足之事。这内里之事,倒亏了方氏。又管着两个娃儿与他梳头洗面,冷暖衣裳。木知日十分感激着他。 不期又是丁氏周年,一时将到,未免诵经追荐,下帖子,接取本宗五服之人。 是日都来会聚。木阳和见众亲俱在,他便说出两句话来,道∶“今日宗亲俱在,老叔服已阕了。奈何内室无人年馀,全亏了江娘子内外照管。今江娘子又没了丈夫,不若在下为媒,成了这段姻缘。列位意下如何?”众人见说,一齐说道∶“好,还是读书见识高妙。如今就两下里说将起来。”先与知日说了。起初不肯,见侄儿再三再四,亲友赞助许多,“你再不成全此事,这番叫江娘子瓜李之嫌,倒不便住在家里了。”木知日已觉心肯。木阳和又到里边与方氏说了一番,方氏只说没福,不能当得。一众诸亲都来称赞,方氏不做了声。已是肯的,木阳和把通书一看,道∶“今日是黄道直星,十分上吉。”登时把素斋又换了成亲席面,一边僧人撤座,连江仁牌位同化,两边准备做亲,到晚来,拜了和合,见了诸亲各人,就筵欢饮。直吃得东到西歪,只见木阳和道∶“老叔与诸亲在此,小侄口拈八句,以污高贤之耳。”念道∶ 托妻寄子友之常,宁料江朗太不良。 反窃财货图富贵,巧奸妇女乐心肠。 安童为尔川河殒,下汶溪中足可偿。 货殖归原加厚利,山妻从木已亡江。 诸亲大笑。“看将起来,分明是一部颠倒姻缘小说。”又说道∶“还像王三巧珍珠衫样子一般。”又说道∶“都是我不淫人妇,人不淫我妻的题目。”木阳和笑道∶“你出了这般题目,我便做一篇现世报应文章。”大家哄然而笑散讫。后来知日与方氏到老,两小儿读书俱已成名,各有官家婚配,昌盛累世。皆因木知日不依丁氏行奸;上苍默佑,以享此全福。 总评∶ 托妻寄子,信古有之。而木知日以小托而见信,谅大委而不负。岂料江仁不仁,腹栽荆棘,暗窃其财,巧奸其妇。安僮忿激,命殁川河。不泯一灵,遂速一溪之报。奸渠妻子,妻子归渠。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欢喜冤家》第二十回杨玉京假恤孤怜寡 = 《集唐》 江上云亭景色鲜,李郢浣花春水腻鱼钱。羊王谓 旦看欲尽花经眼,杜甫愁破方知酒有权。郑谷 官满例寻垂钓侣,李鹏家贫休种汾阳田。李沧 凭君莫问封候事,曹松安乐窝中兴澹然。陆景龙 万历辛卯科,其年乡试。有金陆王谓,积金巨万,妻房商氏,容貌温柔,生得一子,还是幼年。内房止用一个使女,外厢止用一人管家,两个小使而已。一家儿止得六七个人,恐人多使费太重,粗衣淡饭,俭啬非常。其厅堂高敞,房舍深广。 后有花园极精,书室每科租与乡试举子,常收厚利。但积蓄累世,再不生放。惟收丝囤米,至于丝价贵高,发出卖了。米价腾涌,卖去又收。真是守钱虏耳。不期春初,王谓一病而亡,丢下巨万资财,可惜不曾受享。这寡妇止得三十一岁,靠着家货度日。 其年四月中旬,忽有两个仆从,衣服罗,去看住房,候科举的。管家引他进内,看见书房精洁,便道∶“此处中我家公子的意,要多少房金?”管家问∶“尊处要几间?”两人道∶“一起通租我公子读书,免得人搅。房金不妨多些。”管家说∶“每科多几位,各自取租,共有二十馀两。今通去也只要廿金。”两人道∶“我公子大量人也,就是二十两。闲人一个不许进来。”随即取出银子,尽行缴付。 这两人出门,引了公子进内。衣服十分华丽,又带四仆并一小,五六担行李,皆精美物件。一到,即以土仪送之。皆值钱美品,王寡妇十分欢喜,命仆置酒相待。 公子独席,管家二桌。大家吃至二鼓,欢喜而散。 次早,公子着小使进谢寡妇道∶“我公子致意娘子,深谢之极。欲待今日回答,奈无好酒,容到家下取美酒来,才请娘子哩。”寡妇道∶“简慢公子,我这边水酒不中你公子意,多得罪了。”那小使道∶“我公子怜你孤寡,着实要看取你哩。”自此,公子只是看书,又着令止存一个小使,一个家人在此服待,馀者回家再来。那些家人去的去了,止留得主仆三人在此居住。 过了二十馀日,乃是端阳佳节,玉寡妇齐齐整整的摆了一桌酒,送与公子。又令管家请他仆从。那公子见了,自己走到外厢。王寡妇看见,忙忙立起。公子上前施礼道∶“打搅娘子,已自不安,又蒙娘子如此错爱,使小生感激无地,报情有日。”王寡妇笑吟吟儿答礼道∶“家寒不知大家体统,多有得罪处。望公子海函。” 两下眉眼留情。公子辞了进内,过了午,公子和家人小使三个儿出来、又与寡妇说∶“我们往书铺耍耍回来,园门开的,望娘子着人不住的看管儿。”一竟出门去了。王寡妇见无人在内,他便一步步儿走将进去。见书房内摆得十分精致,那香炉花瓶、瑶琴、古剑,无所不有。抬头一看见,四壁都是楷书。仔细一看,上写着∶书画金汤善趣 赏鉴家。精舍。净几。明窗。名僧。风日清美。水山间。幽亭。名香。修竹。考证。天下无事。主人不矜异。睡起。与奇石翱相傍。病馀。茶笋桔菊时。瓶花漫展缓收。拂晒。雪。女校书收贮,米面果饼作清供。风月韵人在坐。 恶魔 黄梅天。指甲痕。胡乱题。屋漏水。收藏印多。油污手。恶装缮。研池污。市井谈。裁剪折蹙。灯下。酒后。鼠啮。临摹污损。市井搅。喷嚏。轻借。夺妻。视傍客催逼。蠢鱼。硬索。巧赚。酒迹。童仆林立。代枕。问价。无拣料拴次。 落劫 入村汉手。水火厄。质钱。资钱献豪门,一剪作练裙袜材,不肖子,不读书人强题评。殉情。 宜称十二事 净几名香展对。韵士宴会赏鉴,名饮揭置座右。野老晴雨较量。同心登眺提携。空谷时当足音。良辰美景称说。可见锦囊怀袖。佳人知趣把玩。驯仆拂晒收藏。装制妙手整齐。趣人珍获送还。 屈辱十八事 俗子妄肆丹黄,违者一览便掷,俭夫怀为已有。拘儒涂抹更改。游闲手卷作筒。学究破句点读,材沙强为敷陈。恶客豪奴强俏。憨人狼藉作贱。市井聚谈扰混。仕途包封书帕,巷内路傍粘帖。窗下障风代枕。酒肆茶坊脍炙,措大裱褙里书。内人挟册裁剪,酒肆书头上账。佣书胡写乱抄,聚画藏书,良匪易事。善观书者,澄神端虑,净几焚香,勿卷脑,勿折角,勿以瓜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挟刺,随损随修,随开随掩,得吾书者,并奉赠此。 闲人忙事 戒杀放生,临池,看鸟度技,夜春声,轳声,焚香煮茗,踞石,看鱼跃藻,煎茶声。刀尺声,仇方校石。看蚁移穴。展画,效乃声,击磐声,拂拭几筵。呼鱼。看蝶戏丛。木鱼声。捣练声。浇花种竹。步月。看蛛布网。夜虫声。采菱剥茨,向火,看鸡引子。黄鹤声。远笛声。抄艺花书。焙茶。看剑引杯。风吹壁琴声。简书烧烛。偎芋。看日移砖。子规弄晴声。 爆竹。杖纬孤往。看云归纳。远村鸡大声,击筑长吟。洗竹,看度风帆。 自摘畦蔬。风送采莲声。洗药。看水下溪。种兰。雨滴空阶声。自收;日书、看鸟打食。隔水鼓吹声。奇文自赏。锄园,乌声,看乌反哺。月下歌声,忻中仅袒,隐几,看鹊争巢,鸽带铃声。鹤声。习鞋从事,扪虱,看鸟学飞。月下萧声。竹声。盛席得辞。澡身。看人割蜜。雪洒窗声。松涛声。喧浊得免。按摩。看虫变化。夜读书声,蛇声。参悟因缘。吟成。看妇挑锦。水落涧声,棋声。 得人惜二十六事 谈对明敏。不习贱劣事,佳山佳水能考对。闲事不传。避他人讳忌,幽花奇石能吟玩。密事机藏,不忘自逞能。弹丝品行。能工解。临事学悟,初学行孩儿。书画能收藏赏鉴。立性有守。善歌舞小妓;处世能轻语商量。 知机达变。穷不干外事。驯仆能领略风月,高论快心,不始洁终污。女校书品题诗卷,孩儿学语,新妇睦姑狸。富贵儿女不骄矜,和而不流,处事有分别,诙谐中节解人颐。 败人意九十事 大暑赴宴。请贵客不来遇佳味。婢仆不和,树阴遮景。大暑逢恶客∶被醉人缠住不放。游山遇雨。对粗人久坐。把酒犯令不受罚,花时卧病,村汉着新衣。恶客不请自来席,花时无酒。明月夜早睡,终夜欢饮酒樽空。筑墙遮山。醉后闻醉语。暑月背风排筵席;犯人忌讳。出门逢债主。三头两面趋奉人,钝刀切物。向唱妇吟诗。方谒上官忽背痒。流汗施礼,参官被虱噬。赏花闻邻家哭声。美妾妒妻。不解饮弟子。观棋被禁不许教。恶俗同僚。酒尽伶人来,患腹泄寻厕不着,村汉呼鸡。与村伶合曲。新女婿初来辄病。仇人对坐。病起人忌口,不饮酒人伴醉汉,舟中雨阻。老翁进妓馆。被忌不来强入门,村伶打诨,冬月饮冷酒。急如说葛藤话。大雨送殡。行着穿鞋。吏臂遇廉明官长。夸妓有情。暑月对生客,强学时样装束。玩月云遮。赴尊官筵席。小儿初入学塾,医人有病,村奴长长调。妒妻头白相守。入试酷暑。为妻骂爱宠。酒筵品物归家登记。醉后相骂。暑月赴成服。馈送冲冲往来;中馈不理。屡起身辞酒。筵上醉念普庵咒。酒尊磕破。个男女混席。年少人叹老嗟贫。主客不韵,肴品无次席。筵上学僧道朝请,狠打喷嚏,秽手拭酒。材汉紫衣华阳中。村婿峨冠,撩羹污客衣。村汉歌头曲尾同。捉人别字,村庸道字眼。客未散托故先归。妄议建置。市井着红鞋,仆被人诱去夜宿。奴仆厌主责望。不答席。赴席迟酒器窑。谋陪势要。陪堂代主。稳婆来已生产。 杀风景四十八事 花间喝道。对大僚食咽,妇女出街上骂,斫却垂阳。孝子说歌曲,有美味中藏臭腐。果园种菜。骂他人奴婢,好妾驱使粗重事,苔上铺席。筵上乱叫唤奴家。筵上说俗事,看花下泪。仆妾搀言语。花架下养鸡鸭。背山起楼。处子犯物议,作客撞番台桌。游春重载,口吃人相骂。新女婿混身新。花下晒裤。重镌石铜器。落弟举子骂主师。衣裹坠马。行奸被窘辱。恶扎人爱使笺纸。尼姑怀胎。赏花处赌棋,问人及第何年叨幸。玉器失手,盛衣冠人厕,坐上遗大小二便。对客泄气。代势豪饮酒,赏花逢债主索道。驴吃其丹。作清态举止,玩月闭户张灯。鹳吃金鱼、醉吟道学诗。赏花处欢算货殖。沥酒作咒。醉客坠泥中。居乡摆执事看马。歌妓被决,长官撒酒风。花棚说俗事强办。 这王寡妇看罢道∶“这个人粘贴这些韵语清谈,果然是个趣品。”又走在他的坐几上一看,见有花笺,上写着《阳日有感》∶ 素质天成分外奇,临风袅娜影迟迟。 孤多寂寞情无限,一种幽香付与谁。 商氏看罢,吃了一惊,“他写着端阳有感,是今日之事,诗句分明说我寡居寂寞之意了。原来一见留情,教我怎生发付。”正想间,只那公子飘飘然走进房来道∶“娘于可见我两个小使回了么?”商氏道∶“不曾见。”公子道∶“这般措大。”商氏道∶“为何?”公子说∶“我因戏耍人多,捱挤不过,着他各自走罢,我倒回了,不知他两个还在那里耍了。”商氏道∶“今日这一日容他们还耍也罢。”公子忙向桌上寻那诗儿,已不见了。便向商氏笑道∶“有几个字儿在此,娘子可见么?”商氏道∶“这字我已见了。我那在这边思,这样吟咏。该你读书人做的!明日拿往学院出首。”那公子见他撩拨,想已春心飘荡,故意往袖里搜看。商氏笑将起来。公子乘势一把搂将过来亲嘴。商氏假意推却,已被他脱下小衣,放倒床上,云雨起来。有诗为证∶ 水月精神冰雪肤,连城美蟹夜光珠。 玉颜俱是书中有,国色应知世上无。 翡翠裳深春窈窕,芙蓉褥稳椅模糊。 若能吟起王摩诘,写作和鸣鸾凤图。 商氏也因赏节吃了几杯酒,性已乱了。又见公子风流。心也有了。又进来见此诗,春心荡了,说是个青年旷,哪里按捺得住,公子略略偎香,商氏洋洋倚玉。容容易易把一个寡妇做了失节妇人。这也是美缘偶凑,还恐是欢喜冤家。 商氏事已做下,也说不得了。忙问公子道∶“前时问你管家姓名居址,但是我们还不知道,是个没来由着哩。含糊答应不曾问得真实,今蒙错爱,可说姓名家乡,后来好寄书信。”公子道∶“我姓杨,名玉京。父亲杨尚书,母封一品夫人,杨州人氏。”商氏道∶“失敬了,原来尚书之子。念奴野草得伴芝兰,是为侥幸多矣。”言罢出了园门。两个大小管家回了,玉京取了五两银子,着小使送与商氏∶“你道公子说,你寡妇之人,怎生今日要你破费。特送些须薄仪,与娘子小官买果子儿吃。”商氏一面笑,“怎么好收这厚礼。”小使道∶“这是公子恤孤怜寡送来的,我公子生性不要拗他,不收倒要怪的。”商氏千恩万谢,假托手收了。送了小使二百铜钱,自此商氏见玉京独在书房,便进去与他如此,一日,玉京道∶“与你日间做些勾当,恐小使一时撞见,不好意思。今晚到你房里相陪可好?”商氏道∶“我房里止得小小孩儿伴睡,又不知甚么事儿。今晚留门等你便了。”以后无日不同床而睡,他两个 在天为比翼鸟,在地为连理枝。 且是相亲相爱,眷恋绸寥。 到了五月尽边,只见去的四个家人,又添几个,担些酒菜之类,走进门来。见了玉京道∶“酒到了。”忙叫厨下整四桌酒起来,傍晚整治端正了,公子摆下一桌在书房内自陪商氏,馀外三桌摆在外厢,着家人等接王管家、两个小使、一个使女,尽情而吃。玉京陪商氏,傍边坐着小小儿子,把上好露酒,只顾自己斟着劝他。 吃至四更,外厢王家大小俱被酒醉,困得东倒西歪。那些杨家的人,在外厢忙个不住,玉京把商氏灌了两杯,把自己铺陈卷起,把他睡在床上,将小儿也睡在脚后。 自己除下巾儿,脱下丽服,忙将书房玩器,收拾停当,去看外厢内房,收得干净,俱扛去了。这些强盗将所有铺陈玩器,一齐尽挑了去。又往商氏头上取了金簪玉洱。一件布衣也不留,一竟往水西关去了,并无人知。 王家吃了蒙汗药酒,直至次日未牌方起。管家一看,见门是重重开的,疑是杨家仆从出入,往里边来一看,内房里箱笼一个也没有了。吃了一惊,口内叫道∶“不好了。”商氏惊将醒来,一直往外竟走,问道∶“为何?”管家道∶“你看。” 商氏到自己房里一看,惊得目定口呆,还认是外边来的小贼,“不要把公子物件偷去怎了。”又往书房一看,连人一个也不见了,方知公子明是强盗,行计善取他的家私。一家大小懊悔之极。商氏头发松了,去摸簪子也不见了,耳上金环已被除去。骂道∶“好狠心强盗。”心下又想∶“白白被他弄了几时,心中好恨。哪里去缉得他出。”那些邻舍家背地里笑着∶“王谓在生,苦挣苦守,白白的替强盗看了一世钱财,轻轻的被他做几担挑去了。”后有人笑着他道∶读书为盗未曾经,巧骗孤孀计又精。 王谓空为守钱虏,陪了夫人又陪兵。 又曰∶ 斯文强盗好机谋,扮做官家贵客流。 假意怜孤还恤寡,腰缠十万上扬州。 又曰∶ 果然奇计十分新,谁道豪家是绿林。 贪得一杯蒙汗酒,家私巨万化为尘。 向后来,那班强盗又在外省行术,被捕人捉获,有了失子,狠做对头,问成死罪,半毙于狱,半赴极刑。正是∶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 总评∶ 绮罗仆从,锦绣王孙,四壁清供,午时情句,谁不信为风流贵客乎。而孤妻雅子,能御防之!好深爱厚,知已倾筋,内外相交,酬劝东西,已入毅中。 醒来追悔徒然,暗地凄然,嗟何及乎。" }, { "text": "欢喜冤家(6)\n《欢喜冤家》第二十一回朱公子贪淫中毒计 《满江红》 胶扰劳生,待足后何时是足。据见定随家丰俭,便堪龟缩得意浓。时休进步,须知世事多翻复,漫教人白了少年头。徒碌碌,是谁不爱黄金屋,谁不 千钟粟,奈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费心神空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又不须设药访蓬莱,但寡欲。 这寡欲二字,有许多受用,非但却病延年,且免奸淫之祸,如今且说个好色伤身的故事。这个乃嘉靖三十一年生,此人二十八岁矣,名唤朱道明。父亲乃当朝极品,母亲一品夫人,生在浙江杭州府永嘉县人氏。娶了兵部王尚书之女,自是金谷娇姿,兰闺艳质,十分标致的了。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只是这朱公子自小曾读嫖经,那嫖经上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把这个偷字看得十分有趣。他把家中妾婢,俱已用过。这妓不必言之,把这偷之一字,便心心念念的做着,也被他偷了许多。他是一个贵公子,那偷妇人,自然比别人不同,容易上手。 他倚仗容易,把这椿事看得不打要紧了,到处着脚,都畏他威势,不敢不从。各处奸淫无度,异家村户的妇女,略有几分颜色,无不到手。就是邻近人家租他家屋住,也定然不肯饶他。有几句公子生性歌曰∶ 翩翩公子游,骏马控高头。 前呼联后拥,赫赫如王侯。 骄奢公子性,言出如军令。 稍稍不遂心,唯唯求饶命。 欣欣公子心,父母爱如金。 生长荣华地,安知人世贫。 公子爱女色,巍巍势相逼。 强奸烈性人,那管萧何律。 按下朱公子。 且说永嘉县一个良人家,姓伍,名星,年纪三十岁了,娶了一妻室,年纪二十馀岁。其母梦莲而娠,取名莲姑,果然有羞花闭月之容,落雁沉鱼之貌。夫妻两口做些小生意度日。伍星还有一个同胞兄弟伍云,已廿五岁了。未有妻室。生得一身气力,胆大心粗,就充在温州为民兵。他独自一人在营伍中异下,常常过一月或两月来见兄嫂一次。不期一日,那伍星去营中望伍云,一时未回,日色将午,莲姑在家无水炊饭,乃自提小桶向井边汲水。那水井离他家门首四五家门面,正汲了提回,劈面撞着朱公子,莲姑急急提了,往家中闭门进去。公子一见道∶“好一个标致妇人,原来住我家房屋的,怎生一向并不知道。” 芙蓉娇面翠眉颦,秋水含波低溜人。 云鬓轻笼时样挽。金莲细映井边痕。 朱公子急急还家,叫家人来问∶“井边过去几间,那房子里住的人家,姓甚名谁,作何生理?是那一个家人管租?”向来是朱吉管的,忙唤朱吉到来道∶“你管的怎一向有这样一美妇人,为何不通报我?”朱吉道∶“这人家姓伍,是上年移来的。因他兄弟是个粗人,在营中当兵,动不动杀人放火的,恐公子为着此事招他妻子,所以不敢说知,”朱公子道∶“我巍巍势焰,赫赫威名,我不寻他罢了,他怎敢来寻我。你不知道,我有一诗读与你听∶ 幸今喜在繁华地,全出永嘉人秀丽。 此生此世岂徒然,好景情怀乐所天。 金银过北斗,此世不求蛉。 万岁虚生耳,纵有钱财亦虚死。 世问万事非所图,惟慕妖娆而已矣。 君不见古卓文君,芳名至今千载传。 古人今人同一梦,有能逢之亦如是。 人生少年不再来,人生少年且开怀。 黄金买笑何须交,白壁偷期休更猜。 我身本是风流客,懒向金门献长策。 脚跟踏遍海天涯,久慕倾城求未得; 东邻有貌倾长城,实在深闺十八龄。 意性芳心真敏慧,玉颜花貌最娉亭。 春山远远秋波浅,嫩笋纤纤红玉软。 上追能字卫夫人,下视工诗朱玉真。 柳絮才华应绝世,梅花标格更超群。 云闺雾间深深处,罗帏锦帐重重时。 艳似嫦娥住广寒,世人有眼无能顾。 徐徐思后更思前,回首自觉免迫迟。 应是前生曾种福,今生富贵是前缘。 朱吉说∶“我想大相公真是前生注定的,若福薄,哪里消受得起。”公子道∶“伍家妻子须为我谋之,这样标致妇人,怎肯放下罢了。”朱吉道∶“伍云虽然粗莽,他的哥哥伍星为人极是本分,想他的些须生意,夫妻二人哪里度得!日来不如先待小人去诱他到衙里来,与他说出情由,如妥当,大相公借他三五两本钱,饶他房租;若不肯,赶他出屋,再寻他事故,把利害言之,他自妥当也。”公子说∶“银子小事,只要事成,应承到手,重重赏你。”说了,朱吉欣然竟往伍家。 恰好伍星已归,朱吉挽了伍星的手,一头说一头走,看看踏到朱衙门首,竟到朱吉房里坐下。朱吉方才说出道∶“我家公子为人,极是个风流慷慨的汉子,只是忒风流了些。见了人家一个标致妇人,就是苍蝇见血的一般,死也不放,定要到手才住。一相好了,十两半斤也肯周济,若还逆了他的意,便弄得那个人家人亡家破,还不饶他,直待那妇人到手方住,可笑那班妇人,好好的依头顺脑,趁他些银子不要,定要讨他恶性发。弄得死里逃生,端然定要遂他心事才饶。”伍星道∶“也是个财势通天。所以干得这般买卖。若是我们这般人,做梦也还轮不着哩。”朱吉道∶“今日我有一椿事,我有些疑心,我故特来问你。今日我公子午前在你门外井边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妇人汲水,不想被他见了,他又蚂蝗见血的一般叮注,查访众兄弟们。说是伍家。我想井边只有你姓伍,你停会归家问你令正,今日曾出门汲水么?若不是他还好,若是你的时节,又是一椿疑难事了。”伍星呆了一会道∶“哥,十分是了。我早晨不曾汲得水,便去望兄弟才来,他午上做饭,见没有水,只得自去汲了。如今怎么求得一个计较,方可免得这事?”朱吉道∶“若果是怎生免得?”伍星道∶“哥,做你不着,我连晚移在兄弟处罢。”朱吉道∶“不好,不好,连我也活不成。连你兄弟也吃不成粮了。”伍星说∶“不信怎生利害。”朱吉道∶“我方才说的,徜若不依从他,便生毒害你。若要移去与兄弟住了,他便把我一状告在府里,说我与你妻子通奸,将他金银若干盗在你家藏。恐一时知觉事发,暗地移住兄弟某人家窝囤。那时我被他分付的,上些小小刑法,自然招去,你却如何?”伍星见说,目定口呆道∶“这事怎了?”朱吉道∶“依了他便公安婆乐,得他些银子做本钱。况妻子还是你的,神不知鬼不闻,只我四人知道,有何难事。”伍星说∶“恐我莲姑心下未肯。”朱吉笑道∶“人家妇女瞒了丈夫,千方百计去偷人,一个丈夫明明要他如此,哪里有个不肯的。他口内装腔不允,心中乐不可言。你今回去,把我这番说话,细细与嫂嫂说知,我黄昏时从你后门来接他。明日早早送他回来。少也有几两银子哩”。伍星说∶“想来实难,这忘八要被人骂了。”朱吉道∶“他人怎生知道,难道我来骂你。这露水夫妻,也是前世种的。自古三世修来同一宿,又曰千里姻缘使线牵。我和你是强不得的,若是得他喜欢之时,后来享用不尽。” 伍星起身作别,回到家中,见了妻子问曰∶“你今日午上可往井边汲水么?” 莲姑道∶“因做饭汲水,我去汲的,正汲完了,提水归家,不想正撞着朱公子。他便立定了脚,直看我,闭上门方去。有这般样一个书呆,你道真可笑么?”伍星叹了一口气,不说。莲姑见丈夫不乐,便问为何着恼,伍星把朱吉利害之言,前前后后一一说了。莲姑道∶“这般事如何做得。自古道,欲人不知,除非莫为。一被人知,怎样做人?”伍星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事今晚从他,性命可保。待我悄悄去到杭州海宁,租下一间住房,家伙什物,早先移去,安顿定妥了,与兄弟说知,一溜风去了,方可免祸。若不如此,恐萧墙祸起矣。”莲姑道∶“羞人答答,怎生干着这般事来。”伍星道∶“不然,自己浑家肯送与别人睡的!只是保守你我性命之计,只索从此罢了。” 夫妻二人正商议间,天色看看晚将下来,只见朱吉推门进来,笑吟吟道∶“恭喜,公子说道,你是忠厚人,着我送十两白银,红绿纱二匹,与嫂做衣服穿。”伍星道∶“精精晦气,汲出一桶水儿,做出这般大事。”一边说话,把这银纱收了进去,连忙将钱买些酒肴请朱吉吃着。说说道道,不觉黄昏。朱吉催了莲姑,往后门从私路而去。进了朱衙后门,领他到公子外书房坐下。只见书房里面,果见朱公子来,笑嘻嘻上前作揖。莲姑还礼,朱吉棒出酒盒,放在灯前,朱吉出门去了。公子拴上房门,便斟了酒一杯,送与莲姑,自己吃了一杯坐下,叫伍娘子请,莲姑只是假意不吃,公子再三劝他,略哈一口儿放下。公子自吃了几杯,走到身边劝他,只是不吃。被公子抱至床沿,扯下小衣,推倒床上,云雨起来。 洞房幽,平径绝。拂袖出门,踏破花心月。钟鼓楼中声未歇,欢娱佳境,佳人何曾怯。拥香衾,情两结。握雨携云,暗把春偷设。苦短良宵容易别,试听紫燕深深说。玉漏声沉人影绝,素手相携,转过花阴月。莲步轻移娇又歇,怕人瞧见,欲进羞还怯。口脂香,罗带结,誓海盟山,尽向枕边设。可恨鸡声催晓别,临时犹自低低说。 须臾,雨住云停,脱衣就枕。到五更,重整馀情。天明起身,公子自送莲姑归家。自此,或时来接,或时间隔几日,两下做起,算来也有一个月了。 莲姑一日与丈夫说∶“你如今作速往杭州租下房屋,快快回来,与你商议。” 伍星取些盘缠银子,往杭州不提。 且说朱公子一日自来要接莲姑到家,莲姑道∶“我那丈夫嗔我与你做了勾常,朱吉管家原说公子抬举我们一场富贵,如今弄得衣食反艰难了,我便说公子是个贵人,他怎生肯食言,只是我不曾开口,说他忘怀了。如今你打听外边有什么好做的生意,我与公子借百十两银子,与你做本钱,趁将出来,只要准准还他便了。他今日欢欢喜喜,往宁波间做鲞鱼的生意去了。若是回来,要公子扶持他一番,也是抬举我一场。”公子笑道∶“这百把银了,极是小事。今晚你到我家下去睡。”莲姑道∶“今晚家下无人,你寻别人去罢。”公子道∶“我想着你,要与你睡哩。”莲姑道∶“我这边房屋虽小。且是精洁,只没有好铺陈。你着朱吉另取一副被缛来到我家睡了罢。”公子进房一看道∶“果然精洁。”随到家中,忙着朱吉取了被缛酒肴,摆在伍家。莲姑故意放出许多妖娆体态,媚语甜言,奉承他这一百两银子。朱公子十分着迷,莲姑又去取了他头上一枝金挖耳,到晚来二人做事比每常大不相同。公子间道∶“与你相好月馀,并不曾见你如此有趣。缘何今晚这般有兴?”莲姑道∶“在你家书房做事,恐隔墙有耳,故不放胆。今在我家,两边又无近邻,止得你我两个,还怕谁人,拘束怎的!”公子道∶“原来为此。”从此再不到家中去也,自此,把这朱公子弄得火热,无日不来。 且说伍星一到杭州,他道此处乃省会之地,若居于此,恐乡试秀才或衙门人役往来,看见反为不妙。不如往海宁县中住下,那个寻得我着!竟搭了船,往海宁县北寺前,凭下一问住房,交了房银,遂往温州归来,不只一日到家,见了妻子,把海宁租房一事,说与妻子得知。莲姑把借他一百两银子,并假说宁波做鲞之事一一说了道∶“银子已拿来,我已载在箱中,你快去接了二叔,与他一别,我们便可去了。”伍星去营中。寻着兄弟到家,把朱公子之事,从头至尾,说得明明白白。“如今嫂嫂着我来请你回家作别。”说得话完,早已到了。见了嫂嫂,莲姑预先办下酒肴,摆将出来,三人坐下。伍云一边吃了,一边想,怒其冲冲,控不住一腔恶气。他道∶“哥嫂在,那势大,当他不起,你今得了一百两银子,竟自逃去,他一时怎肯十休。他必然要来寻我,那时我必杀他,断然偿命。倘是不致相杀,竟告了我,要我招成哥嫂那里去了,我怎肯说出,动起刑法来,又要吃苦。我已定下一计在此,但事未成,不可先说,恐机不密,祸先至耳。到明日,我先到把总名下告病,退了兵粮。哥哥明日先雇下船,把要紧之物,俱搬放船中,临期空身下船,竟去便了。”当日酒散。 伍云竟逃了粮,伍星雇了船只,把动用家伙一应器皿尽搬在船中,叫兄弟只待下船,伍云道∶“且慢着,待五鼓出城可矣。嫂嫂可自走去,约了朱道明来家,只说哥哥往宁波去了,今夜接他来歇。多备些酒,只管劝他吃得十分沉醉,待他不知人事之际,嫂嫂先往船中安歇。我与哥哥归结一件公案,五鼓出城,开船便了。” 就罢,兄弟工人竟往街坊去了。莲姑正出后门,见朱公子半醉不醒的,撞将过来。 莲姑接着笑道∶“我特来接你,我丈夫拿了银子方才往宁波去来。”公子堆下笑来道∶“姐姐,如今同你往家去也。”一步步同到伍家,莲姑把酒大碗送去与他吃,一块儿坐下,搂搂亲亲,两个调得火滚。公子带酒,又行了些房事,莲姑重新又灌他十来碗,酒至黄昏时候,果然人事也不知了。伍云兄弟已进了门,伍星忙送妻子下了船,连忙进城赶到家中。兄弟二人把朱公子抬在地下,将上下大小衣服脱得精赤,巾结金簪,尽情取了。把铺陈卷起,衣服之类打做一捆放下。伍云预备下五色笔墨,把公子画上一个天蓝鬼脸,红眼睛,红嘴唇,浑身五彩,画了一个活鬼,就似那迎神会的千里眼、顺风耳一般模样。又把沥青火上熬烊,用了禾梳把他头发梳通,蘸苏了沥青于木梳之上,又梳他头发,那发见了沥青,都直矗起来,就是那吕纯阳收的柳树精一般,十分怕人,装点得完,已是五鼓,城门已是开了。着伍星拿了石块,到朱衙大门上擂鼓一般乱打,那门公报入里边,一众管家想道,这门打得古怪,唤起了二十馀人,各执枪棍在手,方才开门。伍星听见开门,竟上楼上驼了铺盖出城。这伍云手执青柴,一把提起朱公子,直到街上,着实嘴上打来,朱公子还是半醒的,叫声呵哟,便往家中走来,恰撞着朱家正开大门,火光之中见一活鬼往内抢入,众家人都吃一吓。呐一声喊,乱打乱搠,公子口中叫说∶“是我。”人多乱嚷,哪里听得出,直赶到公子书房中。朱道明急了,竟往自己床下扒进去躲。 一众家人道∶“好了,大家一齐乱搠。”弄得血腥气臭得甚紧,想到一定死了,天已大明。众人把钩镰枪钩将出来,仔细一看,见身上画的一般,把水去拨在身上,一冲见肉是白的,许多枪孔;又将水把脸上一泼,雪白一副好脸。众人上前仔细一认,叫声“不好了,不知被何人用此恶计,如何是好?”他父母在朝,妻妾俱在家的,听见丈夫被人谋害,看了尸首,便插天插地一般哭将起来。家中男妇大小一齐大哭。止有朱吉说∶“昨夜相公在伍家去歇,一定是他家谋害。”一齐去看,止留得一张桌子,两张竹椅,一张凉床,其馀寸草也无。大家齐说是他谋害,不必言矣。竟往军营来寻伍云,众行伍道∶“他告退钱粮,已五日矣。”众人只得归家,说伍家逃去,一时那里寻他。须臾,诸亲各眷一齐闻说而来,一面调停入殓,一面赴府告理。 那太守见是当朝公子,自然准理,差捕究竟起来。“人是你家家人搠死的,与他何干,况又无证见,乃捕风捉影之事,哪里究得。”只索慢慢拖缓放了。这伍家船只,竟往海宁住下。莲姑取出前银,兄弟二人贩些泄祟生意,已发千金。 不想莲姑向与朱公子爱极之时,身已受孕。后来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儿子,眉清目秀,俨如朱道明一般。伍云道∶“哥嫂在上,此子不是亲骨肉,仍是朱家孽种。我兄弟二人辛勤苦力挣了家私,终不然又还仇人之子。拿来溺死了罢。”伍星见说,“贤弟见教极是。”莲姑急止曰∶“不可,虽非丈夫所生,实是妾身所育。怎忍一旦弃之,如今叔叔年已长大,尚无婶婶,妾身年幼,必然还有生育。存下此子,待断哺乳,倘后生了子侄,将此子付还朱家,使他不绝宗嗣,亦是一点阴骘。朱家虽是谋奸,原系明求,亦非强占。这死亦惨,况得他百有馀金,亦不为薄。理合将此子断乳送还,使朱家不幸中之幸也。”伍氏兄弟连声道好。 其年,伍云娶下一房妻室,就是海宁东门外人,次年就生一个儿子,莲姑生的已是三岁。那疮痘已出完了,遂断了乳。莲姑次年又生一子,与伍星道∶“如今子侄都有,可将朱子送还。”伍星道∶“怎好送去?”莲姑道∶“谁着你上门送去,但须我写数字,付与朱吉,直道其事。待至夜间,把字缚在朱儿身上,天明开门,他家便知分晓了。”伍云道∶“嫂嫂,你写下书来,待我与你做个窦老,送他去罢。”莲姑次日写了一封字儿,又把向时取公子头上的金挖耳,一总封了,缚在朱儿身上,炒了干粮糕饼之类,伍云取了盘费,别了兄嫂妻子,竟往永嘉而来。 不只一日,到了永嘉,进得城来,已是上更时分。投了酒肆,吃了酒饭,睡到天色微明,抱了小儿竟至朱家门首,轻轻放下,他即时避去。只见朱家开门,正是朱吉往街上来,听得小儿哭响,连忙回头,一个三四岁的娃子哭响。朱吉一见,吃了一惊,往下一看,那娃子面貌竟与亡过的公子容颜一般。又见胸前衣带上缚着一封书,上写温州府永嘉县朱府管家开拆。朱吉想道∶“不知什么原故。”正在那里思量,不想朱尚书已告致仕,归家半年多了。终日为着无有子孙,十分烦恼。其夜三更时分,他与夫人皆得一梦,梦见道明儿子说与爹娘∶“不须烦恼,你的孙子今日到了。”醒来,夫妻二人正在说梦,两下一般言语。只见朱吉抱了娃儿进内,传与王尚书小姐得知。那公子妻房听见,慌忙传与公婆。老两口儿都在堂上,先把娃儿一看,两老人家见他面貌俨如儿子一般,暗暗称奇,就把字儿拆开。见一枝金挖耳,媳妇上前认道∶“此挖乃媳妇之物,上面有字,四年前丈夫取去挖耳,遂戴于髻上,后来媳妇取讨,云已被伍家莲姑要了。缘何在此,书中必有缘故。快将书看。”上写着∶“ 君家公子逞豪强,奸淫人妻人洞房。 幸尔朱门生饿浮,阴功培场可绵长。 后又写此子生于嘉靖三十二年,癸丑岁,正月十七日卯时,其间事故,问朱吉悉知。”朱吉便道∶“是了。小公子是伍家妻子所生,实大公子亲骨肉也。”众人齐问,把那年汲水情由,后来谋害之事,一一说知。媳妇道∶“向来无处寻获,想他必有人在此,快着人四下跟寻,送官究罪。”朱尚书道∶“不可,当日这事,乃是不肖子自取其祸。况人之生死,亦是未生之前注定,岂能改易。如今蒙他送还此子,极大恩德。遇着不明之人,恨已入骨,早早送命死矣。况寄来诗上,还劝积阴功培场,岂可恩将仇报乎。今日我们正是不幸中之幸,无孙竟有孙。”即时分付管家,把娃儿沐浴更衣,接取诸亲,各自齐来吃酒,悉道其详,就席上取名朱再辉。 尚书自此放生戒杀,斋僧布施,修桥砌路,爱老施贫,装修佛象,贵 贱祟,饶租免利,持斋念佛,惜字敬书,一应家人,不许生事害人,足迹不履公门。极恶一个人家,竟变为清凉世界。王小姐一心看管再辉,直至二十一岁进学,其年万历癸酉,登了乡榜。次年甲戌,中了进士。后来知觉伍家莲姑是他母亲,差人遍处寻访,竟无踪迹。伍氏兄弟已极富矣。子侄进了学,俱昌隆于后。在朱氏日行阴德,再辉贵矣;在莲姑存心还子,不绝朱氏之后,伍氏富矣。岂非天之不错乎。 总评∶ 井边乍见村姑,席上便思眠妇。豪奴一说,愚懦便从,喜巧妇谋成百金,令亲夫远避千里。伍云鬼计,胜比神谋。朱子蒙凶,惨于国法。百金买得千金子,一世传流万世宗。莲姑一片仁心,天意十分厚报。朱门日行阴德,子孙世代昌隆。 《欢喜冤家》第二十二回黄焕之慕色受官刑 《吴歌·咏尼僧》∶ 尼姑生来头皮光, 拖了和尚夜夜忙。 三个光头好似师弟师兄拜师父, 只是铙钹缘何在里床。 元朝杭州临平镇上有一尼姑梵林,曰明因寺。层峦耸翠,烟雾横斜,飞阁流丹,琉璃鳞次,幢幢飘舞,宝盖飞扬,瓶插山花,炉焚降檀,正是∶琪树行行开白社,香云蔼蔼透青香。 寺中一个老尼,年三十二岁,法名本空。有一少尼,年二十四岁,法名玄空。 其年万历已丑岁,有一宦家,姓田,住于长安,因事被逮。小姐年方二八,因而避入明因寺,投师受戒,法名性空。本空见他性格幽闲,态度清雅,况几席间自多吟咏,丰姿异常,使彼为知客。但是宦家夫人小姐到寺烧香,随喜,都是知客陪伴。 此寺向灵,游客光棍因而生事,本空具呈本府,求禁游客。太守将宋朝仁烈皇后手书三十二字与尼贴于本寺云∶ 众生自度,佛不能度,欲正其心,先诚其意。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罪从心生,还从心灭。 于是门禁甚严,人罕得进。惟每年六月十九日,观音成道良辰,是日,大开寺门。二三女尼集于殿上诵经,人可直抵寝室。 次年庚寅六月十九,满镇男女集聚在寺,但见知客颜色殊丽,体态妖烧,见者无不啧啧垂涎。适值镇上典当铺内,徽州黄廷者,名金色,字焕之,乃当中银主。 美貌少年,俊雅超群,慷慨风流,美哉蕴藉。因慕西湖山水,在临平镇上当中读书,便往西湖游玩。也不期十九日观音胜会,他闻知即往随喜一番。一到殿前,偶见知客,如醉如痴,在殿角头踱来踱去,哪里肯回。本空每因缺乏,往当典钱,见他常在当中,与徽人谑笑,有些面识,因此拿一杯香茶叫道∶“相公过来请茶。”那焕之听见,满心欢喜,过来与本空玄空二尼施礼。见了知客,分外深深作揖道∶“多谢师父美情,小生正渴;如得琼浆。念小生何敢当之。”老尼道∶“清茶何劳致谢。”那焕之口里喃喃答应,眼睛不住的一眼看了知客。性空也动心情,见他不经的一眼看着,恐旁人看觉,托事进去。焕之见去,如失珍宝一般怏怏不乐。不觉天色将晚下来,道场已散,再望不见出来,再住也不象样,只得别了本空玄空,取道归去。 到得当中,一心想念,次日复去,寺门紧闭无人,求开不得复观矣。到了七月中旬,本空持衣一件,到当中典钱,恰好焕之突出,见了本空,笑容可鞠道∶“日前重蒙赐茶,请师父到里边待茶。”本空只得进到书房坐下,命仆烹茶相待道∶“师父,你出家人,典钱何用?”本空道∶“乃知客命来典的。因他父母是显宦,一时被权臣潜害进京,后来俱故在京师。今乃中元令节,是目莲救母升天之日,各家追荐亡魂,知客思念父母,无钱使用,故着我来典钱。”焕之笑道∶“原来知客这般孝顺,不枉缙绅之家。我有钱一千,烦送使用,此衣送还。”本空再三恳留,焕之立意送与。归与知客言及高情,知客已知十九日留茶之人,惟笑而已。未免将钱使用。过得几日,一官家夫人欲诵《法华经》道场一昼夜,受得衬银二两,知客挽本空加利送还黄生。本空送去,黄生留坐于房。焕之笑曰∶“师父差矣,我因功名蹭蹬,方将捐资助修殿字,些须微物要还,前日何不留衣为质。”留吃了茶,坚辞不收而别,本空回,以黄生之言语之。知客曰∶“黄郎何如人,乃能喜舍如是那。”于时欲标隐情,遂手制点心数百枚,浼本空持去。焕之见说知客手制送他,喜出望外道∶“师父,喜杀小生也。”便留他到后房,着童子炊煮,同与师父享之。于是二人对坐,各以眉目传情。黄郎想到,若不先制此人,终难做事。其时四顾无人,上前搂住。本空尚在青年,心火难按,顺从其意。须臾事毕。厚赠本空道∶“我有金簪一枝,乞转送知客。”本空曰∶“郎君得陇望蜀乎?”焕之笑曰∶“真我知心人也。”辞去到寺,见了知客道∶“黄郎着我送你一只金簪。”知客曰∶“此物奚为至哉。”掷于地下。本空讶曰∶“彼以喜舍我们,何得怪乎。”知客曰∶“此非师所知也。”本空说∶“何所见而知之?”知客曰∶“黄家当开几年矣?”尼曰∶“我务小时开的,想有三十馀年矣”,知客说∶“黄郎几年上来的?”尼曰∶“我已见他三年矣。”知客曰∶“三年间曾有喜舍否?”尼曰∶“嘻舍出一时善心,向来曾未有也。”知客曰∶“据师之言,黄郎实有他意,非喜舍也。”尼曰∶“如今此簪何以应之?”知客曰∶“这事不难,师可即持簪去说与黄郎檀越,既以善心喜舍,合寺并皆感德。今擅越且收贮此簪,待鼎新殿字,一时来领白金耳。他若无他言,师且严之。如有他意,必然另有一番说话,师悉记取归来,说与我知。”尼只得又去,焕之笑曰∶“师父来何速也。”本空取出金簪。送还,又将知客所言,一一说之。焕之曰∶“此语我已知之。有书数行,幸为我致意知客,乞师万勿见阻。”尼曰∶“事成之后,何以谢我?”焕之曰∶“成事之后,当出入空门耳。”尼曰∶“快写”。焕之援笔写曰∶ 自谒仙姿,徒深企想。缘悭分浅,不获再睹丰仪。欲求西域金身,见怜下士,愧非汉武,莫降仙姬。切切痛肠,摇摇昼夜。聊具金饵,以作赞仪。 不过谓裴航之玉杵臼,他日一大奇事耳,奈何不概存也。 本空得书持归,送与知客。性空拆而视之,笑而不言。次日,取纸笔复书云∶操凛冰霜,披缁削发。空门禅定,倏尔将期。忽承金簪宠颁。如纳清蓝之内。虽深感佩,不敢稽留。谨蹈不恭,负荆异日。 浼本空送去。焕之一见读之,愈增思慕。于是留尼云雨,私赠金帛,要图方便。尼许以乘机遘会,通你消息。焕之叮嘱再三。辞归,见知客微露其机,说∶“书呆见回书,称赞不已,一心想着天鹅肉吃哩。”知客笑曰∶“年少无知,人人皆如此,不要理他便了。”口内虽与本空如此说着硬语,心中早已软了。时时在念,每每形于纸笔。有一首诗书完,放于砚匣之下,诗云∶断俗入禅林,身清心不清。 夜来风雨过,疑是叩门声。 且说黄焕之自后朝思暮想,废寝忘飨,欲见无能,欲去不舍,一日,踱至前村云净庵,信步走到庵中。恰好这日老尼姑道人一个也不在庵,止有小尼姑年长廿一岁,名唤了凡,生得肌如白雪,脸似夭桃,两眼含秋,双眉敛翠。忽见了黄焕之道∶“相公何来?”焕之慌忙答礼道∶“特来随喜。”仔细把了凡一看,生得不下于知客。道∶“贤尼共有几位上人?”了凡曰∶“止得一个老师,一个烧火老道人,仅三人而已。”焕之见说∶“请令师相见。”曰∶“家师去买办果品香烛去了。有失迎候,请相公少坐。待小尼烹茶奉贡”。焕之道∶“宝庵自有道人,何劳亲去煮茶。”了凡道∶“随家师挑着素品之类,因此不在。”焕之听见。止得他独自一个,心下又想起念头道∶“明因寺杳无音信往来,若得他与我如此,做一帮手,必妥当矣”。便笑道∶“小师父,明因寺知客师父曾会过么?“了凡曰∶“极相知的。”又曰∶“师父可认字否?”曰∶“经典上朝夕诵读,虽不广博,略略晓得几个。”焕之曰∶“师父可曾见《玉簪记》么?”了凡知他挑他,故意说实不曾见。焕之笑曰∶“可晓得潘必正与陈妙常的故事否?”了凡说∶“他二人如今在阴司地狱里坐。”焕之说∶“这不过小小风流,怎生便得下狱。”了凡道∶“事虽然小,不知怎生得这般重罪。”焕之笑曰∶“小师父,你可晓得情轻法重么?如今我与师父奈合要知法犯法了,”小尼说∶“相公,我是没发的,说也没用。”焕之见他甚有情兴,便上前抱住要去亲嘴。小尼再三推阻道∶“叫将起来,看你怎么。”焕之笑道∶“你跷将起来,我便直入进去”。放出气力,抱至幽室,扯下小衣,直抵其处。 原来是半路出家的,且是熟溜得好。小尼道∶“可恨你这恶少年,见了妇人便要如此。”焕之曰∶“谁叫你生此好容之态。一时情兴勃然便要如此”。两下津津有味,情不能舍。“约你明日可来得么”?了凡说∶“明日王衙夫人在此诵经,后日初十也不能得,直至中秋二鼓,我掩上山门,你可悄地进来,我俟你便了。”焕之大喜道∶“我如期有事与你商量,不可失约。”了凡曰∶“不劳分付。”两下辞别,焕之洋洋得意而归,即思面谋知客之计。 等得到了中秋当中,管理人等请他赏月,但见∶ 关山一点,风月双清,碧海结其愁容,青天明其心事。华非 烛,方正可中庭。朗中明楼,五夜浑同间气。春秋异惑,夷夏同看。吃瓜子于桥头,劈莲房于水底。童唱新声之曲,婢传长恨之歌。俯仰松林,如行水藻。徘徊江槛,似沼冰壶。桂魄长生,梭女应态比色;巍楼高峙,嫦娥若不胜寒。未识古时,几经兴废。何知此后,照许悲欢。玉人歌舞,嘻残树稍之光。妾妇嗟夫,漫顾楼西之影。别怜儿女,会忆瑟樽。欲将丝络挽回,岂许槐阴障隔。自上弦而至生魄,未尝一夕废游。或畅饮而与清谈,何片时无友,守拙几同待免,分身化为峪。襟怀寂寞,几忘流连暮旦。酬酌酪叮,直欲稳睡中宵。 焕之其意不在酒,便托辞曰∶“前村有约赏月,必不可辞。诸兄尽兴待我,领彼盛情便来。”遂出了当中,一步步走到庵中。 约莫二更时分,四顾无人,把门一推,是挂上的。心下不然。只听得起拴响,那门已扯开半扇。焕之捱身进去,随手拴上。见了凡素袂相迎,焕之在月光之下看他,比前日越加娇媚。做出许多爱慕之情。问∶“二老人家可安寝了么?”了凡说∶“他们心无挂念,此时熟睡之矣。看此月色,未忍撇他,与你月下谈心如何?” 焕之曰∶“最好。”了凡曰∶“君年几何,那方人氏,姓甚名谁,有无妻室?”焕之曰∶“我姓黄,名金色,别字焕之。年已二十一岁。徽州休宁人氏。聘妻左氏,尚未成婚。先收爱妾林苑花在家。十八岁上到本镇当内攻书。”了凡曰∶“观君襟怀潇洒,态度风流,我欲从你为第三室,心下如何?”焕之大喜道∶“难得爱卿一点真心,令我何福消受。当此月明之下,交拜立誓,慢慢蓄发归家,永为夫妇。” 正是∶ 乃今已订闺中妇,自后休敲月下门。 二人立誓已毕,了凡曰∶“以月为题,聊诗一首,以纪其事。”诗云∶碧天云净展琉璃,三五良宵月色奇。 轮满已过千世界,明宵尤讶一痕亏。 向劳王斧修轮影,借金风长桂枝。 人对嫦娥同设誓,赏心端不负佳期。 了凡持此诗到知客房,以说他,知客起身不语。久之曰∶“何偶有私,心原无泄。”了凡曰∶“倘有知心客,我为君图。”知客起索前诗,了凡据袖不与。固问其人,矢瞩客附耳细说其故。了凡曰∶“莫非黄郎乎?”知客点首曰∶“然。” 了凡曰∶“黄郎温柔如玉,尔真谓得所配矣。遂出珍珠同心结二物,诗一首,奉与知客。诗曰∶ 累累珍珠结,相将到大罗。 知音频怅望,莫掷谢鲲梭。 知客曰∶“此从何来?”了凡曰∶“尔心上人托我致意,向蒙慨允,结同心,得叙佳期,粉身以谢。”知客郝然笑曰∶“某落发空门,何能为黄郎作儿女态那。”了凡曰∶“尔未识人道之乐耳。倘饱其味,日拥黄郎不令归矣。”知客曰∶“黄郎何足牵我方寸。”了凡累促回音,知客不肯。又促再三,知客拂笺写曰∶郎情温似玉,妾意坚如金。 金玉两相契,百年同此心。 了凡辞出明因寺,就道往黄家。当中焕之接见,引入内房,出知客回诗,诵之大喜,拴上房门与之谑浪良久而别。 且说黄金色聘妻左氏,年已及弃。见夫家未有迎娶之期,郁郁不乐,久之成病,名医妙药,石上浇水。父母知其心病,令媒的往黄家催娶。黄家即时修书,差人到临平投下,焕之看了进退两难,蜘蹰未决。即往云净庵,浼了凡转知客。了凡只得为黄郎投明因寺而来,与知客相见,言黄郎想切,求促会晤,知客泣下曰∶“我非草木,不尽人情。第人遥见阻,黄郎能飞渡乎。”了凡曰∶“只要你订一佳期,我导引尔室如何?”知客俯首不言。了凡曰∶“业已许之,迟疑何益。”促之再四,知客启笥取白绫帕题诗于上,诗曰∶ 妾年方入弃,那知月下期。 今宵郎共枕,桃瓣点春衣。 那了凡持去,密地送与焕之。见帕上之诗,十分大喜,不意果然犹处子也。喜跃过望,巴不得到天晚,共了凡同去。 且说临平镇上,有光棍五六人,专在本地闯祸。若寻出事来,内中做歪做好,假意赞助,诈得银子,大家平分,以诈人为业,终日在街坊觉察。人家有事,幸灾乐祸,一有些须小事,便捕风吹火,弄得老大起来,这是他们的主意上头了。他这些人,每每见黄焕之在明因寺前,云净庵里走着,心下怀疑。初然见他是个财主,又是读书之人,不敢惹他。后来见本空、了凡绸缪日甚,便是勾尼姑,乃是人人可捉之事,况是有钱之人。小小雏儿,若不捉他,却不当面错过一椿好买卖也。于是暗埋机局,分头缉探。这一番,焕之留了凡吃了夜饭,至黄昏悄悄而来。将近明因寺,远远望见有人探望,似有心捉获之状,不敢近前,只得退回避去,如是两次。 见前面人如把守者,遂归当中,留了凡同寝。但心中大失所望,夜来知客久埃,直到四更不至,深自悔恨,题诗怨曰∶ 嫩暮未经风雨润,柔条先被雪霜催。 从今不学闲花草,总是春来也不回。 和衣就寝。 天明,了凡突至,曰∶“夜来有五六人同守寺门,不能前进,我同黄郎直至四鼓方回,特令我早来请罪,并结佳期。”知客忧形于色,以诗赠了凡。了凡曰∶“汝恨黄郎,莫饮冰水。”知客曰∶“谁似你登门觅汉,惯品玉萧。”了凡曰∶“汝未见黄郎,便知玉萧好品那?今晚始尝之如何?”知客曰∶。‘寺外有人,莫要如此,再待后看。必须无觉察者,方可再图。”了凡曰∶“若是有人伺候,必不进来。毋劳嘱我。”别去。 且说这班光棍聚语曰∶“昨晚分明见有二人隐隐约约投寺而来,后来徘徊遁去,如之奈何?”内一人唤名王七,原是田副使家中走狗的人,他明知寺内知客是仕人小姐,不好在众人面前说得原故,道∶“你们做事真真莽撞,比如捉贼见贼,捉奸见双,奸夫不曾进内,反把守了寺门,何由而入?必须放他进内,从从容容,慢慢为之方可,”众人一齐笑道∶“王七哥之言极是。”遂皆散去。 至晚,了凡约了焕之,慢慢走至明因寺。见四顾无人,把门轻轻扣了几下,只见本空出来开门。放了二人进内,引至知客内房相见,欢喜至极,玄空摆出酒肴,五人坐在一桌,姿情畅饮。了凡斟酒一杯,奉黄郎曰∶“郎饮合欢杯,娇花醉后开。”复斟酒一杯,奉知客曰∶“相逢成夜宿,檀越雨云来。”五人大笑。焕之曰∶“日前家父有书来云,聘妻左氏病势危迫,促我归娶。我内恋爱芳卿,不忍归家。 不期今早讣音已至,鸣咽不已。今芳卿宦室娇姿,向云门权避,今蒙不弃,以结三生。借了凡为媒,本空主婚,对天盟誓,以图偕老。”大家一齐道好,玄空列香烛于佛前,促二人对天交拜,各执一厄称庆,知客吟曰∶旋蓄香云学戴花,从今不着旧袈裟。 宁操井臼供甘旨,分理连枝弃法华。 越宿顿知鸳被暖,乍妆殊谓凤钗奢。 禅心匪为春心腻,女子生而有家。 欢至三鼓,各皆就寝,焕之抱知客而睡,知客谓黄曰∶“平生未识灯花开,倏到花开骨尽寒。郎爱护勿恁颠狂”。黄以白竣帕取红,知客娇啼不胜。黄取灯下一看,曰∶“桃瓣验矣。”知客留注黄郎在寺读书,勿许出来,恐被人捉获着。往来取办,俱是了凡,自到待发长后,同到黄门。这班光棍久察不见,只疑外未及内,不知在内而不出外也。在已年馀,知客发已成妆矣,黄郎回当中理治备于归,竟日放心出入。早已有人算计。 一夕,黄有急事要到当中,方启寺门,一个光棍把焕之缚注,连了凡扯了道∶“好个修行清净法门,敢为着这般污事。我们如今捉他。二人到官,凭官正法。” 焕之讨饶,情出银求免。在于光棍本欲诈钱到手,便假意要放了。谁知哄动了里甲,便要执定送官。将二人竟自捉了下船,直至杭州。次早,送府投首。大守见众口一词,况黄尼二人皆无言辩,竟每人责了廿板,枷号于府门之外,看者排山塞海而来,内有好事者,作诗八句,以嘲了凡,诗曰∶ 五更三点寺门开,多少豪华俊秀来。 佛殿化为延婿馆,钟楼竟似望夫台。 去年弟子曾怀孕,今岁尼姑又带胎。 可惜后园三宝地,一年埋了许多孩。 竟书成大字,贴于府壁。见者无不相笑。 且说明因寺里因出门捉去之时,里边并不知道,在黄家当里,只说黄焕之在寺中,并不来寻;云净庵只疑了凡在明因寺里,又不在意;知客日夜盼望,黄郎不见到来,只说当中料理,竟不知枷于杭州府前也。一日,知客正痴想间,忽闻叩门甚急,疑为黄郎至矣。玄空启门,见一少年云∶“求见知客”。玄空只得报将进去。 知客因为蓄发,不便见人,又着玄空间道∶“姓甚名谁,有何事故到来?”那少年答道∶“我乃知客兄弟,田元便是。”知客早已听见,忙出相见,悲喜两生。便间∶“兄弟;闻你在徽州躲避,一向可好么?”田元道∶“蒙姐姐垂念,小弟一到徽州,恰好遇王家兄弟为媒,把小弟赘在黄家为婿,故此身安。今权奸已被直臣苦谏,冰山一解,势皆倒矣。圣上把从前避害之家,有无罪罚一应赦免,今我家亦赦回籍,田产依先给还。小弟先来报姐姐,即往府衙,一面具呈领给去也。”知客见说,满面欢喜道∶“谢天谢地,不期也有今日。”说∶“弟妇几时得会么?”田元道∶“他父亲随后同他来,今即去,待弟一回同姐姐一齐往家中去住,重整家园。” 说了出门。 次早,已到杭州。一到府前,只见许多人拥着看那尼姑。少年田元上前一看,见枷条上写着枷号,好骗尼僧犯人一名黄金色,只听见一人说道∶“这个后生快快活活一个人,恰在这里吃这般样苦。”田元问道∶“兄知他是什么样人?”那人说道∶“他是徽州府人,家中开一当铺,在于临平镇上,因结识了尼姑,家中妻子死了,也不回去。他在家中十分快活,今日反受这般苦楚。”田元待要再问,恰好响了三梆,即时换了衣中,进了衙门,上堂行礼。太守看见手本,方知乃同年田副使之子,留至后堂吃茶。田元禀称∶“小侄蒙老伯覆庇,蒙圣上给还田产等物,求老伯推爱先人,求示给领。”大守道∶“领教。”又说∶“贤侄还有别事见教么?” 田元禀道∶“适见府门外枷号好骗僧尼黄金色,小侄实见不平。向因在临平当内攻书,偶尔闲步往尼庵经过,恰遇尼姑出门别干,凑着一班光棍,一时起意活捉前来。止望将钱解赎,谁知当内尚未知之,那有银子,只得送府。今黄生又无人寄信,连这三餐不给,死在旦夕,可恨这班光棍,老伯还该细审重处才是。”太守道∶“领教。”遂至堂上,一面取犯人开枷,一面差人拿临平镇上光棍重责。须臾,二犯开枷释放,道∶“黄金色回家,尼姑了凡还俗听嫁。”不题。 且说田元归来,见了姐姐。向时逃散家人听见物归原主,一齐都走拢来,到庵相见,叩头求收。田元回道∶“你各人且回,待我调停端正,你须再来。于是遂同向日管帐之人清还产业,及原先一应所失物件,有无之间,依先成一宦门规矩,即请了田小姐到长安归家居住。本空、玄空二尼随侍,把明因寺暂时封锁。恰好徽州黄家,送着女儿,到田衙完聚。田元接进丈人住下,整酒以待,即日着人往临平镇上寻儿子黄金色到来相会。入到当中寻取,当中诸人曰∶“一向在明因寺读书,久不来了。”着人陪往明因寺,只见封锁好了,竟无下落,正在疑想之间,只见焕之同着了凡投寺而来。两边见之,各吃一惊,焕之见寺门封锁,好生惊恐。及问两边的人,皆不知细的,只得同了来人忙到长安来见父亲。一见田元出接,并不知来意,延进内厅,见了父亲。拜见岳父,妹子同了知客出来,心下惊喜不定。知客细说始未,方知妹夫即妻子之弟田元也。焕之禀过父亲∶“妹夫之姐,即媳妇也。”于是开闻喜筵,团圆欢庆。焕之密令了凡蓄发,以报同他受罪之情。又过年徐,一妻一妾随到徽州拜见父母。那林苑花多年不见丈夫,如得珍宝一般,后奋志攻书,进了徽州府学。后复往杭州,厚赠明因寺本空、玄空,并云净庵老尼。好事者作《金簪传奇》行于世,予今录之,与《玉簪记》并传,可为双美乎。 《欢喜冤家》第二十三回梦花生媚引凤鸾交 《百字箴》 欲寡精神爽,思多血气衰。 少杯不乱性,忍气免伤财。 贵自勤中得,富从俭里来。 温柔终有益,强暴必招灾。 善处真君子,教唆是祸胎。 称德须修省,欺心枉吃斋。 暗中休使箭,乖里放些呆。 官司休出入,乡党要和谐。 守分心常乐,闲非口莫开。 世人知此理,灾退富星来。 话说正德年间,浙江绍兴府山阴县有一个世家,姓王,乃是有名盛族。有一枝生在城西,名唤王国卿。娶妻邢氏,后因生产而亡,尚未续弦。其父王尚礼,见儿子虽然进了泮宫,未能秋风得意,道∶“我儿,你趁无媳妇,正好用工,以遂平生之志。”遂移于南异书院。果是清幽,正好读书。偶集唐句四季读书之乐∶春日读书乐 春风动春草芳,渴沫柳花缀雪沾琴床。鲍防 山屏泼翠晴亦雨,刘文良燕泥落纸风还香。苏廷 沉酣六籍心千古,达兼善要使文风变齐鲁。李子慎 读书之乐乐趣生,吴漳枝上流莺三四声。扬诚斋 夏日读书乐 莲池遇雨黛风香,施均闲时我爱夏日长。江子宾 推琴枕石玩羲画,钱起凉生玉辇凝寒霜。练高 自去自来梁上燕,杜甫点点飞花落砚台。成沼竹 读书之乐乐趣长,吴漳梦回春莫五池塘。徐逸 秋日读书乐 新凉飒飒生郊墟,凌敬存涧边正好读我书。度云汉 眼明俱下五行字,刘子房年少今开万卷徐。杜甫 萧萧林籁生阴壑,宋好问风月双清动廖廓。孟益 读书之乐乐趣清,吴漳树间渐沥来秋声。达兼善 冬日读书乐 古人文史足三冬,张暇此时下帷好用工。李子扬 小窗映雪拥虚白,姚揆圣贤心事吾从容。车端 青毡坐逼霜风冷,秦天花弱弱初添檐日影。武元衡 读书之乐乐趣浓,吴漳咿唔声送梅花风,邵业 王国卿埋头苦读,自知学富三冬;笃志文章,果是胸藏二酉。其年又是乡试,天下开科取士,国卿未免往杭州科中,因此归家与父母说知其事,王尚礼道∶“我儿,我正有事与汝商量。昨夜三更时分,梦一天神道∶‘汝子今当在草上’,遂付宜男草一枝与我,倏而惊醒。我想也不知是功名疑难,也不知今科是汝得意之秋,故赐宜男之梦”。国卿曰∶“父亲之言固是,又恐说孩儿浙场不利,或论移南就监也未可知。”尚礼曰∶“将此情祷之关帝,自有辨矣。”父子即时沐浴更衣,诣庙焚香暗记,求得第六十三签,诗曰∶ 囊时贬北且图南,筋力虽衰尚一般。 欲识生前君大数,前三三与后三三。 父子认定要往南京纳监,二人拜辞出朝,打点南行,就往学中动了文书。学道出了批回,因诗中有三三之句,择了三月初三日起行,唤下一只小船带六百两银子,缎匹衣服,打点得端端正正。带一老仆王年,又与他使费银二十两,又带小使阿定,一路向南方而来。次早正渡钱塘江。 万里西兴浦口潮,浪花真似海门高。 谁将一夜山中雨,换作三江八月潮。 须臾,过了钱塘江,上岸雇人挑着行李,直至长桥下船。正在西湖之中,国卿四望,应接不暇。有诗纪之∶ 澄湖湛湛浸长空,淑气薰人尽物同。 一镜湖光十馀里,两山倒影百千重。 清虚底晰深和浅,荡漾沙分淡与浓。 此景谁云都寂寞,滨涯几处异芙蓉。 到了昭广寺前上岸,过了圣堂桥,下了城河,船到了新河坝。王年去雇了一只大浪船,撑到新河坝北岸,把行李搬过了塘,一齐下船,往北新关进发。一路上,南来北往,咿咿哑哑,俱是船只。说不尽途中新景,道不尽满路花香。那船漫漫的行到百家洪,将次晚了,傍着邻船而住。王年置酒船头,请国卿夜饮。国卿举酒向天一看,只见一湾新月斜挂柳梢,遂将初月一词,朗吟于口曰∶举头正看行云,斜眼突然见月。光回破镜,影上疲弦。淡淡池边,未能照字;依依水际,尚浅明楼。鱼骇网而深藏,雁畏弓而高逝。几人相忆,万里同看。旋窥窗纸,弄梅影之横斜;才顾屋 ,挂客愁而掩映。高楼笛已频吹,曲槛砧无暗捣。女儿学拜,解惜清光;少妇穿针,独嫌斜照。河汉骤能改色,关山不觉增寒。而试比蛾眉,淡扫芙蓉之面,若令依帐,始孕珊瑚之钩。旋看桂复生根,不虑花落满面。天朦胧而若晓,夜迢迢而始长。毋俟三五全明,已喜一痕浸白,是使闲人荡子,能关千里相思;舞榭歌台,准拟二旬游戏。当一之际,照高枕之人。吟侧华阳角巾,徒遍湘文竹箪。天无风雨,长开北海之樽;人有精拎,渐秉西窗之烛。 国卿自吟自酌、须臾,痕月沉西,明晕拱北,觉已半薰,下舱而寝。 次早,船已齐开,直至塘 住船。王年上岸买办肴品,国卿独坐舱中,只听得耳边厢叫一声∶“相公,带我前进去也”。国卿抬头一看,见一个十六七岁标致小官,生得一貌如花,十分堪爱,便问∶“小友,你要我带你哪一边去。”那小官便一脚走上船来答道∶“相公,小可乃吴县人,因初一日与同伙伴在天竺进香,人多捱挤脱了,直走到松木场,船多认不出,过了,并不见影。大分等不见我,先自回了,盘缠,衣被俱在船中,如今身无钱钞,恳求相公附携到舍,船钱饭钱加厚奉还。”国卿道∶“原来如此。到苏州正是便路,送你回去不妨。小友姓甚名谁,青春几多了?”小官答道∶“梦花生,长十七岁,因幼年多病,不曾读得几年书,便抛弃了。还未有终身艺业。”国卿道∶“小友青春年少,还该读书才是。”花生道∶“不幸父母双亡,上得一个家姐,今年他二十二岁,姐夫又没了。家下无人,姐妹胡乱度日,读书一事,说不起了。”只见王年买办已完,下船看见,心下想道∶“哪里来这一个标致小官?”问∶“阿定,他来做什么的?”阿定说∶“烧香失了伴,要搭我们的船到苏州去的。相公已许他带去,要请他吃着酒饭哩。”稍公已解缆开船,看看离堂博,一路上说说笑笑。国卿正是寂寞难过,有了这个小官,就有许多兴趣起来。 到得崇德,天又晚了,王年分付住船,把夜酒摆在船头上。二人对坐而饮。初四的月,比初三的又满亮些,二人正说笑高兴,只听得前边高楼上吹起笛来,自觉有趣。生花听了一回道∶“是的,还未纯熟。”便往里边衣带解下一管笛来,拿在手中吹响。国卿一见,道∶“妙人,这人果是趣品。”称赞不已。花生吹得响亮,邻船上俱立出来静听,无不称好。国卿大喜,把酒自斟两匝,与花生同吃。此时国卿恨不得一口水把花生吞下肚里去。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人猜拳豁指,吃得十分沉醉。将至月色沉西,下舱脱衣而睡。在梦花生,酒虽醉矣,尤恐国卿要摸手摸脚,留心而待。国卿果然有酒,便有心于此也不便,因听见船中寂静,起身小解,上床时,便往花生身边捱下。花生只做睡的,国卿渴凤鳏鱼,幸逢得意,恰如渴龙遇水,便轻轻凑着,润些津唾,一步步直入佳境,不住的动将起来。梦花假意惊醒,待回身,已被国卿搂紧的,只得恁他象意。有一只曲子名为《江儿水》,单指后庭情趣∶ 玉貌雪为肤,且休夸冯子都。前开后耸强如妇。情投意孚。交神体趐,六龙飞辔何原尔,耳边呼∶这般滋味,胜却似醍醐。 须臾事毕,各自拭净,搂抱而睡。直至五鼓重到阳台,两意相投。国卿此时便有心要花生同到南京去,与花生说知。花生说∶“蒙你好意,你不要我去,我也要陪你同行,怎生舍得,好好的便忽撇开了。”自此,二人行则并坐,坐则交膝,胜似夫妇一般。 直至初八日,到了苏州。梦花生道∶“舍下离此不远,把船摇到河口上岸。到舍下盘桓几日,等到十五月色明,好上虎邱山上一耍,再去未迟。”说话之间,已到梦家坼边,花生携了国卿之手,至坼叩门,只听得里边娇滴滴声音问∶“是谁?”花生道∶“兄弟回了。”巫娘一面开门,一面说∶“他们初六已自归家,把些衣被送将来了,你在哪里耽搁,此时才来?”开门一看,与国卿打个照面。连忙作揖,巫姑回礼,避了进去。国卿一见,魂不在身;想到兄弟标致十分了,怎生姐姐又高几分,真是天姿国色。我是孤男,他是寡妇,这个姻缘岂肯轻轻放过。举目一看,他房屋虽然极是低小,自是收拾得十分精细。苏州人极会装点的,两边壁子上边,斗方贴满,上边挂一幅姜大公钓鱼的图画,花瓶内插的桃李、木笔、粉团、海棠几种名花,十分精雅。细看姜公图画。写着周诗集句一首∶渭水西来日夜流,子牙曾此独垂钩。 钓头应兆先书日,受命于姬晚遇周。 同载后车尊尚父,封齐列土定诸侯。 人生济遇何迟速,八十年来已白头。 正在称赞,花生送出一杯萝茶来,奉上国卿道∶“今晚舍下小的就在后房安歇,把行李拿了上来,好放心吃酒。”国卿见说道∶“怎好相搅,还在船里罢。”花生道∶“苏州小菜酒,莫要相诮。”国卿忙叫王年与阿定∶“把皮箱铺盖取了上来,先与船家酒吃,由他自睡,你且上来。”王年把箱子等物都拿到卧房去了,花生着阿定捧出许多精品,摆在桌上请国卿。王年斟起三杯酒来,二人对酌。此番吃酒,不比船上,便觉放心快乐。酒已半醉,国卿取笑道∶“贤弟美矣,令姐更美,贤弟就矣,令姐肯就否?”花生笑曰∶“说这般话该打。”国卿道∶“果然该打,我说几种该打的替我罢。” 白日过街老鼠,顽童懒读诗书。狸猫厨下盗鲜鱼,丫环堂前对舞。 猛虎来伤存孝,耕牛懒拽耙犁。前厅拷问杀人囚,春日土牛粉碎。 花生道∶“真都该打的,说得好,要吃一杯。”国卿道∶“我如今说几种不该打的,你也吃一杯如何?”花生道∶“你说得好,我也吃一杯。”国卿道∶日出楼头更鼓,渔翁卷网归家。铁铺改艺作生涯,弹弩无弦高挂。 皂隶修行办道,油坊改卖芝麻。囚人遇赦放还家,夜静秋千空架。 花生大笑道∶“果然都不打的。我吃一杯。”国卿道∶“我醉了,要睡矣,可安置我。”花生又灌他两杯,扶他进到后房上床,脱衣而睡。花生着阿定收了,与巫娘料理,二人吃酒完时,着他二人下船去了。国卿夜间,仍与花生干着风流事儿。花生低语道∶“轻些,我姐姐卧房贴着此壁,恐他听见不象。”国卿道∶“他听见高兴起来,无人搭救么,怎好?”花生道∶“却不道心痒难挠。”国卿道∶“你姐姐寡居,我亦无妇,你与我做媒如何?”花生道∶“你自己与他说。”国卿笑曰∶“叫我怎样启齿?”花生说∶“教我亦难开口。”国卿道∶“实是你姐姐标致,怎生娶得填房方好,你须为我商量。”花生道∶“也罢。我教你一个法儿,你明日只做要买些物件,着我同了王年、阿定摇船到阊门,待我故意担搁些时辰,你在家用些功夫,看是如何?”国卿道∶“事虽如此,倘然变起脸来,怎么是好?”花生道∶“他为人柔顺温雅,不是那撒泼妇人,就是不谐,必不致于高叫,放心去了。”两人计议已定。 不觉天明起来,梳洗吃完早饭,国卿道∶“王年你们同梦大舍往阊门买些物件回来,我在此静坐,看一日书,可雇了船去。”应一声同去了,国卿拴上了门,仍在后房坐下把书本来揭。巫娘亲送一杯香茶,放在桌上。国卿一见,连忙起身作揖道∶“大娘子,在此厚扰,何以克当。”巫娘道∶“舍弟多亏携带,谢之不尽。” 国卿说∶“前闻令弟说大娘子青年守寡,甚是难得,只是那冷雨凄风之际,花前月下之时,安得不动情乎。”巫娘笑道∶“奴身是个俗品,并无此意。”国卿道∶“昨夜令弟言,有一敝友丧偶,尚未续弦,在下为媒,大娘子可肯否?”巫娘道∶“何等样人家?”国卿道∶“与在下差不多儿。”巫娘说∶“恐无福承当。”国卿道∶“好说。若是在下,得大娘子这般国色,入金屋之中,朝夕礼拜。”巫娘笑道∶“折杀奴家。”遂自回身进房去了。国卿心火按纳不住,道∶“看他意思像个肯的,不免放大了胆,进房里去,看他怎么。”巫娘正走出门,国卿捱身进去,两下被撞了一个满怀。国卿随势搂住,巫娘道∶“不宜如此,快放了。”国卿便抱放床上,用起强来,巫娘只得半推半就,成了凤友鸾交,十分恩爱。巫娘说∶“我定要嫁你。”国卿说∶“一定要娶你。”足足将午,二人方罢。 巫娘下厨炊煮,花生恰好又回扣门。国卿忙问,道∶“买了几柄时扇,两件玉器,馀真虎口细席,一把时壶,”摆上许多于桌上。王年说∶“大相公,午后好去了。”国卿说∶“我今日身子倦了,过日且看。”两人坐下,又吃酒作乐。花生笑曰∶“可曾妥当了么?”国卿摇头。花生道∶“要立誓了。”国卿道∶“神那管这般小事。”花生笑曰∶“你实对我说,我今晚让你二人快活一夜。你若哄我,我只不睡着,看你怎过去。”国卿戏骂道∶“小刮毒,望你周全。”两人传杯弄盏,花生假意妆醉先去床上睡了,王年、阿定下了船,国卿一留风,竟到巫娘床上睡着。 巫娘道∶“你且在那边睡去,我掩门等你,恐兄弟知道不象意思。”国卿不听他说,竟脱衣睡了。巫娘无奈,只得上床就寝。一时间云雨起来,津津声响,花生听见,那物直矗起来,不免五姑娘一齐动手。这一番,国卿无限欢娱,想着老父做得好梦,被我得了双美,中与不中,回来一定娶他为妻。到次早抽身,船催逼起身。国卿再三不许,又与他伍钱船银,要过了十五,到虎邱耍子,次日方行。船上人没奈何,等到十五已牌时分,一时大雨倾盆,至晚越大得紧了。正是∶万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 将游虎邱的酒肴摆在家中吃了。王年见雨大,同阿定先到船中安歇。花生闭上大门接了姐姐三人共席。巫娘也就出来同坐。三人欢乐无穷,欣然有趣,就与席上调情。花生谑笑说∶“止今晚与令姐姐欢娱,明朝止好我与你在船里盘桓。”到夜尽力欢娱,尽情舞弄了。 大清晨早,雨大晴了。王年起船,发了行李,国卿与巫娘轻轻话别。只见巫娘叫肚痛得紧,双手按住肚腹,簇着眉尖,哼的叫个不注。大家别了巫娘,下船去了。花生又拿了笛儿吹吹唱唱,喜喜欢欢一路去了。这日,行了三十馀里路,只见后边岸上有个汉子赶来,口中叫道∶“梦二舍慢慢的去。”梦花生听见,倚着舱门看道∶“呀,许老伯赶来何事?”那许老道∶“不好了,你那姐姐肚痛得紧,要死着,我特来赶你,快转到家里。”花生听说道∶“家姐临危,不得不去,我回家一看,不妨,我即赶来陪你。如有长短,过了首七,出殡安葬后,竟到承恩寺相会便了。”国卿道∶“一同转去如何?”花生道∶“功名大事,那有回头之理,你放心前去,决来便了。”梢公摆了船,花生跳上岸与国卿别,兀自眼睁睁的不忍相别。国卿站在船头上反顾,梦花生十步九回,两下直待不见踪影,方才下船。 国卿呆呆而想,又喜又苦,喜的是突然得了双艳,苦的是巫娘不知生死,花生又不在面前。把花生笛儿在口边吹了又吹,哪里吹得响,去上床睡了。又梦见与巫娘嬉笑,醒来又是一梦。至二十方到南京,在承恩寺里租了一间僧房住下。山门首贴一张红纸,上写着∶“浙江王寓本寺西房,知梦花生来竟进。” 次日,国卿到国子监打听旧例,又请了承差到户部查照旧规,一应端正。次早上纳,把皮箱抬到主人家,将钥匙开了箱子,把天平摆在面前。国卿取出一封五十两的银子,拆开一看,竟是一对鹅卵石。一齐大惊道∶“奇了,”连忙又拆了封,也是鹅卵石。国卿惊得脸上铁青,拆到底是石头。主人家收了天平,王年道∶“我莫非起身匆忙,差拿来了?”国卿道∶“岂有此理。”阿定说∶“莫非是梦家暗地里换了?”国卿道∶“想他是一个好好人家,怎生会干这般的事。”只得别了回寓。王年又说∶“梦家事可疑,那日他姐姐明明好的,一时间便肚痛起来,又着人赶了梦小官回去。大分他弄手脚了。”国卿想了一会道∶“这也有因,他故意设的圈套,如今趁早赶回未迟。”王年说∶“若果是他,此时不知在哪里去躲了。他等你来拿他不成。”国卿道∶“如今怎么好回去,见父母不得,不如死休。”王年道∶“相公差矣,你是个好秀才,有期望的。况撞着强盗的也有千千万万。”国卿道∶“如今他们又不是强盗。”王年大笑起来。“相公,你又差了。定要持刀弄斧,放火杀人的,才是强盗?他比恶的略略善些儿,要银子心肠与强盗一般儿的。这是美人之计,被他作弄,还算是个欢喜破财。如今纳不成监,文书还在,只要到杭州见提学,动一张被盗失银呈子,备准附学,连忙赶回补考,若得遗才,录得一名科举,中了回家,见老主人直言其事,不中只应在南京应试,下第回的,有何大事,便叫轻生。”国卿深感其言,遂送了些房金,到水西门下了船只,一竞回来。到了苏州,先着王年访问梦家消息。王年间了真信,下船复回主人,他道∶“日前间房子,是一个姓巫的私窝子。正月间租了移来,住的他兄弟叫巫二官,原在南京做吹唱的。十六晚间搬移别处去了。”王国卿叹道∶”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阿定说∶“假意叫做梦花生,我家老相公倒前日梦草生哩。”国卿道∶“是也,想是六百两银子该是他的。父亲见宜男草,谁知倒被梦花生骗了去,只是关圣帝君也这般帮衬着他。”王年说∶“不要说六百两银子,便是六个铜钱,也是定数。”行又数日,又到了北新关上。王年还了船钱,叫上一乘轿子,把铺盖搁在轿子上,空皮箱阿定拿了,王年挑了些须行李,一直抬到道前。租了一间楼房寓下。绍兴府考遗才,又考过了,好生烦闷。幸喜王年身边,盘费尚自充裕,挨到八月初头,宗师下了演武场,大收十一府生员。至期,面禀其事,方得收考。初七日黄昏,方才出案。不意录得一名,连晚买了卷子,往布政司前纳下了。一直寻往贡院东桥河下小寓安歇。忙忙打叠进场,三场文本,颇皆称意。至八月廿九日方才开榜,一连跑过了许多报人。国卿不见响动,十分烦恼,只见一声报响道∶“绍兴王国卿相公中了举人。榜上中在八十一名。”王年看了榜文,欢欢喜喜来说道∶“中了,中了,八十一名。”主人家各皆欢喜。国卿往贡院防问房师姓名,披红簪花,游街迎宴,忙忙不题。 且说报子飞马跑到绍兴,投王家,开锣放炮。王尚礼只说是南京报子,满心欢喜。不期挂出红纸上写着∶贡生相公王高中浙江第八十一名。王尚礼不信,道∶“胡说,我小儿是监生,在南京应试。这班走空的光棍敢是赚我么。”那些报子一齐说将起来,只见取出刊的《题名录》来,上边写得明明白白∶“第八十一名王国卿绍兴府山阴县附学习易经”。还在在半疑半信之间,只得安排酒饭,请着报人。一面着人到杭州打听去了。国卿恐父母怀疑,着王年急回报知,再来伏侍。王年到了家中,见了老主人,备言其事。王尚礼一闻,忧中变喜,即时又打发两个家人拿了几十两银子,同王年到杭州去了。国卿在省城忙了一个月,方得回家。拜了父母诸亲百眷,上坟祭社,择日斋沐,诣关帝庙焚香拜谢。那日签诗∶“欲识生前君大数,前三三与后三三。”方信三三见九,九九八十一,果然中了诗数,其神灵应如此。 有一豪门,送年庚,情续弦。王尚礼聘而未娶,待春试之后再娶未迟。一到仲冬,国卿上京春试,尚礼交付千金曰∶“我儿,这次船中再不可搭人了。”父子大笑。春闱高捷,每于小唱中寻觅梦花生,竟无迹踪。王国卿常常静夜思之,不觉呵呵大笑,随笔而书曰∶ 雪白花银足六百,前后算来十二日。 一夜用银五十金,幸尔饶得一管笛。 总评∶ 一笛横吹,王子寂然思凤;数声辽亮,平生岂是无心。媚人花开,故放娇花勾引蝶。顿开金锁,偷移白镪。石名鹅卵。一时腹痛,效西子之捧心。百里追回,转嗣宗之快步。移宫换羽,俏丽冤家,懊恨南宫想罢。王尚父梦兆无灵,还归浙榜登科。关帝君签诗有准,偶录此回为客途训。 《欢喜冤家》第二十四回一枝梅空设鸳鸯计 《卖花声》 今日北池游,荡漾轻舟。波光潋滟柳条柔。如此春来春又去,白了人头。 好妓好歌喉,不醉无休。劝君满满磐金瓯。纵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风流。 一枝梅,乃梁上君子的绰号。大凡到人家偷了物件,就于失主壁上画一枝梅花而去,其失主晓得盗者是一枝梅,总呈告捕,皆无能捉获。以此偷儿俱敬服他一点直气,再不累及诸人。就是应捕,也皆赞叹的。 一日,又去盗了现任副使衙中金银首饰、细软珠宝,约直千金,竟于卧房上画了一枝梅花去了。副使衙中次日起来,失了千金物件,见画一枝梅于房内,着令手下忙请府县都到私衙议事。说起一枝梅偷盗,罪不容诛,乞贵府贵县严比捕人。限三日内解到府。县官闻知失盗,俱各不安,回到衙门,把一班应捕概责廿板,限三日之内捉获一枝梅,如怠缓,重责五十,决不姑宽。众应捕一齐慌了道∶“怕没别处搜寻,怎倒在老虎口里夺食。如今大家分头寻觅。”却寻到第三日,哪里有!只见一枝梅立在府前道∶“小弟恐累哥们今日受责,我今出头,等你们请功,我若坐在牢里之时,说过夜间要救我出来。此道如若不依我说,后边不来搭救你们。大家一齐说∶“依你,依你。” 一枝梅把捕人先见知县,知县转送于府,府主即时解道,副使一见贼人解到,咬牙恨道∶“大胆奴才,快快还我赃来。”他说∶“老爷在上,物件都在。小人是一枝梅徒弟,那日老爷衙中失的,果是师父偷去。他道为官的贪赃坏法,凌虐小民,剥民脂膏,充为己用。故此偷去,仍散于贫穷之辈。若论一枝梅手段,神仙也捉他不住。他能剑术伤人,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如今老爷再试他,少不得几日之间,还到老爷衙中来也,”副使见说,倒吃一惊,“世间有这般狠贼,把他且监在牢里,待捉了一技梅,一总处死”,应捕带了出来,一齐怨怅道∶“承你好情,出来自认。怎生到官,又说这般大话。”一枝梅道∶“我今日出来,是救你们的打。我说谎是救我身的打。”应捕道∶“他如今又去寻一技梅,哪里还有!”贼曰∶“不妨,我今日进监去坐,三日后,晚间放我出来,我自出脱你们也。”应捕一齐买酒请他吃了。一到监中,牢头俱各请他道∶“好汉,好汉。” 到三日后,牢头悄悄放他出来。他走出县前,一竟去了。一虎跳进副使衙中,带一胡须,头带九华巾,腰间插一把利剑,把副使卧房内残灯挑起,将壁上画了一枝梅花,又往县里牢中去了。副使亲眼看见听见前日说一技梅能取人首级,故个敢声张,反惊得魂不附体。次日出堂,即差人往县监里取出小贼道∶“你果然不说谎,咋夜亲见一技梅是一胡子,一物不取,仍画一枝梅花去了。据你说,他本事高强,你的手段如何?”那贼道∶“老爷在上,强将手里没弱兵。今老爷试取便了。” 副使吩咐取一把酒壶来,只见一个门子取了一把无盖一技枝瓶的酒壶,副使就于上面画了几个花押道∶“今晚将此壶放在我卧房幕子上,你盗得到手,明日放你。” 贼曰∶“乞老爷令人押起,方可为之。”就着四个应捕押起他带了出衙。 又去吃酒,应捕笑曰∶“你真真会弄手脚,今晚之事,怎生为之?”一枝梅道∶“你管我做甚!”吃酒散了,应捕放他自己行为。到了三更时分,预先办下猪尿泡一个,空节竹杆一枝,带在身边,悄悄上屋。揭起天窗一看,见那把酒壶摆在桌上。他把尿泡缚于竹杆头上,搠在壶瓶肚里,将口布往竹杆吹下气去,那尿泡涨得漫大,将壶轻轻提起,取了上屋,副使一看,壶已不见,四壁端然不动,心下称奇道∶“此贼只宜善识,若是加刑,一时怀恨,性命难保。” 坐下早堂,只见应捕带了偷壶之贼,当堂送上壶瓶,花押一些不动。道∶“好手段好手段,放你前去。以后不许在我地方扰乱。如下次拿住,决不宽恕。”一枝梅磕了一头,竟出来了,一班应捕大笑,竟扯下他往酒肆中吃酒去了。酒席中间,应捕道∶“我的贼爷爷,以后依者爷吩咐,别处寻些生意罢。”一枝悔道∶“我今往别处寻些勾当,再不来累你们了。”正是∶ 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 且说浙江湖州府长兴县,有一宦家张朝相。他父亲在日,因他是独养儿子,不忍以严法加他,读书长成十六岁,文理略略粗通。料难取进,欲要与他纳监,有志未行。其年,娶妻陆氏,夫妻二人正好快活,不期父母双亡,丢了巨万家财,与他夫妻享用。该下田地产业,交与管家张才掌管,其内助全亏陆氏一力承当。张朝相其年已廿五岁了,尚无子嗣,每欲置妾生子,况陆氏青年多病,有心非一日矣。 其年夏初之际,有一汉子,领了十五六岁一个女子,到在门首,道∶“有一急用,将此女来卖,或当亦可。”门上报其原故,朝相与陆氏走出厅前道∶“领进来看。”那汉子领了女子进来,朝相夫妻抬头一看,见那女子∶云一纲,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螺挑四颗腰娜。小小金莲步洛波,教人奈尔何。 朝相夫妻看罢道∶“好一个女子,你要多少银子?”那汉道∶“此女就是两个银子也还增得些。只因在下一朝急用原故,又没个中人,只要银十两也罢。”朝相道∶“也使得。你姓名家乡说与我听。”那汉子道∶“在下姓梅,行一,去住无定踪。终日间吴头楚尾,也是个四海为家的人。这女子名号端英,今年十六岁了,他祖籍松江华亭人氏,是我养妹,馀者不必问了。缓存银子与我去罢。”陆氏向内取了一封银子,交付丈夫。朝相道∶“梅君,银子在此,你可收下。几时来看你妹子?”梅一道∶“这也难期,看便道就来。”叫声请了,往外就走。 陆氏领了端英到房中,着他坐下道∶“你姓甚么,父亲作何生理?”端英道∶“父亲路布,中成化十六年庚子科举人。曾在贵府归安作教,因亲母早故,娶了后母,连生两个兄弟,父亲得病故了。后母日逐凌辱奴身,梅一兄目击其毒,一时侠肠,欲带奴到家。闻他家又有几个恶少年,恐有不便。故此着奴奉侍郎君娘子度日而已。”陆氏道∶“原来是好人家女儿,我当另眼相看。放心便了。”朝相道∶“你女工针指可晓得么?”端英道∶“奴身自幼习学女工,至于翰墨书史也会看来。”陆氏道∶“既会针指,在我房中做些女工便了。”就有心要与丈夫为妾,遂于房中后轩安床坐起。正是∶ 奇鸟遥传喜信来,郁葱佳气满蓬菜。 谁知萧史知音客,悄得秦姬到凤台。 陆氏每每劝丈夫道∶“端英十分才貌,你何拘腐过甚,早生得一男;早一年欢喜。”朝相道∶“我的心里说,你正在青年,自然有孕,何消忙心。”陆氏道∶“你还在睡里梦里,每夜不见我身子是火炭热的,况且月经前后无准,焉有孕来。遇这般病症,多因是误了你,还自做些主意方是。”朝相见妻子说的都是真语,便觉心中酸楚起来,也每每向后轩把端英挑逗,端英亦知其意,遂取花笺拂了写道∶失翅青鸾似困鸡,遇随孤鹤过湖西。 春风桃李空嗟怨,秋月芙蓉强护持。 仙子自居蓬岛境,渔郎漫想武陵溪。 金铃挂在花枝上,未许流莺声乱啼。 写罢粘于壁上。陆氏进轩闲语,偶抬头见了此诗,已知丈夫挑逗,未曾着手,出来见了朝相道∶“你几时曾与端英取笑来?”朝相曰∶“何曾。”陆氏笑曰∶“他题诗先招成,你还要胡赖。”朝相曰∶“诗意怎么说?”陆氏念了一遍道∶“已是肯的。只要你再迟迟。”朝相曰∶“何以见之?”陆氏说∶“渔郎漫想武陵溪,漫字明说了;未许流莺声乱啼,未字已明说了。”朝相曰∶“他若不肯,诗句怎样回?”陆氏说∶“滞货,他若不肯,题个渔郎休想,不许流莺了,看你这般宁滞,只欠读书。”朝相道∶“我书虽未博,学已成章,奈何我命中无金紫之荣,读他怎么,岂不闻∶ 布衣空惹洛阳尘,头白金章未在身。 命运不该朱紫贵,终归林下作闲人。” 陆氏道∶“你既不为文,还须习武,岂可虚此一生。”朝相笑道∶“这阵上杀伐之事,一发不为之。在家丰衣足食,肥马轻裘,紫蟹黄鸡,山肴海味,称不得是个山中宰相!怎教我担凉受怕,草宿露眠,白白送颗头与人讨赏,岂不闻∶频年烽火八边愁,裘马平生非贵游。 莫笑谈兵向樽俎,书生端不为封侯。” 陆氏笑道∶“岂不闻男儿立大节,不武便为文。”朝相曰∶“岂不闻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陆氏大笑道∶“我身子懒得,不与你对了。偕你做些什么?” 恰好季秋天气,天香飘过,黄菊舒金,那后园里万树芙蓉,有一种一日白,次日浅红,三日黄,四日深红,此乃印州木芙蓉也。又有种早间白色,晚作淡红,名曰醉芙蓉。种种各异,不可胜数,即令置酒于后园亭上,请了妻房陆氏并端英,一齐往园中玩赏。 九月江南, 处金风散锦,一时木落,满林玉树淡妆。牡丹未许称王,蜀葵才堪作使。朱唇得酒,薄晕生颜。翠袖卷纱,新红衬肉。千堆锦绣,剪绒绿地春光。万斜胭脂,泻出银河秋色。窥墙映沼,类桃李之无言。鉴月拒霜,化雁鸿之有信。上苑睡醒金坪,西湖香载兰舫。薛媛井边,渍堪作纸;楚臣江上,制不成衣。二八倾城,下蔡女郎之笑。三千望幸,阿房宫女之心。但于秋水澄波,不向春田怨晚。罗队里,追唬国之宵游;丝管风情,宴吴王之春殿。折枝并蒂,插向净瓶。探得孤芳,将游远道。闭户人怜卧病,涉江客费相思。若使出有壶筋,每置一秋醉赏。更得居无风雨,尚贪半夜同眠。 陆氏叫∶“端英,对此名花,正宜欢赏,你何郁郁不乐,莫非怀想云间之意么?”端英道∶“妾闻花间坠泪,非韵人所为。念想高情,实怀酸楚。”朝相问曰∶“为何一时这般苦楚,却为何来?”端英道∶“妾有一事,藏之久矣,欲言不言,实难启齿,但人多耳目,又恐泄漏真情,等静夜相商,方无别虑。”朝相见天已晚,吩咐收拾,大家齐出园门。 到了卧房,秉起红烛,遂摒去男女,自己拴了外门,夫妻二人着端英坐下,问他因着何事,至于泪流,幸勿隐讳。端英曰∶“妾实松江路布之女,原为继女,日夜凌辱。一夜,有贼入房,隐藏已久。初来本心,实欲偷窃。因母亲是夜把妾十分毒打,此贼一时顿起不平,大喝一声,把母亲踢倒,飞挽贱妾而出,直至嘉兴饭店安歇,妾间其因,他说‘我本是一名窃盗,一技梅便是。昨晚实欲窃盗尔室,只因尔母将尔毒打,即起一时不平之心,带汝前来。’妾恐遭他淫污,跽泣求归,一技梅笑曰∶‘汝误矣,我虽然为盗,所得之物,实不自留。而有所得,随济贫苦人也。实有锄强扶弱之心。今救你出来,不过一片热肠,焉有他意哉。如怀此心,碎尸报汝。’妾遂放心随他。又到湖州,妾又言曰∶‘承侠士救奴,终日朝燕暮楚,并无了期,怎得一安身之所方可。’他道∶‘为尔思之久矣,我有同伙十二人,皆江湖好汉,俱在太湖。我若送你至彼,反又落在火坑中了,我一路上访得长兴张家,极其富丽,将你先卖他数两银子,你在他家视其动用黄白之物藏于何所,待初冬我来,先通你消息,约在某日要妾为内应。如期开门,直入取物而归,为妾作妆资,再配人家。’妾自来,见郎君、主母等待妾如亲生,妾之后母待妾如奴婢,今蒙侍赏名花,当此隆思,一时想着初来之意,怎忍为之。泪出痛肠,不能自止耳。”朝相夫妻见说,二人慌了道∶“贤妹如此,怎生是好?”端英曰∶“郎君、主母勿忧,奴宁拼死以谢主人,决不忍为妾而害主人矣。一技梅虽系绿林,实存赤胆,是日如来,郎君当盛开一席于后园,相敬如宾,待妾道及高情,郎君再奉白金三百与彼,决不相受。可保永无虞矣。”陆氏道∶“贤妹之言是也,自古凶拳不打笑面,老虎何尝吃好人,只须以礼待之,料然亦无事矣。”朝相见妻子分剖,心下壑然,仍着端英床头取酒,三人酌至鸡鸣,各皆熟寝。 不觉光阴燃指,又是初冬。门上传说,端英姐家内有人来了。朝相见说,忙至后轩,遂道∶“贤妹,梅君到了。”端英连忙出来道∶“郎君先出去,迎他到此相见。”张朝相整衣相见,分宾主坐下,待茶已毕,延入后房,端英相见,一枝梅举眼一观,见端英依然处子,反生得白胖了许多,端英开口便道∶“张郎君早知梅伯是一江湖侠士,别后思慕,想至如今。闻初冬到来,终日两夫妻藏酒盼望,酒肴已列后园矣。”一枝梅听闻,心下生疑∶“为何他倒晓得我?就知我的本来面目,也不该如此躬敬,且看他怎生样光景。”只见朝相恭躬敬敬,请到后园,端英随后一同坐下,开口说∶“蒙君救拔,此恩粉骨难报。不期张家郎君曾与先君在归安学中交厚的契友,一闻奴身是路布之女,便如亲生一般看待。此二人恩,犬马不忘也,故说起救拔高情,如救己女一般,故此恭候非一日矣。此一杯酒,待妾为寿。”竟自拿酒杯满满斟奉,双膝跪下。一技梅连忙亦跪道∶“妹妹缘何行此礼。快快请起。”端英跪着道∶“还求恩赦前情,全奴犬马之心。”一技梅道∶“是了是了,再举初心,天地不容。”端英再拜而起,朝相便敬大杯,端英也频频而劝道∶“梅恩人,若醉了,在此园亭上安歇。”一技梅道∶“再领三杯吾当别也。”张朝相苦苦相留,端英十分强屈。一技梅道∶“我业已许你保全了,今有一班弟兄,在于东门外等我回音,若再等待,彼必走来,反觉不便矣。”朝相进内,忙取出白银三百两,一盘掇了,送与梅君,一技梅道∶“是你的一团好意,我已尽知,不然一分也不受,但有伙计在彼,一时没了盘缠。”他便向盘中取了两绽,放在袖中,又连吃了三杯,叫声∶“请了。”竟往外走,二人忙忙随送至大门外,一淄风去了。 陆氏初闻一技梅报说来了,便抖倒在床,起来不得。端英与朝相走到床边道∶“去了,可起来。”陆氏道∶“起来不得了。”便从这一日病重起来。医人无效,卜问无灵,端英衣不解带,日夜挽扶,犹如至亲骨肉一般,难得好意。不期这病一日重加一日,初然发杖,杖久成哑,渐渐如灯尽油干一般,寂然隐了。张朝相大哭起来,一门大小男女,无不痛哭。端英如丧考妣一般,累死累活的大哭。 自古死者不可复生,哭之无益。张朝相未免治丧料理,出殡安葬。方才完事,此时亲友就来说合亲事。张朝相一力固辞回道∶“尚无百日之期,安有重婚之理。”一面着人打听华亭路家,还有何人宗族并端英曾有许亲事否。张才一竟往松江进发,到了华亭进城,访问指引,在登科牌扁门楼内便是。张才遂问,贴邻道∶“路举人一个女儿,后妻生两个儿子,后妻将女儿打骂不止,七月中夜里走出一个好汉,把女儿抢去了,未知下落,如今二子长成了。”张才听了实信,竟自回家,复了主人。张朝相道∶“我恐端英非是路布之女,或已受某家聘定过的。今根脚已清,便挽本宗长兄为媒。”竟选十二月廿七日黄道良辰,娶为填房,完成大事。端英已觉欢喜,至期双双燕尔,合卺于飞。有诗赞曰∶ 秦女新添五夜香,宫花光映领中长。 胸前带得宜男草,莫误卿卿学太常。 又曰∶ 夙缘有喜晤今期,鸾凤喈喈戏采帏。 惟绸缭山海固,双飞双宿共还啼。 至次年十月,端英分娩,生下一个儿子。朝相十分大喜,弥月之时,诸亲欢庆,置酒相待。又过二年;又生一子,夫妻好生快活。 后来端英到了三十岁,同了丈夫,带二个儿子,往松江娘家而来。晚母还未晓得,二个兄弟竟不认得。及至说起前因,方知是女儿女婿。端英下拜后,甚是惭愧。又着二个外甥拜了外婆,娘舅,一时间骨肉团圆,大排筵宴,一家亲邻庆贺,席上说出一枝梅之事,俱道此人乃昆仑手段。一人说∶“还可比着许虞侯的优俩。” 又说∶“就是《紫钗记》黄衫豪这般爽快。”又说∶“还像古押衙死里求生的计较。”有人说∶“他的女儿又不是死的。”内中口快的说∶“若那夜不挟得去,少不得要打杀了。”大家欢笑而散。张家夫妻住了十日,辞别归家,二边往来不绝。 这回小说,特意翻案做的。一部全无。正有二十四家。前边二十二回,俱是欢喜冤家。独此一回乃圆满这事,罢了冤家欢喜,比如一枝梅盗了冤枉官的金银,府县官把捕人打了二十,限三日内定要,如没有还重责,这些应捕为他打了又寻不着,恨他家七世冤家。他三日复立在府前等着。捕人解官,众人一见如得珍宝,好生欢喜。后来解到道衙。副使失了千金,心中恨他如醋,恨不得食肉寝皮,岂不是个恶冤家。反被一枝梅把利害一言,道着害怕,反不追究赃物,把贼放了,岂不欢喜!比如继母,前边凌辱,岂非冤家。今日重逢,好生欢喜。比如一枝梅带端英一节,原为蓄意劫掠,岂非冤家!至未后竟致冰释,反为退盗,好生欢喜。如有世人两相仇恨,做了一世冤家,到后来或因小事解冤释结,亦是欢喜。今特借此一回小说,如幽谷生春之意,看传者当作如是观,处世者亦当作如是观。 总评∶ 一枝梅巧计穿窬,八路垂涎金帛。继母鞭笞,雄心奋激,效虞侯之窃章台,寄西氏而吞吴室。端英花间泪零,心中恻隐,巧释绿林,金汤象室,是一奇子耶,完成笔段巧矣。 (全书完)" }, { "text": "桃花庵\n《桃花庵》序言 《桃花庵》又名《桃花庵鼓词》四卷廿四回,每回七字单句,仅第五回、第六回为八字,目录题“新刻绣像桃花庵目录”,卷首附图有石印本及光绪十三年京都琉璃厂刊本,不题撰人,书中多破体字,如“窦”字作“豆”、“谷”字作“谷”、“师父”作“师付”、“滋”字作“旨”、“苏”字作“禾”等等不一。 书序苏州城内张员外,因洪武爷与陈有谅大战,兵败破荒而逃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危亡之际,即时赠于廿万石仓谷援助。事后洪武爷获胜即位,重加封赏,由于张员外官金不授,皇命恩赐世袭进士。 张员外谢恩回家,几年身亡。留下一子,名叫张才,字学富,十六岁取妻窦氏,守制三午,日日家中诵读诗书,正值三月虎丘山迎春大会,欲往游览,遂告知窦氏,出外观会。 在会上遇见桃花庵中少尼陈妙禅与师父前来观游,两人搭上线张才随妙禅师徒回返桃花庵中,妙禅瞒过师父老道姑,将张才打扮成女尼,要求老道姑收其为徒。尔后两人行影不离,夜日不分地行欢作乐,张才留于庵中三月有馀,终极病恹缠身,未几离世。妙禅怀孕在身,待产,后生一子,托付媒婆王三思将遗孤送回松竹庵窦氏夫人处抚养。途中,王婆遇苏州府大人盘诘,因无法遮拦,遂顺水推舟以纹银十两卖于苏大人,苏大人为其取名苏宝玉。 十五年后,宝玉长成,一日途经窦氏房宅门前,被窦氏看见,引进收为义子,详述其夫婿出走十五年,乍见宝玉如同夫婿像貌,咸慨良深。此时王婆七十有馀,家无柴米度日,想起当年还有一件蓝衫可以打换几两银子,遂来至城中干女儿处商议,干女儿将蓝衫拿至窦氏处请议,窦氏一见,万分惊叹,遂将王婆叫至客舍诘问,方知事情缘由,遂嘱咐王婆领路,往桃花庵中走访。 妙禅见窦夫人来庵参拜佛象,自承素果茶食,亦欲探其子消息几番对辞,两相情结化开,急于赴苏大人处认亲。时值苏大人领着州府各县举子进京送考,苏宝玉入试,连过几场,皇榜出示,宝玉中了头名状元,又为承相招了女婿,苏大人派人报喜回府,同时打点回家一路领着窦玉进了苏州地界,各县大小官员迎接,翌日俱来叩喜,大厅上排下宴席,命状元一一拜见,窦氏闻讯前来叩喜,苏大人接至后堂,窦氏诘问苏府要人,遂引出王婆道其根源。 苏大人百般无奈,请出府堂大人、教授商议,因状元出于张门礼宜归宗,苏大人抚养成人,名登金榜,膝下无后,亦不可缺,随即裁定双挑入赘。即承相女,生子承挑苏门,另择妻妾成婚,生子承挑张门,苏大人与窦氏皆喜,终得两全其美。 《桃花庵》一书,作品艺术水平低俗,立意构思与才子佳人如同一辙,内容简单,大部份多在论及张才与陈妙禅相遇后,在桃花庵中作乐,张才贪欢,留念忘返,以致病恹身亡。书中最无知者老道姑她对张才是男是女一概分辨不清,任凭妙禅说张才的样儿,道姑皆以为是。尤其是在男女欢幸的动作上,更是苍白的痴愚不近常理。 本书在人物方面,仅以张才、妙禅、王婆、苏大人、窦氏夫人为主体回绕在他们身上打转,十八回以后提到苏宝玉的成长,进京会试中了头名状元以及入赘承相府等只几笔带过,在句情上浓缩故事的发展过程作个结局,对古典小说该有的浪漫情调,掌握变化反应,融入人物的真实性,它没有;在形象、性格与鲜明的表征方面,仅将妙禅视作淫荡女,情有独钟于张才,待其身亡,却孤守一生,判若从前的豪放女亦不合乎常理。窦氏望夫归来,十五午后见宝玉面,口若悬河即认作亲夫般地念虑过头,认其子为义子,显得草率而为,诸如类似写作,似有头重脚轻。在整个架构上,强调的是桃花庵中一段男女之情。书名《桃花庵》乃因庵后有桃树一株之故,整个故事情节以书尾诗词全然概恬,此后了无新意。 张才可为风流男,忽遇窈窕陈妙 ,少年难禁原心乐张才理当泄黄泉,妙姑虽为淫荡女,一生恩爱无二男庵中产下状元子,母子见面十五年,苏门教子成名早窦氏可为女中贤,志在张门留根业,得收夫骨张家还可算一部勋烈传,提笔写在桃花庵。 新刻《桃花庵》卷一 第一回张员外世袭进士 诗曰∶ 大道无一非道,全凭悲欢离合; 事情皆转奇巧名,今人猜想不过。 事情原有格致,辞句莫看错说; 走尽仔细纪揣摩,免得书中之乐。 西江月罢。内中引出来了一部大明野史。当初洪武爷与陈有谅大战,兵败苏州城内,被大兵围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打救,甚是危殆,多亏了一人救济,是何人氏?这苏州城内,有一家张员外,家中大富,情愿出纳仓谷二十万石,洪武爷兵得粮草,遂得胜了汉王。后来即了帝位,驾坐南京,想起了此事,下召张员外进京,重加封赏。 张员外志洁清廉,封官不要,赠金不受,皇爷无奈,恩赐他世袭进士,百顷良田。张员外谢恩回家,几年身亡。膝下一子,名叫张才,字是学富,年方一十六岁,娶妻窦氏,守制三年,孝服已满,日日家中诵读诗书。时值三月,闻听虎丘山迎春大会,心中思想,这几年无曾出门闲游,不免告知娘子,观会散心一遭便了。 这公子独坐书房闷无言,忽听得大会起在虎丘山 这几年守制带孝家中坐,盖无曾出离府门闲游玩 到不如今日出门去游会,看一看会表景致全不会 观一观士女王孙巧打扮,望一望阳春烟景三月三 看一看金勒马嘶茅草地,看一看玉楼人醉杏花天 望一望桃花柳絮那里好,观一观飘飘蝴蝶上下翻 这公子一心去想去游会,回宅内请出窦氏说根原。 话说公子想到这里,回了内宅,窦氏一见问道∶“相公不在书房用功,来此内宅有何话说?”公子说道∶“娘子有所不知,我在斋中服孝三年不曾出府,今日忽听虎丘山三月三迎春大会,我有心前去看一看胜景,散一散闷怀,因此来与娘子说知。”窦氏说道∶“相公出门望景,倒也罢了,只是身轻年小,叫妾身放心不下。”公子说道∶“娘子放心,小生前去,二五日就回,有何挂虑?”窦氏说道∶“相公既然要去,妾身也不敢强留。”命丫鬟整理一桌酒席,夫妻二人对面坐下,窦氏说∶“相公要去游玩望会,妾有此良言,是你听了。” 窦氏贤德女,善知夫妻情;答说去游会,备酒先饯行。 轻吐樱桃口,笑言尊相公;你今要游会,听我说分明。 妾身有几句良言嘱咐你,但恐你少年出门无正经 虎丘山五色杂人俱多有,许多的非类无良将人坑 万望你时刻小心藏主意,千万个莫食耍戏作聪明 第一来休食美色卧花柳,第二来休要食醉饮刘伶 第三来莫进赌博场游玩,内里边无有之人心不平 不过是闲看买卖观把戏,但愿你此去一望即回程 莫恋着彩楼笙歌音韵妙,叫妾身倚门盼望挂心中 好一个三贤四德窦氏女,对丈夫口吐良言即叮咛。 话说窦氏夫人面对丈夫,将言语嘱咐过了。公子说∶“娘子放心,小生一一记下了。”窦氏夫人问道∶“相公此去,可用几名家人或是骑马,或是坐车?”公子说∶“不用,只用一人一马,将我送到,命人马回家,三日以外,再去接我不迟。”窦氏闻言,自箱中取出一套新衣靴帽俱全,与公子换上。亲自与丈夫包了一个包,又剪上碎银几两,吩咐家人备上了良马一匹,窦氏亲自送出大门。张学富上了坐骑,有一名家人跟随,这公子跨马扬鞭,往虎丘山去了。 这公子跨马奔上路阳关,窦氏女目送丈夫站门前 眼看着相公奔上大路去,只看的人马柳阴相遮栏 他可才倒那金莲还家转,自今后只身化做望夫山 自今后独守空房无伴侣,自今后盼断衡阳再不还 自今后大门一别千秋梦,自今后再想见面难上难 且不言少年公子去游会,再说那道姑出家桃花庵。 按下张学富,不提他行程如何。 且说这虎丘山以东,有一庄寺院,名为桃花庵。庵中有一位道姑,姓陈法号妙禅,其父陈乃宋,在苏州贸易,丢了大本,将此女卖于庵中,当下一十八岁,生得人物聪俊美丽,升当才学,人不能及,风韵无人可比。自一十六岁,那一等风流态度,出现于外,每日里思想寻一个美貌、如意的郎君,消一消身边的欲火,怎奈是眼界高大,见得那一些王孙公子,士庶百姓,少年者至多,皆不中意。因此煎熬日月,朝思暮想,其日已久,挨到一十八岁。是日正当暮春之气,这道姑身处禅房,郁郁闷坐,那一段思春的情景,今人描写不尽,怎见得? 第二回虎丘山看会游春 诗曰∶ 持原东君,好光阴辜负人,晓风吹落红尘阵,三宝不焚经声不闻。 跟前无限莺花恨,经几春,春春过也,敢则是春最撩人。 这一曲驻云飞歌罢。 单说妙禅一到春天,那春思一动,经也不念,香也不烧,逐日里茶饭懒用,闷坐无言。师父姓李,法号道远,乃是个民妇出家的。性情愚拙,且从妙禅进院,痴爱娇养,既然长大,凡事皆从徒儿之命。 往来降香人等,妙禅心爱的,接以茶礼,心中所厌者,便叫师父招应。这日李道远见徒儿,闷闪不乐,乃叫道∶“徒儿,今日有虎丘山迎春大会,高扎彩楼,歌舞演戏,四面看戏的,车马如云而集。那公子王孙,士庶男女, 模作样,穿红的挂绿的,或十个一群,或八个一群,前者呼,后者应,来往不绝,皆来游会。还有那些买卖客商,各样的杂行,招聚一处,还有许多的说笑场的,耍把戏的,唱小曲的还有许多的西洋景、中原景、山景、水景,又打上三月三春日的佳景,徒儿何不穿起来,前去观一观景,乐一乐花景,看一看人景,消一消胃中闷景,心中就会是一番光景。” 老道姑先把会景说一番,喜坏了私心盼情陈妙 ; 暗想道既然迎春开大会,我何不跟随师父观一观。 看看那会中有些美貌女,观一观那里出些俊俏男; 徜若得美貌相公可人意,暗暗的将他引进桃花庵。 抢他来藏在内室清净来,夜间颠鸾倒凤解解心怀; 那时节柳腰相交才郎体,尝尝一风流滋味鲜不鲜。 有诗一首∶ 年过二八女妙 ,自己房中闷无言; 茶里思来饭里想,睡不浓来坐不安。 白日思量不好受,夜晚翻身更难言; 安心若见才郎面,双手抱住不放松。 求一个牛郎织女夜夜会,将我这浑火欲火安一安; 妙 女心中拿定大主意,回 房尽心梳洗把衣穿。 话说妙禅道姑一闻此言,心中欢喜。即忙回上禅房,梳洗已毕又穿上了一套新色,山水八卦衣。头挽逍遥髻,腰带丝带,左手拿着汗巾一条,右手执着拂尘一尾。把镜一照,无有半点凡俗模样,这才出了禅房。师父一见,满心欢喜说∶“我儿,亏得你出家,若为俗民,找一个穷家男子,逐日里刷锅洗碗,那才屈杀我儿这人物也。” 李道远一见徒儿喜盈盈,他说道我儿人才不非轻 你今日出家成道为仙子,胜强似得随俗民身受穷 你本是九天仙女临凡世,为师父情愿受苦你受荣 这几日见你心中不快乐,每日里茶饭懒食不安宁 我与你游春望景去观会,去看看许多景致乐无穷 老道姑回首就把房门带,师徒俩出了山门向前行。 话说师徒二人,出了山门,妙禅女头前,道远随后,一路上春光景不看,奔山来了。 妙 女一心想看美少年,一路上许多春景不爱观 同师父扭扭捏捏向前走,那管那桃红绿满柳前川 那管那紫燕衔泥来往转,那管那蝴蝶飘飘舞花前 但恐怕春日晒淡芙蓉面,但恐怕举石踏破绣鞋尖 但恐怕香尘吹入秋波眼,但恐怕清风吹动逍遥冠 这道姑一路行来娇无力,一步步前行来到虎丘山。 话说师徒二人,一路行来,三住三歇,参圣了虎丘山上。抬头一看,但见入山之人,一望无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的、有矮的、有俊的、有丑的、有白的、有黑的,甚是热闹。道远说道∶“徒儿,初到会上,路径不熟,杂人甚多,挨来挤去,看迷糊了。莫如你扯住我这衣衿,我将带着你四面看看这会上的情景。”妙禅说∶“师父前行,我在后边看看你就是了。”道远听说,头前引路,妙禅随后进会来了。 妙 女进得会参观其详,但只见许多买卖在两旁 这一边坐大大吃饭铺,那一边酒菜铺内五味香 这一边高声吆喝鸡汁面,那一边吆喝火烧一包糖 这一边弓箭铺内弓满面,一逢逢点钢刀销查前账 那一边书籍铺内代笔墨,一部部圣贤书卷叠成箱 这一边绸锻铺内双彩挂,一卷卷篾梳大绫出苏杭 观不尽抽头树焦木货 ,观不尽锄镰杵镞铁器行 观不尽跑马卖獬耍把戏,观不尽搬水运尽耍役藏 看不尽骡马市内马跑好,看不尽杂货行中有纸张 正是他师徒二人向前看,忽听得彩楼歌舞动笙簧 师父俩举目留神抬头看,正是那戏楼扎在水中央 原来是少年子弟听唱戏,唱的是张生莺莺戏西厢 看戏的看不够得佳期会,好不歹馋杀姑妙陈道娘 正是这饥渴女子未足兴,眼转心跳摆手姿弄柳腰。 老道姑叫声∶“徒儿,咱出去罢!”徒儿听言良。 话说妙禅道姑,正然看的有趣,道远说道∶“徒儿,此处人甚多,时的身边出汗,咱出去乘凉乘凉如何?”妙禅说道∶“暂且看看这一出的戏罢!”仍是目不转睁,单看戏中的做作,暗想那内中滋味甚是难受。看到那动阳之际,只觉着满怀昏昏沉沉,如僧舍中,受水涌出,身中衣服,不觉湿了一大块,只觉着那个滋味,实是难受。因在众人属目之地,不得不强打精神。这正是∶ 分明身上难消受,自是心内想加此; 若非人言闹事处,卧在地下诈佯死。 一身欲火消不尽,何人禅房把施身; 目下公子若相遇,庵中琴瑟乐友之。 第三回妙 姑心思凡事 诗曰∶ 游玩该入宋家东,垂袖开怀拂好风; 莺藏柳暗无人语,惟有墙花满树红。 闲言少叙。且说妙禅道姑正看到好处,猛然间煞了铎鼓,妙禅叫道∶“师父,咱出去歇息歇息的罢!”二人方才离了戏楼。 前走不远,但见前面一座茶楼,楼下一个大大的布棚,往来喝茶的不少。妙禅说道∶“师父,咱在此饮一杯茶,歇息歇息何如?”老道姑未及答应,茶小问道∶“二位女师父,是待用茶,请上楼去,又清净又宽阔,歇息歇息可不好么?”道远闻言,遂与徒儿上了楼去就位坐下。茶小看看茶来,将茶端上,吃了一杯。妙禅道姑自楼窗以内,向下一望,只见吃茶人等,来来往往,众会交集,有老有少,好不热闹也。 妙 女楼门以内向下看,但只见吃茶人等相往还 细看来也有老也有少来,俱都是游玩望戏乐自然 但只见也有黑来也有白,俱都是华美衣服身上穿 有几个面貌丑陋不好看,单看那面貌双全美少年 这一个脸白加粉甚干净,可就是两眼立竖眉不弯 那一个身体生得多雅致,可就是脸上争子如墨泄 这一个衣服华美带俊俏,可就是粗眉短脸如泥碗 那一个举动可有风流样,可就是身体年小不能担 这道姑少年之中俱多有,终未见出类拔萃可意人 正是那择婿道姑心里淡,有一人先来吩咐把茶端。 话说妙禅女,遍观少年之中,并无一人如他心意,心中好生淡治,说道∶“我自是好一个美貌聪俊的男子,消这个多病多欲的身子交付于他解解这饥渴之情,谁想这大的一个场地,我就找不出一个可意的人来。”这正是∶ 仙女空有落凡意,不见金童自何来。 妙禅女正然思想,只见自众人中闪出来了一个少年相公,来至茶房门首,一声吩咐煎茶。“来了!不急。”忙将他让至楼下,就坐坐了。茶小看茶来了,端上一杯。妙禅女姑仔细一看,但见那一表人才,如前者见的大不相同,怎见得俊秀,有梅花诗一首,吟曰∶冲花俊中飘洒,飘洒处两条翠带,随风飘飘,加同似蝴蝶片片随风舞。缀子蓝衫甚可体,可体处今和时派,推推拜拜好一似金童遥遥下天来。二目清秀,清秀处两道春山,动波流晖,看人处目中会情,动人心意唇红齿白,红白处两行碎玉,丹珠包藏。言语间辞句清新,清新处可人意怀。天庭饱满,饱满处有福有缘多富贵。地阔方圆,方圆处有子有孙裕后昆。粉底儿靴登足下,坐在椅面甚端庄,好似宋玉重出世,如同潘安降下方。相如你自何处至,文君现在楼上藏。妙看罢身如趐,急急呼张下茶楼窗。 妙 女看罢才郎身加混,急急乎身子张下楼窗门; 暗想到若得此人将身抱,胜强似修真养性活万春。 那时节颠鸾倒凤双双美,可喜道良宵一刻值千金; 不知道此人家住在何处,大约是早有可意俏佳人。 我若是带得此人同一夜,我必然心花口咬亲又亲; 妙禅女越看越爱越思恋,真正是越思越想越心焦。 茶楼上一上一下看得切,那相公那知头上有佳人; 那道姑看了一回心中闷,恨不能同床同席亲一处。 话说妙禅女,自楼窗之内,看了一时,那位相公自管吃茶,并不抬头。明公,你说这位相公是谁么?这就是苏州府双竹巷,张才张相公。家人将他送到会上,他将家人马俱以打发回家去了,自己一人游会半日,觉着腹内渴了才来这布棚之内,坐下吃茶。素果点心,杂然前陈。那女姑在楼上,他哪里知道。此时妙禅女在楼窗以上,暗暗思想∶“何能叫他得知,使那一双俊眼儿深深的看我一眼,我这心里也好受一些。”思念一回,无计可施,忽一转念说∶“有了!我不免将呵的几个瓜子皮儿丢于他的茶盏以内,他就自然知道看我。”女姑想到这里,遂呵了几个瓜子,将皮捏在手内,目向楼窗之中,照着公子那茶盏之上,倾下来了,正正落在公子那茶盏以内。 此时张才正然吃茶,忽然间,自上边落下来了几个瓜子皮,掉在茶盏以内。心中说道∶“这是从哪里刮过来的?”不由得抬头朝上一看,呀!看见楼上一位女姑坐在楼窗以内,将身就出楼窗之外,头带逍遥冠、身穿绣花八卦仙衣,右手拿着拂尘一尾,左手拿着素罗汗巾,十指尖尖口呵瓜子,那一个俊秀风流的态度,真令人写也写不尽、画也画不全,后人观到其间,有求巧王使丹青,画得玉美人一章。上边题诗一首∶ 楼窗观人物,俊秀世间无;窈窕淑女子,庚年十五六。 身穿八卦衣,方知是道姑;霞光抱暖言,脸颜朗初旭。 飘观云而仙,氛氲兰犄馥;风流巧梳洗,时世罢 束。 带点紫葡萄,梅花红石竹;疑情尚未语,村意微相嘱。 公子一见面,良魂八月罢;要知后来事,下回自相逢。 第四回张公子意欲通情 诗曰∶ 一见娇羞,云雨情意两相投;传情暗里动秋波,知情明中言语拗。想在心头,记在心头,不加何日能成就。 这一曲粉蝶儿,单说妙禅传情的故事。话说张公子一见妙禅,秋波流晖,光明射目。这妙禅见公子看他更献出那等风流之态,超见出那样飘洒的光景。美目含情,似笑非笑,柳腰轻摆,似动非动,好一似长乐宫中醉酒的杨妃,如同似凤仪亭偷情的貂蝉。公子一见,神魂荡漾,自觉着那个心头火儿驱起,如何能安拿得住也。 这公子一见道姑陈妙 ,自觉着那个滋味实难言 自古来美色女子多多有,并未见这等缥缈云雨仙 暗想道此处并未蟠桃会,是怎么月里嫦娥离广寒 莫不是玉帝尽孝富华美,张七姐无故不肯来凡尘 莫不是仙女望景落华园,莫不是织女私自下九天 我今日明明是来看会景,莫不是与那刘臣耿兆一 样成了仙人也。 是怎么将身误入于楼园,说甚么昭君娘娘生得好 他就是好杀难占此人占,说甚么上古褒似姐姬女 说甚么唐朝杨妃武则天,说甚么莺莺风雅梨花女 说甚么春秋西施汉貂蝉,看此人花容月貌古来少 怎能够两两相抱凤颠鸾,张公子看罢一回心如事 但见他目不转晴望眼穿。 话说张公子看罢,心中扰乱,不由得目不转晴,呆呆的尽看。此时妙禅女,在那楼窗以内,一先将足露了半面,一见公子看他,是有恋着之意,通情之心便见。他将那身体全角出来了,将那一双小小金莲,放过去了,一只搁在楼窗以外,将手中的尘尾,插在那脖子以后,一手拿着汗巾,将那绣花底马鞋上的产土,轻轻的扫打了打扫好,又将那瓜子儿放在手,小十指尖尖放在那樱桃口内,朱唇启动,碎玉密排,一行呵着瓜子。一双秋波射定在公子眼内,转上转下,往来送情。看的公子神色飘荡,更觉观之难堪,不由得也就白送情。两人媚眼传递,妙禅此时也觉着骨软体趐,那一段支持不住的光景,就是西天大佛,那一见这个态度,也难说乐心不动。这正是∶格外献出风流体,压倒千娇百媚花。 妙禅女亲口呵几个瓜子仁儿,故意丢将下去,落在公子面前桌面以上。公子一个个个儿,皆拾在口中,目看妙禅,只觉得津津味佳。 妙禅一见,更觉有情,虽不言语,使之上下俱知心志。妙禅遂将瓜子仁儿,呵了一包,包在汗巾以内,随手丢将下来。公子顿时一手接过,遂将瓜子仁,就低下头来拾起,将汗巾看了一遍,拭了拭脸上的汗津,只觉着兰麝扑鼻,异香满口,拭了又拭,看了又看,好个恼人的紧也。 张公子手拿汗巾亲又亲,不由得双手脸上揩汗津 只觉着异香扑鼻津有味,自觉着上白 大紫金盆 这汗巾本是仙女亲手赐,手拿着自觉珍贵值千金 不由得目视仙姑拱手笑,妙禅女秋波侧视喜吟吟 他这里朱唇启若巧如送,张公子迈步情绪似谢恩 暗想道仙姑待我有情义,赶几时相偎相抱紧随身 但不知住在那庵并那社,又不知姓氏名谁何处存 在众人瞩目之地不好问,到叫我过后见面哪里寻 张公子聪明灵俐心内想,不由得汗巾上面题诗文。 话说张公子,想到这里,遂将汗巾铺在桌面之上,就着人主的笔墨,手拈板笔,写诗一首,诗曰∶ 如阮误入于妻园,箫歌秦楼过天仙; 嫦娥有意忽情恋,小生无路人广寒。 原问仙乡住何处,敢效玉手至九天; 何时得解香罗带,娇妙花枝任盘桓。 下赘张才 沐百拜。张公子写完,妙禅在楼窗以内,早已看的明白,遂伸出历雪欺霜的玉笋,作接要之。张公子在下递又递不上去,遂将汗巾向上一抛,那汗巾甚是轻妙,又被迎风吹去。妙禅见不得手,便轻故朱唇,呖呖声音尊道∶“师父,我将汗巾掉在楼下去了,师父快下楼去拾来,若是晚了,但恐被人拾去。”老道姑说道∶“徒儿,你可不小心了,待老身与你寻去。”遂下了茶楼,来至布棚楼窗之下,见一位公子,手拈汗巾,左右展看,遂说道∶“你这位公子,这是俺的汗巾,快快送我罢!”公子听得有人来要,知是仙姑命他师父来要,心中思想,何不趁此机会,登楼一观。徜若是∶得近美人双携手,胜似状元及第红。 公子想到这里,遂说道∶“师父,汗巾乃小生所拾之物,不知何人遗失?师父说是你的,不知可有甚么作证?”老道姑说道∶“这汗巾原不是我的,可是我徒儿之物,有甚么作证,我也不知,原是我徒儿命我下楼讨取。”公子说∶“既是你徒儿之物,叫你徒儿亲自来取,说得有证,我便奉送。”老道姑见公子说的有理,无言回答,就要倒转回身,妙禅女在楼窗之内,看得明白,听得真切,暗暗欢喜,将他请上楼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师徒二人茶楼留意 诗曰∶ 信从来礼头一派,谁跳出风流苦海; 无端春色在墙外,惹逗得游人厉害。 何时能得东君护,嘱咐狂风莫浪吹; 好姿色先露春光,躲过去热里重开。 这一曲吟罢。单说得是妙禅与张才相会的故事。且说妙禅女,恋情过急,恨不得与他一时携手,遂在楼窗上叫道;“师父何必与他饶舌,他若愿意还我,亲自送上楼来,情愿当面相谢,他若藏物不出,他就捎了家去,与他媳妇用了罢!”妙禅这些言语,公子在下边听得明白,只喜得心疼难挠,说道∶“师父,你的徒儿说得明,小生情愿亲自送上楼去当面交送。”老道姑说∶“你及俺送上更好。若是不然,我徒儿可遂问你要。”言罢,公子头前,老道姑随后进了茶楼底起手攀诘护梯,上楼来了。 好一个恋情不合小张才,但见他手扶护梯上楼来 加同是张骞误入阋牛府,唐明皇得游月宫到天台 虽见有玉兔执杵一傍立,可有个广寒仙子在瑶台 张公子上的楼来抬头看,妙 女悦下楼窗转过来 走上前玉笋一展双携手,宛若是久别重逢忆良缘。 老道姑说∶“怎么,你二人可曾认识吗?”妙禅说道∶“相公见稳。”忙说道∶“多谢相公好恩怀。”张公子走上前来捏一把。老道姑说∶“公子,我徒儿原是出家的人,其要坏了规矩。”公子说∶“我与仙姑把礼陪。” 明公,公子这一把,捏得妙禅女那个心,贵是难受的紧。 只捏得身体趐麻难消受,难说那风流千娇百媚客 但见他秋波含情站不稳,恍惚惚反身张在公子怀 张公子双携柳腰揽一把。 老道姑说∶“徒儿,这里放着椅子不坐,你是花了眼了。” 张公子即忙撒手把身抬,妙 女源泉混混玉露深 只觉着露满花心牡丹开,楼台上一朵梨花支不稳 不得不强打精神把口开,尊了声相公屈膝暂且坐 小奴家谢恩得送汗巾来。 话说妙禅女被公子一揽,揽得遍体趐麻,怎奈师父在旁,不得不强打精神,秋波流盼,说道∶“相公尊坐。”公子此时心中痴迷,也不推辞,就位坐下了。明公,这茶楼以上,就是师徒三人吃茶,并无有三个坐位,就是这两把椅子。公子坐了一把,只剩下一把椅子,老道姑便叫茶小,再看坐来。妙禅说道∶“师父,下追无有坐,这一把椅子,师父坐了罢!”老道姑说∶“我坐了,徒儿你坐在哪里?”妙禅闻言,照着公子看了一眼,说道∶“我么,我在这里站着罢!”老道姑说∶“我儿金莲窄窄,站坏了身体。”妙禅说∶“师父,小奴倘如站不住膝,就与这位在一处坐。”老道姑说∶“我儿身体不是小了,与相公坐在一处,一来曲尊相公;二来外人若是看见,惹得那年小的,放些闲屁。”妙禅说道∶“孩儿身轻年小,这相公么,年纪又不大,俺二人俱是幼童,知道些甚么。徒儿又是出家的人,并无有别的心思,但恐这位相公,他不愿意。”明公,这明是邀公子,叫他坐在一处。明知公子恨不得,一时抱在怀内,那有不愿之理。公子闻言心迷如醉,遂说道∶“这也不妨。”于是将手一伸,拉着妙禅的八卦仙衣说道∶“仙姑请坐。”妙禅即忙将腰一曲,与公子坐在一把椅子上去了。 说起妙 女,心中实难过;一见张公子,即忙让下坐。 柳腰只一曲,照着怀中坐;玉体着郎怀,要把斋戒破。 他师父说道∶“你二人一处坐,倒也罢了。可只要老实的点。” 妙禅说∶“师父放心。” 我本是少年出家无邪心,总就是一处同眠不动心 张公子伸手来把柳腰揽,妙 女杏眼迷缝心里昏 不由得粉颈一转回过那,张公子口吐丁香将嘴来 其先是玉股双排并肩坐,次后来连衣倒挂公子身 张公子双抱柳腰背行揽,妙 女玉股双压不觉陈 他二人同偎同靠滋味美,可就是阳物不曾入花心 妙 女玉露下坠湿了裤,如同是细雨来把小僧侵 这一个低声来把哥哥叫,那一个口对香腮叫美人 这个说今日随我庵中去,那个道不知仙姑何处存 这个说桃花庵中宿一晚,那个道但怕师父老年尊 这个说与相公愿作婚配,那个良宵一刻值千金道 他二人甜言蜜语亲只爱,他师父见此老景怒生嗔 但见他开口就把徒儿叫,怎不知男女别嫌人之伦 眼看着二人好事来成就,他师父目下就讲两分离。 第六回阴阳两物鱼水多欢 诗曰∶ 陈院无人草树光,娇莺又语赴阳旁; 等闲弄水浮花在,浪出门来陈呀郎。 这四句闲言。单说妙禅女与张才,同归桃花庵的故事。且说老道姑,以先见二人并肩而坐,次后又一前一后的坐法。便问∶“徒儿你们二人并肩而坐,还好看一些,怎么又这个坐法?但见徒儿的脸看不见公子的皮面了。”妙禅说∶“师父,徒儿在庵中禅房上。坐的那椅子上边,有靠背,坐得坐下是暖和和的,今日坐在那光椅子上杠得难受,我想坐在那相公这腿上,合那棉花瓜一样,觉得受容些儿。”老道姑说∶“徒儿坐的虽是受容,但恐不大长久。”妙禅笑道∶“坐一时,是一时的。”于是回过头来亲了个时,遂将手自那袄袖中塞将下去,暗暗的将公子腰带解开,伸手向下就摸。公子此时阳物硬举,被妙禅一把摸住,这公子如何受得住,也就将妙禅的香罗带解开,伸手摸着一物,玉山高悬,中间一个泉眼,流水涌出,好个受人的紧。 二人一坐并相亲,头靠头来身靠身; 你摸我来我摸你,一样滋味一样昏。 此时公子,手捏花心,说道∶“仙姑,小生意欲你诗一首,与仙姑和,不知仙姑意下如何?”妙禅说道∶“相公请拟,小奴必然奉和。”公子手捏花手,遂口吟曰∶ 玉山古洞半空悬,日望僧人至门前; 有时请得小僧至,碧色流来向里钻。 公子吟罢。妙禅心痒难挠,遂用手将那阳物捏了一捏,说道∶“好一个碧色流来向里锁。小奴有一首,与相公一和何如?”公子愿闻。妙禅于是拈那舌遂口和∶ 小小风僧目倒悬,双携木鱼到房前; 一朝得入僧舍里,出来进去钻又钻。 公子闻罢,连连称赞,说道∶“和得好!和得好!不知仙姑有多大的才学,小生死也相从也。” 张公子一闻味诗心里迷,遂说道仙姑才学无人敌 体本是天生凤凰地上客,因为何身入玄门悟道机 自今后愿与相公在一处,我与你恩爱一心如表里 但只怕庵中师父有猜疑,那时节恩爱不长令人惜 妙 说相公若肯将我恋,小妙 情愿与你做夫妻 你若是今日随我庵中去,管叫你随心随意会佳期 遂把那饥渴身子交于你,任相公花蕊荏苒无不依 老师父娇养自幼迷爱我,他本是痴愚人儿知甚的 他二人柏亲相爱言语热,不觉得过了午后日斜西。 老道姑不知二人滋味美,遂说道∶“你二人不说话罢!”天色晚了,但见他吩咐起身,又催逼。老道姑解劝公子。诗曰∶二八佳人体似趐,腰间杖战暂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人骨髓枯。 妙禅女那心好一似,黄河水翻滚冰凉。 张公子遂即跃身一起,妙禅女也连忙向上一抬,这一个云收雨散,那一个请暂停。公子一转身坐在妙禅怀中,老道一见说道∶“你二人莫不是衮功么的么?”公子说∶“怎么讲?”老道说∶“我下楼之时,原是徒儿坐着你,及我回来,又见你坐着他,你抱他一回,他抱你一回,可不是衮功么?你二身轻年小,玩的这些故事,道也有名。 相公,我请你来我庵中与我徒儿多演习些故事,日后若是人家念经来至庵中,讲究的时节,你二人玩玩那些故事,与众人看看。”正是风狂女子天下有,痴庙道姑世间稀; 生来不晓人中事,男女一处心不一。 虽然当时作笑语,花言巧对人称奇; 明公欲知后来事,下回书中色如迷。 新刻《桃花庵》卷二 第七回张公子参拜神象 诗曰∶ 山泉滴满绕阶流,万树桃花映翠楼; 闲想恩情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四句闲言勾开。话说妙禅听得托付之言,遂说道∶“闻得这相公,他今亲自要向咱庵中,参拜神象,祈祷还愿,师父,你我他一同走去何如?”老道姑说∶“他拜神象,原是好事,你我出家人,原是喜的,理应与这位公子同去。”公子闻言,即忙见礼,老道姑说∶“既然如此,请下茶楼,咱就走罢!”妙禅闻言,手拉公子下了茶楼,见面前人烟甚多,师父前头,二人随后,路上的佳景,一切不看,不多一时,出了会场,到了那大路上,他师父在前行走,他二人手拉手的,就叙起家常来了。 他两个在路行程见无人,但见他手拉手的亲又亲 陈妙 面对公子亲又问,我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先问你高堂父母在不在,再问你娶了亲来未娶亲 再问你家乡居住在何处,再问你今年妙龄十几春 万望你从头至尾说一遍,我日后若是想你便知情 纵就是不愧千里去私奔,妙 女从头至尾来相问 张公子尊声多情有意人,我本是家在苏州城内住 我在那双竹巷里有家门,父合母三年以前下世去 他本是世世进士受皇恩,小生是姓张名才字学富 至今日虚庆光阴十八春,十六上娶的 妇本姓窦 家中的一切事情他操心,张公子说罢家中真来历 妙 女轻启朱唇问原因,我问你姐姐人才好不好 贪着你一就是个有福人,公子说人才然虽不甚丑 可就是风月事把不趁心,小张才提起风流二个字 妙 女手挽公子呼郎君,遂说道小奴生得容颜丑 但恐怕郎君意中不称心,我情愿伺奉相公侍终身。 他二人携手言欢上前走,老道说∶“来到了桃花庵。”猛抬头来至庵前三山门。 话说二人言欢语笑,来至山门以前。老道姑近前开了山门,二人一齐进去,老道姑说∶“公子可是先拜佛么,可是先吃茶么?”公子未及答言,妙禅说∶“公子初至,心中多有饥 ,先吃了茶,用了斋饭着罢!”老道说∶“既然如此,请至客舍。”妙禅说道∶“若在客舍,师父吃茶,不大便当,不如上禅房中去罢!”老道说∶“禅房中岂是待客之处,但恐相公不去。”老道姑问道∶“公子可是向客舍中去坐,可是向禅房中去坐?”公子未及答言,妙禅将公子拉了一把,公子遂说道∶“小生到此,不敢自尊,一来年纪甚幼,不算是客,就上禅房中罢!”那老道说∶“既然如此,上我禅房内去罢!”妙禅闻言,面带着不悦说∶“师父房中,我还嫌不大干净。”老道见他面带不悦,遂即道∶“徒儿,叫他向你房中去罢!”妙禅闻言,回嗔作喜,说∶“这到使得。”老道说∶“我儿自小我养得你娇惯,一点不如你的心,你就叫,跟上我,大了,还是这样心性,老身拿着你合那掌上的明珠一样,将就作你罢!忙忙将客让去,我好去与你烹茶。”妙禅闻言,笑嘻嘻的手拉公子,往自己禅房中去了。 妙 女手拉公子进 房,张学富举目留神看其详; 正面上迎门贴着四个字,原来是写的志洁与冰霜。 公子问道∶“仙姑,这是谁的口气?”妙禅说∶“我的口气。” 公子说∶“你这也算是志洁冰霜么?”妙禅闻言笑道∶“我与别人志洁冰霜,我见了你,就说不起了。” 两边厢一付对联黄纸表,上写着高人提笔字两行 上一句神清气爽悟九道,下一句修真养性乐三光。 公子说道∶“仙姑,你这也算是修身养性么?”妙禅笑道∶“虽然不是修身养性,这乐三光,可合着了么了。” 正面上金漆方桌明如镜,有两把穿藤交椅在两旁 东山上一张条 花穿细,山堪上挂着山水图一张 山上端方几部经合卷,白玉瓶直插一枝春海棠 两间里金钩高挂素罗帐,下倚着仙姑睡卧床一张 张公子走至近前向里走,内里边翠被生温兰麝香 床头上安着一个逍遥枕,内心里望着彼此想鸳鸯。 公子戏道∶“仙姑留我在此,到晚上这一个锦枕是待谁枕?”妙禅说∶“我那哥哥偕二人枕。”公子说∶“我不。”妙禅说∶“你不,我还依不得你咧。”遂双手抱住公子,二人一同张在床上去了。 他二人一同张在象牙床,张公子伸手就解香罗带 妙 女快解扭扣脱衣裳,正是他二人解带方动手 老道姑手托茶盘进 房。 话说二人情浓方欲动手,老道姑手托茶盘进了禅房,一声叫道∶“徒儿,来了茶了。”二人闻言,即忙起身,各人整理衣服,老道姑说∶“徒儿,这又是玩的个什么故事?”妙禅又一行穿衣答道∶“师父,这叫个凤凰展翅。”老道说∶“你二人一样的架子,是叫什么名色?”妙禅说∶“这是鸳鸯展翅。”那老道说道∶“好名色,徒儿老是学学咱好下五方,先让这客吃钟茶罢!”妙禅闻言,这才让公子坐了上坐,又让他师父坐下,老道说∶“及总两把椅子我坐了,徒儿还是无坐,你坐下陪着得公子吃茶,我去做斋来你用。”言罢,托茶盘而下出门去了。 第八回妙禅姑成就良缘 诗曰∶ 好色女子最聪明,千方百计乐无穷; 风流格训文子想,忘却无来无后成。 四句闲言勾开。话说公子叫道∶“仙姑,请那边坐下,恐师父撞见。”妙姑说道∶“师父是个大痴愚人,就是坐一处,他来看过也无妨碍。”一行说着,将公子蓝衫解开,分为左右。但只凡腰中系一条子绣花罗带,又遇公子松开,将中衣向下一拉,那话亦露将出来。这妙姑低垂粉颈,呆呆的尽看,恨不得含在口内。看了一回,心痒难熬,情痴如迷,遂呖呖声音,叫道∶“亲亲姐姐,我将他来收拾了罢!”公子见妙姑情迷如痴,柳眼顾得,如同痴了一般,自己也把持不住,遂叫道∶“亲亲姐姐,你代将他收拾了哪里?”公子这一声姐姐,叫的妙禅另显出一个态度,怎见得∶ 情儿浓,意儿痴,眼角斜痴心迷乱,源泉滚滚流不尽,心头火儿如线提,筋骨趐麻难消受,口叫亲亲快收拾。 自己连忙解开罗带,将红绸裙子向下一推,柳腰一蒋,玉股转抬,轻轻的坐在公子怀中,将那仙衣开了一开,叫道∶“亲亲哥,你兴举举。”公子闻言,将那话向上一举,妙姑忽着向下一坐,说道∶“我的亲亲,我这可捞着你了。”公子故意的一问道∶“仙姑,你捞着是我的甚么了?”妙姑伸下手去,摸着那话说道∶“我捞着收拾了。”公子说∶“你代收拾,就都收拾罢!因何遗留下半截?”妙姑说∶“这半截就够我受用,若是收拾全了,可就昏杀我了。” 这几句话说得公子如同是襄王入了阳台梦,心神昏昏入汉宫。不由得两只手紧抱柳腰,向上一携,妙姑将身子向前一探,将身子匐伏在那桌面以上。公子的玉股近举,那话进的了一半天,这妙姑的身子就昏过去了。 妙禅女初经云耐一阵昏,但见他二目迷迷似痴人; 浑身上筋骨麻趐受不住,樱桃口喘喘吁吁叫亲亲。 小金莲玉股丹心桃似标,姚花脸粉红面皮色还真; 正是这风流女子意儿美,混身舒畅体态宛如似仙。 老道姑手端斋饭进了门,说道∶“徒儿用斋罢!” 话说妙姑正到了羞处,老道姑手端斋饭,进了禅房,叫道∶“徒儿用斋罢!”妙姑闻言,即忙直起身来,还是坐在公子玉股身上。老道问道∶“徒儿,这又是学得个什么故事?”妙姑说∶“这叫菩萨坐莲台。”老道姑说∶“我见那塑的菩萨,端坐莲台以下,端端正正的坐,你怎么坐在这里,如同发昏的一样。”妙姑答道∶“那又是一个故事。”老道问道∶“那又是什么故事?”妙姑道∶“那叫神女巫山梦。”老道闻言一神女巫山梦∶“徒儿,我也学学罢!”妙姑说∶“你有了年纪学不得了。你快去用斋罢!”老道闻言,一行向外走着说道∶“这人老了,就无用了,连个巫山梦也不能做了。”一行说者,向厨房而去。 妙姑坐在上边还是不肯离,一抬头看见桌面以上,是两盘素食果子,两盘玉笋汤,妙姑一伸手拿过来了,一个糖食饼子说道∶“哥哥,你吃一个儿。”公子说∶“我这手抱着你,怎么拿得?”妙姑闻言,将糖饼衔在口中,金莲双抬,柳腰一转,轻轻的转将过来,一双金莲打在公子的腰后,回过了面,对着口鳃,将饼送于公子口内。公子吃了几口,妙姑问道∶“哥哥,吃着美也不美?”公子说∶“妙姑亲口吐来,美味异常。”妙姑闻言,又将柳腰轻转,金莲双抬,又来了个半面,一伸手又拿了一个衔在口中,转将过来,吐在公子口里。公子又吃了一个。话不可重叙,妙姑一连衔了三枚,玉股搏明公,这一比两个故事。 一名仙人推磨,二名白猿献果。 妙姑说∶“如此玩耍,到也快乐,只是怕压坏了哥哥的肢体,待我下去罢!”公子将小妙姑抱了又抱的,说道∶“小生得仙姑这个滋味,不嫌压坏。”妙姑闻言,心中迷乱,朱唇微启,含着公子的舌头,吮咂了一回,说道∶“哥哥,我下去用个点心,天色不早,点上灯的时节,咱可再做好事。”言罢,将柳腰一转,转朝外,金莲落地,身子向上一起。列位明公,他这一起,有分解∶ 小和尚离了僧舍,小秃司出了金穴。 妙姑转面,但见公子的中衣湿了一大块,自己将裤子提上,即取了一条汗巾,与公子拭了一拭,公子起身,妙姑与公子系上罗带。端过水来,两人净了手,双双坐下,共桌而食,将饭吃完,天已日落,老道姑前来,将箸子碗收去。秉上灯烛,妙姑说∶“师父安眠去罢! 这里不用你了。”老道姑说∶“徒儿,我去了,你可好好学个武艺,莫要荒功。”妙姑说∶“徒儿记下了,师父放心。”言罢,老道姑出禅房去了。 房内出来老道痴愚人,小妙姑即忙起身关了门 一转身回头就把哥哥叫,桃花庵把住哥哥叫亲亲 白日里美食到口不能吃,今晚上叫你随意又放心 想人生能有几年少年乐,说什么良刻一刻值千金 小奴家今日得见你的面,就是我那世遇着有神灵 看你这风流美貌真难得,小奴家得配哥哥值万金 今日里算是牛郎织女会,将这口美肉尝尝新不新 行说着二人就向床上去,目下里一点魂灵入丹心。 第九回赴阳台情郎索酒 诗曰∶ 今夜今宵,月朗初照,等闲儿一见又瞧,凭白里两边凑巧。 向灯前见他疑是梦中来到,何曾心内惊,脸儿红还白,热心肠火样烧。 这一曲吟罢。单说妙姑得会佳期的故事。且说妙姑将门关上,两手抱住公子,就要上床,公子说道∶“妙辜且慢,小生典你得会佳期,我想幼女初见,必须一杯酒儿,和和良宵,小生方才助兴。”妙姑说∶“你还不早说,我可使人去取这庵中有的,也可便宜。庵中可无曾备下酒,这又黑了天了,待叫何人去取?”公子说∶“今晚无酒,小生不吃。”一行说着,转身向那椅子上坐下,不言不语,妙姑见他不乐,急忙向前揽个头来,亲了个嘴,便叫道∶“亲亲哥哥,你待吃酒,小奴去装就是了。”公子说∶“向何处去?”妙姑说∶“离此庵里许,不多时就回来了。”公子说∶“用何费这些力,这房中现成有的,你只不与我吃么?”妙姑说∶“在哪里呢?”公子说∶“在你的身上。”妙姑说∶“身上怎么的酒?”公子一伸手,插在妙姑的腰下,摸着那高耸耸的金穴,说道∶“这不是一壶的美酒。”妙姑闻言,倒在怀中,说道∶“亲哥哥,到也罢了,你戏我几乎将我吓死。”公子说∶“你怕的什么?”妙姑说∶“怕淡了我哥哥的兴趣。早说这酒在于小奴身上,我任凭哥哥吃,还怕哥哥吃着不美,哥哥既是要吃,请上床来,小奴管你个醉就是了。”言罢,手拉公子来至床前,坐上床,与公子脱了靴子,解了腰带,将中衣拉下,公子也去了蓝衫,浑身脱了光溜溜的,妙姑又将桌面以上的灯烛端过来,放在绣帐之前架之上,照得极明,遂将公子上下细细看了遍,那时节味虽没尝,你看乐乎不乐。 张公子上下脱得光又光,妙姑女同体上下细端详; 分明是手足四体同一样,可就是身体白净与人强。 一抬头看见腰下那件物,好叫人身体趐麻心内慌; 急忙忙脱了仙衣解罗带,又把那青丝一挽缠绒丝。 摘下了头上逍遥冠一顶,又把那中衣脱去上了床; 赤条条玉自身子忙倒下,一反身今在公子胄堂上。 低粉颈朱唇就把檀口对,欠玉体暗将那话入中央; 叫了声我的亲亲动一动,这一壶美酒今夜尽你尝。 话说妙姑合在公子身上,那话入了金穴,妙姑玉体昏昏,叫道∶“亲亲的女婿,你这样滋味好哇不好?”公子说∶“这样我可道好,但不知仙姑心里觉如何?”妙姑说∶“我也心里是昏昏如也,我起初这心里还嫌。”公子说∶“还嫌甚么?”妙姑说∶“嫌不得全入。” 妙姑一行说着,公子向下一转一幌了两幌,方才进去一大半。妙姑说道∶“哥千再硬举举。”公子闻听此言,将玉股向上一欠。明公,这一欠又欠得妙姑难受,只听得喔卒哼哼,声音不绝,满口叫道哥哥。 这正是∶ 花蕊不禁柔,春风呼未休。花心又未足,情骨脉无极。 低低唤情郎,春宵乐未央。 将那贪恋无厌的身子,上起下落,柳腰一摆,花心轻折,公子在下一抬一送,二人交欢良久,至相欲泄之际,公子使得气喘吁吁,妙姑娇声不住,口内叫道∶“亲亲的哥哥,你慢着些儿!”少顷,乐情迷精亦遂泄,妙姑在上柔冉了多时,方才反下身来,叫道∶“哥哥,可捞苦了你了。” 陈妙禅交欢已毕亲又亲,叫了声亲亲哥哥可意人 小奴家苦盼佳期三年正,得见了几多少年不应心 满心里暗藏一点偷情意,再不肯轻易与人失了身 今一日迎春大会去望景,会上的幼年不少如意君 再无见出类超群一个人,不料想茶楼之上遇见你 小奴家对面一见就应心,我喜得哥哥得遂我的愿。 公子说∶“我若不来,你便怎么?”妙姑说∶“你若不来,馋也就馋死我了。” 捞不着夜晚施展风流魂,不知道你这心中爱不爱 但怕是你心不是我这心,今夜里你亲我爱双双美 怕的是今日还家要起身,回家去抱着妻同欢悦意 将言这野草闲花不理论,小奴家纵然想的肝肠断 你就是盼断衡阳无信音,多者是朝思暮想泄成病 可恋我为你思想命归阴,陈妙 才得相聚又思别 张公子挽过头来把口亲,叫了声仙姑待我情意好。 妙姑说∶“住口!你口中仙姑长仙姑短,这个叫法不好?”公子说∶“我待怎样叫法就好?”妙姑说∶“你叫我声亲。”公子说∶“亲什么?”妙姑说∶“亲娘子,亲姐姐。”公子说∶“这个称呼就好么?”妙姑说∶“叫这一声言,也就受用些儿。”公子便叫道∶“亲娘子,亲姐姐。”妙姑将身子向上一 ,说道∶“哥哥,你说罢!” 我看你原是天下第一人,你若是不嫌小生人物丑,我情愿陪伴姐姐到终身。 张公子说了一句热情话,妙 女带笑开口问原因。 第十回缝绫带美女插花 诗曰∶ 闲对情人诉心怀,身心一点怎安排; 未等说到表情处,嘱咐珍重多娇才。 四句闲言提过。话说公子言罢,妙姑叫道∶“郎君,你这话可是实心,可是假意?”公子说∶“我实不瞒你,我看这遍天下的女子,人才美貌,风流潇洒,除却小娘子,别无第二个。因此小生徒胆前来,得近芳容,就是三生之幸。又蒙娘子深情,结久远夫妻之恩,小生亦自觉福份不小,就与娘子作伴百年不离,也是情愿的。”妙姑说∶“亲郎君,你若是真心如此,妾身明日必然治酒相谢。”公子说∶“你就作今夜敬谢了,可不好么?”妙姑说∶“今夜三更少酒无肴,怎样敬谢法?”公子说∶“酒肴现成有的。”妙姑说∶“在哪里?”公子将妙姑抱在怀中,说∶“就在你这身上。”妙姑说∶“小妾今夜这身子,就交与你的了,只是恐郎君劳着身体。”公子说∶“今夜得会仙姑,更觉有十二分精神,与小娘子玩耍,如同是背还鸟自不觉包。”妙姑闻言,倚在公子身上,叫道∶“亲亲的郎君,你还待怎么样玩耍?”公子说∶“你送上我身上去罢!”妙姑闻言,及在公子身上,自己用手将那话拿入穴中,柔泄一回,说道∶“我与伸初交时,只入进半截的,就够得受用不了,是怎么,这一遭儿,恨不得全然进去。”公子说∶“你再俯就俯就。”妙姑又向下跪了一跪,柳腰探了几探,说道∶“这样只入进一大半,明日晚上,待我缝下一条白绫带儿,再这样玩耍,将他来束在根上,一手抽提,他在下还,也不用使力也得全放进去,那样可好么?”公子说∶“明晨你做下,晚上我合你试试,这也算玩一个故事。”妙姑问道∶“甚么故事?”公子说道∶“这叫美女倒插花。”妙姑笑道∶“怎么就为正插花?”公子将身子一侧,两手抱住妙姑的柳腰,向上一翻,将妙姑身子反在下还仰卧,金莲两边一分,将那话插入金穴,说道∶“这就为正插花。”妙姑说∶“这是你插呀可是我插?”公子说∶“仙姑稳着身子,受用着些待小生替你插了罢!” 张公子食恋花心两起忙,妙 女卧仰暗把滋味尝 这一个一起一落点穴眼,那一个一俯一就心里慌 这一个一抬一纵鸡吃米,那一个一硬一觉献酒浆 起初是和和惬惬鱼戏水,次后来颠颠倒倒蝶翅狂 妙 女虽经云而两三次,可觉着前番不如这番强 起先是小孩拨痒闲戏水,这一次初经风雨大战场 只觉得浑身趐麻受不了,不由得哼哼呀呀叫亲郎 小金莲双挽公子紧紧抱,口含着公子丹唇叫亲娘 今夜晚初知公子手段妙,这是我初次才知滋味香 妙 女细语娇音声不住,张公子上下塌崩意欲狂 倏时间一泄如注难消受,他二人紧紧搂抱滚满床 妙 女红绸花鞋双撮吊,头上的青丝乱散在一旁 他二人相偎相倚不肯离,忽看见一轮红日照沙窗。 话说二人贪恋玩耍,你亲我爱,不觉得天色大明,妙姑说∶“郎君暂且睡卧,待我起去梳洗梳洗,等我来与你穿衣服。”公子说∶“我先与你穿上罢!”妙姑笑道∶“我叫你穿一宿,天明还是浑身光溜溜的。”言罢,起得身来,拉过被裤与公子盖了。这才穿上衣服,下得床来,来至妆台,一旁览镜,梳洗已毕,开了房门。老道姑端了净面水来,妙姑净面,涂脂抹粉,正是∶ 二八佳人女娥煌,览镜梳洗粉点妆; 密密摆下风流阵,原施香饵钓湘江。 妙姑妆点已毕,览镜一照,真正是娇娇滴滴,令人可爱。忙至床前,揭开罗帐,见公子安然稳睡,遂搬过头来,亲了个嘴。公子知觉,即忙起身,妙姑拿过中衣,抱在怀中,一一的与公子穿上,又将靴子拿过来,与公子登在足下,穿了蓝衫,妙姑亲自与他声上腰带,抱下床来,出了罗帐。妙姑担过净面水来,手拿汗巾入盥湿透,现手与公子拭干,方才起身。公子见妙姑这等周旋,心中甚是恋爱,遂叫道∶“仙姑,小生在此,欲与仙姑作个久远之计,但恐日久师父不说,一来如此;二来外人若见,仙姑难允是非之口,如之奈何?”妙姑沉吟一回说道∶“不妨,哥哥若是恋我,我奴自有主意。” 二人一行讲话,老道姑端着点心进门而来。妙姑即忙接过,放在桌面之上,说道∶“师父,这位相公愿与做个徒弟住,师父意下如何?”老道姑说∶“ !你长这大小了,还是不知事理。那你我原是女姑,他是一个男子,为僧为道,只宜男子处出家,我女姑门中,如何招得了他,弄得这庵中男女混杂,庵主一见,还叫咱师徒住不成了。”妙姑说∶“师父,这相公是女的。”老道说道∶“徒儿,你又哄我咧,这明明是个书生,怎么又说他是个女子?”妙语说道∶“师父不知,你看他虽是个相公打扮,可是女人身子。”老道姑说道∶“这是果然,那可是哄我?”妙姑说道∶“这是果然,不是哄你。”老道姑说∶“怪不得您二人见面就亲亲热热的,坐卧不离。既是如此,何不叫他换了女装,我于今这大年纪,再招上一个徒弟,你姊妹二人作伴,也是甚好。但怕他是一男不是一女。”妙姑说∶“师父既要他招个徒弟,我管叫他变过来,师父你向庄中取一大壶酒来,祭奠了神象,我与妹妹换了女装,师父你看看是男是女,好与你磕头叫师父哇。” 老道闻言,遂说道∶“徒儿既是如此,我去向庄中取酒买香,你可与他快换上女装。”言罢,出门去了。 聪明女子会捣儿,要 师父痴愚人; 若非如此巧打扮,岂能庵中住半春。 第十一回拜师徒男扮女装 诗曰∶ 黄莺啼时春日高,红菲发尽井边桃; 美人手巧裁衣中, 轻花落剪刀。 四句闲言勾开。话说老道姑闻言,果然出门取酒去了。妙姑说∶“相公,你可过来罢!”公子说∶“过来怎么?”妙姑说∶“过来我与你改了 束。”公子说∶“如此生 的,令人不好受些。”妙姑说∶“若不如此,有客来见,你一言,我一语,叫人看破,日后难免无有是非。若到那时,但恐咱夫妻不能长聚,公子此时,待不改 ,又恐姻缘不长,贪色之心,贴在妙姑身上去了。”遂说道∶“为你这个小妮子,叫我不男不女的了。”遂来至妙姑面前,妙姑将他揽在怀中,将公子头巾摘去,拆开青丝,就与公子梳 起来了。 公子怀中坐,妙姑心内欢;拆开青丝发,巧把髻儿盘。 乌云挽水贯,金发压鬓边;戴上逍遥冠,翠带飘翻翻。 身上的可体蓝衫脱了去,又把那八卦仙衣身上穿 打扮起居然是个仙姑样,谁知道不是一女是一男 妙 女探个头来亲个嘴,自今后我可不要你了么 自今后不要上边要下边,到夜晚去了 束将你抱 白日里这个模样我不贪,这公子将身一抬向上起 陈妙 看见一事反了难。 话说公子向上一起,妙姑见他穿着靴子,遂说道∶“靴子还不是道姑穿的个东西,这一件还不能瞒过去,庵中又无有男子鞋脚,这待怎样?”公子说∶“既是男子的鞋,我穿着可也,不与你一样。”妙姑说∶“这也不妨,女姑之中,大脚小脚不等,小脚的为女姑,大脚的为道姑,女姑是半路出家,道姑自幼出家,只是这靴子,道姑中无有穿的。”沉吟了一回,说∶“有了!日前我与师父的俗徒做了一双红缎鞋,还未曾拿去,待我取来穿穿,看看好不好?”言罢,到了师父房中,找将出来,来至自己禅房,与公子脱了靴子,穿在脚上,不大不小,甚是合体。方才打扮完备。老道姑背着一大壶酒,手拿着香纸,进了禅房,将酒放下,妙姑说∶“师父,你可看是男是女?”老道姑抬头一看,心中大喜,说道∶“从前我当是个相公,果然是个女公子。” 老道姑抬头留神仔细观,走上前一把拉住开笑言; 我见你摇摇摆摆书生样,那知道本是女子扮成男。 自今后在我门下为弟子,有老生当你亲生一样看; 你二人他为姐来你为妹,习学着撞鼓击钟念经文。 久以后我若修的得了道,度花你姐妹两个俱成全; 老道姑心满意足不住声,妙 女尊声师父吃斋饭。 话说老道姑,信以为真,口口声声嘱咐不已。妙姑说∶“师父用餐罢!用了斋饭,我好与妹妹神前叩拜。”老道姑这才坐下。三人共桌而食,用了点心,老道摆上祭礼,妙姑拿着香纸,出了房门,三人来至神前,烧香叩拜,老道姑念经焚纸,叩拜已毕,出了大殿,老道姑说∶“徒儿,你妹妹今日初至,不知这庵中景致,你与他向咱那桃园以里,玩耍玩耍去罢!”妙姑闻言,心中甚喜,暗自想道∶“赏花必得有酒,待我问这师父讨些酒来,好与相公取乐。”遂说道∶“师父,我妹妹在家日日好酒,徒儿今日与他吃了出家酒何如?”老道姑说道∶“这出家人是女记参的,不可吃酒。”妙姑说∶“师父,妹妹初至,不用记参,三午而后,方才记罢!”老道姑说∶“我那娇儿,就任着你罢!你光合你妹妹去罢,老身随后与你送酒送菜,你二人可好好玩耍,莫要打仗。”妙姑说∶“记下了。”言罢,笑嘻嘻的拉着公子,离了佛院,一直向桃园而来。 妙 女手拉公子进桃园,笑嘻的万金难买今日天 跟前里千树花多灿烂桃,身旁里人有风流美少年 但见他杏脸桃腮分外俊,那一等风流美趣令人鲜 一回首轻启朱唇开笑口,叫声亲亲娇娇的可意男 今一日桃园以里来玩耍,小奴家得意如同上九天 我情愿佳肴美酒任你用,我将这窈窕身子尽你玩 咱二人桃园当作鸳鸯令,任凭咱颠鸾倒凤你喜欢 妙姑女一路行来心中喜,不多时来至桃园以里边。 话说二人来到了桃园,公子抬头一看,但见花似红火,一望无穷,甚是灿烂可翘,公子说道∶“仙姑。”妙姑说∶“你怎么叫仙姑? 你是叫我姐姐。”公子说∶“我无叫惯。”妙姑说∶“再不许这个叫法。”公子说∶“我再叫你姐姐就是了。姐姐,我观此花景,有一句说来对字,仙姑一对何如?”妙姑说∶“愿闻。”公子说∶“万树桃花处万火。”妙姑对曰∶“一对游女一令男。”公子闻对,心中大喜,上前一把抱住,叫道∶“亲姐姐,我可服了你了。” 张公子把个妙姑搂抱怀,他说道姐姐胄中有天才 你本是一颗珍珠无价宝,在此巷如同黄金土里埋 我不该点污仙姑清白体,今日里得与小生连理接 你若是有朝一日时运至,也可能凤冠霞佩立玉带。 妙姑说∶“我一个出家人,何能到此。”公子说∶“仙姑。” 唐朝时有个皇后武则天,唐世宗拜庙降香动心怀 将他来放在官中夺正位,到后来世宗化崩入龙台 众文武拜贺金銮坐玉阶,如意君伴随似蜂蝶侵花 张公子提起唐时淫荡女,妙 女轻启朱唇问明白 众明公要如问的什么话,且等着下一回里说出来。 第十二回宴园林交杯对饮 诗曰∶ 花宠明月竹宠烟,百尺丝绳半空悬; 妙 女姑俊人秀,碧桃以下打秋千。 闲言提过。话说公子讲到武则天娘娘身上,妙姑说道∶“相公住口,那武则天后前隐先帝之私,阴徒后宫之嬖,乃是个淫荡之妇,位登九五,虽是女子之魁,就是节仪上不大明白,这等人我还看不在眼里。”公子说∶“为女子者如他也罢了。”妙姑说∶“他虽是位高爵显,也不过求一个从心之乐,愚姐姐不才,今日有花有酒,又有妹妹相陪,就是那武氏女皇帝,亦不过如是。”公子说∶“妹妹么,可是假的说?”妙姑说∶“假的可强如那真的。”二人正然讲话,老道姑送了酒菜两盘,素餐果子,到了一棵大桃树底下,有一面石,两边有坐,将酒菜放在石上面,老道说∶“徒儿,你二人在此玩耍,我好回庵中看门。”言罢,徜徉去了。妙姑与公子来至石以前,妙姑将酒斟上了一杯,让公子坐下饮酒。公子说∶“这个林我还不会端咧。”妙姑会意,一伸手端将起来,以手揽着公子的脖颈,与公子饮了一杯,公子又让妙姑饮。妙姑说∶“我也是不会端了。”公子说∶“你方才怎样会端,这就不会了。”妙姑说∶“你饮我就会,我饮我就不会。”公子说∶“你原是叫我送你。”遂伸手将妙姑抱在怀中,端过杯来,灌了一杯问道∶“这样却好么?”妙姑说∶“这样吃着香美些儿。”公子此时欲火 心,遂用手将妙姑的罗带解开,摸了又摸,妙姑自觉难受,叫道∶“哥哥,我还要吃一口。”公子闻言,又端过杯来,妙姑说∶“不吃此一杯,我是要吃你腰中带的那一壶。”公子闻言,忙将裤腰解开,露出那话,妙姑转过身来,玉股两分,坐在公子腿上,那话插入牝中,又做起来了。 赵君娘娘坐莲台,玉股绵绵两分开; 相如腰下执着盏,文君玉户接进来。 铜壶滴漏自来酒,银缸倒就有漏台; 张生情知妙姑渴,特硬金茎露一杯。 妙姑此时淫心似火,金莲双抱公子背后,两手紧勾公子腰中,朱唇轻含公子舌尖,身子贴着公子就了,妙姑就口中叫道∶“亲亲的哥哥。”公子此时心如酒醉,玉体硬举,半抽半就,口中香舌,任其呜咂,二人深情美意,真令人描写不尽,又有鸳鸯调一首∶情兴两和偕,手挽香肩嘴对腮;玉体坐郎怀,巧语莺声叫乖乖。那一个金茎举,这一个玉壶漏满阶;一对鸳鸯交翅舞,两只花鹅离不开。 二人双舞了一回,妙姑说∶“郎君,咱再另寻个方法玩耍玩耍何如?”公子说∶“姐姐还有什么法玩耍?”妙姑说∶“我有一句对儿,你若对上,我这身子交付于你玩耍,也任你一回;你若对不上,你的身交付于我,任我吩咐,不许违令,这样玩法何如?”公子说∶“愿闻。”妙姑说∶“桃花心里蝴蝶舞。”公子说∶“我对不上。”妙姑说∶“你对不上,可就得听我吩咐。”公子说∶“我又对上了。” 妙姑说∶“对来我听。”公子说∶“玉洞门前小僧狂。”妙姑闻对,抱住公子,坐了几坐,说道∶“好一个玉洞门前小僧狂。”公子说∶“对的怎样?”妙姑说∶“对的好。”公子说∶“你这可就得依了我了。”妙姑说∶“从命。”公子将妙姑抱起来,反在石之上,身子仰卧,将腿上的绣花双鸾解开,那个绿花红裤,与他脱下,露出压霜欺雪的两条白腿来,真正是∶ 风流格质清兼,玉肌照眼又动。 公子看罢,爱之不足,遂启檀口,向玉肌以下咬了,妙姑口叫∶“哥哥!”公子又将绣花带拴在妙姑腿上,将两条腿吊在那桃花枝上,遂斟了一杯酒,灌在妙姑口内,自己也饮了一杯,但见妙姑玉洞门开,金穴流浆。公子忍耐不住,遂将身一挺,那话一直而入,向前送了一送,妙姑就娇声细音的叫起来了。 妙姑女细语娇声叫亲郎,只听的莺声呖呖不住忙 叫了声郎君你可罢了我,慢着些儿罢慢着些儿罢 小奴家初经风雨实难当,你先入上半截待一会罢 妙姑女柳腰欺摆声不住,张公子 歇轻轻点和江 问一声这样玩耍好不好,公子说小生叫你吃个饱 众明公要如后来一切事,只得等下一回中说根苗。 新刻《桃花庵》卷三 第十三回窦氏女遣仆寻夫 诗曰∶ 假惺惺前生夜债,黑暗暗今生祸胎。 意茫茫风流黄海,都只为些性事情。 痴情儿公心公意,那知道难容安排。 思量起黄如枯柴,赤红的十付面皮。 火热的一付心肠,猛然间凉如冰海。 这一二妃兴谱,单说窦夫人寻夫的故事。且说张公子,将妙姑尽力盘桓了一回,弄得妙姑发乱钗横,淫水滥下至精泄之际,妙姑倦乏,身体昏昏,公子向盘中,拿了一个糖食素果,放在妙姑口内,回身石上落下来了一枝桃花,公子拾起,拿在手中,将酒斟上了一杯,饮了一口,又将妙姑身体上下看了一遍,把那一枝桃花,插在妙姑玉洞以里,坐在一旁连饮了三杯,叫道∶“仙妙姑口唱一绝,妙姑你若能序上一首,我就将你放下柄来,小生也不从仙姑玩耍,何如?” 妙姑说∶“愿闻。”公子乃作诗一首,遂口念来。 诗曰∶ 一枝桃花玉洞开,仙露点点水自来; 有朝花落结成了,八月中秋看红白。 明公,此诗末两句,乃张才一生之夸妙姑,后来生子得中状元,正是这八月中秋看红白一句,这花落二字,大有不吉,正应在张才三月而死。闲言不必多叙。且说妙姑听罢,仰卧石上了,口念四句。 诗曰∶ 玉洞门前桃花开,不许小僧进门来; 有朝若入僧舍里,玉户紧闭不放回。 公子闻诗,甚服妙姑之才,心满意足,即忙将玉肌上带子得解开。妙姑金莲落地,他自己回手,将那枝桃花拔出,起得身来叫道∶“郎君,你可就得依从我了。”公子说∶“情愿听命。”妙禅说∶“先及我穿上中衣。”公子闻言,搂抱在怀,将妙姑的中衣与他穿上,妙姑将花枝用汗巾拭了拭,说道∶“郎君衔于口内。”公子便将花枝衔于口中,还得郎君自己脱下裤来。公子闻言,将腰带解开,方才脱下,只见老道姑进园而来。一眼看见,便问∶“徒儿,你也腰中带的什么东西?”公子即忙将裤提上答道∶“无有什么东西。”老道说∶“我不信,怎么合个捣芥锤子,吊的悠悠打打的。”妙姑一旁答道∶“师父不知,妹妹出家,一来知道师父好吃芥菜,带了这个芥菜锤来,早晚好捣些芥菜汁,与师父就待就待。”老道姑说∶“好,早晚你可拿出来我使使。”妙姑说∶“可自然么?”老道姑说∶“这天已过午了,回房用斋去。”妙姑说∶“师父你且回庵去,妹妹在此送要还席。”老道姑说∶“无有牙,我呢喇呢喇也好。”言罢就坐,坐下,老道姑说∶“二徒弟,你待摆个什么酒席,我也暗着吃点何如?”妙姑说∶“师父,吃不得了,无了牙了!”妙姑见他师父不去,遂丢了个眼色叫道∶“妹妹,我这心内饥渴,咱用斋去罢!”公子方才起身随妙姑而来,妙姑一手拉住公子,说道∶“暂且饶你一时,若到房中,可得还席。”二人又说又笑回房去了。 张公子一同道姑陈妙 ,手拉手离了这座桃花园 自今后公子成了妙 夫,他二人结成一对并头莲 妙 女贪恋公子身不离,张公子贪恋妙姑永不还 他二人自昼黑夜颠鸾凤,他二人起居坐卧一处眠 且不言二人庵中风流事,急回来忙将窦氏说一番。 话说二人,在此庵中,男贪女爱,坐卧不离,日夜得做那些美事。公子在此,如同身入月宫,永不想着还家,这节书交代明白。 且说公子家中夫人窦氏,自从公子出门,日日挂念,到了四天上,打发家人牵着马匹,来向会上接,遍地寻找,并无见面,只得细细的访问,又寻了一日,会也完了,人也散了,还是无曾问着,只得回家,报知窦氏,窦氏暗暗思想,这事却也出奇的紧。 窦氏听得道,心内不自然。低头细细想,暗暗用心参。 好好一个人,去了不见还。年纪虽不大,出门也不晚。 至今不回报,叫人挂心间。 莫不是少年心性无主意,遇着那光棍奔了去赌钱。 他又一回念说∶“走了去赌钱,他自幼不好这一件事,莫不是朋友约他去吃酒,也不能去许多日子,难道说吃酒得等六七天。”又一回念说∶“走了。” 想必是少年带着风流性,贪恋那娼妓女子好容颜 不就是那里遇着风流女,引了去藏在家中不放还 临行时妾身也曾嘱咐你,你怎么忘了苦口是良言 窦氏女千思万想心挂欠,不由得又将家人叫一番。 但不知窦氏心中待怎样,且听那下一回里接前言。 第十四回众家人庵堂间主 诗曰∶ 一朵名花占上界,由来不许雪霜侵 枝头虽有金铃在,蝶使蜂王枉自寻。 四句闲言叙过。话说窦氏思想了一回,即忙吩咐了几名家人,向四外村庄细细访问,又访问了三四日,并无音信。窦氏惊疑不定,每日茶饭懒吃,走来走去,闷闷无聊。这日正坐,忽听执板响 ,急命丫鬟说道∶“你去将那算命请来,我要与你少爷推算推算。”丫鬟闻言,出了府门。不多时,将那算命引进了内宅,坐在房门以外,窦氏坐在房门以内,吩付丫鬟拿了一杯茶来,与算命吃,便问∶“太太是待算男命,可是算女命呢?”窦氏说∶“算男命。”算命说∶“合八字来,待我算算。”窦氏乃将一十八岁,三月十五日子时降生的,八字合出,只见那算命一手弹着鼓皮板子,就算起来了。 算命听八字,耳朵一指萌!口还未话说,先定吉合凶。 尊了声太太,我算卦最灵。八字准不差,我就算得清。 或是算父母,或是算夫妻。或是算寿限,或是算官星。 一切有定数,自来不奉承。 这八字一十八岁生得好,他本是丙辰年来属大龙 三月里本是一个戊辰时,十五日甲子又是子时生 这八字自幼生来就主贵,不用他念书自然有功名 我算他十六岁上无父母,我算他一妻一妾把身荣。 窦氏说道∶“时下他只一房妻室,并无别人。”算命说∶“不用哄我,这八字里造就得了,理有个娇好美女把身从。” 窦氏问道∶“你再算算他儿女几个?”算命捏算了一回,说道∶“论八字,今年就该生个子,可就是一层罗网将身蒙。” 窦氏说∶“你再算算他的寿限。”那算命又推算了一回,说道∶“不好!论八字千年就得大运终,大约着合亡不出三月中。”那算命无心说出一句话,吓得窦夫人闻言倒在地下。 话说窦夫人,听得说,不出三月就死,只吓得一口惊痰,堵住了咽喉,倒在地下,使女丫鬟一见,即忙上前扶住,齐声叫道∶“太太不绝。”前心拍了几把,后心点了几捶,只听得咽喉内呐了一阵,一口惊痰吐出;方才送上这口气来。那个瞎子听着声息不好,即忙倒个口来说道∶“虽然是大运该终,内中可有救星。”有一个丫鬟近前问道∶“有什么救星?你快快说来。”瞎子说∶“将他藏在家中,一百日不见妻女,自然躲过。”窦夫人苏醒过来,眼含痛泪,听得明白,便问∶“你再算算,他当下身在何方?”瞎子说∶“你打一个时辰来,我与你捏算捏算,看看何如?”窦氏抬头一看,白日将落,乃打了一个申时,先生捏着指头,推算推算,说道∶“当下不错,向西四十里路,在一所大宅院,日日有女子陪伴,两个月以内,还可出头者。 过了两月,乃占着酉时的境界,就不见踪影了。”先生说罢,窦夫人命那丫鬟,支了卦钱,先生拿着明杖出门去了。窦夫人方才起身,丫鬟将他扶至房中,一头倒在床上,就千思万想,哭起来了。 窦夫人一头倒在象牙床,扑淋淋眼中落下泪两行 暗暗声丈夫你向何处去,叫妾身日日挂念不还乡 算着你身在西方四十里,算得你每日陪伴俊俏娘 想必是闲花野柳将你恋,不就是谁家女子将你藏 你也曾思一思来想一想,最不该十朝半月在外厢 你若是在外有些好合歹,叫我这少年寡妇怎么当 窦夫人一哭一个肝断肠,众丫鬟走进房来迭茶汤。 话说窦夫人长呼短叹,思想丈夫痛哭流涕,丫鬟端了饭来,夫人也不想吃,遂秉上灯烛,独自寐寝,一夜不曾合眼。第明早起,吩咐家人,多带盘缠向西周围四十里,不论宅里乡绅,庵观寺院,买卖客商,士农工庶,细细的访问。众家闻言,遵命四十里访问,这且不题。 且说公子与妙姑日日吃酒作乐,交欢云雨,这日正在房中,与妙姑揽抱一处,老道姑进了禅房,说道∶“徒儿,今日苏州城中,双竹巷中,张学富张公子家人,来此庵中,问他主人的下落,我说此庵中就俺师徒三人,并无男子,无人见你主人,那家不信,要亲自进来看肴。徒儿可肯叫他进来么?”你说妙姑闻听此言,如同是∶腹内灌上一盆水,怀中揣上三冬冰。 亲热的一个身子,一霎时,打在那凉水里一样一般,坐在床上,就如痴迷了的一样,他一声也不言语。老道姑不知内中的情由,便叫道∶“徒儿,是不愿叫他进来寻找?”公子一旁见妙姑那个面貌,红变为白,白变为黄,一霎时∶ 如同莲花玉茎断,好似牡丹色退鲜。 公子一见,心如刀割,叫道∶“姐姐放心,他就进来寻找,你我俱是女子,他能找出男子来了不成!”叫道∶“师父,你去对那家人说罢,里边还有我的两个徒儿,并无男子。你若不信,亲自里边看验。他来就来,不来就罢!”老道姑闻言,出门去了。妙姑一把抓住公子叫道∶“亲郎呀亲郎,你可是恋我在此,你可是舍我而去。”公子说∶“仙姑放心,小生在此与仙姑作伴,如入郎苑月屈一般,恋爱仙姑,如同仙姑恋爱小生,是一样的。若说离开,那心真如刀割肌肉的一样。”正说话间,进来两个家人,毕竟不知认得张公子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贪奸淫劳身殒命 诗曰∶ 昼夜欢舞不弹劳,两下热肠更难抛 快刀难割连理肉,恩情美意何日消。 四句闲言莫论。且说妙姑,听公子之言,心中放宽了一步,叫道∶“郎君,来人若是认出你来,回家报于姐姐知道,咱二人姻缘可就不得长久了。”公子说∶“小生这样打扮,他何能认出。”二人正然说话,进来了两个家人,东瞧西看,只见床上坐着两个女姑,又上下的观看,妙姑恐的一声,喝曰∶“何处的家人,焉敢无故至此?”有一名家人说∶“我乃是城中双竹巷张府的家人,特奉窦氏太太之命前来寻找主人下落。”妙姑说道∶“此庵原是女姑所居之地,你主人来此何为?”说得二命家人,无言回答,逐出门去了。妙姑方才放心,一把拉住公子,叫道∶“郎君,方才几乎将我吓杀也。” 妙 女又把公子拉一把,尊了声好心郎君多娇才 你本是一颗明珠无价宝,但恐怕无福消受两分开 闻听得贵家人来相访问,吓得我魂灵飞上望乡台 你若是还家今日将我舍,小奴家大约就是一死了 从今后你我不得再相见,如同是捧打鸳鸯两分开 妙 女说了一套热情话,张公子尊声仙姑放心怀。 妙姑言罢,公子说∶“仙姑放心,小生与仙姑情投意合,就死于此地,也不与你相离。”妙姑说∶“多谢郎君美意。”二人相偎相抱,又做美事。两人一种之情,似漆投胶,不论日夜交舞不歇。 日月似箭,光阴如梭,不觉得就是三月有馀,张公子面颜青惨,骨瘦如柴,身体怯弱,妙姑见此光景,日夜忧愁,尊道∶“郎君,你我贪欲爱色,做得郎君身体这等不堪,我心甚是挂虑。自今以后,将这交媾的事儿,暂且推推,我与郎君抱养几日,身体康健,再做美事。”公子亦自觉身体不堪,遂用口应承。妙姑自今日不近身,夜不解带,专心与公子抱养身体。那知公子贪色太甚,白日解闷,非是下奕,即是饮酒,略可戒止。若到晚上卧下,则阳物硬举,耿耿不寐,身体难受。妙姑坚心典他戒床,又不肯犯,时久无奈,遂用摘花手与他探取,妙姑亦不犯恶,公子又如背边饿鸟、乳下娇儿,叫的妙姑心中难受,遂解下中衣,将那话拿入牝中,与他盛着。也是不依,公子身体自已败坏,不觉真正是∶ 好似小孩恋乳母,如同亲娘哄娇儿。 好歹的哄着公子睡下,便合那做贱的一样,慢慢的将那话离了牝户。公子若是睡醒,还是难受,妙姑则苦口解劝。公子仍是千般哀鸣,百般央计,妙姑无奈,还是将那话盛起来。明公,贪色的若是如此,那有不死之理。 好一个风流道姑陈妙 ,如此的保养公子也是贤 虽则是少年心淫情偏大,想人生风月之事谁不贪 可惜的淫荡无度失主意,到此时思前容易退后难 为情郎拿定主意淫心戒,专心要保养公子身体安 那如道公子得了伤肾病,每夜里金枪不倒病来缠 妙 女虽然诚心要保养,那知道病入膏盲实难痊。 但说妙姑,与公子保养身体,夜夜如此,又住了几日,公子病体越重,卧床不起,身不能动,汤水不下,面如黄菜,瘦如马架。妙姑见这个光景,大惊失色,不由得抱头大哭,叫道∶“郎君呀郎君!我可害了你了。” 妙 女怀抱公子哭痛肠,叫了声好心好意美貌郎 我与你初次见面迎春会,咱二人两意相投成了双 在庵中你亲我爱两相恋,但恐怕恩爱夫妻不久长 因此在庵中将你扮成女,实指望天长地久乐无央 想当初家中也曾将你找,目今我是悔得心中悲苦 最不该将你隐匿把身藏,郎君那郎君那谁知你病 你今曰若是有些好合歹,叫小奴难在阳世度光阴 妙 女抱着公子声不住,张公子喘喘吁吁把口张。 话说妙姑,抱着公子,哭诉了一回,公子喘喘吁吁的,说道∶“小娘自今以后,不用恋我了,万望你自己保养身体,小生命尽,也是自己愿作风流之鬼,岂肯怨小娘子之过。”妙姑闻言,心如刀割,哭声不止,叫道∶“郎君,小奴与你交接,身边有妊,也不知是男是女,郎君与他取下一个乳名,早晚好叫,也是你阳世来了一场,长大成人,他好思念。”公子闻言,将头点了几点,说∶“好!若生一女,就留于庵中,与小娘子作伴;若是一男,你若有夫妻之情,将他送进苏州城中,双竹巷内,窦氏夫人膝下抱养,也是俺学富在世一回,立下一条根基。”言罢,低头不语。妙姑将他揽怀中,一行落泪,一行说道∶“郎君,郎君,妾身无不从命。”一行说着,但见公子咽喉中,响了一阵,口中吐了鲜血,将牙一咬,又将脖颈一垂,将腿一伸,呜呼哀哉,绝气而亡。 三月以前会上游,得遇妙姑卖风流; 贪香恋美身不舍,巧作鸳鸯扮女流。 男贪女爱风月美,千方百计乐不休; 百日郎成风流鬼,悔却当初不早收。 不知妙禅如何张放?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守孀寡遗腹生男 诗曰∶ 此情此意何日休,一人死了两人愁; 几世还见才郎面,彩袖相携歌白头。 闲言少叙。且说妙姑,见公子己死,痛哭流涕,那一些悲切的光景,真今人难言也。 妙姑女放声大哭痛伤怀,扑杖杖珠泪点点湿香腮 哭了声短命郎君哪里去,起几时摇摇摆摆自那来 再休想罗帏帐中共欢笑,再休想起居动作楚阳台 急回家顿足捶胸自己怨,好把那千般恩爱拥满怀 妙禅那妙禅,这都是你来。 你将他留恋在此最不该,这不是变人送了人的命 把一个好意突然变祸胎,忽想起情投意合那些事 又急得手挝两耳又挠腮,这是我命小福浅难消受 把一个美貌才郎一命灾,哭了声苦命郎君死的苦 好可怜有处死来无处埋,妙 女数黄道白哭不止 徒儿你是哭得什么的事,老道姑来至房中问明白。 话说妙禅啼声不止,忽听得他师父问道∶“这半夜三更的,徒儿因何这等啼哭不止?”妙姑说道∶“师父不知,我妹妹绝了气了。” 老道姑说∶“他已死了,不过来此三两个月,他也未与咱出什么力,哭他怎的,待我将他拉出,埋在桃花园里去罢!”妙姑说∶“师父说话差矣!我与他姐妹一场,岂肯忘的,不如将他埋在供台以下,徒儿早晚烧香奠茶,祭奠祭奠他,也不忘得是姊妹之情一场。”老道姑说∶“徒儿,你到是个有情的人,若我死了,你也把我合他埋在一处,早晚也稍待我进点香气何如?”妙姑说∶“不用说了,你缓存柁檄来与他,除个窝子我好抱出他去。”老道姑闻言,取了柁檄来,将供台下除了一个窝子。妙姑将公子的头改了换成男装,又拿过一疋绫子将体裹了个结贵,自己抱将出来,埋于那供桌以下。师徒二人用土埋了,天尚未明,妙姑回至禅房,看了看冷冷清清,不由得又哭起来了。 妙 女进得房来冷清清,不由得痛哭流涕放悲声 哭了声短命郎君哪里去,自今后叫偏 房典人应 再休想有说有笑同欢乐,再休想吟诗答对饮刘伶 思想起桃园相会那一日,只急得耳目朦花手拍胸 想这样才貌郎君无福受,不如道那世作恶无阴功 这一等浅命贱人不如死,枉在阳世这苦把衣裳蒙 到不如白绫套儿寻自尽,与我那郎君一路归阴城。 又一转念,说∶“且住,今我怀胎二月馀,还不知是男是女,我若死了,岂不绝了张门的后代,到底是命不可废,还得苦熬日月。若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张门的一点骨血,也不忘得与我那郎君交接一回呵!” 妙 女想到这里要寻死,到底是苦熬日月留残生 徜若是生下一男合半女,也是那相公死后有根痕 妙 女心中拿定大主意,因此才坦诚忍耐度日生。 话说妙姑,拿定主意,说不了得过些冷冷清清的日月,难消难受的光阴,不几月就是十月满足,忽然觉着腹中疼痛,就知道了分娩的日期,正是∶ 九天仙女下界来,身披罗衣倒撮鞋; 城隍土地来接送,送生娘娘送儿来。 妙姑疼痛两三阵,九结八结都解开; 鲜血淋漓阴门外,内中生下娃子来。 小孩落草,妙姑昏了一阵,胎衣自下,妙姑听得娃子声音,于是抬头一看,见是一男,即忙抱起,自己剪断脐带,又喜又悲,好一个凄惨人也。 妙 女一见是小男儿子,不由得抱将起来好凄惨 你本是有娘无爹孤苦子,你还不曾下落就得孤单 就将你父亲追进鬼门关,你来这桃花庵中把生降 怕得是为娘难留在此间,你应该生来是女不是男 想当初你父也曾嘱咐我,我岂肯忘了情义负前言 咱母子见面就有离别意,好叫我把肝至肠左右难。 妙姑抱起思想了一回,婴儿在庵中实难存身,又想起相公嘱咐的言语,遂说道∶“也罢!我不如叫师父寻一个人来将他抱去,送到双竹巷窦氏姐姐那处,扶养他长成人,也张门的一条根基。俺母子也好见面。”妙姑想到这里,便将师父叫了几声,老道姑闻言,即忙近前,惊而问曰∶“徒儿,你是抱的谁家的孩子?”妙姑说道∶“师父莫要高声,你今快去叫一个心服人来,将他抱出庵去罢!”老道姑出得门来,心中想道∶“这近就地有寡妇叫王三思,常来庵中烧香念佛,我不免去叫他罢!”一时间就将三王思叫至,说道∶“我徒儿在禅房候你,有事与你说话。”王三思闻言,进了禅房,但见妙姑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高声叫道∶“好!我那小陈师父,你这可作下祸来了。” 三思进门来,出言巧声怪;叫声陈师父,神事人难猜。 你们当姑子,小孩哪里来;庵主若知道,您师怎安排。 王三思进门打点一些话,一旁里好叫妙姑不自在 众明公要知以后加何事,且再看下一回里说明白。 第十七回王婆子鬻卖婴孩 诗曰∶ 叹起少女美才郎,遭颠倒不得长在; 结成夜夜灯花债,捞不着扶云握雨长长爱。 至诚忍耐,十月满足生婴孩; 又把心怀,不得不母子分手两离开。 这一曲落花生,单说王三思,背后卖儿的故事。且说妙姑言罢,即忙拿出一个银子,递与王三思,言道∶“与你这十两银子,将这孩儿托你送于苏州城中双竹巷,张宅窦氏太太膝下,扶养成人。”王婆说∶“陈师父,这婴儿可是自何而来,对我说说,我好得其明自。” 妙姑知道这事难以隐瞒,不起来讲,妙姑说∶“太太若赦小贱人无罪,才能从实说来。”王婆上前一把拉住,说道∶“赦你无罪就是了。”妙姑拜了两拜,说道∶“太太,是你听了。” 妙姑女开口又把太太称,一旁里珠泪滚滚把话明 虎丘山今年初开迎春会,我与我师父同行到会中 遇见了温柔典雅一公子,他与我眉来眼去动了情 那公子随我来此把香降,俺二人暗结姻缘系赤绳 那相公在此玩耍三个月,不明究里我便珠胎暗结。 夫人问道∶“在此三月,此后他向哪里去了?”妙姑闻言,甫杖杖珠泪不止,就如那断线的珍味一般,叫道∶“太太!” 那公子生得大病丧残生,妙 女一句话儿方出口 只听得呀呀了一声扑通,王夫人翻倒身在地流平。 话说妙姑,说是公子死了,王夫人闻言,跌倒就地,妙姑难舍难离,把小儿的小指,咬下了一节,小儿叫哭不止。王夫人这才将小儿抱了个结实,抱在怀中出门去了。 王婆怀中抱,急急出山门,要上城内去,送与窦夫人。 迈步上前去,小儿紧抱身,方才进得城,人马乱纷纷。 只听得吆吆喝喝说回避,徜若是撞着马头伤了身 众明公要知这是那一个,这本是苏州知府名苏坤。 话说王三思怀抱小儿,正向前走,只见迎面来了一起人马,吆吆喝喝,声声吩咐回避。王婆只得躲在一旁,头梢来至近前,内中有一个差役,认得王婆,便一声叫道∶“你不是王三思么?你怀中鼓鼓那那的,甚么东西?”王婆说∶“管他什么东西,不该你事。”那人说∶“你长向人家走动模模梭梭,莫不是偷了人家什么东西?”差役说了一句戏言,不料大老爷在轿内听得明白,一声问道∶“什么人吵闹?”差役遂禀道∶“无人吵嚷。”苏大人说道∶“方才听得说话,怎么又无人吵嚷,与我带上来。”差役不敢怠慢,禀道∶“大老爷,原是王三思,撞着大老爷的马头来。”苏坤闻言,吩咐与我带上来。差役不得不将王婆带上。王婆跪轿前,说道∶“小妇人与大老爷叩头。”苏大人抬头一看,但见王婆怀中,果然包藏的是一件东西,便问道∶“你是王三思?”王婆答道∶“小妇人是王三思。”老爷曰∶“你那怀中抱的什么东西?”王婆道∶“老爷,小人怀中无有什么东西。”老爷怒曰∶“明明怀抱一物,还要瞒我,两边与我将他的怀解开。”王婆闻言说道∶“小人自己解开就是了。”言罢,将怀一解,原是身蓝衫,包着一个血捎童子,老爷一见,心中暗想道∶“王婆年过五旬,怀抱小儿出门行走,内中必有缘故。”遂问道∶“王婆,你这是抱的谁家儿子,血尚未干,你就抱出门来,向何而往?”王婆说∶“这是小人养的,要上老老家去。”老爷闻言,说∶“ !好狗才!焉敢欺我,我且问你,你当下什么年纪?”王婆说∶“小人今午六十二了。”老爷又曰∶“你丈夫什么年纪?”王婆说∶“他今午八十岁,他已死了四十年了。”老爷说∶“可,有来天地间那有无父之子,况是年过五旬,你若是实说罢了,若不实说,你老爷可就难为你。”王婆闻言,心中想道∶“欲待实说,又有妙姑送我一锭银子叫我休说。 欲待不说,老爷又加怒强逼。”遂心生了一计,说道∶“也罢!待我说个信话,哄过去罢!” 王婆忙开口,老爷在上听;说起这小孩,不是我亲生。 我那西邻家,曰子过的穷;取了个媳妇,养儿不费功。 一年二三个,养了七八名;无得及他吃,送于我家中。 叫我抱出来,长街卖儿童;明是我作主,银子要那称。 王婆从头说一遍,喜坏苏川知府公,开口就把王婆叫,我今却少小儿童,目下就叫称银子,下一回里说分明。 第十八回苏知府螟蛉有子 诗曰∶ 窈窕淑德女,风流出奇才;庵中生贵子,天降状元来。 闲言少叙。且说苏大人,闻听王婆之言,心中大喜,自想道∶“我今午五十有馀岁,膝下无子,不免将此小儿买下,有付不可?”遂问道∶“王婆,你老将此小儿买下,你今要多少银子么?”王婆闻言,暗自想道∶“这内中又有些悬虚,他若买去,待送甚么往张宅上去?”又一转念说∶“也罢!不如就将这孩子,卖与苏大人,他再送我一丁银子,我这不是一计两得,不强过我在外看病念佛。”王婆想到这里,遂道∶“大老爷,你待留下小人,只要十两银子。”大人闻言,说道∶“不多。”遂命人称了十两银子,交与王婆。王婆接在手中,遂将那孩子抱起来,心中又想∶“将这身蓝衫留下,也还换他几两银子。”于是将那小孩光光的送于轿中。苏大人接到怀中一看,心中欢喜,说道∶“天庭饱满开方圆,日后必定主贵。”遂吩咐挑轿回府,众人即忙抬起回府。 苏老爷抱子升轿回府中,老太太即此着堂来接下 问了声老爷抱的谁家子,苏老爷对着妇人说实情 大街上十两银子将他买,收了来你我膝下作螟蛉 老太太闻听此言心中喜,急忙忙接将过来抱怀中 自今后苏老大人有了后,看待他如同明堂掌上珠 起了个乳名叫个苏宝玉,六七岁送在南学把书攻 十三四胄中锦秀文才好,初进场得进秀才第一名 这也是天意不绝张门后,窦夫人一见面貌就生情。 话说王婆偷自将小儿卖与苏大人,二老看待,如同掌上的明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苏大人官满任,要回家中,百姓苦苦相留,启奏万岁,又命他实受苏州知府,十五年方换还升。因此苏州府缙绅门第,皆有来往,不觉得就是十年有馀。苏公子时年十五岁,入了个学,因进入十材院公查,这且不在话下。但见那人,自门前向东,见那相公自门前向东去了。窦氏太太即忙起身,来至大门以外,向东一望,说道∶“那不是你少爷是谁?何故不上家来,丫鬟你快快叫他一声罢!”丫鬟说道∶“太太,你是想少爷的花了眼了。那原不是少爷,看他言身子举动,与我少爷在家虽是一样,他的年纪与我少爷,大不相同。此人也不过十五六岁,少爷出门就是一十八岁,一去这是十五年了,若是,他也是三十三四了,太太你再想。”窦氏闻言,长叹了一声,说道∶“苍天苍天,我这是想坏了心了。” 窦夫人一声长叹呼苍天,叫了声无影无踪可意男 自那年游春望景去赴会,细算来至今一去十五年 叫妾身在家依门常盼望,你因何至今仍不把家还 跟前里少年夫妻不相见,好叫俺痴心化做望夫山 正是这夫人门前盼夫主,那相公摇摇摆摆又回还。 话说窦夫人,自是来那大门以外,胡思乱想,但见那位相公,不一时又转将回来,窦夫人一抬头,正正的看了个大回,具正的看个仔细,怎见得∶ 身穿蓝衫头戴巾,温柔典雅声气现; 面貌好似张才夫,骨格与他不二分。 身体举动二相若,可惜年庚不二旬; 夫人看罢心中爱,又把相公问原因。 话说窦夫人,迎面看了一回,那位相公来至近前,夫人无及奈何的说道∶“那位相公,你且暂住。”那相公闻言,走至夫人面前,就是深深的一礼,尊道∶“大太,将小子叫下,有何指教?”窦夫人听这相公声音,也与他丈夫无二,心中动了念虑之心,遂说道∶“此处不是叙话之地,请到内宅少坐。”遂命丫鬟领着公子头前,夫人随后进了大门。又是二门,这进了客舍。窦夫人与那相公分宾主而坐,那相公再三不肯,乃与夫人坐了个平坐,夫人问道∶“相公尊姓?”那相公答曰∶“小子姓苏。”夫人说道∶“苏州府姓苏的不多,惟有知府姓苏,子是与相公一家否?”相公答曰∶“那就是小的家父。”夫人闻言,起身下拜说∶“原是贵府少爷,多有简慢了。”苏公子道礼说∶“不敢不敢。”二人复命,又看了茶来了。 窦夫人心中暗暗想道∶“闻听一言,苏老大人膝下无子,十两纹银买了一子,相比就是此子,也是有的十,待我问他一问。”遂问道∶“公子兄弟几位?”公子答曰∶“小子孤身一人,并无兄弟。”夫人又问道∶“令尊大人年庚几何?”公子答曰∶“六十三岁了。”夫人又问∶“令堂老太太甚么年纪?”公子答曰∶“与父亲同庚的。” 夫人又问曰∶“府中几位太太?”公子答曰∶“就是母亲一人。”夫人又问曰∶“公子贵庚几何?”公子答曰∶“今年一十五岁了。”太太闻言,心中暗算生产年月,即知公子不是苏门亲生之子,可也不知道他的亲生来历。这又不好对面相问,遂说道∶“公子,老身在大门以外,猛然抬头看来来往往,其生亲一至,若一见公子,忽然就生了爱虑之心,有意与公子结个母子之亲,不知公子意下何如?”夫人言罢,公子从与不从,且听下回分解。 新刻《桃花庵》卷四 第十九回窦夫人新认母子 诗曰∶ 思想丈夫不回程,情相面貌认亲生; 只念暂作倾心志,那知竟是骨肉情。 四句题纲勾开。且说窦夫人言罢,公子心中暗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是州府有名的乡绅。张公出外多年,无回,闻得那窦氏太太,节烈德妇,他于今要与我作个干母,也是小生一生之幸,何不就此拜认。”想到这里,遂即忙起身下拜,尊道∶“母亲有此美意,小子就此叩拜。”窦夫人见他跪下,连忙上前,一把拉起,叫道∶“我儿,你有此意,老身即欢喜不尽,不必行此大礼,作速就坐,为娘的还有实情一告呵!” 窦夫人一见从命心里欢,叫一声我儿听我说根源 皆因为夫主那年出门去,细算来一十五年不见还 为娘的虽在家中常盼望,那一日思念到了大门前 但见你大门以外走一趟,如见夫君归来进入中堂。 我今一见了你,与你那不见面的干父,如同一样的行动。 见你身体与干父似一般,因此才将你让进我的家 这是我不知不觉出大言,我的儿你若能从为娘命 我必然当作亲生一样看,俺张门本是世袭进士第 自今后就与柴门相往还,吩咐声丫鬟快排酒筵座 我与你少爷陪坐把酒宴,好把心事曲折诉说情怀 且不言新认母子两相问,大门外来了送子的天仙。 话说窦氏太太,心中得意,吩咐丫鬟,正排酒席,款待公子,这且不表。 且说王三思自从婴儿卖于苏门,共得文银二十两回家,有吃有穿有戴,专与人家说媒看病。迁延岁月,又过了一十五午,就七十有馀了,也说不得媒了,也看不得病了,银子也使用完了,遂日里米柴难得,今日忽然想起来,还有包裹小孩子的那一身衣服,待我拿出来,向城中大家门首,打换他几两银子,我好使用。想到这里,遂拿将出来,锁上房门,往城中而来。 走至城中,心中想到,这往向那去卖,听得人说俺那干女儿,这二年在双竹巷张宅做饭,我不如找着他,叫他与我换几两银子,强得我吆吆唆唆的,又无有平信。王婆做定主意,至张府门首,并不用传报,自己进去。到了那厨房门首,有一个做饭的使女叫道∶“那不是干娘么,你怎么来到这里?”王婆就地坐下,说道∶“我儿,我这不是要来,只因家中少柴无米,无地借凑,还有这一件蓝衫,你与我拿去于你太太看看,他若要时,叫他随便赏我二两银子,我好度日。” 那使女说道∶“太太在客舍陪客,等他送了客去罢!”王婆说∶“这天已过午,我还要回家,你速去问问的罢!”使女遂将蓝衫接过,看一看鲜然甚妙,遂拿进来客舍,禀道∶“太太,王娘拿了一件蓝衫,前来要换二两银子,拿来与太太过目。”窦太太正与公子讲话,听得使女来禀如此,窦氏太太说道∶“于今咱家又无男子,要此蓝衫何用?”使女禀道∶“太太,那王娘七八十岁了,家中缺少柴米,因此前来相投,我看这身衣服,甚是华美,太太一来是要一件好衣服,二来是周济了孤寡,岂不是好。”一行说着,将那蓝衫打开一看,窦氏夫人也跟着一看,明公,这正是∶ 自己拣来自已服,就是百年也认得。 窦夫人一见蓝衫仔细观,接过来上下打量举周全,看了看这身衣服好面善。遂将那一件蓝衫的领扣、花缘针线女工,仔细一看,叫道∶“呀!不好了!” 但只见呀的一声变朱颜,暗想道蓝衫本是我亲做 我丈夫那日出门身上穿,今日里不见丈夫回家转 是怎么他的衣服转回还,细想来若要知道丈夫处 除非是叫过来人问根源。 话说窦夫人一见,认得是他丈夫穿的衣服,遂问道∶“这件衣服是谁拿来的?”使女答道∶“是俺干娘。”夫人问道∶“你干娘果有儿子无有?”使女答道∶“他儿花女花一点也无有。”夫人说∶“你将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使女遂将王婆叫至客舍。王婆说∶“与太太叩头。”遂嗑了个头,起身又见一旁一位少年公子,遂又与公子试了个礼,战戟兢兢的问道∶“这位相公,想是太太膝下的公子,好清秀的一个相公,后日一定又是个大官了。”窦夫人闻言,说道∶“你太太无有这样福,担不住这个儿子,这原是那苏大老爷膝下的少爷。”王婆闻言,沉了一沉说道∶“这就是本府苏老爷的公子么?”夫人答曰∶“正是。”王婆说∶“好好,你今日到了这步天地,身为公子,你昔日抗苦抗苦,老身若不送你到苏府,你如何到了这步地位?”公子闻此言,便问道∶“这位大娘,素不相识,你在小生身上,有什么恩惠,何不言明。”王婆说∶“这话一时也说不完,二来在太太面前,也说不得,我今问太太将老身叫来,有何话问?”窦夫人问道∶“我是问你蓝衫,是你家中之物,还是外人的?”王婆说道∶“是我家里的。”夫人说∶“你家中并无男子,这蓝衫是何人穿的?”王婆那言语无法对话,如此不言不语。夫人说道∶“你若实说,莫说是二两银子,我也与你。你若不实说,必是偷盗来的,我将你送至当官,只就难为于你了。” 夫人开言道,王婆你是听;蓝衫真来历,要你说分明。 赏你银十两,回家度日生;若不说实话,叫你受苦情。 王婆听言道,心中犯叮咛;我今七十多,隐 待怎生。 今如说实话,银子到手中;欲如真情事,再看下回书。 第二十回王婆子细说情由 诗曰∶ 实话有情理,瞎说难安排; 王婆若隐 ,此案何日开。 话说王婆想到这里,禀道∶“太太,实不相瞒,这蓝衫就是这位公子穿了来的。”公子在旁,闻听此言,心中疑问,叫道∶“你这位老大娘,小生自幼不出府门,家中的衣服不少,那有此事?”王婆说∶“公子,老身说来,你可莫怪。”公子说∶“有话请讲。”王婆说∶“公子,你不是苏门亲生之子,你可知之?”公子说∶“不知。” 王婆说∶“料想你也不知。”一旁坐下,听着老身道来。 王婆开口道,公子你是听。你的真来历,惟家知了情。 那年正月节,十五正张灯。有个桃花庵,妙禅小尼僧。 叫我老身去,与家一儿童。初生方二曰,蓝衫包身中。 叫家抱出来,家主他养身。 那一时老身抱出庵中去,我方才一直进了苏州城 正遇着苏大老爷去拜庙,西门内一见老身问分明 我就说要把小儿找主卖,苏老爷一见婴儿就应承 立时就送我纹银十两正,苏老爷当面抱去小儿童。 那一时,我见这件蓝衫极新,还可以值几两银子,因此我就留下了。这就是少爷一生真来历∶ 太太呀太太在上仔细听,这一身蓝衫情由一切明 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客舍内母子二人各心惊 苏公子才知不是苏门后,心里要庵中访问母亲生 窦夫人听罢蓝衫真来历,急慌忙又问夫主内里情。 话说窦夫人听得出这蓝衫来历,开口问道∶“桃花庵中果有几位女姑?”王婆道∶“就是师徒二人。”夫人问道∶“这婴儿是何所生?”王婆答道∶“原是小陈师父所生。”夫人又问道∶“这庵中无有男子,这蓝衫他是来于何处?”王婆说道∶“你好不明白,若无有男子,这婴儿自何处而来,内中情由,他各人知晓。”窦夫人说道∶“我实不瞒你,这蓝衫原是我家丈夫的,自上虎丘山看会未回,至今也是一十五年,并无音信。今日得见我这衣服,他必然知道丈夫的下落。待到明晨,我要亲自前去访问,他若不肯实说,是要你做个对证,你对证得起?”王婆说∶“太太自管放心,老身情愿做个对证就是了。”夫人说∶“说是如此,相公且请回府,明晨老娘前去降香,以待回来时候,相公也有了生身的来历。”只是∶ 一事不明两心闷,十年寒冷一朝回。 苏公子是日回府,窦夫人留下王婆,到了明晨,窦夫人坐了轿,将这件蓝衫,暗带了自己的身中,却又带着王婆,往桃花庵中而来。 窦夫人降香要进桃花巷,一心里访问丈夫结发男 实只望十年夫妻今朝见,又那如夫主早已泄黄泉 这夫人坐在轿中暗思想,这件事内中情由实不明 多者是女姑生得风流样,将夫主暗暗引在桃花庵 你二人颠鸾倒凤两合意,因此才食恋恩爱不回还 又转念说此事令人可疑,你就是情投意合恩爱好 想此处相隔苏州城不远,为怎么无音无信十五年 这其中情由今人实难辨,必得是亲自细细问根源 正是这夫人轿中胡思想,众家人报道来至桃花庵。 窦夫人正然思想,来至山门以外,下了轿子,使人进庵通报,此时老道姑也下世去了,独有妙姑一人。妙姑听说是双竹巷窦氏太太前来降香,慌忙出来,接至客舍,窦夫人一见妙姑,真乃是一等上好人才,心中暗想∶“这事,就十有八九。”用目看毕,便要进庙拜佛,妙姑引着参拜佛象,焚香化纸,拜礼一毕,回至客舍,妙姑自承素菜茶食,就坐,坐下便问道∶“大太,小僧有失迎接,万望恕罪。”窦太太说道∶“好说好说,仙姑妙龄,今年几许?”妙姑答曰∶“三十二岁,请问太太年庚几何?”夫人答曰∶“三十三岁了。”妙姑以言挑曰∶“膝下几位令郎?”夫人说道∶“仙姑不知,妾身自从出嫁,丈夫出门,至今一十五年,并无音信,膝下儿女皆无。”妙姑闻言,心中作一小惊,暗自想道∶“当初曾命王三思将小儿送去,因何说是无有,想必我儿大命不长,亡故去了,也是有的。”眼中轻轻落下了一点珠泪。 窦夫人见他心中凄惨,便问道∶“仙姑因何听妾身之言,面带不悦?”妙姑答曰∶“我见太太三十馀岁,孤身守寡,与我这出家人一样,深为可叹。”夫人闻言,说道∶“仙姑与我情同此心心同此礼,我有心与你拜为姐妹,不知仙姑意下何如?”妙姑言道∶“但恐太太有贵贱之忌。”夫人说道∶“仙姑说得那话,既然有意二人请拜。” 言罢,离坐叩拜,遂与夫人平拜了四礼,复入坐位,各叙年庚。窦夫人年长一岁,为亲姐姐,小僧为妹。又叙了几句闲情窦夫人说道∶“妹妹,愚姐今日来此,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妹妹指教。”妙姑言道∶“姐姐有何事情,何不明言?”夫人闻言,将带的蓝衫拿出,说道∶“就是这件衣服,不明。”妙姑闻言,伸手接过来一看,忽然仰面回头,暗地里流泪来。 一见蓝衫珠泪倾,想起当年张相公; 凤舞鸾交恩情重,至今算来十五冬。 房生下娇身子,王婆包裹出门庭; 至今忽然见一面,难免心中不泪零。 妙姑时下泪难止,夫人就要问实情; 明公不知后来事,下一回程说分明。 第廿一回三个月先父去世 诗曰∶ 千言万语嘱王婆,你把言语须记着,暗抱小儿送过,千万莫说。谁如情由今日破,怀念丈夫思想多,能不令人泪如梭。 话说妙姑一见此衫,暗暗流泪,窦夫人问道∶“这衣服你还认得否?”妙姑暗将泪眼止住,说道∶“姐姐,说话差矣!你妹妹身入玄门,身还又无男子,认得什么?”夫人说道∶“这蓝衫本是你人之物,前日曾对王婆说道∶‘你不多言,你将这个小孩抱去,送到苏州府双竹巷内窦氏太太那里,叫他好好扶养。他若问时,你可千万的莫说是这庵中抱去的。’那王婆得了银子说道∶‘陈师父,你的事情,我是无不尽心,你就与我抱去罢!’”妙姑说道∶“且慢,待我将他包裹包裹。”遂在箱中,将公子的那件蓝衫拿出包在身上。王婆上前去接,妙姑心如刀割,眼含痛泪,叫道∶“王婆子,我今日小儿之事要嘱咐于你呵!” 妙姑女怀抱娇儿哭痛伤,但见他嘱咐初生小儿郎 双竹巷张才本是你的父,桃花庵妙姑本是你的娘 皆因为庵中不能将你养,因此才使人送你还家乡 他有心对着窦氏说实话,又恐怕窦氏变脸要才郎 有心的不将你送别处去,你的父当日嘱咐不能忘 你本是世袭进士传家子,我的儿成人长大富贵长 泪珠儿点点落了前胸膛,启朱唇樱桃含定小儿手 不由得心中生下一妙计,幼小儿指头咬去不大长。 话说妙姑不忍离别小儿,怀抱在手,哭了一回,此是前事,这且莫题。再说窦夫人一闻此言,一口惊痰,吐于地下,长叹了一声,说道∶“苍天呀!苍天!我盼了你这一十五年,不想你已经死了。”王婆说∶“太太,相公已经下世去了,哭也是无益了。”二人遂将太太扶起来,太太说道∶“已属仙游去了。这蓝衫因何送于王婆?”妙姑说道∶“太太,这件蓝衫,岂肯轻以与人,只因内中有个缘故。”太太说道∶“你说来我听。”妙姑说∶“太太在上,小妾却一一道来。” 只因为腹中怀胎三个月,我曾对相公从实说原因 他说道日后若是生一子,务必要送到我家窦夫人 到了那十月满足分身后,果然是天差神灵送麟来 你若是成人长大作的主,后可来桃花庵内认亲娘 妙姑女怀抱娇身难抛拾,小师父因此去把王婆叫 我将他嘱咐言语记在心,将此儿务必送到双竹巷 好送于太太恩养长成人,特送了王婆纹银十两正 才将蓝衫与他了包在身,至如今算来一十五载了 好叫我时时刻刻挂在心,今日里得与太太见一面 问一问亲生娇儿果安身,妙姑女哭哭啼啼诉一遍 窦夫人眼含痛泪问原因。 话说妙姑哭诉一遍,窦夫人闻言,眼含痛泪叫道∶“妹妹,你到有这样好心,可惜那孩子,我如今捞不着了啊!妹妹!”妙姑闻言,惊而问道∶“那孩子向那处去了?”夫人哭道∶“这孩子是王婆卖于苏家了。”妙姑闻言,又痛又恨,手指王婆骂曰∶“老贱才,我因何故与你十两银子,你反将这个小孩儿卖于他人,你好不恼死人也,是你说,是你道。” 妙姑一时怒气生,大骂王婆不是人; 千言万语嘱咐你,临行赏你十两银。 命你送到双竹巷,大太膝下去安身; 我与相公情意重,不断张家后代根。 因何不听我的话,反将我儿卖苏门; 负命贪财无天理,老而不死怎算人。 王婆闻言,连忙下跪,口尊师父息怒∶“这原不是老身愿意卖于苏门,当时老身抱去,进了西门,正遇苏大老爷拜庙回家,他将老身叫至轿前,追问小儿来历,老身原不肯实说,遂谎道是邻舍之子,家贫不能抚养,命我抱出寻个主顾,谁想那老满口应承,赏我十两银子,老身反说不过,遂将小儿抱去,老身将蓝衫留下,方才送于太太啊。”师父妙姑,一闻此言,哭了叫苍天,好不哭死人也。 妙姑女闻听此言痛伤怀,骂一声人面禽心老贱才 我也曾千言万语嘱你托,将我儿卖于他人最不该 他本是世袭皇上进士第,你胡为抱去卖到他人家 现如今张门后代那有根,妙姑女思想小儿泪不止 窦夫人叫声妹妹自安排,昨一日门前曾把娇儿见 我拿着当了夫主还家来,因此才将他让在客舍内 就遇着王婆卖衣说分明,那孩儿半信半疑还家去 好叫我前思后想挂心怀,因此来巷中降香将他问 内中情由今日我得明白,张才夫虽然身死十五载 你与我同去要见小婴孩。 第廿二回二贤妻苏家索子 诗曰∶ 可惜庭中树,灵根异地埋; 只因来时晚,移向别处栽。 话说窦夫人,叫道∶“妹妹,事已至此,不用说了,你我算是一夫二妻,自此同我回府,向苏门要儿,乃为正理。王婆,你可对证得起?”王婆说∶“太太,那个自然,我就活到百岁,还做个对证。” 夫人说∶“既然如此,咱就一同回家。”妙姑说∶“等我拜了神象。”姐妹二人一同参拜神灵,一伙一同上轿,带领王婆,同回了双竹巷。是日天晚,窦夫人与妙姑共一床,说不尽夫主当日的恩情,念不尽今日儿子面貌。闲谈一夜,不曾合眼。明日起来,梳洗已毕,先吩咐家人,往苏府探问,若苏大人在府,咱好登门要儿。家人去了,二人一同用饭,方才用完,家人回报,苏老爷今日带领苏州府各县的举子,向南京送考,今日起身,方才上轿而去。 明公,窦夫人与妙姑,要见苏公子,如同一颗明珠,恨不能将他一时拿过来,不料今日又不凑巧,正是∶ 一片热肠如火烧,几点冷水倾下来。 窦夫人叫道∶“妹妹,苏大人今日这场,内中必有咱的儿子,也料他自这大街所过,你我登楼一望何如?”妙姑此时思儿之心,恨不得一时见面,遵从夫人登楼一望。但见大街之中,有许多的轿子车马。苏大老爷坐轿在前,众举子骑马在后,又有同城的官员送行,好一个光景也。 二夫人楼窗之下看分明,但只见多少轿马闹哄哄 苏大人坐轿头行也不看,单看那举子之中认分明 夫人说一十五年你不见,大约你难以认识此儿形 纵然是对面相逢认不清,妙姑那秋波一转看得明。 有一位少年,骑马在前,面貌举动,与当日的张公子无异,遂说道∶“姐姐,待我猜猜何如?”夫人说道∶“你猜那一个是?”妙姑手指道∶“这头一个,就该不差。” 头一个面貌品格如面善,如咱的短命丈夫一样同 行的时马摆钤声跑过去,楼窗上姐妹二人好伤情 恨不得两手拿来托掌上,也是张家里不绝后代根 此一去不如何日才回转,二夫人盼望一日如三冬 且不言贤德思念娇生子,再把那苏门公子明一明。 按下二人盼望不题。且说公子进了南京,上京科举,入了会试场,又会上进士,连日又殿试二场,已毕。圣上的皇榜悬挂午门,苏宝玉中了头名状元,正官簪花披红,赴了琼林宴,往相府拜客,承相程际,招了女婿,御阶封官。拜官已毕,见驾谢恩,圣上赐他金鞍玉佩,还家祭扫先祖,苏大人上下打点明白,使人即往苏州府报喜。是日同状元儿子,一同回家,苏夫人心中,好不欢喜极也。 苏大人一同儿子新状元,一路上闹闹哄哄把家还 报喜人早已报到苏州府,满城中大小官员接状元 窦夫人忽然听了这个信,一伸手抓住妙姑喜又欢 咱的儿今日得把状元中,是怎么无人报喜到家园 这本是灵根移于他人地,一见这斗大樱桃空眼馋 到明晨苏府之内去道喜,问一门灵根异种谁家男 且不言窦氏夫人拿主意,急回来且说大人归家庭。 话说窦夫人听得公子中了状元,又喜又悲,这且不讲。再说苏大人带领儿子进了苏州地界,但见各县里的大小官员俱来迎接,进了苏州城中,入了府衙,太太接着进了内宅,天地中排下香案,先拜谢天地,状元又于母亲叩头。太太一见,甚是喜软,大人又将相府程老大人招赘的话,说了一遍,太太喜出望外,却问何日前去娶亲。苏大人说道∶“归家祭扫一毕,亲自至相府入赘。”言罢,排下筵宴,合府大小人等,俱来叩喜头,苏大人一一重赏。 到了明晨,同城中的官员乡绅,俱来叩喜。大厅之上,排下宴席,挂灯结彩,苏大人让坐、陪客,命状元一一拜见。苏大人正然陪坐,有一名家人来报,张府中窦氏太太,前来叩喜。我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苏大人也惊,怎肯慢待,遂吩咐家人报于太太得知,叫他接出府门,后堂赐宴款待。家人回报太太,将窦夫人接进了后堂,叩拜一毕,分宾主的坐下。 不知窦夫人怎生开口?再听下回分解。 第廿三回苏状元归宗认母 诗曰∶ 折三秋桂,心疑犹难通; 托根虽得所,未肯即随风。 这四句诗,单说苏状元改门归宗的故事。话说苏太太让了窦氏太太坐下,茶罢,又酒,窦夫人问道∶“太太年庚几何,送身体这么康健。”老太太答曰∶“今午七十三岁了。”窦夫人又挑曰∶“府中几位太太。”老太太此时说话,乃不留意,遂答曰∶“自幼就是一夫一妻。”窦夫人说∶“好,现下公子几位?”老大太答道∶“就是这一个儿子,无命得多的。”二人正然说话,状元回后堂,来与窦氏夫人叩头。夫人立起身来,看着公子拜罢,便说道∶“我儿,此处并无他人,坐下,我还有话问你。”公子闻言,近前作揖,尊道∶“二位母亲尊坐。”老太太见他儿子这等称呼,便问道∶“我儿因何这等称呼?”夫人未及答言,公子说∶“母亲不知,这原是孩子认过的母子。”窦夫人闻言,叫道∶“我儿,我今穷了,他为亲母了,你还是做什么呀?”公子说∶“小儿实不知情。”老太太在旁答道∶“你这夫人好无来由,我的亲生儿子,谁说你是他本生母?”窦夫人说道∶“你且莫要强辩,我且问你,你今多少年纪,他是何年何日的所生,你今日一一说来。”老太太呀了几呀,甚难应对,遂说道∶“你说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的为凭?”窦夫人说道∶“这个自然。” 窦夫人心急欲要小娇生,酒席上朱颜忽变怒气生 他本是有爹有娘张门子,你今日欲带强霸万不能 你本是倚官压劳强相买,想当日 了为娘不如情 现如今水落石出事情见,你还要 心昧己将人蒙 我跟前现有王婆作见证,还有他生身母亲作凭证 窦夫人酒筵之前大发话,前厅内惊动知府老苏公。 话说窦夫人在后堂与老太太吵嚷,苏大人在前应陪客,听得后堂吵闹,连忙起身告别,来至后堂。见一夫人与他妻子吵闹,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亲儿,急忙近前,打躬尊道∶“夫人息怒,请坐,下官有话相问。”窦夫人见他以礼相劝,遂说道∶“大人请坐。”两人告坐坐下,苏老爷说道∶“夫人今日来与下官道喜,为因下官官礼不周,望乞恕罪。”夫人答曰∶“今来取扰。”苏老爷说∶“好说好说,下官一进内堂,听得夫人口中说是我的亲儿,但不知谁是你的亲儿?”夫人说∶“就是这新科状元是我的亲儿。”苏大人闻言说道∶“夫人说的差了。” 苏大人未曾开口自沉吟,但见他开口又把夫人称 俺二老一生无有第二个,这一子就是苏门后代根 至今日金榜题名有身价,无故的你来我府将儿寻 你那儿何年何月何处去,咱两家并无来往无姻亲 你这是想儿想的花了眼,你这是想儿想的迷了心 苏老爷说长道短一番话,酒席上气坏一个窦夫人。 话说苏老爷言罢,窦夫人说道∶“大人你说状元是你的儿子,我且问你是何人所生?”老爷答曰∶“是我的夫人所生。”窦夫人问道∶“你的夫人当今多少年纪?”老爷答曰∶“七十三岁。”窦夫人又问∶“状元多少岁数?”老爷答曰∶“一十五岁。”夫人说道∶“你夫人七十三岁,状元一十五岁,这七十三岁去过一十五岁,你的夫人五十八岁,送能生男养女不成,未闻天地间还有这等奇事!”明公这几句话,说得那苏老爷,也是无言对答,遂说道∶“你这位夫人,俺的孩子,俺有来历,你说是你的自儿子,你还有什么凭证不成?”窦夫人说∶“自然,我有凭证。”遂吩咐随身的使女,吩咐出去将你陈氏太太与王婆子俱皆叫来,使女不敢怠慢,出了府衙,吩咐家人。 家人去不多时,将妙姑与王婆叫至后堂,夫人叫道∶“王婆,你今说那新状元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你可从实说来。”王婆闻言,双膝跪下,尊道∶“老爷,老身与大老爷叩头。”苏大人一见王婆吃了一惊,说道∶“王婆,你还未死么?”王婆答道∶“此事不明白,我还死不了。”苏老爷说道∶“王婆,听说你在家难以度日,孤身一人,自今日将你留在我府,坐吃请穿,实要你今日说话,长个心眼,这状元爷到怎是谁家的儿子?”窦夫人叫道∶“王婆,自用你实说,这状元爷到底是谁家的儿子?”王婆说道∶“太太与大老爷,你们不用争,也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原是俺这位陈师父的。”苏大人闻言,大怒说∶“ !好王婆,我的儿子因何又成了他人的,是你说,是你道。”王婆说∶“老爷莫要烦恼,听我道来。” 王婆开言道,老爷息雷霆。说起状元郎,惟我如其情。 本是桃花庵,师父将他身。叫我抱出来,送进苏州城。 张门进士第,太太养他生。遇着大老爷,叫我说实情。 师父嘱咐我,不肯透了风。因此说谎言,要把老爷蒙。 说是找主顾,老爷即忙应。与我银十两,将儿抱怀中。 老身难回答,免有这事情。 小夫人不知他是谁人子,可知道妙姑师父他亲生 这就是起根发 实情话,若说状元爷是谁家的子 陈师父他的亲儿他自生,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 要把那来笼去脉说分明,苏大人又要说话把儿争 不知道大人怎么讲情理,且等等下一回里说分明。 第廿四回后代根一担双挑 诗曰∶ 天产奇男在庵中,少年得中状元红; 王婆做出弯转事,惹得苏张两相争。 话说王婆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苏大人心中转念,我好容易尽心尽意,养成儿子,中了状元,再把人家要去,我苏门大事,何人承挑? 想到这里, 定主意,要他发愿,遂叫道∶“王婆,想当年原有这一件事,只是这个小儿,一则死了,这是我亲生儿子,不是那一个了。”妙姑闻言,急忙近前说道∶“大人莫要抵赖,我养的儿子,难道我不认得不成?”苏大人说道∶“你的儿子,你还有什么记认?”妙姑说∶“这个自然,想当初俺母子离别之时,妾身悲切痛恨,遂将他的左手小指咬去半截,今日叫状元前来,当堂同验,若是十指不缺,就是你的儿子;若有一指伤坏,你还霸占不成?状元我儿过来,为娘的生你一场,至今一十五年,咱的子来得一见,你若念母子之情,你今日当面相认;若是竟负了生育之情,为娘的死于此处,我也不回去了。”言罢,病哭不止。 这公子一见了,急忙近前,尊道∶“母亲,孩儿不得见面一十五年,今日得见亦大幸事了,惟孩儿怎敢忘你母亲恩。” 妙姑女记得左手指不全,在旁面走出新科一状元 走近前开口又把母亲叫,不孝儿不得见面十五年 至今朝得与母亲两相认,竟忘了生育之恩难对天 后堂上母子二人情难禁,一旁里气坏苏老如府官。 话说状元认了嫡母,正在悲喜之际,苏老爷夫妻二人,惊了半刻,看看这儿子也争不得了,忽一声叫道∶“状元过来!”公子闻言,急忙进前,扫地一躬,尊道∶“父亲,叫孩儿有何训教?”苏老爷听得还叫他父亲,竟眼中含泪说道∶“我还是你的父亲么?”公子说∶“父亲不必如此,小儿方才名登金榜,今日得见生母的确,若不相认,是不孝也,若忘了父亲养身之恩,是不义也。小儿名题金榜,若做出这等不孝不义之事,就该天不覆地不载了。”正是∶为人莫慢读书子,还是书中出贤人。 苏老大人闻得此言,心中略缓了一些,遂叫道∶“我儿,你今日已认了嫡母,果是归宗,你还是顺名。”公子说∶“此事还与父亲计议。”苏大人闻言,心中暗想∶“我如叫他顺了我的姓,此时大人心里不允,我若叫他归宗,我今日苏门无子,何人承挑,只是我苏门就该绝了不成?”正是∶ 一人难遂两家愿,俱是要个后代根。 苏老爷来至这里,不肯作主,遂说道∶“老夫也不肯为主,到前厅中各大人议论何如?”公子说∶“任凭父亲作主。”苏爷一同亲母,至前厅将请的府学大人、本县教授,同至后堂与窦氏太太相见,叙礼已毕,将前后事情一叙,府学大人与县学教授商议曰∶“状元根出张门,天生是张门的骨肉,礼宜归宗。苏大人抚养成人,名登金榜,抚育甚厚,膝下别无承挑苏门之根,亦不可缺礼,宜受挑入赘。承相之女为苏门子媳,生子姓苏,承挑苏门基业,亦是苏大人养子之功。 张门另择妻妾,状元成婚,生子姓张,承挑张门,宜有张门之嗣,一担双挑,岂不两全其美。”两位大人言罢,苏张两家具各欢喜。窦夫人与苏老爷拜谢不尽,当面谢了各位大人,遂与妙姑、王婆一齐回家。状元在苏府住了几天,才回了张家府第。此时同城的大小官员,又至张府前来道喜,时窦夫人一家欢乐,躬敬待客。正是∶一十五年无男子,忽然来了状元儿。 张门又择昆山县徐门为婚,状元先相府入赘,后娶徐氏为妾。其后苏门生子有三,皆举进士。张门生了二子,俱以高选入官,后人有诗赞曰∶ 张才可为风流男,忽遇窈窕陈妙 少年难禁原心乐,张才理当泄黄泉 妙姑虽为淫荡女,一生恩爱无二男 庵中产下状元子,母子见面十五年 苏门教子成名早,窦氏可为女中贤 志在张门留根业,得收夫骨张逐还 可算一部勋烈传,提笔写在桃花庵。 (《桃花庵》全书完)" }, { "text": "校正·十香词\n出处∶古本焚椒录 简介∶ 辽(西元九一六至一一二五年)懿德皇后萧氏,幼能诵诗,旁及经史,聪颖过人。及长姿容端丽!当世皆以观音视之,故小字‘观音’。 本阕‘十香词’之所以作,固非出于月下呢喃,花间唱吟也!考其时代背景,源自辽、南院枢密使,赵王耶律乙辛,自恃战功图邀后颜,希冀一亲芳泽。惟萧后以礼自持,丝毫不见颜色! 耶律乙辛索求不得,遂藉机罗织。知萧后素好音律,能诗善书。遂命他人妄作‘十香词’,乃为诬陷懿德皇后萧氏与伶人赵惟一通奸而作。 继而复遣宫婢计诱萧后手书,绝中暗嵌‘赵’、‘惟’、‘一’∶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娱汉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鸟入昭阳。 更以耳语相传宫闱韵事,绘声绘影以证其实!诸如∶┅┅ 但闻笑声,登(宫婢单登)亦心动。 密从帐外听之,闻后言曰∶“可封有用郎君。” 惟一低声言曰∶“奴具虽健,小蛇耳。自不敌可汗真龙!” 后曰∶“小猛蛇,却赛真懒龙!” 此后但闻惺惺,若小儿梦中啼而已┅┅ 如是者,三管齐下!终使可汗见疑猜忌,以萧后与赵暗通款曲,遂成冤狱而殒殁! 坊间所见‘十香词’(误称十香辞),略有脱漏谬误之处!更有衍自大陆简体转译者(注一)。以简体破坏中华文本之美至甚,鲁鱼亥豕常令人不知所云,使古文面目全非,思之不免令人掷笔浩叹,实为可恨! 编辑古文首重存其真,当竭尽所能务使原音重现,而非自行演译,使吾辈得以一窥古人所谓‘箧中书’之原貌。论其价值乃取其意境之优雅,固非专以官能之刺激取胜也。 撇开血泪斑斑的宫廷斗争不谈。原文以香艳诗词,遍数女人细部,饶见情趣。 今据古本精校如下,以飨吾友。 校正·十香词 青丝七尺长,挽出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发—红销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趐香。—乳—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甚比,可似粉腮香。—颊—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领边香。—颈—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舌—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口—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手—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足—(注二)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阴部—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元非 沉水,生得满身香。—体肤—注一∶如‘中国古代性残害’一书,赖琪、徐学初着,四川民族出版社,简体版。 书中主要论述关于‘缠足’、‘阉割’之陋习。旁及本文,虽称‘原词’照录,但已见相当之错漏,世人再据而化简为繁,真不知伊于胡底! 注二∶原文‘革—华’为今本所无法编纂,惟应即为‘靴’字。" }, { "text": "十八摸\n(文章来源∶客家杂志第50期.古国顺着) 看了这么多的文章,也要来贡献一下,只可惜自己的文笔不佳,所以只好转录罗! 一、《十八摸》初探 《十八摸》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小调,好象谁都能哼上几句,但到底有谁能唱完,恐怕就很有疑问了。顾名思义,既称为《十八摸》,其主要歌词至少应有十八段,但当前民间艺人能唱的却不到十八,杨兆祯教授在所著《客家民谣九腔十八调的研究》一书中,收集的只有十六段,桃园县客家民谣研究促进会出版,林忠正先生编辑的《客家民谣教本》,所录的与前书一样,并注明“以下二段巳失传”。是否真的失传是否民间还有人保存钞写本?甚至还有人记得全部歌词?总之,除非失传的部分重现,否则,也只有认定失传了。 笔者学习客家歌谣的过程,通常是先学会腔调,后学歌词。原因是我从小就学胡琴,而起先学的多半是一些所谓的“弦诗”,象九连环、刘新娘、黄大娘、开金扇、大开门之类,好象只有旋律而没有唱词,所以听歌总先留意腔调。 而山歌,先父认为那是放牛的人才唱的“掌牛歌”,是绝不会教我唱的,虽然我也一天到晚“掌牛”他唯一认真教我的只有“十二月古人”而已。 至于《十八摸》,倒是听他唱过几回,但好象也只是了几段。当时我也曾经问过,以下的怎么唱?但都没有答案。 二、《十八摸》的结构和内容 《十八摸》全曲二十九小节,每小节二拍,唱词如下(以第一段为例)∶伸哪伊呀手(一句) 摸呀伊呀姊(一句) 摸到阿姊头上边噢哪唉哟(三句) 阿姊头上桂花香(四句) 这呀个郎当ㄎㄨㄤ(五句) 哪唉哟(六句) 哪唉哟(七句) 唉哟(八句) ㄟㄏㄟ(九句) 哪唉哟(十句) 这呀个郎当ㄎㄨㄤ(十一句) 哪-唉哟哟都哟(十二句) 以上十二句,实际有意义的词只有前四句,第五句以下都是衬韵,每段都相同。又一第二句也是第三、四两句,而且真正会改变的又只有“头上边”、“头上桂花香”,总共八字而已,所以应该是既好唱、又好记的一首歌。有了这层认识,现在可以把流传下来的十六段排起来看看∶ 1.头上边-头上桂花香 2.头毛边-头毛乌圆圆 3.膨头边-膨头迎神仙 4.髻鬃边-髻鬃圆当圈 5.鬓尾边-鬓尾翘上天 6.额角边-额角会毫光 7.目眉边-目眉两头弯 8.目珠边-目珠看上天 9.鼻孔边-鼻孔好鼻香 10.嘴唇边-嘴唇红连连 11.下颔边-下颔连上颔 12.耳孔边-耳孔听得现 13.颈根边-颈根洗得净 14.肩颈边-肩颈连上连 15.双手边-双手白如笋 16.背囊边-背囊好爪痒 上面十六段,各段前三字都是触摸的部位,后五字都是触摸的感觉,这些感觉多数是视觉,象乌圆圆、迎神仙等等;有些是嗅觉的如桂花香;有些是指功能的,如好鼻香、听得现,好爪痒。再看各段的次序安排,一至五段都是头发,六至十二段都在头部,十三段以下则延伸到颈、肩、手、背。很显然,这首歌是在描述爱抚的过程。特别一提,以上所所有的边字,不是旁边,而是这边。 三、且看另一套《十八摸》 如果《十八摸》这首歌真是在描述爱抚过程,那么全身上下,当不止十八个部位,因此我们不妨看看台湾早期流传,用闽南语唱念的《十八摸》是怎样的。 日本大正九年(1920年)出被的台湾资料丛书之二,片冈岩着的“台湾风俗志”,收有闽南唱的这这首,先照录于下∶ 紧打鼓来慢打锣 停锣住鼓听唱歌 诸般闲言也唱歌 听我唱过十八摸(四句) 伸手摸姐面边丝 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 天庭饱满兮瘾人(八句) 伸手摸姐冒毛湾 分散外面冒中宽 伸手摸姐小眼儿 黑黑眼睛白白视(十二句) 伸手摸姐小鼻针 攸攸烧气往外庵 伸手摸姐小嘴儿 婴婴眼睛笑微微(十六句) 伸手摸姐下各尖 下各尖匕在胸前 伸手摸姐耳仔边 凸头耳交打秋千(二十句) 伸手摸姐肩膀儿 肩膀同阮一般年 伸手摸姐胁肢湾 胁肢湾弯搂着肩(二十四句) 伸手摸姐小毛儿 赛过羊毛笔一枝 伸手摸姐胸上旁 我胸合了你身中(二十八句) 伸手摸姐掌巴中 掌巴弯弯在两旁 伸手摸姐乳头上 出笼包子无只样(三十二句) 伸手摸姐大肚儿 象一区栽秧田 伸手摸姐小肚儿 小肚软软合兄眼(三十六句) 伸手摸姐肚脐儿 好相当年肥勒脐 伸手摸妹屁股边 好似扬扬大白绵(四十句) 伸手摸姐大腿儿 好相冬瓜白丝丝 伸手摸姐白膝湾 好相犁牛挽泥尘(四十四句) 伸手摸姐小腿儿 勿得拨来勿得开 伸手摸姐小足儿 小足细细上兄肩(四十八句) 遍身上下尽摸了 丢了两面摸对中 左平摸了养儿子 右平梭着养了头(五十二句) 东一着来西一着 面上高梁燕变窝 两面针针棘样样 好象机匠织布梭(五十六句) 左一着来右一着 冷中只位热家火 好相胡子饮烧酒 身中生得白如玉(六十句) 开掌倚在盆边上 好相胡子喝烧汤 尔的屁股大似磨 三坦芝麻酒半斤(六十四句) 两面又栽杨柳树 当中走马又行舟 两面拨开小路中 当中堪塔菜瓜棚(六十八句) 老年听见十八摸 少年之时也经过 后生听见十八摸 日夜贪花哭老婆(七十二句) 寡人听了十八摸 梭了枕头哭老婆 和尚听了十八摸 揭抱徒弟呼哥哥(七十六句) 尼姑听见十八摸 睡到半夜无奈何 尔们后生听了去 也会贪花讨老婆(八十句) 睡到半冥看心动 五枝指儿搓上搓 高拨上来打拨去 买卖兴旺多闹热(八十四句) 这首歌全为七言,共八十四句。从结构上看,可分为三大部分∶(一)开场白∶即开头的四句。 (二)本文∶从第五句“伸手摸姊面边丝”,到第六十八句“当中堪搭菜瓜棚”。 (三)结尾∶从第六十九句“老年听了十八摸”到最后。 全首歌词既通属七言,则唱法应有很大不同。开场白与结尾部分辜且不论,即以本文部分而言,第四十八句以前,都是两句一段,而其中第一句,内容上等于客家《十八摸》的第一到第三句,如∶伸手摸姊面边丝-伸哪伊呀手,摸呀伊呀姊,摸到阿姊头上边噢哪唉哟。假如把把后者这三句浓缩成为∶伸手摸姊头上边,那么造句的型或就相同了,反过来也可以把前者的一句,延伸为三句,那就必须加上衬字了。 每段第二句的结构也与客家的不同,象“乌云飞了半边天”、“天庭饱满兮瘾人”,七字都不同,而客家的只有“阿姊”以下五字更换。 四、两套《十八摸》的比较 现在也来排列一下,看看它的内涵,再作比较∶ 1.面边丝-乌云飞了半边天 2.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3.眉毛弯-分散外面冒中宽 4.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5.小鼻尖-攸攸烧气往外庵 6.小嘴儿-婴婴眼睛笑微微 7.下角尖-下角尖尖在胸前 8.耳仔边-凸头耳交打秋千 9.肩膀儿-肩膀同我一般年 10.胁肢弯-胁肢湾弯搂着肩 11.小毛儿-赛过羊毛笔一枝 12.胸上旁-我胸合了你身中 13.掌巴中-掌巴弯弯在两旁 14.乳头上-出笼包子无只样 15.大肚儿-亲象一 栽秧田 16.小肚儿-小肚软软合兄眼 17.肚脐儿-好相当年弥勒脐 18.屁股边-好似扬扬大白绵 19.大腿儿-好相冬瓜白丝丝 20.白膝弯-好相犁牛挽泥尘 21.小眼儿-勿得拨来勿得开 22.小足儿-小足细细上兄肩 “丢了两面摸对中”上面发挥,算起来至少有二十三段。与客家保存下来的十六段比较,部位相当的只有1到9,外加第13,共十段,其馀都是多出来。 不过客家的第一到四,也为闽南语《十八摸》所无。 至于触摸的感觉,除了第五段,都诉诸视觉,不过因为可变换的有七字,变化自然比较多,而且有许多譬喻的句子,相当难得。但从简炼的角度看,则以客家语的为胜。 五、结语 根据前述,可以得到几点结论∶ (一)《十八摸》是客家人流传的小调,但也有闽南语杂念的《十八摸》,虽然唱法不同,而内容却极相近。 (二)从歌词内容看,《十八摸》是描述爱抚的过程。 (三)《十八摸》可以不止十八段。 (四)以闽南语的歌词做比较,则失传的内容,可以得其大概。" }, { "text": "春泄绣榻\n【明】西湖渔隐主人撰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扫校 第01回奸商巧诱周寡妇 第02回风流子潜室交欢 第03回贪杯醉酒误大事 第04回寡妇夜窥洞房事 第05回两奸久别如新婚 第06回贵梅趁机弄云雨 第07回寡母偷妹儿正捉 第08回贵梅灵前恣淫乐 第09回寡妇灵前观云雨 第10回观云南欲火焚烧 第11回久弄寡妇终无味 第12回二人畅欢寻奸计 第13回得计谋划间尽欢 第14回妻妾同戏鸳鸯梦 第一回奸商巧诱周寡妇 诗曰∶ 好把名花着意防,休教闲荡出官墙; 无端蜂蝶寻香至,惹得劳心似絮狂。 话说清朝道光年间,清池县境地,一女子姓刘名贵梅,原是读书之人家的女子,父亲是个饱学之士,一向在外开个学馆,自小令他读些烈女传,这贵梅生得灵俐,领悟极快。 不料到十四岁,母亲张氏恶疾在身,久治不愈,终日卧床不起,不须几月,竟自去了,父女抱头痛哭一场,扶尸入棺,料理停当。 一日,父亲思量∶“早日他在家,母子照应,今日留他家中,孤身一人,日子难熬,若在邻家来去,恐怕没有学好的,有失体面;若我在家,又顾不及馆,如何是好?” 思量来去,仍无结果,遂想将小女子与他人,转念思忖,这斯文人家,决无将小女与人作婢女之理;送与人作女儿,谁赔饭养他?后来又陪嫁与何人?如此一想,倒不及直接送与人作媳妇省事。 主意已定,父亲便四下打听合适人家。 一日,遇见东村一媒婆,托他此事,那媒婆倒亦用心,寻了几日,回话道∶“惠水有一开店的寡妇,姓周名昭,有一儿闲在家,叫曾桐,年仅十四,适才探询此事,那周寡妇喜不自禁,料想此事得成。” 刘父听罢此言,急于要把女儿与人,亦不论门风,亦不细探那周寡妇为人如何,收他几两碎银子,欲将小女贵梅过门。 贵梅几日前即料得此事,刚离亲娘,如何肯与恩父别离?刘父好言相劝道∶“我为无极奈何,将你小小年纪与人作媳妇,你定乖乖的,切要听婆婆的教训,不要惹他恼,为父也安心,那曾桐年纪与你相仿,料不得与你日日为难,管放心去吧。” 送至周寡妇家,又向寡妇道∶“小女乃没娘女儿,不曾教训,年纪又小,千万亲母把作女儿看待,不要说老夫感戴,连老妻九泉之下亦安心。” 送了小女,刘父自去了馆学。 是这寡妇有些欠处∶先前这店子是丈夫支撑,他终日在里间,不出门,日间管些茶饭,并不见人,想那丈夫得了病,不能管事,儿子曾桐又小,他好出来承值,遮羞怕耻,到后边丈夫死了,欲典店,又舍不得这般生意,让人,又没甚过活,得承头露脸,出来见客。 此时他已三十模样,遇有老成客人,道是寡妇,亦避些嫌疑,倒定那些白面少年,遇有轻薄的,不免用言语勾捞他,风月态度幌他。 周寡妇乍见乍闻,亦有个见怪的意思,渐渐惯常其事,亦便来撩嘴,人见他活动,越发来逗惹他,他年少性情,水性妇人,如何按捺得定?有赋为证∶人皆欢然聚首,綦我独罹头睽乖。 忆缱绻之伊始,先胶欢之糜懈。 银灯笑吹,罗农羞解! 红霞颊兮芙蓉双红,泄春心枝柳兮粉黛! 空房亦何急? 想那寡妇怨花怨月,夜雨黄昏,好难消遣?欲得嫁人,怕人笑话,儿女夫妻,家事好过,怎不守寡?待要守寡,天长地久,怎生熬得?日间思量,不免在先夫坟前诉愁说苦,痛哭一场;夜间思量起,亦必捣枕捶床,咬牙切齿,翻来覆去,叹气流泪! 兴许是他缘凑,一日来个商人,姓汪名道宇,荆州人,家事股厚,常来惠水经营生意,道宇积年于周寡妇店中歇,却不曾与寡妇相见。待得店主归西,适才与周寡妇照面。 此番相见,见他生得清秀可爱,便亦动心,特意买了些花膝裤物送他,不想那寡妇却亦红脸收下。 这汪道宇本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见此情景,知其动意,便放开胆子,他本住于前边楼上,故意嫌人嘈杂,搬至厢楼,与寡妇接相近。 一日夜,汪道宇不能睡,于房内独语,遂起床点灯,打开窗子,唱些私情小曲,以此引他。 且说那寡妇正于隔壁房里纳着鞋底,闻得此声,早已心动,便停下手中活计,将耳厌于门缝边,听得心急耳烧。 道宇见隔壁毫无动静,却亮着灯,欲察个究竟,遂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蹲身来到了廊边里,此时周寡妇正开着门直瞅,突见一人影显现,又听得邻房声止,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知是这客商来至近前,一时竟不知如何办好。 道宇壮胆推开那寡妇的房门,却见他正坐于门房,双颊红润有加,眉目传情,手捧鞋底却一动不动,遂向寡妇道∶“亲娘,茶便讨碗吃。” 那寡妇笑吟吟道∶“茶水在这里讨得?” 道宇笑道∶“正在此讨得!” 言罢,上前一步将寡妇手中那红鞋底儿夺了过来,道∶“是什么缎子的,待我明日拿一块来相送。” 寡妇道∶“前日已收甚多,怎敢再收?” 道宇道∶“我的亲娘,不收怎的?怕我讨还不成?绝无此意,但收无妨。实则要讨还,亦不及绸缎,碰了身子如何?”言罢嘻笑一番,用手指来把鞋底量了量,道∶“真三寸三分。”又在手上掂了掂道∶“真是好货!” 寡妇怕有人闯见,外人观不雅,就劈手来抢,道宇早已藏于袖中,顺势把个周寡妇揽入怀中,狠狠地亲了一下。 寡妇亦不言语,任他在脸上乱蹭,一时间热血上涌。久日不曾碰那话儿,今日焦渴难耐,伸手去摸那阳物。哪知道宇已动了肝火,那东西竟直挺挺立竖起来。寡妇捻了抢,笑道∶“这等长长大大,比先夫的大了许多,你且莫急,让我好好玩他一回。” 道宇道这寡妇早日羞羞答答,谁知竟这般火热!腾出一只手来挖入那妇人的裤裆里,摸那光光肥肥、紧紧扎扎的浪东西,一时间五根指头湿漉漉,粘乎乎,热烘烘的,甚是有趣。 这样两人各腾出一只手互搂着,一只手各玩那物件,一时寡妇“哼哼”叫了起来,原来道宇伸出中指在那户内一进一出作抽插状,叫他如何忍得?遂说道∶“我俩且上得床,慢慢尽兴一番如何?” 道宇亦不答话,将寡妇抱将起来向床前挪步。 到得床前,寡妇掀开帐子,道宇双手一松,将这浪妇丢在床上,自个儿飞快的褪了身上衣物,缩身拱入帐内。 寡妇瞅见道宇那阳物末梢红通通、圆溜溜的鸡蛋般大小,早已心动,用手指去摸了摸,道∶“实在可爱!今生哪曾见得?你且着实弄我一回,亦不枉活人一世!” 于是褪了裤儿,上身那薄衫早被道宇解开,双乳胀鼓鼓的露将出来。道宇已等不及,将寡妇推至床上,分开两腿,似饿虎扑食,压了上去。 寡妇伸出纤纤手指,捏住那阳物,引他 将进去。见那肉棒越发粗大,一手竟合抱不得,心中高兴,不觉哼哼地叫道∶“心肝!快些进!我几欲痒死了!” 道宇这才一用力,“扑哧”一声尽根顶入,叫道∶“有趣!有趣!里面热烘烘的,我的魂都煞了。” 寡妇道∶“我那花心着实可爱,你可狠顶!” 道宇一边忙着抽送,一边答道∶“顶着了,看我不捣碎他!”说罢突然用力,几个回合,寡妇顿感周身通泰,心里叫道∶“快活死了!” 寡妇身子狠命的耸动,娇声娇气,哼个不停!道宇奋力抽叠莽送,直把楼阁震得微微动,阵阵趐美,寡妇身扭腰摆,户内淫水涓涓津津外涌,四肢悚然,心内想道∶“自我嫁人以来,阅人不少,从未经如此之美!如能长此享用这客商之美物,岂不快哉?遂向道宇耳语道∶“日里夜间,你尽可来此与我尽兴!” 几经大抽大送,约莫三千馀次,道宇方才泄了。寡妇爽快,目闭肢摇,金莲双立,液露汩汩,畅美莫如。两人相拥相抱,见已二更时分,遂搂着睡去。 天色微明,儿子曾桐于隔壁喊叫,寡妇才醒,这时听得道宇口中喏喏道∶“跌坏了!跌坏了!” 却是做梦来调戏这寡妇,周寡妇听得此言,一时兴起,竟忘了适才儿子喊叫,竟自翻身上了道宇胯间。 道宇睡得沉,昨夜又折腾,一时却醒不过来。这时觉有重物压着,当梦中情景,又喏喏∶“不及了!不及了!快些送进去!” 寡妇携牵着那生铁棒似的阳物,紧捏手中,搓个不停。道宇梦中心急火燎。这一急,顿时醒了过来,见寡妇骑在腰间,道∶“前面受用一回,梦中却遭戏一回,此刻又如蚂蚁在心口爬过,让我如何等得及?” 寡妇见他如此,笑起来道∶“你这个人,忒不长进,看你渴得恁般。也罢!待我替你消消渴!”言毕手捧那活儿对准花蕊,降身猛的一顿,整根进入了,水星四溅。哪知用力过猛,一口竟喘不得气。 道宇见半天没动静,哪能熬得,翻身将个妇人压了下去,上下耸动。寡妇难受,呻吟哈嗟,忙呼“用力”。道宇奋力抽送,不顾好花嫩蕊,哪管柔残玉质。 寡妇经刚才那一裆顶,受苦不选,方言道∶“付郎忍心,容奴稍宽免其纵提,若再款送,奴不能忍也。” 道宇并无怜香惜玉之心,暗想道∶“趁此份缘,与他下马利害,日后亦可尽心狂 。” 放去任情,加些龙阳工夫,下面力不能支,声声敬求,苦苦哀怜,上面耳苦不闻,急争深投,重重狠突,把个寡妇弄得月缺花残,粉褪蜂黄。 适时液粘滑松,寡妇渐生畅乐之意,暗想∶此真人生第一乐事,畅快无可言也。 “狠心种,伺下畅交之力,用在我这得意之时。” 恰逢这时,隔壁房中儿子又嚷嚷∶“娘,娘,娘怎的不在?” 道宇闻得邻里喊得急,怕露了马脚,日后不甚便,送急急抽得五百馀回,丢了,此刻寡妇已被捣得昏昏沉沉,强坐了起来,二人穿戴完毕。 周寡妇从道宇屋后一侧门溜了去,绕了一个圈儿,才到得儿子房中,不题。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风流子潜室交欢 诗曰∶ 谁逢美色不欢欣,待旦焚燎就比论; 况是风流出世品,那甘寂寞坐空亭。 天明,道宇到缎 内买了一方蜜色绸缎,一方白光绢,又是些好绢线,拿纸包了,还向宝笼上寻了两粒雪白滚圆,七、八百重的珠子,二粒立并包了,装入袖中,回得店里,欲乘客人送入中堂。 少顷,贵梅随在曾桐身后,出了店堂。 道宇溜进中堂,周寡妇忽见一人闯入,吃了一惊,道宇遂将丝绢拿出来道∶“昨日所许,今日特来送上!” 周寡妇故意眼不看,手不起,低头道∶“这断不敢领,不劳费心!” 道宇道∶“亲娘,我这特意买来,亲娘不收,叫我将当何人,将礼送人,殊无恶意。” 寡妇道∶“这缎绢绝是不收的,还我昨日红鞋底。” 道宇道∶“成对不急。”遂将缎绢丢在那妇人身上,妇人此时心火已动,便将扔来之物放入袖中道∶“不还我?我令小妹从梁上爬过来偷。” “承敬!承敬!”道宇亦不管那妇人定有心说的,还是无心说的,他都认真了。 是夜,道宇进得房里,仔细打量,见这厢房乃合柱三间体,那梁上都是空的,可以扒得。 道宇眼巴巴盼到晚,潜到这房中,少时,听得寡妇上了楼,儿子读晚书,媳妇做针指。 将起更,儿子入睡,丫头小妹亦睡了,寡妇亦吹了灯上床,半晌不得动静,道宇轻轻的扒到梁上,身子又胖,挨了一阵,浑身是坐,正待馏下,却是小妹贵梅起来解手,好缩下,又停了半刻,贵梅复入帐中,道宇团一脚蹲于厢上,才转身,楼板上身子重,一振,听得那曾桐在梦中惊醒道∶“何物在动?” 妇人心已明,道∶“没甚动,想是猫跳。” 道宇得将身子蹲于黑处,再不敢动,少顷,听得曾桐复有鼾声,又得出,摸到床边,那儿子又醒道∶“似曾有人走动。” 寡妇道∶“夜间甚人走入房中?” 儿子又道∶“兴许是贼。” 寡妇回道∶“没这事!如何大惊小怪。” 谁知曾桐甚是不依,叫小妹点灯,道宇听得,欲缩手爬回,听寡妇拉大嗓门,怒道∶“我料屋里缘何有贼?这日着神见鬼,若我亦似你这等大惊小怪,可不连邻里边惊动?你寻贼来!” 贵梅早已吵醒,听得婆婆如此之言,便不着声,亦不点灯,道宇复又转身,向床前挪步,又听寡妇道∶“安你两在身边, 耸耸,搅人因觉,明日皆去东边床上睡,我独自清净些。” 此刻道宇心中明白,知是朝自己送话,遂壮大了胆,摸至寡妇床前,入了帐子。 且说寡妇之睡床与贵梅、小儿之床相对面放,隔之甚远,一张在东边,一张在西窗台下,寡妇见这浪子如此胆大,心里既担心又焦渴难耐。怎耐道宇已滚入怀中,二人搂成一团。 料想小儿,贵梅尚未入睡,二人得倒身相偎,一齐用力,虽不能尽那能事,倒亦比隔壁相思爽快得多。 少顷,传来小儿鼾声,继而贵梅鼾声亦起,道宇见时机成熟,遂轻轻翻身起来,寡妇悟其意,早将玉腿分得开开的,等那又粗又硬的阳物顶入阴户内,道宇虽心急,倒不忙于 将下去,伸出左手。 游移到阴户,然后轻轻一拔,寡妇口中即怪“哼”一声,假意耳语道∶“你这野畜生,不得好死!” 道宇知他难忍,欲再挑拔,遂逮了妇人一只手儿,抚于自己那肉棒上,任他揉搓,寡妇等不及了,手捻阳物乱动,口中直哼哼。 道宇经此景,一来怜他难忍,二来自个儿已吐水多时,遂凑近那个缝儿加力一顶,仅进去半个首儿,又一送便不得进,惊道∶“怎的是不得尽根?”寡妇不答,道宇疑心是那户门太紧,但昨夜分明无此障碍,相必是他故意作崇,遂运足气力,拱身而起,又再刺下,闻“嗳哟”一声,寡妇即将阴户迭得甚高,一耸一耸拼力迎送,淫声浪语,好不骚发。 俄尔,道宇翻身下底,将阳物拔出仰身躺着,虽然竖起五、六寸长那件大热东西,寡妇掇身跨下,一下去,套个尽极,道宇手捧着她那肥臀,一起一落,寡妇在上,一蹲一桩,不住的套了一会。 旋即,道宇又一个翻身,将妇人压于底下,拎起两只小脚儿,伸手摸索那水淋淋的玉户,抚玩多时,闻得“哼哼”一声,遂一跃而上,几番大扯大拉,下面唧唧啧啧,一片响声盈耳。 此刻,二人早已忘却屋内尚有两小人,顾尽兴,寡妇叫爽快不绝,低声悄语道∶“心肝,你再弄我一会,我被你 死了。” 口中哼哼娇声喘气,百般狂荡。 二人正要死要活,忽闻小儿一个长喘,道宇恐醒来察觉遂停了下来,瞬间,曾桐问道∶“怕是有贼?” 屋内顿时安静,寡妇亦不答话,阴户内热炽难耐,那阳物直挺挺倒 其中,直捣花心却一动不动,叫谁忍得? 寡妇将户儿轻轻上耸,道宇小心下桩,又弄了百馀回,方才泄了。 二人早已浑身趐软,不及擦拭户儿,阳物,面相交股而卧,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贪杯醉酒误大事 诗曰∶ 红粉嫦娥映青云,桃花马上石榴裙。 上回叙及周寡妇与道宇相拥而眠,时值三更,皆精疲力竭,不时,道宇鼾声如雷,那妇人昏昏欲睡,怎耐道宇粗气直挠耳心,心里痒痒,怎能安息?又恐这鼾声惊扰小儿、贵梅,遂将手指覆其阳物,用力一捻,道宇惊醒,方明白缘由,再不敢睡,交股而卧,当夜无话。 挨到天明,小儿、贵梅皆困于帐中,不曾醒来,道宇旋即溜下了床,回到隔壁屋中,料想昨夜缠缠绵绵,好不痛快,一时顿没睡意,净了脸,走出了客店。 道宇一路走,一路思忖,这妇人平日好占小便宜,那然这般,今晚须寻甚送他,再分他个甜头儿。 到得一银店,道宇摸出一两银子,招来店主,道∶“打两个钱半重的戒指儿,七钱一枝古挤簪子。” 看了样金,在那厢看打。 不料夜间不睡得,打了一个盹,银匠看了,又是异乡人,便弄手脚,空心簪子,足差一钱银子,打完,连回残一秤,道∶“瞧瞧,不缺一厘。” 道宇看了簪,甚定欢喜,心想夜间给那妇人,定能讨得欢心,不怕不分他尽兴,抬头望那银匠,似有不对,忙讨过秤,多了三厘。 道宇起了疑心,道∶“式样不好,另打做荷花头罢。” 银匠道∶“成工毁他不得,恐怕不能再造就,怒难从命!” 道宇定要那动手,便道∶“定要打的,我自召工钱。” 匠人见说他不过,脸露愠色,道∶“要打明日来。”道宇拾锤砸开那簪,见碎银散将出来。 见此情景道宇暴跳,要送官,匠人道∶“是焊 。” 道宇道∶“难道焊 是装在簪里的?理行不通,定要见官。” 一旁走过两个邻合来,说请他吃酒,再认赔,万万别去见官,好说歹说道宇勉强应允,二人将他请到酒店吃三盅、赔礼一锭银子。 道宇因此事闷闷不说,这两个邻合左右相劝,又灌上了几盅,已是酩酊。 这边周寡妇绝早起来,另 了儿子床,那贵梅床也另行 好了,到晚上,吩咐儿子就在那边读书,自在房里把床面收拾得洁净,禅 香了,等三更道宇来。 初时,寡妇独竿棂前,点一斜灯,心里好不热燥。儿子,媳妇,丫环俱已睡了,还不见那浪子到,得和衣睡了。 到了二更,听得打门,料想是那汪贼回来。 急了起身出了门,到了院门前,摸得门开,一个人直挺挺倒了进来,吓得寡妇倒退一步。藉月光细看,正是那汉子。 道宇烂醉如泥,倒于地上。寡妇跪地扶起,却遇上一个“瓶口木香”吐了他满身。寡妇那顾得这些,忍了酒气,费力拖将起来。 怎耐道宇人事不醒,妇人哪拖他得动?遂喊小厮阿喜前来相帮,二人好歹将这醉鬼拖入房中。阿善自去息歇,这妇人看这厮醉样,如何好去? 寡妇自是不理,回到自个屋中,直生闷气。三更已过,仍不得合眼,牙齿咬得吱吱响。心里又气又恼!恼的是贪杯误事,气的是没福消受。 且说那道宇半夜醒来,懊恼无及,睡了一刻,怎耐那美事索绕心头,如何安息?遂撑起身挽了齐整衣服。忽闻得房门乱敲响,疑是那寡妇,遂道∶“知你要来,候多时了。” 那门本虚掩,推之可入,半天并无动静。少顷,传来邻里一房客声音∶“往娼家去不?” 道宇得复回床睡于上面,做梦中惊醒般道∶“多谢!身子不快,已早睡了。”再三推辞,不起来,那人去了。 适才经这客房一揽和,道宇心中甚是火动,折身起来,再到楼阁,轻轻扒上去。黑咕隆咚,哪里顾得,一松手,身子便落于寡妇房中。 道宇驻立壁根,侧身细听,知那小子、媳妇早搬此而去,便壮了胆子,朝寡妇床沿摸去。寡妇早已察觉,气已消大半,假意睡着,却将两腿分得大开,等那厮来弄。 道宇不着言语,自脱个干净,钻入褥中,轻轻道∶“亲亲乖肉,快些受用!” 不闻回声,用手推他,又推不醒。道宇火动,便将那物插入阴中,轻抽浅送,寡妇梦中呻吟着笑。道宇复一阵狂 ,寡妇如渴得浆一般,搂住道宇,口中却嗔道∶“甚人?好大胆!” 道宇亦不回答,带笑抽出那物来便要爬将下床,寡妇急扯住道∶“哪里去?不可如此逗人!” 道宇笑道∶“你这般要紧时候,却冲撞着我。”把寡妇两腿掇起,行九浅一深之法。 寡妇叫道∶“ 得好!”道宇心火正旺,遂将小金莲扛于肩上,凑准缝儿大抽大送,寡妇悬足于道宇背上叫道∶“亲亲,内中美不可言,不知尚有几许未进?” 道宇知其所言花心,道∶“有两寸,更极大些未入。” 寡妇道∶“快入尽根,看是如何?”道宇直入尽根,不容一发。 寡妇叫道∶“亲亲,内中绝妙。”便将身摇动,道宇重重抽送。 寡妇轻轻叫道∶“且莫动,我头目森然。” 道宇不听,至二百馀回,那妇人又道∶“好亲爷,快活杀我。” 道宇少住片刻,寡妇急了,目闭齿紧,鼻息微微,道宇大喜,疑其户内骚痒,却死不身动,半晌,寡妇实难熬得,令道宇仰卧,以阴户就之,跨马而坐,一起一落,五换巾帕,且四鼓矣,道宇又俯身其后,抽送三百馀提。 寡妇早已脸红鼻青,又遭五、六百抽,道宇一泄如注,一侧卧床。寡妇尚未休,用帕拭净那肉物,净头枕于道宇腿上,以脸贴其物,以口吮之,其物复,道宇再翻身插入,这精力更猛。 寡妇万态千娇,无所不至。不须一刻,双双泄了。几番云雨,自已难舍,有诗为证∶ 颔杯片时云雨意,坏教数载竹松心。 欲知天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寡妇夜窥洞房事 诗曰∶ 自分不殊花衣合,含香和露乐深宵。 天微明,两人怕儿子知觉,不敢再畅意。道宇穿衣下床,依旧去那壁上扒了过去。 如此夜去明来,三月有馀,周寡妇得他衣饰亦不下百件。到临行时,亦百般留恋,洒泪而别,约去三、四月便回。 且说道宇荆州有一娘子尤氏生得一男儿未满十五。一家子倒亦和睦。这尤氏本是贞洁之妇,道宇在外跑脚经营生意,知其艰辛,百般疼爱,每每返回,好食相待。有时道宇三、五月方回一趟。尤氏绝无养汉之事。小儿汪思读于邻里学堂,常惹是生非,尤氏长嘘短叹,料想∶没那父辈相教,断如此!待道宇返回,说与他听,放下生意,细细把教小儿。 这日,道宇从惠水返回。进得家门,尤氏远相迎,不及诉相思苦。忙携了大小包裹进得屋内,一一翻开,却有一只未缝完的红女鞋底,一时惊愕,大怒道∶“定在外嫖!且等我处置!” 道宇见此情节,情知不妙,欲辩解,却道不出口。 尤氏那容他诡辩,操起一砍柴刀,将那红鞋底铡将起来。一时间,碎布乱飞,道宇吓煞了眼,不住求饶道∶“这一回,往后定不敢犯。” 尤氏早泪流满面,摔了柴刀,抓挠起来。道宇苦苦相哀,妇人到底心软,谅了他。不再大闹,却不许再出门半步。 小儿早明事理,一旁观望汪思,不竟窃笑。尤氏提及教训小儿一事,道宇得费力训导,无奈小儿年长,不受之,反与父顶嘴。尤氏见了,心里痛惜,怨自个儿从小娇惯,如今那容得做父母的?遂好由着他。 且说这周寡妇送走了道宇,又独守了半年,本约好三、四月即回访,怎耐六月有馀,仍不见踪影!心中焦渴难耐,那年月里的主顾又没顺眼的,得叹气! 自古道∶“宁可没了有,不可有了没。”吃了野食,破了这羞脸,便亦忍耐不住。不得已寻几个短主顾厮混一夜,如何亦不得道宇那汉子爽快!倒是邻合有看在眼里的,传了开去。寡妇自知身心焦渴,亦顾不及许多,任随外人说笑去。 回头再说那刘学究,把个贵梅给予这寡妇家中,实才知将小女送入龌龊人家,早闻得寡妇风言风语,怕小女受其 泄,甚是担心。 贵梅刚进门时,寡妇亦怜他没娘的妇儿,着实爱惜他。管他衣食,打扮一枝花一般。外边都道∶“周寡妇有接脚儿的了。” 那贵梅性格温柔,举止端雅,百说百随,极其孝顺,周寡妇怎不喜他?几月前,寡妇与那道宇厮混,虽小儿曾桐不曾知晓,但小女心细,贵梅早已察觉。每见夜里那楼阁影动,心里亦着实发慌,次日脸便红一整天,逢人便低头,恐人知其深意。 一到夜里,挂帐而卧,彻夜难眠,恨那曾桐不识人间云雨事,料想长夜难熬,禁不住哀声叹气。 日子一长,见婆婆并无收敛之意,亦睁只眼闭只眼,做不晓,做不见,寡妇情知理亏,又收罗他,使不言语,并不把重活计使他。 屋后有一块空地,有一枝古梅并各色花,任他在里绕场,闲玩。 一晃两小到了十六岁,都已长大。此时刘学究已殁,自接了几个亲眷当他合卺。真好一对少年夫妻,有诗为证∶ 绿鬓妖娆女,朱颜俊逸郎, 池间双蒸萏,波泛两鸳鸯。 两个做亲之后,起初甚是闹热。是两年前,周寡妇因儿子碍眼,打发他于书馆中歇宿,家中事多有不知。到如今,因做亲在家,又见儿子媳妇做亲闹热一阵,自个儿心里亦甚热,时时做出娇娆态度,与客人磕牙撩嘴,甚是不堪。 一夜,初夏时分,寡妇熬不过,见儿子媳妇进屋闭门,遂起身上楼贴于儿子窗前,伸舌将棂纸弄一个洞儿,朝里窥探。 且说屋内床上两个小人儿,蹲身而坐,皆是赤身露体。贵梅取一杯香茶,双手递与小儿道∶“请茶。” 小儿道∶“你先尝之。”贵梅笑着吃了半口。小儿接来吃了,直起身来着贵梅道∶“可睡乎?”贵梅点头,欲灭了灯,小儿阻止道∶“看见何妙?需仔细弄!” 寡妇屏了呼吸,舔了口水,瞧那乐事。 见小儿那阳物又细又短,媳妇见了不甚满意,却亦无奈,小儿将那物置于户口边上研擦,那媳妇微微张口,脸色红肿,许是动情了,少许,便支撑不得,紧紧凑将上去,小儿将那命根 了进去,因太短,媳妇狠命前凑,以图爽意。 二人一颠一颠的,煞是有趣,寡妇看在眼里,火在心头,探手插入牝内,用指头儿启那桃瓣儿,这一拔弄不打紧,立时内里痒起来,将指头尽根没入,插抽起来,心里直道∶“我这紧扎扎的东西,却如此闲置不顾,实忒可惜!” 再往里瞧,还见小儿仰身在床,媳妇跨上腰间,小儿在下动也不动。直急坏了上面那人儿,贵梅阴中热痒,怎忍得这般痛处?情不能禁,遂将嘴亲小儿,小儿含住不放,媳妇又是一阵乱摇,小儿抵挡不住,一仰身倒了下去,竟自泄了。 这时,闻得媳妇道∶“瞧你这般模样,如何使我受用?” 小儿亦不答话、少顷,呼呼睡去,媳妇不得尽兴,仍藉灯拔弄那小小阳物,望其复挺,怎耐命根儿似没气一般,软软的,派不上用场,贵梅无奈,叹气睡了。 寡妇见此,暗自思忖,小儿自不中用,媳妇如何得过?料想小儿年纪尚轻,日后必不如此,不必深思,自悄悄下了楼了。 且说这寡妇自见了两小行那云雨更不自禁,白日里当房客眉来眼去,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近日那些房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一个知他的心事! 小儿曾桐一日问媳妇道∶“吾娘如此行事,怕店将砸了,如何是好?” 贵梅笑而不答,小儿很是恼火,又道自己好歹亦是读书人家,母亲出头露面做歇家,实不雅。 一日,对母亲说道∶“此家全亏母亲支撑,但做客店,服事亦甚辛苦,不若歇了,叫阿喜开了别样店,省得母亲劳碌。” 寡妇听了,怫然道∶“你这饶裕是那来的?常言道∶捕生不如捕熟,怎舍着这生意另寻,想是媳妇怕辛苦,立这主意。” 那小儿说声∶“不关事。”就退出去了。 自此,寡妇便与贵梅作尽对头,厨灶上偏要贵梅去支撑,自坐于中堂,偏偏搽讨水要贵梅送去,稍有怠慢,便行叱骂。 且说道宇被尤氏整日因于家中,不得出门,几年下来,家道已贫,小儿汪思虽有双亲束管,怎耐脾性难改,终日在外逛达,尤氏见了,难免哀声叹气,这一日,道宇趁机道∶“不若让我再去做那营生,亦好接济接济。” 尤氏闻听,仔细思量了几日,想了长此以往,终不得办法,好由他去,遂道∶“可且去,红鞋底之恨怨我难忘,洁身自好,切记在身。小儿自有我把持,匆牵挂。” 道宇闻言,心中窃喜,忙凑足银两,择吉日起程,离去。 这一日,周寡妇恰好在堂前闲坐,见一人跨入店堂,遂起身相迎,细却是那个令他相思断肠的房客,几年不见道宇,今日越发英气十足,心头早已乐开了花,却又憋着怨气,叹道∶“当你死了!” 道宇堆笑道∶“死不了的,怎舍得下你?” 寡妇忙将道宇迎于后偏房,正在攀谈,贵梅拿茶出来与婆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两奸久别如新婚 诗曰∶ 每想双肢举,尝思半臂横。 碧泽深深入,幽溪细细行。 上回言及寡妇与道宇在后偏房相对而坐,正欲叙别后情形,贵梅拿茶来与婆婆吃,见有人,便要缩脚。 寡妇道∶“这是汪道宇,旧时主顾,便来相见何妨?做甚腔!那二年,你已不小,许是忘了不成?” 道宇抬头一看,这妇人,眉弯新月,鬓绾新云,樱桃口半粒丹砂,判犀齿一行见玉,罗衣怯重,草草一枝娇艳醉春风,挑眉笑开,盈盈两点秋波澄夜月,正是∶当起来卓女,解佩有湘灵! 道宇定睛细瞧,半晌,贵梅有些脸红,他才缓过神来,忙起来作了一个深揖,头上直相到脚下,一双脚又小又直,比周寡妇先时又好些,心有所动,然与寡妇初逢,不忍丢他一旁,遂说道∶“本店尚有这般娇艳人儿,我怎未曾瞧见过?” 寡妇道∶“适才与小儿成婚,那几年不曾照面却是常理,日后够你瞧的。”言罢嘻嘻一笑。 贵梅早羞得两颊晕红,一折身溜出了偏房,随手带上门。 寡妇与道宇谈笑一阵,送去灶屋拿了酒盏,二人对饮起来。三杯下肚,道宇已略有醉意,笑道∶“真乃前世有缘,法可曾记得那只红鞋底儿?” 寡妇道∶“何曾忘却?问今日是否带来?” 道宇道∶“早成碎片了。” 道宇遂将尤氏如何发现囊中鞋底,又如何留他在家,近几年不得相见之事细勤道出,寡妇闻听,道∶“怨我当初不曾让你留下,终成憾事,倘留下了,本妇人几年亦不曾这般焦愁。”言毕,露出悲戚之色。 道宇慰道∶“难怪你这般苦楚,但今夜乃是你我的好日子,勿再伤心。” 此时天已黑,恰曾桐有事出了店堂,寡妇急急地关了店门,缩回后偏房,又将木门扣牢,这才回转身来,道宇趁寡妇关门之机褪了衣裤,那阳物竟直挺竖了起来。 寡妇到得近前,道宇一把揽入怀中,狠狠地亲了一个嘴儿,解开寡妇衣带,道宇欲一并褪下,寡妇忙按手道∶“且慢!待我将三张酒桌儿并了,再褪不迟。” 寡妇直起身子,晃晃荡荡去搬那桌儿,哪有动静,道宇遂跟了上去,伏身在后,一边伸手在前,扶住酒桌一齐用力,桌儿搭齐,寡妇一跨上去,仰身而倒,玉腿大开,道宇见中衣未褪,不甚尽兴,爬上前去,欲扯下那遮着的绸缎儿,怎知寡妇两腿开着,那般用力,也扯他不下,遂道∶“此时逗我!到时叫你好消受!” 猛一用力,那中衣竟从缝儿处裂开,见那个紧挑挑、白嫩嫩的东西露了出来,细看,内里竟有银丝般的水珠儿在动,道宇看不过眼,虎扑豹跃压下,寡妇便“呀”的叫开来。 道宇这时才爬了上去,谁知寡妇竟翻身覆了过去,将那阴户贴着桌面,道宇急煞了眼,欲火难竞,哪能揪得住?等了这么多年,竟遭此调戏,遂伏身上背,将那阳物歪歪斜斜插进了那玉户,虽不能直捣宫门,倒有八分满足,如此一来一往,抽动了几十下,不觉渍渍作响。 你道寡妇如何?竟张口叼住酒桌角儿,出不得声,道宇在上央求道∶“娘子,当放手时需放手?” 寡妇挣脱出来,仰身而卧,藉窗外微光,看见道宇那宝贝儿,竟与以前不同,又粗又长,心中十分中意,伸手把那火热热的阳物握在手里,遂使劲的套弄,来回伸缩,见阳物猛的涨了起来,足足有一尺见长,遂又将之狠命地套了几套,寡妇再也忍他不住,媚眼中,荡起阵阵春光。 道宇的手,在花丛中揉擦,瞧见寡妇,抵挡不住,挺起宝物,对着那缝儿,“叱”的一声刺入花房,寡妇犹如干柴遇烈火,刹时烧遍全身。 寡妇熬了几年,一日时光,岂有不快活之理?遂朝上耸动,呻吟起来,套着肉棒,没命的套动,道宇觉阳物被寡妇那肉唇儿咬合,一松一紧,欲搅翻五脏六肺,哼哼呀呀直叫,兴起处,猛一提力,突的压下,直顶深处寡妇那经这般抽扯,咿咿呀呀,浪声不断。 道宇见此情景,遂道∶“可曾快活?” 寡妇连喘气,道∶“快活死了!勿停歇,如此这般死去倒也快活。” 且说贵梅倒茶离了偏房,独自回得房中,问得楼下浪声浪语,知是干那事,便想熄灯,入帐睡了,哪知心头甚痒,如何安息!遂悄悄下得楼来,摸黑朝寡妇偏房探去,到得窗前,搬一竹凳,立于上面,舔破窗纸,贴近一瞧,见婆婆仰身而卧,玉腿分开,一肉棒插于户内,一进一出,内里汩汩流淌,直垂下地。那汉子将婆婆一对玉腿架于肩上,手托两股,正狠命冲撞,一阵唧唧水声,弄得贵梅心花怒放。 贵梅立于凳上,大气不出,看那趣事,想着自个儿年纪轻轻,那嫩户儿若经此大独大送,也不枉做人家一场媳妇儿!怎耐自己那家子无这能事,真恨初时选错了人家。 再细瞧时,屋内两人已换了方位,那汉子已仰身躺于桌上,婆婆爬将上去,那阳物硬挑挑竖了起来,那龟头鸭蛋大小,尾根稍细,却也一把不住。 贵梅欲火扑窜,饥渴难耐,忙伸手插入内裆,摸自己那小嫩缝儿,但见婆婆跨上,骑于汉子股上,持手儿将那长而大的物件,对准她那阴门,突的一蹲身,阳物尽根没入,复又上下套动,两人一齐用力,闻得桌脚一阵乱响。贵梅循着拍子,伸那手指尖将入嫩穴深处,顶那花心,竹凳晃晃荡荡,贵梅哪里顾得? 此刻,屋内桌腿打颤声,屋外竹凳叽咕声,浑成一片。 稍后,忽闻婆婆道∶“夜里你前来,仍往旧屋,你且看着。” 道宇道∶“是那曾桐察觉如何是好?” 寡妇道∶“小儿出店,想来此时不归,定不回,单媳妇不碍事。” 道宇道∶“吾且正门而入,不吃那越梁之苦。” 寡妇身下正痒得厉害,吃吃一笑,道∶“今夜不妨,待明日你仍得越梁而过,也趁此消消他的火气,避避闲人耳目。” 贵梅一听“越梁”二字,心中疑惑,细想,登时明白过来,原来往年婆婆与这汉子夜里本隔一梁,如何越他不过,想到此,心如雨打花时飘飘扬扬一般,不停的跳动,忙缩手去抚心口,不想身子一晃,竟一摇一摆跌了下去,闻得“琅当” 一声,那竹凳也倒了。 贵梅吓了一身冷汗,顾不得扶直凳子,一撒腿溜开了去。 且说这屋内二人正一快一慢悠悠的插抽着,忽闻得窗外响动,立时停了下来,寡妇惊问道∶“甚人?” 无人应答,却闻脚步声远去,心想事已露,料想小儿不曾归来,外人瞧见无甚要紧,但心里终是放不下,欲开门瞧个究竟。 道宇正上兴头,哪容她停歇,道∶“管他个甚?且弄过这一回,再说下文。” 言罢又是一阵狂抽滥捣,直把寡妇弄得浑身趐软,瘫了下去,内里阴精一阵狂抖,早已溢出体外,那阳物经一灼烧,忽的一挺,也自泄了。 双双揩干滑液,穿戴完毕,又是一连几个亲嘴,说不尽许多绸缪之情,分别之苦,尔后开了偏房,寡妇送至门边,几番牵挂,心头似馀火未消,但想夜里自去,好作罢。上得楼梯,一步一回首,其情依依,我见犹怜。有词为证∶月色浸楼,短烛荧荧悄来收,两点春山愁未解,悠悠,望得伊家见始林,弯凤竟绸纪念,恼同金情兴未用,角声残空帐望,休休,一股离恨向东流。 且说贵梅回到房中,进得帐子,仰身而卧,适才婆婆与那汉子百般乐趣,萦绕心头,料想自己大好时光,本该夜夜欢心,没想那小男人对那事冷淡,即使俯身上去,也甚不中意,见那物,又短又小,既是纳入自个儿那嫩穴里,也如小虫爬进,毫无冲闯之意,但见那汉子,其物又粗又长,如自身有福消受,岂不美死。 一想至此,贵梅遂脱了裤儿,将下处那物摸擦起来,愈是摩擦,内里愈痒,怎堪受得?又将纤指头并了,仰身插入,死命顶那花心,无奈纤指甚短,抵他不得,忆起婆婆适才与那汉子言之∶“夜里将去汉子床上受用,如若自个儿先去何如?” 想到此,贵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贵梅趁机弄云雨 诗曰∶ 情种到处喜骖鸾,欲灭撩人思未安。 且说贵梅打定主意要占婆婆的窝儿,愈是春心荡漾,忙将纤指拔出,在帐上揩净,直起身来,将门缝儿开了一开,正能瞅着那偏房。 时值二人事毕,婆婆送道宇至门口,即回转了身,这道宇自上了楼梯,进得房门,这屋婆婆所住房子邻近,与两小人所住之地甚远。 又苦熬了一阵,贵梅瞅见道宇进得屋子,又掩了门,心中甚是焦渴,料想婆婆一时不得回屋,遂壮了胆子,推门而出,贵梅蹲身向前艰推移步,过婆婆房前,更是小心,到得道宇房前,便抬头朝屋内张望。 此刻,汉子正仰身躺于床中央,自把衣裤褪个干净,且用双手把玩起那阳物,贵梅看在眼中,心中痒痒,一时竟呆住了,忽见那物斗然一扬,直挺挺竖了起来,煞是可爱,料想那美物,若与他那嫩户擦挤一回,不知那般消魂? 贵梅心花怒放,不觉穴儿处湿一片,伸手一摸,沾沾可爱,心中越发狂喜,暗想∶“如若此刻去与那汉子交欢,定能一路顺畅,直捣花心。”但恐婆婆上得楼来撞见,又恐汉子见外,遂犹豫不定,复又抬首观望,此刻那汉子已仰起身,双目紧闭,似在打盹,呼吸渐长,而股间那物,正昂扬而立,好不惹眼。 贵梅哪里等得?颤颤的推开门儿,隐隐靠向床沿,道宇似曾惊醒,贵梅稍放开胆子,伸手去拔了阳物一番,却见那物似一根不倒金枪,晃了两晃,依旧直立,不曾歪了半分。实则道宇假意睡着,他只当是寡妇来逗,就任她玩耍,不曾睁眼。 贵梅早已心火上窜,哪顾得这汉子是否真睡着,忍不得吐起香尖,去吮他一下,道宇只当那妇人要吮其阳物,顿时兴起,少顷,那鸭蛋眼儿处竟冒出水花,只待骚妇来舔食了去。 且当贵梅已熬他不得,竟自爬上床来,跨身骑于汉子股上,那阳物正抵得阴户上面,贵梅自握手中,耍弄多时,自身下处已春水汪汪,却还按兵不动。贵梅一手套那肉物,一手自覆于嫩穴儿上,如此这般,半晌,实难忍受,瞧那汉子虽粗气急喘,却仍未醒来,遂将那硬物慢慢送入肉缝中,只 他一半截,即受不得,内有虫子叮咬一般,忙急急地深进,着实套个尽根,摩弄了一回。 且说那道宇再伸手将妇人揽于怀中,翻身在上,摸那奶子,怎的这趐燥乳既小又硬,与寡妇那松跨大奶差别甚大?心中疑惑,睁眼一瞧,原来是先时递茶那俏媳妇,遂道∶“大胆娘子,怎的是你?” 贵梅道∶“受用不得怎的?” 道宇道∶“受用得,受用得,瞧你红唇粉脸,双目传情,底下那物又窄又小,消受起来,岂不爽意。” 贵梅做尽娇媚之态,只乞讨汉子大弄一回。道宇已不堪忍受,遂即紧紧搂抱,将那阳物弄入,只觉得阴户狭小难容,直待了二十馀下,稍稍滑溜,于是一深一浅,缓缓提起。 贵梅笑道∶“为何郎君此物,如此之大,竟把我内中塞得甚满,而又坚久不泄,莫非有甚灵膏异药,抑何美快至此!”言罢一阵狂耸。 道宇笑道∶“常弄这活,自是炼之有加,有不得道之理?”遂又自首至根,一连冲顶二千馀抽,贵梅纤体欣接,只管盈盈喘笑不已。 道宇又一阵狂抽大撞,贵梅惊骇道∶“再狠 ,小妇人真死了!”道宇哪里顾得,只管抽送,贵梅吸吸乱动。 正战至欢心,不提防寡妇在楼下喊道∶“上屋干甚吱吱作声?” 原是二人酣战,阁中大响,恰逢寡妇欲上楼来,这一声喊,正给二人报个信儿,贵梅知婆婆厉害,便想偷空溜走,但见四方大屋,只一个出口,由此逃出,定让婆婆撞个正面,犹豫间,婆婆正进得隔避屋内,想必即刻就入汉子屋中。 道宇尚未尽兴,又不被寡妇瞧见,更不意放这小妇人溜走,忽见屋角一空置米袋,心生一计,跳下床拾将起来,低声冲小妇人道∶“你且暂避于此,待我将你置入帐后,躲了这一关,三更即可与你欢畅。” 贵梅倒也乐意,赤身钻了进去,道宇一手提起,藏于帐后,回头一看,寡妇已踏进屋中,又转身将木门扣得牢牢实实,道宇忙缩入帐中。寡妇自是不曾察觉贵梅,伸入帐内,擒过道宇一只手,抚其腰间,道∶“瞧你这饥渴样,早已春心发动,我要央你做个摄合,你可肯么?” 道宇道∶“要我做个蜂蝶常绕,事亦不难,只不知以何相谢?” 寡妇道∶“求你常来于此,省却我这骚痒之痛,你道如何?” 道宇心想∶“只为那小妇人,我且倘不离去。”遂道∶“妇人之言,正合吾意,我且生意间隙,日日在此,图个爽快。” 寡妇微微含笑,解松裙带,搂住云雨,那话儿肥肥腻腻,宽宽松松,却溪水甚多,湿湿温温,弄起来滑滑溜溜,甚是畅意,道宇适才且未尽兴,此刻兴发如狂,急急尽根送入,为之盘旋顿挫。 约有五百馀抽,寡妇浪声叫道∶“我的亲亲乖小肉,只道你能耐十足,如要怜人痛痒,倘或弄死了我,轮不得你偿命的哩。”遂两手把那屁股紧紧扳定,下面臀儿不住的耸起相凑,正是∶ 云当旷后心尤荡,战到酣时兴愈浓。 道宇忽地把阳物拖出牝户,急得寡妇不能忍耐,连声骂道∶“短命的贼,我以冰心玉操,一旦被污,仅要作耍弄人么?” 道宇含笑,不动如故,寡妇无可奈何,只得哀恳道∶“心肝儿,这般滋味如何忍得?还不快动,只怕我当真死了。” 道宇一头探手挖那阴户,一头答道∶“我知趣的妇人儿,晓得你久旷之后,欲火大,放你徐徐休养,作一番庭战,以尽欢娱,何消这等着急?” 遂尽根顶入,狠命狂抽,一口气就有千馀回,乃问道∶“宝贝儿,可以罢休么?” 寡妇笑喘嘘嘘,娇声应道∶“乐则乐矣,当馀我再为驰骤,未可已边。” 道宇道∶“我之本领如何?可中妇人之意么?” 寡妇道∶“先夫三变,不足以抵郎之一度,自婚以来,从未历此妙境,甚是间遍体趐麻,魂灵儿都被郎摄去矣,幸勿再问,任尔狂荡可矣。” 道宇遂把金莲高高提起,一深一浅,急鼓冲突,狂荡久之,既尔,又把寡妇放起,推开绣枕,着令翻面覆卧,双膝跪席,道宇自跪于后,双手捧腰,又是一阵狂抽槛插,寡妇咿咿呀呀,呻吟不绝。 且说贵梅藏于袋中,躲于帐后,早已阴中发痒,难伸难缩,遍身欲火如焚。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寡母偷妹儿正捉 诗曰∶ 凤鸾乍合,鸳鸯重聚。 害去儿郎,依旧狂兴。 上回言及贵梅躲于帐后,久旱不雨,春心勃发。顷刻难持,只得把那双股夹牢,倾着耳内,只闻得那汉子连连抽顶,不计其数,婆婆到了爽舒之极,也咿咿呀呀乱声叫快。 至此,贵梅觑着两人欢恋之状,越发觉得骚痒异常,十分难过,心里直哀道∶“狠心短命的冤家,你们只顾自己快活,却使我怎么难捱!” 二人事毕,婆婆并无回房之意,乃与汉子交股而卧,帐内闲聊,天微明,贵梅恐露身,从袋中挣脱出来,悄悄溜出了门,回到自家儿房中,那寡妇亦彻夜未归,贵梅因昨夜那般乱折腾,反反复复,早已精疲力竭,钻入被盖,少顷,即呼呼入睡,不题。 不期这日,儿子曾桐回来,夜间闻得母亲房中似乎有人走动,仔细听去,又似说话,甚是疑惑,调头问媳妇,贵梅想∶婆婆与那汉子之云雨事,若有所察见,曾桐将道宇扫地出门,也坏了自己的好事,遂道∶“有甚人走动,如此疑神疑鬼,倘真闹起来,看你如何是好?” 曾桐不言语,但终未释疑,次日,拉住小厮道∶“前日又到甚人?” 小颇道∶“荆州汪道宇。”曾桐又道∶“在哪厢?”小厮道∶“在楼上。”于是带曾桐去瞧了一回。 时值正午,屋内无人,曾桐推门而入,见此屋与母亲屋只隔一楼板,板屋高,似有攀援痕迹,遂起疑心,立即摔门而出,往上得顶楼,沿一阁子朝下俯望,一瞧∶那隔板右首架旧的半边在尘有寸许厚,半边似揩净的一般,暗自思忖∶这还了得,好歹乃书宦人家,岂能容母亲如此丢人现眼?至此,乃对母亲无言语,终日不欢。 又隔了数日,曾桐觉汪道宇日日住上厢房,皆闻得母亲房中似有人走动,且夹絮着语声,一日,遂对母道∶“入冬风大,欲将屋于皆打上顶阁。” 寡妇抵他不过,曾桐寻了母亲楼阁而来,二话没说,即在那上面幔了天花板,屋梁上下空处都把板襄住,使那汉子夜里不得而入。 寡妇一时焦虑,没气处,竟寻了贵梅出气,贵梅时时忍着,并不当丈夫说,丈夫恼时,他只道∶“母子天性之思,若彰扬,也伤你体面。” 但是客伙中见汪道宇当日久占,也有为周寡妇好的,有没相干的,前日妒他,如今笑他,抡意在小儿面前点缀,又在外面播扬,曾桐自父逝后,自负读书装好汉的,如何当得?又加读书辛苦,害成气怯,睡在楼上,终日成病,卧床不起,听得母亲在下面客人说笑,好生不忿。 那寡妇见儿子走不起,建议叫汪道宇挖开板过来,病人没睡,偏听得清,一声一个死道∶“罢,罢!我便生在世间也无颜!” 看看丈夫恹恹将尽,贵梅衣不解带,愁苦不堪。到底恋及夫妻情份,且近日觉察腹中踢动,料是孕身无疑,孩子岂能没了父亲?遂对曾桐疼爱有加,每每熬毕了药水,一勺勺亲自喂夫服下。 曾桐虽有药饵,却不道气真药般,到将死一日,叫贵梅道∶“我病体不能起,当初指望读书显祖耀妻,如今料不能了,只是必属本分端异,在这里却没好样,没好事可做出来,又无阵出,为怕日后出乖露丑,不如待我死后,竟自出身。” 又叹气道∶“我在日尚不能管你们,后更不能。只是要为我争气,勉强三年。”言罢,泪如雨下。 贵梅也垂泪道∶“官人你既宽心将息,还有好日,即或不好,我断不做失节妇人。” 曾桐道∶“只是说便容易。”正说话间,母亲进来,遂道∶“母亲,孩儿多分不济,是母亲亲生,为母亲死,只是孩儿死后,后嗣无人,可把店关了,清闲度日。贵梅并无儿女,我叫他改嫁。”又对贵梅道∶“我死后母亲无人待奉,你若念我恩情,出嫁去还作母子往来,不时看顾,使我九泉暝目。” 寡妇听了,料想是自个儿惹煞了小儿,方费睇绝疾,心底着实慌了一阵,掉了几滴泪,道∶“还不妨,你好将息!” 到夜,曾桐又猛听得母亲房中响了一声,便恨了几眼,一口痰塞,登时哽死,可怜。正是∶ 夜窗羞滴岂风篇,疯结翱骨叹不痊。 梦断青云伸去路,空馀知抽泣蚊天。 此时哭死了贵梅。次日,那寡妇一边哭,一头去问汪道宇借银子,买办衣纸棺材,希图留住汪道宇,那汪寡妇得陇望蜀,既然出五十两当日使用,又时时用钱赏物小厮阿喜、丫头小妹,又叫寡妇借表表名世,把这些客人茶不成茶,饭不成饭,客人都至外店去了,他竟做了当家主,公然与周寡妇同坐吃酒。 贵梅自守着孝,终日哭哭啼啼,哪里来管他,只是汪道宇常在他堂边,张得贵梅满满缟索,越觉好看,好不垂涎,忆起那日未完之事,难免近前打趣,贵梅虽忌恨婆婆气死夫君,对那汉子却是不嗔不怒,意犹未尽,难免频送媚眼,道宇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是夜,道宇与寡妇自吃了酒,又搀扶这妇人回房中,连亲了几个嘴,道∶“日夜不曾逛逛,今夜且放我出去闲溜一趟,顺路捎些衣饰与你,如何?” 寡妇闻听此言,想汉子多日不曾送些花花布料,遂道∶“你且去,勿需走远,恐我这寡妇人牵肠挂肚,随便甚珠,捎些便回。久等不归,怒我把你露宿檐下,且快去快回。” 道宇应一声,便出了店门,在巷一杂铺寻得一丝巾,立时转回,回得店下,却不曾上楼,竟直去了灵堂,此刻月影稀依,贵梅静坐灵前,一身素白,煞是惹眼。 贵梅亦远远瞧得汉子溜达,忙低下头去,扯着衣角,吮着舌尖,胸内小踢蹬,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道宇瞧见小娘子这般畏怯,甚觉放心,忙三步并两步,跨至近前,俯首道∶“不必这般沉痛,你且身子要紧。” 且说贵梅日里哀痛,倒是没给邻里瞧着,夜里孤宿一人,甚是难熬,一想七七四十九天,遥遥无期,更是心灰意冷,不想这汉子甚解人意,如此这般宽慰,再忆那日未完之事,心中难免痒痒难受,当下道∶“只你惜吾身,何故今日才到?知你日日快乐,与那婆子厮守,怎生记得娘子贱体?” 言毕满脸通红,道宇因寡妇屋内候着,不便久留,也不及挑逗之辞,说不出窜话,拉起贵梅便要云雨,贵梅嗔道∶“相公方逝,汝即与汉子灵棚云雨,怕不适宜?” 道宇道∶“怕甚么!”等不及,把过衣裤急褪而下,贵梅多日不曾交欢,亦娇气急喘,道宇挽住贵梅,亲一个嘴道∶“心肝,你且脱了衣物罢。”言罢替他除了簪鬓,脱了衣服,露出趐胸,道宇道∶“毛腰儿,一并除去。”贵梅急急依从,道宇又道∶“膝裤也除去。” 贵梅把膝裤除下,露出一双三寸多长的小脚,穿一双凤头小红鞋,道宇道∶“只这一双小脚儿便勾了人魂灵,不知心肝这话儿还是怎的,快脱了裤儿罢了。” 贵梅道∶“到帐子去,吹灭灯火,下了帐幔,那时除去。” 道宇恐寡妇察觉,遂道∶“火不许灭,幔也不许下,裤儿万万留不得,这个要紧。”两个扯扯拽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贵梅灵前恣淫乐 诗曰∶ 相思想新知何日,此时此意不忍分。 上回言及汪道宇与贵梅于灵前扯拽不休,贵梅抵不过这汉子,即被脱得一丝不馀,灯也不曾灭掉,露出那紧揪揪、白嫩嫩的户儿,道宇不见则已,一见便忍将不得,阳物直竖,约长尺许,也脱得赤裸裸了。 贵梅道∶“到户里去,不知死也活也,不知甚的有趣也。”两个兴发难当,道宇把这小妇人抱至案上,那妇人仰面睡下,双手扶着阳物欲推送进去,怎的推得进去?第一件,贵梅年只十六,毕姻约时;第二件,他又不曾产过孩子;第三件,道宇这又大,那头儿似鹅蛋,昂首而立,甚是吓人。 当下妇人心痒难熬,望上着实销魂,道宇再一送,直至深底,再不容发,户内塞满,贵梅早已酣美之际,口内啊呀连声,抽至三千多回,贵梅叫道∶“且停一会,吾有些头昏。” 道宇正干得兴头,哪里肯停,愈加激进,三快一慢,九浅一深,招招用尽,妇人闻得身下唧唧有声,身子摇摆不停,似在浮云中,道宇快活难当,不顾死活,两个人按捺不住,便对泄了。 二人和做一处,滚将出来,刻许方止,此一大战,如二虎相争,不致两败俱伤者存矣,贵梅对道宇道∶“心肝,我自出娘肚皮,不曾经这事这般有趣,我那先时相公,只有二、三寸长,又短又细,送了三五十次,便瘫做一堆,原道男子家皆如此,上次你与婆婆偏房酒桌上那般云雨,吾才知世上竟有这般巨物,岂不期盼。” 道宇惊道∶“窗前跳倒,原竟是汝?” 贵梅道∶“是敢!心肝这奇大无比,处处塞满,又难得泄,真个快活死也,吾那日藏于帐后,瞧你与婆婆推来耸去,恨不得夺你回来,至今挑红裤儿还不曾洗净,夜夜梦你,不能够着实弄,若当初与你做了夫妻,便是没饭吃,没衣穿,也拼得个快活受用。” 道宇道∶“你这话儿又嫩又紧,真的有趣。”两个话到浓处,兴又动举,此次道宇仰卧,贵梅跨身上去,双膝跪于两侧,将那又长又粗的物件凑准缝儿,因户里充溢流物,不需用力,只一下,便尽根没入,贵梅双手顶抱,玉颈高昂,一顿一起,实则难忍,遂一起一落,处处采花心,方如受此。 如此这般,只二百有馀抽,贵梅便香汗淋淋,支撑不得,起落缓慢,不解户中奇痒,道宇一个翻身,腾将起来,将小妇人压于身下,竭力抽送,贵梅哪般受得,咻咻吸吸。 正欢处,道宇忽抽出阳物,滚至一旁,不理娘子,贵梅哪里忍得,叫道宇道∶“吾的亲亲汉子,小娘熬不得了,你快进娘那户里去,让我一个快活,便爱死了。” 道宇这才抱了贵梅,连亲四、五个嘴。在户边研弄,不放进去,小妇人便又似求告爹娘一般道∶“吾的心肝,吾的亲亲心肝,小娘子熬不得这些,快些入进去还好,再这一会儿,便真要死了。” 道宇只是不入,故着睡状,贵梅又道∶“天杀的,短命的,怎的不放进去?你道我死不去,让我如何消受?”求告了一回,毒骂一回,道宇这才把指尖去摸那牝户,却如浓涎一般,牵牵连连,才昂然而立,直入穴到根里去。 贵梅大叫一声,瘫了手脚,如死了的一般,只凭他干,口里不停的咿呀连声,抽了四、五百回,一泄如注,贵梅好个爽意,微笑道∶“好心肝,真个会弄哩,没想亡了相公不几日,便有这般快活。”遂取一巾儿,当下拭个干净。 道宇披衣在身,才忆起与寡妇有约,如今倒误了两个时辰,回去且如何谎说,再则忆起出巷购得那丝巾甚是漂亮,料想寡妇会欢喜,就告之路途遥远,走得五个来回,才觅得这一丝巾,相必会谅之,急遍兜寻那巾儿,怎的不在?忙四下搜寻,瞧见贵梅正拭那户儿,手中之物正是千寻不待万寻不遇的丝巾带儿,忙一把抢夺在手,嗔道∶“怎用此巾拭那滑物?不见这儿是递与那寡妇拭汗之用,怎能如此?” 贵梅见此,知误了汉子心意,却见那汗水巾已湿透,如何送得?忙拧一拧,复擦拭一翻,方净些,道宇接过正欲离去,贵梅一把扯住道∶“一有空隙,你须便来,不要走了别路。” 道宇道∶“领会得,不需叮咛。” 两个又不忍相别,汉子捧定小妇人的香腮,着实咬了几口,又吐出丁香,与他吮了一番,贵梅不忍,竟又腾手去捏他那物,汉子阳物跳起来,贵梅瞧见,心痒痒,哀告道∶“急煞事,不想小娘子这嫩户儿不抵婆婆那物滑溜?与小娘留下,何如?”正是∶ 两人初得好滋味,朝朝暮暮难别恼。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寡妇灵前观云雨 诗曰∶ 春花彩蝶灵前舞,惹得寡奴欲难禁。 且说周寡妇自放了汪道宇上得巷中,左等右盼不见踪影,心急火撩,遂自去灶屋复温烧酒,添了条,端至上屋,又候得约莫一个时辰光景,仍不见其影子,心中疑惑,莫是去了烟花巷不成!料想不如此,但心中终不畅意,死猪一阵,便自个儿昏昏睡去。 刚躺下,突闻叩门声,忙迎出,拉栓开门,立于正中,不想来人却是一新来房客,姓赵名官,亦是荆州人,当初道宇来时,二人早已熟识。 寡妇不见了那汉子,气塞喉头,冲赵官问道∶“可曾遇着汪道宇?” 赵官瞧他这般模样,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便打趣道∶“不曾见。料想娘子等得急,不若老夫陪了,也解个近渴,何如?” 寡妇闻得此言,将此人自上而下打量一番,道∶“凭你,想中老娘意不成?趁早死了心,省得心烦。” 赵官嘻嘻笑道∶“小人不得而知,只那汪汉子与小妇人早混上了,怜你耐得急了,才出此下策,不想你倒死心眼儿,反污我贪你颜色,实则笑话矣!” 周寡妇闻得此言,不觉大惊,道∶“你道汪汉子与小妇人厮混,只问那小妇人系谁家女子?” 赵官道∶“我且不明言,你自去小儿灵前察看,便心知肚明了,何故一恼死问?”言毕,自上得楼去,扔下寡妇。 且说周寡妇闻这汉子之言有板有眼,心下早已凉了半截,忙急急出了院子,也不返手扣门,直朝小儿灵棚而去,一路如疾风吹过。 当下到得灵棚,便听见里面有一男一女说话声,遂猫着腰,轻移莲步,避于灵棚后,定眼看个究竟。 透过一条小缝儿,只见贵梅赤精条条,端坐于案上,道宇赤裸着身,立身于案前,对贵梅道∶“小娘子的活儿真今有趣,又紧又嫩,我这阳物进入,若被甚咬住一般,好生爽快!” 贵梅道∶“既然如此,不妨又与我弄弄,况你在此,料婆婆不知,何不趁机快活快活。” 道宇听罢,略略点头,遂将贵梅那对金莲儿起搭于肩上,用那硬物轻轻滑入贵梅户内,刚进入时,甚觉得艰难,贵梅轻轻叫痛,道∶“心肝,你且轻柔些,先经你弄过,尚有些疼痛。” 道宇听之,便缓抽轻送,觉得通体趐痒,口内咿咿呀呀,不住的叫,道宇上体前倾,用脸贴于贵梅胸部,将嘴一张,不住吮吸那娇美双乳,乳晕艳红动人。 道宇一抽一耸,那雪白双乳,犹如粉红的仙桃,随之一起一伏,道宇像待仙女般,愈加爱抚贵梅,如此这般,微微舞动数十下,待贵梅兴起,流出秀水滋润花房,道宇才顶往花心,贵梅急道∶“心肝,射中花心了,快些抽送了罢!” 道宇情浓兴急,遂尽力抽送,那话儿又大又长,且是箭箭中红心,弄的贵梅浑身麻木,鬓乱纵横,嘘嘘香气扑上道宇的脸,两腿乱颤乱蹬,瓷意鸾颠凤倒,溶溶仙汁,滴入牡丹花丛,踏乱落英一片。 且说这寡妇,在外偷看良久,毕竟气得浑身打颤,牙齿咬得“嘎嘎”直响,本欲上前揪他个正着,但转念一想∶“那汉子怕早有意于贵梅,况我这是个妇人,如何将他把持得住!”只这一想,便又气忍一时,不便发作,观望起来。 贵梅腾身下来,双手扶于棺木上,那汉子立于身后,细细揉那对白嫩耸立的乳峰,少顷,又将那肉棍儿直入牝内,抽送起来,那肉棍穿梭于两股之间,直抵花心,捣得户内唧唧作响,弄得贵梅浑身趐软无比,快活难当,贵梅嘴里哼哼呀呀,淫声浪叫不止,大叫∶“有趣,有趣!” 道宇见此,淫兴大增,一边猛抽,一边问道∶“小乖乖,何以这般有趣?” 贵梅道∶“吾自出娘肚皮,便未曾这样有趣过,好心肝,别只顾言语,抓紧才是,你要有本事,尽管使劲 ,要是把我那花心儿捣碎才爽哩!” 道宇见他如此骚然,大悦,便轻轻抽送,后来遂 进不动了,贵梅觉得户内瞬间又有千百只寄虫在叮咬,热痒无比,浑身不安。她哪里受得了,只得娇滴滴的央告∶“我的亲肉达达,怎的不干了?我可痒得慌哩。” 道宇见他开口了,心中窃喜,便道∶“小乖乖,你亦不怜惜我,我得松口气,才有力气干。” 贵梅一手扶着棺木,一手伸入胯下,用力揉搓花心,口里又嗷嗷地叫起来,仍不能杀痒解兴,便把臀儿向后一凑,又连根吃掉了,又向前一耸,便吐了出来,如此这样吞进吐出,足十个回合,道宇有些不忍了,便道∶“小乖乖,甚是痒得厉害么?我这便来为你杀痒?” 贵梅正欲说出,只听“啊”的一声,道宇已将那肉棍整个伸了进去,由于用力过火,顶得花心隐隐作痛,骚痒全无,贵梅打了个趔趄,又双手扶着棺木,便道∶“我的亲肉达达,能着实再 我一回么?” 道宇双手搂着贵梅的柳腰。对着玉牝,绷着脸,一阵乱戳,抽得花房颤颤,花心欲裂,贵梅咬牙,死命忍受,约莫弄有四、五十抽,贵梅咬牙合眼,遍麻趐麻,如迎风杨柳把身子东摇西摆,又把两股一颠一掀,全力迎合,一个如渴龙见水,杖杖直叫,一个如饿虎扑羊,猛劲十足,好一场淋漓尽致的酣战! 周寡妇看着,只觉得牝内忽地作怪起来,着实难禁,把那津屡咽,更将两只脚儿紧紧夹牢,支吾了一会儿,再侧只耳细听,只听得响声不绝,恰象泥鳅泥淖,又如猪吃槽水之声,听得正入声之时,忽觉下身一阵凉,伸手去摸,湿漉漉一片,竟能拧出水来,再一摸牝户,淫水长流,淌个没完,自个长叹一声∶“唉,老了不中用矣。” 那寡妇正在无奈之际,忽见察头有一红烛,眼儿一亮,顿时喜上眉梢,伸手拿了过来。欲知这寡妇拿红烛作甚?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观云南欲火焚烧 诗曰∶ 露出一团情甚好,吹开两片意未休。 且说那寡妇正无奈之际,忽见案头有一红烛,眼睛一亮,顿时喜上眉梢,伸手拿了过来,隔着裤子插进牝户,来回搅动,触及花心,爽遍全身,口里竟哼呀出声来,抽有几十个回合,觉得费力,遂坐了下去,把两腿分得大开,那红烛被布包着,软软的,恰似玉茎,抽动起来,一点亦不觉痛楚,又自个狠 ,轻重适当,回回直杀痒处,全身酸痒,遍体趐麻,再把双蚌合闭,忘却身外只顾狠力抽插,尽心享受快活,待那佳境来至。 再说贵梅与那汉子,一阵猛顶狂抽,足有二千多回,竟把棺木移有三尺开外;二人全然不知,只管抽送,只听那汉子道∶“小乖乖,要更欢心,得换换手段。” 贵梅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久而生厌,哪有好味儿?” 言罢,贵梅双手反背执于棺木,道宇托起两条白腿,那茸穴张得老开,一张一阖,似鱼吐水一般,照准了,一顶,连根没了,又是一阵大抽大送,抽得牝户唧咕作响,那妇人如杀猪般的嚎叫。 再说那周寡妇,愈 愈觉得有趣,又用了些力,如捣蒜茸,那淫水流得满手都是,口里一个劲儿哼道∶“爽也!趣也!”正上兴头,却听得“咚”地一声,原来用力过猛,烛竟从中断了,老妇人大骂一声∶“活见鬼了,这没灵性的红烛,竟亦扫老娘的兴!” 说毕,周寡妇把手里那截烛置于案上,伸手去讨另一截,却没讨着,忙把塞进的裤脚扯出,一瞧,湿淋淋的,中间竟弄了一小孔,如红烛大小,而另一截方在牝户中,那妇人暗自好笑,复蹲下,一闭气,“秃”的一声,红烛掉进裤内,顺手又置于案上。瞧了一下,见那二人仍生死酣战,长叹一声,竟自去了。 贵梅与那汉子,又一阵狂风骤雨,不下千回,接战不休,两个一掀一顶,倍加狂荡,弄得气喘嘘嘘,香汗淋淋,贵梅被弄得死去活来,星眼朦胧,玉肢酸软,恰像未杀死的鸡鹅,瘫在棺木之上,白生生的一片,道宇看那白臀儿,光光肥肥的那种妙物,鸡冠微吐,如初发酵的馒头,中间多了一道缝儿,那缝儿又鲜又红,又嫩又腻,唇片高突,四周浪水淋淋,泛着白光,抹了一下嘴提起两腿,又是一阵乱戳,足有千回,谁料肉一紧,道宇心一急,竟自泄了。 贵梅亦瘫在棺木角旁,道宇便扑了上去,张着嘴,吐着气,活象一条死白猪,歇息良久,道宇道∶“小乖乖,该畅意罢,我可差点累死了。” 贵梅道∶“你这边天杀的,我丈夫尚未下灵,顿却来此禁地诉我犯丧,不知可有好报否?” 道宇在他胯下搂了一把,又把奶子狠捏一把,方道∶“你这骚婆娘,自己把持不住,岂能怨我,我不来为你解兴,道不定早痒死了,你应谢才不是。”言罢,道宇佯装生气,起身套上衣服。 贵梅见此,急了∶“我的心肝,我可故意逗你哩!要是你不来,我忍受得了,谢你便是。再说我那官人命薄,如今死了,可不更如意否?”说毕,贵梅搂着道宇的颈脖∶在那面上咂得噎噎直响,又道∶“时辰不早,你也该去了。” 二人便皆着好衣服,贵梅又道∶“这里尚亮,路上可暗着哩,待我为你点盏红烛,探路好走。” 道宇谢过,又道∶“我的乖乖,以后我便常来。” 贵梅闻言,更加欢喜,忙来至案边,伸手去摸那红烛,竟骂道∶“遭天杀的,红烛竟成两断了,定是耗子咬得。” 道宇过来一瞧,大笑道∶“你瞧这红烛,水淋淋的,活象在水里浸过一样。” 一摸,滑腻腻的,一嗅,一般羊躁味儿,好不恶心!再瞧那截,上面沾满尘土,又细得多,好生怪人! 贵梅拿过那截没沾尘的红烛,用火点了良久,方才点燃,递与道宇,又道∶“管它哩,只要能探路便是。” 道宇接过,又在贵梅粉面上亲了一番,方才离去。 道宇回到寡妇屋内,周寡妇早已卧床而睡,侧着身子,把那白花花的臀儿朝着外边,把头埋向里面,道宇点燃了案上的油灯,又吹灭了红烛,便床头坐下,一伸手,触及到一团冰凉的东西,一瞧,原来是周寡妇的裤儿,又嗅那味儿,与红烛上的味儿差不多,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暗自好笑,又怕他不悦,便脱去衣裤,挨着周寡妇躺下了。 此时,周寡妇哪能憋住?翻过身子,把那玉茎狠狠捏了一把,道∶“狠心贼,到哪去厮混了?看你这家伙,如焉茄子一般,定偷吃腥来着。” 道宇嘻嘻一笑,不作言语,伸手把那牝户一摸,雷击一般,只见那软郎当的家伙涨硬起来,如铁杵一般,道宇翻身压了上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久弄寡妇终无味 诗曰∶ 最难测者是人心,沉复相龉别正淫。 多少痴迷从厌起,无情反认有情深。 话说道宇触及那牝户,雷击一般,那软儿郎当的家伙,如铁杵一般,即翻身压了上去,周寡妇却不悦,一翻身,道宇便落了空,周寡妇道∶“死贼囚,如今有嫩草吃,可把我这老妇给忘了,我得好好教训你才是。” 道宇又把身侧过去,在那雪白的奶子上捏了几捏,摩抚一番,道∶“我的心肝,即忘了爹娘,也不能把你忘了。心肝,为何裤子竟湿那般?” 周寡妇粉面红晕,埋向一边,羞羞答答,真是老妇床上喊痛装处哩!见他避而不答,也不再追问,便又道∶“心肝达达,我道个笑话与你听。” 周寡妇闻言,搂着道宇颈脖,娇滴滴道∶“我的亲肉达达,快快道与我听,难得听一回哩。” 道宇在周寡妇粉胸上一划,眼儿眨了一下,方才道∶“有一枝红烛置于案上,一耗儿见之,甚觉得好奇,竟从中咬成两截,又吐满唾津,瞧,就是这枝。”言毕,道宇伸手把那截蜡烛拿了过来,送与周寡妇,道∶“嗅嗅,好一股鼠臭味儿。” 周寡妇一把接过,扔出老远,道∶“死贼,这有甚好嗅?老娘让你嗅个够。” 说罢,把两股分开,露出那高堆堆、胀蓬蓬、紫艳艳、滑腻腻的缝儿,缝儿中间,水流唧唧,滑滑的、粘粘的,若银丝粉一般,好不人爱! 道宇见之,如获至宝,翻身压上,双手捂其肉峰,来回揉搓,几个来回,便觉得没趣,周寡妇这奶子虽大,却耷拉成团,如一坨烂泥。 道宇又伸手去摸那光滑肥腻的小肚,白生生的、软柔柔的,恰似一团白面;又再往下摸,触及黑茸茸的一撮毛儿,上面被淫水打湿,粘连成片,活似一杏烂草饼;再向下,触到一道缝儿窄窄的,光光肥肥,玉穴大开,翕翕然然,紫艳艳,红鲜鲜,玉穴之处,淫水泛溢,打湿了香被;再瞧那两条玉腿,白白的,活象两条白萝卜,那三寸金莲,小巧可爱,好─个骚发发的寡妇人! 道宇提起阳物,在那牝户中沿擦一番,弄得周寡妇趐软难当,叫道∶“我的亲肉达达,别再蹭了,快些 进去罢!” 道宇按兵不动,道∶“痒么?” 周寡妇双眼合闭,又道∶“怎的不痒?快些为我杀痒解兴罢!” 道宇身子一耸,只听“哧”的一声,那肉棍全然已进,没了影踪,这妇人历经多少云雨,玉牝却总又紧又暖,象女子一般,道宇这一 进,便把玉户塞得满满的,蚌夹一般有趣,阳物热烙无比,道宇大叫道∶“有趣也!有趣也!” 那妇人亦觉浑身趐麻,爽利无比,禁不住把腰枝乱摆,把臀儿乱颠,口里浪声浪气不绝,大呼道∶“爽快!” 道宇淫兴大发,对准花心,连连抵进,回回杀痒,实干实打,弄得床脚吱吱作响,秀帐东摇西摆,刹时间,户内水响声,床摇吱吱声,口里哼呀声,声声入耳,连成一片。 足足弄有两千馀回,那妇人觉得尚不解兴,遂叫道∶“我的心肝,可用力再,老娘痒死了!” 道宇又抬起一只脚,扛在肩上,两股交叠,那肉棍来回抽动,回回中红心,弄得那妇人叫爹叫娘,快活难当,只听他道∶“我的心肝,这一招如此厉害,是何招术?” 道宇一边猛 ,一边答道∶“此乃老汉耕地,亦算得上我的绝活了。” 那妇人道∶“好,你有多大能耐只管使将出来,老娘可享用得了。”道宇一咬牙,狠狠猛 ,回回直杀花心,又弄有千馀回,道宇又架起双脚,对着牝户,又是─阵狂捣,弄得那妇人活一回、死一回。 约莫又弄有一个时辰,道宇渐渐不支,抽送一次比一次轻,一次比一次缓,那妇人觉得仍不解痒,遂翻身放倒道宇,令其仰卧,那玉茎冲天,竖将起来,妇人腾身跨上,照准了,向下一压,“秃”的一声,便把那肉棍连根吃掉了,又一起一坐,来来往往,狠命打桩,套得响声一片,又把柳腰摇摆,让那肉棍来回搅动,直杀痒处,好不快活! 那妇人弄得有两千馀回,方才住手,遍体香汗淋淋,气喘嘘嘘,浑身无力,瘫成一团,倒在道宇身上,道宇也早已精疲力尽,躺在那里,喘着粗气,二人瘫在一处。 良久,道宇方打起精神,搂过周寡妇,又在其粉脸了亲了几口,方才相拥睡去,不题。 且说道宇,与周寡妇、贵梅,都已得手,久而久之,亦觉乏味,寻想着∶“这家子只有二妇人,何不让你典卖了财产,与我一道回我老家去,我亦可得银两细软,不妄在此辛苦一场。”又一想∶“这老妇人,倒成了拖累,要他寡妇去做甚?不如让周寡妇典卖了房产,再伙与贵梅盗去银两细软,结伴而去,让那老妇人落个人财两空,岂不乐哉!” 这日,道宇便对周寡妇道∶“亲娘,我看你媳二人,日子亦不好过,不如典卖了房产,随我同去老家,我妻子已逝,可续你为妻,我儿子亦可娶得贵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再说我们亦可长相厮守,恩爱白头,快活一生。” 周寡妇觉得在理,连连点头称好,又道∶“等我物色好卖主,便典去房产,与你同去。” 道宇道∶“亲娘,勿要操心,我已物色停当了,只管快快出面商讨才是。” 周寡妇道∶“物色是何人?” 道宇道∶“就是同乡赵官,他一心想买去搞些生意,何不高价典与他?” 那妇人道∶“依你便是,不如我们这就与他商量。” 二人便去寻那赵官,一见赵官,周寡妇便说明来意,赵官好生欢喜。商讨良久,以八百银子成交,事后,赵官便设宴款待那一家子与道宇,周寡妇、贵梅、道宇遂赴宴。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二人畅欢寻奸计 诗曰∶ 祸淫福善理无讹,反笑奸人作孽多; 恩怨岂无酬志日,满门只寻财色计。 且说这日,寡妇将店子典与赵官,然赵官早看好店子生意,心中甚欢喜,遂摆下佳肴美酒,宴请那寡妇三人,席间,觥筹交错,好生热闹,赵官劝道宇多吃了几杯,多有些醉意,贵梅遂扶道宇睡去。 那寡妇见之,不得言语,摇头长叹一声,道∶“入暮残年,日子怎么熬得?” 遂与赵官罗嗦几句,各自回房去了。 且说贵梅,将道宇扶回房中,欲抽身出门,不想被道宇紧搂于怀中,挣脱不得,便对道宇道∶“怎生得如此,婆婆要是知晓,可不得了哩!” 道宇笑道∶“知晓又怎么,恐他打骂你不成?” 贵梅不语,道宇又道∶“我的亲肉乖乖,真的傻得可爱,那日我与你在灵棚行那云雨事,早已被他察觉了。” 贵梅一惊,道∶“你怎的晓得?” 道宇笑道∶“那晚我去她房中,见她裤儿温湿,嗅之,恰似那红烛上的味儿。” 贵梅又道∶“岂不是她真的去过灵棚,且见了你我行那云雨,顿时欲火难禁,又不便进入,而用红烛止痒?” 道宇将贵梅搂的更紧,笑道∶“是也!是也!既如此,又何妨呢?” 贵梅点点头,笑而不答,道宇遂抱起贵梅,放倒在床,道∶“心肝,你这几日花心照命,若得与你长久衾共枕,受用着你这标致美人,亦不枉来世一趟。” 言毕,遂卸下贵梅衣裤,自个儿也脱个干净,一手勾了贵梅粉颈,一手伸去摸他牝户,但觉得光软如绵,如似温趐馒头一般。挖个指头进去探探,紧暖柔腻,妙得很,煞是有趣,遂道∶“乖乖生得这般妙晶,丰隆光润,柔滑如脂,若我能终身受用,乃我前世修来福份,如今我娘子已逝,不知你肯跟我否?” 贵梅撅个小嘴,娇滴滴地道∶“跟着你,岂不便宜了你?况房子刚典,尚有八百两银子。我还未享用哩!” 道宇听罢此言,倒给他提了个醒儿,思忖道∶“贵梅想有此意,银子尚在寡妇房中,若骗得到手,岂不成一箭双雕?”遂对贵梅道∶“你且意,莫如想个法儿,将银子全部弄到,便逃罢了。” 贵梅道∶“有甚法儿可想?” 道宇沉思片刻,道∶“你且不急,待我说来,次日天明,你须早起,顺惠水城方向而去,在途中等着,我自有办法,将八百两银两骗到,与你相会。” 贵梅又问道∶“如若被婆婆觉察,岂不是糟了?” 道宇笑道∶“甚话?你且放心便是!” 二人笑笑,道宇便扒上身,道∶“我的亲娘子,你动也不动,待我弄你个爽利。”遂腿压着腿,不住地乱迭。 贵梅笑骂道∶“好个浪淫货,这样骚得紧。”口内虽如此说,下面不知不觉也有些发作,默默暗咽涎唾。 道宇知他已有兴,蓦地提起两只金莲,笑道∶“待我做个和尚撞钟罢!” 此时贵梅已调的心内火热,神魂无主,凭他做作,道宇遂挺着阳物伸将过去,贵梅掀开半边,扶他凑在牝上,道宇就是一刺,“秃”的 进,贵梅顿闪一下,不慎那物耸入门,周围裂痛,连忙伸手捻住了,热如火、硬如铁,便道∶“心肝,你且慢用,奴有些痛!” 娇啼婉转,甚觉可爱,道宇听了,遂软软轻轻,浅送轻提,温存多时,渐渐滑落,已入佳境,心肝宝贝儿乱叫,道宇挺身驰骤,直刺花房,弄得贵梅如风中卷絮,腰臀底摆,四肢颠簸,叫快不绝。 贵梅淫兴大发,阴户内犹如虫钻一般,把个臀儿高高撅起,一迎一凑,道宇骚兴亦起,遂发狠顶了一阵,贵梅口里哼呀直叫,下面亦唧唧有声,浪水直流。 弄有两个时辰,道宇渐感体困力乏,口内气喘嘘嘘,道∶“心肝,受用我死了。”嘴里是说,但抽送渐慢。 贵梅急了,遂翻身爬起,推倒道宇,腾身跨上,照准阳物,用力往下一桩,被紧紧箍住,间不容发,妙不可言,遂在上面连蹲几蹲,伏身于道宇身上,脸偎着脸,吐送丁香过去,含于道宇口中,吮了几吮,道宇以舌答之,彼此合来吐去。 道宇不禁勃然,又腾身而起,将贵梅压在下面,叫道∶“我的心肝娘子,好标致的人儿。”紧紧抱定了,发狠送了千二、三百馀抽,泄了。 道宇连叫有趣,遂又咬住嘴唇,将舌儿含砸一会,方才揩拭,侧身交股,并头而眠。 欲知次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得计谋划间尽欢 诗曰∶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 哪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且说二人云雨几番,便交股而眠,道宇思绪纷乱,未免不得入眠,熬到天明,见贵梅仍鼾声大作,睡意正浓,但时不待人,遂推搡贵梅玉体,几经推掇,贵梅方才醒来,忽的记起昨夜所言之事,便匆匆穿衣束带,下得床来,不及梳洗,便启门,立于门首张望,见婆婆未起,且听得呼噜噜鼾声不止,遂转身至床前,将嘴凑过去,吐过舌儿,吮咂一番,对道宇道∶“我的亲肉乖乖,我且先行一步。”言讫,转身出门而去,霎时便没了脚步声儿,不题。 且说这道宇,自贵梅走后,又待了一刻,思想贵梅已走远,遂匆匆穿衣裳裤,收拾些衣物带着,来至寡妇门前,闻得那寡妇仍鼾声如雷,便双手叫门,大声道∶“亲娘,不好了,贵梅她不见了,快起来寻寻去!” 寡妇被这声音振醒,睁开朦胧睡眼,稍抬起头来,道∶“甚人?大早叫些甚么?” 道宇闻之,复又惊叫道∶“大事不妙!你家媳妇不见了!” 寡妇听得真切,急急翻身起床,忙里出乱,竟只着了下装,出得门来,满脸惊奇,那雪白奶子,抖个不停,道宇见之,已垂涎三尺,抢步上前,一把将寡妇搂于怀中,伸手揉那奶子。 寡妇急了,便开口骂道∶“真个骚达子,你倒说,贵梅去哪里了?昨晚与你同睡,怎的会不知去向?” 道宇答道∶“我入睡太深,怪早上醒来时,她已没了影儿,见她的衣物全不在,料是去甚地方了,如今你我分头寻去,你到东,我到西。”寡妇依言转身回屋,穿了上衣,出门急步而去。 道宇也起身即行,没走几步,但见寡妇已翻过一座小山,没有人影儿,遂折身回房,径直去了寡妇屋内,将床下木箱拖出,用铁棍扭断锁环,急取出银两,全装入布袋中,遂将箱盖上,放回原处,欲出门而去,又见床上接着些衣物,一看,乃是自己赠的,便又转去,将其一扫而光,只留先前那一方汗巾儿,收拾停当,方才夺门而去,不题。 且说这寡妇,一路走来,一路问,并无甚音信儿,便觉得没趣,又向午已至,腹中无食,咕咕直叫,思忖道∶“料未朝此去,何必瞎寻,莫如回去一日后再寻不妨。”遂转身返回。 行至门前,便见屋内狼籍一片,衣物全无,方知已上当,想到箱中之物,遂蹲身下看,顿时傻了眼,那锁环被折断,箱中亦没有半两银子,人财两空,遂放声大哭,引来赵官及邻人,问道∶“怎的如此痛哭?” 寡妇指指箱笼,道∶“箱中银两被偷!”偷字儿刚出口,便浑身瘫软,倒于地上。 赵官见状,忙抱他上床,手置其鼻孔下,觉尚有气息,遂央邻人请得一郎中,经把脉,已无药可救,果不消一刻,便气绝身亡。 邻人皆不知为甚人所干,亦并未报官,之中赵官尚明白几分,但闭口不谈,遂买了棺木,将其掩埋了便是,按下不题。 且说道宇,约行三十里路,便追上了贵梅,当下喜不自胜,将腰间银子抖了出来,对贵梅道∶“何如?手段高明否?” 贵梅双手勾于道宇颈后,嘴对嘴儿,叭叭咂了数十下,道∶“心肝,不想真的能行,爱煞我也!”贵梅牵着道宇手指,犹小孩般,蹦蹦跳跳行着。 又有二、三里路程,到得一草坪,草虽密丛众生,然秋已至,便黄而枯萎矣,贵梅对道宇道∶“郎君,想你累矣,就此歇歇罢!” 道宇笑道∶“心肝,真领吾意!歇歇便是。”说着,二人放下行装,同坐于草坪上。 贵梅笑道∶“我如今甚是高兴,爱你得紧,须得一乐。” 道宇笑道∶“我亦高兴,如此之事,岂能少得?”遂勾了贵梅粉颈,贵梅早吐过舌儿,送入道宇口中,不住吞进吐出,犹如小狗吃奶,叭叭直响。 片时,道宇推倒贵梅,急急解去其裤儿,又自个儿褪去,那阳物早己坚挺昂然,如个棒槌般直竖,遂压在贵梅身上,将那阳物在牝户来回研摩,勾得贵梅欲火难禁,骚痒难捺,见道宇并不 将进去,遂骂道∶“该死的,痒死奴了,怎的不 进去?” 道宇又擦弄片刻,方才照着那道缝儿中去,紫艳艳的美品一顶,那阳物便 进去了,抽了几抽,贵梅觉胀得难过,便叫∶“郎君,且慢慢的弄。”说着,淫水流出,一股浪水儿,更觉得阴户里边宽润,遂摆动柳腰,喘嘘嘘的叫道∶“我的心肝,你 得我爽死了。” 当下,便又搂过道宇的头来亲嘴,道宇也搂着贵梅的颈项,娇娇心肝的叫将起来,道宇又挑起贵梅衣服,伸手摸那肉峰儿,贵梅道∶“我的心肝郎君,你给我咂咂才好。” 道宇听罢,遂用口衔住,用力频砸得贵梅一阵酸麻,兴又大起,遂翻身扒将起来,按道宇于身下,腾身胯间,双足紧夹,将阳物凑进牝户,顺势坐将下去,阳物已被连根吃掉,一起一落,打起桩来。 贵梅忽高忽低,狠命的一套一套,不顾花心捣碎,道宇亦一掀一颠,拼命耸动,亦不顾将阳物折断。那阳物顶到花心,贵梅便哼呀乱叫,柳腰摆了几摆,摇了几摇,正在销魂之际,忽听一阵草响声,不知是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妻妾同戏鸳鸯梦 诗曰∶ 欲知别后欢畅景,尽在今宵共枕时。 且说道宇与贵梅弄得正酣,忽闻一片草响声,道是有人来,便抬头望去,但见一只兔儿,在草丛中活蹦乱跳,二人不理不睬,遂又干将起来。 道宇对贵梅道∶“心肝,我们来玩个隔山讨火,何如?” 贵梅答道∶“怎的叫隔山讨火?奴不曾知晓,望郎君传授!” 道宇笑道∶“岂敢!岂敢!如今与你弄的便是。”随即令贵梅转身立起,弯腰前俯双手撑着,道宇立于身后,扳开两股,露出那话儿,娇滴滴的浮起,遂将阳物凑拢,对着那缝儿直戳,移至正中,用力一耸,“秃”的进入五寸,又一送,便没了根,遂紧抽慢送,行那九浅一深之术,或高或低,似蜻蜒点水之状,抽得唧唧有声,浪得淫水直淌,只听觉贵梅柔声颤话,哼哼唧唧,心肝乖乖,不住乱叫。 道宇将胸伏于贵梅背上,贵梅即转过头来,吐出舌尖儿,含于道宇口中,不觉凉爽,遂加紧抽送,约有十数下,贵梅叫道∶“郎君,奴丢了!”道宇又抽了几抽,便与之对泄,二人穿起衣裤,携手前行。 又是五天过去,道宇与贵梅方才到得家中。 道宇见内房门开着,料妻子在内,遂径直去内房,贵梅跟于其后,妻子尤氏闻得外面脚步声,若是有人来,遂起身行至门首,恰与道宇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方知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夫君,遂正欲扑将上去与夫亲热,忽的见夫君身后立着一女子,不由的一愣,定神细看,道宇这才道∶“夫人,且听我一句,此女乃江湖朋友,姓刘,名贵梅,年不二十,系惠水人氏,今路过此地,顺路来我家看看。” 尤氏松开手,仔细打量,但见∶ 浑身雅态,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青山,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弯,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 尤氏见贵梅生的这般标致,不免心中也猜疑几分,但闻夫君所言,便没去多理,遂将贵梅让于屋内,将其行囊全卸下,忙又奉上茶水,招呼贵梅用。 贵梅忽的忆起那晚道宇曾说,他妻已逝,如今一见,方知是骗人的话,正欲启口问道宇,但转念一想,即来之,则安之,故没去多问。 道宇装着有事,遂起身出门,贵梅与尤氏拉些家常,谈得甚是投机,道宇得知后甚是高兴,稍后,道宇将真相和盘托出,且将贵梅立妾一事,告之夫人尤氏,不想尤氏满口答应。 尤氏备了美酒佳肴,一来为丈夫洗尘,二来算是对小夫人的接纳,三人同坐,传觥飞液,甚是快活。 吃罢晚饭,道宇微醉,细细端详二人;皆是丰姿绝世,个个露出万种风情,千般韵致,道宇见了,不觉欲火烧身,便倒入二娘子怀中,那二娘子扶起道宇,同归罗帐,共入鸳裳,大家解衣宽带,遂战云雨之欢,正是∶罗衫乍褪,露出雪白趐胸,云鬓半偏,斜端娇波俏眼,唇含豆蔻,时飘韩缘之香,带绾丁香宜解陈玉之佩,柳眉颦,柳腰摆,禁起雨骤云驰,花心动,花蕊开,按不住蜂狂蝶浪,粉臂横施,嫩松松,抱着半弯雪勘测,花得暗窃,娇滴滴轻移之三寸金莲,三美同床,枕席上奸两女,双鹅不知梦境襄王,乐意到深处,胜遇了阳台神女。 至此,一夫二妻,甚是和谐,如鱼得水,恩爱无比。 【全书完】" }, { "text": "肉蒲团(1)\n天下第一风流小说《肉蒲团》一名《觉后禅》(明)情隐先生〔李渔〕着目录 ------------------------------------第一回止淫风借淫事说法谈色事就色欲开端 第二回老头陀空张皮布袋小居士受坐肉蒲团 第三回道学翁错配风流婿端异女移情轻薄郎 第四回宿荒村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第五回选手姿严造花名册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第六回稀短才漫夸长技现小物贻笑大方 第七回怨生成抚阳痛哭思改正屈膝哀求 第八回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翻乔卖弄美妇倾心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体分馀乐反占先筹 第十回听先声而知劲敌留馀地以养真才 第十一回穿窬豪杰浪挥金露水夫妻成结发 第十二回补嗑头方成好事因吃醋反结同心 第十三回破釜焚舟除隐情卧薪尝胆复奸仇 第十四回闭户说欢娱隔墙有耳禁人观沐浴此处无银 第十五回同盟义议通宵乐姊妹平分一夜欢 第十六回真好事半路遭魔活春宫连箱被劫 第十七回得便宜因人瞒己遭茶毒为己骄人 第十八回妻子落风尘明偿积欠兄弟争窈窕暗索前逋 第十九回孽贯已盈两处香乱齐出丑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第二十回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第一回止淫风借淫事说法谈色事就色欲开端 词曰∶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 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药。 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 得趣朝朝,燕酣眠处,怕响晨钟。睁眼看,干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这一首词名曰《满庭芳》。单说人生在世,朝朝劳苦,事事愁烦,没有一毫受用处。还亏那太古之世开天辟地的圣人制一件男女交媾之情,与人息息劳苦,解解愁烦,不至十分憔瘁。照拘儒说来,妇人腰下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 据达者看来,人生在世若没有这件东西,只怕头发还早白几年,寿还略少几岁。不信单看世间的和尚,有几人四五十岁头发不白的?有几人七八十岁肉身不倒的?或者说和尚虽然出家一般也有去路,或偷妇人或狎徒弟,也与俗人一般不能保元固本,所以没寿这等。请看京里的太监,不但不偷妇人不狎徒弟,连那偷妇人狎徒弟的器械都没有了,论理就该少嫩一生,活活几百岁才是,为何面上的皱纹比别人多些?头上的白发比别人早些?名为公公实像婆婆?京师之内,只有挂长寿匾额的平人,没有起百岁牌坊的内相。 可见女色二字原于人无损,只因《本草纲目》上面不曾载得这一味,所以没有一定的注解。有说他是养人的,有说他是害人物。若照这等比验起来,不但还是养人的物事,他的药性与人参附子相同,而亦交相为用。只是一件,人参附子虽是大补之物,只宜长服,不宜多服。只可当药,不可当饭。若还不论分两,不拘时度饱吃下去,一般也会伤人。 女色的利害与此一般。长服则有阴阳交济之功,多服则有水火相克之敝。当药则有宽中解郁之乐,当饭则有伤筋耗血之忧。世上之人若晓得把女色当药,不可太疏亦不可太密,不可不好亦不可酷好。未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毒也胡为惧之”,既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饭也胡为溺之”。如此则阳不亢阴不郁,岂有不益与人哉? 只是一件,这种药性与人参附子件件相同,只有出产之处与取用之法又有些相反,服药者不可不知。人参附子,是道地者佳,土产者服之无益。女色,倒是土产者佳,道地者不惟无益且能伤人。何谓土产?何谓道地?自家的妻妾,不用远求不消钱买随手扯来就是,此之谓土产。任我横睡没有阻桡,随他敲门不担惊恐。既无伤于元气,又有益于宗祧。交感一翻,浑身通泰。岂不谓之养人? 艳色出于朱门,娇妆必须绣户。家鸡味淡不如野雉新鲜,旧妇色衰,争似闺雏小艾此之谓道地。若是此等妇人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初以情挑,继将物赠,或逾墙而赴约,或钻穴而言私。饶伊色胆如天,倒底惊魂似鼠,虽无人见似有人来。风流汗少而恐惧汗多,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试身不测之渊,立构非常之祸,暗伤阴德,显犯明条,身被杀矣。若无偿命之人,妻尚存兮。尤有失节之妇,种种利害惨不可当。可见世上人于女色二字,断断不可舍近而求远,厌旧求新。 做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看官们不可认错他的主意。既是要使人遏淫窒欲,为甚么不着一部道学之书维持风化,却做起风流小说来?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风易俗之法,要因势而利导之则其言易入。近日的人情,怕读圣经贤传,喜看稗官野史。就是稗官野史里面,又厌闻忠孝节义之事,喜看淫邪诞妄之书。风俗至今日可谓蘼荡极矣。 若还着一部道学之书劝人为善,莫说要使世上人将银买了去看,就如好善之家施舍经藏的刊刻成书,装订成套,赔了贴子送他,他还不是拆了塞瓮,就是扯了吃烟,那里肯把眼睛去看一看。不如就把色欲之事去歆动他,等他看到津津有味之时,忽然下几句针砭之语,使他瞿然叹息道∶“女色之可好如此,岂可不留行乐之身?常还受用,而为牡丹花下之鬼,务虚名而去实际乎?”又等他看到明彰报应之处,轻轻下一二点化之言,使他幡然大悟道∶“奸淫之必报如此,岂可不留妻妾之身自家受用?而为惰珠弹雀之事,借虚钱而还实债乎?” 思念及此,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爱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此之谓就事论事以人治人之法。不但座稗官野史当用此术,就是经书上的圣贤亦先有行之者。不信且看战国齐宣王时孟子对齐宣王说王政。 那宣王是声色货利中人,王政非其所好,只随口赞一句道“善哉信乎”。孟子道∶“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宣王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孟子就把公刘好货一段去引进他。宣王又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他说到这一句已甘心做桀纣之君,只当写人不行王政的回帖了。若把人道学先生,就要正言厉色规谏他色荒之事。从古帝王具有规箴∶庶人好色,则亡身。大夫好色,则失位。诸侯好色,则失国。天子好色,则亡天下。 宣王若闻此言,就使口中不说,心上毕竟回复道∶“这等寡人病入膏盲,不可救药,用先生不着了。”谁想孟子却如此反把大王好色一段风流佳话去勾住他,使他听得兴致勃然,住手不得。想大王在走马避难之时尚且带着姜女,则其生平好色一刻离不得妇人可知。如此淫荡之君,岂有不丧身亡国之理?他却有人好色之法,使一国的男子都带着妇人避难。大王与姜女行乐之时,一国的男女也在那边行乐。 这便是阳春有脚天地无私的主。化了谁人不感颂他,还敢道他的不是?宣王听到此处自然心安意肯去行王政,不复再推寡人有疾矣。 做这部小说的人得力就在于此。但普天下的看官买去当经史读,不可作小说观。凡遇叫“看官”处不是针砭之语,就是点化之言,须要留心体认。其中形容交媾之情,摹写房帷乐,不无近于淫亵,总是要引人看到收场处,才知结果识警戒。 不然就是一部橄榄书,后来总有回味?其如入口酸啬,人不肯咀嚼何?我这番形容摩写之词,只当把枣肉裹着橄榄,引他吃到回味处也莫厌。 摊头絮繁,本事下回便见。 第二回老头陀空张皮布袋小居士受坐肉蒲团 说话元朝至和年间,括苍山中有一个头陀,法名正一,道号孤峰。他原是处州郡学一个有名诸生。只因性带善根,当其在襁保之中不住的咿咿晤晤就象学生背书一般。父母不解其故。有个行脚僧上门抄化,见了鬟抱在手中,似啼非啼似笑非笑。僧人听之说他念的是《楞严大藏真经》,此子乃高僧转世。就回他父母乞为弟子。父母以为妖言,不信。大来教他读书,过目成诵。但功名之事非其所,屡次弃儒学佛,被父母痛惩而止。不得已出来应试,垂髫就入泮,入泮就帮补。 及至父母亡后,他待二年服阙,将万金家产尽散与族人。自己缝一个大皮袋,盛了木鱼经藏等物,落去头发,竟入山修行。知道者称为孤峰长老,不知道的只叫他做皮布袋和尚。与众僧不同,不酒肉,淫邪之事戒得甚坚。就于僧家本等事业之中也有三戒。那三戒是∶不募缘,不讲经,不住名山。 人问他为什么不募缘,他道∶“学佛之事大抵要从苦行入门。须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饥寒之虑日迫。饥寒之虑日迫则淫欲之念不生,淫欲之念不生则秽浊日去,清静日来。久之自然成佛。若还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终日靠着施主拿来供养。腹饱则思闲步,体暖则爱安眠。闲步而见可欲,安眠即成梦想。无论学佛不成,种种入地狱之事不求而自至矣。我所以自食其力,戒不募缘。” 人问他为甚么不讲经,他道∶“经忏上的言语是佛菩萨说出来的,除非是佛菩萨才解得出。其馀俗口讲经,犹痴人说梦。昔陶渊明读书不求甚解。夫以中国之人读中国之书,尚且不敢求甚解,况以中国之人读外国之书,而再妄加翻译乎?我不敢求为菩萨之功臣,但免为佛菩萨之罪人而已。以此知愚守拙,戒不讲经。” 人又问何不住名山,他道∶“修行之人须要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天下可欲之事不独声色货利。就是适体之清风,娱情之皎月,悦耳之禽鸟,可口之薇蕨,一切可爱可恋者皆是可欲。一居胜地,便有山灵水怪引我寻诗,月姊风姨搅人入定,所以入名山读者学业不成,入名山学道者名根难净。况且哪一处名山没有烧香的女子,随喜的仕官?明月翠柳之事乃前车也。我所以撇了名刹来住荒山,不过要使耳目之前无可沾滞的意思。” 问者深服其言,以为从古高僧所未发。他因有此三戒,不求名而名日彰。远近之人发心皈依者甚众,他却不肯轻收第子,要察他果有善根绝无尘念者,方才剃度。略有一毫信不过,便拒绝不收。所以出家多年,徒弟甚少,独自一个在山涧之旁构几间第屋,耕田而食,吸泉而饮。 一日,秋风萧瑟,木脱虫吟。和尚清晨起来,扫了门前落叶,换了佛前净水,装香已毕,放下蒲团,就在中堂打坐。忽有一少年书生,带两个家童走进门来。那书生的仪表生得神如秋水,态若春云。一对眼睛比他人更觉异样光焰。大约不喜正观扁思邪视,别处用不着,唯有偷看女子极是专门。他又不消近身,随你隔几十丈远,只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丑。遇者好的就把眼色一丢。那妇人若是正气的,低头而过,不者到他脸上来,这眼光就算是丢在空处了。若是那妇人与他一样毛病的,这边丢去,那边丢来,眼角上递了情书,就开交不得了。 所以不论男子妇人,但生下这种眼睛就不是吉祥之兆,丧名败节皆由于此。看官们的尊目若有类此的不可不慎。彼时这书生走进来,对佛象拜了四拜,对和尚也拜了四拜,起来立在旁边。和尚起先在入定之时不便回礼,待完了工课方才走下蒲团,也深深回了四拜。叙坐已定,就问其姓名。书生道∶“弟子乃远方之人,游苏浙中。别号‘未央生’。闻师父乃一代高僧两间活佛,故此斋戒前来,瞻仰说话。” 你道那和尚问其姓名他为何不称名道姓,却说起别号来?看官要晓得元来之时士风诡异,凡是读书人不喜名道姓俱以别号相呼。故士人都有个表德,有称为“某生”,有称为“某子”,有称为“某道人”。大约少年者称生,中年者称子,老年者称道人。那表德的字眼也各有取义,或是情之所钟,或是性之所近,随取二字以命名,只要自己明白,不必人人共晓。书生只因性耽女色,不善日而喜夜,又不喜后半夜而喜前半夜,见《诗经》上有‘夜未央’此句,故断章取意名为‘未央生’。 当时和尚见他称誉太过,愧不敢当,回了几句谦逊的话。其时瓦铛之中斋饭已熟,和尚就留他吃了晨斋。两个对坐谈禅,机锋甚和。原来未央生性极聪明,凡三教九流之书无不流览。这禅机里面别人千言万语参不透的,他只消和尚提头一句就彻底了然。和尚心下暗想道,好个有知识的男子,只怪造物赋形有错,为何把一副学佛的心胸配一个作孽的相貌?我看他行容举止分明是个大色鬼,若不把他收入皮布袋中,将来必到钻穴逾墙,酿祸闺阃。天地间不知多少妇人受其茶毒。我今日见了这悖乱之人而不为众人弥乱,非慈悲之道也。 就对他道∶“贫僧自出家以,来阅人多矣。那些愚夫愚妇不肯向善的固不足道,就是走来参禅的学士,听法的宰官也都是些门外汉,能悟禅机的甚少。谁想居士竟有如此灵明,以此学禅不数年可登三味。人生在世,易得者是形体,难得者是性资。易过者是时光,难过者是劫数。居士带了作佛的资性来,不可走到鬼魅的路上去。何不趁此朝气未散之时,割除爱欲,遁入空门。贫僧虽是俗骨凡胎,犹堪作他山之石。果能发此大,力注此大因果,百年后上可配享于僧伽,下亦不至听命于罗刹。居士以为何如?” 未央生道∶“弟子归禅之念蓄之以久,将来少不得要归此法门。只是弟子尚有二未酬,难于摆脱。如今年纪尚幼,且待回去毕了二事,安享数年。到那时然后来摩顶归依,未为晚也。” 和尚道∶“请问居士有哪二?莫非是要策名天府,下酬所学?立功异域,上报朝廷么?” 未央生摇头道∶“弟子所不是这二事。”和尚道∶“既不是这二事,但所毕竟是何事?” 未央生道∶“弟子所者乃是自己力量做得来的,不是妄想的事。不瞒师父说,弟子读书的记性,闻道的悟性,行文的笔性,都是最上一流。当今的名士不过是勉强记诵,移东换西,做几篇窗稿,刻一部诗文,就要树帜词坛,纵横一世了。 弟子看来那是假借,要做真名士毕竟要读尽天下异书,交尽天下奇士,游尽天下名山,然后退藏一室,著书立言传于后世。幸而挂名两榜,也替朝廷做些事业,万一文福不齐老于墉下,亦不失为千古之人。故此弟子心上有私语二句道,要做世间第一个才子。” 和尚道∶“这是第一句了。那第二句呢?”未央生待开口又复吞声不好说出的意思。和尚道∶“第二句居士既然怕讲,待贫僧替说了吧。” 未央生道∶“弟子心上的事师父那里说得出?”和尚道∶“贫僧若说不着,情受罚。只是说着了,居士不要假推不是。” 未央生道∶“师父若说得着,不但是菩萨又是神仙了,岂敢遁词推托?”和尚不慌不忙道∶“是要娶天下第一位佳人。” 未央生听了不觉目定口呆,定了半晌,方才答道∶“师父真异人也!这两句私语是弟子心上终日念的,师父竟象听见了一般,一口就着着了。”和尚道∶“岂不闻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乎?” 未央生道∶“论起理来,情欲之言本不该对师父讲。今师父既猜着,弟子不敢瞒师父说弟子道心尚浅,欲念方深。从古以来‘佳人才子’四个字再分不开,有了才子定该有佳人作对,有了佳人定该有才子成双。今弟子的才华且不必说,就是相貌也不差。时常引镜自照,就是潘安、卫介生在今时,弟子也不肯多让。天既生我为才子,岂不生一个女子相配?如今世上若没有佳人则已,倘或有之,求佳耦者非弟子而谁?故此弟子年过二十尚未定亲,是不肯辜负才貌的意思。待弟子回去觅着佳人成了配偶,生一子以继宗祧,那时节良已酬无复他想,不但自己回头,亦当劝化室人同登彼岸。师父以为何如?” 和尚听了冷笑道∶“这等看来居士的念头一毫不差,只是生人造物的天公有些不是。若把一副丑陋形骸付与居士,居士具一点不昧之灵,或者能于正果。所以古来之人常有瘌疾痫症,手折足翘,因受天刑而成仙。仙人也就是这种道理。居士只因赋形之时天公忒骄纵了些,就如父母爱子一般,幼少之时唯恐损伤皮肉,恼壤性情,不忍打他一下,骂他一句。儿子大来,只说皮肉性情是天地生成的,父母养就的,所以任意去为非作歹。犯下罪来受官府之鞭笞,遭朝廷之邢戮,方恨父母骄纵太过,至有今日。这副细异皮肉、骄纵性情不是好祥瑞也。居士因你的相貌是第一个才子就要去寻第一位佳人,无论佳人可得不可得,就使得了一位,只恐这一位佳人额角上不曾注写‘第一’的两个字。若再见了强似他的,又要翻转来那好的。这一位佳人若与居士一般生性,不肯轻易嫁人要等第一个才子,居士还好娶来作妾。 万一有了良人,居士何以处之?若千方百计必要求遂所,则种种堕地狱之事从此出矣。居士还是要堕地狱乎?上天堂乎?若甘心堕地狱,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上天堂,请收拾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说‘天堂地狱’四个字,未免有些落套,不似高僧之言。参禅的道理不过是要自悟。本来使身子立在不生不灭之处便是佛了。岂真有天堂可上乎?即使些有风流罪过亦不过沾辱名教而已。岂真有地狱可堕乎?” 和尚道∶“‘为善者上天堂,作恶者堕地狱’果然是套话。只是你们读书人事事俱可脱套,唯有修身立行之事一毫也脱不得。无论天堂地狱,明明不爽。即使没有天堂,不可不以天堂为向善之阶。即使没有地狱,不可不以地狱为作恶之戒。你既明套话,我今不说将来的阴报,只说现在的阳报,少不得又是套话。古语有云∶‘我不淫人妻,人不淫我妇’这两句是极常的套话。只是世上贪淫之人不曾有一个脱得套去,淫人妻女,妻女亦为人所淫。若要脱套,除非不奸淫则已。若要奸淫,少不得要被套话说着。居士还是要脱套乎,要入套乎?若要入套,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脱套,请收拈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所言讲的样样透澈。只是为愚蒙者说法,不得不讲个尽情,使他听得毛骨悚然,才知警戒。若对我辈说理亦未必如此。天公立法虽严,行法亦未尝不恕。奸淫必报者虽多,奸淫不报者亦未尝不少。若挨家逐户去访缉奸淫,淫人妻女者亦使其妻女偿人淫债,则天公亦其亵矣!总之循环之道,报施天理,大概不爽,为人不善者不可不知道,就是劝化的大题目了,何必如此纳柱?” 和尚道∶“照居士这等说来,世上的奸淫亦有不报的么?只怕天公立法并不曾使人漏网。或者居士忠厚,略有使人漏网处。据贫僧看来,淫人妻女而不报者古今并没有一个。书史所载,俗口相传者,盈千累万。居士请试想之,淫人妻女是得便宜的事,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多。妻女被淫是失便宜的事,不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少。内中还有妻瞒其夫,女瞒其夫,连自家也不知道,还说奸淫之报必无此事。直到盖棺之后,方信古语不诬,到那时节这了悟的话又对人说不出了。无论奸人的妻女,才以妻女偿人淫债。只奸奸淫之念一动,此时妻女之心不知不觉也就有许多忘了。譬如自家的妻女生得丑陋,夜间与他交媾不十分起兴,心上想着日间所见的标致女子,把妻子权当了他,自取其乐。焉知此时妻子心上不嫌丈夫丑陋,想着日间所见的标致男子,把丈夫权当了他,自取其乐?此等事人人有之,虽无损于冰霜之操,颇有伤于匪石之心。亦男子好淫之报也。举心动念尚且如此,何况身入其室,体压其层而鬼神不见,造物不嗔,使妻子为全节之妇乎!贫僧此言却不是套话。居士以为然否?” 未央生道∶“极讲的入理,只是还要请问师父,有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还有妻女相报,徜若无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把甚么去还债?这天公的法度也就行不去了。还有一说,一人之妻女有限,天下之女色无穷。譬如自家只有一两个妻妾,一两个儿女,却淫了天下无限的妇人,即使妻女坏事,也就本少利多了。天公将何以处之?” 和尚听了,知他大块顽石推移不动的人,就对他道∶“居士谈锋甚利,贫僧就不敢当。只是这种道理口说无凭,直待做出来方见明白。居士请自待娶了佳人之后,从肉蒲团上参悟出来,方得实际。贫僧观居士有超凡入圣之具,登岸造极之资,实不忍舍万一。到壑然大悟之后,还要来见贫僧,商量归路。贫僧从明日起终朝拭目以待。”说罢,取出笺纸提起笔来,写五言四句的一首偈道∶请抛皮布袋,去坐肉蒲团。 须及生时悔,休嗟已盖棺。 和尚写完递与未央生道∶“粗笨头陀,不识忌讳,偈语虽然太激,实出一片婆心。屈居士留之,以为后日之验。”说完立起身来,竟象要送他的意思。 未央生知道见绝,又念他是个高僧,不敢悖悖而去,只得低头陪罪道∶“弟子赋性愚顽,不受教悔,望师父海函。他日重来,尚祈收纳。” 说罢依旧拜了四拜,和尚也一般回礼送他出门,分别而去。那和尚的出处言之已尽,后面只说未央生迷恋女色事,不复容叙孤峰,要知孤峰结果到末回始见。 第三回道学翁错配风流婿端庄女情移薄情郎 却说未央生别了孤峰,一路叽叽哝哝的埋怨道∶“好没来头!我二十多岁的人,一朵鲜花才开,就要教人削发修行,去寻苦吃。世上那有这样不情的人。我今日见他不过是因他是由名士出家,胸中必有别样见解,要领略他禅机,好助我的文思。谁想竟受他许多怠慢,又做一首乌龟偈赠我,教我怎当得起?我一个昂藏的丈夫,若做了官还要治天下,管万民,难道自家妻子就管不下?我今遇着好妇人,偏不肯当面错过。略做几桩风流罪犯,把自家闺门严谨,看有个男子来讨得债去。况且有妇人嫁我这样标致丈夫,就有别个男子来引诱他,只怕也看不上眼。那失节之事料定是没有的。他方才那一首偈,论理就该扯碎了丢还他。只是后来相见要塞他毒口没有凭据,我且留在身边,看他后来见了悔过不悔过。”思量以定就将偈语折好藏在衣带中。 回到家里,分咐几个伴当各路去传谕媒婆,要寻世间第一位佳人。他原是个阀阅之家,又兼才貌双全,哪一个男子不得他为婿,哪一个妇人不得他为夫?自从传谕之后,日日有几个媒婆寻他说亲。小户人家任凭他上门去相,若是大户人家要顾体面,或约在寺院中,或定在荒郊外,俩下相逢,以有心装作无意,相得分明。惹了多少妇人回去害相思,他却个个都看不上眼。 有个媒婆对他道∶“这等看来别的女子都不是你的对头,只有铁扉道人的小姐名叫‘玉香’,才配得你上。只是他父亲古怪,定不肯使人相,你又定要相,这事又是做不来的了。”未央生道∶“他为何叫做‘铁扉道人’?你为何见得他小姐标致?既然标致,为何不肯使人相?” 媒婆道∶“这老者是有名的宿儒,做人孤介。家中有田有地无求于人,生平没有一个朋友,独自一个在家读书,随你甚么人去敲门,他只是不开。有一个贵客慕他的名去访他,敲了半日门,莫说不开,连答应也不答应。那贵客没奈何,题诗一首写在门上而去。中间有两句道∶‘但知高士篷为户,谁料先生铁为扉。’他后来见了诗句道∶‘铁扉两字道得不差’,他就把做别号叫做‘铁扉道人’。生平没有儿子止得一女,生得如花似玉,无人可比。又且读了一肚子书,都是父亲所教,凡诗词歌赋皆做得出。他家的闺门严谨,又不走去烧香,又不出来看会,长了一十六岁不曾出头露面,至于三姑六婆飞不进门。因昨日那老者立在门前,见我走过叫住问道∶‘你莫非是做媒的么?’我答道∶‘正是。’” “他就请我到家中指着女儿对我道∶‘这是我的小姐,要招个像样的女婿当儿子养老。你可留心替我访择。’我就把相公说上,他道∶‘我也闻得他的才名,但不知德行何如?’我又道∶‘相公少年老成,毫无破绽。只是一件,他要亲眼相一相才肯下聘。’他听得这句话就放下脸道∶‘胡说!只有扬州人家养的瘦马肯与人相,那有正经女儿许男子见面之理。’我见他说了这话不好再讲,竟自出来。故此知道这头亲事定做不成。” 未央生闻言心中暗想道∶“我如今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明日娶了妻,心性哪一个拘管?就是自己行监坐守难道没有出门的时节?这老儿的古板如此,我若赘在他家,不消我去提防,他自家的女儿自然会照管,我就出门一世也不妨事。只是不得相一相究竟不放心,媒人的口那里信得。”就对他道∶“照你说来亲事是极好的,毕竟求你设个法子使我窥见些影响,只要大段不差也就罢了。” 媒婆道∶“这个断断不能。你若不信,只好去求签问数,卜之于神。该做就做,不该做就罢。”未央生道∶“也说的是。我有个朋友,请仙判事及其灵验,待我请他来判断过了,然后回你的话。”媒人答应而去。 次日未央生斋戒沐浴,把请仙的朋友延至家中。焚香嵇首,低声祝道∶“弟子不为别事,只因铁扉道人之女名唤玉香。闻得他姿容绝世,要娶为妻,但属耳间未曾目击,所以请问于大仙。果姿容绝世,弟子就与他连姻,稍不然即行谢绝。伏望大仙明白指示,勿为模糊之言,使弟子参详不出。”祝完又拜四拜,起来扶住仙栾,听其挥写。果然写出一首诗道∶ 红粉丛中第一人,不须疑鬼复疑神。 只愁艳冶将淫诲,邪正关头好问津。 右其一 未央生见了这一首,心上思道∶“这等看来姿色是好的,只是后一句明白说他冶容诲淫,难道这女人已被人破了瓜去不成?诗后既有‘其一’二字,毕竟还有一首,且看后作何如。” 只见仙鸾了一会,又写出四句道∶ 妇女贞淫挽不差,但须男子善齐家。 闭门不使青蝇入,何处飞来玉上瑕。 右其二 回道人题 未央生见了“回道人”三字知是吕纯阳的别号,心上大喜道∶“此公于酒色二字极是在行,他说好毕竟是好的了。后面这一首是我心中之疑不通,要我堤防的意思。我想这古板丈人替我拘管,料然无事。后两句明明说他铁扉之中无人钻得进的意思,不必再疑惑了”。就望空拜谢了纯阳,叫人唤媒婆来。分咐说∶“仙诗判得甚好,如今不消去相瞒,竟去说亲罢了。” 媒人甚喜,走到铁扉道人家,把未央生求亲的意思述了一遍。道人道∶“他起先要亲眼相亲,就是重色不重德的人了,轻薄可知。我要招个有品行的女婿,不要这等务外之人。” 那媒婆要趁媒钱,只得把巧话回复道∶“他要相的意思不是为色,只怕举止轻佻,没有福相,后来不得夫人。故今访得府上的闺训甚严,小姐的阃德又备,故此心安意肯,特地央我来求亲。”道人道见他说的近理,就许了亲约,定吉日过门完烟。 未央生虽听了媒人之话,信了仙诗之言,只因不曾相得,到底狐疑。直到成亲之夜,拜堂已毕,同入绣房,定睛细看,方才欢喜。怎见得新人的好处?有新词一首为证∶ 人窈窕,浑身满面都堆俏。都堆俏,愁容可掬,频眉难效。 还愁不是新人料,腰肢九细如何抱?如何抱,柔如无骨,将又惊靠。 右调《忆秦娥》 怎见得新郎与新人成亲的乐处?也有新词一首为证∶星眸合处羞即盼,枕上桃花歌两瓣。多方欲闭口脂香,却被舌功唇已绽。 娇啼歇处情何限,趐胸已透风流汗。睁开四目互相看,两心热似红炉炭。 右调《玉楼春》 却说玉香小姐姿容虽然无双,风情未免不足,还有一二分不中丈夫的意。只因平日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所读之书不是《烈女传》就是《女孝经》,所说的话都与未央生心事相反。至于举止,不免有乃父之风,丈夫替他取个混名叫“女道学”。对他说一句调情的话就满面通红,走了开去。 未央生极喜日间干事,好看阴物以助淫兴。有几次扯他脱裤,他就大喊起来,却象强奸他的一般,只得罢了。夜间干事,虽然承当,都是无可奈何的光景与见。 行房的套数只好行些中庸之道,不肯标新立异。要做“隔山取火”,就说犯了背夫之嫌。要做“倒浇蜡烛”,又说倒了夫纲之礼。要搭他两脚上肩,也费许多气力。 至于快活之时不肯叫死叫活,助男子的军威,就唤他心肝命肉,竟象哑妇一般,不肯答应。 未央生见他没有一毫生动之趣,甚以为苦。我今只得用些淘养的工夫,变化他出来。明日就书画铺中买一副绝巧的春宫册子,是学士赵子昂的手笔,共有三十六幅,取唐诗上三十六宫都是春的意思。拿回去与玉香小姐一同翻阅,可见男女交媾这些套数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古人先有行之者,现有赵文敏墨卷在此,取来证验。 起初拿到之时,玉香不知里面是甚么册,接到手中揭开细看,只见开卷两页写着“汉宫遗照”四个大字。玉香想道,汉宫之中有许多贤妃淑媛,一定是些遗像,且看是怎生相貌。及到第三页,只见一个男子搂着一个妇人,赤条条在假山上干事,就不觉面红发起性来道∶“这等不祥之物,是从那里取来的?玷污闺阃,快叫丫鬟拿去烧了。” 未央生一把扯住道∶“这是一件古董,价百金。我问朋友借来看的。你若赔得百金起只管拿去烧,若赔不起,好好放在这边,待我把玩一两日拿去还他。” 玉香道∶“这样没正经的东西看他何用?” 未央生道∶“若是没正经的事,那画工不去画他,收藏的人也不肯出重价买他了。只因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件正经事,所以文人墨士拿来绘以丹青,裱以绫绢,卖于书画之肆,藏于翰墨之林,使后来的人知所取法。不然阴阳交感之理渐渐沦没,将来必至夫弃其妻妻背其夫,生生之道尽绝,直弄到人无焦类而后止。我今日借来不但自己翻阅,也要使娘子知道这种道理绝好受胎怀孕,生男育女,不致为道学令尊所误,使夫妻后来没有结果的意思。娘子怎么发起恼来?” 玉香道∶“我未信这件勾当是正经事。若是正经事,当初立法的古人何不教人明明白白在日间对着人做?为何在更深夜静之时,瞒了众人就象做贼一般,才行这件勾当?即此观之,可见不是正经事。” 未央生笑道∶“这等说来怪不得娘子,都是你令尊不是。把你关在家中,没有在行的女伴对汝说说风情,所以孤陋寡闻,不晓人事。你想,世上的夫妻哪一对不在日里去干事?哪干事不是明公正气使人知道的?若还夫妻日里不行房,这画画之人怎么晓得些些套数?怎么描写得这样入神,使人一看就动兴起来?” 玉香道∶“这等我家父母为甚么不在日间做事?” 未央生道∶“请问娘子,怎见得令尊令堂不在日间做事?” 玉香道∶“他们若做事,我毕竟撞着。为何我生长一十六岁并不曾撞着一次? 莫说眼睛不曾看见,就是耳朵也不曾听见?” 未央生笑道∶“好懵懂妇人!这桩事只是儿女看见不得,听见不得。除了儿女,其馀丫鬟使婢哪一个不看见?哪一个不听见?他们要做事必竟晓得你不在面前,把门闭了,然后上场。若被你看见就怕引动春心,思想男子,生出郁病来。故此瞒着你做。” 玉香想了一会道∶“他们日里也常关门睡觉,或是干事也未可知。只是羞人答答的,你看我我看你,如何做得出来?” 未央生道∶“日里行房比夜间的快活更加十倍。其间妙处正在我看你你看我,才觉得动兴。世间只有两种夫妻断不可在日间干事。” 玉香道∶“哪两种夫妻?” 未央生道∶“丑陋丈夫标致妻子,此一种。丑陋妻子标致丈夫,又一种。” 玉香道∶“为何这两种人日间做不得事?” 未央生道∶“做这事全要你爱我我爱你,精神血脉彼此相交,方才会快活。若是妻子生得肌肤雪白,又娇又嫩,就象美玉琢成的一般,丈夫把他衣脱了搂在怀中,一面看一面干,自然兴高十倍。那阳物不觉又坚又硬,又粗又大了。只是女子看见男人就象鬼怪一般,身上皮肉又黑又粗。穿了衣服还不觉,此时脱了丑态毕露,掩饰不来。况与雪白肌肤相映,八分丑陋就觉有十二分。妻子看了岂不憎嫌?心上既然憎嫌就要形于词色,男子看见不知不觉坚硬的也软了,粗大的也细了。快活事不曾做得,反讨一场没趣。不如在夜里行房,还可以藏拙。这是标致妻子与丑陋丈夫干事的样子。那标致丈夫与丑陋妻子行房的情敝也与此一般,不消再讲。若是我和你这样夫妻,白对白河谠红,娇嫩对娇嫩,若不在日间取乐,显一显皮肤,终日钻在被窝里面暗中摸索,可不埋没了一生,与丑陋夫妻何择?娘子不信,我和你试一试,看比夜间的滋味何如?” 玉香倒此处不觉有些省悟,口里虽然不肯,心上却要顺从,但觉两腮微红,骚容已露。未央生暗想,他有些意思来了。本要下手,只是此女欲心初动,饥渴未深,若就与他做事譬如馋汉见了饮食,信口直吞,不知咀嚼,究竟没有美处。我且熬他一熬然后同他上场。就扯一把太师椅,自己坐了,扯他坐在怀中,揭开春宫册子一幅一幅指与他看。那册子与别的春意不同,每一幅上前半页是春宫,后半页是题跋。那题跋的话前几句是解释画面上的情形,后几句是赞画工的好处。 未央生教他存想里面神情,将来才好模仿,就逐句念与他听道∶第一幅乃纵蝶寻芳之势。跋云∶女子坐太湖石上,两足分开。男手以玉麈投入阴中,左掏右摸以探花心。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入手之初,未逢佳境,故眉眼开张,与寻常面目不甚相远也。 第二幅乃教蜂酿蜜之势。跋云∶女子仰卧锦褥之上,两手着实,两股悬空,以迎玉麈,使男子识花心所在,不致妄投。此时女子的神情近于饥渴,男子的面目似乎张惶,使观者代为之急,乃画工作恶处也。 第三幅乃迷鸟归林之势。跋云∶女子倚眠绣床之上,双足朝天,以两手扳住男人两股往下直舂。似乎佳境已入,能恐复迷,两下正在用工之时,精神勃勃。真有笔飞墨舞之妙也。 第四幅乃饿马奔槽之势。跋云∶女子正眠榻上,两手缠抱男子,有如束缚之形。男子以肩取他双足,玉麈尽入阴中,不得纤毫馀地。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将丢未丢之时,眼半闭而尚睁,舌将吞而复吐,两种面目一样神情。真画工之笔也。 第五幅乃双龙斗倦之势。跋云∶妇人之头倚于枕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男子之头又倚于妇人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乃已丢之后。香魂欲去,好梦将来,动极近静之状。但妇人双足未下,尚在男子肩臂之间,尤有一线生动之意。不然竟象一对已毙之人,使观者悟其妙境有同棺共穴之思也。 玉香看到此处不觉骚性大发。未央生又翻过一页,正要指与他看,玉香就把册子一推,立起身来道∶“甚么好书,看得人不自在。起来你自己看,我要去睡了。” 未央生道∶“还有好光景在后面,一发看完了同你去睡。” 玉香道∶“难道明天没有日子,定要今天看完?” 未央生知他急了,就搂住亲嘴。往常亲嘴把舌头送过去,他的牙门紧闭不开,若要他伸过来一发不能够了。做过一月夫妻还不知舌长舌短。此番才靠朱唇,他的舌头已不知不觉度过两重牙门来了。 未央生道∶“心肝,我和你不消上床就把这太师椅当了假山石,照册上的光景摹拟一番何如?” 玉香假意恼道∶“这岂是人干的事?” 未央生道∶“果然不是人干的事,乃神仙干的事。我和你权做一刻神仙。” 就手解他裤带。玉香口虽不允手却允了,搭在未央生肩上,任他把着裤子脱下。只见裤裆之中湿了一大块,乃看画之时淫水流出的原故。未央生把自家裤子也脱了,扯他坐在椅上,两脚分开,将玉麈插入阴中,然后脱他上身的衣服。为甚么起先不脱衣服,直到脱裤之后才解上衣?要晓得未央生是个在行的人,若先脱他上面衣服,他心上虽然着急外面还要怕羞,毕竟有许多造作。故先把要害处据了,其馀的地方自然不劳而定。这是行兵擒王捣穴的道理。 玉香果然凭他把一身的衣服脱得精光,唯有脚上的褶裤不脱。这是何故?原来褶裤里面就是足脚,妇人畏脚之时只顾下面齐整,十指未免参差,没有十分好处。 况且三寸金莲必竟要褶裤罩在上面才觉有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 所以未央生得窍只除这一件不脱。替他脱完之后把自己的衣服也尽脱下,然后大整旗枪,分开小脚架在椅上,挺起玉麈向阴中左掏右摸,也象第一幅春宫探觅花心的光景。掏摸了一会,玉香就把两手伸直抵住交椅,把阴户凑上来迎合玉麈。玉麈往左,以左承之。玉麈往右,以右承之。忽然抵着一处,觉得里面似酸非酸,似痒非痒,使人当不得又使人离不得的光景,就对未央生道∶“如今只是这样罢了,不要左掏右摸,搔坏了人。” 未央生知道花心已得,就依了他。并力只攻一处,由浅入深,由宽而紧,提了数百提。又见玉香的两手不觉来在身子后面扳住两股向上,直凑与第二幅春宫的光景自然相合。未央生就把他双足提起放在肩上,以两手抱住纤腰,尽根直抵。此时玉麈更觉粗大,塞满阴中。又提了数百提,只见他星眼将朦,云鬓欲坠,却象要睡的光景。未央生扑两扑道∶“心肝,我知道你要丢了。这椅上难为人,到床上去完事罢。” 玉香正在要紧头上,恐怕走上床去未免要取出玉麈来,把快活事打断了。况且此时手酸脚软动弹不得,要走也走不上床。闻他一说这一句只是闭了双眼摇头不应。未央生道∶“心肝,你莫非走不动么?”玉香把头点一点。 未央生道∶“待我抱你上去就是。”竟把他双足架在手臂上。玉香双手抱住未央生,口里含了绛舌。未央生抱将起来,玉麈留在阴中并不抽出,一边行走一边抽送做个走马看花的势。 抱到床上,把玉香放倒,架起双足从头干起。再抽数百抽,玉香忽然叫道∶“心肝,我要不好了!”双手紧紧搂住未央生,口里哼哼吓吓就象大病之人要绝命的一般。未央生知道阴精已生,把玉麈顶住花心用力一揉,也陪他似死。 两个抱住睡了一刻,玉香醒转来道∶“我方才死了去你知道么?” 未央生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叫死叫做丢。” 玉香道∶“怎么叫做丢?” 未央生道∶“男有阳精女有阴精,干到快活尽头处那精就来了。将来未来之时,浑身皮肉连骨头一齐趐麻起来,昏昏沉沉竟象睡去一般,那精才得泄。这就是丢了。那春宫第五幅就是这个模样。” 玉香道∶“照你说来丢过之后还会活竟是不死的么?” 未央生道∶“男子与妇人干一次丢一次,还有阴精来得快的妇人,男子丢一次他丢几十次的。这叫做快活,那里会死!” 玉香道∶“既是如此,从今后我日日要丢,夜夜要丢了。” 未央生大笑道∶“何如我劝你不差么!这副春宫册子可是件宝贝么?” 玉香道∶“果然是件宝贝。若买来放在家里常看看也是好,只怕那朋友要来取去。” 未央生道∶“那是哄你的话,其实是我自己买的。” 玉香听了欢喜。两个说完起来穿了衣服再看春宫,看到兴高之处重新又干。夫妇二人从这一日起分外相投,愈加恩爱。 玉香自看春宫之后,道学变做风流。夜间行房不行中庸之道,最喜标新立异。 蜡烛也肯倒浇,隔山也容取火。干事之时骚声助兴的狂态渐渐在行。未央生要助他淫性,又到书铺中买了许多风月之书,如《绣榻野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之类,共有一二十种。放在案头任他翻阅,把以前所读之书尽行束之高阁。夫妇二人枕席之欢就画三百六十幅春宫也还描写不尽。真是∶“琴瑟不足喻其和,钟鼓不能鸣其乐。” 未央生至此可谓快乐之极矣,只是一件,夫妇里面虽然和谐,翁婿之间甚觉不合。为甚么原故?只因铁扉道人是个古执君子,喜质朴恶繁华,忌说风流爱讲道学。自从未央生入赘之夜见他衣服华丽,举动轻浮,心上就觉有懊恼。叹一口气道∶“此子华而不实,必非有成之器。吾女失所规矣。” 只是聘礼已收,朱陈已结,不可改移,只得将错就错,等他成亲后以严父拘管,把他磨炼出来,做个方正之士。所以词色之间毫不假借,莫说言语舛错,做事差池定要呵斥他教训他,就是行起坐卧稍有不端正处,亦要聒絮一番。 未央生少年心性,父母早亡,不曾有人拘束,那里受得这般磨难?几次要与他相抗,只怕妻子有所不安,有妨琴瑟之乐,没奈何只得隐忍。忍到后来忍不过了,心上思量道,我当初不过慕他女儿,因他不遣嫁定要招人,我所以来就他。他如何竟把泰山势来压我。他那样一个腐儒我不去变化他也罢了,他反要来变化我。况且我这一个风流才子将来正要做些窃玉偷香脍炙人口的事,难道靠他一人女儿就勾我终身大事不成?都象这等拘管起来,一步路也不许乱走,一句话也不容多说,若还做出分外事来倒不问我一个死罪?我如今思量与他拗又拗不得,忍又忍不过,只有一着,除非把女儿交托与他,只说出门游学,且往别处走走。如今世上第一位佳人已被我娶着,徜若遇见第二位纵不能沟娶他,便做几夜露水夫妻,了了夙缘也是好的。 主意定了,要先对玉香说过然后请问丈人,又怕玉香贪恋枕席之欢不放我去,若先受他一番阻挠就不好再对丈人说了。只得瞒了玉香背后告丈人道∶“小婿僻处山邑,孤陋寡闻,上少明师下无益友,所以学问没有长进之日。如今要拜别岳父,游艺四方,使眼界略宽,胸襟稍大。但见有明师益友之处就在那边下帷,遇了场期就到省中应试,或者博得一科两榜也不枉岳父招赘一场。不知肯容小婿去么?” 铁扉道人道∶“你在我家做了半年女婿,只有这一句话才堪入耳。肯离家读书是极好的事,我为甚么不肯?” 未央生道∶“岳父虽然见允,只怕令爱怪小婿寡情,新婚未几就要远出。如今照小婿的意,想只说出自岳父之心非干小婿之事,方才没有牵带,可以率意径行。” 道人道∶“说得极是。” 商量定了,道人当着女儿劝未央生出门游学,未央生假意不肯,道人正言厉色苦说一番,未央生方才依命。玉香正得有趣之时,忽然听得丈夫要去,就象小孩子要断乳一般,那里苦得过?连出门以后的欠账都要预支了去。未央生也晓得长途寂寞,一时未必有妇人到手,着力承奉。就象办酒席的一般,虽然是为客而设,也落得自家奉陪。一连几夜的绸缪,真是别人替他说不出,只好夫妻自家知道而已。 到临行之时,未央生别了丈人妻子,带了家童随身而去。 此后未央生奇遇尚多,静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宿荒郊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未央生别了丈人妻子,出门游学。信足所至,没有一定的方向,只要有标致妇人的所在,就是他安身立命之乡。每过一府一县,定要住几日。他是个少年名士,平日极考得起,又喜结社,刻的文本最多。千里内外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所以到一处就有一处朋友拉他入社。他把作文会友当了末着,只有寻访佳人是他第一件要紧。每日清晨起来,不论大街小巷,定去寻历一边。 所见的都是寻常女子,再不见有天姿国色。 一日在荒郊旅店之中,两个伴当一齐生起病来,动身不得。要出门走走没个跟随的人,怕妇人家见了不象体面,独自一个坐在下处甚觉无聊。 忽见隔壁房里有个同下的客人走过来道∶“相公独坐未免寂寞,小人有壶酒在那边,若不弃嫌请过去同饮一杯何如?” 未央生道∶“萍水相逢,怎好奉扰?” 那人道∶“我闻得读书人是极喜脱略的,相公为何这等拘执?小人虽是下贱之人,极喜结朋友,只是相公前程远大,不敢高攀。如今同在旅店中,也是难逢难遇,就屈坐一坐何妨?” 未央生正在闷极之中,巴不得扯人讲话,就应允了。同他过去,他把未央生送在上面,自己坐在旁边。未央生再三不肯,扯他对坐,那人就问姓名。未央生把自己的别号说了,也问他是何尊号。 那人道∶“小人是个俗子,没有别号。只有个浑名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道∶“这个尊称来的异样。为何取这三个字?” 那人道∶“若说起来只怕相公害怕,不屑与小人对饮了。” 未央生道∶“小弟也是豪侠之人,随你神仙鬼怪立在面前也不怕的。至于贵贱贤愚一发不论,只要意气相投,有甚么不屑!” 赛昆仑道∶“这等就不妨直说了。小人平日是个做贼,能飞墙走壁,随你几千丈的高楼,几百层的厚壁,我不消些气力就直入他卧榻之中,把东西席卷出来。不盗第二日也不使他知道。人说当初有个昆仑,能飞入郭令公府中盗取红绡出来。他一生一世不过做得一次,我不知做了几百次,故此把我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大惊道∶“你既然久做此事,又出了名,人人晓得,难道不犯出事来?” 赛昆仑道∶“若犯出事来就不为豪杰了。自古道∶‘拿贼拿赃’,赃拿不着,我就对他说,他也不敢奈何我。远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奉承我,惟恐得罪了我要算计他。我生平有些义气有‘五不偷’∶遇凶不偷,遇吉不偷,相熟不偷,偷过不偷,不提防不偷。” 未央生道∶“这五种名目来的有意思了,请逐件说明。” 赛昆仑道∶“人家有凶事,或是生病或是居丧,或是有飞灾奇祸,他正在急难之中,我若去偷他,如火上添油,他一发当不起了。我所以不去。人家有喜事,或是嫁娶或是起盖,或是生子寿诞,他正在吉庆头上,我若去偷他,使他没有好彩头,将来做事就蹭蹬了。我所以不去。那一面不相识的人我去偷他不为过。若是终日相见拱手作揖的人,我去偷他,他总不疑我,我见了他也觉得有些惭愧。我所以不去。那财主人家金银甚多,我去下顾一次,只当打他的抽,何为之过?若偷过一遭得了甜头只管去骚扰他,就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样事我也不做。那提心吊胆的人家夜夜防贼,口里不住的说贼。他以不肖之心待我,我就以不肖之心待他。偷他一遭使他知道我的见识,不容易防的。若是宽胸大度之家,知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不以为意,或是大门忘了不闭或是房门设而不关,我若去偷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了,我岂肯做他。这就叫做‘五不偷’。远近之人见我有这些好处,所以明知我是贼,不以为贼待我,反与我相处不以为辱。如今相公若还不弃,就在这里拜个弟兄,以后有用着小人处,只管效劳,就是死也肯替的。” 未央生听他说话,不觉心上叹息道,不意盗贼之中竟有这般豪杰,我若同他相处与别处还用不着,徜若遇了佳人如红绡、红拂之类,在高门大宅之中,或有消息不能相通,或身子不能出入,我就托他当了昆仑何等不妙?思量到此不觉手舞足蹈起来。后来听说要同他结拜,心上就有些踌躇,口里虽应道“极好”,心内不十分踊跃。 赛昆仑知道他心思就开口道∶“相公口里决了,心上还未决,莫非怕有连累么?无论小人高强,做贼断然不犯,就是犯了出来,死便自家死,决不扳扯无辜之人。相公不消多虑。” 未央生见他参破机关又解了疑虑,满口应承。两人各出分资办了三牲祭礼,写出年月日,就在店中歃血为盟,誓同生死。赛昆仑年长,未央生年幼,序了兄弟之称。又同享祭物,吃到半夜。要分别去睡,未央生道∶“两处睡了大家都寂寞,不如同在小弟床上,抵足谈心,消此长夜何如?” 赛昆仑道∶“也说得是。”两人就脱了衣服,同床而睡。 未央生才爬上床,不觉就露出惯相来。口中说道∶“怎么这样好所在,没有看的上的妇人!” 赛昆仑听了问道∶“贤弟为何说这两句,莫非不曾娶弟妇?要各处求亲么?” 未央生道∶“弟妇是娶过了。只是一个男子怎么靠得一个妇人相处到老?必竟在妻子之外,还要别寻几个相伴才好。不瞒长兄说,小弟的心性是极喜风流的,此番出来名为游学,实是为访女色。走过了许多州县,看见的妇人不是涂脂抹粉掩饰他漆黑的肌肤,就是戴翠项珠屏蔽他焦黄的头上,那里有一个妇人不消打扮,自然标致的?所以小弟看厌了,不觉说这两句。” 赛昆仑道∶“贤弟差了。天下好妇人决不使人见面,那见面的决不是好妇人。 莫说良家子女,就是娼妓里面,除非是极丑极陋没人爱的,方肯出来倚门卖笑。略有几分身价,就坐在家中等人去访他,方肯出来,何况好人家子女,肯立在门前使人观看?你若要晓得好妇人,只除非来问我。” 未央生听了,就昂起头来道∶“这又奇了。长兄又不在风月场中着脚,为何晓得我那事?” 赛昆仑道∶“我虽不在风月场中着脚,那风月的事却只有我眼睛看得分明,耳朵听得分明。我且问你,天下标致的女子还是富贵人家多,贫贱人家多?” 未央生道∶“自然是富贵人家多。” 赛昆仑道∶“这等富贵人家标致的女子,还是脸上搽了脂粉身上穿了衣服才看的仔细,还是洗了脂粉脱了衣服才看得仔细?” 未央生道∶“自然是洗脱去了才见本色。” 赛昆仑道∶“这等就明白了。我们做贼的人那贫贱人家自然不去,去走动的毕竟是珠翠成行的去处,自然看见的多了。去的时节又是更深漏静之时,他或是脱了衣服坐在明月之下,或是开了帐幕睡在灯影之中。我怕他不曾睡着不敢收拾东西,就躲在暗处,把双眼盯在他身上看他,响不嫌诏不动,直待他睡着了方才动手。所以看得仔细,不但面貌肌肤一毫没有躲闪,就是那牝户之高低,阴毛之多寡,也看得明白。这数百里内外的人家,哪个妇人生得好,哪个妇人生得不好,都在我肚里。你若要做这桩事,只消来问我。” 未央生起先还在被窝中侧耳而听,及至说道此处,不觉露出胸膛坐起来道∶“有理。大人家女随你甚么人不得见,就见也不分明,惟有你们相得到。还有一说,你看了标致的妇人,又见了丰满的阴户,万一动起兴来都怎么处?” 赛昆仑道∶“起先少年的时节,见这光景也熬不住,常在暗地对着妇人打手铳,只当与他干事一般。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看着阴户就象寻常动用的伙并不动情。只是见他与丈夫干起事来,口里哼哼唧唧阴中即即作作,未免有些动兴起来。” 未央生见他说到至妙处,就拨转身子睡到一头去听。赛昆仑道∶“你若不嫌亵渎,待我说一两桩为你听,未知肯听否?” 未央生道∶“妙极!如得如此,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快快讲来。” 赛昆仑道∶“我生平看见的事甚多,不知从那里说起。如今随你问一件,我就说一件罢了。”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是喜干的多,是不喜干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喜干的多。大约一百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喜干,其余都是喜干的。只是这喜干的里面有两种。有心上喜干,口里就说要干的。有心上喜干,故意装作不要干,待丈夫强他上场,然后露出本相来。这两种妇人倒是前面的一种好打发。我起先躲在暗处见他催丈夫干事,我想是个极淫之妇,通宵不倦的了。谁想抽不下几下就丢,一丢之后精神倦怠只想睡觉,随丈夫干也罢不干也罢。惟有心上要干假说不干的妇人,极难相处。我曾去偷一家,见丈夫扯妻子干事,妻子不肯。丈夫爬上身去,反推下来。丈夫只说是不要干,竟呼呼的睡了。那个妇人故意把身子翻来覆去,要碍他醒来。见碍他不醒,又把手去摇他。谁想丈夫睡到好处,再不得醒。他就高声喊起来道∶‘有贼!’若把别个做贼的,就被他吓走了。我知道他不是喊贼,是要惊醒丈夫,好起来干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丈夫吓醒之后,他又把巧话支吾道∶‘方才是猫提老鼠跳一下响,我误听了,只说是贼,其实不相干。’就把丈夫紧紧搂住,将牝户在阳物边挨挨擦擦。丈夫才动起兴,上身去干。初时抽送还免强熬住,不露骚声。抽到数百上,渐渐哼哈起来,下面淫水流不住。干到半夜丈夫丢了,他的骚兴正发,又不好叫丈夫再干,只得装声叹气却象有病的光景。叫丈夫揉胸模肚,不容他睡。丈夫睡不着,只得又爬上身从头干起,直到鸡鸣方才歇息。累我守了一夜,正要收拾东西天又明了,只得潜身而出。所以晓得这种妇人极难相处。”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干事的时节,还是会浪的多,不会浪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会浪的多。大约十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会浪,其馀都是会浪的。只是妇人口中有三种浪法,惟有我们听得清楚,那干事的男子反不知道。” 未央生问∶“哪三种?” 赛昆仑道∶“初干的时节,不曾快活,心上不要浪,外面假浪起来,好等丈夫动兴。这种声气原听得出大约,口里叫出来的字字清楚。此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的时节,心上也浪,口里也浪,连五官四肢都浪起来。这种声气也听得出,叫出来字字模糊,上气不接下气。又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尽头处,精神倦了,手脚软了,要浪浪不出。这种声气在喉咙里面,就有些听不出了。我曾偷一家,见他夫妻干事,起先乱颠乱耸,响声如雷。干到后面,那妇人不响不动,宛如被男子入死了一般。我走到近处去听,只见喉咙里面咿咿呀呀似说话非说话,似叹气非叹气。我听了这光景知道他快活极了,不觉淫兴大动,浑身酸麻,又不曾打手铳,自己的精竟流出来。所以晓得妇人又再有这一种浪法。” 未央生听到此处,也就浑身酸痒,不觉的阳精竟流了一席。还要问他别的,不想天已大明。两个起来梳洗毕,依旧对坐说些妙话。两个绸缪几日,交情愈密,未央生就对他道∶“小弟生平以女色为性命,如今得遇长兄可谓三生有幸了。若不以心事相托,岂不当面错过?要求兄长把见过的妇人拣第一个标致的,生个法子使小弟经一经眼,若果然是绝色,不瞒长兄说,小弟的贱造是有红鸾照命的,生平一见了妇人,我不去寻他,他自然来寻我。到那时求长兄显个神通,成其好事何如?” 赛昆仑摇头道∶“这个使不得。我生平有偷过不偷之戒。偷过了他财物尚不忍再偷,何况于有关名节的妇人?只好从今以后留心为你寻访,走到人家见有标致妇人就不偷他财物,竟走回来与你商量,做成好事,这还使得。” 未央生道∶“小弟有眼不识义士,方才的话唐突多了。只是一件,既蒙金诺要替小弟留心,若果见了绝色妇人,千万不可偷他财物,忘了今日之言。诺做得事成,小弟后来自然图报。” 赛昆仑道∶“这等看来,你果然有眼不识义士。我若是想你图报的人,又不如拿现在的穗了。就是你日后做官,许我打几次抽,那打抽的银子也看得见,不如我做一次盗。这样的报也可以不图。我如今许你一个标致妇人,少不得明日还你一个标致妇人。你如今既遇了我不消到别处去,且在这边赁几间房子读书。也不要靠我一个,你若看见有好的,就自己去做事。我若看见有好的,走来报你。两路搜寻,自然遇着,决不至落空。” 未央生大喜,就央人去寻寓处。临别之时,又扯住他拜了四拜,方才分别。 毕竟未央生的奇遇如何,下回便见。 第五回选手姿严造名花册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未央生自赛昆仑别后,搬在一个庙中作寓。这庙是送子张仙的行宫,里面房间甚少,往常是不寓客的。只因未央生不惜重价,别处一两一月他情出二两,道士贪图微利,所以租与他住也。为甚么肯出重价?只因本庙的张仙极其灵验,远近妇人来求子者极多。未央生要在此处做个选场,所以谋在这边作寓。自进寓之后,每日定有几班妇女进来烧香。那烧香的妇女又与别处烧香的不同。 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将就看得。这是甚么缘故?原来各处烧香的妇人大抵老中年的多,少年的少,所以没一个看得上眼。此处烧香的妇人都是求嗣而来,老年的经水已绝,必无生理。中年的经水将绝,子兴已阑。所以进来求嗣都是少年女子,不过有一二个老成的陪来。但凡女子十四岁至二十岁这五六年中间,无论好歹,面上都有点桃花色艳,隐隐动人。所以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看得。 未央生每日早起,打扮得整整齐齐,在神座前走来走去。望见有妇人来就躲在张仙的背后,听道士替他通诚,又看他拈香礼拜,把面庞态度看得无遗。然后攻其不备从里面闯出来。那妇人见他姿容绝世,都吃一惊,疑是自己至诚把泥塑的张仙拜活了,下来送子与我。直待他走下阶前摇摆一会,方才晓得是人。 那灵魂已被活张仙勾去了。弄得那些女子心花意乱,眼角传情,都恋恋不肯回去。也有故意遗下汗巾子为表记的。 自此以后未央生举止分外轻佻,精心愈加放荡,竟说世间标致女人该是我受用的。自起先入庙之时就钉下一本袖珍册子,藏在夹袋之中,上面题四个字“广收春色”,凡是烧香女子有几分姿色就登记入册。如妇人某人,年岁若干,良人某某,住居某处,都细细写下名字。旁又用朱笔加圈,以定高下。特等三圈,上等二圈,中等一圈。每一名后面又做四六批语,形容他的好处。 那未央生怎么晓得许多妇人并丈夫姓名住处?只因妇人入庙烧香定有个香火道士立在旁边替他通诚,就问他姓甚么名甚么,年纪多少,系那一位信士之妻,住在何坊何里。那妇人就不说,定有个家人使婢替他答应。未央生此时就记在腹中,待他去后,取出册子登记上去。 不上数日,把一方的女色收罗殆尽。虽然录了许多妇女,都是一等中等的,要那三圈头竟没有一个。心上想到,我生平的志向原要娶世间第一位佳人,起先在家里娶着的只说是第一位了。如今看起来与他一样的尽多,可见还算不得第一位。我想天下的女色岂有有了榜眼探花而无状元之理,必竟有第一位的在那边我还不曾遇着。如今看来看去,这些妇女只好存在这边做个备卷,若终久遇不着亦可拿来塞责。我且姑待几日,看以后进来的何如。于是取法加严,不肯少恕。 一日,精神怠倦,正在房里睡觉,忽见家童跑进来道∶“相公快起来看标致女子。” 未央生连忙下床来,戴新巾,穿丽服,又要照照镜子,未免耽搁了一会。及至走到外面,只见两位少年女子,一个穿银红,一个穿藕色,陪伴来的是个半老佳人,都烧了香要出去了。未央生隔着许多路把那两个少年女子一看,真是巫山神女,洛浦仙颐,比往常所见的大不相同,一时不觉风颠起来。见他要走还不曾出门,就如飞赴去跪在门槛外,不住的叩头。把两个家童与香火道士皆吓得口呆,只怕妇人要发作。 谁想未央生外面虽是疯癫,心上却有主意。料那三个妇人若是肯走这条路的,知道我见他标致爱他不过,所以跪拜他,料他必不发作。若还是正气的发作起来,我只推是外面走来的人,要拜张仙求嗣,见有女眷在内,混杂不雅,所以不敢进去,跪在门外叩头。他难道晓得我寓在庙中不成?把这个计较放在胸中,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才敢如此。 果然那三个妇人不知就里,只说他是求嗣的,都缩转身去立在旁边。直等他拜完,方才举步。拜的时节,那两个少年女子虽然一般顾盼,只是那种意思还在有意无意之间,不觉得十分出像。独不那个半老佳人,对着未央生十分做作,自己掩口不住的笑。临行之际,还把未央生瞧了几眼,方才出去。 未央生痴足半晌不能出声,将去一二里才问香火道士是那家的女子。道士见他轻举妄动,几乎惹出事来,埋怨不了,那肯对他说! 未央生要跟着轿子去追踪迹,他又知道去远了,追赶不上,只得回到房中,闷闷的坐。心上想到,这等可恨的事,那些不中意的个个都晓得姓名住处,偏是这两个极中意的一个也不知道下落。可惜一对绝世佳人当面错过。就取出那本册子,要添这两个上去,竟无名字可写,只得先记一笔在前,道∶某月某日遇国色二名,不知姓氏,姑就所衣之色随意命名,仿佛年齿性情开列于左,以便物色。 银红女子一名。年可十七八。察其情意,他于归未决而欲窦未开者。 批∶此妇态如云行,姿同玉立。朱唇绽处,娇同解语之花。纤步移时,轻若能飞之燕。眉无忧而长蹙,信乎西子善颦。眼不倦而慵开,应是杨妃喜睡。更可爱者,赠人以心,而不赠人以物,将行无杂佩之遗。示我以意,而不示我以形,临去少秋波之转,殆女中之隐士而阃内之幽人。置之巍等,谁曰不宜? 藕色佳人一名。年可二十许。察其神气,似适人虽久而原阴未刘者。 批∶此妇风神绰约,意志翩跹。眉无待画之痕。不烦京兆,面有难增之色。焉用何郎肌肉,介肥瘦之间,妙在瘦不可增,肥不可减。妆束居浓淡之际,妙在浓似乎浅,而淡似乎深。所可怜者,幽情郁而未舒,似常开不开之菡萏。心事含而莫吐,怠未谢愁谢之芳菲。所贵与前,并压群芳,同称国色者也俟! 面试后再定元魁,批评已毕,心上又想到,那个半老佳人也不减少年风致。别的且不要说,只是那双眼睛或如一件至宝了。他起先丢上许多眼色,我只因主意那两个,不曾回他一眼。如今想来甚不过意,况且与标致妇人同行,不是妯娌定是亲戚,也就要看标致的分上宽待他几分了。他又肯帮情凑趣,引那两个顾盼我,分明是个解人。我若寻得他,何愁那两个不入鹄中?我今也把他写在册上,加一个好批评。一来报他牵卷之情,二来若寻着的时节就把这册子送与他看,先把他奉承到了,不愁他不替我做事。 就提起笔来,把国色二名的“二”字改作“三”字。因他穿服是玄衣,再添一名道∶玄色美人一名。年疑四九,姿同二八。观体其态,似欲事书疏而情甚炽者。 批∶此妇幽情勃动,逸兴湍飞。腰肢比少妇虽实,眉黛与新人竞曲。腮红不减桃花,肌莹如同玉润。最销魂者,双星不动而眼波自流,闪烁如同崖下电。寸步未移而身容忽转,轻飘酷似岭头云。即与二美鼎足奚多让焉! 写完,每一个名字上圈了三圈,依旧藏在夹袋中。 从这一日起,那张仙殿上去也得,不去也得。进来的妇人看也可,不看也可。 只把这三个佳人时刻放在心上,终日带了这个本子沿街去撞。再不见一毫踪影,心上想道,赛昆仑见识最高,路数又熟,为甚么不去问他?只是一件,他原许我寻一个,这几日不见,想是去寻了。我若对他说,他只道我有中意的,倒把这担子丢开了。况且没名没姓,教他哪里去查?我且放在肚里,再等几日他或许寻一个来报我也不可知,别的东西怕多,标致妇人也不怕多了。自此以后,每日起来不是出门问撞,就是在家死等。 一日,在街上遇着赛昆仑,就扯住问道∶“大哥,向日所许的事为何不见回音?莫非忘记了?” 赛昆仑道∶“时刻在心,怎么会忘记。只是平常的多,绝色的少。近日才寻着,正要来报你,恰好撞着。” 未央生听了,满脸堆下笑来道∶“既然如此,请到敝寓去讲。”两人偕手而行,一同入寓。把家童打发出去了,两个关了房门商量好事。 不知是哪一家妇人造化,遇着这会干的男子,又不知是哪一家丈夫晦气,惹着这作孽的奸夫?看官不用猜疑,自有下回分解。" }, { "text": "肉蒲团(2)\n天下第一风流小说《肉蒲团》一名《觉后禅》(明)情隐先生〔李渔〕着第六回饰短才漫夸长技现小物怡笑大方 诗曰∶ 不是房中作干才,休将末技惹愁胎。 暗中谁见潘安貌,阵上难施子建才。 既返迷魂归楚国,问伊何事到阳台。 生时欲带风流具,尺寸还须自剪裁。 赛昆仑坐下先问未央生道∶“贤弟这一向可曾有甚么奇遇么?” 未央生怕他要卸担,只回没有。接口就问道∶“长兄方才所说的是那一家?住在那一处?多少年纪?怎么样姿色?” 赛昆仑道∶“我如今寻着的不止一个,一共有三个,只许你拣择一个。你不要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来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三个,他口里也说三个,莫非是日前见的不成? 若果然是,只要弄得一个上手,那两个自然会来,何须要他帮助?就回复道∶“岂有此理!只要有一个也就够得紧了,怎敢做那贪得无厌之事!” 赛昆仑道∶“这等才好。我且问你,你还是喜肥的还是喜瘦的?” 未央生道∶“妇人家的身体肥有肥的妙处,瘦有瘦的妙处。但是肥不可胜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三个都合着你意思。我再问你,你还是喜风流的喜老实的?” 未央生道∶“自然是风流的好。老实妇人睡在身边,一些兴趣也没有,倒不如独宿的干净。” 赛昆仑摇头道∶“这等说来,三个都不是你的对头。” 未央生道∶“怎见得那妇人老实?” 赛昆仑道∶“那三个妇人皆是一般家数,若论姿色,倒有十二分,只是‘风流’二字不十分在行。” 未央生道∶“这个不妨。妇人家的风情态度可以教导得来。不瞒长兄说,弟妇初来的时节也是个老实头,被小弟用几日工夫把他淘熔出来,如今竟风流不过了。 只要那三个妇人姿色好,就老实些小弟自有变化之法。” 赛昆仑道∶“这也罢了。我再问你,你还是一见了面就要到手,还是肯熬月工夫,慢慢伺候到手?”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平日欲火极盛,三五夜不同妇人睡就要梦遗。 如今离家日久,这点欲心慌得紧了。遇不着标致女子还可以勉强支持,若遇着了,只怕就涵养不住了。” 赛昆仑道∶“这等,丢了那两个,单说这一个罢。那两个是富贵人家女子,一时难到手。这一个是穷汉老婆,容易设法。我因许你这桩事,时时刻刻放在心头,遇了妇人定要仔细看看。那一日,偶从街上走过,看见这个妇人坐在门里,门外挂着一条竹帘。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明白,只觉得面庞之上红光灼灼,白焰腾腾,竟象珍珠宝贝,有一段光芒从里面射出来一般。再看他浑身态度,只象一幅美人图挂在子里面随风吹动一般。我走过去那门对面立了一会,只见一个男子从里面出来,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褴褛,背一捆丝到市上去卖。我就去问他,邻居说他姓权,为人老实,人就因此叫他做‘权老实’。那妇人就是他妻子。” “我恐隔着帘子看不仔细,过了几日又从门首经过。他又坐在里面。我心生一计,掀开子闯进去,只说寻他丈夫买丝。他说男人不在家,若要买丝家里尽有,取出来看就是。说罢回身取丝出来。我见他十个指头就如藕芽一般,一双小脚还没有三寸。手脚虽然看见了,还有身上的肌肉不能看见,未知黑白何如。” “我又生个法子,见他架子顶上还有一捆丝,就对他道∶‘这些都不好。那架子顶上的拿来看看何如?’他答应了,就擎起手臂来去拿。你晓得,此时热天,他身上穿的是单纱衫子,擎起手来的时节,那两双大袖直褪到肩头上面,不但一双手臂全然现出,连胸前的两乳也隐隐约约露出些影子出来。真是雪一般白,镜一般光。我生平所见的妇人这就是第一了。” “我因劳他半日,不好意思,只得买了一捆丝出来。请问贤弟,这妇人你是要不要?”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是个十全的了,有甚么不要?只有这个妇人怎么就能够见面,见了面就能勾到手?” 赛昆仑道∶“不难。我如今就同你拿些银子去伺候,等他丈夫出门,依旧用前面的法闯进去买丝。你中意不中意一见就决了。我想他终日帮着那个粗笨丈夫老老实实,一些情趣也没有。忽见了你岂不动心?你略做些勾引他的光景,他若当面不恼,我回来就替你商量做事。管取三日之内定然到手。若要做长远夫妻,也都在我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浅。只是一件,你既有神出鬼没的计较,又有飞墙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没有难做的了。为甚么这一个就做得来,那两个全不说起?毕竟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不敢去惹他!?” 赛昆仑道∶“天下事都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难惹,只有偷妇人一节,倒是富贵人家好欺负,穷汉难惹。” 未央生道∶“这是何故?” 赛昆仑道∶“富贵人家定有三妻四妾,丈夫睡了一个,定有几个守空房。自古道饱暖思淫欲。那妇人饱食暖衣,终日无聊,单单想着这件事。到没奈何的时节,若有男子钻进被去,他还求之不得,岂肯推了出来?就是丈夫走来撞见,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坏了富贵体面,若是要一齐杀死,又舍不得那样标致妇人。妇人舍不得,岂有独杀奸夫之理?所以忍气吞声,放条生路让他走了。那穷汉之家只有一个妻子,夜夜同睡,莫说那妇人饥寒劳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与男子干事,万一被丈夫撞见,那贫穷之人不顾体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杀死。所以穷汉难惹,富贵人家好欺负。”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说的事又与这议论相反?” 赛昆仑道∶“不是我做的事与说的话相反,只因这一个人家与那两个人家的地位恰好相反。所以这一家好设法,那两个妇人难以到手。” 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这一边了,只是那两个妇人何妨也说一说,等小弟知道长兄的盛意,为我这样费心。” 赛昆仑道∶“那两个妇人一个有二十多岁,一个有十六七岁。他两个在娘家是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亲妯娌。夫家世代做官,只有他两人的丈夫是个秀才。哥哥叫做‘卧云生’,与那二十多岁妇人做亲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云生’,与那十六七岁的妇人成亲不上三月。两人的姿色也与方才说的妇人一般。只是一样的老实,干事的时节身也不动,口也不开,看他意思竟象不喜干的光景。妇人又不好淫,丈夫又没有三妻四妾,夜夜同睡,难以算计。你除非千方百计引动他淫心,又要伺候他丈夫不在,方才可以下手。这不是有几月工夫?不如卖丝的妇人,丈夫常不在家,容易设法。” 未央生见他说那两个与妇人与日前所见之人有些相似,心上还舍不得丢开。又对他道∶“长兄的主意虽不差,只是还有见不道处。你说那两个妇人老实没有淫心,必是他丈夫本钱细微,精力短少,干得他不快活,所以如此。若还遇了小弟,只怕那老实的也会不老实起来。” 赛昆仑道∶“我看那两个男子本钱也不细微,精力也不短少。只是比了极粗大长远的稍逊他。我且问你,你的本钱有多少大?精力有几时长?也要见教一见教,使我知道你优俩的深浅,好方心替你做事。” 未央生欣然道∶“这个不劳长兄挂念,小弟的本钱精力也算得来。随你甚么大量妇人,定要请他吃个醉饱,方才散席。决不象酸子请客,到把饱的吃饥,醉的吃醒了。” 赛昆仑道∶“这等就好。只是略说一说也不妨,贤弟往常与妇人干事大约有多少提方才得泄?” 未央生道∶“小弟与妇人干事没有甚么规矩,只请他吃一个无算数就罢了。那里记得数目。” 赛昆仑道∶“数目记不出,时刻是记得出的。大约耐得几更天气?” 原来未央生的本事只有半更,因要赛昆仑替他做事,恐怕说少了他要借端推委,只得加上半更。就答应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支持得一更!”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也是平常的精力,不叫做高强。若是夫妇干事,有这本领也就好了。若要隔家过舍去做偷菅劫寨的事,只怕不是平等力量可以做得来的。” 未央生道∶“长兄不消过虑。小弟前日买得有绝好的春方在那边,如今正为没有妇人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要好事做得成,到临时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他不久。” 赛昆仑道∶“春方只能使他久,不能使他大。若是本钱粗大的,用了春方就象有才学的举子,到临考时吃些人参补药,走到场屋里自然精神加倍,做的文本出来。那本钱微细的,用了春方尤如腹内空虚的秀才,到临考时就把人参补药论斤吃下去,走到场屋里也只是做不出。我今只问你这物事有多少大?有几寸长?” 未央生道∶“不消说得,只还你不小就是。” 赛昆仑见他不说,就伸手去扯他的裤裆,要他脱出来看。未央生再三回避,只是不肯。赛昆仑道∶“若是这等,劣兄绝不敢替你做事,若强替你做事,万一不看那妇人疼痒,被他叫喊起来,说你去强奸他怎么了得?到那时弄出事来倒是劣兄耽误你了。怎么使得?” 未央生生见他激切,只得陪个笑脸道∶“小弟的本钱也看得过,只是清天白日在朋友面前取出,觉得不雅。今长兄既然过虑,小弟只得献丑了!”就把裤带解开,取出阳物,把一双手托住,对赛昆仑掂几踮,道∶“这就是小弟的微本。长兄请看。” 赛昆仑走近身去仔细一观,只见∶本身莹白,头角鲜红。根边细草蒙茸,皮里微丝隐现。量处岂无二寸,称来足有三钱。十三处子能容,二七娈童最喜。临事时身坚似铁,几同绝大之于。竣事后体曲如弓,颇类极粗之虾米。 赛昆仑把阳物看了一会,再不则声。未央生只说见他本钱粗大,所以吃惊,就说道∶“这是疲软时如此,若到振作之后还有可观。” 赛昆仑道∶“疲软时是这等,振作时也有限。请收拾罢。”说完不觉大笑道∶“贤弟为何不知分量,自家本钱没有别人三分之一,还要去偷别人的老婆!我起初见你各处寻妇人,只说定有绝大的家伙带在身边,使人见了害怕,所以不敢轻易借观。那里晓得是根肉搔头,只好放在阴毛里面搽痒,正经所在是用他不着。”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这贱具虽不甚魁伟,也曾有人喝彩过的,亦不至如此无用。” 赛昆仑道∶“有人喝彩,必是未经破瓜的处女,不曾干事的孩童,若见了他自然要赞叹几句。除了这两种人,只怕就与我一样,不肯奉承尊具了。” 未央生道∶“照长兄说来,难道世上人的肉具都大似小弟的不成?” 赛昆仑道∶“这件东西是劣兄常见之物,不止千馀根。从没有第二根像尊具这般雅致。” 未央生道∶“别人的且不要管,只请问那三个妇人的丈夫,他腰间之物比小弟的何如?” 赛昆仑道∶“比贤弟的大也大一两倍,长也长一两倍。” 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长兄的话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借端推委,如今试出来了。我且问你,那两个的或者你夜间去偷他看见了,也不可知。这个卖丝的妇人,据你说不过日间去一次,又不曾遇见他男子,怎么知道他的东西比小的长大一两倍?” 赛昆仑道∶“那两个是目见的,这一个是耳闻的。我初见之时,走去问他邻舍,邻舍对我说了姓名。我又问他道∶‘这样标致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平日相得否?’邻舍道∶‘他丈夫的相貌虽然粗蠢,还亏得有一副争气的本钱,所以过得日子还不十分吵闹。’我又问道∶‘他的本钱有多少大?’邻舍道∶‘量便不曾替他量,只见他夏天脱了衣服那件东西在裤子里荡来荡去,就象棒槌一样,所以知道他的本钱争气。’我今日所以定要问你借观,就是为此。不然为甚么没原没故借人阳物看起来?” 未央生听了,才晓得他是真话,有些没趣起来。只得又对他道∶“妇人与男子相处,也不单为色欲之事,或是怜他的才,或是爱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济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这两件都还去得,或者他看才貌分上恕我分也不可知。还请长兄始终其事,不可以一短而弃所长,把为朋友的念头就中止了。” 赛昆仑道∶“才貌两件是偷妇人的引子,就如药中的姜枣一般,不过借他气味,把药力引入脏腑。及至引入之后,全要药去治病,那姜枣都用不着了。男子偷妇人若没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门。入门之后,就要用着真本事了。难道在被窝里相面,肚子上做诗不成?若还本钱细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两件引了进去,到干事的时节一两遭干不中意,那娇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着女子,也要与他心投意合相处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图一两遭快活,为甚么费这样心机? 且不要说男子偷妇人要图长久快活,就是妇人瞒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费多少提防,担多少惊吓,指望要快活。若还一些受用也没有,就象雌鸡受雄的一般,里面还不曾得知就完了账,岂不坏他一生名节?” “贤弟不要怪我说,都象你这样的本钱,这样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勾了。再不可痴心妄想,去玷污人家女子。今日还亏劣兄老到,相体裁衣,若还不顾长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岂不坏了作料?等那妇人报怨也罢了,只怕贤弟还要怪我谋事不忠,故意寻那宽而无当的妇人来塞责。劣兄出言粗卤,贤弟不要见怪。” 未央生见他言语激烈,料想好事不成,无言可答。赛昆仑又安慰了几句,就起身辞去。未央生兴致索然,也就送他去了。 他扫兴之后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第七回怨生成抚阳痛哭思改正屈膝哀求 却说未央生一团高兴,被赛昆仑说得冰冷,就象死人一般。独自坐在寓中想到,我生长二十多岁,别的物事见得也多,只有阳物其实不曾多见。平常的人藏在衣服里面,自然看不出了。只有那些年少的龙阳,脱下裤来与我干事,方才露出前半。他的年纪轻似我,物事自然少似我,终日所见都是小似我的,所以就把我的形大了。今被他说所见之物没有一根不长大于我,这等我的竟是废物了,要他何用?只是一件,我在家中与妻子干事的时节,他一般也觉得快活。 就是往常嫖女客偷丫鬟,他们一般也浪,一般也丢,若不是这件东西弄得他快活,难道他自己会浪,自己会丢不成?可见他的话究竟不是真言,还是推诿的意思。疑了一会,又相一会。忽然了悟道,我晓得了,妻子的牝户是件混沌之物,从我开辟出来的。我的多少大,他的就多少宽;我的多少长,他的就多少深。以短投浅,以细投窄,彼此相当,所以觉得快活。譬如取耳一般,极细的消息放在极小的耳朵里面转动起来,也觉爽利。若还是宽耳朵遇着细消息,就未必然了。日前赛昆仑说妇人有心上不浪,口里假浪之法,焉知那些丫鬟女客不是因得了我的钱财,故意奉承我,心上其实不要浪,口里假浪骗我,也不可知。浪既可假,岂有丢不可假乎者?他说这话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以后遇着男子,要留心看他的阳物何如,就明白了。 从此以后,与朋友会文的时节,朋友小解,他也随去小解;朋友大便,他也跟去大便。把朋友的看一看,又把自己的看一看。果然,没有一个不雄似他的。 就在路上行走,看是肩上坑上有人绊手,也定要斜着眼睛,把他的阳物看个仔细。果然个个大也大的他、长也长的他。自此比验之后,未央生的欲心也渐渐轻了,色胆也渐渐小了。心上思量道,赛昆仑的话句句是药石之言,不可不听。他还是个男子,我前日被他一番取笑,尚且满面羞愧,万一与妇人干事,弄到半中间被他轻薄几句,我还是自己抽出来不干的好、还是放在里面等他呕吐出来的好?从今以后,把偷妇人的事情收拾起,老老实实干我的正经,只要弄得功名到手,拼些银子讨几个处女做妾,我自然受他奉承不受怠慢了。何须陪了精神去做烧香塑佛的事? 算计以定,果然从这一日起,撇却闲情,专攻举业。看见妇人来烧香,不但不赶去看,就在外面撞见,也还要避了进来。至于街坊上行走,看见妇人,低头而过,一发不消说了。 准准熬了十馀日,到半月之后,欲心难禁,色胆又大。一日,从街上走过,看见一个少年妇人把一只手揭开帘子,露出半个面庞,与对门的妇人说话。未央生远远望见,就把脚势放松,一步勾做三步走,好慢慢的听他声音、看他面貌。 只见吐出来的字眼就象箫声笛韵一般,又清楚又娇媚,又轻重得宜。躲着走到门前细看他面貌态度,竟与赛昆仑所说的话件件相同。也象珍珠宝贝,也象一幅美人图在帘子里随风吹动。心上想猜,他前日所说的莫不就是此人? 相了一会,走过几家门面,故意问人道∶“这边有个卖丝的人,叫做权老实,不知他在哪里?” 那人道∶“你走过了。方才那子里面有妇人说话的就是他家。” 未央生知道果然是了,就复转身来又看个仔细,方才回到寓中。心上想道∶“起先,赛昆仑在我面前形容他的标致,我还不信,只道他未必识货。那里晓得是一双法眼。这一个相得就不差,那一家两个的自然不消说了。有这样的佳人,又有那样的侠士肯替我出力,只因这一件东西不替我争气,把三个好机会都错过了,怎么教人恨得过。” 懊恼一番就把房门关上,解开裤子,取出阳物来左相一会,右相一会,不觉大怒起来,恨不得取一把快刀,登时割去,省得有名无实放在身边。又埋怨道∶“这都是天公的不是,你当初既要娇纵我,就该娇纵到底,为甚么定要留些缺陷?这才貌两件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偏生赋得完备,独有这件要紧物事舍不得做情。难道叫他长几寸大几分要你费甚么本钱不成?为何不把别人的有馀损些下来补我的不足?就说各人的形体赋定了,改移不得。何不把我自己腿上的皮肉、浑身上下的气力匀些放在上面,也就够了?为甚么把这上边的作料反匀到别处去使?人要用的有没得用,不要用的反馀剩在那边,岂不是天公的过处?如今看了这样标致女子不敢动手,就象饥渴之人见了美味,口上又生了疔疮,吃不下去的一般。教人苦不苦?”思量到此,不觉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把阳物收拾过了,度到庙门前去闲步遣闷。只见照壁上一张簇新的报帖,未央生向前一看,只见上写道∶“天际真人来受房术,能使微阳变成巨物” 。 这四句是前面的大字,后面还有一行细字。是“偶经此地,暂寓某寺某房,受者速来赐顾,迟则不及见矣。” 未央生看了不觉大喜道∶“有这么样的奇事,我的阳物渺小,正没摆布,怎么就有如此的异人到这边来卖术,岂非天意?”遂如飞赶进庙去,封了一封贽见礼,放在拜匣中,教家童捧了,自己寻到寓处去。 只见那为术士相貌奇伟,是个童颜鹤发的老人。见他走到,拱一拱手,就问道∶“尊兄要传房术么?” 未央生道∶“然也。” 术士道∶“尊兄所问还是为人之学还是为己之学?” 未央生道∶“请问老先生,为人怎么样,为己怎么样?” 术士道∶“若单要奉承妇人,使他快活,自己不图欢乐,这样的房术最容易传。不过吃些塞精之药,使肾水来的迟缓;再用春方搽在上面,把阳物弄麻木了,就如顽铁一般,一毫痛痒不知。这就是为人之学。若还要自家的身子与妇人一齐快活,阴物阳物皆知痛痒∶抽一下,两边都要活;抵一下,两边都要死。这才叫做交相取乐,只是快活之极∶妇人惟恐丢得迟;男子惟恐丢得早。要使男子越快活而越不丢;妇人越丢而越快活,这种房术最难,必须有修养的工夫到,再以药力助之,方才有这种乐处。尊兄要传,跟在下云游几年,慢慢参悟出来,方有实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去的。” 未央生道∶“这等,学生不能待,还是为人之学罢了。方才见尊禀上有‘能使微阳,变成巨物’这八个字,所以特来请教。不知是怎样方法才能改变?” 术士道∶“做法不同,大抵要因才而施。第一,要看他本来的尺寸,生得何如;第二,要于本来尺寸要扩充多少;第三,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定了规矩,方好下手。” 未央生道∶“这三件是怎么样,都求老先生明白指教,好得学生择事而行。” 术士道∶“若是本来的尺寸不短小,又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不多,这种种做法甚容易。连那拼得拼不得、熬得熬不得的话都不必问,只消用些药敷在上面,使他不辨寒热不知痛痒,然后把药替他薰洗,每薰一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扯一次。薰之欲其长,洗之欲其大;搓之使其大,扯之使其长。如此三日三夜,就可比原来尺寸之外长大三分之一。这种做法是人所乐从的。若还本来的尺寸短少,又要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得多,这种做法就要伤筋动骨了。所以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他若是个胆小的人,不肯做利害之事也就罢了,若还是爱风流不顾性命的,就放胆替他改造。” “改造之法,先用一只雄狗、一只雌狗关在空房里,他自然交媾起来。等他交媾不曾完事之时,就把两狗分开。那狗肾是极热之物,一入阴中长大几倍,就是精泄后还有半日扯不出来,何况不曾完事?而这时节先用快刀割断,然后割开雌狗之阴,取雌狗之肾,切为四条。连忙把本人的阳物用麻药麻了,使他不知疼痛,然后将上下两旁割开四条深缝,每一条缝内塞入带热狗肾一条,外面把收口灵丹即时敷上。只怕不善用刀,割伤肾管,将来就有不举之病,若肾管不伤,再不妨事,养到一月之后,里面就象水乳交融,不复有人阳狗肾之别。再养几时,与妇人干事那种热性,就与狗肾一般。在外面看来,已比未做的时节长大几倍;收入阴中,又比在外的时节长大几倍。只当把一根阳物变做几十根了,你道那阴物里面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听到此处,竟象已死之人要重新转活来一般,不觉双膝跪下道∶“若得如此,恩同再造。” 术士连忙扶起道∶“尊兄要仿学生服事就是了,为何行此大礼?” 未央生道∶“学生赋性好淫,以女色为命。无奈如先天所限,使我胸中的志再不能酬。如今得见异人,怎敢不行北面之礼,就好造次奉求。” 说完就唤家童取礼过来,自己亲手递去道∶“些须不腆,暂为拜见之仪。待改正之后,再当奉献。” 术士道∶“这桩事说便是这等说,十有九分还是做不成的。这个盛仪不敢轻领。” 未央生道∶“没有甚么做不成。学生贱性是极爱风流,不顾性命的。若还改造的好,能使微阳便成巨物,将来感恩不浅。就或者用刀差错,有伤性命,也是数该如此,学生亦不敢怨。老先生不必多疑。” 术士道∶“这法度在下做得惯拿得稳,用刀自无差错。只是改造之后有三件不便处,所以不敢轻易任事。须要逐件说过,若还情如此,才敢领命。倘三件之中有一件不情,就不敢相强。” 未央生道∶“是哪三件不便处?” 术士道∶“第一件不便,做过之后有三个月不可行房。一行了房,里面就要伤损,使人阳、狗肾两下分开,不但假的生不牢,连自己真的也要烂。我起先说熬得熬不得的话,就是为此。” “第二件不便,做过之后,除非二三十岁的妇人方能承受,未满二十者就是已经破瓜、大而生育的,初干之时也要受许多磨难。若未曾出嫁的处女干一个死一个,决无幸全之理。要做这事,除非戒了不娶头婚,不御少妇,方才使得。不然岂但本人的阴德难全,连代做之人罪过也不小也。” “第三件不便,做过之后,后天的人力虽然有馀,那先天的元气割的时节未免泄漏了些,定然不足生男育女。即使生男育女,生出来也都是夭亡者多,长命者少。我起先所说拼得拼不得的话就是为此。我看尊兄是个青年有志的人,一来欲心太燥,熬不得三月不行房;二来色心太贪,保不得将来不幸处女;三来年事甚轻,恐怕令郎还不曾有,就有也不多。我想这三件事皆有碍于尊兄,料尊兄未必件件情而敢于轻试也。” 未央生道∶“这三件事皆碍学生不着。老先生放心,只管替我改造就是。” 术士道∶“怎见得碍不着?” 未央生道∶“我如今在客边比在家里不同,就是不做此事尚且连夜孤眠,难道做了此事反有甚么走动不成?那第一件事是与我无碍的了。有甚么做不得?” “至于结发妻子不可娶头婚,其馀婢妾都可以不论。学生的荆妻已经娶过,可以不消虑得。况且女色之中极不受用的是处女,一毫人事不知,一些风情不谙,有甚么乐处?要干实事,必待二十以外、三十以内的妇人,才晓得些起承转合。与做文本的一般,一段有一段的做法,一般有一般的对法,岂是开笔的蒙童做得来?那第二件事不但于我无碍,又且与我相投了。有甚么做不得?” “若子息一事别人看得极重,学生看得极轻。天下的子嗣克肖者少,不肖者多;孝顺者少,忤逆者多。若侥幸生个好的出来这不消论,若生个不肖不孝的出来,把家业废去,又把父亲气死,要此子何用?况且天下的人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无子,这都是他命该绝嗣,难道也是因改造阳物,泄了元气所以绝嗣不成?我今天起了这个念头,就是个无子之兆了,又自己情无子,一定要割。万一命中有子,到那临割的时节元气不十分漏泄,依旧会生育男女,生出来的男女或不到夭亡也未可知。这总是意外的事,我不想他,只打点做个无子的人就是了。老先生所说之事,学生熬也熬得,拼也拼得,有甚么不便?如今不消疑我,迳替学生改造就是了。” 术士道∶“既然尊意甚坚,一定要做,在下不好作难。须要选个日子,或约在尊馆,或屈到小寓,必须做得隐静,不可使一人知道。若有人知道走来窃看,就不便行事了。” 未央生道∶“敝寓往来人杂,难行此事。不如还到尊寓来罢。” 两个相约定了,术士才把贽仪收下,取出一本通书,选了日子,是个火日,阳物属火,取火旺则盛盛的意思。 改造日子定了,未央生千欢万喜,分别而去。他生平造孽之根皆始于此,可见天下学房术是学不得的,学了房术就要坏了心术,从未有学房术单为奉承妻子,而不淫人妻子者也。 第八回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番乔卖弄美妇倾心 未央生别了术士,回到寓中,独自一个睡了。就把改造阳物以后与妇人干事的光景预先揣摩起来,不觉淫兴大发,一时难禁。只得叫随身一个家童上床去睡,把他权当了妇人,恣其淫乐。 他有两个家童,一个叫做书笥,一个叫做剑鞘。书笥年十六岁,因他识几个字,未央生把一厅书籍都交给他掌管,就象个藏书的箧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书笥。 剑鞘年十八岁,未央生有一口古剑交付他收藏,就象个护剑的套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剑鞘。 两个人物都一样妖姣,姿色都与标致妇人一般。剑鞘不会作骄态,未央生虽不时弄他还不觉十分得意。书笥性极狡猾,与未央生行乐之时态耸驾,后庭如妇人一般迎合,口里也会做些浪声,未央生最钟爱他。所以这一晚不用剑鞘,单叫他上床好发泄狂兴。 书笥等他完事之后就问道∶“相公这一向单爱妇人,厌弃男子,把我们抛撇久了。为何今夜高兴,温起旧账来?” 未央生道∶“我今晚不是同你干事,是与你作别。” 书笥道∶“这么说,莫非要卖我么?” 未央生道∶“我怎舍得卖你,这‘作别’二字不是我同你作别,是我的阳物与你的后庭作别。”就把要改造阳物的缘故细细说了一遍。 书笥道∶“这等,你改造之后一根阳物有几十根大的,好去偷妇人,量我后庭想是不能承受了。” 未央生道∶“是。” 书笥道∶“你若去偷妇人,少不得要一个使唤的随身护驾。就把我带在身边,若有多馀的妇人你睡不了的,赏我一个,等我尝尝女色的滋味,也不枉跟个风月主人一场。” 未央生道∶“这个容易。‘饱将手下无饿兵’,正经的同我睡了,那手下的丫鬟任凭你睡。莫说一个,就要几十个也有。” 书笥听了欢喜道∶“你的阳物既与我的后庭作别,我如今也要与你作别了。” 就倒爬上身去,浇了一回本色蜡烛,方才下来。 未央生睡到第二日,就买了一只极健的雄狗,又买一只雌的相配,分作两处养在寓中。等到约定日期,叫书笥牵了,自己一同过去,又令剑鞘备一桌酒席,随后送来。 那术士的寓处是个极秘密的所在,没有闲杂人往来,极好做事。当日见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取出阳物,预先上了麻药,好待临期用刀。那麻药初搽上去就象冷水激了一下,一激之后竟象没了此物一般。掐也不知疼,搔也不觉痒。未央生放下了心,知道割的时节没有苦吃的了。 不多时,酒已送到,与术士一边吃酒,一边等雄狗与雌狗干事。那两个畜生牵到僻静处来,放在一处,他只道是主人盛意,肯行方便,就联络起来。那里晓得是主人要借他本钱?!那两狗牵来的时节颈项里各系一条索子,未肯解去。 术士见他干到兴高之时,就令两个家童把两根牵索用力扯开。雄狗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阴物,惟恐他开去;雌狗也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阳物,惟恐他出去。 术士手持快刀,把狗肾割断。随割开雌狗之阴,取出雄狗之肾,切分四条。就连忙把未央生阳物割开四条缝,每一条缝内托一条狗肾,带热塞进去。四条塞完,外面敷上灵丹,用汗巾包扎好了,两个依旧饮酒。 未央生这一晚就在术士寓中借宿,夜间抵足之时,又传授了许多战法。到第二日才回去将养。这三个月之中也亏他把持得定,不但不想欲事,连新改的阳物眼也不去看一看。直等过了三个月方才解去汗巾,把他刮洗出来。仔细一看,不觉大喜道∶“魁悟奇伟,果然改观,有此异物,可以横行天下矣。” 又过了数日,忽见赛昆仑走来问道∶“贤弟一向不出门,在寓中静坐,想举业的功夫必然长进了。” 未央生道∶“举业的功夫不过如此,倒是房术的功夫有长进了。” 赛昆仑笑道∶“资质不高,长进也有限。” 未央生道∶“长兄差了,士三日不见便当刮目相待,何况小弟别了三月?难道就没进益么?何不思三尺之童后来变成大汉,脱兔之师起先有若处女?只有死人的阳物只会消不会长,那有活人的东西是人所能料定的?” 赛昆仑道∶“这话我不信,十三四岁的孩子那鸡巴不曾出汁就会一日大似一日,岂有二十以外之人阳物还会发作么?就发也发不多,不过论丝论毫,决无论分论寸之理。” 未央生道∶“莫说论丝论毫,论分论寸也不足形其所发之长大。” 赛昆仑道∶“岂有此理。世上只有暴发的财主,不曾见有暴发的阳物。既然如此求取出来与愚兄看一看。” 未央生道∶“前次取出来受兄许多怠慢,如今怎敢再献出?” 赛昆仑道∶“贤弟不要取笑,缓存出来。若果然长进,待我奉承几句请罪他就是了。” 未央生道∶“口中奉承也没干,除非寻件实事与他做做,一来试验他,二来鼓舞他,才见长兄作养人材的盛意。” 赛昆仑道∶“若真是长进了我就把前日说的事作养他。” 未央生道∶“既是如此,依旧要出丑了。”就把衣服抄起系在带间,次将裤子卸下。然后把两手捧住阳物,就象“波斯献宝”一般,对赛昆仑道∶“长进不长进,看就知了。” 赛昆仑远远望见,疑是用一条驴肾挂在腰间骗我。及至近身仔细一看,方才知是真货,不觉吐舌大惊,问道∶“贤弟用甚么方法就把一个极疲矮的物事弄得极雄壮起来?” 未央生道∶“不知甚么原故被长兄一激之后,他就平空振作,竟象要发狠争气的一般。连我自己也不能禁止。” 赛昆仑道∶“你不要骗我。我看皮肤上现有刀痕,四面四条又是一种颜色,毕竟是用甚么巧术造作出来。好好对我直说。” 未央生被他盘驳只得把改造的事细细说了。赛昆仑道∶“贤弟好色之心坚韧至此,真不可阻挠了。我只得完备这件事罢,今日就同你去他撞到他家去看机会。” 未央生大喜。换了衣冠同赛昆仑出去。走到相近的所在,赛昆仑把他安顿在一处,自己先去打探消息。不多时走来回报道∶“恭喜、恭喜,今夜就能成事了。” 未央生道∶“面也不曾见,怎么就保得今夜成事?” 赛昆仑道∶“我方才去问邻舍,邻舍说他丈夫往远处卖丝去了,有十几日不得回来。你如今同我走进去用心勾搭他,只要有些情意,我晚间自有办法送你进去,包管有十几夜同他快活就是了。” 未央生大喜,两人连忙走去。到了门前,赛昆仑把子倡起,同未央生一齐钻进去道∶“权大爷在家么?” 妇人道∶“不在家。” 赛昆仑道∶“在下要买几斤丝,如今不在家怎么处?” 妇人道∶“别处去买罢了。” 未央生就接口道∶“丝怕没处买?只因一向是府上的主顾,不好去总承别人。” 妇人道∶“既是舍下的主顾,为甚么我不认得?” 赛昆仑又接口道∶“大娘,我夏天来买丝,也遇着太爷不在,是大娘亲自交易,从架子内取下来与我去的。难道就忘记了?” 妇人道∶“是记得有这一次。” 未央生道∶“既然大娘记得,可见不是空口来打价了,如今要有丝,取出来交易就是。为甚么把自家的生意推到别人家去?” 妇人道∶“丝便有几斤,不知你中意否。” 未央生道∶“府上的丝岂有不中意,还是忒好了些,怕我这酸子买不起?” 妇人道∶“好说,这等相公请坐了,待我取出来。” 赛昆仑就叫未央生坐在上面,自己坐在下面。上面近着妇人,待他好调情的意思。 那妇人取出一捆丝来,递与未央生看。未央生还不曾接丝到手,就回复道∶“这丝颜色太黄,恐怕用不得。”及至接到手仔细一看,又道∶“好古怪,方才大娘拿在手里,觉得是焦黄的,如今接到我手又会白起来,这是甚么缘故?”故意想了一会又道∶“这是大娘的手忒白了些,所以映得丝黄;如今我的手黑,所以把黄丝都映白了。” 妇人听了这话,就把一双眼凑着未央生的手,相了一会,方说道∶“相公的尊手也不叫做黑手。”说便说这一句,还是正言厉色,没有一毫嘻笑之容。 赛昆仑道∶“他的手比了我们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 妇人道∶“丝既然白为何不买?” 未央生道∶“这是贱手映白的,可见不是真白。毕竟要与大娘的尊手一样颜色的方是好丝。求取出来看看。” 赛昆仑道∶“世上那有这样白丝,只要象你脸上这样颜色,他就用得过了。” 妇人听了这话,又把一双眼睛凑着未央生的脸,相了一会,方才有欢喜之容。 对他笑道∶“只怕世上没有这样白丝。” 看官,你道他为甚么以前不笑,直到此时才笑?以前不顾盼,直到此时忽然顾盼起来?原来,这妇人是一双近视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见。起先,未央生进去,只道是寻常买卖之人,及至听见“酸子”二字,方才晓得是个秀才也。还只说是寻常人物,不把眼去相他。因为睁眼看人有些费力,所以遇见男子不大十分顾盼。 但凡为妇人者,一点云雨之心,却与男子一样都是要认真做事,不肯放松的过了。若是色心太重的妇人,眼睛又能远视,看见标致男子,岂能保得不动私情?生平的节操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赋形也有一种妙处,把这近视眼赋予他,使他除了丈夫之外,随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许多壁障。所以,近视妇人完节的多,坏事的少,总是那双眼睛不会惹事。 这个妇人若不是把几句巧话引他眼睛上身,随你立在面前调戏到晚,他只当在云雾之。那里晓得只因手上一看,脸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开交不得。对着未央生道∶“相公当真买不买?若果然要买,我房里有一把好的,取出来看就是。” 未央生道∶“特地寻来,岂有不买之理。缓存来看。” 妇人进去一会,果然取出一捆丝来,又叫一个丫鬟捧了两钟茶,递与赛昆仑、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钟做个转奉主人之意。妇人看见,又对未央生笑了一笑,方才递出丝来。 未央生接丝,就趁手把妇人捏了一把。妇人只当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昆仑道∶“这一捆果然好,买了去罢。”就把银包递与未央生。 未央生照他说的价钱称了,递与妇人。妇人道∶“这银子成锭,恐怕是中看不中用的。” 未央生道∶“大娘若不放心,我把丝与银子都放在这边,今晚就夹开一锭,试他一试何如?不是夸嘴说,我们的银子都是表里如一的。” 妇人道∶“也不消如此,若果不差,下次还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顾罢了。” 赛昆仑拿着丝,催未央生回去。未央生临行,又把妇人 了几眼,妇人虽不看见,也能领略大意,竟把眼睛收做细缝,似笑非笑的模样送他。 未央生走到寓中问塞昆仑道∶“这事有八九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样进去?” 赛昆仑道∶“我细细打听过了,他家没有第二个人,只有方才那个丫鬟,才十一二岁,夜间跌倒头就睡着了。他家的房屋是看得见的,又不是楼房,又不是土穴,只消我背了你爬到他屋上,掀去几片瓦,摆去一根椽,做个从逃邙下罢了。” 未央生道∶“若还被他邻舍听见,大家捉贼起来怎么处?” 赛昆仑道∶“有我在身边不消多虑。只是一件,那妇人方才的话说是恐怕你中看不中用的,若还干得他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顾了。劣兄前日的话如今可验了么。 你须要自己挣扎,不要被他考倒,只进一场,到第二三场就不得进去。” 未央生道∶“决不至此,长兄放心。”两个笑了一场,巴不得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好做进场举子。 但不知那位试官是怎生一个考法,须得题目出来方知分晓。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礼分馀乐反占先筹 却说权老实的妻子,名叫艳芳,是个村学究之女。自小也教他读书写字,性极聪明。父母因他姿貌出众,不肯轻易许人。十六岁上,有个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亲料他有些出息,就许了他。谁想做亲一年就害弱病而死,艳芳守过周年,方才改嫁给权老实。 此妇虽好淫,颇知大体,每见妇人有淫佚之事,就在背后笑他。尝对女伴道∶“我们前世不修,做了女子,一世不出闺门,不过靠着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难道好叫做妇人的不要好色?只是一夫一妇乃天地生成,父母配就,与他取乐自然该当。 若要相处别个男人,就是越礼犯分之事,丈夫晓得要打骂,旁人知道要谈论。且无论打骂不打骂,谈论不谈论,只是这桩事体不干就罢,要干定要干个像意。毕竟是自家丈夫,要做事体两个脱衣上床,有头有脑,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后来方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足之中只图草草完事,不问中窍不中窍,着题不着题,有些甚么趣味。况且饥时不点,点时不饥,就象吃饮食一般,伤饥失饱反要成病。那走邪路的人子,何不把后来相情人的眼睛留在当初择婿。若要慕虚名,拣个文雅的;若要图外貌,选个标致的,若不慕虚名,不图外貌,单要干房中的实事,只消寻个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须丢了自己丈夫去寻别个?” 那些女伴听了都道∶“过来的人,说话自然不同,句句亲切有味。” 怎见得他是过来的人?他当初做女儿的时节,也慕虚名,也图外貌,也要干实事。及至嫁了那个童生,才也有几分,貌也有几分,只道是三样俱修的了,谁想本钱竟短小不过,精力又支持不来。爬上身去肚子不曾猥得热,就要下来。 艳芳是个勤力的人,那里肯容他懒惰,少不得作兴鼓舞,又要耸拥他上来。本领不济之人,经不得十分剥削,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 他经过这一番挫折,就晓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三者不可得兼宁可舍虚而取实。所以后来择婿,不要才貌,单选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以备实事之用。看见权老实,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问贫富,就嫁了他。起先还单取精力,不知他的器械何如。只说力雄气壮之夫,不必定用长枪大斧方能取胜,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锋陷阵。那里晓得竟是一根丈八长矛,所以艳芳喜出望外,自从嫁他之后,死心塌地依靠着他,不生一毫妄念。因他生意微细,日进不多,终日替他络丝,每日有一二钱进益,故权老实得以轻闲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当有事,掀开子与对门妇人说话,未央生从门首经过,把他细看两番。他因眼睛近视,只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前过来过去,却不知道面貌何如。谁想倒被对门妇人看了一个像意。那妇人有三十多岁,丈夫也是贩丝卖的,与权老实一同去卖,虽不合本,倒象伙计一般。这个妇人面貌虽丑,性子甚淫。一来因招牌不好,没人想他;二来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错,不是打就是骂,所以还慎法,不敢胡行。 那一日,把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去后,就走过街来对艳芳道∶“方才一个绝标致男子走来走去,看你两次。你晓得么?” 艳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见的,我坐在这边,哪一日没有几个男人隔着子看我,便舍他看看罢了。晓得他做甚么。” 妇人道∶“往常的男子,你这样人物值不得舍与他看。方才这一个,就等他看了三日三夜也是情的。” 艳芳道∶“怎么这等说,难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 妇人道∶“岂止十二分?照我看起来,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终日立在门前,看了许多人,并不见有这样标致的。脸上皮肉,随你甚么东西没有那种白法。眉毛、眼睛、鼻头、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爱?身上俊俏竟象个绢做的人物一般。就是画上画的有这般标致,也没有这样飘逸。真教人相思。” 艳芳道∶“好笑大娘说得这样活现。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男子,就有这样男子,他自他我自我,想他做甚么?” 妇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象落魂了一般。要去又舍不得去,要立又怕别人知。没奈何,只得走过去一会,又从新走转来。临去的时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怜不可怜?你不曾看见,自然不想他,我看见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 艳芳道∶“只怕他那种光景不是为我,是为你。你自己相思不好说,得故意把我来出名。” 妇人道∶“我好副嘴脸,他肯为我?其实是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还要来走过,我远远望见他来,就知会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来好看他,二来等他也好看你。” 艳芳道∶“且等他走过的时节再做道理。” 妇人又说许多话,方才过去。艳芳到第二三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过了许多日,再不见来,也就丢开了。及至这一日,来买丝,看见这副标致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话来。等他去后,心上想到,前日所说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论他外貌,果然是第一个男人,但不知内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话,说今天就夹开来试他一试,虽然是说银子,却是双开二意。万一今晚当真走来,我还是拒绝的好,收留的好? 终身的名节,坏与不坏,就在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踌躇,只见对门的妇人走过来道∶“大娘,方才买丝的人你认得么?” 艳芳道∶“我不认得。” 妇人道∶“就是我前日说的。你难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个男子像这样标致的?” 艳芳道∶“果然标致。只是忒轻薄些,不象正人君子。” 妇人道∶“大娘又来道学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来看妇人的?我们只取人物罢了,又不要他称斤两,管他轻薄不轻薄。” 艳芳道∶“是便是这等说,只是在人面前也该稳重些便好。方才做出许多调戏来,亏得我家主不在,若还在家,看见怎么了得?” 妇人道∶“怎么样调戏你?对我说说。” 艳芳道∶“总是不老成,说他做甚么。” 那妇人是个极淫的,听见“调戏”二字,不知怎么样要搂他亲嘴,扯他做事,就不觉摇头摆尾,把手在艳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他说。艳芳被他缠不过,就回他道∶“方才是两个人,一齐进来,难道有甚么别样?调戏不过就是说话之间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 妇人道∶“这等,你也该露些好意回答他。” 艳芳道∶“我不骂他就够了!还有甚么好意回答他?” 妇人道∶“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说,倘这样标致女人,他那样标致男子,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原该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够做夫妻也该相处,了了心。我想权太爷那样人物不是你的对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也觉可惜。 他若在来,我就走过来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干得一两遭也不枉为人在世。” 他一边讲,艳芳一边算计道,看这妇人心上爱他极了,我就要做这桩事,他住在对门,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岂不坏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让他先弄一次,只当委他考试一般。若还本事好,我然后上场,不怕这样丑妇夺了我的宠去;若还本事不济,我就一顿发作起来,赶他出去就是了,依旧不曾坏得名节,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对他道∶“这样事我其实不做,他若再来,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两个做几遭好事何如?” 妇人道∶“岂有此理。莫说大娘这句话未必出于本意,就使出于本心,我这样丑貌他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两个弄下了手,一遭两遭之后我故意撞来,大娘只说不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这还使得。” 艳芳道∶“我这话不是假话,有个做法在这边。我方才被他歪缠不过,要拒绝他又放不下脸来,他方才临去的时节说一句巧话,今晚就要摸来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与我家男子一同买卖去了,总则这里没人,你今晚竟锁了门,到我这边来睡。预先吹灭了灯,待我躲在暗处,他若果然来,你竟假充了我同他睡觉。他在暗地里那里晓得是你,只当替我做了一个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节,不置之致有亏。何等不妙?” 妇人道∶“这等说是你许他来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说得痒不过,要辞也辞不得了。只是一件,你为甚么许他来又不肯同他干事?从来的节妇那里有这样做法的?” 艳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定要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不瞒大娘说,房事的滋味,我也尝得透了。随你有本事的,也赶我自家的男人不上。吃过大宴席的些须东道看不上眼,荤不荤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这个虚名。” 妇人道∶“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权大爷的本钱是一方有名的,你被大喧头喧过了,恐怕那喧周鞋的小喧,撩不着大人的鞋帮,所以要我做个探子,替你探探消息的。我想这事在我也没有甚么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个像意,不要在要紧头上,你又自己冲上阵来,使我进退不得。自古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这句话你须要记得。” 艳芳道∶“料想没有这等侥幸的事,你且放心。” 两个商量定了,只等临期行事。这也是那奇丑的妇人一时的造化,奉了这个美差。一个簇簇新新改造出来的喧头,是他这双皮鞋喧起。要知宽窄何如,少刻喧时便见。 第十回聆先声而知劲敌留馀地以养真才 那个妇人奉了这个美差,满心欢喜。预先寻几块绢袱带在身边,好待干事之时揩抹淫水,省得湿了别人家的被缛。挨到点灯时候,忙把门锁,走过街来。 艳芳故意哄他道∶“今晚竟是虚貌了,他方才寄个信来,说被人批住吃酒,脱不得身。还要别约日子。大娘且请回罢。” 妇人听了,急得眼中火出,鼻内烟生。又怪艳芳不寄信转去,强他今晚来,又疑艳芳起先失口许了,如今舍不得让人,要赶人回去,自己受用。 埋怨了一会,艳芳笑道∶“我是哄你。如今想又要来了,只打点与他干事就是。” 先烧一盆热水,同妇人净了下身,然后拿一张春榻,铺在床横头,自家睡了,好听他们干事。吩咐妇人把大门关好,悄悄立在门后,他若来必轻轻敲门,你听见敲一下就开门,放他进来。不可使他敲多次,恐怕隔壁人家听见。放他进来之后依旧把门闩好,一同到床上去睡。只是与他说话声气要放轻些,恐怕他认得出。妇人唯唯听命。艳芳就去睡着了。妇人到大门边去伺候。 等了一更多天,不见动静,只得走进房去,正要问艳芳,不想暗地之中有人搂住他亲嘴。妇人只说是艳芳假装男子和他取笑,就伸手去摸他裤裆。才伸得下去,就有一根绝大的东西把手撞了一下,方才知道是本人。就装出娇声来问道∶“心肝,你从哪里进来的?” 未央生道∶“是从梁上下来的。” 妇人道∶“好个本事。如今上床去睡罢。” 两人遂各自解衣服。未央生不曾解完,妇人已脱得赤条条仰睡在床上了。未央生爬上肚去,要摸着他两只脚好架上肩头,不想再寻不见。那里晓得自上床时节已高高翘在半天,献出阴户,只等阳物进来。 未央生想道,不料此妇竟是这等一个淫物,既然如此,那些温柔的家数都用不着了,只得赏他一个下马威。就把下身抬起,离阴户一尺多高,挺起阳物朝下一攻。 那妇人就象杀猪一般喊起来道∶“阿呀!使不得。求你放轻些。”未央生把两只手替他扒开阴户,慢慢轻轻捱擦捱擦许久,只进得一寸龟头,其馀都在外面不能进入。 未央生又挺起阳物朝里一攻。妇人又喊起来道∶“使不得!求你用些馋唾。” 未央生道∶“只有弄小官用着那件东西,岂有同妇人干事要用馋唾之理?这例子破不得,还是干弄的是。”挺起阳物又向下直攻。 妇人道∶“使不得,你若不肯破例,请抽出来,待我自己用些罢。” 未央生听了,就把阳物拔出,听他自用。妇人伸开巴掌,吐上许多唾沫,把阴物扒开,灌了一半进去,馀剩的都搽在阳物上。对未央生道∶“如今没事了,慢慢弄进去。” 未央生要显本事,不肯从容,把两只手捧住他两股,响的一声,将改造长大的阳物一概事攻进去。妇人又喊起来道∶“怎么你们读书人倒是这样粗卤,不管人死活,一下就弄到底?如今里头着不下,快拿些出来。” 未央生道∶“里头着不下,难道如今在外面不成?只该叫他活动些,不要坐冷板凳就是了。” 遂运动起来。起初几下,妇人还当不起,每送一次,定叫一声“阿呀”,送到半百之数,就不见则声了。及至送到百外,那妇人就有无限的骚状做出来,无限的淫声唤出来,使人禁持不住,只得一阵紧似一阵,要催他丢过了自己好丢的意思。 谁想那妇人有些奸诈,明明丢了两次,问他,只说∶“不曾”。为甚么不说实话?只因自己是代职的,恐怕艳芳听见,说他心事已完,要来交代。未央生认作真话,再不敢丢。抽到后来,忍耐不住,也丢了一次。丢过之后又不好住手,只是没有勇往直前之气。 妇人见阳物逡巡不进,就问道∶“你丢了么?” 未央生怕笑他本事不济,只得也说∶“不曾”。 起先未问之先,一下软一下,自从问了这句,竟象学生要睡,被先生打了,那读书的精神比未睡时节更加一倍,遂一连抽上几百下也不停一停。那妇人叫起来∶“心肝,我丢了,我要死了!你今不要动,搂住我睡罢。” 未央生方才住手,抱住酣睡。原来,妇人面貌虽丑,还亏一双脚小;肌肤随黑,还不十分粗糙,所以黑夜认不出是替身。 却说艳芳躲在床横头,侧耳细听。起先见妇人叫疼叫苦,弄不进去,就知他的家伙长大,可以用的。又见他的干法在行,抽送有度,不象没有来历的。又见他干到中间,懈了一阵,虽有些鄙薄之意,后来见他重整军容,比入手之初更加奋勇,心上大喜道∶“这等看来,分明是阃内之骁才,色中之飞将了,我今就失身与他亦可无悔。欲要趁他歇息钻进被去,说个明白,又怕他在阴暗之中不看见妇人的嘴脸,只说他好似我,还要想去弄他,况男子久战之后,若不把姿色去歆动他,未必能够再举。” 就悄悄走到橱下,取起火来,先汲了几瓢水,在锅里下面点一个草把烧着,然后拿烛光走进房去。把帐一掀,绵被一揭道∶“是哪一个奸贼?深夜闯入人家奸淫妇人,是何道理?快起来说个明白!?” 未央生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只说是他的丈夫躲在家中,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走来捉奸,要我的银子,吓得牙齿乱斗。及至抬头一看,就是夜间所干的妇人。心上想道,难道他家又有一个不成?低下头把那同睡的妇人一看,才知道是个极丑陋之妇。一脸漆黑的癞麻,一头焦黄的短发,颜色就如火腿不曾剥洗过的一般。就大惊道∶“这是哪一个?” 妇人道∶“你不要惊慌,我是替他做探子的,住在对门。那一日,你在门前走过,与你说的就是我。他说你容貌虽好,只怕中看不中用,恐累他偷汉的名,所以央我来试你一试。如今料想见中式了,你同他睡觉罢。我论理也该睡在这边,再讨些赏赐了去。只是旁边有打混的人,你两个就干不爽利,不若我回家去睡罢。” 说完就起来,只穿一领绵袄,一条夹裤,其馀衣裙物件都挂在手臂上,带了回去。临去时又对未央生道∶“我的容貌虽丑,也是你的功臣。这事是我说起的,今晚与你睡这一次,一来是大娘的好意,二来也是前世的姻缘。后来若有闲空的工夫,也还同我睡睡,不要十分寡情。”说完又对艳芳拜几拜,谢了东道主人,方才出去。 未央生如醉初醒,如梦初觉,若不是赛昆仑激我改造,今日进来只好做个秦邦赴考的苏秦,不中文章,白白赶了出去。 艳芳送妇人去后,把门闭好了走进房来,对未央生道∶“我晓得你今夜放我不过,特寻一个替身等你,你如今与他干事一次,也消得我的账了,还不出去,在这里干甚么?” 未央生道∶“不但消不得账,还要加你的罪,如今已是半夜了,快些上床来睡睡。” 艳芳道∶“你且起来披了衣服,做一件紧要事,才好同睡。” 未央生道∶“除了这一桩,还有甚么紧要事?” 艳芳道∶“你不要管,只爬起来。” 说完走到橱下,把起先温的热水汲在坐桶里,掇来放在床前。对未央生道∶“快些起来,把身子洗洗,不要把别人身上的龌龊弄在我身上来。” 未央生道∶“有理。果然是紧要事。我方才不但干事,又同他亲嘴,若是这等说,还该漱一漱口。” 正要问他取碗汲水,不想坐桶中放着一碗热水,碗上又架着一枝刷牙。未央生想道,好周至女子,若不是这一出,就是个腌妇人,不问清浊的了。 艳芳等他漱洗过了,自己也把下身洗濯。他下身起先已与妇人一齐净过了,为甚么又要洗濯起来?要晓得他睡在床头听他干事的时节,未免有淫水出来,恐怕未央生摸着要讥诮他,所以再洗一次。洗过了把一条湿手巾揩抹了,又在箱子里取出一条新汗巾,放在枕边。方才吹灭了灯,坐在床上。 未央生搂在怀中,一边亲嘴,一边替他脱下衣服。只见两个乳峰捏来不上一把,放去竟满胸膛,总是娇而且嫩,里面没有块磊的原故。及至脱去裤子,摸着阴物,其骄嫩与乳峰一样。 未央生放他睡倒。先取一双小脚架在肩头,然后提起下身,也象弄丑妇的方法远远舂进去,要等他先受苦,后来才觉得快活。不想舂进去艳芳,心上只做不晓得一般。未央生思想,赛昆仑的言语一字不差,若没有权老实的粗长之物,焉得有此宽大之阴?我若未经改造,只好做大沧一粒,焉能窥其底里?如今军容不足以威敌,全要看着阵势了。就把他头底下的枕头取来垫在腰下。然后按了兵法同他干起。 艳芳不曾到好处,但见他取了枕头下去,又不再取一物与他枕头,就晓得此人是个惯家了。取枕头垫腰是行房的常事,怎见得就是惯家?要晓得男女交媾之事,与行兵的道理无异,善对敌者才能用兵。男子晓得妇人的深浅方知进退。妇人知道男子的长短,才识迎送。这叫做“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男子的阳物长短不同,妇人的阴户浅深不一。阴户生得浅的,就有极长之物也无所用。抽送之际定要留有馀不尽之意。若尽根直抵,则妇人不但不乐,而且痛楚。男子岂能独乐乎? 若阴户生得深的,就要用着极长之物,略短些也不济事。只是阳物生定怎么长得来到其间,就要用补凑之法。腰之下股之上,定须一物衬之,使牝户高张,以就阳物,则纵送之时易于到底。故垫腰之法,惟阳短阴深者可以用之,不是说枕头乃行房必须之物也。 所以男子的阳物短者可医,小者不可医。与其小而长,无宁大而短。术士替未央生改造之时,只求其大,不使其长,就是这个缘故。 如今艳芳的深,未央生的短,所以取枕头垫在下面。岂不是惯家?这种道理世上人还有知道,至于取枕头垫在腰下面,竟不取他物与妇人枕头,这种法窍就没人参得透了。妇人腰底下既有一物,若还头底下又有一物,则上身一段不过二尺多长,两头凸起,中间凹下,只当把妇人的身体拘断在下面,上面又压了一个男子,你道他气闷不气闷,辛苦不辛苦?况且妇人枕了枕头,面庞未免带反,口齿唇舌都与男子不对,极不便于亲嘴。男子要亲嘴必须鞠着身子往下面凑;妇人要亲嘴,必须便起颈项朝上面凑。碍了一个枕头,费人多少气力,所以干事之时无论垫腰不垫腰,总是颈项底下的东西断断留他不得。会干事的,将要动手,就把枕头推过一边,使他云鬓贴席,朱唇面天,五官四肢没有一件不与男子相合。 上下二孔又与别的肢体不同,不惟相合而且相投,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男子的玉麈入于女子阴中,女子的绛舌入于男子口中,使他也有一件的便宜处。则乐事相均,而无有馀不足之事矣。 未央生把一只手取枕头下去,就把一只手托住他的头颈,安顿在席上,使面孔不歪不斜,以预为亲嘴之地。所以艳芳暗喜,知道他是惯家。未央生垫腰之后,重新提起小脚放在肩头,把两只手抵住了席,放出本事尽力抽送。每一抽,定要拔出半截;每一送,定要抵个尽根。只是一件,抽便抽得急,抵却抵得缓。为甚么缘故?他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阴户响,恐怕邻舍人家听见,弄出事来,所以不敢放手。 干了一会,那阴户里面渐渐紧凑起来,不象初干的时节汗漫无际了。未央生晓得是狗肾发作,阳物大起来的原故。就不觉精神百倍,抽送的度数愈加紧密。 艳芳起先不动声色,直到此时方才把身子扭几扭,叫一声道∶“心肝,有些好意思来了。” 未央生道∶“我的乖肉,方才干起头,那里就有好意思?且待我干到后来,看你中意不中意。只是一件,我生平不喜干哑事,须要弄得里头响起来,才觉得动兴。只是你这房子狭窄,恐怕邻舍听见,不好放手,却怎么处?” 艳芳道∶“不妨。一边是空地,一边是人家的厨房,没有人宿的。你放心干就是。” 未央生道∶“这等就好了。”此后的干法就与前相反,抽得缓,送得急。送进去的时节,就象叫花子打肋砖,要故意使人听见好可怜见他的一般。 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骚性大发,口里“心肝、儿子”叫不绝声,牝中淫水旁流横溢。未央生见他势头来得汹涌,要替他搽抹干了,重新再干,就伸手去取汗巾。不想摸到手里被艳芳抢去,不容他揩抹。 这是甚么缘故?原来,他的生性也是不是喜干哑事的,与未央生所好略同,但凡干事之时,淫水越来得多,响声越觉得溜亮。所以他平日干事随下面横流直淌,就把身子都浸在里边,也不许丈夫揩抹,直待完事之后,索性坐起来,把浑身上下拭个干净。这是他生平的嗜好之癖。 未央生见他不肯揩抹,就悟到这个缘故,比前愈加响弄起来。又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就紧紧搂住道∶“心肝,我要丢了。你同我一齐睡罢。” 未央生要逞本事,还不肯丢。艳芳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了,不是有名无实的。如今不肯住手,弄了一夜,抵敌了两个妇人,也是亏你。可留些精神明夜再干。 不要弄坏了人,使我没得受用。” 未央生见他这几句话说得疼人,就紧紧搂住,又抽了一番。两个才一齐完事。 完事之后,不曾说几句话,天已将明。艳芳怕他出去迟了被人看见,只得催他起来,自己也穿了衣服,送他出去。 从此以后,未央生晓去夜来,俱是从门里出入,再不做梁上君子了。还有几次舍不得分别,连日里也藏在家中。艳芳只推生病,不出去开门。两人青天白日一丝不穿,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肤,恣其淫乐。 对门的丑妇隔一两夜过来一遭,未央生不好拒绝他,也时常点缀点缀,但不能饱其所欲,只好免于怨恨而已。左右邻舍有几个听见些嫌诏的,都只说赛昆仑自己来奸他,再不想是替别人做事。未曾到晚,各家都闭户关门,不管外面闲事,惟恐赛昆仑恼他碍眼,要顺便去算计他。 所以一连睡了十几夜,没有一毫惊恐。直到权老实回来之后,方才断了踪迹。 赛昆仑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弄出事来,连日间也禁止他,不许到门前去窥探。宁可自己做红娘,终日托名买丝替他传消递息。 权老实是有几次在家,只说是生意主顾,平日与妻子交易惯的,自己倒立过一边,凭他两个说话,一味忠厚到底,不以诡谲待人。这才叫做权老实。始信天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不象自家取表德,只拣好字眼称乎。天下择交之法,不必察其为人,观其行事,只问此人叫做甚么混名,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 }, { "text": "肉蒲团(3)\n天下第一风流小说《肉蒲团》一名《觉后禅》(明)情隐先生〔李渔〕着第十一回穿窬豪杰浪挥金露水夫妻成结发 诗云∶ 豪杰从来数绿荫,一逢知己便挥金。 衣冠亦复多豪客,何事全无念友心? 艳芳与未央生睡了十几夜,那种云雨私情正在绸密之时,被丈夫回来打断好事,苦不可言。 心上想道∶“我起先只说天下的男子,才貌与实事决不能相兼,我所以去了才貌,单取实事。把个粗蠢东西当做宝贝一般,终日吃辛吃苦,帮他做活。那里晓得男子里面原有三件具全的,我若不遇着这个才子,枉做了一世佳人。如今过去的日子虽不可追,后来的光阴怎肯虚度?自古道‘明人不做暗事’,做妇人的不坏名节则已,既然坏了名节,索性做个决裂之人,省得身子姓张肚肠姓李。我常说从来的妇人,有红拂妓的眼、卓文君的胆,方才可以偷汉。生平只偷一次,一偷就偷到底,连那个偷字后面也改正过来,才是个女中豪杰。况且‘淫奔’二字原分不开,既要淫就要奔,若度量后来奔不得,就不如省了那些孽障,做个守贞不二之人,何等不妙?为甚么把名节性命去换那顷刻的欢娱?” 主意定了,就写书一封寄与未央生,约要私奔。他当初在母家的时节,极喜读书写字,只因嫁做商人妇,就把笔砚荒疏了,所以写的书札如说话一般。书云∶情郎未央生赐览∶ 自你不来之后,我终日对了饮食吞咽不下。就勉强吃下去,不过三分之一。我如今立定主意,随你终身。你可速速料理,或是你烦塞昆仑进来盗我,或是我做红拂前来奔你。只要期定日子,约在何处等我,不致彼此相左。至嘱至嘱。 你若虑祸,踌躇不敢做此险事,就是薄悻负心之人,可写书来回我,从此绝交。以后不得再见,若还再见我,必咬你的肉,当做猪肉狗肉吃也。 馀言不尽,只此寄知。 辱爱妾艳芳敛衽拜寄 写了此书,立在门前,看见赛昆仑走过,付与他带去。又怕未央生胆小,不敢行此险着,又生一计∶终日寻是寻非,与权老实争闹,使他不能兼容,好做朱买臣的故事。就终日只推有病,一根丝也不络,连茶饭都要丈夫炊煮。 每日清晨起来,咒骂到晚方才停息,至于干事之时,把摆布前夫的手段从新放出来,要打发他上路,好嫁三样俱全的丈夫。权老实见他日里憎嫌不过,只得竭力奉承,指望将功赎罪。谁想夜里的功劳补不得日间的过失,爬下床来,就换了一副面孔,把一个如狼似虎的丈夫不消两月,磨得骨瘦如柴,恹恹待毙。 邻舍见了个个不平,只是惧怕赛昆仑,不敢说得。 权老实见妻子一向安心贴意,忽然改变起来,知他必有缘故,就在邻舍面前细问消息,说∶“我出门的时节,可曾有甚么人在我家往来么?” 邻舍起先只推不知,后来见他盘问不过,又怜他是个忠厚之人,将来要死于淫妇之手,只得说道∶“有便有一个人在你家走动,只是不可惹他,若惹他就有不测之祸。” 权老实道∶“是甚么人?这等厉害?” 邻舍道∶“就是天下驰名,人人俱怕,惯做神贼的赛昆仑。旧时在你门前经过,看见你娘子美貌,就走来问我们说∶‘是哪一个的妻子’,我们说是你的令正。 他又说∶‘这样妻子嫁了那样丈夫,平日夫妻之间和睦不和睦’,我们又说是极相得的。后来见你出去卖货,走来问道∶‘权老实这番出去有几日才得回来’,我们只说你去卖丝,有十几日才得回来。不想那一日起,你家夜夜象有人说话一般,若是别个,我们就好出来稽查,你晓得太岁头上可是动得土的?不去惹他,尚且要来照顾,况得罪他有个不来搅扰的?又且律法没有邻舍捉奸之理,所以凭他自来自往,宿了十几夜,直待你回来方才断了这路。我说便对你说,只好放在肚里,切不可泄漏出来,招灾惹祸。就在令正面前也只宜隐忍,不可说破。恐怕走漏消息,害你性命。” 权老实道∶“原来如此。今既蒙吩咐,怎敢漏泄。但他终有日落在我手里,待我拿住了他,杀头的时候,求列位高邻助我一臂之力。” 邻舍道∶“这都是呆话,自古道∶‘拿贼拿赃,拿奸拿双’,他做了一世贼,不曾被人拿着赃,难道通了奸情就被你拿着双不成?令正既被他奸,终有日被他领去,只保得不赔妆奁也就够了。” 权老实道∶“怎见得如此?” 邻舍道∶“他平素的手段你难道不知?任你高墙厚壁,他也有本事进去,何况你这几间小屋?终究被他钻进去把人领去。人既被他领去,那屋中的财物岂保得不做妆奁?你不可不堤防。” 权老实听了大惊,就对邻舍跪下求他画策免祸。邻舍怜他情急,个个代他算计。有的劝他休了妻子,断绝祸根。有的教他带了妻子搬远处去。 内中有一个老成的道∶“这都不是主意。他令正虽有可出之条,却不曾拿捉赃据。把甚么题目休他?赛昆仑的路数没有一处不熟,随你搬在那里去,他也会寻着。这都不是良策。依我愚见,只有将错就错之法,可以做得。你妻子既然无心靠你,留在家中也没有用。不如卖些银子用用。若卖与别人,令正决不肯去。就是塞昆仑知道,怪你断他恩爱,也要来报仇。不如就卖与他。他既然爱你令正,或者肯出一二百两也不可知。你拿了这宗银子过来别讨一个妇人理家,自然不至招灾惹祸。 又得了人又保得不破财,岂不两便?” 权老实道∶“此计甚好。只是我自己不好去说,须得别一个对他说话便好,不如列位中那一位肯替我周全否?” 邻舍道∶“若肯如此不妨与事,只是卖去之后,你不可生端,说我们通同奸贼,占你妻子,这就使不得了。” 权老实道∶“若做得成,我身家性命都亏列位保全,怎敢做此负心之事么?” 众人听了就大家酌拟一个会说话的,约次日去寻赛昆仑说话。 却说未央生自与艳芳别后,害起相思病来,终日废寝忘食。欲要赛昆仑去拐他出来,又恐他丈夫缉获;欲领他远去,又想起两个特等妇人不曾弄得上手,舍不得丢了远去。心内踌躇不决。 后来看见艳芳的书写得极激切,只得定了主意。就求赛昆仑拐他出来,情领他到远方去,使他丈夫缉访不着。 赛昆仑道∶“若肯如此就好处了。但权老实是个穷汉,没了老婆,那里还讨得起。凡人情倒了极处就有性命之忧,不可不替受害之人想个退步。除非带百十两银子丢在他家,然后拐出人来,使他失了一个,还好再讨一个,这等做来才不失我做英雄的本色。” 未央生道∶“此计虽好,只是小弟旅囊羞涩,设处不来。奈何?” 赛昆仑道∶“贤弟不消忧虑,我做了一生豪杰,若拼不得挥金,怎敢说此仗义的话!要银子都在我身上,你可写书回他,不拘时日,只要权老实不在家我就去拐他出来。” 未央生大喜,就写下书扎,也不用文理深奥,只把几句浅话回他,省得他费解。其书云∶ 艳娘芳卿赐览∶ 别得两个月,竟象几十年,终日寝食俱废,屡告昆仑求他力图,他只恐尊意不决,所以不敢轻举。因看来扎,始知句我之心坚如铁石今已力任不辞矣。 红拂之事甚险,切不可做。既有此人出力,只做红绡可也。佳期难以预卜,典守离家之日,即是嫦娥出月之期。速赐好音,以便举事。别话不宜,只此奉复。 真名不具 赛昆仑拿了此书送与艳芳之后,就取一百二十两银子,预先封好,好待临时带去。 过了两日,忽见他邻舍走来说∶“权老实生意折本,日给不敷,不能养活妻子,要转卖与人,我想你为人宽胸大度,有闲饭养人,又肯济贫扶危,所以特来作合。求你积个阴德,一来超拔此妇出来,省得他饿死;二来使权老实得些聘金,好做生意糊口。极是两便的事。” 赛昆仑听了暗想道∶“有这样奇事?我正要去算计他,他就央人来卖与我。或者他晓得些风声,知道我替人做事,料想出不得圈套,故此来上这条路也不可知。 既然如此,我要暗买不如明买了。” 就问邻舍道∶“他既贫穷要卖妻子,不知他妻子肯去否?” 邻舍道∶“他在家受苦,巴不得出门。有甚么不肯去。” 赛昆仑道∶“他要多少财礼?” 邻舍道∶“他要讨二百两,若不得,一百两外多些,他也就肯了。” 赛昆仑道∶“既然如此,就是一百二十两罢。” 邻舍见他允了,就去叫权老实亲来交易。赛昆仑初意,要教未央生做受主。后来想道∶“我的名声人人惧怕,不敢同我打官司。若叫他出名,后来就有官司口舌了。”所以不提起未央生,只说自己要做意。 权老实走到写了婚书,打了手印,邻舍押了花名,交与赛昆仑。赛昆仑取出那封银子,恰好是这些数目,又别取十两,送与邻舍做媒钱。当日就佣轿子,把艳芳抬过来,也不使未央生知道。直待他寻下房屋,置了床帐家伙,方才备办花烛,把他两个送入洞房。虽鲍叔之交情,髯之侠气,不过如此。只可惜把题目错认,所以算不得为豪杰也。 第十二回补磕头方成好事因吃醋反结同心 未央生与艳芳做了夫妻,两个不分昼夜尽兴快乐。艳芳进门之后,经水来得一次就有了胎。未央生大喜,以为术士之言不验,一般也会生育,这根取乐之具是落得改造的。到了四五个月,艳芳的腹渐渐大了,行房之时未免碍手碍脚,不能如意。艳芳就吩咐未央生,教他权且耽搁几时,养精蓄锐,待生育之后好图大举,不要枉费了精神。从此以后,两个就分房宿歇。 未央生独睡在书房,不免静极思动,又要做起分外事来。心下想到∶“我目中所见的妇人,只有那两个不见姓名的是个绝色,与我新娶的这一个可以鼎足而立。 怎奈不知下落,无处寻访。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好在册中遴选一个出来,暂救当前之急。”就瞒着艳芳把书房门关了,取出册子来细细翻阅。 翻着一个名字叫做香云,批他的批语虽不多几句,比别个的略加厚些,这分明是第一等之第一名。比绝色的女子只争一间也。 批云∶此妇色多殊美,态有馀妍。轻不留痕,肢体堪擎掌上;娇非作意,风神俨在画中。因风嗅异香,似沽花气;从旁听妙语,不数莺簧。殆色中之铮铮,闺中之矫矫者也。拔之高等,以冠群姿。 未央生看了批词,追想他面貌。记得是个二十以外、三十以内的人,神致妩媚,从前走过,觉得有一阵香气,与 在衣上、带在身上的不同。既去之后,又在香案旁拾得一把诗扇,知道是他所遗。未央生想了数日要去踪迹他,因后来遇着特等的,就把他丢下。此时翻阅着了不觉死灰复燃,就把下面的小字细查,看他住在何处。原来与自己的住处同是一个巷名,心上大喜,忙走出去问人。 那里晓得作孽之事偏生凑巧,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紧邻。只有一墙之隔,书房间壁就是他的卧房。丈夫叫做“轩轩子”,是个才高行短的秀才,年纪有五十多岁。 前妻已死,香云是他的继室。轩轩子在外处馆,每一个月回来宿一两次,其馀日子都在馆中宿歇。 未央生访问的实,心上暗暗喜道∶“这分明是前世的姻缘,神差鬼使送我住在这处同他作乐的了。” 忙回到家中,一边想计策,一边看形势。书房外面的墙虽然不高,是有房子隔住的,跳不过去。书房里面的墙是夹砖砌的,又有白灰粉在上面,一动就有痕迹,又不好凿孔。存想了一会就要做爬梁上屋之事。 仰起头来细看,只见屋山头上有三尺高五尺阔的一块,是砖墙砌不到,用板壁铺完的。心上喜道∶“既有这隙可乘,又不消想到屋上去了。只消把板壁撬去几块,那砖墙上面就可以跳得过了,有甚么难做的事?” 就掇一张梯子斜靠在墙上,然后到书橱里取出一副家伙,外面是个纸匣,纸匣里面刀、斧、锯、凿样样都有,名字叫做“十件头”。未央生自买回来一件也不曾用,只说是没用的东西。那晓得天下无弃物,要偷妇人竟用着他。就带了这副家伙爬上梯去,把那板壁一看还喜得有缝可寻,就先用一把小锉将横木之上锉去二分使橇板下来的时节没有障碍。然后用小凿投入缝中用力一橇,已下来一块。一连橇下三块,就伸头过去一张。 看见一个妇人坐在马桶上,小解。解完之后未曾系裤,先盖马桶。那马桶盖落在地上,伸手去取,未免屈倒纤腰,把两片美臀高高耸起,连那半截阴门也与未央生打个照面。 未央生在背后看了,还不知可是本人。直等得撒上裤子,掉过脸来,仔细一认,正是当初赏鉴的人。未央生要叫他一声,一来怕被人听见;二来我在暗中,他不知我是何人,怎么肯来招接?万一发作起来,反为不便。须要设计引他上来张我,看见我面貌,不消我去仰扳他自然来俯就了。 想了一会,忽然记起他当日遗下一把扇子,上面有三首唐诗,是他亲笔写的,我如今把板壁开在这边,走下梯去寻出那扇子,把上面的诗高声朗诵,他听了自然会意,比上来张我。然后用巧话挑拨他,自然一勾便上了。 算计已定,就下去开了箱子,搜寻那把诗扇。他在庙上作寓之时,烧香妇女所遗之物甚多,不止捕把扇子。拾得一件就收藏一件,又怕与别的东西混在一处,一时要寻难以寻起,又别作一箱,盖上写四个大字,取国风上一句,是“美人之贻” 四字。此时开了箱子把那些哀艳之物细细拣阅。阅到一把扇子就是他的,展开一看,上面写三首绝句,乃唐朝才子李白所作,名为清平调,是唐玄宗与贵妃赏牡丹召他进宫做的。 未央生不敢造次就念,先把衣冠换得齐齐整整,然后打扫喉咙,竟象昆腔戏子唱慢调的一般,逐字逐句哦出韵来,等他好仔细听,诗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右其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右其二)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右其三) 念过一遍不见嫌诏,就把落款年月与写字之人的姓名当做曲子里面的介白一般,也念出来。要使他听得明白,又念了几遍。 只见板壁上忽然响了一声人,象咳杖又象叹气。未央生知道他上来了,就对着扇子埋怨道∶“为这一把扇子弄得人死不死、活不活,如今扇子在这边,人在哪里?若还寻得着,不如送还他,留在这里做甚么!” 说了这话,只见板壁上有人应道∶“扇子的主人现在这里,丢上来还我!” 未央生抬头看见,故意吃一惊道∶“原来绝世佳人就在咫尺,枉害了一向相思。这等说死不成了。”就把十步梯子并作五步跨上去,一见了面就搂住亲嘴。 香云问道∶“你一向在哪里?再不能见面,如今为甚么走到这里人家,念起我扇上的诗来?” 未央生道∶“这就是我的寓所。我就是你的紧邻。” 香云道∶“既住在这里,为何一向不曾见你?” 未央生道∶“我是新搬来的。” 香云道∶“你为甚么搬到这里来?” 未央生要买他的欢心,就随机应变,想出话来道∶“我搬来的意思都是为你。 因前日在张仙庙看见尊容,心下十分想念,见你临别之时十分顾盼,又留下扇子赠我,所以丢你不下,谋到这里来住,好 你相处的。” 香云听了微笑一笑,把手在未央生肩上轻轻打一下,道∶“你原来这样有情,我错怪了你。你家里还有甚么人?” 未央生道∶“只有一个小妾,是朋友赠我的,其馀的贱居诩在故乡,不曾带来。” 香云道∶“你未搬来之先,如何不到我门前走走?使我终日想你。” 未央生道∶“我起初问你不着,不知住在哪里。后来访知下落就搬过来就你了。” 香云道∶“是几时搬来的?” 未央生道∶“不上半年,只好四五个月了。” 香云一听这一句,登时变脸就问道∶“既然来了这些日子,为甚么往常不理我?” 未央生见他词色不好,知道露了马脚。又把巧话支吾道∶“一向只说尊夫在家,恐怕轻举妄动,贻害于你,所以只当不知道。直到今日,方晓得尊夫在馆,家里没有别人,才敢露些声色。不过谨慎的意思。难道敢忘记了你不成?” 香云听了冷笑一声,又问道∶“我的扇子可还在么?” 未央生道∶“紧紧藏在身边,不敢遗失。” 香云道∶“你拿来我看。” 未央生听了就下去取来,把一把汗巾子裹住,双手递过去。 不想香云接到了手两三把扯得粉碎,往自己房里一丢,遂将汗巾子掷还他道∶“这样薄情的人亏得不曾与你有泄。从今以后两下闭交。下去吧。” 就忿忿走下梯子,眼泪汪汪的哭起来。 未央生不知他为着何事,要爬下去问个明白,又怕被人撞见,只得立在上面看了他哭。正在难处之际,忽然书房门外笆蕉弄声,竟象有人走动。未央生怕是艳芳,只得上了板壁,走下梯来。 心上猜疑道∶“这是甚么原故?又不曾有话冲撞他,为甚么使起性来?察他口气不过怪我亲近迟了,耽搁半年工夫,不曾与他作乐,要逼我去请罪的意思。但日间不好过去,待到晚上钻过去问个明白。无论他怪得有理没理,总是陪他个不是就完了账。” 主意定了,挨到黄昏时候,打发艳芳睡了,来到书房。把门窗紧闭,遂爬上梯去。将日间橇动的板壁尽数除下,心上想道,他那边没有东西拔脚,二丈高的高墙如何跳得下去?欲要叫他一声,他既说了硬话,怎么肯来接引?谁想香云口嘴虽硬,心肠还软。临睡之时,原开一面之网在那边招纳他。 未央生爬到墙上伸手过去一摸,只见日间所用的梯子不曾撤去,依旧放在那边,若有所待。未央生大喜,就踏着梯子悄悄爬下去。只见黑洞洞不辨东西,又悄悄摸到床前,见他不响不动,只道是睡着了。就伸手去揭他被,要把身子钻进去。 那里晓得香云此时也不曾睡着,未央生过来的时节他明明听见,只因要省些客气,所以朝里睡了,只当不知。及至他伸手来揭被,这番客气就省不得了。只得转身来,假装梦中惊醒的模样,叫道∶“你是哪一个?黑地里爬到我床上来!” 未央生靠着耳朵低低说道∶“不是别人,就是日间与你说话的人。知道自家不是,特过来请罪。”一面说一面钻进被窝。 香云紧紧裹住,不放他进去。发作道∶“这样寡情的人,那个要你请罪?” 未央生道∶“我费尽心机谋到这边来亲近你,也不叫做寡情了。” 香云道∶“你那双眼睛好不识货!怕没有标致的同他作乐,希罕我这等丑陋东西?” 未央生道∶“我家里一妾是朋友赠我的,我不得不受。娘子怎么吃起醋来?” 香云道∶“你同自家妻妾作乐是该当的。我怎么好吃醋?只是与我一样的人,你不该先去缠他,把我丢在九霄云外。若住在远处也罢了,只隔得一壁,叫也不叫一声,竟象不相识的一般。这样寡情的人还要人理?” 未央生道∶“娘子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我除了一妾之外,并不曾相处一个妇人。娘子为何谤起我来了?” 香云道∶“我且问你,某日某时张仙庙里,有三个标致妇人进去烧香,有人跪在门外磕头,可就是你么?” 未央生道∶“那日果有三个妇人在庙烧香。彼时我也去求神,见有一阵在内,恐怕混杂不雅,所以不好进去。就跪在门外磕头。我是拜张仙,难道拜那三个妇人不成?” 香云笑道∶“何如自己招出来了。既然磕头是你,还有甚么辨得?你前日躲在张仙背后偷看妇人,见有少年女子竟不怕混杂不雅,直走出来调戏他。岂有妇人在里面反怕混杂不雅,跪在门外磕头之理?这样混话骗三岁孩子也不信,反要来骗我。” 未央生听了,知道掩饰不过,只得吐露真情,好套出那三个妇人的下落。就对他笑一笑道∶“不瞒娘子说,我那日磕头一半为神,一半为妇人。但不知娘子坐在家里怎么晓得这事?是哪个对你说的?” 香云道∶“我自有千里眼、顺风耳,何须要人说得?” 未央生道∶“娘子既晓得这事,必晓得那三个妇人住在哪里,叫甚么名字,丈夫叫甚么名字,索性求娘子说个明白。” 香云道∶“你同他相处半年怕不晓得,反来问我?” 未央生道∶“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从一见之后就不曾再见。怎说与他相处半年?这冤情叫我哪里去申诉!” 香云道∶“你既然不曾与他相处,为甚么半年之中不见我一面?分明是他们叫你不要理我。我难道不晓得?” 未央生道∶“屈天屈地何曾有一些影响,娘子若不信,待我对天发誓∶我若与三个妇人有一毫于泄,天雷立即打死!” 香云见他发的誓,疑心也释了一半。就说道∶“既是这等,你的罪过还可原。” 未央生道∶“如今我说明了,请娘子揭开被窝,放我进来睡罢。” 香云道∶“我的面貌不如那三个妇人生得标致,你还是去寻标致的睡,不要来缠我。” 未央生道∶“娘子又太谦了,怎见得你的面貌不如那三个?” 香云道∶“你的眼力自然不差,毕竟是他标致你不肯跪下磕头。” 未央生道∶“那磕头的事不过是兴之所至,偶然做出来。何曾有甚么成见。据娘子这等说,是怪我磕他的头,不曾磕你的头,所以这等牢骚不平。我如今加上利钱多磕些头,补还前日的欠账就是了。” 说完,遂跪在床前一连磕了几十个响头,把床都振动。香云才伸手下来扶他上床。未央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那阳物就与阴户凑着,竟象轻车熟路走过几次的一般。想来是初交之际,彼此情浓,又被客气的话耽搁了一会,到此时所以我要凑他、他要凑我,两件来而自然倾盖如故。 未央生凑着之后,就把阳物直抵牝中,是要借些痛意,好煞阴中之痒。香云欲图快活,所以耐着艰难,任他抵塞。未央生见他承受得起,就放出本事,同他对垒。起先几十提,里面倒还滑溜。到半百之后,渐渐有些濡滞起来。 香云抵挡不住,就问道∶“我往常与自家男人干事,都是先难后易。为甚么今日不同,反先易后难起来?” 未央生道∶“我的阳物与人不同,有两桩异样。第一桩是先小后大,起初象一块干粮,一入牝就渐渐大起来,竟象是浸得胀一般。第二桩是先冷后热,就象块火石,擦磨几下渐渐热起来,就象有火星要爆出的一般。只因有这两桩好处,所以不敢埋没,要来亲近娘子,求你赏鉴的意思。” 香云道∶“不信你身上有这样宝贝,只怕是哄人的话。就作是真的,怎么这等艰难起来?” 未央生道∶“如今牝内干燥不过,所以艰难。少刻有些淫水浸润他,自然不象这等了。” 香云道∶“这等,待我敖住了疼,任你狠弄一阵,弄些淫水出来,省得里面干涩。” 未央生听了,就把双脚架在肩上,紧紧抽送。不上几十下,那阴户也滑起来,阳物也热起来。滑则不觉其疼,热则愈见其乐。 香云道∶“真个你方才的话不是哄我,我如今快活了。” 未央生就乘势愈加狠弄,一边使他欢心,一边套他的口气道∶“心肝,我这话不哄你,可见别样的话也不是哄你。你可把那三个妇人的话对我说说何妨?” 香云道∶“只要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会对你说。何你这等忙?”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就把他的舌头紧紧含在口里,再不说话,一味哑干。足足抽了一二更天。 只见香云手足冰冷,一连丢了三次,就说道∶“心肝,我的精神单薄,再经不得掏掳了。搂着我睡罢。” 未央生听了,爬下身来搂住同睡。睡的时节觉得一阵异香,与那日初会时闻见的一样。就问道∶“你平日 衣服的是甚么香?这等可爱。” 香云道∶“我平日并不 香,你在哪里闻得?” 未央生道∶“那日相见的时节,你在我面前走过,就有一阵香气。今日睡在床上,也是如此。你平日若不 香,这一种气味是那里来的?” 香云道∶“这是我皮肉里面透出来气味。” 未央生道∶“不信皮肉里面有这样好气味,若是这等你皮肉也是一件宝贝了。” 香云道∶“我生平也没有别长,只有这一件与别个妇人不同。当初父母生我时,临盆之际有一朵红云飞进房来,觉得有一阵香气。及至生我下来,云便散了。这种香气再不散,常常在我身上闻出来,所以取名叫做‘香云’。若坐了不动,还不十分觉察,但是劳碌之后,有些汗出,这种气味就从毛孔里透出来,不但别人闻得出连自家也闻得出。我有这件好处也不敢埋没,前日庙中与你相逼见,你生得标致,故把扇子赠你,又把这种气味与你赏鉴,要你寻到我家来。谁想你不来,直到今日方了得心。” 未央生听了就把他浑身上下仔细闻,没有一个毛孔不有香气。方才晓得绝世佳人不是相得出来的。就把他紧紧抱住,一连叫了几十个心肝。 香云道∶“我身上的香气你都闻到了,还有一种香气更比身上的不同。索性与你赏鉴。” 未央生道∶“在哪一处?” 香云把一只手捏着未央生的指头,朝阴户里面点一点,道∶“此中的气味更自不同。你若不嫌亵渎,也去闻一闻看。” 未央生缩下身子,去把鼻孔对着阴门嗅了几嗅,就爬上来道∶“真宝贝,真宝贝!我如今没得说,竟死在尔身上罢。” 说了这话,又把身子缩下去,扒开那件宝贝,就用舌头舔将他起来。 香云道∶“这怎么使得!还不快些上来。”一面说一面去扯他。 越扯得急,未央生越舔得慌,把一根三寸长的舌头竟作了干事的阳物,在里面一抽一送,一来一往,与交媾无异,一见有淫水流出来,就吸在口里,吞下肚去。 直舔得他丢了,连阴精都吃下去,方才爬上肚来。 香云紧紧抱住道∶“我的心肝,你怎么这等爱我!我如今没得说,也死在你身上罢了。” 未央生道∶“照我看来,你这样佳人如今世上没有第二个了。你既有这件宝贝,你的丈夫为甚么不回来受用,终日睡在外边,使你孤眠独宿?” 香云道∶“他心上也要受用,只是力量不济,所以借处馆的名色在外面躲避差徭。” 未央生道∶“我闻他还是中年的人,怎么就这等不济?” 香云道∶“他少年时也是个风流子弟,极喜偷良家女子,日夜淫乐。减丧太过,到中年就没用了。” 未央生道∶“他少年时的力量比我如何?” 香云道∶“做事的优俩虽然差不多,那有你这两桩好处。” 未央生道∶“我这件东西与你这件东西皆是世上没有的。如今两件宝贝凑在一处,切不可使他分开。从今以后,夜夜要过来同你睡了。” 香云道∶“你是有家小的人,怎能夜夜过来?只不要像前日的寡情也就勾了。” 未央生道∶“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人到你面前来学舌,使我抱了不白之冤,到这个时候还说我寡情。我若知道那个学舌的人,定要与他狠做一出。” 香云道∶“我老实对你说,学舌的人不是别个,就是那三位佳人。” 未央生道∶“这又奇了。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也该没趣,难道自己不怕腆,竟告诉起人家来。” 香云道∶“不瞒你说,我与三位佳人是姻门之亲。两个年纪小的,我叫他妹子;一个年纪大的,我叫他姑娘。两个妹子更与我心投意合,竟象同胞的一般。我有心事对他讲,他有隐情也对我说。我那日烧香回来,见了两个,就把你生的标致,偷看我,我也爱你,丢下扇子的话告诉他。他两个道∶‘既然他爱你你爱他,少不得有个寻来的日子,看你怎么样打发他?’我心上也料你要寻来,立在门前等了十来日,再不见一毫踪影。后来他两个烧香回来,遇见我就问我道∶‘你那日看见的人是怎么面貌,怎样打扮?’我就把你面孔衣服对他说。他两个道∶‘这等说,你心上的人我今日也见过了。’又问我∶‘他既然爱你,那一日可曾对你磕头否?’ 我说∶“他爱我只好在心上,那有在众人面前磕头之理?’他见我说这话,就不作声,只是笑,象个得意之貌。我疑心起来,再三盘问,他方才把你磕头的事细细告我。一面笑一面说,严然有个骄人之貌。我一连没趣了几日,心上想道∶‘我与他一般是初见之人,你为甚么见我就避嫌疑,偌也不唱一个?见他就疯颠起来,一些嫌疑不避壁,竟磕起头来?可见我的面貌不如他,你就要寻也去他,必不来寻我。 ’往常我与他是极好的姊妹,为这件事竟有些恨他起来。所以今日与你相会,见说来了半年直到如今方才理我,焉得不疑?后见你发誓起来,方才知道没有此事。这些戏文都是你磕头磕出来的,请问你该做不该做?” 未央生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你不忿恨。但他两个既是你令妹,也只当是我的小姨了。你肯使我见他一面,别的事不想得,只等我叫他几声姨娘,使他知道我们两个有了私情。他起先把磕头的话来骄你,待我替你把不但磕头又且相与的话去骄他。心上何如?” 香云道∶“这也不消,我与两个不但是姊妹,又且同盟。原说有福同享有苦同受,他以前既不曾背我,我如今怎么又反背他?我意欲要别你去与他相会,使他两个也知道天地间有一种妙物,大家赏鉴赏鉴。只是我也要与你断过。你得了他们之后不可改变心肠,要象今夜这等爱我,方才使得。你改变不改变也要发个誓来。” 未央生听了,不觉手舞足蹈,一个筋斗就翻下床来,对了天地,比以前所发的誓更加狠毒。发完之后,又爬上床去,重新干起,当做央媒一般。及干到事完之后,交颈而睡。 睡到天明起来,香云打发未央生依旧从梯上过去。自此以后,两个日日见面,夜夜同床。但不知两位小姨何日到手,今且暂停。下面两回另叙别事,少不得两出戏文之后又是正生上台也。 第十三回破釜焚舟除隐恨卧薪尝胆复奸仇 却说权老实自从卖妻之后,愤恨不过,且无颜见人,就把生意不做,歇了。终日闷坐在家,拷问那十二岁丫鬟,说他与那长大汉子是几时睡起,还有甚么人替他往来做事。 丫鬟起先怕主母利害,不敢多嘴。如今见主母卖去,料没有回来,就把某时睡起,某时才住,连对门丑妇过来同睡的话尽情说出,又说与他同睡的不是那个大汉,另是一个标致后生,那大汉子反是替他做事的。 权老实听了这话,愈加愤恨。后来艳芳归了未央生,有人传说过来,权老实方才得了真情,就去查访未央生的来历。知道不是本处人,家中现有妻子,这是娶去做妾的。 权老实想道∶“若是赛昆仑自己做事,我这冤仇也不要想报,只好忍过一世,到阴司地府之中与他算帐罢了。如今奸骗之人既不是他,我这冤仇如何不报?若要与他告状,他有赛昆仑帮助,不怕没有银子用,如今官府哪个不听分上的?他若央了人情,我的官司就要输与他了。我想起来告他也无益,不如走到他故乡,访着他的住处,千方百计钻进内室之中,把他结发妻子也拿来淫了几次,方才遂我的心。 他淫我妻,我淫他妻,这才叫做‘冤报冤、仇报仇’,就是杀死他,也没有这桩事痛快。” 主意定了,就把那十一岁的丫鬟与一应家伙物件都变卖出银子来,连那一百二十两财礼与平日贩丝的本钱,都收拾了。别了乡邻,破釜焚舟而去。 不一日,到了地头,就在饭店中歇下。次日去访未央生的住居与他家里的动静。访了半日,方才晓得事体难做,心下十分忧虑。 起先,只说别人家的闺门与自己的一样,男子在家的时节自然严紧,男子出去之后就象门上少了关,可以借托事端,直进直出了。那里晓得读书的人家比做生意不同,不是三党亲戚及至交朋友即若不许跨进门槛。他那个人家又比别个读书的不同,就是三党的亲戚、至交的朋友,也不许跨进门槛。 心上踌躇道∶“这等看来,那桩心事多应做不来了,只是既然举了此念,无论成与不成,也要尽心竭力去做一做,若万万做不来就是天意了。难道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被‘铁扉’二字吓了不成?” 主意定了,就要到他前后左右赁间房子住下,早晚之间好看机会行事。谁想他住的所在,是孤孤别别一个宅子,四面都是空地,那里有个房子可以赁得。权老实相了一遍,知道这事难做,只得走回寓处。 走不上四五十步,只见他宅子旁边还有一株大树,树上挂了一个木牌,牌上写了八个大字。权老实近前一看,见上面写道“荒园招垦,初种免租。”权老实看了又把大树周围相了一遍,只见野草连天一望无际。 心上想道∶“字上所说的荒园,想就是这空地了。不知是甚么人家的,既有荒园,毕竟也有间房子与人住了才好锄种。我就去租来住在近边,终日以锄地为名好看他家的动静。” 就走到附近之处去问人道∶“这荒园的业主是哪一个?可有间房子租与种园的人居住么?” 那人道∶“荒园的业主叫做铁扉道人,就住在那孤别房子里面。只有园没有屋,是要种园之人别寻房子住的。” 权老实道∶“我要替他开垦,但不知他做人何如?” 那人摇头道∶“这人是难相遇的,若好相遇的也有人开垦,不倒如今了。” 权老实道∶“怎见得他难相遇?” 那人道∶“开荒的旧例,原该免租三年,他只肯免一年,到第二年就要交纳。 这也罢了,他平日做人酸啬不过,拼不得饭食养人,一个官家也没有做他的佃户,只当他的长工,家里有生活要做去叫,又没有工钱。三年前头也有人开垦过了,只因被他差使不过,只得丢了不种。所以荒到如今。” 权老实听了欢喜不过,肚里思量道∶“我所虑者,是不能够进门,只要进得门去,就有三分机括了。别人怕差使,我巴不得求他差使;别人要工钱,我巴不得没有工钱,正要使他用我才有妙处。只恐他女婿回来识破机关,就不妙了。我今须要别换一个姓名。他与我不曾见面,就回来也认不出我的。亦不至被他识破了。 算计已定,就改姓为“来”,名字叫做“遂心”。他原为报仇而来,取来到即遂心之意。做小说的仍称他为“权老实”,省得人看花了眼。改名之后,就写了一张租约,走去伺候。知道他家的门是从来敲不开的,只得坐在门外死等。 等了一日,不见有人出来。回到寓所宿了。到次日又去。恰好,铁扉道人立在门前买豆腐点心。老实见他相貌端严,就知是本人。走上前深深作揖问道∶“铁扉道人莫非就是尊号么?” 道人道∶“正是。你问我怎的?” 权老实道∶“闻得府上有一片荒园招人开垦,小人因没有生意,要替府上租来种作。” 道人道∶“开荒的事,不是无力之人和懒惰之人做得来的,你平日方作如何?” 权老实道∶“小人平时是吃苦惯的,气力也将就去得。府上若不信得我,权做几时,若还开垦不来,再换佃户就是了。” 道人道∶“这等,我家没有房子,你在那里居住?” 权老实道∶“这个不难。小人又没有妻小,不过单身一人,待我自出工本,搭一个草舍起来就可以住得。” 道人道∶“也好,你去写租契来。” 权老实已写在身边,就把租约递过去。道人见他形体粗笨,知道是个健汉,不但园地开得来,连家里的长工也当得过了。就收了租约,随他自备工本来搭草舍。 权老实就去买几根木料,几担稻草,叫一两个泥工木作,不上半日就搭起来。 虽是茅屋草舍,也觉得焕然一新。又把种园垦地的家伙办得整齐。每日清晨起来就去锄茅掘土。要使主人看见,觉得他勤谨,好乘青看顾的意思。 铁扉道人有一间小阁,恰好对着荒园。行起坐卧都在这阁上。他平日起得极早,谁想权老实又早似他。他不曾下床,权老实已锄过许多地了。道人看见不住的喝彩,自己家里有费力的生活就央他去做。 权老实竭力奉承,替他做事不但不要工钱,连饭也不敢吃饱。心上想道∶“他的女儿不知怎么样奇丑,所以厌恶他,离乡撇井去偷女色,我是睡过好妇人的,万一勾引他上场,看了那奇丑面貌,这根阳物不举,不肯替我报仇奈何?” 及看见一个绝美的妇人,心上虽然欢喜,还不知是与不是。后来见他丫鬟都叫小姐,方才晓得就是此人。心上又想道∶“这样妻子也睡得过了,为甚么丢在家中去占别人妻子?” 从此以后,忍心耐性,只图报仇。见他家里闺门严肃,愈加勤谨,不敢露一毫窥伺之容。在玉香面前走过,头也不敢抬,声也不敢则,竟象个诚实的人。 一连过了几个月,道人见他又勤谨又老实,又不贪嘴,心上爱他不过,因想道∶“前日女婿临行曾留下几两银子,教我讨一个薪水之仆。我看见别人的官家好吃懒做的多,体心得力的少,所以不敢轻讨。若像这样的人讨他一个也未为不是。我想此人穷无依倚,或者肯卖身为仆也不可知。只是一个汉子讨在家中,有两桩不便∶一来怕他没有牵绊,要偷物件逃走;二来男女混杂,那里防闲的许多。我想他若肯卖身,就把一个丫鬟配他,他有妻子系住了身,自然不想逃走,就是出入之间有妻子防闲他,别样的事也就不消虑了。” 主意定了,一日走去看他锄地,就问道∶“你这等克勤克苦,论理就该做起人家来了。为甚么家小也不讨一房?” 权老实道∶“自古道∶‘‘智养千口,力养一身’,靠力养活的人,糊得口来也就够了。那里能够讨家小?” 道人道∶“人生一世,妻子儿女都是少不得的。你自家既不能娶亲,何不投靠一个人家有现成女子,配他一个?生得儿女出来,百年之后也有个烧钱化纸的人,多少是好。” 权老实听了,知道他有接纳之心,就将计就计答道∶“我想投靠人家也是难事,一来怕主人不知甘苦,终日为他做马牛,他不为功劳,又要打骂;二来怕同伴里面不能兼容,他不肯替主人出力,见我赤胆忠心,就怕形他短处出来,反要主人面前离间,使我不能够安身。我常见乡宦人家有这情敝,所以不敢去投靠。” 道人道∶“那乡宦人家仆从甚多,上下之间情意不洽,所以有这情敝。若是不大不小的人家,手下人的好恶主人就看得出。况且同伴甚少,有甚么兼容不得?譬如人家象我这模样,一进了门又有妻子配你,你肯去不肯去?” 权老实道∶“这是极好的,有甚么不肯去。” 道人道∶“老实对你说,我家少一个使唤的人,今见你勤谨老实,心上要留你,所以问你这些话。你若果然情,就写一张身契进来,要几两身价先对我说,待我好设处。进门之日我就把丫鬟配你。你意下何如?” 老实道∶“若得如此,我明天就送身契进来。只是小人平日欲心极淡,妻子有也得,没有也得,不十分思想。欲把丫鬟配我且从容些,待我做事几年,到精力衰倦的时节把来配我,也不为迟。如今这样年纪,正要为主人出力,何苦把精神气力被妇人消耗了去?至于‘身价’二字一发不消提起,我是自己卖身的,又没有父母兄弟,身价把与哪一个?只要自己有得穿、有得吃就是了。要银子何用?只是文契上不写身价怎么叫做卖身,只好在纸上随意写出多少银子就是。其实一分一文都不要主人破费。” 道人听了,不觉欢喜道∶“听你这些话,可见你是个忠义之仆。只是两件之中只好辞一件。身价不领,或者留在我身边,待后来做衣服穿。这还使得。若说不要妻子那就成不得了。从来卖身的人只为得一房老小,要图些夫妻之乐,你为甚么不要?身价既不领,妻子又不要,只当是毫无干涉的人,我怎么好取留你?” 权老实道∶“既然主人怕我心性不常,后来要去,故欲把妻子配我使我没有二心的,但我不是那样恶人,今既不放心,我承受了就是。” 两个说明白了,权老实不等第二日,当晚就写身契过去。道人也不等第二日,当晚就把丫鬟配他。 从此以后,道人把草舍拆了,教他在家里宿歇。起先唤他“来遂心”,如今把“来”字削去,单唤“遂心”,配他的丫鬟叫做“如意”。眼见报仇之事有了八分,如意之名又增一遂心之兆矣。 第十四回闭户说欢娱隔墙有耳禁人观沐浴此地无银 却说权老实未卖身之前,那玉香小姐有许多幽郁之情,总因笔墨不闲,不曾叙得,如今方才说起他。当初正在得趣之时,被个狠心父亲把丈夫赶出去,竟象好饮的人戒了酒,知味的人断了荤,就是三五夜也熬不过,何况今年隔岁守超活寡来。 实在欢娱既不可得,只好把春宫册子摆在面前观看。谁想越看越不禁止那一段淫欲之心。从此以后就把春宫册子放过一边,寻几种闲书出来消愁解闷。 看官,你道他当此之时,要消愁解闷,是甚么书好?据在下看起来别种闲书皆不中用,惟有他少年所读父亲所授的书,如《列女传》、《女孝经》之类,极是对科。若肯拿来一看,岂但消愁解闷,就是活寡也守得来,死寡也守得住。 怎乃计不出此,反把丈夫所买之书,取出观玩。那丈夫所买之书都是淫词艺语,如《痴婆子传》、《绣榻野史》、《如意君传》之类,尽数翻出来细看。 只见那书上凡说男子抽送的度数,不是论万就是论千,说男子的阳物,不是赞他极大,就是夸他极长,甚至有头如蜗牛、身如剥兔,挂斗粟而不垂的。 心上想道∶“我不信男子身上有这样雄壮的东西,我家男子的物事长不过二寸,大不过两指,干事的时节,极多不过一过一二百提,就要泄了。何曾有上千?自古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些百经的话一定是做书之人造出来的,那有这等异事。” 疑了一会,又想道∶“天下甚大,男子甚多,里面奇奇怪怪,何所不为,焉知书上的话不是实事?徜若做妇人的嫁得这样一个男子,那房帏之乐自然不可以言语形容,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去做了。又把这话疑了又信。” 连日爬起来,女工针指一些不做,只把这几种闲书做对头,要使心上的淫兴索性浓到极处,好等丈夫回来一齐发泄。谁想等到后面,一毫音信也没有,不由他不怨恨起来。 心上想道∶“我前世不修,嫁着这样狠心男子,成性不上数月,一去倒丢了几年。料他那样好色的人,再没有熬到如今不走邪路之理。他既走得邪路,我也开得后门,就与别个男子相处也不为过。只可惜闺门严紧,没有男子见面。想到那个地步就把怨恨丈夫的心迁怒到父亲身上,巴不得他早些死了,好等男子进来。” 及至看见权老实就象饿鹰见鸡,不论精粗美恶,只要吞得进口就是食了。起先做工的时节,虽有此心,一来见他老实,相见之际头也不抬,不好突然俯就他;二来日间进来,夜间出去,就要俯就他亦无其时。后来,听见他要卖身,心中甚喜,要想进门的头一夜就不肯放过他。不料父亲把如意配他,见他两个拜堂之后,双双进房,心上就吃起醋。伺候父亲睡了,就悄悄走去听他干事。 权老实的阳物甚大,如意虽有二十多岁,只因主人至诚,不曾偷摸过他,所以还是个处子,那里能经得绝大东西。叫喊之声,啼哭之状,自然惊逃诏地。连窃听之人都要替他疼痛起来。权老实见他承受不起,只好草草完事。 玉香立了一会,听不出好处,也自进房睡了。到第二三夜,又去补听,也还只见其苦,不见其乐,直听到三夜之后,也自权老实的本事该当出现以前。几夜都是吹灭了灯,然后睡的,独有这一晚,灯也不吹,帐子也不放,未曾动手之先,把一根八寸多长、一手把握不来的阳物,教如意捏在手中,摩弄了一会,方才插入阴户。 此事的阴户已被阳物喧大了,不象以前紧涩。权老实就放出本领来,抽送的度数竟与书上一般,不到数千不肯住手。如意从奇苦之后,忽逢奇乐,那些呼唤之声,又不觉惊逃诏地。以前替他疼痛之人,如今又替他快活起来。看出来的淫水,比弄出来的淫水更多。 从此以后,玉香的心已注在权老实身上。权老实自进门之后,也不老实。遇见玉香,不住把眼睛偷觑玉香,若有笑面,也把笑面相承。 一日,玉香在房里洗浴,他从门外走过,无心中咳杖一声。玉香知道是他,要引他看看肌肤,好动淫兴。故意说道∶“我在这边洗澡,外面是哪一个?不要进来。” 权老实知道这话是此处无银之意,就不敢拂他的盛情,把纸窗湿破一块,靠在面上张看。玉香看见窗外有人,知道是了。就把两个肉峰,一张牝户,正正的对着窗子,好等他细看。还怕要紧的去处浸在水里,看不分明,又把身子睡倒,两脚扒开,现出个正面,使他一览无遗。 睡了一会,就坐起身来,两手捧住牝户,自己看了,长叹一声,做个技痒难搔,无可奈何的意思。权老实看了,知道这妇人淫也淫到极处,熬也熬到苦处,若进去,决不拒客了。直把房门一推,直闯进去,跪在玉香面前道∶“奴辈该死。”就爬起身来把他搂住。 玉香故意吃惊道∶“你为何这般胆大?” 权老实道∶“小人卖身之意,原是要进来亲近小姐。起先还要在没有人去处诉出衷情,待小姐许了,才敢放肆。不想今日看见千金之体生得娇嫩,熬不住了,只得进来冒渎,求小姐救命。” 玉香道∶“ 你的意思,要怎么样?难道浴盆里面好干甚么事体不成?” 权老实道∶“小人也知道,这个所在与这个时候,不是干得事的。只求小姐恩允过了,待我夜间来服事就是。” 玉香道∶“你夜间与如意同睡,他怎肯放你来?” 权老实道∶“他是极贪睡的,夜间干事之后,直睡到天明方醒。我今夜瞒了他来,他那里知道。” 玉香道∶“这等,依你就是。” 权老实见他允了,就把浑身上下摸过一遍,又亲了两个嘴,约今夜开门等我,方才出去。此时天色已晚,玉香揩干了身子,衣服也不穿,夜饭也不吃,就爬上床去,要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好同他干事。 谁想再睡不着。挨到二更,初听见房门响,知道是他进来,就低低叫道∶“遂心哥,你来么?” 权老实也低低应道∶“小姐,我来了。” 玉香怕他在黑暗之中摸不上床,忙爬下来接引,就牵他上床,说道∶“心肝,你的东西,我看见过了,比别人的不同,我承受不起,求你从容些。” 权老实道∶“千金之体,我怎敢唐突。” 口虽说这话,心内还疑他假意装娇,岂有偷妇人的男子没有绝大本钱,使自家妻子还怕疼痛之理。就把阳物对着牝户唐突起来。 玉香忍不过,就恼起来道∶“我吩咐你从容些,你怎么又这等急遽?” 权老实见抵不进去,知道起先的话不是虚情。就陪个小心道∶“不瞒小姐说,我不曾见过标致妇人。今遇小姐,心上爱你不过,巴不得早进一刻也是好的,所以用力太重,得罪了小姐。如今待我将功折罪就是了。” 遂把阳物提起,在他阴户两旁东挨西擦,不敢入室,竟在腿缝之中弄送起来。 你道他是甚么意思?原来是个“疏石引泉”之法。天下最滑之物,莫过于淫水,是天生地设,要使他兹阴润户的东西。唾沫虽好,那里赶得他上?凡用唾沫者皆是男子性急,等不得淫水出来,所以把口中之物纳入阴中,用那假借之法。究竟别洞之水,不若本源之水滑溜,容易入口。 权老实起先也不知有此法,只因初娶艳芳之时,阳大阴小,不能入。亏得艳芳搜索枯肠,想出这种法来,把极难之事弄得极易。 如今玉香的阴户,与艳芳昔日的阴户宽窄相同。权老实忽然记起这旧事,所以仍用此法,把阳物放在腿缝之中,替阴户摩肩擦背,使他里面痒不过,自然有淫水出来。淫水一来,如浅滩上的重船得了春涨,一到,自然一息千里,连篙橹之功都可以不费了。 玉香见他把腿缝认做阴户,就笑道∶“你们走错了路,我们往常不是这样干。” 权老实道∶“一毫也不错。我还你快活就是。” 弄了一会,只见腿缝里面有些滑溜起来,知道淫水已至。又怕太滑,抵不着阴门,要溜到别处去,就拿住玉香的手,把阳物交与他道∶“起先果然弄错了,如今摸不着真穴,求你自家点一点。” 玉香就叠起阴户,把阳物凑在阴户口,吩咐道∶“如今是了,你自己用力插进。” 权老实挺起阳物,一直插进去。每抽一次,送进一二分。再抽二十馀抽,那根八寸多长的阳物,不知不觉已尽根进去了。 玉香见他干法在行,愈加爱惜。就紧紧搂住道∶“心肝,你是初近女色的人,怎么就这等知情识趣。我今爱杀你了。” 权老实任事之初,得了这篇奖语,自然不肯偷安。把抽送之法,不猛不宽,不缓不急的做去。做到后面,竟使他一辞莫赞,连奖语都做不出来,方才住手。 玉香不曾尝这样滋味,十分欢喜。自此以后,夜夜少他不得,起先,还是背着如意做事,后来晓得瞒不到底,索性对他说过,明明白白的往来。玉香怕如意吃醋,尽心奉承他,名为主婢,实同大小。或是一人一夜,或是一人半夜,甚至有高兴之时,三人同睡。 在权老实的初意,原为报仇而来,指望弄上了手,睡几个月,即便抽身,不可被妇人恋住。谁想冤孽之事难以开交,当初与艳芳睡了几年,不见生子,如今与玉香一干,就成了孕。起先还不觉,及至三月后害起喜来,方才知道。千方百计寻药来打胎,再打不下。 玉香对权老实哭道∶“我这条性命送在你身上了,你晓得我父亲严法,一句话讲错,尚且要打骂,肯容做这恶事?明日知道,我少不得是一死。不如预先死了,还省得淘气。”说罢就要上吊起来。权老实再三苦劝。 玉香道∶“你若要我不死,除非领我逃走,逃到他乡外国。一来免了后患,二来好做长远夫妻,三来肚里生出来是男是女,总是你的骨血,也省得淹死了他。你心下何如?” 权老实见他说得有理,就要瞒着如意做事;又恐怕他预先知觉,要说出来,只得与他商量定了,把随身衣服捆好,等铁扉道人睡了,开了大门一齐逃走。但不知他走到何方,后来怎生结果,看到十八回才知下落。 第十五回同盟义议通宵乐姊妹平分一夜欢 权老实报仇的因果按下慢表,如今且把未央生得意之事畅说一番。 自这一夜搂住香云细谈往事,知道那三个美妇都是他一家,两个少年的又分外心投意合。只因话长夜短,两个又要干事,竟不曾问那三个妇人是何姓名,三个丈夫是何别号,家住在哪里。直到第二夜过去,方才补问。 香云道∶“我叫他姑娘的,是花朝日生的,名字叫做‘花晨’,我们叫他晨姑。丈夫死过十年了,他心上要嫁,只因生下个遗腹子,累住了身子,不好嫁得,所以守寡。我叫他妹子那两个,是他嫡亲侄妇,大的叫做‘瑞珠’,小的叫做‘瑞玉’。瑞珠的丈夫,号‘卧云生’;瑞玉的丈夫,号‘倚云生’,两个是胞兄弟。他三个人家门户虽然个别,里面其实相通。只有我远一步,隔得几家门面。总来都在这条巷内。” 未央生听了,愈加欢喜。又记起赛昆仑前日之言说两个富贵女子,就是此人。 可见贼眼与色眼一样,同是一丝不漏的。就问香云道∶“昨日蒙你盛情,把两位令妹许我,但不知何时才许我相会?” 香云道∶“再过三五日,我就要过去,可以引你去相会。只是一件,我一去之后,就不回来,这张床不是我们作乐之处了。” 未央生吃一惊道∶“这是甚么缘故?你可明白说来。” 香云道∶“因我家丈夫在他家处馆,那兄弟两个是我丈夫的学生,文理都不齐,怕做秀才要岁考,两个一齐缘了例,目下要进京坐监,他两个是不得离先生,少不得我家丈夫要同他进去。他怕我没人照管,要接到他家,等我姊妹三个一同居住。这数日之内就要起身,所以我一去之后就不回来,只好约你到那边相会了。” 未央生听了,一发喜上加喜,想三个男子一齐开去,三个女子一齐撮合,可以肆意宣淫了。 果然数日之后,师徒三个一齐起身。起身之日就把香云接去。香云与未央生两个正相到好处,那里离得长久?少不得一见之后就要透露出来,好商量定了,领他来干事。 次日,香云对瑞珠、瑞玉问道∶“你两个可曾再到庙里去烧香么?” 瑞玉先答道∶“烧过一次就罢了,难道只管去烧?” 香云道∶“有那样标致男人磕你的头,就三五日去烧一次也不为过。” 瑞珠道∶“香倒要去烧,只是没有扇子送他。” 香云道∶“贤妹不要笑我,我的扇子固然折本就是。你们两个虽受他磕头,也不曾见他跟你们回来,哄你害害相思罢了。” 瑞玉道∶“我们两个说起这件事,也解说不出为甚么。那个男人这等虎头蛇尾,若照那样颠狂起来,就象等不得第二日,当晚就要跟来的一般。及至等到后面,一些踪影也没有。既然这等寡情,何不省了那几个头不磕也罢。” 香云道∶“我闻得人说,他终日在那边思想,只是寻你们不着。无可奈何了。” 瑞珠道∶“我们两个他未必思想,只怕对了那把扇子睹物思人,要害起相思病来。” 香云道∶“扇子的相思他倒果然害过,不是假话。如今倒勾过帐了。只是磕头的相思,害得沉重,一时医他不好。将来害死,只怕要你来偿命。” 瑞珠、瑞玉见他这话可疑,就一齐到他脸上看他颜色何如。香云一面说一面笑,也做出一种骄人的光景。两个一齐道∶“看你这样得意,莫非上了手么?” 香云道∶“也差不多,偏背你们与他勾账过了。” 两个听见这话,就象科场后不中的举子,遇着新贵人一般,又惭愧又 慕,变赔个笑脸道∶“这等,恭喜!添了个得意的新姐夫我不曾贺你,如今新姐夫在哪里?可肯借我们看看么?” 香云故意作难道∶“你们都是见面过了,何须再要见?” 瑞玉道∶“当初是道路之人,他便磕头,我不好回礼。如今是至亲了,何妨再会,待我们回他个礼,叫声姐夫,替他亲热也是好的。” 香云道∶“要见有何难,我就去叫他来。只怕他一见了面,要象前日磕头的光景,疯癫起来,得罪了二位贤妹,不成体统。” 瑞玉道∶“他起先少人拘管,所以轻举妄动,如今有你这个吃醋的人立在面前,他怎么敢放肆。” 瑞珠对了瑞玉道∶“你这些话都是枉说的,他心上的人怎么舍得把与别人见面?当初结盟的话,虽说有祸同受,有福同享,如今那里依得许多。只是求他不要追吃以前的醋,把磕头的话置之不问,也就好了,怎么还想别样的事。” 香云听了,知道他发急了,就认真道∶“你不要发急。我若是要独自受用,不与你们同乐,只消住在家中不肯过来,日夜同他快活就是了。何须带自己的醋到别人家吃起来?我今肯对你们说,可见不是恶意了。如今要从公酌议,定一个规矩,使见面之后,大家没有争兢,我就叫他进来,同你们相会。” 瑞珠道∶“若肯如此,也不枉结拜一场。就求你立个规矩,我们遵依就是了。” 香云道∶“我与他相处在你们之先,论起理来,就该有个妻妾之分,大小之别。凡是要占便宜,得我与你是相好的姊妹。不好这等论得,只是序齿罢了。凡日间、夜间取乐,总要自大而小,从长而幼,不许越位。就是言语之间,也要留些馀地。不可以少年之所长,形老成之所短,使他有后来居上之评;不可以新交之太密,使旧好之渐疏,使我有前鱼见弃之恨。若依得这些话,自然情投意合,你们肯依不肯依?” 瑞珠、瑞玉齐答道∶“这议论甚是公道,只怕你不肯。我们有甚么不依?” 香云道∶“这等,待我写字唤他来。” 就取出一幅花笺,写出两句诗道∶天台诸女伴,相约待刘郎。 写了这两句,就把签折做几折,放进笔筒里。瑞玉道∶“为甚么只写两句?这诗叫做甚么体?” 瑞珠道∶“我晓得云姐的主意,是舍不得他搜索枯肠,留后两句待他续来,省得再写回贴的意思。你也忒熬爱他了。” 香云笑一笑,把诗封好,交与丫鬟,吩咐拿到自己房里从板壁缝中丢过去,讨了回字转来。 丫鬟去后,瑞珠问道∶“你是怎么法引他到家里来?如今过几夜了?” 香云就把他住在隔壁,如何相会,共睡几夜,细说一遍。 瑞玉道∶“他的本事何如?” 香云道∶“若说起本事,竟要使人爱杀。你们两个只知道他的面貌标致,那里晓得他的本钱是一件至宝。从来妇人不但不曾看见过,连闻也不曾闻过。” 瑞珠、瑞玉听了,一发要问,就象未考的童生,遇着考过的朋友,扯住问题目一般,是大是小,是长是短,出经不出经,给烛不给烛,件件要问道。彼时正在吃饭之后,碗碟未收,香云见他问多少长,就拈一根筋,道∶“有如此筋。”见问他多少大,就拿一个茶盅,道∶“有如此盅。”见他问坚硬何如,就指一碗豆腐,道∶“有如此腐。” 瑞珠、瑞玉笑道∶“这等,是极软的了。既然如此,就要他长大何用?” 香云道∶“不然。天下极硬之物,莫过于豆腐。更比钢铁不同,钢铁虽然坚硬,一见火就软了。只有豆腐,放在热处越烘越硬,他的东西也是如此,是弄不软的。我所以把豆腐比他。” 瑞珠、瑞玉道∶“我不信有这件好宝。” 香云道∶“我说这话还不曾尽其所长,他另有两种妙处,我若说出,你一发不信。只好到干事时,你自己去验罢了。” 瑞珠、瑞玉道∶“你说就是,管我们信不信。” 香云又把先小后大,先冷后热,次第形容出来,两人听了他,不觉欲火上升,耳红面赤,即刻要他来与他干事,好试他绝技。 谁想丫鬟去了半日,再不见来。原来未央生不在家。他坐在房里等侯,被书笥看见,也从板壁上爬过来,两个大弄半日。直待未央生回来,把书笥丢过去,方才讨得回字转来。三人拆开一看,见他果然会心,就在原诗后面续两句道∶“早修胡麻饭,相逢节馁肠。” 瑞珠、瑞玉看了知道今夜是万无一失了,不胜欢喜。香云道∶“今夜干事的次序,须议一个妥当,省得临事之时,个个要想争先。” 瑞珠心上晓得他睡过几夜,该当让人,没有今夜就要序齿之理。心上虽然如此,口里故意谦逊道∶“你方才做定规矩,自长而幼,自大而小,不消说是你起头。” 香云道∶“论理原该如此,只是今夜又当别论。自古道∶‘先入为主,后入为宾’’,我同他睡了几夜,就算是主人,今夜且定宾主之礼,等你两人各睡一次,然后再序长幼。你们不要虚谦,今夜自然是珠妹起了,只是你两人还是每人一夜,睡个完全的好;还是每人半夜,睡个均匀的好?你们商议定了,回我的话就是。” 瑞珠、瑞玉想了一会齐说道∶“我们两人不好说得,凭家长吩咐就是。” 香云道∶“每人一夜觉得象意,只是难为候缺的,还是每人半夜罢。你两人意中如何?” 谁想他两人各有隐情,不好说出,只是闭口不言。香云道∶“你们不说的意思我知道了,前面的一个怕他不肯尽欢,要留量去赴第二席,所以不应;后面的一个怕他是强弩之末,干事的时节没有锋芒,所以不应。我老实对你说,他的本事是一个当得几个的。” 对着瑞珠道∶“你就同他睡一夜,只好做半夜实事,只怕还不到半夜,就要求免,落得交下手去。”又对瑞玉道∶“酒醉后来人,况且他那壶酒又分明是下半壶好吃。你两个不必狐自。” 瑞珠、瑞玉的隐情被他参破,又决下疑心,一齐应道∶“依命就是。” 香云遂吩咐丫鬟立在门前去等。不多一会,就把未央生领进来。瑞珠、瑞玉见他来到,假装羞怯退后一步,让香云接他。未央生对香云深深一揖,道∶“请两位小妹过来相见。” 香云每一只手扯住一个,同他相见。见后,瑞珠唤丫鬟拿茶,香云道∶“不消唤茶,他为你两个也想得苦了,各人把口里琼果送些过去,当了茶罢。”就把两个的手交与未央生。 未央生接到了手,就双双搂住,把自己的舌头先伸在瑞珠口里,等他尝了一会;又伸在瑞玉的口里,也等他尝了一会。然后把三张口合在一处,凑成一个“品” 字,又把两根舌一齐含在口里,尝了一会,方才放手。 只见丫头排上夜饭,未央生上坐,香云下坐,瑞珠居左,瑞玉居右。四个吃了晚饭,将要收碗,未央生扯香云到背后去问道∶“请问娘子,今夜是怎么样睡法?” 香云道∶“我预先替你酌定了,上半夜是瑞珠,下半夜是瑞玉。” 未央生道∶“这等,娘子呢?” 香云道∶“今夜我且恬退一夜,让他两个受用。待明夜然后轮起,照序齿一人睡一夜。但你今夜要争气些,应得我的口来就是了。” 未央生道∶“那个不消吩咐,只是忒难为你。” 香云就叫丫鬟拿灯送未央生与瑞珠进去。自己怕瑞玉难过,陪他说了一会闲话,方才就寝。 瑞珠与未央生进房之后,就宽衣解带,上床行乐。初干之际,颇觉艰难,瑞珠想起日间的话说得好听,知有将来之乐,足偿此际之苦,所以坚忍,咬住牙关,任他冲突。时时刻刻盼他大起来,时时刻刻望他热起来。只见抽到后面,果然越弄越大,越干越热,竟象是个极大的角先生,灌了一肚滚水,塞进去一般。就是不抽不动,留在里面也是快活。方才知道日间所言不是虚誉,“至宝”二字竟可做此物的别名。就把未央生紧紧搂住道∶“我的心肝,你有这样标致面孔,又有这件至宝生在身上,难道要把普天下的妇人都想死了不成?” 未央生道∶“弄得人死,才想得人死。心肝,你舍得一条性命,等我弄死了么?” 瑞珠道∶“遇着这件东西,难道还要想活不成?只是让我多干了几次,死才死得甘心。不要头一次就送我性命。” 未央生就翻天倒地干起来。瑞珠的阴户虽深,花心生得极浅,只消进一二寸就挠着痒处,所以抽送之间再没得落空。抽到半千之后,就要死要活起来,口里不住的叫道∶“心肝,我今要死了。求你饶了罢。” 未央生要现所长,听见这话,只当听不见,力也不较,从一更干起,直干到二更,只见他四肢瘫软,口内冷气直冲,未央生知道不是劲敌,就住了手。紧紧搂住睡了一会,瑞珠醒转来道∶“心肝,你怎么这么会干?如今我妹子在房里等,你过去罢。” 未央生道∶“黑暗暗的,我那里摸得过去?” 瑞珠道∶“待我叫丫鬟送你去。”就叫一个丫鬟起来,搀了未央生的手,送他过去。 那个丫鬟是个十五六岁的处子,起先听见他干事,弄得山摇地动,阴中骚痒不过,淫水不知流了多少。如今搀着未央生的手,那里放得他过。走到僻静去处,就对未央生道∶“你怎么这等狠心,刚才那样好滋味,何不使我尝一尝?” 就把一手搂住未央生,一手去脱自家的裤子。未央生见他情急不过,不好推辞,就叫他睡在懒榻之下,将他阴户扒开,然后取出阳物,唾沫也不搽,对了阴户直抵。 那丫鬟不曾经人弄过,暗想那件东西是好吃的汤水,所以扯他弄,还愁他不肯弄。不料,他把阳物一抵,疼痛难当,就喊叫起来。未央生见他是个处子,就搽上许多唾沫,紧紧朝里又抵。他又叫喊起来道∶“做不得!若再照样,一些好处也没有。为甚么我主母弄了就快活,这是何故?” 未央生就把初次干起要皮破血流,直要干过十馀次方才会快活,又安慰他道∶“我的本钱忒大,你当不起。我有个小,叫做‘书笥’,他的本钱还小。明日带他来先与你干几次,然后等我干就不妨了。” 丫鬟感激不尽,就爬起来,穿好裤子,引他行走。走到瑞玉门前,只见明烛辉煌,点在房里伺候。听见外面走响,丫鬟就开房门,接他进去。未央生走到床前,叫道∶“心肝,我来迟了。你不要见怪。”遂把衣服脱下,揭开被窝,爬在瑞玉肚上,挺起阳物就干。 初干之时,痛楚起来,与瑞珠一般,干到好处,那种要死要活的模样,更比瑞珠不同,使人看了竟要可怜起来。这是甚么原故?因他的年纪比瑞珠小三四岁,身体也在瘦弱一边,肌肤娇嫩,竟无一物可比。就是立在阶前,尚怕随风吹倒;坐在椅上,还要东扶西靠的人,那里能经得这样干事? 所以抽到数百之后,星眼微撑,朱唇半启,心上有话,口里说不出来,无非是弱体难胜,香魂欲断,若再抽一会,定有性命之忧。未央生看了,心上怜惜不过,就问道∶“心肝,你经不得再弄了么?” 瑞玉答应不出,只把头点一点。未央生就爬下身来,等他苏息一会,要干,又经不得再干;不干,又爱他不过,只得把他抱在肚子上面,睡到天明。 香云与瑞珠清早起来,要商量长久之策,就到瑞玉床前催未央生早起。揭开帐子一看,只见瑞玉倒在上面,未央生倒在下面,就叫醒来笑道∶“今夜点灯不消买蜡烛了!” 姊妹三个笑了一会,就与未央生商议道∶“如今晚去夜来,终究被人看见。就是你自己家里的人见你夜夜不回,也要根究出来。怎么设法在这里住几时,连日里也不回去,不必定要干事,就是下棋、做诗,说说笑笑,也是快活的。你有这个妙法么?” 未央生道∶“我未来之先,就把绝妙之法算得妥当了。” 三人问道∶“甚么妙法?” 未央生道∶“我的小妾现今怀孕在身,干不得事。我昨日对他说,我离家日久,不曾回去,今趁你怀孕之时,到故乡去看看。往返只消散个月,就好转来看你分娩。省得分娩之后,又要回去,妨我们作乐的工夫。他说我这话极讲得是。我今日回去,就收拾行李出门,只说回故乡去,竟挑到你家来。这三个月之中,莫说做诗、下棋、说笑话,就是要串戏,也串得几本了。” 三个女子听了,不胜欢喜,皆言妙计。未央生道∶“还有一事,要与三位商议。我身边有两个伴当,一个丢在家里,一个带他出来。只是那小 也有主人之风,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若走回去露出事来,却怎么处?” 瑞珠道∶“这个不难,我家有得是丫鬟,随他去作乐就是。不但可系伴当之身,还可塞梅香之口,省得我们男子回来要去学舌。” 未央生道∶“说的有理。” 四人计议定了,就打发未央生回去。当晚就挑行李过来。自此后,不但未央生醉卧群芳,连随身伴当亦享温柔之福。只可惜故园春色一旦飘零,使人有不堪回首之叹耳。" }, { "text": "肉蒲团(4)\n天下第一风流小说《肉蒲团》一名《觉后禅》(明)情隐先生〔李渔〕着第十六回真好事半路遭魔活春宫连箱被窃 诗云∶ 芳心忍负春晴日,小阁添丝绣碧罗。 绣到鸳鸯针忽折,画中好事也多磨。 香云与瑞珠、瑞玉,把未央生藏在家中,依了定例,一人睡一夜。周而复始,轮了几次,未央生与旧例之外,增个新例出来,叫做“三分一统”,分睡了三夜,定要合睡一夜;合睡了一夜,又依旧轮睡三夜。使他姊妹三人,有共体连形之乐。 自添新例之后,就设一张宽榻,做一个五尺的高长枕,缝一条八幅的大被。每到合睡之夜,教他姊妹三人并头而卧,自己的身子再不着席,只在三人身上滚来滚去。滚到那一个身上,兴高起来,就在那一个干起。喜得三个妇人的色量都还不高,多者不过一二百抽,少者还不上百馀抽,就要丢了。中间的丢过一次,就要轮着左边的;左边的丢过一次,就好轮着右边的。只消一二更天完了正事,其馀多的工夫,就好摩弄温柔,咀尝香味了。 一日,香云与瑞珠、瑞玉在背后商量道∶“我们三个把这等一个神仙,一件宝贝,放在身边受用,可谓侥幸之极。只是一件,从来的好事多磨,须要在得意之时,预防失意之事,不可被外人知觉,唇播开来,使他立脚不住,就不妥了。” 瑞珠道∶“我家屋宇深沉,没有闲杂人进来。房中的事,外面那里晓得。就是自己的官家,也只许在二门外伺候,不容他进来就是。所怕者是一个妇人,万一被他知道,我们的好事就做不成了。” 香云道∶“是那一个?” 瑞珠道∶“就是晨姑。你晓得,他性子是好淫不过的,虽然守寡,哪一时一刻不想男人?况且那日去烧香,他看见磕头也疯癫起来,就象要跪下去,与他回拜的一般。只是不好做出。及至回来,又极口赞他标致,还说可惜不认得他。若晓得他姓名住处,定然放他不过。你说那爱慕的人,若晓得被我们藏在家中作乐,岂有不怀嫉妒,暗算我们之理?一经他暗算,我们就有不测之祸,岂但好事做不得?” 香云道∶“说的有理,果然他是个好淫的人,这事不可不虑。” 瑞珠道∶“我起先怕丫鬟泄漏,如今有书笥塞了口,料想不肯传说出去。只怕他亲来看见。他往常过来的时节,不响不动,就钻进房来。那双眼睛,就象偷油的老鼠,东张西望,就象有人瞒他做事一般。如今倒要防备,第一着,实吩咐那些个丫鬟,叫他们在两边交界处轮班看着,一见他过来,就要做个暗号,或咳杖或叫唤,我们就好藏人;第二着,要算一个藏人之处,使他撞不着、寻不出就是了。” 瑞玉道∶“藏在那一处好?” 三个人交相酌议,有说躲在门背后的,有说伏在床底下的,瑞珠道∶“这都不是算计。他那双贼眼,好不厉害,岂有门背后及床底下藏人不被他搜出之理。” 想了一会,忽然看见一只篾箱,是收藏古画的,有六尺长、二尺阔、三尺深,外面是一层竹丝,里面是一层薄板。 瑞珠看了,指着道∶“此物甚妙,又不大不小,将里面古画搬出,可以睡得一人。到要紧时节,把人藏在里面,他那里知道。所虑者是气闷不过,只要把里面薄板掀去两块,就不妨了。” 香云与瑞玉道∶“果然绝妙。” 主意定了,就吩咐丫鬟叫他轮班打听,又把篾箱里面掀去两块薄板,吩咐未央生,叫他见有妇人来就睡在里面去,不可嫌诏。自从设计之后,果然有几次过来,被丫鬟做了暗号,未央生忙躲进去,一毫也看不出。 偶然一日,那三个姊妹合该有事。在未央生匣内拾着一本册子,揭开一看,见有许多妇人的名字,美貌分等第,后列批评,都是未央生的亲笔。就问道∶“这册子是几时造的?要他何用?” 未央生道∶“就是我寓在庙中之时,一边看见,一边登记的。要待造完之后,选几个玉笋门生出来,好做公门性交,不时去浇灌他、培场他的意思。” 三个问道∶“那玉笋门生如今有了不成?” 未央生道∶“就是三位。” 三个笑道∶“不信我们就当得这样品题。” 未央生道∶“不必多疑。”就把三个人的等第批评查出来,指与他看。 三人细细看了一遍,大家一齐得意起来。只有香云,见他的批语比两人略减些,欢喜之中,不十分满足。还亏得他未雨绸缪,怕香云看见,预先在两圈之上,加了一圈,把一等提做特等,所以香云看了,见他虽有详略之分,实无高下之别,故不以为意。 及看到后面,又有“玄色女子”一名,批评的话竟与瑞珠、瑞玉不相上下。三人见了,不觉惊骇,一齐问道∶“这一位佳人,这等标致,是甚么人家的?” 未央生道∶“就是那一日同二位进来的,怎么就忘了?” 瑞珠、瑞玉听了,不觉大笑道∶“这等说,就是那个老东西了。他是何等年纪,何等面貌,竟与我们三人一齐考起特等来?有这样无赛的事。” 香云道∶“这等说,我们考法都不足为荣,反足为辱了,这样的批评要他做甚么,不如涂抹了罢。” 未央生要暴白原情,把一人有福,带系满屋的话,说与他听。奈何三个门生一齐鼓噪起来,竟不容主司开口。 瑞珠、瑞玉道∶“云姐的话极讲的是,我们一概除名,让那老门生独占鳌头罢了。” 瑞珠就提起笔来,把三个人的名字、批评一齐抹去,后面批一笔道∶“淮阴齿幼,绛灌年尊,不敢雁行,谨当逊位。” 批过之后,就对未央生道∶“这一位玉笋门生还喜得不远,那旁门里面是走得过的,请去浇灌他,我们三个不劳你培场了。” 未央生见他动了公愤,不好措办,只得低头下气,随他驱逐,只是不理。直待他们气平之后,方才说出原情∶“是推你们的屋鸟之爱,要寻他做个介绍,好与列位相处,所以奉承他几句,其实不是公道批评,列位不要过责。” 三人听了,方才释了公愤。未央生就于释愤之后,卖笑求欢。自己先脱去衣服,睡在床上,等三人次第宽衣。 正要爬在床上去,不想守门丫鬟咳杖一声。三人知是暗号,就流水穿起衣服来,留香云在里面藏人,瑞珠、瑞玉连忙出去招接。未央生的衣服脱得最早,堆在女衣下面,寻不出来。及至众人穿完,捡出来时又穿不及,只得精赤条条爬进箱去。 且说花晨走到中堂,见了瑞珠、瑞玉,看他两个面容大有惊慌之色,心内疑惑起来,知道这三个人必有不良之事了。就要闯尽卧房,察他动静。谁想他已把活跳的春宫,锁在箱子里去了。 花晨走到房中,故意喝彩他道∶“好几日不来,一发摆列的整齐了。” 就到床前床后走了一次。连橱柜里面都去搜检一番,并不见一毫形迹。只说是自己生疑,其实没有相干。遂坐下与三人共说闲话。 不料,这事到底做不完全,弄来弄去,依旧露出马脚来。起先,他三人听见咳杖,大家慌了,只有工夫穿衣服,开书箱,急把窝藏的人塞得进去,就完得一桩事。不虑那一本册子丢在案头,不曾收拾。直到说话之际,方才看见。正要去取,谁知花晨眼快,一把就捏在手中。三个人慌了手脚,一齐去夺,那里夺得过来。 香云知道不能夺来,就先放手,故意对瑞珠、瑞玉道∶“不过是路上拾得一本残书,送与晨姑拿去罢了。抢他做甚么。” 两人一齐放手,花晨道∶“既蒙云姐见赐,待我揭开张他一张,看是甚么书。” 就把身子立开,与他三人隔了一丈多路,揭开一看,看见“广收春色”四个字,只说是本春意图。急急翻到后面,先看人物,后看标题,才晓得其中意味。谁想翻来复去不见一幅春宫,都是批评的语,方才晓得是个多情才子品评佳人的册籍,比春意还好看。就把一概批评细细看去,看到一个名为“玄色佳人”,后面批语竟像为他写照的一般,就不禁动起心来。暗想这册子莫非就是庙中相遇的人做出来的不成?就翻转到前面去看题头,只见有“某时某日遇国色三人”的话,写在名字之前。再把“银红”、“藕色”的字眼想了一会,就知道是他无疑了。 及至看到“准阴齿幼,泽灌年尊”的一行批语,认得是瑞珠的笔迹,就放下脸来,把册子藏入袖中,故意叹道∶“当初造字的苍颉,真是圣人。” 香云道∶“怎见得?” 花晨道∶“他造的字,再没有一个字没解说的。譬如奸淫的‘奸’字,是三个‘女’字合起来,即如你们三个女子住在一处,做出奸淫的事来一般。难道还不晓得苍颉造字的妙处?” 瑞珠、瑞玉道∶“我们住在一处,并不曾做出甚么事来。这话从那里说起?” 花晨道∶“你们既不曾做,这册子是哪里来的?” 香云道∶“是我过来的时节,在路上拾得的。” 花晨道∶“你不要骗我。我如今只问造册的人现在哪里?好好抬出来,万事干休。若还不说,我就写一封书,把这册子封在里面,寄与你们的丈夫,叫他回来同你们说话就是了。” 三人见他词色不佳,不好与他相抗,只是推说这册真是拾来的,那里晓得造册的人姓张姓李,住在何方。花晨一面盘问,一面东看西看,心上想道,别处都相过了,只有这只画箱不曾检验。往常是开着的,为甚么忽然锁了?其中必有缘故,就说道∶“这事你们既不肯抬,只得暂时免究,待改日再审。只是你这箱子里有几轴古画,可开出来待我看看。” 瑞珠道∶“钥匙不知放在哪里,这几日尚寻不着,待寻着时开出画来送与姑娘看。” 花晨道∶“这等,不难。我家钥匙甚多,可以开得的。”吩咐丫鬟去取。 不上一刻,取了几百把来。花晨接到手,就去开箱。他三人就象死人一般,又不好嗔,又不好拦阻,只得凭他去开。心上还妄想他钥匙凑不着,开不来。 谁想他不用第二把,头一把就开着了。揭起盖子一看,只见一个雪白男子睡在里面,腿上横着一根肉棒槌,软到极处,尚且令观者吃惊。不知他坚硬起来更作何状。 花晨见了如此奇货可观,岂有不居之理,就不忍惊动他,依旧放下箱盖,把原锁锁了,对着三人发作道∶“你们做得好事。这男子是几时弄进来?每人睡过几十夜?好好招出来,如若不招,我就要惊官动府,叫丫鬟去知会邻舍,说拿住奸夫,先叫他进来验一验,好连箱抬去送官。” 香云与瑞珠、瑞玉惊得面如土色,只得走到背后去商量道∶“他的说话是狠意,我们若不理他,他就要弄假成真了。如今我们该走过去调停他,把这个男子放出来,公用就是了。” 遂一齐走到花晨面前道∶“这桩好事,原不该偏背姑娘。如今自知理亏,不敢巧辨,只求姑娘海函。就把箱中之物送出来请罪就是了。” 花晨道∶“请罪之法,该甚么样道理?倒要请呀!” 香云道∶“不瞒姑娘说,我们三人三股均分,如今也把姑娘派上一份。” 花晨大笑道∶“好个请罪的法子,你们把人藏在家中,不知睡了多少日子,到如今败露出来,方才搭我一份。难道从前睡过的,都不消追究了?” 瑞珠道∶“据姑娘的意思,要怎么样?” 花晨道∶“若要私休,只除非叫他跟我回去,随我作乐,睡睡几时,补了以前的欠数。然后把他交付出来,与你们一个一夜,从新睡起。这还可以使得。不然,只有官休之法,拼得打破饭锅,大家不吃就是了。有甚么别说?” 瑞玉道∶“这等,也要说个数目。或是三夜,或是五夜,就放他过来便好。” 花晨道∶“这个数目定不得,等我带他回去审问一番,说你们三个睡过多少夜数,我就要也睡多少夜数,然后交出来。” 三个听了内心暗想,未央生爱我三人,未必肯说真话,或者少说几夜也不可知。就一齐应允道∶“既然如此,他只来得一两夜,你竟带回去,审问他就是了。” 三个定议之后,就要开了箱子,放未央生出来,好随他过去。花晨怕他要逃走,就对三人道∶“日间走过去,要被家人看见,不妙。我今有个妙法,连这锁也不消开,只说这一箱古画原是我家的,叫几个官家进来,连这箱连人抬了过去就是了。” 说了这一句,不等他们回复,就吩咐丫鬟去叫官家。 不多时,四个官家一齐唤到,把画箱撮上肩头,抬了飞走。可怜这三个姊妹,就象送棺材的孝妇一般,心上悲悲切切,只不好啼哭出来。不但舍不得这幅活春宫被人连箱劫去,还怕箱中之人被淫妇干死,有路过去,无路回来。只因书箱这件东西与棺材无异,恐怕是不祥之兆也。 第十七回得便宜因人瞒己遭茶毒为己骄人 花晨把未央生抬到家里,打发管家出去之后,就开自己箱子,取出一套男衣,一顶旧巾并鞋袜,是他丈夫在日穿的,摆在书箱边。然后开了金锁,请出未央生,替他穿着。二人先见了礼,然后对坐。 未央生那张利嘴,是极会骗人的。说∶“我在庙中相见之后,终日思想,不知尊姓芳名,无由寻觅。幸得今日天假以缘,因祸得福,方才得观芳容。” 花晨只因看见批评,想他果然见许,就把假话当了真言,心上欢喜,等不得到晚,两个就上床做事。他的身体虽不叫做极胖,也有八分身体。未央生才爬上身,被他紧紧抱住,亲一个嘴,叫一声“心肝”,未央生就遍体趐麻起来,觉得妇人睡过许多,未尝有此之乐。 这个甚么原故?要晓得妇人里面有中看中用二种。中看者,未必中用;中用者,未必中看。 那中看的妇人要有“三宜”。哪“三宜”?宜瘦不宜肥;宜小不宜大;宜娇怯不宜强健。 所以墙上画的美人,都是画瘦小娇怯的,再没有画肥大的身子,健旺的精神。 凡画的美人,是画与人看的,不是把人用的。那中用的也有“三宜”∶宜肥不宜瘦;宜大不宜小;宜强健不宜娇怯。 怎见得中用的妇人要有这“三宜”?凡男子睡在妇人身上,一要温柔似褥;二要身体相当;三要盛载得起。瘦的妇人同石床板榻一般,睡在上面混身都要疼痛,怎能象肥胖妇人,又温又软?睡在上面不消干事,自然会麻木人的身体,最爽人的精神。所以知道瘦不如肥。 与矮小妇人同睡,两下的肢体不能相当,凑着上面凑不着下面;凑着下面凑不着上面,竟象与孩子一般,那能有趣?所以知道小不如大。 男子身子之轻重,多者百馀斤,少者亦有七八十斤,若不是强健妇人,那里盛载得起?睡在娇怯妇人身上,心下惟恐压坏了他。追欢逐乐之事全要以适性为主,那里经得要战战兢兢?所以知道娇怯不如强健。 这等说起来,中看中用两件事竟是相反的。若能与相反之事相兼得来,这样妇人,只要有八分姿色就是十足的了。花晨年纪虽大,实能兼此二美。未央生睡在床上,花晨就露出所长,把一双嫩肩搂住他上身,一双嫩腿搂住他下身,竟象一条绵软的褥子,把他裹在中间。你说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以前所御的妇人,都在瘦小娇怯的一边,何知有此乐?所以还不曾动手,竟觉得遍体趐麻了。只因身上快活,引得下面的东西分外雄壮坚固,遂把阳物对着阴户直刺。 花晨的阴户是生育过的,里面自然宽大,不见痛楚就入佳境。只见到十抽之外,搂着未央生叫道∶“心肝,快些弄。我要丢了!” 未央生狠抽不上十下,又叫道∶“心肝,不要动。我丢了!” 未央生就把龟头抵住花心,停了一会,待他丢过之后,又弄起来。一边弄一边问道∶“心肝,你的本事怎么这等不济?抽不上三十下竟自丢了?你那三位侄女多的要二三百抽,少的也要一二百抽,方才得泄。我还说他容易打发,那里晓得妇人里面更有容易打发的。” 花晨就应道∶“你不要把我看容易,我是妇人里面第一个难打发的。若不到一二千抽不得我丢。就是到了一二千抽,我要丢的时节,也要费上好些气力,不是这等抽送就弄得丢。” 未央生道∶“你既有这样本事,为何方才这一遭容易打发?难道是假丢,骗我不成?” 花晨道∶“不是假丢骗你。有个原故,因我十几年不见男子,欲火甚盛。及忽见你人物又标致、本钱又壮大,心上欢喜不过,所以才塞进去,那阴精不知不觉就出来。这是我自己丢的,不关你抽送之事。你不信,只看这一次,就不比方才了。” 未央生道∶“原来如此。你方才的话,我还有些不明白。你说到一二千抽,也要费好些力气,不是弄得丢,这一句说话,真正难解。莫非除了抽送之外,还有别的干法不成?” 花晨道∶“干法不过如此,只要加些助兴的功夫,或是弄出响声,或是说起骚话,使我听得兴起,方才会丢。若是底下没有响声,口里不说骚话,就象与哑男子干事一般,有甚么兴趣?随你一夜弄到天明,那阴精也不肯来。只是一件,我的丢法与别人不同,竟要死去一刻时辰,方才得活来。我预先对你说明,你若见我死去的时节,不要呆怕。”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要强雄健壮,极有精力的男子方才弄得你丢。我的精力算不得头等,也还是二等前列,或者能应付你。但不知你亡过的尊夫,精力何如?” 花晨道∶“他的精力算不得二等,只好在三等前列。他当初也极爱偷妇人,做了许多伤伦之事。他尝对我说,别人的阴户都是肉做的,只有你的是铁打的,千方百计再弄不丢。就想出许多助兴之法,煽动我的欲火,后面干起来也就容易。不论一千二千,只是心窝快活就要丢了。” 未央生道∶“这等话说,那些法子是怎么样的?” 花晨道∶“那些法子极容易做,做来也极有趣。不过是三件事。” 未央生道∶“哪三件事?” 花晨就念道∶“看春意、读淫书、听骚声。” 未央生道∶“‘看春意’、‘读淫书’,这两件事我初婚的时节都曾做过,果然是有趣的事。至于‘听骚声’这件事,不但文本不曾做过,连题目也解说不来。 怎么叫做‘听骚声’?” 花晨道∶“我生平及喜听人干事,可以助我的兴动。当初先夫在日之时,故意叫他偷丫鬟,又要他弄得极响,干得极急,等丫鬟极快活不过,叫唤起来。我听到兴浓之际,然后咳杖一声,他就如飞走来,抱我上床,把阳物塞进去,狠舂乱捣。 不可按兵法,只是一味狠野战。这等干起来,不但里面快活,连心窝里都快活。只消七八百抽,就要丢了。这个法子比看春意、读淫书更觉得有趣。” 未央生道∶“这种议论甚是奇畅。只是一件,依你方才说话来,尊夫的精力也在单薄一边,怎能先弄丫鬟,后干主母?而且起先又要弄得极响,干得极急,飞奔过来的时侯,一定是强弩之末了,怎么又能再肆野战?这事我还不能信。” 花晨道∶“起先不要他干,另有代庖的人。就是后来野战,也要央他接济。不然,那里支持的来。” 未央生道∶“那代庖的人我知道了,莫非是一位姓‘角’的么?” 花晨道∶“然也。这件东西,我家里最多。今日我和你初交,料想不到难丢地步。明日干事,就要用到此法了。” 未央生听了,也就不按兵法,挺起一味野战,乱来舂捣,抽了数千,自然从阴户快活到心窝里去。只见他手寒脚冷,目定口张,竟象死得一般。若不是预先说破,未央生竟要害怕。 果然死了一刻时辰,方才苏醒。搂着未央生道∶“心肝,你不消用代庖之物,竟把我弄丢了。这看来你的精力竟是特等,怎么说在二等前列?” 未央生道∶“我册子上面取你做特等,你如今也取我做特等,何相报之速耶。” 花晨道∶“我正要问你,那册子上面他们三个名字是哪个涂抹的?后面一行批语是那一个添上?” 未央生不好说出,只推不知。 花晨道∶“你虽不肯说,我心上明白不过。那三个说我年老色衰败,还能配得他们过。把自己比做淮阴,把我比做绛灌,是个不屑为伍的意思。不是我夸口说,他们的年纪虽幼小几岁,面色虽比我嫩几分,只好在面前你看看罢了。若要做起事来,恐怕还赶我老人家不上。我今忍在心里,不与他争论,待等闲空时节,待我走过去,约他们做个胜会,一个奇男子,四个俏佳人,都要脱了衣裙,日间干事,与他各显神通,且看是少年的好,老成的好。” 未央生道∶“说得有理,这个胜会不可不做。” 二人见天色暗起来,穿了衣服,丫鬟排上酒肴。花晨酒量极高,与未央生不相上下。二人猜拳行令,直饮到更初。乘了酒兴,依旧上床干事。这一晚是久旷之后,阴精易泄,不消用三种法子。 到了次日起来,就把许多春意、淫书一齐搬运出来,摆在案头,好待临时翻阅。他看两个长丫鬟,年纪俱在十七八岁,都有姿色,又是已经破瓜的,承受得起,就吩咐在身边,以备助兴之用。 从此以后,朝朝取乐,夜夜追欢,都用三种成法。花晨最怕隔壁的人要来索取,追还原物,自从画箱过来之后,就把旁门锁了。随他叫唤,只是不开。叫到第五日,未央生过意不去,替他哀求。花晨没奈何,只得说要睡到七日,到第七日后送去还他。那三人见有了定期,方不叫唤。 到第八日上,未央生要辞别过去,花晨还有求闺之意。亏得未央生善为说辞,方才得脱。及至开了房门,走了过去,香云姊妹三人见了大喜,就问未央生道∶“你连夜的受用何如?这老东西的兴趣何如?” 未央生怕他吃醋,不敢十分赞扬,只把三种成法说与他听,好等学样。连花晨要做胜会的话也说出来,叫他各人争气,切不可以一日之短,埋没了千日之长。 三人听了,遂暗暗商量算计花晨,未有定着,只得放下。 香云道∶“今日为始,又要照从前次序,每人分睡一夜何如?” 瑞珠、瑞玉道∶“如此极妙。” 三人遂分睡三夜,倒了四日,正打点要做和体联形之事,不想花晨写字过来,约他三个做盛会,又出了一两公份,叫他备办酒席∶一面饮酒,一面干事,方才觉得有兴。 三个商量道∶“恰好今日是个合睡的日子,自古道∶‘添客不杀鸡’,就等他来大觉会聚也分不多少去。这落得做个虚人情。” 立刻写字回他∶“谨依来命。” 花晨的名分大,为甚么不叫侄女就姑娘,反屈姑娘就侄女?要晓得他家里有个十岁的儿子,虽然不大,也是有知识的。起先把未央生一个藏在家中不觉得,如今一男四女饮酒作乐起来,恐遮掩不住,被儿子看见不好意思。香云姊妹三个都是没有儿子的,只要关了二门就不见人影了,所以不论尊卑,情过来就他。 只见回字去后,过了一会,花晨就来赴会。未央生见他衣袖之中隐隐跃跃却像有物的模样,就问他道∶“袖中何物?” 花晨道∶“是一件有趣的东西。酒色二件事都用着他,所以带来。”就取出与众人看,原来是一副春意酒牌。 未央生道∶“这件东西今日做胜会才好用着,如今且不要看,等到酒兴发作之时,你们各取一张,照上面的法则,同我模仿一模仿就是了。” 香云道∶“这等,待我四人先看一遍,看明白了,到了临期之时才好模仿。”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花晨道∶“我看过多次,上面的方法都是烂熟的,不得临时抱佛脚。如今立过一边,让你们看看就是。” 三人笑了一笑,就摊开牌来,逐张仔细看。看到一张,只见一个少年女子复在太湖石上,耸起后庭,与男子干龙阳之事。三人看了一齐笑道∶“这是甚么形状,为何丢了干净事不做,做起龌龊事来?” 花晨道∶“是哪一张?拿来我看。” 香云就递与他。他看了道∶“这个干法,是从文本上面摹拟下来,难道你们不晓得?” 香云道∶“是哪一篇文本?我们不曾看过,求你指教。” 花晨道∶“是一篇《奴要嫁传》。当初有个标致闺女,与一个俊俏书生隔墙居住。书生想这闺女,不得到手,害起相思病来。央人到闺女面前致意,说只要见得一面,就死也甘心,不敢做非礼之事。那闺女见他说得可怜,只得应允。及至相会的时节,坐在书生怀里,随他要搂就搂,要摸就摸,要亲嘴就亲嘴,只不与他干事。等他要干就回复道∶‘奴要嫁人,此事不可为。’ 书生急不过,跪在地下哀求,他到底不允。只把‘奴要嫁’三字回他。说∶‘你求见之心不过因我生得标致,要靠一靠身体,粘一粘皮肉,我今坐在你怀中,把浑身皮肉随你摩弄,你的心事也可以完了,何须定要坏我原身,明日嫁去时节被丈夫识破此事,我一世就做不得人了,这怎么使得。’ 书生道∶‘男女相交,定要这三寸东西把了皮肉,方算得有情,不然终久是一对道路之人,随你身体相靠,皮肉相粘,总了不得心事。’只是跪在地下哀求不肯起来。 闺女被他哀求不过,只得低头暗想,想出权宜之法,就对他道∶‘我是要嫁的人,这件东西断许你不得。我如今别寻一物赠你,何如?’ 书生道∶‘除了此物,那里还有一物?’ 闺女道∶‘除非舍前而取后,等把你三寸东西一般进了皮肉,了却这桩心事,再没得说了。’ 书生见他说得真切,也就不好再强,竟依这个权宜之法,把后庭当做前伴,交情起来。这个干法,就是从那篇传上摹拟下来的。这样好书,你们何不曾读过?” 香云姊妹三人见他说话骄傲,心上甚是不平,就丢了酒牌不看,一齐倒背后去商量。大家协力同心,要摆布他一场。 花晨与未央生隔了三日不见,胜似九秋,巴不得众人开去,好与他绸缪一番。 两个就搂住亲嘴,说了许多话,那姐妹三个方才走来。叫丫鬟摆酒,未央生上座,花晨下座,香云与瑞珠、瑞玉分坐两旁。饮过数寻,花晨就叫事牌,过来各取一张,照上面行酒。 香云道∶“看了那件东西,只想要干事,连酒都吃不下。如今且行别令,吃到半酣,然后取他过来,照上面行酒也得,照上面行事也得,就无碍了。”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瑞珠遂取出色盆来,未央生道∶“掷骰费力,不如猜个状元拳,定了前后次序。如今照次序行酒,少刻就照次序行事,列位心上何如?” 花晨的拳经最熟,听见这话就眉欢眼笑,巴不得要做状元,好摆布他们三个。 所虑者,恐中状元干事要从他干起。他是要先听虚声,后干实事的人,那里肯当头阵。想了一会,就对道∶“行事的次第,不必照依行酒,只凭状元发挥,凭他要先就先,要后就后。”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就把五个拳头一齐伸出,从未央生猜起,猜到瑞玉住。果然花晨拳高,一口就被他猜着状元,是他中去了。不等榜眼、探花出来就先发令道∶“我既中状元,就是个令官,不但老儒听考,连榜眼、探花都要受我节制,如有抗令者,罚一大杯。”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求你把条教号令预先张挂出来,定了个规矩。” 花晨道∶“吃酒的数目,从状元起到探花住,吃个节节高。老儒执壶旁立,只教他斟,不许他吃。干事的先后,要与前面相反,从探花起到榜眼住,也干个节节高。老儒执巾旁立,只叫他揩,不许他干。” 又对未央生道∶“你如今不用考,委你做监令官,好待后面用你干事。” 未央生道∶“这等说,我事便有得做,酒却没得吃了。” 花晨道∶“你的酒数更多,状元、榜眼、探花有酒,都要你陪。只是老儒服役,不许你去待劳。代劳讨好者罚一巨杯。” 未央生道∶“他自己不争气,去做老儒,不干我事,凭他去受苦罢了。” 香云姊妹三个侧目而视,让他发挥,不敢稍参末议。还亏他虑在事前,起先到背后去想了一个妙计,放在胸中。就对未央生道∶“你既做监令,若令官不公道,你也要参劾他,不要阿谀曲从,助纣为虐。若是如此,我们就鼓噪起来,不受约束了。” 花晨道∶“若做得不公,不消监令参劾,你们只管公举,举得却常,我只管受罚就是。” 花晨定了条约,就除出未央生,教他姊妹三人决个胜负。却也古怪,那三个拳头恰好也照序齿之例,香云中了榜眼,瑞珠中了探花,把个经不得大干的瑞玉做了老儒。猜定之后,花晨就叫瑞玉行酒,自己一杯,香云两杯,瑞珠三杯。 都是未央生陪吃。吃完之后,就叫瑞玉把酒牌洗好放在桌上,然后执巾旁立,带众人干事之际,好替他揩抹淫水。瑞玉不敢违拗,只得依令。 花晨对未央生道∶“头一个限你一百抽,第二个限你二百抽,多一下,少一下都要罚酒。丢与不丢,看他造化,不累你管。干到第三个就得轮着我了,主令之人,与众人不同,不计数目,定要丢了才住,以前两个的数目,都要老儒代数,差者罚。” 又对香云、瑞珠道∶“你们上前揭起,揭着那一张,就依那一张的干法,好与不好凭人造化,不许换牌。干事的时节,要摹仿酷肖方才中式,若有一毫不象,除罚酒外还要减去抽数。” 瑞珠道∶“我们做得不象,自然受罚;若令官不如式,却怎么处?” 花晨道∶“令官不如式,罚了三杯,从新做起,定要做到如式才住。” 瑞珠听了,就伸手去揭第一张,只见一个妇人睡在床上,两足张开,男子的身体与妇人隔开三尺,两手抵住了席,伏在上面抽送,叫做“蜻蜓点水”之势。 瑞珠把酒牌呈过了堂,就脱下裤子,仰卧在床上。未央生爬上身去,仿起蜻蜓的样子,把阳物塞进阴中,不住的乱点。瑞珠要奉承令官,后面动兴,不等快活之后方才叫唤,未央生点一点,他浪一浪;点十点,他浪十浪。直浪到不点才住。 香云道∶“如今临着我了”。就揭起第二张,见一个妇人睡在春榻头上,男子立着,把他双脚放在肩头,两手抵住春榻,用力推送,叫做“顺水推船”之法。 香云也把酒牌呈过了堂,就睡在春榻上去,与未央生摹仿成式。他那个浪法,更比瑞珠不同,顺水推船既容易推,则顺船之水也容易出,船头上的浪声与船底下的浪声一齐澎湃起来,你说好听不好听? 花晨往常窃听骚声都是暗中摸索之事,何曾看见这快活头上。如今见了,那种淫兴比往常咳杖的时节更不相同,大有不能姑待之意。 等得香云满数之后,就立起身道∶“如今轮着令官了。”就把一只手取牌,一只手插在裤裆,先去解带。 及至揭起第三张一看,不觉惊慌失色,对众人道∶“这一张是用不得的,只得要别换一张。” 香云姊妹三个一齐鼓噪起来,先把馀下的牌藏在一处,然后来看这一张。 原来就是“奴要嫁”的故事,妇人耸起后庭,与男子干龙阳的套数。为甚么这等凑巧?多少牌揭不着,偏揭这一张?原来就是他姊妹三人商量出来的计策。 料想他三个毕竟轮着一个洗牌,就把这一张做了计号,要分与他。谁想他又预先号令出来,众人居先,令官落后,所以瑞玉洗牌的时节就把这一张放在第三。如今恰好取着,这也是他骄傲之报。 三个看过了牌,就催花晨脱裤。花晨抵死不肯,道∶“求列位公议,这一桩事可是做得么?况他那一件东西,可是做得这一桩事么?大家想一想就是了。” 三个道∶“这个说不得,若是我们揭着,你可肯饶恕我们么?况且不许换牌的话,又是你说的。牌上的方法,只有你烂熟。你既知道这张用不得,何不预先除出这一张?如今揭着了,还有甚么说?快些脱裤,省得众人动手。” 又对未央生道∶“好个监令官,为甚么口也不开,手也不动?要你何用?” 未央生道∶“不是监令官徇情,其实我这件东西,他后面原当不起。还要开个赎罪之例,等他多吃了几杯酒,当了这事罢。” 三人道∶“你这句话,只当放屁!若是吃酒当得干事,我们起先只该吃酒,不该干事了。那个是不顾廉耻,肯脱衣服在人面前出丑?” 未央生见他说得词严义正,无言可对,只得求众人道∶“如今我也没得说,只求刻令开一面之网,不要求全责备,等他脱下裤来,略见大意罢了。” 香云、瑞玉还不肯依,要与寻常干事一般,瑞珠紫一紫眼道∶“只要见得大意也就罢了。难道定要尽法不成?” 未央生道∶“这等还易处。” 就伸手去扯花晨,替他脱裤。花晨执意不肯,被未央生苦劝不过,低头丧气,只得曲从。就把裤子解开,伏在春榻头上。未央生取出阳物,抹上涎唾,只在肛门外面抵得一抵,花晨就叫喊起来。 正要立起身子不容他干,谁想这班恶少安排三双毒手等他。起先紫眼的话,是哄他脱裤,等他脱了裤子伏上春榻,就一齐走上前去,按头的按头,封手的封手,莫说立不起,就要把身子动一动也不能。更有一个最恶的,躲在未央生背后,等他抵着肛门的时节,就把未央生的身子着力一推。那阳物竟推进了半截,又把住未央生的身子,替他抽送。 花晨就象杀猪一般,大声喊叫∶“饶命!”。 未央生道∶“人命相关,不是当要的事,饶了他罢。” 众人道∶“他起先说令官与众人不同,不论次数,直要丢了才住,如今问他丢了不曾?” 花晨连声应道∶“丢了、丢了。” 众人见他狼狈已极,只得放手。花晨立起身来,就象死人一般,话也说不出,站也站不牢,只得叫丫鬟扶了回去。 后来肛门臃肿,发寒发热,睡了三四天方才爬得起。从此以后心上虽怀恨,只因要做这桩勾当,不好怨恨同事之人,只得与他相好起来,一男四女,共枕同衾,说不尽他们的乐处。 未央生出门之日,原与艳芳约以三月为期,就回来看他分娩。不想乐而望返,等到想着归期,已在三月之后。叫书笥出去打听,闻得艳芳已经分娩,一胞生下两个女儿。花晨四人办酒,与他贺喜。又作乐了几日,方送他回去。 艳芳恐怕孩子累身不好作乐,就雇了两个奶娘,把孩子抱去抚养。恰好到弥月之时,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大整旗枪,重新对垒,要严追已往的积逋。那里晓得民穷财尽,一时催征不起。这是何故?只因四五个月中,以一男而敌四女,肆意奸淫,不分昼夜,岂有不神疲力倦之理?从此以后,艳芳不能遂其欲,遂有悔恨之心矣。 第十八回妻子落风尘明偿积欠兄弟争窈窕暗索前逋 未央生得意之事按下慢表,再说他妻子玉香跟了权老实与丫鬟如意逃走,走到一处,忽然肚痛起来。他肚里的东西起先在家时节千方百计再打不下,如今走到路上受些辛苦,不觉就坠了下来。若早坠几日,岂不省了这番举动?如今逃走出来,回去不得,白白做了私奔之人,岂不是丈夫造下的冤孽带累他如此? 权老实的初意原为报仇,不是贪淫。自从拐出之后,就要卖他下水,只因有孕在身,踌躇未决。此时见他落下胎来,方才定了主意。就把主婢两个带入京师,寓在店中,寻人货卖。 但凡卖良为娼,定要做个圈套,瞒了本妇,只说有亲眷在此,托他寻房居住,才好领人来看,看中了意,才好骗他入娼门。京师里面有个鸨母叫做“顾仙娘”,一见玉香就知道是桩奇货,照媒人所说的身价一天平对出来,连如意也买过去,依旧做了丫鬟服事他。 权老实卖过玉香之后,就有些过意不去,渐渐懊悔起来。心中想道∶“我闻得佛经上说,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我自家妻子做了丑事,焉知不是我前世淫人妻之故?今世把妻子还人也不可知。我只该逆来顺受才是,为甚么又去淫人妻子,造起来世的孽障来?就是要报仇,既然与他睡过几夜,消了意恨也就罢了,为甚么又卖他为娼?又把他无事使女也卖下水去?” 权老实想到此处,不禁捶胸顿足,自家恨起自家来。想从前的事俱已做错,不可挽回,只有个忏悟今生,预修来世之法。就把卖人的银子,施舍与残疾穷苦之人,自己把头发剪去半截,做了个头陀,往各处去云游,要访真正高僧,求他剃度。 后来游到括苍山中,遇着孤峰长老,知道是一尊活佛,就摩顶皈依了他,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这是后话。 却说玉香堕落风尘,与如意两个走到顾仙娘家,看一看动静,才晓得不是良家的光景。就是贞烈妇人跨进这重门槛也跑不出去,何况已经是失节之妇?玉香看了无可奈何,只得安心贴意,做起青楼女子的行径来。遂改名字叫妙,取个表字,好待嫖客称呼。作者还叫他玉香,省得人看花了眼。 初到的一晚,就有个大财主来嫖。到第二日就要去,顾仙娘留他不住,他临去的时节吩咐顾仙娘道∶“这位令爱容貌姿,件件都好,单少那三种绝计。你还应该传授他才是。我如今暂别,待你传授他会了再来请教。” 说罢回去。他为甚么说出这话来?原来顾仙娘生平有三种绝技,都是妇人里面不曾讲究过的。他少年时节容貌也平常,竟享了三十馀年的盛名。与他相处的都是乡绅大老,公子王孙,就到四五十岁的时节,还有富贵人去嫖他,就是为此三种绝技。 第一种是俯阴就阳;第二种是耸阴接阳;第三种是舍阴助阳。他与男子干事,教男子仰面睡了,他爬上身去,把阳物插入阴中,立起来套一阵,坐下来揉一阵,又立起来套一阵。别的妇人弄了几下就腿酸脚软,动不得了。他一双膝弯竟象铁铸的一般,越弄越有力气。不但奉承男子,连自己也十分快活。这就叫做“俯阴就阳”,是他第一种绝技。 他有时候睡在底下与男子干事,再不教男子一人着力,定要把自家身子耸动起来,男子抵一抵,他迎一迎;男子抽一抽,他让一让。不但替了男子一半气力,他自家也讨了一半便宜。若还女子不迎不送,只叫男人抽抵,何不把泥塑木雕的美人腰间控一个深孔,只要伸得阳物进去,就可以抽送得了,何须要与活人干事?所以做名妓的人要晓得这种道理,方才讨得男人欢心,图得自家快乐。这就叫做“耸阴接阳”,是他第二种绝技。 至于“舍阴助阳”之法,一发玄妙,他与男子干事,再不肯使有限的阴精泄于无用之地,每丢一次,使男子受他一次之益。这是甚么样的法子?原来他与男子干事到将丢之际,就吩咐男子,教他把龟头抵住花心,不可再动;他又能使花心上小孔与龟头上小孔恰好相对,预先把吸精之法传授男子,到此时阴精一泄,就被男子吸进阳物之中,由尾闾而直上,径入丹田。这种东西的妙处,不但人参附子难与争功,就是长生不老的药,原不过如此。这种妙术是他十六岁上有个异人来嫖他,无意之中说出这道理,被他学过来,遇着有情的嫖客,就教如此如此,嫖客依他做来,无有不验。与他宿过几夜,不但精神倍加,连面上的颜色也光彩起来。人都说是仙女转世,所以教他做仙娘。 这种道理既传与嫖客,那嫖客就该到自己家里去做,不须用着他了。要晓得吸精之法,虽然可传,那对着精孔之法,是传授不去的。要在干事的妇人善于凑合,这些关窍,只有他肚里明白,别的妇人那里凑合得来。妙在天下妇人皆迷,惟有他一人独悟,所以叫做绝技。 玉香初到底时节,那里晓得有这三种绝技,嫖客与他干事,见他第一种绝技尚然不会,那两种一发做不来了,就与他草草完事。睡到天明,见他美貌,舍他不得,可惜不谙此法,所以临行之际有这一番叮咛。 仙娘送了嫖客出门,就骂他装娇作态,不曾奉承,把这大财主接得一夜就打发开去,以后怎么样赚钱,就要鞭打起来。玉香跪下再四哀求,仙娘方才饶了,就把这三种绝技,日夜与他讲究。自己同嫖客干事,就教他立再面前细看,会与不会,好当面指教他;他与嫖客干事,自己也坐在面前细看,是与不是,好当面提醒他。 俗语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玉香惧怕鸨母的法度,不敢不学,只消一两月工夫把三种绝技都学会了。又兼姿容秀美,笔墨精工,一时闻名动京师。 没有一个乡绅大老公子王孙不来赏鉴。更有两个大老官极肯破钞,宿他一晚,定有一二十金相赠。 你道这两个大老官是那个?原来就是瑞珠、瑞玉的丈夫,一个叫做卧云生,一个叫做倚云生。因在京里坐监,闻得玉香的盛名,兄弟两个争先拜访。起先是卧云生,瞒了阿弟先去嫖了几夜。后来是倚云生,瞒了阿兄也去嫖了几夜。一日兄弟两个盘问出来,遂索性把玉香包在家中,大家公用。不但兄弟同利,又且师弟同门,连香云的丈夫名为轩轩子,也时常点缀点缀。与他睡过一两夜,竟有些老当益壮起来。方才晓得玉香的阴物竟是一味补药,若娶着这样妻子,竟不消躲避差徭了。 卧云生兄弟在监里坐了一年,偶然想起故乡,要回去看看妻子,就央一个人情,求大司成给假数月,大司成批了。师弟三人别了玉香一同回去。到了家中,少不得三位佳人替丈夫接风之后,就问一向在外嫖了几个女客。三位丈夫就把相处玉香的话陈说一遍,又把那三种绝技次第夸张出来。 香云姊妹三个第二日起来各述所闻,都是一般诧事。瑞珠、瑞玉道∶“我不信妇人之中竟有那样怪物。这等说起来,我们三个都是没用得了,这些话还是他们三个通同造出来,要激励我们用心干事的意思。” 香云道∶“这样事瞒不得我们相处的人,他生平见广识多,若有这一种妓妇,他毕竟晓得。等他进来,大家一问就是了。” 瑞珠、瑞玉道∶“也说得是。” 一日,遇着清明佳节,三个的丈夫一齐出去扫墓,要第二日回来。就叫丫鬟请未央生进去相会。一见了面,就把这疑事问他。 未央生道∶“天下的事奇奇怪怪,或者妓妇里面有这一种阴物也不可知。他既在京师,我终有一日遇着他,待我嫖他一夜,若对得我过的,方才是个真怪物。” 四人说了一会,宿了一晚。未央生次日出来,心上想道∶“他们三个丈夫的话如出一口,可见这一桩事是真的了。当今之世有这样异人,何不去会他一会?况且我的精血被这四五个妇人也耗得多了,正要学个采战之法。滋补一滋补。那个妓者既有许多妙术,我只消嫖他一夜,把个吸精之法传授过来,就一生受用不尽了。” 主意定了,就要先回故乡看看妻子,然后进京去访那名妓。他这一去,有分教∶ 触翻东岳,泄不尽愤懑之胸; 掬尽西江,洗不尽羞惭之色。 要知分解,就在下回。 第十九回孽贯已盈两处香闺齐出丑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未央生临行之际,走去辞别赛昆仑,把家中之事交托与他,求他照管。 赛昆仑道∶“托妻寄子的事,不是轻易任的,寄子容易,托妻甚难。劣兄只好替你料理薪水,不能替你防守闺门。” 未央生道∶“小弟所托之事单为薪水,不虑闺门。你弟媳妇是个过来人,比初嫁丈夫的不同。天下中用的男子不过像权老实,他尚且嫌他不济,要跟小弟终身。 料想男子里面没有第二个像小弟的,老兄不必过虑。” 赛昆仑道∶“也说得是,只要贤弟信得过劣兄,受托也不妨了。” 未央生别过赛昆仑,就写封密扎寄别花晨与香云姊妹,又与艳芳绸缪了几夜,方才起身。 不一日,到了故乡,走倒铁扉道人门首,鼓了半日不开。心上暗喜道,他门户这等森严,料想没有闲人进去,我就再迟几日回来也不妨了。直敲到晚,方才有个人影在门缝里视望,未央生晓得是铁扉道人,就叫∶“岳父开门,小婿回来了”。 铁扉道人听见,忙把门开,接他进去。 未央生走进中堂,见过了礼,就问起居。先候岳父的台安,后问令爱的清吉。 道人叹道∶“老夫身体倒还粗安,只是小女自贤婿去后,就生起病来,睡卧不安,饮食不进,竟成了忧郁之症,不上一年就身故了。”说罢放声痛哭。 未央生道∶“怎么有这等异事?”也就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又问∶“灵柩在哪里,如今葬了不曾?” 道人道∶“现停在冷屋里,等你回来见一见才好安葬。”未央生就走到冷屋,伏在灵柩上又从新哭了一场。 你道这口棺木是那里来的?原来是铁扉道人见女儿跟人逃走,不好说得,一来怕乡舍取笑,二来怕女婿要人,只得买口棺木回来,封钉好了,只说女儿病故,停在家中,既可掩人之耳目,又可免女婿之追求。 未央生因他平日至诚,没有虚话,所以并不疑心,反自怨不早回来,以至他忧郁而亡。就请几众高僧,做三日三夜好事,追荐亡灵,教他早生早化,不要怨恨丈夫贪恋女色,在阴间吃起醋来,做活王魁的故事。追荐之后,仍以游学为名,别了道人,往京师进发,要学滋补之方。 不一日,到了京师,安顿行李,就去访问佳人。访着住处,就去登门拜见。谁想玉香数日前被一个大老官请去,睡了数日不肯放他回来。仙娘回复了未央生,未央生只得回寓。 过了两日,又去拜访,仙娘道∶“小女昨日有个话来,说今日靠晚就到。” 未央生听了,就送嫖金三十两,还有几件私礼,待他回来面送。 仙娘收了嫖金,又道∶“如今天色尚早,相公若有别事,且去一会再来,若没有别事,就在这里等。” 未央生道∶“我专为令爱而来,没有别事。” 仙娘道∶“这等,到小女房中坐下,或是看书,或是睡觉。待小女一到就来奉陪。” 说罢,就领未央生进房,吩咐一个小妓教他煎茶服事。又对未央生道∶“老妇有俗事要去料理,不能相伴。”遂转身出来。 未央生想要将养精神,好到夜间干事,就从午刻睡起,直睡到薄暮,方才下床,取了一本书正在看,只见纱窗外有个标致妇人把他张了一张,就慌忙走开去,却象要躲避的一般。 未央生就问小妓道∶“方才张我的人是哪一个?” 小妓道∶“就是我家姊姊。” 未央生看见那些光景,怕他有拒绝之心,就出来求见。 玉香起先张了一张,认得是自己丈夫,只说有心来捉他,所以慌了手脚,要同仙娘商量去路。不想走到仙娘房前,还不曾说话,就望见未央生赶来,只得对仙娘道∶“此人是接不得的,不可使他见我。”就跑入仙娘房里,把门窗坚闭,声也不则。 仙娘不知就里,只想他心上不爱,所以不肯接他。就去对未央生道∶“小女又有信来,就依旧被他留住,不得回来。却怎么处?” 未央生道∶“令爱回来了。怎么是这等说?莫非怪我礼物轻微么?” 仙娘道∶“真是不曾回来,并无他意。” 未央生道∶“方才明明在窗外张我,一张就躲避开去。怎么讲这样胡话?就是有些怪我,也须与我想见一面,再把话辞我,我也是辞得去的。何须这等绝人?” 顾仙娘只是照前话回复。未央生道∶“我刚才见一个妇人躲在你房里去,若果然不曾回来,待我搜一搜,若搜不着,我嫖也不嫖,礼物也不取,竟自回去。” 仙娘见他说得对针,恐他搜出人又不好意思,只得对他道∶“不瞒相公说,来是果然来了。只是被个作孽的男子一连掏漉了几夜,身子缺安,要将息一两夜,才好留客的意思。相公既然执意要见,待我叫他出来就是,何须搜得。” 未央生道∶“这等,待我亲身去请,省得说我来意不诚,又要推托。” 就跟仙娘走到房门前一齐启请。仙娘道∶“我儿,相公要会你,你可出来会一会。”连叫几遍,在不见则声。未央生也叫一会,不见开门。 玉香看见势头不好,想起见面之后定要惊官动府。加起刑来,少不的是一死,不如死在未见之先,还省得一场没趣。就解下束腰的带,系在梁上自尽。 后未央生见门打不开,打开进去,人已吊死了。未央生看见弄出事来,要想脱身,那里有心看吊死的人是何面貌,遂转身竟走。仙娘见他逼死了人,一把扯住道∶“往哪里走?我和你无冤无仇,为甚么把我养差的人活活逼死?” 正在校问之时,只见许多嫖客走到,都是些公子,往常嫖过玉香的,连日因人接去不得见面,闻他回来,大家不约而同都来看他。见被人逼死,大家怒发冲冠,就吩咐管家一齐动手,把未央生按在地下,用青柴短棍打了上千,只有致命之处不曾受伤,其馀的皮肉没有一处不被他打的乌青烂熟,打过之后,就把铁练练了,锁在死人旁边。要等地方乡保同来看过,好领户主报官。 未央生起先要逃走,不看死人。如今被打得损伤,又锁在死人旁边,料想脱不得身,就把死人面貌头脑仔细一看,就大惊起来,想这面貌与我亡妻无异,难道天下的面孔竟有这样相同?看了又想,想了又看,越看越象,越想越是。不觉疑心起来,焉知不是我妻跟人逃走,岳父不好说得,买口棺木骗我也不可知。况且这妇人若还没有虚心之事,为甚么见我就躲,躲到后面见躲不脱,就寻起自尽来。想到此处,已有八分明白,又想起妻子顶门里有一灸疤,是不生头发的,我今何不验个仔细。就把他鸦髻分开,里面一看,恰好有指头大的一块,没有头发,正是他无疑了。 忽见地方乡保一齐拥进房来,查问致死来历。未央生道∶“吊死之人是我妻子,被人拐骗出来,卖与仙娘接客。自己还不晓得,走来嫖他。他虚心不敢见面,所以悬梁自缢。及致锁在一处,细看面貌方认出来。我这冤枉少不得要到官伸诉,只求早些到官,就见天日了。” 众人盘问仙娘∶“这个女子是甚么人卖与你的?” 仙娘不知就里,说∶“他满口胡言,总是支吾的话,我这女子现有一个丫鬟相随,同时明买的。” 众人道∶“吊死的人不会说话,可问这丫鬟就明白了。” 仙娘起身去叫如意,谁想寻了半日不见,只说他走了。那里晓得竟躲在仙娘床底下,被众人看见,一把拖出来。 原来他也是看见未央生,慌了手脚,同玉香一齐躲入房中,看见玉香吊死,未央生又打进房来,知道没有好处,所以钻在床下躲避。不想被人看见,拖了出来。 众人指着未央生问道∶“这个人你可认得他?” 如意心上还要不认,怎奈面上的颜色,口里的声音竟替他递起认状来。众人知道有些缘故,就把利害的话恐吓他,他就把玉香在家与某人通奸,怀孕怕父亲知道置于死地,只得跟了某人与自己一齐逃走,谁想某人负心,卖他下水的话,细细招了一遍。 众人知道情节,就劝他两下解交,不必惊官动府。一个逼死自家妻子,料不抵命;一个明买妇人接客,料非拐带。只是这个使女问原主还要不要,若要,便赎他回去;不要,还留在这边。 未央生到了这个时候,只当是已死之人,连自家身子都可以不要,巴不得早死一刻也是好的,那里还要他。就对众人道∶“论理起来定该到公堂上去,求官府替我追究一番,消消隐恨才是。但恐被人传拨开去,声名不雅,不如依列位,隐忍些罢。这个使女既然做过娼妇,也不便带回,由他在这边罢了。” 仙娘见他说出真情料想没有后患,就依众人处分,开了铁锁,追还嫖金,打发他出去。临去的时节还被那些嫖客骂了多少王八乌龟才走得脱身。 未央生回到寓处,棒疮发作起来,叫天叫地,喊个不住。心下想道“我起先只说别人的妻子该是我睡的,我的妻子断没得与别人睡的,所以终日贪淫,讨尽天下的便宜。那里晓得报应之理,如此神速。我睡人的妻女,人也睡我的妻子;我睡人的妻子还是私偷,人睡我的妻子竟是明做;我占人妻子还是做妾,人占我的妻子竟是为娼。这等看起来,奸淫之事,竟是做不得的。我还记得三年前孤峰长老劝我出家,我不肯从,他就把奸淫的果报说来劝我,我与他强说奸淫之事未必人人有报。 如今看起来这桩事再没有不报的了。我又说一人之妻妾有限,天下之女色无穷,若是淫了无限妇人,就把一两个妻妾还债也就本少利多,不叫做吃亏了。如今打算起来,我生平所睡的妇人不上五六个,我自家妻子既做了娼,所睡的男人不止几十个了。天下的利息那里还有重似这桩的?孤峰又说这道理口说无凭,教从肉蒲团上参悟出来,方见明白。我这几年,肉蒲团上的酸甜苦辣尝得透了,如今受这番打骂凌辱也无颜归故乡了,此时若不醒悟,更待何时?不如写一封恳切的书寄与赛昆仑,教他寻一个人家把艳芳打发出去,两个孩子,随他带去也得,留与赛昆抚养也得。 我自家一个竟至括苍山寻见孤峰长老,磕他一百二十个响头,陪了以前的不是,然后求他指出迷津,引归觉路,何等不妙?” 主意定了,就要写书,怎奈两只手臂都被众人打伤,写不得字。将养了一月,手臂好了,就要写书,恰好赛昆仑有书寄到,拆开一看,说家中有急事,教他闻信之日,即便起身,又不说紧急事是那一桩。 未央生心上疑惑,不知何事,遂盘问来人。来人道∶“是二娘跟人逃走。” 未央生又问∶“他跟甚么人逃走?” 来人道∶“莫说我家不知,就是府上的丫头伴当也不晓得。只说未走之先,夜夜听见床上有些嫌诏。及至起来又不见有个人影。一连响了十几夜,那一日清早起来,只见重门洞开,寻觅二娘,竟不知哪里去了。故此家主一面缉访,一面着小人前来追赶相公回去。” 未央生叹道∶“这个信来又是一番报应了。可见奸淫之债,断断是借不得的。 借了一倍,还了百倍。焉知这两个女儿不是还债的种子,如今也虑不得许多。” 遂写一封决绝书,回复赛昆仑道∶“淫姬私奔,不足为奇。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此常理也。故乡之事亦复类此。自知罪恶贯盈,有此报。魔障消除之日,即道心发现之期,不当返江东,径归西土。所恨者祸胎未灭,犹存二孽于怀中,暂累故人,延其喘息,俟我见佛后,当借慧剑除之耳。单复不尽。” 打发回书去后就欲起身,要把书笥带在身边,做个沙弥服事。后来想了一想,惟恐狡童在侧,又起淫心,不如不见可欲,使心不乱。竟叫书笥跟了来人也发他回去。自己收拾行李,单身独往括苍山去。 第二十回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却说孤峰和尚自从放过未央生,时时刻刻埋怨道∶“毕竟是我法力不高,婆心不切,见了情魔色鬼走过不能收缚,任他流毒于苍生,肆恶于闺阃,乃老僧之罪也。既不能缚鬼受魔要这皮布袋何用?” 就拿去挂在大门外面松树梢头,又削一块小板,写几行细字,钉在松树上道∶“未央生一日不至,皮布袋一日不收;皮布袋一日不烂,老和尚之心一日不死。但早收皮布袋,免教常坐肉蒲团。” 这件东西却也古怪,自从未央生去那一日在松树上挂起,挂到如今,已是三年,不但一些不烂,反觉得比未挂之先倒硬挣起来。 未央生走到时节,看见松树梢悬一个皮布袋,又看见树上有一块小板,小板上有两行小字,念了一遍,不觉痛哭起来。就把这条木板当做孤峰法像,跪在松树旁不知拜了几十拜,然后爬上树去,取了皮布袋下来,顶在头上,走入佛堂。遇着孤峰打坐,就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头。从入定之初,磕到出定之后,约有三个时辰,岂止磕一百二十个响头而已。 孤峰走下蒲团,一把搀住道∶“贤居士重来赐顾,就见盛情了,为何行此重礼?快请起来。” 未央生道∶“弟子愚蒙,悔当初不曾受得教悔,以至肆意胡行,把种种落地狱之事都做出来。如今,现在的阳报虽然受了,将来的阴报还不曾受,要求老师父哀怜,收在法座之下,使弟子忏悔前因,归依正果。不知老师父可肯收约否?” 孤峰道∶“既然收我皮布袋进来,我岂有不收纳之理。只恐你道念不坚,将来又有入尘之事。” 未央生道∶“弟子因悔恨之极,方才猛省回头。如今只当是从地狱里面逃走出来,那里还敢再去。自然没有反复的,只求师父收纳。” 孤峰道∶“既然如此,收纳你就是。” 未央生爬起身来,从新行礼。孤峰就拣个好日,替他落了头发。未央生告过孤峰,自取法名叫做“顽石”。一来自恨回头不早,有如顽石;二来感激孤峰善于说法,使三年不点头的顽石依旧点起头来。从此以后,立意参禅,专心悟道。 谁想少年出家到底有些不便,随你强制,淫心硬挠欲火。在日间念佛看经自然混过,睡到半夜,那孽物不知不觉就要磨起人来,不住在被窝中碍手绊脚,捺又捺他不住,放又放他不倒,只得要想个法子去安顿他。不是借指头救急,就是寻徒弟解纷,这两桩事是僧家的方便法门。 未央生却不如此,他道出家之人,无论奸淫不奸淫,总要以绝欲为主。这两桩事虽然不犯条款,不丧名节,俱不能绝欲之心,与奸淫无异。况且手铳即房事之媒,男风乃妇人之渐,对假而思真,由此而及彼,此必然之势,不可不禁其初。 偶然一夜,梦见花晨与香云姊妹到庵拜佛,连玉香、艳芳也在里面,未央生见了愤恨之极,就叫花晨与香云姊妹帮助他拿入,睡想转眼之间不见了玉香、艳芳两个,单单剩下四位旧交,就引他入禅房,大家脱了衣服,竟要做起胜会来。把阳物凑着阴门正要干起,被隔林犬吠忽然惊醒,方才晓得是梦。 那翘然一物,竟在被窝里面东钻一下,西撞一头,要寻旧时的门户。顽石捏了这件东西,正要想个法子安顿他,又忽然止住道∶“我生平冤孽之根,皆由于此,他就是我的对头,如今怎么又放纵他起来。就止了妄念,要安睡一觉。” 谁想翻来覆去再睡不着,总为那件孽根在被里打搅。心上想道∶“有这件作崇之物带在身边,终久不妙,不如割去了他,杜绝将来之患。况且狗肉这件东西是佛家最忌之物,使他附与身体也不是好事。若不割去,只当是畜类,算不得是人身,就修到尽头地步,也只好转个人身,怎能成佛作祖?” 想到此处,不待天明,就在琉璃上点下火来,取一把切菜的薄刀。一手扭住阳物,一手拿起薄刀,恨命割下。也是他人身将转,畜运将终,割下的时节竟不觉十分疼痛。 从此以后,欲心顿绝,善念益坚。住了半年,还是泛泛修行,不曾摩顶受戒。 到半年以后,聚了一二十僧,都是死心受戒,没有转念的人,请孤峰登坛说法。但凡和尚受戒,先要把生平做过的罪犯逐件自说出来,定了罪案,然后跪在佛前,求大和尚替他忏悔。若有一件不说出来,就是欺天诳佛,犯了不赦之条,随你苦修一世也成不得正果。 众僧请孤峰登坛拜毕,以入门之先后定了次第。大家分坐在两旁,孤峰把受戒的条规说了一番,就叫众僧各陈罪过,不得隐讳。顽石进门最迟坐在末席。一时轮未及他,只听得众僧里面也有杀人放火的,也有做贼奸淫的,皆自己陈告出来。 后来轮着一僧,相貌粗笨,坐在顽石上首,也陈告道∶“弟子生平不做恶事,只有卖身与人为仆、奸了主人之女,连他使女都拐出来,卖与青楼为妓这桩罪犯。 真是死有馀辜,求师父忏悔。” 孤峰道∶“你这罪重大,只怕忏悔不来。自古道∶‘万恶淫为首’,只消一个淫字也就够得紧了,怎么做出拐事来?又怎么卖他为娼?你这罪恶就有几世不得超生,我便替你忏悔,只恐菩萨不准,奈何?” 和尚道∶“禀告师父,这事是别人逼我做,不是我自己要做。只因那妇人的丈夫先奸我妻子,又逼我卖与他,我没有势力,敌他不过,所以逼上梁山,做了这事。其情可原,或者还可以忏悔。” 顽石听了,不觉动心,就问老师兄∶“你拐他去卖的妇人叫甚么名字?是哪一家的妻子?那一家的女儿?如今在何处?” 和尚道∶“他是未央生之妻,铁扉道人之女,叫做玉香,丫鬟叫做如意,如今在京师接客。” 未央生大惊道∶“这等说来,你就是权老实了!” 和尚道∶“莫非你就是未央生么?” 顽石道∶“正是。” 两个一齐走下蒲团,各赔个不是,然后对着孤峰共剖原情,各陈罪犯。 孤峰大笑道∶“好!冤家也有相会的日子。亏得佛菩萨慈悲,造了这条阔路,使两个冤家行走,一毫不碍。若在别路上相逢,就开交不得了。你两个罪犯原是忏悔不得,亏那两位夫人替丈夫还债,使你们的罪犯轻了许多。不然莫说修行一世,就修行十世也脱不得轮回,免不得劫数。我如今替你忏悔,求佛菩萨大舍慈悲看那两个妻子面上,宽待你们一分。”就叫两人跪在佛前,自己念起经来,替他两忏悔。 忏悔之后,顽石又问道∶“请问师父,奸淫之人既有妻子女儿,妻子还过了债,那怀抱中的幼女,也可以赦得他过,后来不还债么?” 孤峰摇头道∶“赦不过,赦不过。奸淫的人,除非不生女儿就罢,若生下女儿就是还债的种子。那里赦得他过。” 未央生道∶“不瞒师父说,弟子现有两个债种,将来定是不赦得了。弟子要别师父回去,用慧剑除了孽根,只当生来时节一盆水淹死了,不曾领起来的一般。” 孤峰合掌念一声∶“阿弥陀佛”道∶“如此恶言,不该出于你口,入于我耳。 那里有受过法戒的和尚还想杀人的道理?” 顽石道∶“既不可杀,当用何法以处之?” 孤峰道∶“那两个孩子不是你的孩儿,是天公见你作恶不过,特送与你还债。 古语说得好∶‘一善能解百恶’,你只是一心向善,没有转移,或者天公回心,替你收去,也不可知。何须用甚么慧剑?” 顽石点头道∶“是。”遂一心向善奉佛。 又过了半年,正在禅堂与孤峰讲话,忽见有个大汉闯进门来。顽石一看,见是赛昆仑。先参佛象,然后拜孤峰。 顽石对孤峰道∶“这人就是弟子的盟兄,叫做赛昆仑。是当今第一个侠士。” 孤峰道∶“莫非就是穿窬豪杰、生平有五不偷的人么?” 顽石道∶“然也。” 孤峰道∶“这等,是一尊贼菩萨了。贫僧何人,敢受得菩萨的拜?”就要跪下答拜。 赛昆仑忙扯住道∶“弟子今日到此,一来为访故人,二来为参活佛。师父若不受拜,是绝人向善之路,坚人作恶之心。可见天下人该做暗贼,不该做明贼;该做衣冠之贼,不该做穿窬之贼了。” 孤峰道∶“这等说,贫僧不敢回礼了。” 赛昆仑又与顽石行礼,然后分宾主坐下。对孤峰叙了寒温,就立起身,要与顽石到后面去说话。 顽石道∶“小弟以前的事都与师父说过,家中有甚么隐情不妨面讲。” 赛昆仑听了,依旧坐下道∶“劣兄谋事不忠,不但不可托妻,亦且不堪寄子。 今日相会甚觉无颜。” 顽石道∶“这等说来,想是家中的孽障有甚么原故了。” 赛昆仑道∶“你两位令爱,又无疾病,好好睡在床上,就一齐死了。临死之夜,两个乳母都梦见有人叫唤,说他家的账目都已算清,用你们不着,跟我回去罢。 及至醒来,把孩子一摸就没用了。这事着实古怪。” 顽石听了大喜,就怕自己惧怕女儿还债,就把师父教我一心向善,天公自然回心替你收去的话述了一遍。如今孽障消除,乃大幸之事,老兄怎么说起负托的话来。 赛昆仑闻言不觉毛骨竦然。听了一会,又道∶“还有一个喜信报你。那淫妇艳芳背你逃走,其实可恨。小弟终日缉访不着。谁想被一个和尚拐去,藏在地窖中,被我无心看见,替你除了。” 孤峰道∶“他藏在地窖中可谓极稳的了,你怎么能看见?” 赛昆仑道∶“那个和尚常在三叉路口惯做谋财害命的事,我打听他有无数银子藏在地窖中。那一夜去偷他,睡想他睡在床上与妇人说话。我就躲在旁边细听,只见妇人道∶‘我当初的原夫叫做权老实,虽然粗笨,倒是一马一鞍,没有别个妇人分宠。谁想赛昆仑替未央生做事,把我奸骗上手,强娶过去。他丢了自家妻子终日去走邪路,教我独守空房。弄到精力衰微,应付不来,又到远处去躲避差徭,不管家人的死活。这样的薄悻男子,我为甚么跟他?’弟子听了,知是艳芳,不觉大怒,拔出利剑掀起帐子,把两个杀了。然后点起火来,搜寻财物,约有二千多金都被弟子取来,任意挥霍,济了无数的穷人。请问师父,这两个男女该杀不该杀?这一注钱财该取不该取?” 孤峰道∶“杀也该杀,取也该取,只是不该是居士杀,不该是居士取,恐天理王法上还有些说不过去,只怕阴阳二报定有所不免。” 赛昆仑道∶“人情痛快即是天理昭张,有何说不去?我做一世贼,不曾弄出事来,难道为这项银子就犯了王法不成?” 孤峰道∶“居士不要这等说,天理王法两件事都是一丝不漏的。没有一个不报,只是迟速之分。报的速的倒还轻些,报的迟的,忽然发作起来就当不起了。那和尚既犯了奸淫,那妇人既犯了私奔,天公自然会诛殛他,难道少了雷神霹雳,定要假手于人去杀他不成?就作要假手于人,天下人个个有手,为甚么不去假他,单要借重你一个?难道只有你这手是杀得人死的不成?大权不可假人,太阿不容旁落,杀人的大事,天公能主持,使有罪之人依旧被有罪之人所杀,岂有付之不问之理。 所以将来的阴报定不能免,或者比杀良善之人不同,最略轻些也不可知。居士这桩事业既然做了一生,料想你的大名是没有一个衙门不知,没有一个官府不晓得了。 你偷来的银子虽然济了穷人,别人不信,只说你藏在家中,少不得有个寻着你的日子。你往常所得的财物若果然藏在家中,还好送去买命,只怕济穷人的银子一时追不转来,就有性命之忧了。所以将来的阳报定不能免,只怕发作的迟,比初犯罪孽略重大些也不可知。” 赛昆仑平日原是些狼器的人,只因性子不好,人人惧怕他,所以善言不入于耳。如今听了这番正论,就不觉动了悔过之心。不消强逼,他竟有个反邪归正的意思。就对孤峰道∶“弟子所做的事,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只因世上有钱的人自家不肯挥霍,所以要去取些出来,替他做几件好事,只想为人,竟不想着自己。照师父说来,弟子作恶多端,阴阳二报都是不免的了。但如今从此回头,可还忏悔的去么?” 孤峰指着顽石道∶“他之作孽比彼还重得多。只因一心向善,就感动了天心,把还债的女儿都替他收他回去,这是你亲耳听见得话,不是贫僧附会出来的。即此一推,忏悔得去忏悔不去就知道了。” 顽石见他有向善之心,不胜之喜,就把自己三年前不受师父教训,肆意妄行,后来报应句句合着他所言,不可不以小弟为鉴。塞昆仑定了主意,就拜孤峰为师,削了头发,立志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与孤峰、顽石一同坐化。 可见世上的人皆可作佛,只因被“财、色”二字缚住,不能跳脱迷津,超登彼岸。是以天堂之上,地广人稀;地狱之中,人稠地窄。上天大帝,清闻不过;阎罗天子,料理不来。总是开天辟地的圣人多事,不该生女子,设钱财,把人限到这地步。如今把这两句《四书》定他罪案,道∶始作俑者,其为怪人乎? -‘全文完’-" }, { "text": "素女经\n在图书馆里翻箱倒柜了半个钟头,怎么没有发现《素女经》?嘻嘻,小弟恰好存有一篇,不敢藏私,特贴出于诸位共享。 ^_^ 《素女经》 ●至理第一 黄帝问素女曰∶“吾气衰而不和,心内不乐,身常恐危,将如之何?” 素女曰∶“凡人之所以衰微者,皆伤于阴阳交接之道尔。夫女之胜男,犹水之胜火。知行之,如釜鼎能和五味,以成羹 【※注一】。能知阴阳之道,悉成五乐;不知之者,身命将夭,何得欢乐?可不慎哉!” 素女曰∶“有彩女者,妙得道术。” 王使彩女问彭祖延年益寿之法,彭祖曰∶“爱精养神,服食众药,可得长生。然不知交接之道,虽服药无益也。男女相成,犹天地相生也。天地得交会之道,故无终竟之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夭折之渐,能避渐伤之事而得阴阳之术,则不死之道也。” 彩女再拜曰∶“闻要教。” 彭祖曰∶“道甚易知,人不能信而行之耳。今君王御万机,治天下,必不能备为众道也。幸多后宫,宜知交接之法,法之要者,在于多御少女而数泻精,使人身轻,百病消除也。” 素女曰∶“御敌,当视敌如瓦石,自视如金玉,若其精动,当疾去其乡。御女当如朽索御奔马,如临深坑下有刃,恐坠其中。若能爱精,命亦不穷也。” 黄帝问素女曰∶“今欲长不交接,为之奈何?” 素女曰∶“不可。天地有开阖,阴阳有施化。人法阴阳随四时,今欲不交接,神气不宣布,阴阳闭隔,何以自补?练气数行,去故纳新,以自助也。玉茎不动,则死其舍,所以常行以当导引也。能动而不施者,所谓还精。还精补益,生道乃着。” 《素女经》云∶ 黄帝曰∶“夫阴阳交接节度,为之奈何?” 素女曰∶“交接之道,故有形状,男致不衰,女除百病,心意娱乐,气力强。然不知行者,渐以衰损。欲知其道,在于定气、安心、和志。三气皆至,神明统归,不寒不热,不饥不饱,宁身定体,性必舒迟,浅内徐动,出入欲希。女快意,男盛不衰,以此为节。” 《玄女经》云∶ 黄帝问玄女曰∶“吾受素女阴阳之术,自有法矣。复命之,以悉其道。” 玄女曰∶“天地之间,动须阴阳,阳得阴而化,阴得阳而通。一阴一阳,相须而行。故男感坚强,女动辟【※注二】张,二气交精,流液相通。男有八节,女有九宫,用之失度,男发瘫疽,女害月经,百病生长,寿命消亡。能知其道,乐而且强,寿即增延,色如华英。” ●和志第四 《玉房秘诀》云∶ 黄帝曰∶“夫阴阳之道,交接奈何?” 素女曰∶“交接之道,固有行状,男以致气,女以除病,心意娱乐,气力益壮。不知道者,则侵以衰。欲知其道,在安心、和志。精神统归,不寒不暑,不饱不饥,定身正意,性必舒迟,深内徐动,出入欲希。以是为节,慎无敢违,女即欢喜,男则不衰。” 又云∶ 黄帝曰∶“今欲强交接,玉茎不起,面惭意羞,汗如珠子,心情贪欲,强助以手,何以强之,闻其道。” 素女曰∶“帝之所问,众人所有。凡欲接女,固有经纪,必先和气,玉茎乃起。顺其五常,存感九部,女有五色,审所足扣。采其溢精,取液于口,精气还化,填满髓脏。避七损之禁,行八益之道,毋逆五常,身乃可保。正气内充,何疾不去?府藏安宁,光滑润理,每接即起,气力百倍,敌人宾服,何惭之有?” 《玄女经》云∶ 黄帝曰∶“交接之时,女或不悦,其质不动,其液不出。玉茎不强,小而不势,何以尔也?” 玄女曰∶“阴阳者,相感而应耳。故阳不得阴则不喜,阴不得阳则不起,男欲接而女不乐,女欲接而男不欲,二心不和,精气不感,加以卒上暴下,爱乐未施。男欲求女,女欲求男,情意合同,俱有悦心,故女质振感,男茎盛男热,营扣俞鼠,精液流溢,玉茎施纵,乍缓乍急,玉户开翕,或实作而不劳,强敌自佚,吸精引气,灌溉朱室。今陈八事,其法备悉,伸缩俯仰,前却屈折。帝审行之,慎莫违失。” ●临御第五 《素女经》云∶ 黄帝曰∶“阴阳贵有法乎?” 素女曰∶“临御女时,先令妇人放平安身,屈两脚,男人其间,衔其口,吮其舌,拊搏其玉茎,击其门户东西两傍,如是食顷,徐徐内入。玉茎肥大者内半寸,弱小者入一寸,勿摇动之,徐出更入,除百病。勿令四傍泄出,玉茎入玉门,自然生热且急,妇人身当自动摇,上与男相得,然后深之,男女百病消灭。浅刺琴弦,入三寸半,当闭口刺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因深之,至昆石旁往来,口当妇人口而吸气,行九九之道讫,乃如此。” ●五常第六 《玉房秘诀》云∶ 黄帝曰∶“何谓五常?” 素女曰∶“玉茎实有五常之道,深居隐处,执节自守,内怀至德,施行无己。夫玉茎意欲施与者,仁也;中有空者,义也;端有节者,礼也;意欲即起,不欲即止者,信也;临事低仰者,智也。是故真人因五常而节之,仁虽欲施予,精苦不固。义守其空者,明当禁,使无得多。实既禁之道矣,又当施予,故礼为之节矣。执诚持之,信既着矣,即当知交接之道。故能从五常,身乃寿也。” ●五征第七 《玉房秘诀》云∶ 黄帝曰∶“何以知女之快也?” 素女曰∶“有五征五欲,又有十动,以观其变,而知其故。夫五征之候∶一曰面赤,则徐徐合之;二曰乳坚鼻汗,则徐徐内之;三曰嗌干咽唾,则徐徐摇之;四曰阴滑,则徐徐深之;五曰 传液,徐徐引之。” ●五欲第八 素女曰∶“五欲者,以知其应∶一曰意欲得之,则摒息屏气;二曰阴欲得之,则鼻口两张;三曰精欲烦者,则振掉而抱男;四曰心欲满者,则汗流湿衣裳;五曰其快欲之甚者,身直目眠。” ●十动第九 素女曰∶“十动之效∶一曰两手抱人者,欲体相薄阴相当也;二曰伸其两臂【※注三】者,切磨其上方也;三曰张腹者,欲其泄也;四曰 动者,快善也;五曰举两脚拘人者,欲其深也;六曰交其两股者,内痒淫淫也;七曰侧摇者,欲深切左右也;八曰举身迫人者,淫乐甚也;九曰身布纵者,肢体快也;十曰阴液滑者,精已泄也。见其效以知女之快也。” ●四至第十 《玄女经》云∶ 黄帝曰∶“意贪交接而茎不起,可以强用不?” 玄女曰∶“不可矣。夫欲交接之道,男经四至,乃可致女九气。” 黄帝曰∶“何谓四至?” 玄女曰∶“玉茎不怒,和气不至;怒而不大,肌气不至;大而不坚,骨气不至;坚而不热,神气不至。故怒者,精之明;大者,精之关;坚者,精之户;热者,精之门。四气至而节之以道,开机不妄,开精不泄矣。” ●九气第十一 《玄女经》云∶黄帝曰∶“善哉!女之九气,何以知之?” 玄女曰∶“伺其九气以知之。女人大息而咽唾者,肺气来至;鸣而吮人者,心气来至;抱而持人者,脾气来至;阴门滑泽者,肾气来至;勤殷咋人者,骨气来至;足拘人者,筋气来至;抚弄玉茎者,血气来至;持弄男乳者,肉气来至。 久与交接,弄其实以感其意,九气皆至。有不至者则容伤,故不至,可行其数以治之。” ●九法第十二 《玄女经》云∶ 黄帝曰∶“所说九法,未闻其法,为陈之,以开其意,藏之石室,行其法式。” 玄女曰∶“九法∶ 第一曰龙翻。 令女正偃卧向上,男伏其上,股隐于床,女举其阴,以受玉茎。刺其谷实,又攻其上,疏缓动摇,八浅二深,死往生返,势壮且强,女则烦 【※注四】,其乐如倡,致自闭固,百病消亡。 第二曰虎步。 令女俯伏, 仰首伏,男跪其后,抱其腹,乃内玉茎,刺其中极,务令深密,进退相薄,行五八之数,其度自得,女阴闭张,精液外溢,毕而休息,百病不发,男益盛。 第三曰猿搏。 令女偃卧,男担其股,膝还过胸, 背俱举,乃内玉茎,刺其臭鼠,女烦摇动,精液如雨,男深案之,极壮且怒,女快乃止,百病自愈。 第四曰蝉附。 令女伏卧,直伸其躯,男伏其后,深内玉茎,小举其 ,以扣其赤珠,行六九之数,女烦精流,阴里动急,外为开舒,女快乃止,七伤自除。 第五曰龟腾。 令女正卧,屈其两膝,男乃推之,其足至乳,深内玉茎,刺婴女,深浅以度,令中其实,女则感悦,躯自摇举,精液流溢,乃深极内,女快乃止,行之勿失,精力百倍。 第六曰凤翔。 令女正卧,自举其脚,男跪其股间,两手处席,深内玉茎,刺其昆石,坚热内牵,令女动作,行三八之数, 急相薄,女阴开舒,自吐精液,女快乃止,百病消灭。 第七曰兔吮毫。 男正反卧,直伸脚,女跨其上,膝在外边,女背头向足,处席俯头,乃内玉茎,刺其琴弦,女快,精液流出如泉,欣喜和乐,动其神形,女快乃止,百病不生。 第八曰鱼接鳞。 男正偃卧,女跨其上,两股向前,安徐内之,微入便止,缠授勿深,如儿含乳,使女独摇,务令持久,女快男退,治诸结聚。 第九曰鹤交颈。 男正箕座,女跨其股,手抱男颈,内玉茎,刺麦齿,中其实,男抱女 ,助其摇举,女自感快,精液流溢,女快乃止,七伤自愈。” ●八益第十六 《玉房秘诀》云∶ 素女曰∶“阴阳有七损八益。 一益曰固精。 令女侧卧,张股男侧,卧其中,行二九数,数毕止,令男固精,又治女子漏血,日再行,十五日愈。 二益曰安气。 令女正卧高枕,伸张两股,男跪其股间刺之,行三九数,数毕止,令人气和,又治女门寒,日三行,二十日愈。 三益曰利脏。 令女侧卧,屈其两股,男横卧,却刺之,行四九数,数毕止,令人气和,又治女门寒,日四行,二十日愈。 四益曰强骨。 令女侧卧,屈左膝,伸其右股,男伏刺之,行五九数,数毕止,令人关节调和,又治女闭血,日五行,十日愈。 五益曰调脉。 令女侧卧,屈其右希 伸其左股,男处地刺之,行六九数,数毕止,令人脉通利,又治女门,日六行,二十日愈。 六益曰蓄血。 男正偃卧,令女戴 跪其上,极内之,令女行七九数,数毕止,令人力强,又治女子月经不利,日七行,十日愈。 七益曰益液。 令女人正伏举后,男上往,行八九数,数毕止,令人骨填。 八益曰道体。 令女正卧,屈其股,足迫 下,男以股胁刺之,以行九九数,数毕止,令人骨实,又治女阴臭,日九行,九日愈。” ●七损第十七 《玉房秘诀》云∶ 素女曰∶ “一损谓绝气。 绝气者,心意不欲而强用之,则汗泄气少,令心热目冥冥。治之法,令女正卧,男担其两股,深案之,令女自摇,女精出止,男勿得快,日九行,十日愈。 二损谓溢精。 溢精者,心意贪爱,阴阳未合而用之,精中道溢,又醉饱而交接,喘息气乱则伤肺,令人“亥欠”【※注五】,逆上气,消渴喜怒,或悲惨惨,口干身热而难久立。治之法,令女人正卧,屈其两膝侠男,男浅刺,内玉茎寸半,令女子自摇,女精出止,男勿得快,日九行,十日愈。 三损谓杂脉。 杂脉者,阴不坚而强用之,中道强泻,精气竭,及饱食讫,交接伤脾,令人食不化,阴痿无精。治之法,令女人正卧,以脚钩男子 ,男则处席内之,令女自摇,女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四损谓气泄。 气泄者,劳倦汗出,未干而交接,令人腹热唇焦。治之法,令男子正卧,女跨其上,向足,女据席,浅内玉茎,令女自摇,精出止,男子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五损谓机关厥伤。 机关厥伤者,适新大小便,身体未定而强用之,则伤肝,及卒暴交会,迟疾不理,不理劳疲筋骨,令人目茫茫,痈疽并发,众脉槁绝,久生偏枯,阴痿不起。治之法,令男子正卧,女跨其股,踞前向,徐徐案内之,勿令女人自摇,女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六损谓百闭。 百闭者,淫佚于女,自用不节,数交失度,竭其精气,用力强泻,精尽不出,百病并生,消渴目冥冥。治之法,令男正卧,女跨其上,前伏据席,令女内玉茎相摇,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七损谓血竭。 血竭者,力作疾行,劳因汗出,因以交合,俱已之时,偃卧推深,没本暴急,剧病因发,连施不止,血枯气竭,令人皮虚肤急,茎痛囊湿,精变为血。治之法,令女正卧,高抗其 ,申张两股,男跪其间深刺,令女自摇,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还精第十八 《玉房秘诀》云∶ 黄帝曰∶“闻动而不施,其效如何?” 素女曰∶“一动不泻,则气力强;再动不泻,耳目聪明;三动不泻,众病消亡;四动不泻,五神咸安;五动不泻,血脉充长;六动不泻,腰背坚强;七动不泻, 股益力;八动不泻,身体生光;九动不泻,寿命未央;十动不泻,通于神明。” 彩女问曰∶“交接以泻精为乐,今闭而不泻,将何以为乐乎?” 彭祖答曰∶“夫精出则身体怠倦,耳苦嘈嘈,目苦欲眠,喉咽干枯,骨节解堕,虽复暂快,终于不乐也。若乃动不泻,气力有馀,身体能便,耳目聪明,虽自抑静,意爱更重,恒若不足,何以不乐也?” ●施泻第十九 《玉房秘诀》云∶ 黄帝问素女曰∶“道要不欲失精,宜爱液者也,即欲求子,何可得泻?” 素女曰∶“人有强弱,年有老壮,各随其气力,不欲强快,强快即有损。故男年十五,盛者可一日再施,瘦者可一日一施;年廿,盛者日再施,羸者可一日一施;年卅,盛者可一日一施,劣者二日一施;年册【※注六】,盛者三日一施,虚者四日一施;五十,盛者可五日一施,虚者可十日一施;六十,盛者十一日一施,虚者二十日一施;七十,盛者可卅日一施,虚者不泻。” 素女法∶人年廿者,四日一泄,年卅者,八日一泄,年册【※注∶此字四竖一横,同前段】者,十六日一泄,年五十者,廿一日一泄,年六十者,即毕闭精,勿复更泄也,若体力犹壮者,一月一泄。凡人气力自相,有强胜过人者,亦不可抑忍,久而不泄,致痈疽。若年过六十而有数旬不得交接,意中平平者,可闭精勿泄也。 ●治伤第廿十 《玉房秘诀》云∶ 彩女曰∶“男之盛衰,何以为候?” 彭祖曰∶“阳盛得气,则玉茎当热,阳精浓而凝也。其衰有五∶一曰精泄而出,则气伤也;二曰精清而少,此肉伤也;三曰精变而臭,此筋伤也;四曰精出不射,此骨伤也;五曰阴衰不起,此身伤也。凡此众伤皆由不徐交接而卒暴施泻之所致也。治之法,但御而不施,不过百日,气力必致百倍。” 黄帝曰∶“人之始生,本在于胎合阴阳也。夫合阴阳之时,必避九殃。九殃者,日中之子,生则欧逆,一也。夜半之子,天地闭塞,不窨则聋盲,二也。日蚀之子,体戚毁伤,三也。雷电之子,天怒兴威,必易服狂,四也。月蚀之子,与母俱凶,五也。虹睨之子,若作不祥,六也。冬夏日至之子,生害父母,七也。弦望之子,必为乱兵风盲,八也。醉饱之子,必为病癫,疽痔有疮,九也。” 彩女曰∶“何以有鬼交之病?” 彭祖曰∶“由于阴阳不交,情欲深重,即鬼魅假像,与之交通。与之交通之道,其有胜于人,久处则迷惑,讳而隐之,不肯告人,自以为佳,故至独死而莫知之也。 若得此病,治之法∶但令女与男交,而男勿泻精,昼夜勿息,困者不过七日必愈。若身体疲劳,不能独御者,但深按勿动,亦善也。不治之,煞人不过数年也。欲验其事实,以春秋之际,入于深山大泽间,无所云为,但远望极思,唯含交会阴阳,三日三夜后,则身体翕然寒热,心烦目眩,男见女子,女见男子,但行交接之事,美胜于人,然必病人而难治,怨旷之气,为邪所凌。后世必当有此者,若处女贵人,苦不当交。与男交以治之者,当以石硫黄数两,烧以 妇人阴下身体,并服鹿角末方寸匕,即愈矣。当见鬼涕泣而去。一方服鹿角方寸匕,日三,以瘥为度。” 彩女曰∶“交接之事既闻之矣,敢问服食药物,何者亦得而有效?” 彭祖曰∶“使人丁强不老,房室不劳损气力,颜色不衰者,莫过麋角也。其法∶取麋角,刮之为末十两,辄用八角、生附子一枚,合之服方寸匕,日三,大良。亦可熬麋角令微黄,单服之,亦令人不老。然迟缓不及用附子者,服之廿日,大觉。亦可用陇西头伏苓分等捧筛,服方寸匕,日三,令人长生,房内不衰。” 黄帝问素女对曰∶“女人年廿八、九,若廿三、四,阴气盛,欲得男子,不能自禁,食饮无味,百脉动体,候精脉实,汁出污衣裳。女人阴中有虫,如马尾,长三分,赤头者闷,黑头者沫。治之方∶用面作玉茎,长短大小随意,以酱及二瓣绵裹之,内阴中,虫即着来出,出复内,如得大夫,其虫多者卅,少者廿。 ●求子第廿一 《玉房秘诀》云∶ 素女曰∶“求子法自有常体,清心远虑,安定其衿袍,垂虚斋戒,以妇人月经后三日,夜半之后,鸡鸣之前嬉戏,令女盛动,乃往从之。适其道理,同其快乐,却身施泻,下精欲得,去玉门半寸,不可过子宫,《千翼》,勿过远,至麦齿。远则过子门,不入子户。若依道术,有子贤良而老寿也。” 又云∶ 素女曰∶“夫人合阴阳,当避禁忌,常乘生气,无不老寿。若夫妇俱老,虽生化有子,皆不寿也。” ●好女第廿二 《大清经》云∶ 黄帝曰∶“入相女人,云何谓其事?” 素女曰∶“入相女人,天性婉顺,气声濡行,丝发黑,弱肌细骨,不长不短,不大不小,凿孔居高,阴上无毛,多精液者;年五五以上,三十以还,未在产者。交接之时,精液流漾,身体动摇,不能自定,汗流四逋,随人举止。男子者,虽不行法,得此人由不为损。” 房中禁忌∶日月晦朔、上下弦望、六丁六丙日、破日、月廿八、日月蚀、大风甚雨、地动、雷电霹雳、大寒大暑、春秋冬夏节变之日,送迎五日之中,不行阴阳。本命行年禁之重都者∶夏至后丙子丁丑,冬至后庚申辛酉,及新沐头、新远行、疲倦、大喜怒,皆不可合阴阳。至丈夫衰忌之年,皆不可妄施精。 素女论曰∶“五月十六日,天地牝牡日,不可行房。犯之,不出三年必死。 何以知之?但取新布一尺,此夕悬东墙上,明日视之,必有血色,切忌之。” ·《素女经》全文完· (校注∶) ※注一∶ ,原字“月霍”。 ※注二∶辟,“门”内加“”字,指阴道。 ※注三∶臂,原字“月比”,股也,同髀,即大腿。 ※注四∶ ,原字“竖心边”加“兄”字,音hung,谓兴奋性急若狂也。 ※注五∶亥欠,原“亥欠”合为一字也。 ※注六∶册,原字四竖一横,如“卅”字状,即四十之意也。 [email protected](Rober Yih)键入, 嚎据李零主编《中国方术概观》校读、标点。 一九九六年三月 From:[email protected](黑旋风)" }, { "text": "灯月缘(1)\n第一回赛龙灯遇艳入桃源 诗曰∶春风何处寄相思,总在妍红嫩绿枝; 莫怪啼莺窥绣幕,可怜佳树绕游丝。 盈盈碧玉含娇日,滴滴文姬初嫁时; 博得回眸舒一笑,凭君见惯也魂痴。 明朝崇祯年间,湖广黄州府靳水县,有一秀才,姓真名金,表唤双南,其先东昌府临清人也,年将耳顺,单生一子,双名楚玉,字曰连城,性嗜读书,过目成诵,十岁通诗,十二岁博览离骚迁史,不但时文,已谙肯綮,加以诗词歌赋,矢口成章,先达丈人,翕然推服,那真双南十分爱惜,每每叹为千里驹。 忽一日,有一相士,打从门首经过,见了真生,啧啧赞誉道∶“好一个美秀郎君,可惜神太清,容太嫩,骨格太轻,虽则敏慧异常,不能显达,单喜一生际遇,都在上元节夜。” 真双南在内听见,连忙着人邀请。 顷刻间,即失相士所在。 真生尝赋《蝶恋花》词一阙,以自咏其志云∶ 曳紫纡朱何足慕,岂学相如,空缀凌云赋,玉想丰姿莲想步,等闲肯把风流误。 始信桃源原有路,虽隔花荫,能使仙槎渡,不是轻烟又非雾,去时昧爽来时暮。 不料真生,才交十五岁,真秀才患病身亡。 遗产虽微,幸喜母亲邬氏有治家才,真生既在服中,一发奋志读书,非遇正事,末尝出户。 虽则合邑时髦,无不相识,单与同窗凌雅生、崔子服,最为契密。 当时编一口号,道∶“是要见美人,须觅真生,捉鬼子不用钟馗,后门只画凌崔。” 又道∶“美人同着钟馗走,儿童惊笑齐拍手。” 只因真生发如黑漆,唇若凝朱,目秀神清,肌肤细腻。 那面皮粉白,映出红来,宛如桃花相似,假使挽髫穿裙,改为女装,只怕西子王嫱,还要逊他几分。 那凌崔二子,年虽弱冠,却是髭须满颊,往往在街坊上同走,那些妇女见了真生,个个眼光注射,及见凌崔,无不掩口而笑,崔子服尝作诗一绝,以谑真生,道∶ “面如冠玉体含春,能乱闺中少妇肠,千古风流今属子,真郎只合唤真娘。” 真生恃着自己有才有貌,要娶一个绝色浑家,所以做媒的,日逐到门,只是嫌长憎短,看看到了一十七岁,尚未聘定。 那一时新年已过,又是上元佳节,知县陈天爵,少年俊逸,出示晓谕,着令百姓广放花灯,庆赏五日。因此城外城里,不论大街小巷,处处张灯,家家搭彩,自此日十三起,到了十五那一夜,真个是火树交辉,笙歌沸耳,街市上看灯的人,男男女女,挨肩擦背,拥挤不开。怎见得元宵胜景,曾有一词为证∶煌煌火树,正金吾弛禁,玉漏休促。月照六街人似蚁,多少紫骝雕毂。 红袖妖姬,双双来去,妖冶浑如玉。坠钗欲觅,见人羞避银烛。 但见回首低呼,上元佳胜,只有令宵独。一派笙歌何处起,笑语渐归华屋。 斗转参横,暗尘随马,醉唱升平曲。 归来倦倚,梅花影里芬馥。 只说真生同了凌雅生,崔子服,先从城内,检那灯火绸密之处,周围看了一遍。 遂又步出城外,只听得锣鼓喧天,爆竹烟火之盛,比着城中更为热闹。 正在灯影里面,穿来穿去,徘徊看玩,忽闻锣声筛响。 乃是一队少年,簇拥着大头和尚,调戏柳翠,跳舞而来。 两边竹帘推起,只见光油油的鬓儿,白松松的面儿,俱是浓妆艳束,露出半身,伸头张望,却不去看那月明柳翠。那秋波凝睇,都射在真生面上,只听得谑笑喧哗,纷纷私语,也有说着真生标致,宛象一个妇人;也有指了凌崔二生,嘻嘻含笑,道他十分丑陋。 真生不好意思,挽了二生之手,转出大街。 刚刚过得桥堍,前面一片声沸嚷道∶“站开,站开,龙灯来了!” 慌忙闪在楼檐之下。 打一看时,原来是一青龙,约有三丈馀长。 众人俱是青布纯棉短袄,红锦束腰,一个个装束齐整,擎起龙灯,盘旋转动,曲尽飞舞之状。 真生看了一会,挽着凌崔二子,又到一处。时将三鼓,看灯的渐渐稀少,忽见刺斜里,走出两面个青衣,提了纱灯,照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艳妇人,轻移莲步,转身过来,真生却从东边到西,在巷栅口劈面迎住。那妇人生得不长不短,姿容绝世,仔细向着真生看了一看,慢慢的移了数步,复又掇转头来,微微含笑。 真生向处书帏,末尝亲见美色,霎时间,神魂荡漾,便即回身向东,缓缓的尾在背后。 那妇人佯整玉钗,不时回眸顾盼,约行里许,真生始把前后一看,已不见了凌崔二子。 原来二子,一直竟往西行,所以错路。 真生巴不得,独自一个,只管紧紧随着,又半里许。 那妇人从一黑漆门内,走了进去。门旁有一老者,口内絮絮的,把那妇人埋怨了几句,就把双门拴闭。 真生站在门外,依依不舍,猛听得锣声响震,却是一队迎灯的,打从西至。 挨身一看,又是一条绝长绝大的黄龙,头摇尾摆,喧拥而来。 约有三十馀人,都是鹅黄色的素袖短袄,蓝锦束腰,打扮得更加齐整。 正在盘旋跳舞,又闻锣声远远敲响,却是那条青龙打从东边迎至。 顷刻间,两龙挤在一处。 黄龙要从上首经过,那青龙又要夺那上首,乱声喧哗,争论不已。 竟把龙灯撇下,奋力向前,人个对一个,挥拳就打。 那个老者听得门外迎灯斗闹,重又开门出来,挺身劝解。 真生呆呆的倚定门首,一步不移。 忽闻里面轻轻杖声,回头一看,原来就是执灯的那个青衣,伸出玉腕,把那后襟一扯,真生即便溜了进去。 刚欲步入中扉,那老者劝解不开,接着屁股关门进内,吓得真生魂不附体,慌忙蹲在梅花石畔,停了半晌,方敢站起身来。 欲待出门回去,谁想门已拴上,又用铁锁锁着。 推那进内竹扉,亦是紧紧拴闭,只见扉上,横一匾额,写着小桃源三字,原来是一所住宅,乃是监生姚子昂的别墅。 俄而谯楼,已打四鼓。 真生正在荒急之际,忽闻扉左有人低低唤道∶“这里来。” 真生趋往视之,前番那个青衣,立在花下用手乱招,却因竹屏损坏,可以侧身进入。 随了青衣,弯弯曲曲,直进第三层门,方是卧房。 那妇人残妆半卸,背灯而立,见了真生,掩掩缩缩,欲前又却。 真生老着脸,急忙向前一揖,低声问道∶“邂逅相逢,荷承美人见爱。敢问尊姓芳名,谁家宅眷,莫非是萼绿飞琼,仙姝下降么?” 那妇人低首含笑,娇声答道∶“妾身崔氏,名唤蕙娘,夫主即是太学生姚子昂。为着正房妒悍,着妾另居于此,敢问郎君上姓贵名,家居何处,曾娶妻否?” 真生道∶小生真楚玉,表唤连城,敝居即在城内县治西首。今年一十七岁,并末娶妻。” 蕙娘道∶“原来就是真郎,前日曾见崔秀才的诗稿,内有一题,称是戏赠同社真连城口占一绝。记得结尾真郎只合唤真娘之句。使妾时时思慕。谁想今宵幸会,可见崔生所咏不虚。据妾看来,还觉揄扬末尽。” 真生道∶”曾记去年春暮,偶然踏青郊外,遇一佳人,遍身缟素,生得百媚千姣,比着姐姐芳容无二,访其姓名,唤作崔氏兰娘,与卿姓讳相同,可是姊妹行否?” 蕙娘道∶“兰娘长妾二岁,妾之姊也。论他容貌,真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岂妾所能仿佛。” 真生微微含笑,那尘柄坚举已久,无暇细谈,就把蕙娘双手搂住,但觉兰麝之香,遍身芬馥,蕙娘吐出丁香舌尖,放在真生口内,吮咂了一会,又附耳低言道∶“拙夫远出末归,可以放心同卧。” 便即解带卸衣,双双的钻入被窝,真生情兴虽浓,却末曾亲历妙境,将赴阳台,反觉忐忑,怎当蕙娘欲火如焚,贴身相就,真生伸手搂那妙户,只觉肥肥腻腻,小窍含葩,嫩毫纤长,遂即腾身跨上,把尘尾凑着阴门,一连顶了数下,不能耸进,急得蕙娘忍耐不住,把那尖尖玉指醮了涎唾,涂满妙户,又将龟头捏对缝口,高高的翘起金莲,忙把臀儿掀凑。 真生亦觉兴狂难遏,鼓勇射进,约有一盏茶时,方得尽根。 只是户内甚干,十分艰涩。 真生道∶“贤卿既已结缡,必曾经过几番狂云骤雨,为何呻吟不绝,犹作处子之状?” 蕙娘叹息道∶“妾自十四,嫁与姚郎,今已一十六岁,虽则不满三载,实有二年,其间云雨之欢,才经七次,只因姚郎所嗜,不在于此,使妾虚度年华,索居荒圃,所以爱郎美貌,情不能持,今夕之会,实出意外。” 言讫,便以双股凑起要干。真生用力抽送,往往来来,一口气就有千数,抽得淫水泛溢,叽叽有声。 蕙娘怡然爽快,也不管那云鬓篷松,竟把鸳绣枕儿,推放一边,复以锦褥衬在臀下,两只手紧紧的勾住了真生头颈。 真生捧起金莲,放在肩上,自首至根,着实捣了数百。 蕙娘遍体趐麻,口内气喘吁吁,叫快不绝。 真生觉着龟头顶进牝心,研研擦擦,酸痒有趣,捧了粉颊,低声唤道∶“亲亲心肝,我已魂灵飘散,再弄一会,定要死了。” 蕙娘道∶“不妨,郎若死去,妾有妙法,可以救你转来。” 遂即轻轻款款,一连又是五六百抽,不觉香汗如雨,阴精直泻矣。 只听得鸡声三唱,窗上微微曙色照进,真生抱住问道∶“昨夜候卿进门的,那个老者,系是何人?” 蕙娘道∶“这个就是老父崔启云,因值新岁,姚郎探友武昌,所以托父暂时照管,从不步进妾房,郎可安心住下。” 于是贴胸交股而卧。 直至饭后起身,蕙娘对镜梳妆,真生便为描蛾画鬓,有顷妆毕,相顾而笑。 只见侍女灵芸,搬进晓膳。 真生戏道∶“夜来撮合之力,皆赖此鬟,姐姐若不妒嫌,愿以微躯作谢。” 蕙娘笑道∶“得陇望蜀,郎何贪心不足耶!” 灵芸低着头,反眼偷视真生,嘻嘻的带笑而出。 原来蕙娘身伴,止有两个青衣,一唤绯桃,年才十二岁,其一即灵芸,他年已有一十八岁,正在春心勃发之时,却是末经破体,生得姿容洁白,绰约堪怜。 当日崔启云为有官事,已于五鼓入城。 二人喝完早膳,携手步入园内,慢慢的周围看了一遍,回到兰房,并肩坐下。 真生道∶“小生十二岁时,遇一道士相面,曾说此儿一生际遇,都在上元佳节。谁想昨夜,果获幸会芳卿。但卿已属金谷专房,只怕此欢难继。” 蕙娘道∶“止要真心实意,包与你永远相亲。” 真生一头说,一头伸手插入裤裆,把那牝户搂搂摸摸,霎时兴浓,就要蕙娘云雨。 蕙娘道∶“窗上日影射进,怎好赤身露体,且等晚间,与你尽兴罢。” 真生道∶“夜来锦衾底下,已在温柔乡,幸谐酣梦,正欲于明亮之中,更获亲近妙质,姐姐为何作难起来。” 蕙娘便把裤腰解开,露出双股,真与粉团相似。 那件话儿,红的红,白的白,鸡冠微吐,小窍紧含,止有一条细缝,真生蹲在地板,连忙将手推开两腿,把那鼻孔向着牝户乱嗅,只觉气味如兰,芬香扑鼻。 原来蕙娘生性好洁,每于小便之后,即以香汤浣濯。 临卧时,复以香囊夹放中间,所以本质既系芳洁,更加麝兰薰透,自然香气袭人。 真生双手摩弄,连声唤道∶“活宝!活宝!” 就将口来对着阴缝,恰象亲嘴的一般,又把舌尖放进,四围舔了一会,舔得蕙娘酸痒难熬,带笑说道∶“既要如此,快些放了进去,只管舔它则甚。” 真生站起身来,就令蕙娘横卧榻上,捧起双足,高高的搁在肩上,忙把玉茎塞进。 只因牝户四旁,俱被涎唾舔满,内边又有淫水流出,所以一挺尽根,两个兴发如火,一抽一送,乒乒乓乓,弄得一片声响,到了十分酣美之处,只见蕙娘鬓横钗坠,双颊晕红,那两只盈盈俏眼,时闭时开,下面臀儿,不住的乱耸。 真生笑问道∶“贤卿觉着内中,肉具往来研擦,其味如何?” 蕙娘道∶“只觉龟头火热,出出入入,自内以至四周,无不酸痒有趣,更有一件可贪可爱,而不忍割舍,只觉遍体趐麻,十分爽利之处,即妾自亦末喻其故,而非言语所能模拟也。” 真生听说,愈觉情兴勃然,遂又紧推又股,一口气顶了数百。 忽闻房门,轻轻弹响,原来是灵芸叫唤。蕙娘因开门出问,见有子昂寄书回报,拆开看云∶ 自抵武昌,忽焉旬日。新春索处,想卿必以寂寞为恨。第须多饮醇醪,频裁佳什,便是消遣妙方。石畔寒梅,可曾盛开否,幸矫杯茗,为我致嘱花神,只在二十日左右,便即鼓而归,当以新章见赠也。恐卿悬眸,间中便报,不悉。 真生看书,晓得子昂归期在即,频觉怏怏不乐。蕙娘低头凝想了一阵,笑向真生道∶“依着贱妾,便有一条妙计,可以久远欢娱。只怕郎君末必肯听。” 真生慌忙诘问计将安出,只见蕙娘指点数句,有分教∶后庭巧赚痴情种,酿出风流一段奇。 第二回痴情士邀欢酬美婢 诗曰∶花映红楼荡妾心, 近来幽梦作巫云。 流鹦只解双双啭, 紫燕何曾肯失群。 翻笑才郎痴最极, 弃妾红颜浑不惜。 谁知妾意即郎意, 别送春魂成比翼。 真生一见子昂归信,慌忙问计蕙娘,要寻一个久远之策。蕙娘道∶“我有一计,最为稳妥。只要郎君舍着自身,方可相处。” 真生笑而问说∶“姐姐怎说这样囫囵话儿,有何计较,望即明白说来,无不依你。” 蕙娘道∶“郎且从容暂住,妾夫若归,先往城里旧宅,等着文绣报到,那时归去不迟。只是安慰令堂,宜即折柬往拜,托以久慕盛名,特将拙稿求正,则姚郎定必欢喜。倘或留君过宿,初宜固辞,直俟坚恳再三,方可住下,还只怕郎之贵体┅┅”才说到贵体二字,微微含笑,便又顿住了口。 真生道∶“若要小生造谒不难,只恐姚君未必见留,即使留下,与卿内外隔绝,怎能会面?” 蕙娘道∶“妾夫癖性,酷有龙阳之好,所以置妾园墅,来往虽频,不过饮酒赋诗,未尝少有枕席之爱,每是间往往指妾叹说,昔日汉文帝嬖一邓通,不惜以铜陵赐铸,予亦素负情痴,奈何杳莫能遂,顾安得一意中人,姣好如子,与之流连觞咏,方足以释我风月之思,而生平志愿,毕于此矣。其酷嗜如此,妾虽宛转伺奉,而姚郎曾莫之顾也。今以郎之美色,温然如玉,十倍于妾,假使姚郎得见,定然喜悦,得其所爱。而后与妾相亲,诚为易耳,特恐郎以贵体自珍,未必肯为狂夫所狎耳。除此之外,更无良策,或可或否,惟郎自裁。” 真生听说,不觉面色涨红,沉吟半晌,怃然答道∶“基得借此绸缪无间,区区鄙质,何足为惜。” 遂即商议停当,安心过了数晚。忽见文绣急急的走进报说∶“相公回来,已往城内旧宅,只在明早到庄,先着我报说一声。” 蕙娘便收拾些酒饭,把与文绣吃了,打发去后,等至黄昏时分,向着真生再四叮嘱,即唤灵芸,悄悄的送出园扉。 灵芸向着耳边说道∶“前夜若非贱妾引你进来,怎得与我家娇滴滴的人儿相处,你休忘记了我。”真生回身抱住,连连亲嘴道∶“不待汝言,我已有心久矣。终当与子作阳台梦也。”惟恐启云撞见,急忙忙趋出门外。 回至家里,邬氏又喜又恼,泫然泣下道∶“我做娘的,暮年所靠,惟汝一人。 汝乃以看灯为由,在外游戏,一出数日,昼夜不归。使我倚门而望,怎生放心得下。”真生不敢直说,遇着崔氏,假托友人姚子昂款留不放。又说∶“子昂有一别业,就在城外里许,再三邀儿到彼读书,儿因母亲在家,未曾回复,所以特来禀知,只在明早,约定过去。一则藉他讲论,学业方有进益,一则子昂家业富足,不计饭资。儿且先去,把那卧房收拾停当,便即着人搬取书箱。伏望母亲宽心在家,不必过为忧虑。” 邬氏虽有识见,毕竟是个女流,被着真生哄信,欣然允诺,当夜无话。 次日饭后,真生写一名柬,并将同社会课文稿,放在袖里,辞了邬氏,竟到城外拜望姚子昂。那子昂已于清晨出来,正与蕙娘并坐细谈,忽见文绣持柬递进,看那柬上写道∶ 通家眷盟弟真楚玉顿首拜 姚子昂向来晓得真连城美貌无比,当日看了名贴,听说亲来拜望,心下大喜,连忙整衣出迎。 只见真生秀发齐眉,姿容如玉,身上着一件粉红色的花绣夹海青,内衬大红袄子,足穿绫袜朱履,打扮得十分清楚。姚子昂仔细一看,骨头已趐了半边,慌忙谦让施礼道∶“久慕真兄,奇才雅望,时刻系怀,奈因微末,不敢冒分识荆,忽辱赐顾,殊为万幸。”口内殷勤曲叙,只管鞠躬拜伏在地。足有半个时辰,方才整椅坐定。 真生道∶“兄翁名重斗山,弟辈向来景仰,兹特竭诚晋谒,欲以拙作,请教大方,幸勿吝惜如娼,即为斧削。”遂将文稿递与子昂。 子昂接来,展开首篇,细细的读了一遍,击节赞赏道∶“奇才!奇才!子建仅以文称,卫介徒因貌重。若在真兄,可谓才貌兼有。”遂即连声唤茶,里面蕙娘已把茶果整备,便着灵芸捧出。 茶食细果,摆满一桌,姚子昂取过茶壶,满满斟送,殷勤相劝,笑容可鞠,既而茶毕,真生起身告别,姚子昂一把拖住道∶“幸晤清标,正欲谈心竟日,顷已命价翦蔬,岂有遽别之理。” 真生只得回身坐下,姚子昂取出一本娇红传,说说笑笑,看了一回。只见灵芸又把酒肴捧出。姚子昂深以蕙娘凑趣,怎知蕙娘,亦为着自己的心上人。两个就在书房对酌,真生饮了数杯,双颊晕红,愈加娇媚。姚子昂禁不住欲心火炽,微微笑道∶“此地幽静,尽堪肄业,倘蒙雅爱,不以荒妩见却,何不就在敝处下帷。” 真生点头唯唯。饮了数觥,又欲告别。姚子昂挽袂,固留道∶“既辱荣施,愿获从容请教,天色虽暮,敝房床帐俱备,兄何拘拘然,故作客套耶。”遂以巨觥斟满送过。 真生接来一口吸干,亦以巨觥斟得满满的,双手送与子昂。 子昂酒量,原是不济,为着真生答劝,只得勉强饮尽,不觉醉眼歪斜,莞然笑道∶“闻得崔子服有诗赠兄,道是真郎只合唤真娘,向来因诗起慕,谁想尊容姣好,果与美人无二。今夕蒹葭得以倚玉,可谓有缘。” 真生亦佯作醉态道∶“斯文相与,子昂何乃带酒见谑。”言妾,便即靠在桌上,鼾鼾睡去。 蕙娘立在屏后,露出半身,嘻嘻笑道∶“此郎谁氏之子,面带桃花,生得这般美貌。” 子昂急忙摇手,令勿高声。蕙娘招唤近前,附耳低言道∶“君意欲捉醉鱼,妾故以醇醪瑗出,但君只顾自己欢乐,何以发付妾身。” 子昂笑道∶“累子久旷,我固罪无可辞,然姑徐徐,当与尔图一欢畅,决不使卿作蒲团上人也。” 遂唤灵芸,秉烛进房,把那薰炉烘被,轻轻的挨近真生身侧,移火一照,愈觉丰容媚丽可爱。姚子昂带着三分酒意,顿觉春兴勃然,霎时间按纳不住,也顾不得真生醒来发恼,唤着灵芸,一同扶到榻上,真生假做沉沉睡熟,任从子昂解衣卸裤,只见遍身肌肤,洁白如雪,温柔细腻,香气袭人。 子昂便急急忙忙的,卸除衣服,钻进被内,就从背后伸手抱住,把些津唾涂抹了,随即将尘尾紧紧顶进。原来真生侧身向里而睡,两股夹拢,凭你用力乱顶,哪里进得分毫。 真生却作梦中惊醒,忽地翻身向外,推开子昂,大怒道∶“我与汝斯文体面,怎么将酒灌醉,搂抱戏狎,岂是读书人所为。” 子昂陪着笑脸道∶“因为斯文一脉,必须体肉偎贴,深入不毛,方是知已好友。” 真生道∶“若要从汝不难,弟须依我二件,一要指火发誓,道是一身之外,悉听真连城随意取用,无所吝惜。二要婢女灵芸,伴我同睡,方才依你。” 子昂欣然大笑道∶“依得,依得。古时朋友,尚有刎颈之交,何况身外之物,并一粗婢,岂于知已而有所吝惜乎!” 此时蕙娘同着灵芸尚在门外窃听,不提防子昂开门出来,劈面遇着。蕙娘三脚两步,急忙趋避,灵芸落后,亦要转身进去。却被子昂唤住道∶“劣丫头,是你造化到了。那真官人要与你同睡哩。” 灵芸低头含笑道∶“羞人答答的,这个怎么使得?”口中虽则推阻,脚儿早已跨进门限,遂即吹火上床。 真生居中,灵芸在内,子昂靠外,三个人一头睡着,便令真生覆身偃卧,掀起臀儿,子昂伏在背上,就将肉具顶入,幸喜不甚修伟,一耸尽根,往往来来,接连抽送。 真生初时,亦觉丫口艰涩难容,以后渐渐滑溜,觉着丫里又酸又痒,就如妇人一般的,口内哼哼不绝。子昂双手拄在席上,紧紧顶进,一口气便有六七百抽,只觉丫内火热,含住龟头,十分有趣。遂又尽力冲突,自首至根,紧一会,慢一会,连连抽耸,不计其数。 灵芸睡在床内,哪里忍耐得住,口里咬着被角,只把双手摩弄牝户。牝内骚水直流,两腿俱湿,等得子昂弄完,将及三更天,真生肉具坚硬已久,遂即扒在灵芸腹上,推起双股,急忙插入,那灵芸虽是处女,却因年纪长大,前番被文绣凿开栈道,又值牝口流满阴精,已是湿浓浓的,所以一挺尽根,毫不费力。 两个嘴对嘴,互把舌尖吸吮。四只玉臂,紧紧抱住。下面臀儿掀凑,上边鼓勇射入,灵芸初尝滋味,自然芳兴愈高,真生亦以阴户紧浅,不觉春心如炽,及抽到五、六百之外,灵芸觉着遍身爽快,盈盈含笑,连呼亲肉心肝,不绝于口。 既而云收雨散,漏下已是五鼓,贴胸勾颈,搂抱而睡。等得二人睡熟,子昂已醒,想着蕙娘独卧,甚觉可怜,披衣而起,开门进来。蕙娘因为灵芸亦在外边,得与真生同睡,愈加气恼。按不住欲火煎熬,胡思乱想,整整一夜曾合眼。 忽听得子昂唤声,叫起绯桃,开门放进,连声骂道∶“短命贼!三个人合着一床,好个不害羞的涎脸,抛得我冷冷清清,哪里管人死活。” 子昂钻到被内,一把抱住到∶“特来解你的痒,休得恶口骂人。” 蕙娘伸手把那阳具,着实打了一下道∶“闪开些,这样龌龊东西,莫要与我混帐。” 子昂带笑骂道∶“好一个假撇清的骚货。”遂将尘尾,一挺而入,尽根抽送,一连就有数百。 那蕙娘渴想多时,凭你狠命乱顶,怎解得满怀欲火。 正在干得热闹,忽闻灵芸乱声叫唤道∶“相公快些起来,门外有人敲响已久,说有要紧事情,急要面见哩。” 原来崔启云,被仇诬告,暗通流寇。那一时,河南闯贼李自成作反,正在严急之际,本县知县,忽着官差,于二更时分,立将启云收狱,所以差人早起,特来报知子昂。 子昂被着灵芸连声催唤,只得披衣而起。启门诘问,听说贼情重务,吃了一惊,惟恐株连,也不及梳头冼脸,忙向灵芸道∶“好生款待真官人,切莫要放他回去,我速急就来的。”说罢,即与差人同入城内,打点衙门使用,又到狱中安慰启云,一心为着真生牵挂。 急忙忙的赶回庄上,已是傍晚,赶趋书房,却不见真生在内,便到厨下,唤问灵芸。灵芸嘻嘻的笑,但伸手指着蕙娘卧室,子昂早已会意,轻轻的推进房门,只见蕙娘卸下裤儿,坐在醉翁椅上,真生立在椅边,把两只一点点的三寸金莲,双手捧起,急顶乱抽。 正在兴浓之际,子昂面色涨红,厉声发恼道∶“好!好!干得有趣。” 真生慢腾腾的,扯起裤腰,回头笑道∶“姚兄,暂请息怒,曾不记夜来指火设誓,有一身之外,悉听真生取用之言么?况在鄙躯,业已供兄狂荡,岂有尊嫂,独不可为我所爱乎。” 蕙娘亦叹息道∶“妾与君名虽三载夫妻,岂意别赴阳台,使妾秋冷衾寒,捱不尽窗前夜月,今君幸获真郎,自然曲尽欢娱,妾独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子昂听罢,哑然失笑道∶“只有一男可娶数妾,岂有一妇可配二夫,是我一时没了主意,这也只索罢了。”即唤灵芸,整理夜饭,三个人一块儿坐下饮酒。 真生道∶“今夕之会,可谓宿缘非浅,顾各赋一绝句,以纪斯盛。子昂欣然首肯,即朗吟道∶ 颠倒鸳鸯亦太痴, 此情岂许蝶莺知; 从今欲觅风流会, 花满珠帘月照时。 真生吟道∶ 天赋情根讵偶然, 相逢哪得不相怜; 笑予恰似花边蝶, 才被红迷紫又牵。 蕙娘亦口占一绝道∶ 一睹容光思耿然, 风流才子信翩翩; 想君应犯桃花煞, 不独郎怜妾亦怜。 三人吟毕,互相赞赏一遍,遂即呼卢角彩,尽欢而饮。连那灵芸宣妪,都吃得醺醺沉醉。将及更馀,子昂停杯而起,笑向真生道∶“子与灵芸,既已作并头莲,谐云雨梦,岂知小妾,亦涉私情,子可谓便宜太甚。今夕之会,须要尽欢极娱,休得再如昨夜,故意作难推托。” 真生亦含笑道∶“君既慷慨多情,我亦何难领教。所谓有心开饭店,那怕大肚汉。” 子昂又说∶“俺三个人,仍做一床,不须下帷,亦不要吹灭灯火,尽予之兴,然后听你另图欢会。”真生点头而应。 遂令收拾杯盘,烧汤浴脚。蕙娘脱得精赤条条,先向里床睡倒,子昂拥着真生,就把后庭狂弄,原来肉具虽小,却能坚久不泄,一口气即有二千馀抽。真生觉着酸痒难禁,急以臀儿耸起凑合。子昂笑问道∶“此物插进在内,苦乎?乐乎?” 真生应说∶“未知苦,焉知乐!” 子昂又问道∶“然则酸痒么?” 真生微微点首。子昂愈发兴狂,即令翻身转来,推起双足,从前插入。于是玉臂紧搂,芳唇屡接,彼既突围驰骤,此亦纵体沉酣,其绸缪之态,浃洽之情,宛与妇人无异矣。 且说灵芸与那老婆子在厨灶下,急忙收拾进房。将门拴闭。老婆子在前,灵芸在后,打从蕙娘的床前走过,只见子昂捧着真生,着实抽进。那丫内亦是渍渍有声,老婆子头也不回,疾忙跨进,灵芸斜着眼瞄了一瞄,忍笑不住,进入后房,勉强和衣而睡,要使老婆子睡着,方好起身窃听。 怎知老婆子翻来覆去,约有更馀天气,尽是淅淅索索,倒枕捶床。等不耐烦,只得跨足下来,伏在门首,侧耳听时,原来子昂尚与真生舞弄未休。 蕙娘连声骂道∶“短命贼!弄了这半夜,把我没奈何得完了,也该罢休。” 子昂亦戏骂道∶“小淫妇!你且从容等着,若要完事,再得一更天哩。” 蕙娘又哀恳道∶“我的亲爷老子,可怜见其实有些熬不过了,快些让与我罢。”子昂并不作声。 又有一顿饭时,只听得子昂失声道∶“啊呀!来了!来了!”便闻吁吁喘息。 不多时,又听得床脚摇动,渍渍抽响。蕙娘口内咿咿呀呀,娇声婉转,连呼道∶“我的亲亲心肉,把我心都射破了也。” 真生道∶“还只怕东西太短,射不到哩。” 两个一头话,一头抽送不歇。灵芸听了一会,不觉小肚之下,那件话儿,又酸又痒,吸吸的动个不了。霎时间淫水流满裤裆,没奈何扒到榻上,和衣睡倒。不多时,便又翻身醒来,远远听那外面房里,犹自振响未息。 偏生作怪,那老婆子口中哼哼不绝,也象与人云雨一般的,再侧耳听时,果是牝中抽响,急急的响了一会,那老婆子却又含笑吟吟,浪声疾呼。灵芸不胜骇异道∶“难道果然有个汉子,与那临死的老妇人睡着不成。”忍耐不住,只得起身唤问。 正是∶ 春风只合酣罗帐, 老蚌谁知兴亦高。 第三回颠之倒之三人做两对夫妻 诗曰∶美色人所慕,不独在蛾眉; 钟情正我辈,岂惧世俗嗤。 美哉真楚玉,天生俊丽姿; 崔娘诚放诞,姚郎亦太痴。 幻成双凤侣,峨弁而结; 奇情适相值,风流冠一时。 当夜灵芸朦胧睡去,耳边厢猛听得老婆子妖声浪气,牝中渍渍弄响,恰象与人交合的一般。慌忙抽身起来,步近床沿,再细细听时,被内虽则响动,却不象有人在床,便低声问道∶“老妈妈,你有什么妙法儿,也与俺杀一杀火,怎么独自取乐?”一头说,一头伸手进去,向那小肚之下,轻轻的捞了一把,不觉一堆儿笑倒在地。 你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根煮熟的胡萝卜,约有八寸馀长,一般儿把脚跷起,双手捏着萝卜,送进阴门,急急抽送,正在爽快之处,不提防灵芸忽地伸手摸进,忍不住笑道∶“小骚,歪剌剌货儿,这时候怎不睡着,反来与老娘厮混。想你听着那厢弄得高兴,也有些熬不过了,快些扒上来,待老娘与你射一个快活的。你再与俺也慢慢的弄下一会,可好么?” 灵芸也不回言,急忙钻进被内,便把两只脚儿,高高竖起,凭着老婆子把那萝卜塞进牝户,霎时间就有一千馀抽,灵芸觉着酸溜溜,痒兮兮,十分有趣。连声唤道∶“俺的亲亲妈妈,快把那罗心肝射死了我罢。” 老婆子听见她淫骚愈发,也顾不得手腕酸软,便又着着实寮,抽了一会,随后灵芸也与宣妪弄了更馀天气,方才住手。 次日饭时,先是子昂披衣而起,真生搂着蕙娘,又睡了半晌。一同起身,子昂笑对蕙娘道∶“你的身材,恰好与真郎长短仿佛。可把那新做的花绣衫裙,并将包头簪饰,与他穿戴起来,看也象个妇人的模样么?” 蕙娘笑嘻嘻的开了梳匣,就与真生改作女妆,原来真生的头发,足有五尺馀长,所以梳得那时样牡丹头,燕尾鬓,傍着鬓边,插上翠钿玉蝶,把一件大红花纱的袄儿,穿在上身,外又罩着一领鸦青色的绣花衫子,下面系着罗裙八幅,不移时,打扮得袅袅婷婷,宛然是一美妇,虽所谓沉鱼落雁之容,倾国倾城之色,不过是也。 子昂呆着脸,细细的相了一会,欣然而笑道∶“今人说着美艳,辄以西子王嫱为誉,若与连城比拟,只怕难定甲已。所惜者单少步步生莲耳。” 蕙娘也把真生一瞧,果然赛过美人。 但见∶ 身躯袅娜,态度娉亭,鼻倚琼瑶,眸含秋水。 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发,尽堪盘云髻一窝。 天与娇姿,最可爱桃花两颊,假使试舞袖于吴宫,也应倾国。 设或曳长裙于汉殿,定属专宠。红锦当中,亦有风流戏窟。 白绫袜底,何须随步金莲。 正所谓,杨柳春柔系别绪,芙蓉秋艳妒娇娃。又道是,谩夸洛水中宵梦,直抵巫山一段云。 真生亦自揽镜细照,徘徊了半晌,不觉笑道∶“天既生我以如是之容,何不即便变为妇人,就如西子杨太真一般,播一番美人名色,使天下风流之士,思慕如狂,咸愿一见而不可得。即不然,亦愿托身于平康柳巷,把那些轻薄浪子,个个魂杀,不失为痴婆情种,奈何以男子而妇貌,翻为狂且之所泄乎!” 蕙娘亦笑道∶“郎若以妇人妆,能在街坊上行步一次,妾愿终身事郎如妻。” 真生道∶“此亦何妨,今世之士,如脂如韦,低首下气,乞怜于权要之门,虽则冠带巍峨,实与妇人无异,倒不如我纵恣自好,又何妨巾帼罗襦,即使终日行走可也,况于一次乎,但予既为尔夫所有,则卿与我姊妹也,妻妾也,然卿业已与我并枕同衾,则我又为汝之夫也。揆卿之意,将欲姊妹我乎?妾我乎?抑丈夫我乎?” 蕙娘未及答,子昂道∶“子以珍爱之躯,一朝而为我有,我以千金所买之妾,不惜赠君,皆风流之仅事也,子既戏为女妆,顾即戏谑合,自今以后,子为我之妇,我妾即为子之妻。月底绸缪,各寻凤侣。灯前绮绻,互作鸳鸯。未卜子意,将能同否?” 真生鼓掌笑道∶“妙妙妙。宜速整理吉筵,就使灵芸为傧,不妨在风流场内,大家戏耍一番。” 那姚子昂素性原是痴憨脱洒,说得兴浓,连忙整备香烛果仪,先是真生同着子昂,行过礼后,即把簪钗取下,改换男妆,然后请出蕙娘,双双交拜,一般模样,象那做亲的,参了家堂。拜了灶神,以至坐床撒帐,闹做一团。单单少得一班音乐,并一掌礼的人,犹喜灵芸,自幼习唱《迎仙客》,权做傧相,惟撒帐词,真生自制新语,以付灵芸。 其词曰∶ 撒帐东,桃花红褥绣芙蓉。 鸳鸯不独双栖好,雄作雌兮雌偶雄。 撒帐西,这番花烛实为奇。 屏开孔雀欢声洽,帘卷春风瑞霭霏。 撒帐南,玉壶酒美共君酣。 帐底销魂同映梦,胸前佩草为宜男。 撒帐北,天长地久无间隔。 三人心似一人心,两处情浓总一脉。 撒帐上,痴情艳事非凡想。 时时明月睇双欢,往往轻风吹笑声。 撒帐中,门阑喜气郁葱葱。 鸳鸯绣带从新绾,翡翠芳衾自此同。 撒帐下,春宵美满应无价。 彼非含蕊此非花,休把新红试白帕。 每唱一句,灵芸故为婉转之声,引得宣妪绯桃,一班男妇,无不笑得眼酸,连着蕙娘,也是一堆儿笑倒,竟不及终礼而罢。有顷酒酣,真生援毫伸纸,赋诗一律,以述其事云∶红叶何须倩作媒,有缘应获到仙台;珠帘已逐春风倦,绣户休从夜月开。互角绸缪鸳鸯合,独寻笑语峡云来;惟予占断风流事,一树花分两处栽。 那一夜,欢恋之情,不消细述。自后真生,或作男妆,或为女扮,风流调笑,曲尽其娱。 忽一日,本县中尊,把崔启云屈打成招,申文起解抚台,临行那一晚,同着解差到庄中作别,蕙娘哭得喉干声哑,流泪相送。子昂放心不下,只得买船随往武昌。真生在家,每日间独与蕙娘取乐。 一日午后,忽见一个妇人,约有四十光景,年纪虽晚,却生得清姿媚质,向着蕙娘,深深万福道∶“大姑娘先往观音庙内,点了香烛,就来探望姑娘。”将次到门里,蕙娘听说,一面吩咐绯桃点茶,一面唤着宣妪,灵芸。 出到门前迎候,真生唤问道∶“适才那个妇人谁?” 蕙娘道∶“是家姐的媵嫁秋莲,为因姊以烧香,便路探我,先着秋莲来报。不识少顷到时,郎的意思,还是要见不要见。” 真生道∶“既系令姊,即是大姨,礼合趋迎,安有避辞不见。但不知即是那寡居的兰娘否?” 蕙娘笑道∶“好一个不识羞的,就要认起大姨来,那知我与你虽则恩爱,不过私订夫妻。若还说出根由,岂不令我寡姊耻笑。如果要见,除非改作女妆,待我权宜答应,不可露出马脚才好。” 真生点头含笑,连忙对镜梳妆,更换衫裙。 只见灵芸急急的走进报道∶“娘在那里,赵大娘已进来了。”蕙娘带笑趋迎,真生亦随出相见毕。抬眼看那兰娘,怎生妆束,但见∶淡罗衫子,白素绫裙,嫩松松的梨花俏脸,不必满擦铅粉。 光油油的乌黑雪鬟,偏宜略缀幽梅。 腰比小蛮,移莲步垂杨袅袅。 口如樊素,吐娇声莺语盈盈。 正是汉宫稔色推飞燕,吴国佳人说大乔。 从来俗语说得好,“若要俏,须带三分孝。”那兰娘既有天然美质,却因淡淡梳妆,愈显得十分娇丽。当下真生一见,不觉意荡神飞,暗暗称美,就怀着偷香窃玉的一点邪心。 兰娘也把真生自上到下,仔细相了一会,便问道∶“这位大娘,从来不曾识面,可是妹夫的尊眷么?” 蕙娘答道∶“这是姚郎的表妹,真氏姑娘。比着姐姐只差一岁。” 兰娘微微笑道∶“向只道我姐妹两个,也有几分颜色,今值真大娘在座,自觉形秽,只是初次幸逢,不该出言唐突。据着大娘这般美貌,可谓千中选一,怎不把那金莲缚小。可惜!可惜!” 真生亦带笑答道∶“妾乃蒲柳陋姿,有辱大娘见爱,谬加奖誉,岂不令人愧煞,然奴家亦为大娘称屈,可惜这样点点年纪,就是守寡,不知几岁上成亲,尊夫仙逝,经今已有几时了。” 兰娘听说,触动心窝,不觉双眉蹙损,微微叹息道∶“甫与先夫结婚半年,既患弱症而亡,已是一年另三个月了。” 蕙娘便接口道∶“端的是光阴迅速,记得随着姐姐送殡到坟,弹指间,又是年馀光景,今年清明祭扫,定要和姐姐同去哩。适才秋莲报说,庵内点烛,可是向来有愿,或是近时新许的。” 兰娘道∶“为因爹爹,遭了无妄之灾,又被脏官枉问,这番起解都堂,料必多凶少吉。故特办一炷愿香,恳求大士慈悲默佑。 蕙娘道∶“姐姐且免愁烦,闻得新到按台,严明清正。我已嘱托姚郎,候着投文之后,即趁日期赴告,料想皇天有眼,决不致冤沉海底。” 说罢,催唤灵芸,捧出酒果,摆在一只杨妃脚步的金漆桌上。真生要让兰娘首席,兰娘再四推了一会,只得坐在左首。真生即于右边,对着兰娘而坐。蕙娘坐于真生肩下,三个人一团儿坐定,说说笑笑,饮得兴浓。真生每把兰娘细看,兰娘也时时注视真生。 有顷酒干,真生唤取笔砚,向着兰娘,笑道∶“贱妾有幸,得与大娘相会。虽则略识几个字儿,不敢藏拙,辄欲以俚言为则,深愧驴鸣犬吠,聊以博大方之一笑耳。” 兰娘道∶“奴家目不识丁,安辨诗中趣味,既蒙赐教,敢不求领珠玉。”真生不假思索,提起兔毫,顷刻间,挥成五言一律道∶ 疑是来姑射,春风掠鬓多。 幽梅讶素影,新柳学织蛾。 敛恨莺难似,知音卓岂过。 不须窥皓魄,只乐胜嫦娥。 兰娘念了一遍,又是一遍。莞然而笑道∶“妾虽孤帷寂处,岂敢效窃药嫦娥,有辱揄扬,能无愧汗。至云知音卓岂过,则非知我之言。妾自赵郎弃世以来,敛眉蕙幌,形同春后残枝,避月幽窗,心与雪冰同冷,从来不喻宫商,纵有琴音,亦不愿闻之于耳,何竟以卓文相比,无乃谑妾乎!” 蕙娘急将诗篇夺去,放在一边道∶“大家尽兴吃杯酒儿,何必做此冷淡生活。”即唤灵芸,折进红梅一枝,着令绯桃击鼓,闹喧喧的将花催递。 真生向着蕙娘,丢了一个眼色。蕙娘心下意会,暗暗嘱咐绯桃,候着花到赵大娘手内,便须停鼓。兰娘哪里醒觉,被着二人做弄,一连饮了数杯。倒是秋莲眼乖,忍笑不住,俄而花又传到兰娘。兰娘接得到手,急欲递付真生。真生推缓不接,而绯桃鼓声已绝矣,秋莲从旁抚掌道∶“大姑娘已被暗算,只怕要沉醉哩。” 兰娘忽然醒起道∶“是了!是了!怪道花才到手,鼓声即住。原来被你两人使计。” 真生同着蕙娘,笑得肚痛。俱是一堆儿靠在椅上。时已夜阑人静,急命收拾进房。兰娘要与真生同睡,真生心下暗喜,悄悄的问着蕙娘,蕙娘变色道∶“语言动静,犹恐露出破绽,你却忘记自身,果系雌儿,可与家姊共睡得的么?” 真生没奈何,勉强推却。那兰娘怎知就里,心上倒觉有些不快,坐在床沿,担起那嫩尖尖一丢儿的小脚,卸脱鲛绡,重又层层裹束,把脚缠完,又向便桶小解,才脱下了上下衣裳,钻进被里,那白松松的嫩腰,润趐趐的香乳,全不遮掩,被着真生子午卯酉,一一瞧见,那一团欲火,怎生按纳得住,急忙吹灭银灯,钻到蕙娘头边睡下。 原来房中,靠着南首,丁字样儿,排下两只梨木凉床,相去仅隔尺馀。蕙娘只因多吃了几杯,未上床时,先已情兴勃勃,及伸手摸着了真生的那件话儿,直挺挺坚硬如铁,便即举身相就。真生扒到腹上,把那尘尾插得进进,不上五、六十抽,牝中骚水流出,渐渐泛溢有声。 蕙娘俯耳低言道∶“家姊尚未睡着,你且缓缓而来,万一被她听见,怎好掩饰?” 真生口虽应诺,一心只想着兰娘那件风风流流,簇新妙物,恨不得立时到手,遍身欲火上炎,赤腾腾的,真有泰山般高,沧海般阔,凭你仔细叮咛,怎生忍耐得住。只管深一会,浅一会,用力抽送不歇。及弄到紧要之处,蕙娘只觉十分爽快,哪里记得兰娘,就在床背后,照旧咿咿呀呀,叫唤肉麻,做出许多要干模样。 不料兰娘果然不曾睡去。初时虽觉有些响动,也还不在心上,以后渐渐床脚摇响,连那帐钩,亦是响叮当,撼动不已,始骇然道∶“这也奇诧得紧,怎么女人对女人,恰象云雨的一般,莫非这个真大娘,是一个男子假扮的么?”又想道∶“难道蕙娘背着姨夫偷汉不成,就是世间美貌的男子不少,也不信有这样俊丽的。” 正在胡思乱忖,忽听得蕙娘口内,气喘吁吁,带笑骂道∶“短命的家伙!这一会又被你着着实实的抽上一二千了,把我弄得好不耐烦,也该知人死活,难道射死了人,不要偿命的么?” 真生亦带笑骂道∶“小淫妇,不要掉谎,象你骚水儿只管淋出来,臀尖儿不住的掀上相凑,这般样要干,是个射不死的。” 兰娘听到此处,已是了然明白,把那一年另三个月的苦守冰心,立时撇下,只觉牝内忽地里作怪起来。恰象有百十疥虫钻咬,活痒活痛,着实难禁,便转道∶“这件事儿,只该我孤孀们做的,妹妹有了丈夫,还要与人私弄,这也算得上是一个骚货了。” 又听得连声唤道∶“亲肉心肝,你这东西里面,觉着抽进抽出,果是怎样光景,若肯细说,再与你弄个十分爽利。” 那蕙娘应道∶“臭贼囚,只管问它则甚。外边皮肉,倒觉有些辣烘烘,不十分有趣。惟在龟头深深射进,里面又酸又痒,其实妙不可言。” 以后语声渐低,不甚分明。只听得淅淅索索,一连抽响不绝。兰娘此时,欲要忍着心,奈何遍身欲火难禁,欲要唤着蕙娘,打做一路,又不敢启口。只得咬着被角,把那馋津屡咽,更将两只脚儿紧紧夹牢,勉强支吾了一会,再侧耳听时,已是寂无响动。 但见窗上月光射入,照得满房雪亮,伸手去摸,牝户湿腻腻的,流出了好些精水,连忙起身拿纸揩抹干净。偷将罗帐,揭开一看,两个并着头,嘴对嘴的,搂抱睡熟。兰娘瞅了一眼,叹口气道∶“自家姐妹,不以心腹相看,把一男子汉,扮做妇人哄我,却教我赤身露体,全不提防,被着那厮瞧见。到了天明,我且不要说破,看她怎样隐瞒。”心上不住的左思右想,翻来覆去,辗转不能合眼。将近鸡鸣,反昏沉的神困起来。 第四回乐极悲生二凶酿一宵奇祸 诗曰∶阳台暮春兴朝朝, 妹既多情姊更妖; 窃得风流无限趣, 羡君何福可能消。 其二∶乐事从来不可长, 风波倏尔作君殃; 只因讨尽佳人债, 也被狂蜂恣采香。 到了天明,真生同着蕙娘,揽衣先起。兰娘为因一夜无眠,竟沉沉熟睡,及至起身,真生梳洗已毕,步近床前,只见兰娘刚把那衣带绾结,慢慢的贴了金扣,将欲套上绣鞋,一个呵欠,重又靠在床栏上,虽则鬓横鬟侧,粉褪脂残,然而倦态如醒,枕痕印颊。更有一段妖艳动人。 真生笑道∶“奴家最苦夜长。为何大娘,日已数竿,犹觉睡魔未退。” 兰娘道∶“只为那狂鼠无礼,终夜胡行。撩得人睡不贴枕耳。” 既而梳妆毕后,吃过早膳,真生从容问道∶“闻得大娘素性好书,亦尝读西厢传,而识崔张之事乎?” 兰娘道∶“淫词艳曲,妾所厌观,而况崔莺失身苟合,尤非女子所宜诵读。” 真生道∶“崔张之事,千古以为美谈,不谓大娘,亦执着于道学迂腐之见,所恨妾非男子,假使得做张生,决不遇见莺莺,把她轻易放过。曾有一个俚对,举以求教。”即念道∶ 张琪游殿而觏崔莺,奇遇奇缘。 兰娘不假思索,应声而对∶ 许行衣褐而说神农,异言异服。 正在谑笑未绝,只见蕙娘打从窗外走进,手中扑着一只蝴蝶,笑嘻嘻的,付与兰娘道∶“这只粉蝶儿,乃是英台后身,姐姐爱他么?” 兰娘微笑道∶“曾闻祝英台以女扮男,岂料今日,反有以男扮女,只怕此蝶不是祝娘后身,乃是梁生所化。” 蕙娘听见语有来历,登时双脸涨红,兰娘又笑道∶“我本欲将汝放去,怪汝胆大性狂,辄敢闯入花丛,应得何罪。” 真生道∶“大娘不要错怪了它,岂蝶能恋花,乃花自迷蝶耳,即使治罪,不过和奸拟杖。” 蕙娘慌忙扯着真生,走到后房静密之处,再三埋怨道∶“我何等样叮嘱你,你为何出言绝不谨慎。适才我家姐姐,语中带谑,未必无心。万一被她觑破机关,教妾羞愧何地。” 一边蕙娘自和真生说话,不料兰娘,也把秋莲悄悄唤过,备以夜间听闻,眸述一遍。 那秋莲又是一个淫骚之妇,骤然听着真生底里,心中便觉痒痒,急忙点首道∶“不差不差,怪道金莲忒大,语言忒粗,原来果是狂童乔扮。”一头说,一头走入厨房,扯着灵芸,诘问其故,灵芸含笑不言。 再四诘之,灵芸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总与秋嫂无关,何劳垂问。” 秋莲带笑骂道∶“贼小淫妇儿,想必也被那生开了痒窍,所以隐瞒曲护。” 灵芸亦戏骂道∶“什么那生不那生。你若不是淫妇,怎说着男子汉,便是这般殷殷着意。” 两个一递一答,恣意谑了一会,到得午后,蕙娘同着兰娘下棋,真生独自一个,步到花边,徘徊了半晌,四顾无人,便即立向石边小解。不料秋莲有心,早已躲在花荫偷觑,远远的张见了,那根五寸长的尘柄,拍手揶揄道∶“我只道是真大娘,原来却是一个偷花贼。” 真生闻着笑声,慌忙抬头一看,认是秋莲,便如飞的趋过竹屏,拦腰抱住,秋莲并不推阻,也便搂着真生亲嘴。 真生道∶“你家大娘,守寡多时,不免得春心发动。我要央你作个撮合山,你可肯么?” 秋莲点头道∶“要我做个蜂蝶使,事亦不难,只不知何以相谢。” 真生道∶“小生孤寒之士,量无金帛奉酬,既蒙金诺,愿与子先赴阳台,以尽其兴如何?” 秋莲微微含笑,绝无难色,即于碧桃之下,芳草之上,解松裙带,搂住云雨。 原来秋莲年纪虽老,那话儿肥肥腻腻,十分紧凑,更兼帮衬肉麻,勇于承受,引得真生兴发如狂,急急的尽根送入,为之盘旋顿挫者,约有五百馀抽。 秋莲浪声叫快道∶“我的亲亲小肉儿,只道你还是嫩货,却有这般本事,怪不得那灵芸小淫妇,与你通线做脚,遮隐不言。” 真生亦顶紧花心,连呼有趣,正在鏖战之际,忽闻疾声叫唤,只得草草完局。 真生道∶“所托之事,幸乞即为图成。” 秋莲整衣而起,低声应道∶“你有心,他也未必无意,虽仗我花言巧语,婉转先容,也要你拨雨撩云,趁机着手。” 言妾,疾忙进内,乘间以告兰娘,兰娘为之首肯,既而晚觞饮罢,淡月笼窗,真生朗声吟那昔贤诗句,以拨兰娘道∶ 细看梅花殊有意,安排清梦到罗浮。 兰娘默喻其旨,亦以旧诗答道∶ 雌兮得雄愿已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蕙娘虽则敏慧,竟猜不出两人心事。惟催促道∶“据我看来,倒不如∶拥衾卧看窗前月,何必纷纷说旧诗。” 遂即灭银灯,解衣就榻,那真生之意,虽在兰娘,免不得略把蕙娘发付,俄而二更将尽,候着蕙娘酣睡之际,便即悄悄下来,跳过兰娘床上,兰娘向来寡处,尚可勉强支吾,那一夜,为因等着真生,春心勃发,顷刻难持,只得把那双股夹牢,侧着耳朵,听其响动。 到了夜分时候,转觉牝中发痒,难伸难缩,遍身欲火如焚,及至真生跳上床来,反觉害羞,假作睡熟。真生扒到腹上,就将双股推起,把那尘尾一挺尽根,也不暇唤问,只管深深抽送,那牝户之妙,毛疏肌嫩又紧又浅,不亚蕙娘。 一连抽了数百,兰娘觉着怡然爽快,哪里还作得酣睡的模样,不觉两手把那屁股紧紧攀定,下面臀儿不住的耸起相凑,正是云当旷后心尤荡,战到酣时兴愈浓。 真生故意把那肉具拖出牝口不动,急得兰娘不能忍耐,连声骂道∶“短命的贼!我以冰心玉操,一旦被污,反要作耍人么?” 真生微微含笑,不动如故,兰娘无可奈何,只得哀恳道∶“亲亲心肉,你也要怜人痛痒,倘或弄死了人,须要偿命的哩。” 真生低低唤道∶“我的知趣爱卿,晓得你久旷之后,欲火太炽,故而徐徐含养,当与子作一番鏖战,以尽欢娱,何消这等着急。” 遂即尽根顶入,狠命狂抽,一口气就有千馀,乃问道∶“卿亦乐乎,可以罢休么?” 兰娘气喘吁吁,娇声应道∶“乐则乐矣,当与我再为驰骤,未可已也。” 真生便把金莲高高推起,一深一浅,鼓勇冲突,复为狂荡久之,又问道∶“我之本领如何,可以中卿之意么?” 兰娘道∶“先夫三度,不足以抵郎之一度。妾自结缡已来,从未历此妙境,霎时间遍体趐麻,魂灵儿都被郎摄去矣,幸勿再问,任子狂荡可也。” 真生却把兰娘放起,推开鸳枕,着令翻面覆卧,双膝拄席,把那屁股高高掀突,自却扒到背上,将尘尾从后插进,两手扳住纤腰,一抽急一抽的,自首至根,深深顶送,上边尽力一搠,下面突起凑合,弄得牝内淫水泛滥,汩汩有声,一连又有五、六百抽。 蕙娘忽自梦中惊醒,既不见真生在侧,猛听得帐钩叮铛摇响,兰娘口中,带着笑声,咿咿呀呀,呻吟不绝。慌忙起身下床,也不及穿上衣裙,赤着身体,走过去揭开帐子一看,那一夜旬有四日,月色盈窗,照得满房雪亮,只见两个人,一高一下,正在云酣雨骤,不觉怒道∶“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守节寡妇,偏会夤夜偷情,岂不愧耻。” 兰娘笑而应道∶“只因贤妹善于偷汉,愚姊不才,聊而效颦。” 蕙娘十分含着醋意,又气愤的道∶“纵或春心易荡,不妨各有所私。岂可强窃行奸,夺人之爱。” 兰娘道∶“妹妹说的话儿,殊为欠理,那真郎非汝丈夫,既可以私于尔,亦可以私于我,尔着恼,我偏不恼。” 真生看见蕙娘精赤条条,便伸手一把拖进被内,道∶“我的亲肉,不要冻坏了身子,你也上床来,大家同睡罢。” 蕙娘照着脸上啐了一啐道∶“好一个负心短命的贼,你既有了别个,何消忧虑我冻。” 真生道∶“若肯依我,容当均尽其欢,必欲争闹不从,明日便须告别,岂可因我一人,伤了你姐妹和气。” 蕙娘夹耳根打了一掌道∶“臭贼囚,说得好太平话儿,既奸其妹,复私其姊,却不太便宜了你。” 真生趁势一把,抱进被窝,扒到腹上,举着尘尾就刺,登时云雨起来,连连抽顶,不计其数。蕙娘到了爽利之处,一般也是咿咿呀呀,乱声叫快,牝中骚水涌出,顷刻间,罗巾两换。兰娘在旁,觑着两人欢恋之状,愈觉骚痒异常,十分难过,不住哀恳道∶“忍心短命的冤家,你们只管自己快活,却教我怎生捱耐。” 真生只得丢了蕙娘,扒过来重与兰娘交合,怎知干了多时,那件话儿已是软郎当,不似初时坚举,直等摩弄了好一会,方能塞入阴门,刚刚六、七抽,即已一泄如注。急得兰娘翻身扒起,把那肉具放入口中,吞吐吮咂,不移时,坚硬如铁。遂即重赴阳台,着实狂弄了一会。又与蕙娘抽上千馀,方才完事。不觉鸡声唱起,东方微白矣。 自此真生鲜衣朱履,不复更为女妆,每夜同着姐妹两个,轮流欢媾,不消细述。 过了月馀,忽见书童文渊,急忙报进道∶“相公回来了。”原来崔启云之冤,全赖按台清正,驳发按察司审明得豁。当日一同回到庄上,相见之际,悲喜交集,各自慰问了一番。兰娘为因子昂已回,不好再住,只得暗与真生订约,含泪而别。 不题。 且说本县学中,有一高梧表唤栖凤,与姚子昂自幼同窗契厚。忽一日,到庄探望,闲话之间,子昂备誉真生之美,那高秀才亦坐龙阳之癖,听说真楚玉十分美俊,心下好不动火,固请相见。 子昂便着真生出来,揖毕就坐,但觉琼姿琦质,光彩映人。高梧啧啧称誉道∶“真兄雅致,真与尊讳相符。假使卞和获遇,决不蒙三刖之罪。” 真生微笑道∶“过蒙雅鉴谬褒,将无增其愧赧。”那高秀才恋恋不舍,直盘桓至暮而去。 次日清晨,即着人持简相请,并馈玉簪金扇数物,真生知其来意,托以冒寒,而壁其所赠。 过了两日,高梧又亲自来邀,子昂推避不见,高梧大怒,当晚遣人致书发话道∶真子可为兄友,亦可与弟友。所谓大家骰盆,人人可掷,岂曰楚材而维晋用耶。 兄乃擅嬖托辞,曾不念昔同袍之谊乎!窃恐倾家不独女色,若复执迷,终贻后悔。 子昂看毕,怒气勃然,将书扯得粉碎,又把来人骂了一顿,那人默默回去,备细禀述高梧。高梧愈加气愤,忽见堂兄高梓,趋进疾呼道∶“栖凤贤弟,有一椿绝大富贵,从天降付,可欲相闻否?” 高梧便把怒容放下,慌忙邀进后面密室,备问其故。 高梓道∶“今上虽则励精图治,怎奈朝臣各立门户,徒事空谈,窃见闯寇李自成,众推豪杰,所以兵不血刃,竟有河南之地,远近士民,无不望风归附,今拥兵数万,带将百员,欲窥楚地。他手下有一爱将,唤做王恩用,与我曾有一面之识。 近日带领心腹健勇四十多人,改服更名,潜寓在城隍庙内,昨特将书邀我到寓,备说闯王不日便取楚地,黄郡耆衿,俱已密约通谋,又遣心腹将士,四处散布,只待大兵临城,即为内应。倘有奇才异能,先竞投府,即日授官,设或徘徊歧路,城破之日,必至玉石俱焚,为此愚兄,特来与弟商议,可否之间,幸为一决。” 高梧欣然笑道∶“岂不闻子舆氏有言,虽有智能,不如乘势。我辈做了一个穷秀才,既有这般机会,岂可错过,便当绘写出本省舆图,速去献策为上。” 高梓大喜道∶“我道贤弟有些主意,果然所见不差,只是事不宜迟,今晚约了王将军,指日就去为妙。” 高梧道∶“且住!小弟还有一件心事,正在无计可施,意欲乘此机会,相烦王恩用,少助一臂之力,未知可否?” 高梓笑道∶“临阵对敌,乃是这样大事,他犹视作等闲。若在吾弟,不过要他代为报仇雪愤,有何不可,但不知为着哪能一件事情,愿闻其详。” 高梧道∶“小弟这个毛病,吾兄向所熟知。近来为一真连城,果有十分美貌,岂意姚子昂恃强擅据,几次差人邀请,那厮立意不肯放来。故弟不在一官,惟欲王将军,为弟夺得真生,便当归顺李闯,死心效用。” 高梓道∶“既如此,就去当面一决。” 原来王恩用,乃是绍兴府山阴县人氏,年才二十四岁,生得五短身材,面如冠玉,与高杰,郑天雄,周千里等人,同为李自成手下心腹骁将。当日在寓,高梓兄弟进见谒见,只见高梧气宇轩昂,议论英发,王恩用心下大悦,先把那用兵机要,互相议论一回。高梓方说高梧,要求抢劫真生一事,王恩用欣然应允。立刻唤齐众贼,密令整备器械船只,以便劫了真生,即时回去。当夜黄昏时分,高梧在前引导,众贼渐次出城,向着园林左侧,分头潜伏。 再说真生那一夜,同着子昂,蕙娘并坐饮酒,子昂笑向真生道∶“我以羁省月馀,精神倦怠,故而抵家旬日,未及与子作彻夜之欢,今夕三人,拚得同饮一醉,然后互缔鸳鸯,以竟人间之乐。不识吾子可见许否?” 真生道∶“方图永远欢娱,何必这般着急。” 子昂叹息道∶“子乃聪明人,怎说此懵懂话。虽则尔我相逢,情钟非偶,然恐子之年少难留,我亦浮生几许。昔人有云∶既无长绳系白日,又无大药驻永颜。我每三复是诗,不得不及时行乐耳。” 既而酒至半酣,蕙娘谈起高梧。真生道∶“此君如鬼如蜮,乃是奸险之徒,深悔那日多与他相会一面。” 子昂道∶“这也不足为虑,凭他奸巧百端,只怕无计奈何得我。” 正在说得兴浓,忽闻四下哨响,子昂慌忙站起,侧耳听时,门前喊声骤发,内有一人大呼道∶“不要放走了姚子昂。” 姚子昂吓得心胆俱碎,也顾不得真生,急忙忙的打从侧门逃出,躲在池边草内,举眼望时,只见众贼,一个个执枪挂剑,鱼贯而进。子昂叫得一声苦,不知头脑,只得把那泥墙推卸,跳出园外,乱声叫喊。 此时将有二更天气,那些邻居,听说强盗抢劫,个个惊慌,谁肯出门救护。直等众贼去后,书童寻唤,子昂方敢进入园内,检点衣资器玩,所失不多,单单不见了真生,并蕙娘,灵芸,都被抢去,子昂泪如雨点,不觉捶胸号哭。 次日,进禀县尊,出捕挨缉,自亦同着崔启云,到处察访,杳无下落,每至花晨月夕,思忆真生,无不泪零如雨。正是∶ 谁言褒妹能亡国,始信瑕朝解误人。 第五回伪公主大闹上元夜 诗曰: 离合皆天意,风流在宿缘; 只因人似玉,赢得貌如仙。 交颈芙蓉帐,联杯玳瑁宴; 谁知上元夜,更获遇蝉娟。 当夜真生被劫下船,喘息未定。只见一人,方巾艳服,趋进舱内,嘻嘻笑道: “单为真兄,用了一番毒计,今夕得近清标,足遂平生之愿。” 真生举眼视之,此人非别,即高梧也。心下想道:“原来为我起这祸根,如今既已堕彼局中,我且权时忍耐。”主意已定,便假作笑容道:“弟以何待人物,有辱高兄这般雅爱。” 高梧道:“真兄若不嫌弃高某,誓当生死不忘,然不特为兄美韵,徒怀淫亵而已。因以闯王招贤纳俊,正我辈建功立业之秋,所以屈兄同往,投附闯王。” 真生应声道:“吾兄所见极是。” 既而解衣就寝,高梧钻到头边睡下,轻轻抱住,曲尽绸缪。真生坦然依顺,略不推拒。高梧喜极,便以肉具耸入,初时仅有四寸长,甚觉丫口宽绰,及往来抽送数百之外,渐渐长满尺许,塞紧臀眼,真生酸痒难禁,每每掀起相凑。高梧亦以十分美满,用力频抽,直到黎明,方才歇息。 真生问道:“吾兄此物,因甚初时短小,以后便有如许之长。”高梧道:“我于少时遇一术士,授以养龟之法,故交接时,被着阴水一淋,便即修伟无比。又能坚久不泄,蒙兄厚爱,愿以此方相赠。”真生欣然恳乞,即依原方制药,敷养数月,后与妇人交媾,果然长大坚久,比着高梧一般。闲话休题。 且说在路,晓夜趱行,不消数日,已抵河南。候着李自成清晨登帐,各将官参见已毕。王恩用率领高梓三人进见。李贼降阶迎接,礼极谦恭。到了殿上,吩咐左右看椅赐坐,李贼从容问道:“寡人凉德,偶以士民所属,不自揣量,欲伸大义于天下。顾今虽则得据中原,邻省未克,幸辱先生俨然赐降,不知有何良策,以教寡人。” 高梧道:“天命人心,惟归有德,诚以大王之贤,师旅之众,长驱至楚,所到之处,势如破竹矣,焉有不服者哉。” 李贼大喜,许以得了湖广,即除官职。当夜排宴款待,上首坐着李贼,两傍一带坐下,乃是宋矮子,高杰,王恩用等二十馀人,酒后喧哗,绝无尊卑体统。真生暗暗窃笑道:“此乃鼠贼,无能为也。”自后探听李自成点集军马,果欲先犯楚地,将图乘间逃归,报于子昂夫妇,一同远遁。 忽一日,二高俱以拜客远出,真生低首寻思,徘徊于廊庑之下,背后有人唤他道:“这也奇怪,那生好象真郎,为何却在此处?” 真生抬头一看,不觉失惊道:“你是灵芸姐,因甚亦在这里?” 灵芸泣道:“妾与二娘躲避不及,一同被劫下船,过得一晚,又与二娘分散,妾被高梓强占在此。” 真生听说蕙娘亦被贼掳,止不住眼框边泪珠滚下,即到王恩用宅内,细细察访,并无踪影,又探听得李自成有女,名唤翠微,年方一十七岁,生得月貌花容,能会骑马射箭,往往检选美貌男子,留入帐中淫媾。真生得了这个消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以果饼,分啖李自成营内小儿,着令歌道:真连城,赛美人,红楼少妇争掷果,难买真郎一片心。 那些儿童,一传两,两传三,唱得热闹。自内至外,纷纷遍满,这歌声传入李翠微耳内,唤过心腹人张梅以问之。 张梅禀道:“这真连城,名唤楚玉,乃是黄州人氏,随着高秀才,投顺候用。 为他姿容美丽,宛象一个妇人,所以儿童每每歌唱。” 翠微道:“候着闲瑕时,你可唤来见我。”张梅喏喏应声而退。 一日中午,真生正在街上闲走,忽听得远远吆喝,回首看时,只见枪戟横空,仪卫众盛,那持棍的,向着真生大喝道:“公主娘娘鸾驾到了,你是什么人,辄也胡行不避。” 真生故意慢腾腾的,闪入房檐之下,恰值李翠微马头相近,翠微一眼觑见真生,便把 绳带住,唤过张梅吩咐道:“你去问那滴水下站着的,那个后生,叫做什么名字,还是何等样人?” 张梅道:“不用问得,这个就是奴婢禀过的,唤做真连城。” 翠微微带笑容,便叫请来相见。真生走近马首,长揖不拜。 李翠微道:“卿就是黄州真楚玉么?俺帐下少一书算的,卿若未就外员,何不到我跟前,权为记室。” 真生道:“荷蒙娘娘青眼,只因真某,依附高秀才而来,被他压束,须得娘娘懿旨,吩咐高生,才敢伺奉辇毂。” 李翠微便唤:“张梅,你随着真生回寓,传我之命,晓谕高秀才一声,就要作速同来宫内侍候。”吩咐毕,催趱仪从,加鞭骤马而回。 因见了真生美丽无双,心下暗暗欢喜,坐在后厅,等了半晌,张梅气喘吁吁,进来禀道:“小的同着真生去见高梧,即宣娘娘令旨,岂料高秀才,出言不逊,就将真生夺去藏匿,不敢迟延,就来回复。” 翠微大怒道:“何不就将高梧那厮,锁来见我。” 张梅道:“高梧倚藉王都使之势,近日又与将军高杰,结为兄弟,故敢违逆娘娘,小的每不奉上命,民敢轻易触犯。” 翠微道:“既如此,就着你去,召那高王二将到来,待我亲自吩咐,不怕他不将真生送至。” 张梅道:“二将既为高梧心腹,娘娘若与理论,他必满口胡赖,愈发把那真生远远的藏匿过了,所谓打草蛇惊,反为不美。依着小人,明后日乃上元节夕,娘娘宜速禀过王爷,诏谕全城百姓,着令轮纳各色异巧花灯,即于宫楼前,结起鳌山一座,遍选上等乐户,承应吹打,近来有一妓女,名唤花六娘,喉咙轻爽,每一发声,远远绕梁,娘娘既有绝才,何不新翻元宵艳曲,即设宴于万花楼下,一边令花六娘巧啭歌喉,一边多着伶人跳狮跳猱,百般戏舞。传谕各役,不许阻挠看灯,听凭出入,如此则高梧那厮,必与真生同来看玩,俺这里预选勇壮,扎缚整齐,靠着鳌山四面埋伏,只听小人击着灯盏为号,轻轻的密将真生抢入内宫,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是个绝妙的上策。” 翠微大喜道:“汝言甚是有理。”遂即一一依计而行。 到了十五日,已牌时候,鼓声三响。李翠微浓妆艳束,出宫升座,点齐将士,先唤游击晁明罡,给予令旗道:“汝带本名下一百步兵,俱要白盔白甲,屯扎在鳌山南首,倘有看灯奸细,乘机造乱,急出救援。”又唤守备沈奇文,张汝信,卢元等,着令带领人马,分守东西北隅三处,又着令勇士陈翼等四名,只看张梅指点,便将真生抢入内营,一一传令已毕。各人自去整备,不消细述。 那一夜,灯火鳌山之盛果然无比,满城士庶,听说公主娘娘亲制艳曲,着那有名歌妓花六娘单唱,无不携老挈幼,争来看玩。只见李翠微穿着大红绣蟒,坐在软玉屏前,锦幔底下,旁边站着花六娘,按板唱道:山灯渔犯灯如画,人如蚁,总为赏元宵。妆点出锦天绣地,抵多少闹攘攘,笙歌喧沸,试问取今夕是何夕。这相逢忒煞奇,轻轻说与他,笑声要低。虽则是灯影堪遮掩,也要虑露容光惹是非。爱煞他果倾城婉丽,(玉芙蓉)害相思。经今日久甫,得效于飞。 锦庭乐 (锦缠道)笑他每每振盈盈,村的俏的,男女混相携。更喧哗打着灯谜。(满庭芳)且和你离芳街,步星桥,略一徙倚,递歌声落梅浓李,响铜壶玉漏频滴。(普天乐)一任他攘攘熙熙,偏咱巧遇是这上元之夕。 朱奴儿犯 一处处灯辉月辉,一阵阵喧填鼓鼙,一曲升平贺圣禧,大家羡皇都佳气。从今后岁岁如斯,(玉芙蓉)愿和伊,一只永拟凤鸾栖。 六么令 夜阑风起,荡春衫香霭遥飞。金鞭欲下马频嘶,归去也。月西移,听云嗷隐隐朱门里。 尾声 归来重把栏杆倚,慢慢的唱和新诗赠月姨,直等那斗转参移始掩扉。 原来李翠微,诗词歌赋,无不精工,这一篇曲内,就寓会着真生的意思。故有今夕何夕,相逢忒奇之句。 且说高梓,高梧,晓得李氏营前,搭彩张灯,十分繁盛,意欲看赏一遍,又恐真生要去,惹起是非,便央王恩用拨遣兵勇五十名,跟随同往。只见人山人海,挤满街路。那些兵勇,倚着都使势头,奋力向前,逢着就打。所以高梧辈,挨得进去,直至绣幔底下,足有万碗花灯,照耀如同白日。真生远远的望见李翠微,妆扮得十分美艳,宛象那天仙玉女。又见那香案边,威仪济济的站着张梅。真生毕竟乖巧,趁着众人一涌,便把高梧撇下,一直挤到张梅肩侧,张梅早已留心,就将灯盏当当击响,陈翼即从人队里,蓦地跳出,轻舒猿臂,竟把真生轻轻的抱放肋下,鼓勇如飞,向着营内而去。高梧望见,不觉大惊,连声疾呼道:“有能为我夺得真生转来,定应重赏。” 那些兵勇,都是绿林剪径之辈,看见筵席上罗列着金银器皿,巴不得乘势抢掠,就把执事员役,一连杀死数人,不提防令旗一展,南有晁明罡领兵杀进,北有沈奇文率众救援,东西两路,又有张汝信、卢元等,一同冲至,登时团团围住,搜出高梓、高梧,剁做肉泥。此时李自成还在正殿上,同着众贼饮酒。 翠微亲自进去禀道:“都使王恩用造反,引任奸细高梧,领兵抢掠,杀死孩儿手下兵役五名,伏乞父王发兵剿捕。”李自成大惊道:“那王恩用孤家待他不薄,怎忍谋叛,其中必有主谋作反,须要一一查究正法。” 高杰惟恐牵累及已,连忙禀道:“既是王恩用谋为不轨,臣愿领兵抄斩,以靖国难。” 李自成点头依允,高杰登时点起本部军马,围住了王恩用内宅,不分老幼,合门击杀。不题。 再说真生,挤到张梅身边,意欲央他报与翠微,忽被陈翼拦腰抱住,一直奔进内房,心下暗暗惊喜。只见房内设酒一桌,放着两副杯筋,就有十馀个美貌妇女,担茶送菜,竞露殷勤,坐了好一会,方见一班侍卫,簇拥着翠微走进,连声吩咐道:“夜深了,只留文玉,贾娥在房侍候,其馀各自回避。” 真生慌忙起身迎接,翠微带笑说道:“只为高梓无礼,顷已禀过父王,连着王恩用一并伏诛。已曾吩咐备酒,与卿少述。” 真生道:“念某一介书生,三尺微命,过蒙娘娘俯赐恩波,已出望外,怎敢并坐饮酒。” 翠微道:“真郎说哪里话来,妾父叛据一隅。虽有雄兵百万,然以天命人心所属,尚未知是谁家之天下,故今夕之会,非图苟且为欢,实欲细表衷杯,幸勿过逊。” 须臾,酒过数巡,翠微又道:“妾才十七,似与君齿相方,愚鄙之思,愿以终身托付白首,虽不传言于媒妁,请命于父母,然以草昧之时,难拘恒礼,自今一订,矢志不易,惟君永念,勿得辄有二三。” 真生低低道:“虽蒙娘娘殊恩见爱,但恐物议易生,不致有他患否?” 翠微道:“君真书生,不脱腐儒之气,妾今部下所统马步将士,共有一万馀人。生杀之权,皆妾自主,何况闺阁之内,情欲之私,谁敢妄生议论,但请勿忧。” 只见文玉,贾娥双双跪下道:“王爷传令,明日午时三刻,亲督大兵十万,往取湖广,料想娘娘必要护驾从征,试听那铜壶中,玉漏将残,幸乞暂停议论,早早安寝罢。”翠微笑道:“奴婢每言之有理,且待破了武昌,当与爱卿图一痛快。” 即命收拾,站起身来,携着真生之手,同进卧房。即唤贾娥放下绣帏,解衣就榻。 交合之际,翠微既非元身,真生那件话儿,亦仅有五寸馀长,所以轻轻插入,便堪往来驰骤,情波既洽,狂荡愈深。俄而抽到数百之外,渐觉肉具又粗又长,外与阴门紧凑,间不容发,内则直抵含葩,旁无馀隙,恰象依着牝户生下来的。 翠微口内咿咿呀呀,娇声婉转,连连唤道:“快哉!死也死也!卿岂仙耶!为何生得这般妙物,把我内中紧紧塞满,似酸非酸,似痒非痒,线一抽顶,只觉遍身爽快。若再一会,我的魂儿只怕要飞去了。” 真生听见妖声浪气,愈觉兴浓,便把双腿掮搁臂弯,着实冲突,足有一千馀抽。抱住问道:“鄙人不才,可以中得娘娘之意么?” 翠微笑道:“郎君非仙即怪,不然怎有如许本事。实不相瞒,妾自破体以来,曾经几番作乐,纵使态貌有如郎君这样俊俏的,那件话儿,怎得长又长,大又大,就是阳物修伟的也有,怎及得这般坚久不泄;便有通宵不倦的,那比得爱卿风流知趣,温雅近人。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卿真如意君也。” 说罢,即以臀儿高高突起,真生兴如火炽,便即狠命射进,尽根抽送,又有千馀,方罢了事。 只听得鼓声三响,李自成早已升帐点兵,翠微亦即起身梳冼,传令将士作速披挂听点。真生为着母亲在家,惟忍乱兵冲散,力恳翠微,发兵先往。翠微便向李自成,请为前部先锋,带领一万人马,浩浩荡荡,杀奔前来。所过州县,官民人等,无不远远迎接,开城出降。及到了武昌府,安营扎驻,以待闯贼大队人马到齐,再议征进。真生禀过翠微,同着张梅,带兵一千,前往靳水县内,迎接邬氏到营。谁知李贼未到,本地土寇已先倡乱,满城百姓纷纷移徙,东窜西逃。进入家里,单单剩得几间空房,不惟邬氏不知去向,连那左右邻居,并无一个。真生不胜凄怆,踌躇叹息了一会,只得回到武昌,再作区处。 时李自成已与翠微合兵,遂由潼关,直抵京师,至三月十九日,攻破了彰义门,李贼借居宝位,便将文武各官,拷打追赃。那些众贼,纷纷的抢掠民财,奸淫妇女,无所不至,把一座锦绣都城,搅得来天昏地暗。真生看了这般局面,料想不成大事,若非远遁,祸必及身。 一日早起,乘着翠微入宫去了,急忙收拾金珠细软,揣在怀里,骑了一匹骏马,打从春明门,驰骤而出。守门贼将拦住盘诘,真生厉声叱道:“吾奉公主娘娘将令,为有紧急军情,要往城外打探,汝敢拦阻么?” 贼将认验,果有公主令旗,便笑道:“大哥不要发恼,奉着皇爷严旨,凡有军民出入,须要逐一查验。俺弟兄们奉公守法,怎敢懈驰,大哥既系娘娘将令,悉听尊便。” 真生赚得出城,惟恐翠微遣人追赶,检着小路,星夜向南而走,正是: 宁离绣帐抛鸳偶, 岂向潢池窃夷兵。" }, { "text": "灯月缘(2)\n第六回俏梅香灯夜携云 词曰∶禾黍故宫何处,藤萝月色空明,西风送到塞鸿声,又砌一番秋恨。 撇却利名担子,说些儿女情根,自歌自笑自评论,独得贫中乐境。 真生赚出都门,惟恐翠微追赶,加鞭骤马,只检小路而走。那一时到处土寇窃发,人烟向绝,四野萧条,正所谓慌不择路。看到了夕阳西坠,前后并无宿店,路上又没一个人影,竟不知是何处地方,既已神疲力乏,肚内又饿,正在慌忙之际,只见刺斜里,忽地闪出两个少年来,打扮得甚是凶恶。 但见∶身长腰阔,面黑眉浓,头戴剪边毡帽,又将天青色的绫帕扎额,身上俱是白绫马衣,光青布短袖罩甲,腰持双刀,寒光闪闪,手援弓箭,杀气腾腾,正是惯在绿林中称侠客,全凭剪径作生涯。 真生觑着他猛赳赳,眼睛注射,飞步而来,势头甚是利害。心内愈觉惊慌,只得连下数鞭,向前奔避。那两个少年,从后追赶,大喝道∶“不晓事的鸟男女,若不跳下马来,咱们就要放箭了。”话犹未了,只听得飕的一声,早有一枝箭,擦着耳根飞过,险些儿射在脑后,真生吓得魂不附体,慌忙下马,跪求饶命。 那少年睁圆怪眼,拔刀就斫。其一少年,急忙止住道∶“可惜他姿容如玉,年才妙龄,二哥不要卤莽,饶了他的性命罢。”那少年笑道∶“这厮造化,饶便饶了,身边必有财物,快些将出来买命。” 真生正要向着腰边,取出金珠,忽远远望见树林里面,有一男子,同着一个妇人,背了包裹,踉踉跄跄,转弯向东而去。那两个少年,便把真生撇下道∶“这厮乃笼中之鸟,不怕他走上了天,俺们且把那妇人包裹夺了来,再与他索取买命钱不迟。”一个移步先行,一个跨上马随后赶去。 真生观着去远,慌忙站起,只检荒僻小路,不要命的望前奔窜,约行了五六里,渐渐天色向晚,只见路旁一家,竹扉半掩。有一少年美妇人,倚扉而立,真生也不暇启问,口中只叫救命,向内就走。 那妇人愕然惊诧道∶“这也奇怪,你是什么人?望着人家家里,只管胡乱闯入。” 真生慌忙跪下道∶“前前前面遇着两个强人,谋财劫命,所以逃避而来,望小娘子容宿一宵,恩同再造了。” 那妇人微笑道∶“不是奴家忍心推却,只怕躲了雷公,又逢霹雳,还到别处去罢。” 真生再三哀告道∶“若不是小娘子发那恻隐之心,小生命合休矣。” 妇人道∶“实不相瞒,俺家的丈夫,姓林名桂,原系响马出身,后来被着奴家规劝,改寻别业,岂料闯王作反,年荒兵乱,不能营生,所以拙夫,又与伙伴陈彪,仍旧作此道路。顷闻君说,遇着两个少年,其一必系拙夫无疑。他回来时,每在黄昏左侧,你若避在我家,却不是自投罗网,妾要劝解,又怕嫌疑不便,那时怎处?” 真生听说,愈觉惊慌无措道∶“如今天色已暮,就到前途,决无生理,不知小娘子可有什么计策,可以救得小生么?” 妇人沉吟半晌,低低说道∶“也罢!可怜你年未二旬,姿容俊雅,只得担着干系,把你藏匿在卧房之后,但你来已多时,想必腹中饥饿,妾有现成酒脯,聊供一餐。” 真生虽则枵腹,因为惊吓了一番,怀着鬼胎,哪里还觉饥饿。急急的饮了数杯,随那妇人指点,将身闪入在炕背后,一条夹道里面。 刚刚躲过,只听得门前马声嘶响,早有一人跳进门来,乱声问道∶“大嫂,你可见一俊俏后生,打从门首经过么?” 妇人笑嘻嘻的应道∶“没曾见个后生的影子,二哥,这匹马儿是何处得来的?” 那人道∶“不要说起,俺与陈大哥,站到下午时候,方见一蛮子后生,骑了这马,慌慌张张,象是京城里面逃出来的,被俺喝下马来,将要结果了他,怎奈陈大再三相劝,也是那厮造化,恰又遇着一个男子,背了包裹,同一少女逃难。俺两个只道包裹内,有些油水,慌忙赶上,连那女子劫取。岂料后生,却乘机溜脱,四下里到处追寻,并无踪影。陈大爱着女子标致,强要分了去,俺便得了这马,大嫂快些弄些饭与俺吃,俺就要和你睡哩。” 真生侧耳细听,原来所遇行劫少年,果系妇人的丈夫林桂。当下林桂,吃完了酒饭,就抱妇人进房,也不吹灭灯火,到了炕上,解除衣服,即将尘尾插入牝户,不上二、三十抽,妇人口内便哼哼不绝,连声叫快道∶“俺的亲达达,为什么今夜这般高兴?” 林桂道∶“俺一心想着日间那女子,果有十分美貌,生擦擦被那陈大要了去,只得把你的旧东西杀火。” 两个一抽一送,淅淅索索,约弄了半更天气,真生潜避在内,初时心头尚是突突的跳,以后听得二人狂弄,忍耐不住,爬起窥看。只见妇人遍身雪白,恰象一块羊脂美玉,两只金莲,被着林桂高高推起,一进一出,抽得牝内渍渍乱响,妇人浪声唤着∶“亲达达,俺的心肝肉儿。”无般不叫,直至事完,其声方止。 真生孜孜的看了一会,骤觉春兴勃发,忽地想着蕙娘,再无见期,又想起归途梗塞,愈加愁闷,将次鸡鸣号动,不曾合眼,早又听见妇人起身煮饭。那林桂亦即起来梳头洗脸,吃了一会酒肉,出门跨马而去。 时东方尚未明亮,妇人把那竹扉紧紧拴闭,翻身走进,唤着真生道∶“俺家丈夫,已出门去了,你且放心出来,吃些早膳。” 真生只要脱身就路,哪里还觉一宵之苦,急忙趋出,深深揖谢道∶“多蒙娘子垂恩救免,但不知此处是何地方,尚祈指示去向,倘获生还,没齿佩德。” 妇人道∶“你若要去,怎好阻拦,只怕前途多梗,在在皆有响马,倒不如消停几日,以俟烽烟少息,那时回去,方保无虞。” 真生听说,展转踌躇未决。那妇人笑嘻嘻的,一把扯到炕上,并肩而坐,语言带谑,反把真生挑逗。真生细看那两脸霞红,一窝云绿,霎时间亦觉情兴勃勃,便伸手将妇人的腿上一捻。 妇人斜眼一瞅,微微笑道∶“我好意救搭你,你又捏手捏脚,莫非要奸骗我么,我偏不肯。” 真生搂过亲嘴道∶“岂敢奸骗,正欲假此以报厚情耳。” 妇人连忙卸了裤儿,只见两股之间,露出那件风流妙物,光腻腻一条细缝,又嫩又肥,并无半根毛影,忙将龟头插入,一捣直抵含葩,紧推缓送,乱乱椿顶,一口气足有二千馀抽。 那妇人初时,只道真生还是小伙子,不谙云雨,怎知那件话儿,热如火炭,进得牝户,倏而长又长,粗又粗,直掘掘坚硬如铁,捣得那花心欲碎,酸痒难熬,妇人乱颠乱凑,口不停声,叫出许多心肝达达。 真生为见淫骚太甚,要博她欢喜,自首至根,着实顶送,抽得那淫水滚出,唧唧乱响,恰象鳅行泥淖,又如猪吃漕水之声。往来冲突,一连又有二千馀抽。妇人爽快已极,口中叫唤渐渐声低,四肢渐渐趐软,星眸紧闭,云鬓蓬松,直挺挺不能掀起凑合,凭着真生深抽浅送,一连又捣了五百之外,妇人恍如梦中惊醒,娇声唤道∶“妾已死去还魂,郎何贪恋未足。” 真生捧住双颊,连连亲嘴道∶“深感娘子保护性命,敢不尽力奉承。”遂又一抽急一抽,深深射入,而妇人已香汗如珠,连丢数次,不能狂荡如初矣。 俄而傍晚,即闻扣门甚急,真生慌忙闪避,妇人慢腾腾的,启户一看,却是林桂。满面堆着笑容,带了一个绝色丽人,徒步而回。原来这个美女,即系昨日所夺的,只因陈彪之妻,十分妒悍,虽则领归一夕,不能窃云雨之欢,故与林桂,仍换了那匹马去。那林桂又是一个贪色之徒,欣欣然将马换转,觅了几品野味,也等不及夕阳西隐,即与陈彪作别回家。 当下妇人一见,未免怀着醋意,却因心上有了真生,所以笑容相接,进入厨下,连忙整治酒肴,将出金银器皿,摆满一桌。妇人坐在侧边,林桂把那女子抱放膝上,搂搂摸摸,恣意淫谑。那女子双脸断红,眉山锁绿,含愁怅怅,竟席不发一言。既而解衣就寝。云雨之间,林桂倍加狂纵,怎奈女子悲啼宛转,涕泪交流,竟不及尽欢而罢。 将至黎明,林桂起身梳洗,向着妇人再四叮嘱,好生照管,不要放走了她,遂即伏剑而出。妇人便将隔宿剩下的美味香醪,刷新,摆在炕边一张金漆桌上,唤出真生对饮,真生偷眼瞧那女子,怎生模样,但见∶云鬓蓬松,玉颜憔瘁,泪沾粉颊,何殊带雨梨花。黛惨蛾眉,浑似凝烟柳叶,论芳庚,正在破瓜时候。看容止,决非小户裙钗。虽然玉损而朱汗,不失花娇而月媚,正是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真生一见,就怀怜爱之心,因碍着妇人在旁,不好询问来历,饮了一回,妇人酒量甚浅,数杯下肚,便即骚发发的要求云雨。真生就把妇人揿倒,解了裤儿,将那直掘掘的,从后塞进阴门,做那隔山取火,狠命乱椿。不移时,足足捣了三千馀下。妇人一则沉醉,二则经了一番狂云骤雨,觉道遍身爽快。等得事完,就在炕上沉沉睡去。 真生悄然而起,向着女子,深深一揖,低声问道∶“敢问姐姐贵姓芳名,还是本地人氏,或系远方被难。” 那女子泫然下泪,终泣而对道∶“妾家靳水,父唤高梧,于旧年冬抄,献策闯五,杳无下落。妾名云丽,蹇遭兵乱,被虏至京,昨遇同乡周秀夫,将欲跟回故里,岂料才脱都门,又堕二贼之手,薄命如斯,自分必死,细听郎君口音,亦像楚中,为何潜避此地?” 真生听说是高梧之女,暗暗转着,拆散了子昂夫妇,天理报应不爽。遂答道∶“小生果亦靳水人氏,也只为命运坎坷,身寄虎狼之口,谋归未得。今听姐姐说来,令我更加悲伤,所谓愁人莫与愁人说,引得愁人展转愁。” 云丽道∶“妾乃女子,所以跬步难行。君为丈夫,奚患不能脱身回去。倘藉福庇,可以保全妾命,带领回家,生死衔接。” 真生道∶“岂不欲归,事难仓促,只在两三日之内,定当乘间脱身,姐姐若要同去,必须认为夫妇。还有一说,尔我性命,不在林桂,而在妇人之手,须要曲意奉承,得其怜爱,防管稍疏,便可以捉空远遁了。” 云丽敛容再拜而谢。有顷,妇人睡觉,真生再与绸缪戏狎,而云丽亦 趋奉,泣诉愁衷。哄得妇人满怀欢喜,自此一连数日,不能细述。 忽一晚将及点灯,林桂扣户疾呼道∶“大嫂,俺和陈大哥被着刘将军招募连夜入城,参见授职。只在三日后回来,好生照管门户。” 真生听着,心下大喜,暗与云丽相约道∶“此乃天赐机会,若再迟延,定无还乡之日矣。” 当夜两个,同着妇人,一块儿坐在炕上饮酒。真生劝过一杯,云丽随即殷殷斟奉,霎时间竟把妇人灌得沉醉。云丽假作收拾杯盏,避入厨房,真生就把妇人裤儿扯下,推起那雪白双股,将肉具一挺而入,一深一浅,急急的捣了千馀。 那妇人醉眼歪斜,双手勾住真生头颈,撒娇弄痴,乱声唤道∶“俺的亲达达,我已醉的了不得,遍身趐软,凭你捣死了我罢。” 真生亦极口叫唤肉麻。只管狠命射入,一连又有七八百抽,妇人的两只手儿,已渐渐的放了下来,鼻息鼾鼾,倏已睡去。真生连忙抽身而起,只见云丽已把妇人旧包头,齐眉包裹,身上换了几件破碎衣裙,脚套一双青布小靴,并雨伞褡裢,一一收拾停当。将要出门,真生放心不下,再去听那妇人时,十分睡熟,便把竹扉带上,趁着星月之光,一步步挨到前路,忽听得后面人声嘈杂,却是一群男妇,携老挈幼疾步而来,真生捡着一个老者,因向前问道∶“小生夫妇,要到黄州靳水县去的,敢求老丈指引,打从哪能一条路去?” 那老者答道∶“闻得湖广大乱,只怕你回去不得,我们俱是下路人,今自京邸避难回南,你夫妇两个,不若一同到了南京再处。” 真生便与云丽商议,云丽道∶“悉听官人主张,何必问妾。”真生只得随着众人,一路同走。 不一日,到了太平府当涂县界,地名唤做石沙村,众人俱下了饭店,真生独寻一个做豆腐的黄近溪家安歇,只因一路人杂,每夜和衣而卧,尚未与云丽近身。 那一晚村庄幽僻,饮了数杯,便即解衣就榻。云丽低声问道∶“多蒙官人厚爱提携,尚未询及尊姓贵表。” 真生道∶“小生真楚玉,表唤连城,向时曾与尊君会过。” 云丽惊喜道∶“原来就是真郎。怪道妾父频频道及尊庞美丽,使妾耳熟已久,谁想难中获遇。才子自应有貌,果然名不虚传。” 真生伸手搂那牝户,又光又肥,高凸凸恰象新出笼的馒头一般。即翻身扒到腹上,将那五寸长的东西,插了进去,接连抽送,只觉牝内火热,肌肉紧凑龟头,又干又残,十分有趣。一个经过狂风暴雨,何怕突围浪战,一个久惯偷香窃玉,自能着意温存。其欢恋之情,不消细表。 到了次日,梳洗方毕,忽听得有人唤道∶“连城兄,别后久无消息,为何却在这里?” 真生抬头一看,认得是崔子服,慌忙邀进后边房内,唤出云丽相见。就把前前后后,许多被难事情备细诉说一遍,因问道∶“不知仁兄有何贵干,亦到此处。” 崔子服道∶“小弟为因寇盗纵横,家室如毁,同着凌雅生避地金陵,获遇大司马丰公留居幕内,近闻福藩潜避于此,特着小弟前来侦访,谁想到处物色,杳无消耗,兄既要往南都,不若暂留几日,与弟同去谒见丰公,必蒙宠遇,兄意可否?” 真生大喜道∶“弟与寒荆,正苦到彼无一亲识,难以栖身,若蒙仁兄提携,信所谓骨肉我也,幸何可言。”当晚就托店家整备几吕肴菜,款待子服。 将至黄昏时候,忽闻远近纷纷惊喊,说是观音庵内火发,黄豆腐急忙寻了担桶,汲水往救。真生同着子服,亦相随而去,到了庵前,哪里是火,只见一道红光冲起,众人发声喊,都一哄而散。 真生即谓子服道∶“若非真主,安得现此红光,吾兄所访福藩,莫非在内。” 遂步进看时,只见一副皮匠担儿,歇在廊庑底下,一个少年眠于正殿东首地上,旁边有一老者,吹火煮药。近前把那少年细看,生得耳长面白,仪容超异,便向老者问其姓名宅居。 老者答道∶“我是余姚人,姓盛,这位乃是福王殿下,只因主亡国变,盗贼蜂起,将欲避到准安,谁料中途泄病,只得偃卧于此。” 崔子服暗暗称异,近前说道∶“方今燕都虽失,东南半壁,犹幸无恙,殿下既系帝室亲支,何不急往南都,招谕旧臣,起兵北向,则逆贼可除,天下可复矣。” 福王微微叹息,并无一语。 那盛老亦只顾低头煮药,徐徐应道∶“此乃大事,谈何容易,即在殿下犹然疑虑未决,岂是尔辈书生所知。” 二生见不是对话,转身回寓,重令暧酒对酌,既而饮罢。真生问道∶“吾兄既已获遇福王,明日可即去否。” 崔子服道∶“只在五鼓起身,作速赶回,报与丰公,岂堪迟误。敝寓就在前面,吾兄须要绝早梳冼,等待弟来,一同走路便了。” 子服去后,真生抱着云丽,解衣上床,仍赴阳台之梦。 正是∶故人相遇情偏洽,少艾初逢兴自深。 第七回戴娇凤月下偷郎 词曰: 一夜东风,吹散柳梢残雪。 御楼烟暧,对龟山采结。 箫鼓向晚,凤辇初因官阙。 千门灯火,九街风月。 绣阁人人,乍嬉游困又歇。 艳妆初试,把珠帘半揭。 娇波溜眼,手捻玉梅低说。 相逢长是,上元佳节。 《右调传言玉女》 真生与高云丽在黄豆腐店,订为夫妇。那一夜恩恩爱爱,欢恋之情,不待细表。 次早五朝,崔子服即来叫唤起身就路。不一日到了金陵,真生珍宝巨万,十未货一,已获千金,即于府治东首,赁了一所住宅,又收下两个婢女,服侍云丽。当下崔子服引至寓内,与凌雅生见毕,细述寒喧,各把别后衷曲,谈了一遍。即为真生介绍,投剌谒见兵部尚书丰儒秀。 丰儒秀举眼把真生他细一看,心下暗暗惊异道:“不信男子中,偏有这般美貌,我家枉蓄姬妾二十人,哪讨得这样一个绝色来。”便笑问道:“郎君既系子服笔砚至交,必为饱学无疑,今当闯贼号,中原麋沸,在君等正宜戮力王事,以图建功立业,老夫意欲择立宗主贤王,正位南都。然后兴师征讨,徐徐图之,子意如何?”真生即陈练兵八策,语语经济,皆为时务要略。 丰儒秀大喜道:“即使老臣宿士,所谋不过如此,孰谓子方妙年,胸中便有数万甲兵,真经济之才也。使我又得佳士,岂非国家有幸。”遂留进后边廊室。 须臾茶过二次,密问崔子服道:“君去月馀,可曾探听着福藩消息否?” 崔子服备述:“遍寻不获,后在石沙村,幸获一见,现今卧病荒庵,为此急来回复。” 丰儒秀又问:“仪妆如何?” 崔子服道:“雄姿伟质,真天人也。” 丰儒秀主意遂决,即聚文武大臣商议,择日整备鸾舆,迎接福王到京,立为皇帝,改元弘光。 那弘光帝深感丰儒秀迎立之功,降出一道旨意,着入内阁办事,仍兼兵部尚书。丰儒秀既专国政,卖官 爵,引树私党,一时威势赫然,权倾中外。凌崔二生,俱以恩例拔贡,凌除兵部司务,崔选取国子监博士,虽为儒秀心腹,然以内客尊严,非奉呼唤,不得进见。惟真生独蒙宠嬖,以白衣出入相府,可以时刻禀谒,左右执事,莫敢谁何。 倏忽间,又届新年。庆贺圣节已过,丰儒秀设宴内衙,独召真生陪饮,须臾酒过数巡,丰公欣然笑道:“闻子素善吟咏,当兹岁首,景物一新,可无阳春白雪,以赋皇都之佳胜乎。望即口占一章,老夫冼耳。” 真生略不构思,朗声吟道: 日照千门瑞气开,梅花带雪报春来; 帝心简圣隆鸿业,朝野思公辅褒才。 柏叶酒沾新雨露,建章宫焕旧蓬莱; 兴师指日堪平贼,会见嫖姚奏凯回。 丰公听毕,击案赞赏道:“今早内翰诸子,以新咏赠予者,有二十馀篇,谁能及尔这般工巧宏丽,异日敷扬明盛,树帜词坛,非子而谁,老夫只在早晚间,定于圣前推荐。” 真生离席而谢道:“某子幼时,曾遇异人相说,此儿骨轻命薄,恐非远大之器,若使跻身显达,定当寿夭,今蒙恩相覆培之德,使以布衣陪侍左右,已出望外。 若欲加以官职,讵惟福薄难胜,而以官守所碍,反不能趋承颜色,如今日之独荷殊恩矣。” 丰儒秀听说,愈加欢喜。即命传唤众姬出来,作乐为娱。远远听见笑语喧哗,即有一阵异香,从帘内而出。只见一个个袅袅婷婷,年皆十七、八岁,轻移莲步,趋至筵前,或衣红,或衣白,其明妆而艳饰者,共二十四姬,皆天姿国色也。以下婢鬟簇拥,不计其数。须臾坐定,吹的吹,弹的弹,唱的唱,丝竹铿锵,金石竞振,但觉洋洋盈耳,虽钧天之乐,无以过也。既而曲罢,又命衣绯艳姝,捧砚磨墨,取过金笺一幅,着令真生楷书录出前诗,艳姝屡以目送真生。真生低头不敢仰视。 是夜即与丰儒秀同宿内衙。俄而又是上元节夕,那一夜,六街三市,灯为莹煌,歌声遍满,果然繁盛无比,曾有昔《贤瑞贺仙》一词为证:瑞烟浮禁苑,正绛阙春回。新正方半,冰轮桂华满。溢花衢歌市,芙蓉开遍。龙楼两观,见银烛星有难。卷珠帘尽日笙歌,盛集宝钗金钏。真堪羡,绮罗丛里,兰麝香中,正宜游玩。风柔夜暧,花影乱笑声喧。闹蛾儿满路成团打块,簇着冠儿门转。喜皇都旧日风光,太平再现。 当夜,帝命光禄寺排宴,大臣自二品以上,皆得赐宴于文华殿。日影初西,丰儒秀即已备驾入朝。真生在家寂寞,遣人遍市异巧珠灯,着云丽设酒中堂,单邀凌崔二子,自午后饮起,直至黄昏时分。只听得门外欢声鼎沸,于时酒已微酣,遂各换了衣服,出门赏玩。 凌雅生笑向真生道:“记得前岁看灯,子独遇仙,闯入桃源之内,却把我二人撇下,不要今夜,又被那妖娆儿拉去,使弟辈寂寞空回。” 真生亦笑道:“寒室今有缟基可乐,虽则有女如云,匪我所思也。” 三个人说说笑笑,迤俪而行。自五凤楼前,转到丰儒秀私第,一路女士喧哗,花灯灿烂,慢慢的游衍了一会,将欲步出后街,忽见人丛内,闪出两个美秀童子,手中各执纱灯一碗,照一少年,纱帽皂衣,象个堂候官打扮,向着真生深深唱诺道:“老爷宴毕回衙,着某邀请真相公,有事面商,幸即移玉。” 真生道:“适闻圣上敕赐黄御酒,命各官酣饮竞夕,何独老爷谢恩先退耶?” 那官儿作色道:“子在衙内,出入许久,今以公务见召,何生疑虑耶?” 真生不敢迟延,遂与凌崔作别而往。到了门首,此时将过半夜,人尚嘈嘈杂杂,挨挤不开。那皂衣吏在前,真生在后,向人队里,急忙趋过仪门,遥见正厅上,持着一碗七尺高的绝大珠灯,照得满堂雪亮。那官儿挽了真生之手,不由甬道,却从厅侧一条小路,转向东首进去。前时那个执灯的童子,忽已不见,所过之处,并无灯火,皆是黑黝黝的,一连过了五、六层门限,始抵一室,刚刚跨足进内,即闻门上锁响。回首看时,连那官儿亦霎时不见。 月光射入珠帘,隐隐照见梁上横一匾额,写着“地近蓬莱”四字,却非平昔间,进见丰儒秀讲话之处,吓得遍身冷汗,正在狐疑不定,忽然画屏之侧,青衣秉烛,照一妇人,缓步而出,见了真生,佯作惊讶道:“好一个天大的胆,此乃妾之卧房,郎君何得擅进,独不畏平章剑锋乎?” 真生错愕不知所对,只把双眼瞄那妇人时,蛾眉霞脸,生得十分俊丽,身穿一件银红细锦的绣花袄子,外罩天青色绫缎披风,头上翠翘金凤,全似内家妆饰。那妇人又笑道:“谁言真郎敏慧,原来是一个老实头人也。既已至此,何消害怕。且到了妾之卧内,自有话说。” 真生犹逡巡不敢移步,被那美人一把拖进香闺。只见碧纱窗下,障以金屏,那铺设的都是珍奇器玩,床上锦衾绣帐,金炉内香气氤氲,洵人间别一洞天也。再于灯下,把那美人仔细一看,即是前日捧砚的衣绯艳姝,始放胆向前一揖道:“顷以皂衣吏,传太师之命,呼唤小生。谁想引入姐姐妆次,虽则蓝桥邂逅,不无玉杵之缘,其如相府森严,使小生实觉惶愧,不知所出。” 那美人答道:“妾维扬人氏,姓戴名唤娇凤,系太师爷之第四妾也,红颜命薄,误入候门。外日获见郎君姿宇秀丽,实欲如红拂之奔卫公耳。深愧自媒,幸勿鄙弃。” 真生道:“小生心非木石,岂不感领厚情,只恐羊肠险窄,将无为猎者所危。” 娇凤笑道:“郎君识见过人,何乃迢虑及此,妾所惧者,内则主上荒淫,外则四镇骄恣不睦,将来南都,更有不可知之事。即如太师名虽位极人臣,实系尸居馀气,不足畏也。妾自有乘机脱逃之计,不须成心。” 真生微微含笑,即为解卸绣衣,露出一双趐乳,粉团相似,一点点乳头,猩红可爱,及伸手抚那牝户,光油油两旁丰满,嫩毫数睫,长仅寸馀,将一指头挖入,而亦艰涩不可进。真生喜极,急忙扒到腹上,把两只脚儿高高推起,捏着尘尾就刺,怎奈牝内十分紧小,弄了好一会,方得尽根。往往来来,不到二、三百抽,娇凤即便口内咿呀,声声唤着:“有趣爱肉,射得我真快活死也。” 原来牝户甚浅,龟头直捣含葩,所以娇凤倍加爽快,连忙放下双手,把自已的臀儿紧紧扳定,凭着真生一深一浅,用力狂抽。瞬息间,捣了三千馀下,牝内骚水泛出,滚滚不绝,真生搂住粉颊,把舌尖儿放在娇凤口中,娇凤紧紧的吮咂了一会,亦把舌尖送过,既而娇声唤道:“我的亲亲爱肉,不闻那金鸡儿早已报晓么,妾实久旷兴浓,禁不住遍身欲火,愿郎急为驰骤,休要这般迟缓弄人。” 真生遂又自首至根,大肆出入,乒乒乓乓,一连又是二千馀抽。只觉牝中淫水渐干,比前愈加紧浅,而娇凤匆匆失笑,亦已体软魂趐,比及云雨散后,揭帐一看,则已红日半窗矣。即有一婢,以人参汤捧至,娇凤指婢问生道:“郎与之面熟否?”真生凝眸熟睇,不能识认。娇凤笑道:“郎君太无眼力,此即夜半乌纱皂衣之堂候官也。”真生方才想起面庞,亦为之拍掌。 原来丰儒秀于瓜杨等处,遍选民间美女,共得二十四妾,而其最艳者,此有四姬。第一唤做萍香;次名郑倩;三曰瑞娥;其四即戴娇凤也。于四姬之内,颖敏绝伦,而丰姿姣好者,又莫如娇凤为最。即以四姬,列为四院。娇凤所居之院,名曰熙春。在群妾中,单与水氏萍香最厚。因见丰儒秀不以安邦灭贼为念,而其所务,惟在声色货利,每与萍香谈及,辄为颦蛾浩叹,及以侍宴,窥见真生才貌超群,心下依依思慕不置。乃与爱婢红樱设下计策,往常演荆钗记,红樱每以纱帽皂衣,扮做堂候官,故有此一副衣服,因即令假扮赚生,并那执灯的两个童子,亦以小婢伪扮也。话休繁絮。 当日二人揽衣下床,梳洗之后,娇凤展开鸾镜,把那五尺长的一窝云发,细细梳刷。真生靠在妆台,再注目看时,愈觉娇艳无比,感其情重,口占一词,以赠之道:昨夜入娉亭,梦入熙春。芙蓉脸腻柳腰轻,乱撒娇痴情似海,着意温存。甫得与相亲,便订山盟。百年欢好一宵成,莫把佳期轻撇下,记取银灯。 娇凤微舒笑靥,亦戏调《如梦令》,以答真生道: 爱煞玉人丰韵,岂索珍珠为聘; 赚入绣衾里,愿作鸳鸯相并, 痴甚痴甚,直到月沉更尽。 真生听毕,便把香肩勾抱,展然笑道:“姐姐才情双丽,洵可谓女中学士,风流班首矣。”既而靓妆毕后,将欲奕棋消遣,忽值丰儒秀退朝,催唤甚急,娇凤遂怀诸婢偕往,而留红樱以伴真生焉。 时红樱年才十七,身躯修洁亦颇妖冶动人,笑谓真生道:“炉内香销,可添雀舌少许,如口吻生渴,妾当以泉茗饷郎。”真生爱其娟秀,即以红樱为韵,赋诗二绝以赠之。 其诗曰: 一枝浓艳倚东风,日侍衾袖小院中; 柳眼梅腮浑不羡,断肠春色在娇红。 其二: 嫣然一笑足倾城,未解为云已有情; 漫道丰家多艳质,绿珠还不及红樱。 真生将诗录在一幅花笺之上,以付红樱道:“感卿夜来之力,谨以二诗为谢。” 红樱笑嘻嘻的,接来撇在一边道:“我又不识字,要他做甚?偏是这些书呆子,没要紧咬文嚼字,动不动就要做什么诗,难道这几行字儿,可以当礼物谢人的么?” 真生道:“既不要诗,却教我把什么东西谢你。我也猜着你的意思了。” 红樱笑说:“你猜着我甚来?” 真生一把搂住亲嘴道:“猜着你要我解痒。” 红樱道:“啐!青天白日,羞人答答的,休得要胡缠我。” 真生抱住不放,道:“上门生意,你不要假撇清,只怕情急了,还要担水河头卖与人哩。” 红樱假意儿推了一会,凭着真生解下裤腰,便翻身复在醉翁椅上,掀起那件风流新孔,嫩松松的肉儿,白如丝棉,稀疏疏的毛儿,黑比纯漆,紧皱皱的缝儿,赤如鸡冠。真生将手摩弄了一会,便把尘柄抹些津唾,用力一顶,仅进寸许,一连又是二十馀抽,方得尽根。红樱觉着里面辣烘烘,十分紧涨,只得颦蛾忍耐,真生亦怜其尚是处子,轻轻徐为抽送。 曾有一支曲儿,单道一人的乐趣: 携手入兰房,解红裙,上玉床。腹儿相偎,腿儿相压,灵根一凑浑身爽。一似蝴蝶迷花,鸳鸯戏水,丁香舌吐琼津美,玳瑁钗横云鬓光。低声嘱,莫太狂,从今夜,休忘却山盟海誓,莫误了月幔花窗。鸾念凤枕,愿和你永久相亲傍。一会儿眼?斜,一会儿魂飞荡,一任你狂抽急捣,俺只得把弱体禁当。呀!好一个会风流的贪色郎,不肯将奴放,看看的烟横庭竹,月到回廊。 红樱一连被抽了二千馀下,牝内淫水涓涓,渐觉滑溜,正在兴酣之处,忽闻有人话响,只得整衣而起,恰值戴娇凤掀帘走进,见了桌上绝句二首,微微笑道:“咦!郎必与红樱有泄矣。诗虽妙甚,独不为妾地乎。” 真生道:“兴致所至,偶而成章,若姐姐乃是牡丹芍药,岂容凡卉可得而班耶?” 娇凤戏以玉如意,照着真生肩膀,轻轻的打了一下道:“狂童虽则无礼,还亏那一张利口。” 既而酒阑夜静,少不得澡牝上床,四臂紧搂,两脐轻贴,股翻白雪,口吮丁香,两个一冲一突,霎时间就有五、六百抽,娇凤低声唤道:“你且放我起来,妾要小遗哩。” 真生遂把玉睫拔出,揩抹干净,等得上床,急忙一挺而入,约捣了二百馀下,只觉牝户微宽,肌肤丰伟,那骚辣辣要干的模样,亦觉不同。便伸手把阴门一摸,却是乱茸茸一搭毛儿,足有五、六寸长,连声惊唤道:“奇哉!奇哉!你是那一个,怎在暗中掉换,却叫我抱张呼李。” 只听得戴娇凤立在床背后,拍手揶揄道:“短命死的臭贼囚!造化你了,这是我的水氏姊姊。好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又被你着手了。” 真生一头笑,一头扒起,索火一照,那水萍香不好意思,只把眼儿闭着,口内忍笑不住,仔细瞧那面孔,狭长白嫩,略有几点俏麻,洵一绝色也。遂把玉睫插入,急急抽提,约弄了更馀天气,再与娇凤尽兴,方才并头叠股而卧。自后每夜轮流取乐,不能尽述。曾有一诗为证: 男欢女爱两相亲,夜夜阳台乐事频; 却笑太师空买妾,不教关住满园春。 第八回玉面狐醉中丧宝 诗曰∶ 春草菲菲春水绿,黄鹦紫燕飞相逐; 楼上谁家年少女,靓妆冶服闲凝目。 牝狐旁睨性太灵,变作娇姿夜媚人;欲窃少阳资坎水,卸却皮毛成上真。庸知造化忌妖惑,殒在香醪只俄刻;须知吞尔一粒丹,何必佳城千百柏。 高云丽自上元那一夜,真生出去看灯,日逐盼望,一连半月不归,心下好生纳闷,只得差人问于崔子服,崔子服吃了一惊道∶“曩夜刚欲步回,遇着相府一堂候官邀唤,所以作别而去,为何至今未归,莫非丰公处,有甚事情,留在内衙么?” 那差去的人亦失惊道∶“据崔爷这般说起来,一发奇怪了。既是堂候官邀去,怎么丰太师又差人催唤数次。” 崔子服低头思忖了一会,哪里猜得出戴娇凤这段情由。但嗟呀不已,那人急忙回报云丽。云丽听说,不觉呜呜咽咽啼哭道∶“他身边并没财物,难道是拐子骗去了不成。毕竟遇着不长进的婆娘,把他迷住了。只怕风情易泄,万一被人暗算,教我孤身只影,再傍何人。”左思右想,越越泪如雨注。 当晚乃是正月二十九日,将及二更时分,云丽独坐咨嗟,把那银灯挑亮,吟七言一绝云∶ 深院无人思悄然,只将灯影自相怜; 痴魂应被春风赚,今夜知郎何处眠。 吟妾,四顾寂聊,越加凄感。俄闻前扉敲响,急着婢女启而视之,则真生也。 云丽大喜道∶“郎在何处栖迟,害得我望眼将穿,直至今夜始归也。”真生即以娇凤之事,备述一遍。 云丽叹道∶“原来有此缘故,却好笑丰太师反着人累次相问。只是所遇虽奇,郎亦危矣。更不知重门森禁,今夜何由得脱。” 真生道∶“后门锁匙,乃一老仆妇邓氏管守,今夕乘间醉妇以酒,窃匙开锁而出,内外司禁虽严,而夜静时,各归寝所,无足虑也。已与戴姬约在二月望后,窃货远遁,卿须把那细软什物,预先收裹停当,以便临期无误,即买扁舟与子渡江而归矣。” 云丽愀然道∶“归亦甚好,只怕事有阻碍,即使凤娘逸出随君,那丰太师的威势,怎肯干休。徜若遣人四处缉拿,则尔吾性命皆休矣。据妾看来,诚有未便,郎宜三思,勿得造次以贻后悔。” 真生笑道∶“无伤也,目今高协镇纵掠维扬,郑总帅撤师加闽,国势日蹙,在丰公日夜思维,犹虑祸及,安能顾一爱妾乎!管与子从容而去,必无祸耳。” 言妾,已交三鼓,急忙卸除衣服,搂抱上床。于是藕臂双搂,杏唇互咂,款款推开玉股,轻轻点入花心,几回娇唤。故为婉转之声,一晌贪欢,翻作纵横之势,既而往来冲突,渐渐舒徐。 云丽道∶“想你必与那戴娇儿,连夜狂逞,故而精力稍减。抑或妾貌丑陋,不足济君欢耶。” 真生笑道∶“我亦知尔旷别旬馀,枯渴已甚,所以鏖战如斯,不能满欲,然我贾其馀力,尚能困尔于垓心也。”遂用那九浅一深之法,接连抽送,足足捣了二千馀下,云丽笑喘哼哼,遍体微濡香汗,而真生已不能忍耐,披咪而却矣。 次日早起,云丽在家收拾,真生出到城外,租了一所房屋,即于当晚,悄悄的搬移出城。其馀逐一整备停当,俄而又是二月十五日,那一夜久雨初霁,月儿被着云翳遮罩,微微明亮,到了起更时候,真生便即踅到丰儒秀的后园门外,潜身于垂杨树底,静候移时,微闻里面轻轻杖声,真生也即杖了一声。只见竹扉启处,红樱背了包袱,搀着娇凤出来。被那柳梢拂袖,几乎绊了一交。 真生慌忙扶住道∶“卿真信人也。” 娇凤向着真生仔细一认,微微笑道∶“妾为郎心机费尽,那船只等项,俱已齐备么?” 真生道∶“雇备已久,只待卿出城到寓,即刻起身了。”遂即慢慢的挨出城外。 云丽已把箱笼细软,雇人装作一担,急忙搬运下船。五更时分,催唤水手持帆开发,此时湖广一省,到处土寇纵横。真生不敢回去,一直避到东昌府城内,寻觅族兄真子才。真子才大喜道∶“为着贤弟,愚兄夫妇时刻挂心,幸喜平安无事,怎么婶母不见?” 真生诒之道∶“行至中途,被贼兵冲散。容安顿了两个弟妇,即到贼营寻问。”原来真子才家累千金,住着一个绝大的祖遗堂屋。浑家元氏,年才二十七岁,颇有几分颜色,却是淫妒异常。 当下出来与真生见毕,笑嘻嘻的说道∶“记得向年,与叔叔初见时,蓄发齐眉,才交一十二岁。倏忽间,不觉又是六七年了,那面庞比着往时,越觉白嫩了些,既与婶婶到来,家下东首,现空着十馀间楼房,尽堪住下,何消另去寻屋。” 真子才道∶“我的主意也是如此。”遂唤匠工修理,择吉进房,俱不消细表。 真生又得了戴娇凤一主财物,愈觉手头丰裕,每日间拥着二姬,逍遥娱乐。不料元氏早又看上了真生,每日子才出外,整治肴菜,密遣丫鬟秀莲,邀过内房,对着面儿饮酒。那元氏妖声妖气,只管叔叔长,叔叔短,叫唤亲密,语带风骚。真生心下虽已明白,却因碍着叔嫂至亲,假做板腔,绝不招揽。 元氏见事不谐,暗暗想道∶“看他温柔性格,必解风流,为何我说的话,全然不喻。及与秀莲,偏生说说笑笑,勾肩擦背,无般不谑。难道倒与那丫头搭上了不成。”沉吟了一会,就把秀莲唤过问道∶“有人说你,与东宅二爷,在背地里做那没廉耻的勾当。你若直对我说,我不怪你。” 秀莲涨得两颊通红,满口赖道∶“阿呀!是那个嚼舌根的,在奶奶面前,说这样瞒天谎话,活活的坑杀了人。我若果与二爷私奸,活不到二十岁哩。” 元氏笑道∶“既没有此话,前日你在东厢房内,怎与二爷抱着亲嘴,这是我亲眼所见的,难道也是别人掉谎么?” 秀莲道∶“这是二爷用强逼住,没奈何被他调戏,却不干秀莲之事。” 元氏道∶“有这话,没这话,我也并不深究,我且问你,从小在我身边,我待你的恩义,比着别人何如?” 秀莲道∶“自从十岁进门,那身衣口食,俱蒙奶奶另眼照顾,这般天高地厚之恩,自不消说得的了。” 元氏道∶“原来你也晓得我的好处,我今有一心事,要与你商议,只要你口儿坚稳,做得隐藏,我便对相公说,检一个好对头嫁你。” 秀莲道∶“凭着甚事,包与奶奶做得来。何消仔细嘱咐。” 元氏笑嘻嘻的附耳低言道∶“你家主年虽未老,那被窝中这件事儿,全然没用。害着我长夜空眠,与守寡何异。我一心爱着二爷的人才美秀,只是羞人答答的,不好意思,要你与他鬼混,约在今夜到你床上,你却与我换转睡着,我虽与他睡,仍要你顶在自身,我决不亏负你。” 秀莲点头微笑,当日捉空踅到书房门首,轻轻推进,只见纱帐半开,真生侧着身,和衣而卧。秀莲寻着一茎灯心草儿,向那鼻子孔内,搠进寸许,真生翻身惊醒,见是秀莲,带笑骂道∶“小淫妇儿,我前番把你搂得一搂,你偏装模作样,恶口骂人,怎么今日又独自闯来,搅我睡思。” 秀莲笑道∶“你要我时,我偏不肯,你若不要,我却寻你。”真生便伸手一把搂到怀中,要求云雨。 秀莲道∶“啐,我逗你耍来,青天白日,岂可如此。徜若被人撞见,教我怎样做人,你若果有妾心,今夜更深时候,开着门儿等你进来同睡。”真生大喜,即与坚订晚约。 俄而金乌西坠,早见一轮皓月推起长空。同着云丽,娇凤吃完晚饭,托以外厢独卧,着红樱携了衾枕,铺于芳桂轩之侧,红樱戏道∶“看你合欢床上,夜夜成双,怎生今夕在外独寝,想来决非斋戒,定是躲避差徭。” 真生道∶“痴妮子,你晓得甚来,我只为月色澄清,独欲与嫦娥作伴耳。”红樱笑了一笑,自向内房进去。 时已更阑人静,真生即把房门带上虚掩,悄悄的步过回廊。原来元氏卧房,内外两间,外房止有秀莲独卧,与芳桂轩相去,仅隔一垣。真生挨进栏杆,将那门儿轻轻一推,也是虚掩的,疾忙闪身而入,跨近床沿,启帐一看,那时元氏已把秀莲换到里面床上,自却脱得精赤条条,掩面而卧。真生觑见元氏光着身子,便将指头搂入阴门,湿腻腻沾了一手骚水,便扒上去,将那肉具凑着,一挺尽根。 真生忍笑不住,低声唤道∶“我那秀莲的心肝肉儿,只道你还是处女,谁知已是破罐子。”那元氏只把臀尖掀凑,并不做声,凭你真生一深一浅,急急的抽送不歇。偏生作怪,那件话儿,先时甚觉宽绰,以后越抽越紧,把那尘尾,恰象咬住的一般。真生觉道快活异常,哪里禁耐得住,只管深深射入,不到五六百抽,便即泄了。 元氏翻身扒起,把龟头拭抹干净,含在口中,吞进吐出,慢慢的吮咂了一会,倏尔昂然坚举,生赴阳台。真生既觉牝户紧浅,津津有味。元氏又似渴龙饮水,接战不休。两个一掀一凑,倍加狂荡,约有入百馀抽,才到酣美之际,真生一霎时含忍不住,气喘吁吁,便又丢了。 元氏尝到甜头,怎肯歇息,再把肉具抚弄坚硬,自即腾身跨上,倒插进去。一蹲一起,套得淫水直淋,那知邀欢太浪,摇摇曳曳,只管乱套不已。弄得真生撑不住,不觉又是一泄如注矣。便把元氏紧紧抱定,低声笑道∶“我那秀姐的小淫妇儿,我一夜能战三女不泄,倒被你那件骚东西,把我连丢三次,且到明夜,我少不得要射你一个半死哩。”元氏虽则嫌着真生没用,却不敢开口,但微微含笑而已。 且说秀莲年已十九,平日间,虽被真子才搂搂抱抱,却因元氏妒悍,不得近身,那一夜睡在隔房,听见二人鸾颠凤倒,狂弄了更馀天气,心下十分动火。想着这件事儿,不知怎样有味。翻来覆去,直到天明起来,也不梳头洗脸,竟一溜烟闯到芳桂轩,伏在窗外,侧耳听时,真生鼻息微微,正在酣寝。即把银簪拔下,将那门闩儿轻轻拨开,闪身而入,伸手插入裤内,摸着那件东西,软郎当缩作一团,抚弄移时,不觉倏然长大,又坚又热,足有五寸馀长。 那秀莲霎时欲火勃发,面红耳涨,心内弼弼的跳,正在没做理会处,却把真生惊醒,开眼一看,乃是秀莲,一把扯到头边睡下,拍着股上道∶“夜来被你歪厮缠,弄得好不耐烦,怎生早饭未吃,又来鬼混。” 秀莲笑道∶“好一个痴秀才,只怕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哩。” 真生听说,心下便觉着疑,将手插入腰边一捞,原来不曾穿裤,上衣单裙,那秀莲毕竟还是嫩雏,羞得脸上一红一白,连忙把那不便之处,双手掩住,拖拖拽拽,扯了好一会。秀莲略放手松,真生即以阴茎凑着,一连冲突了二十馀下,才进寸许。遂又狠命射入,方得尽根。 牝内又干又浅,挤紧龟头。每一抽耸,秀莲攒蛾蹙额,辄作畏缩之状。真生尝着处女,另有一种甜美趣味,亦为之款款轻轻,抽至千六、七百,方才云收雨歇。 那秀莲浑身软滑如绵,洁白如玉,自顶至踵,并无一点瘢痣,至其两股之间,柔柔腻腻,十馀根嫩黑毛儿,不瘠不肥,牝中上品,所不足者,单非如云之发,莲花之步耳。 当下整衣而起,真生搂住问道∶“你且说明夜来还是哪一个,怎肯与他作牵头,冒认哄我。” 秀莲笑道∶“我若直说出来,只怕你也不好意思,你道是谁,就是你家的嫂子哩。我的亲亲肉儿,说便与你说了,切不可吐露半句,累人家受责,不是当耍的呢。”真生听罢,默然有惭愧之色,自后元氏差着秀莲邀唤,每每托避不去。话休絮繁。 于时朱明已过,秋景才临,一日访友城外,抵暮而归,进城不上半里,望见一座高楼之上,有一艳娃,凭窗而坐,姿容绝世,年可二十许,露出手腕如雪,指爪俱有二寸馀长,中指小指,以凤仙汁,泄得鲜红可爱。真生立住了脚,目不转睛的,凝看移时,那女子忽然回首,瞧见真生。虽以纨扇半遮,而秋波流盼不已,俄值往为人众,真生恐惹是非,勉强步回,及行了十馀家店面,再回头一望,那女子已掩窗而退矣。 忽见一老妪,仪容修整,两鬓银丝,近前相唤道∶“敢问郎君上姓,家居何处?” 真生道∶“小生真连城,所居就在城南,门前有双梓树的便是。不知妈妈为何问及?” 那老妪逡巡不答,但笑道∶“可喜郎君有缘,今夜定当会一神仙也。”言妾,即向所见那个女子的高楼底下,去了进去。 真生暗暗详忖,意此姥必系女子之乳媪也。遂迅步回家,早已夕阳西坠,是晚乃七夕前一日,云丽,娇凤与红樱诸婢,俱被元氏邀去,预赴巧席,并拉真生。真生再三辞却,乃悄然独坐于芳桂轩中,只见银河耿耿,半规澹月,照上窗来。方援毫抒思,拟赋七夕新篇,忽闻前扉敲响,启而视之,则一年少女郎也。真生又惊又喜,仔细看那女郎,生得如何,但见∶云堆两鬓,发乌润而。蛾分八字,眉细长而。黑白匀称,目秀媚而。色夺琼瑶,鼻端莹而。樱桃一点,口方正而。垂垂纤柳,腰一捻而。步步生莲,足三寸而。不长不短,身窈窕而。 女郎进入轩内,裣衽万福。真生深深一揖道∶“敢问姐姐芳居哪里?何自而来?” 女郎莞尔笑道∶“异哉!真生何乃健忘至此,顷者夕阳在山,妾于楼之上,郎于楼之下,虽未交吐一谈,而妾之慕郎,犹郎之眷妾也。即遣乳媪,详询郎之姓名居址,则知为真连城,而所居门外,有梓树两株。故乘此暮夜,上背慈亲,下避媵妾,特着乳姥,悄然送妾而来。实系重郎才貌,不羞自献。郎何至讶而诘问乎!” 真生大喜道∶“原来姐姐就是高楼上的那个美人,偶尔相逢,便蒙钟爱,小生真好侥幸也。尚未询及高姓大名,芳龄几许,堂上母亲是谁,并乞一一见示。” 女郎道∶“妾字怜云,今年二十一岁,老父姜紫馀,本邑庠生,因以择婿,迟妾未嫁,讵意邂逅相逢,遂获识荆此夜,妾特效天孙之渡河,君岂异牛郎而无匹偶之私耶?” 真生道∶“细听芳卿,言辞敏捷,必工吟咏,虽未至乞巧之辰,何可无微云河汉之句。愿以七夕奇遇为题,共联二十韵,卿意如何?” 怜云首肯道∶“妾虽略识几个字儿,不知诗为何物,然以君命所属,敢不以狗尾续貂。” 真生遂倡首句,怜云持毫揽纸,相继而咏,露出那纤纤玉腕,内有两个红指甲,映在素笺之上,益觉猩红可爱。须臾联和成章,其诗曰∶今夕是何夕,奇缘讵偶逢;风帘梧影碎,竹径露华浓。 笑乞天孙巧,欣窥西子容;幽姿能比玉,逸态若游龙。 凤侣寰中少,鸿文海内宗;不须歌蔓草,自合遇仙踪。 舞看松荫鹤,吟闻草际虫;话长轩悄悄,坐静月溶溶。 秀句谁如尔,新诗幸和侬;珠玑霏咳唾,锦绣蕴心胸。 琴瑟声原叶,芝兰臭易从;分明来洛浦,仿佛向临邛。 款款情初洽,殷殷意已钟;绡衾翻翡翠,罗帐掩芙蓉。 窃艳莺偏熟,含娇蕊尚封;佳期因邂逅,良夜漫惺松。 愿得芳心在,从教密约重;怜才临少室,觅云赴巫峰。 岂羡银河会,偷将宝带松;人间与天上,共怅五更钟。 吟妾,漏下将交三鼓,云丽,娇凤归寝已久,遂即解带下帷。云雨之际,怜云千般旖旎,万种温存,那牝户之妙,柔柔腻腻,紧援香肥,真生觉着美快异常,以为巫山洛浦之遇,不过是也。 至晓怜云起身临去,与真生握手作别道∶“约准乳媪,早来相候,晓风欺人,郎君不消远送,今晚妾仍冒险而出,再与郎会于斯轩,但须秘密,切不可轻为漏泄,妾终谋划嫁君,幸勿作薄幸郎可也。” 真生获自意外,欣喜欲狂,自后怜云每夜必至,至则绸缪竟夕,将及月旬,真生纵欲过度,渐渐饮食不进,面容黄瘦。云丽、娇凤再三诘问,而生坚执不吐。 娇凤密谓云丽道∶“闻得大房秀莲,时时闯进书斋,想必与郎有泄,所以每夜外寝,今夕更阑时候,我与尔伏在暗中窥侦,倘有响动,即当排闼而入,便可以捉破奸情了。” 云丽点头道∶“姐姐之言甚合我意,然此事妹亦闻之已久,非止秀莲,即伊嫂氏,亦非贞白之行也。” 当下二姬计议已定,候至更馀天气,悄悄踅到外厢,恰值怜云推扉进房。娇凤奋步向前,厉声喝问,真生急为摇手遮避,而怜云已惊愦而遁矣。 真生怅然道∶“一天好事,被着你两个不做美的,无端惊散,好不闷人也。” 云丽道∶“我两人再四问你,你坚不肯露,今已亲眼撞见,试说那淫妇是谁?” 真生度难隐瞒,遂以实告,娇凤骇然道∶“咦!此必妖魅耳,安有人家闺女,辄能夜出晓归,而父母绝不防范,侍婢无一跟从,郎若迷而不悟,必为所害矣。” 真生道∶“卿何妄诋至此,彼身有影,衣有缝,我且面识其容,安得伪乎?” 云丽独以娇凤所言为是,而力辩其非妖即鬼,真生稍有惧色,然犹未以为确。 到了天明,元氏亦微闻其事,过来相问,娇凤的口儿最快,即把相遇怜云始末,一五一十,备说其详。 元氏笑道∶“本城果然有个姜秀才之女,名唤怜云,但闻此女,足不下楼,其父母拘管甚严,怎得连霄累夕,出到二里之外,直至清晨才回之理。此地向来有一老狐,惯冒妇女名色,诱惑男子,亦屡屡矣,叔之所遇,勿乃老狐乎?”真生始觉惭惧不安,密与娇凤商议。 第九回诗传驿壁千金远赎娥眉 诗曰∶ 情意两相牵,流离远隔天; 千金轻弃掷,难得是蝉娟。 真生惭惧不安,密与娇凤计议,娇凤附耳道,只消如此此。真生大喜,是夜独坐外房,那怜云又如期而至,真生慌忙迎进道∶“夜来偶因妾辈步出看月,致累芳驾受惊,窃恐不能再会,岂意复获降临。” 怜云喟然叹息道∶“本欲与郎,永图欢笑,奈卜者言妾近来将有不利,故自今夕会后,亦当暂隔清标矣。” 真生道∶“向闻卿嗜酒,小生今有翠涛一樽,愿与卿畅饮尽欢何如?” 怜云笑道∶“妾与郎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何须复烦杯盏,然不敢辞也。” 真生以犀觥斟劝不辍,怜云饮至五六觥,不胜酒力,遂酣卧于榻。只见口内有光,移出移入,莹莹然宛若一颗夜明珠。真生急忙向前,把口吸来咽入腹中。 怜云惊觉,流涕道∶“百年修炼,顷刻断丧,悔不从卜者之言,祈郎垂怜,葬我残骸。”言罢,忽然堕地,乃一玉面狐狸。真生急忙令人收葬。 自吞狐丹之后,愈觉神彩烨然,往往推算未来吉凶,颇有奇验。一日傍晚,秀莲踅至,悄悄对着真生道∶“俺家的娘,一心爱着二爷,又着我来,约你今晚过去,仍要我冒名哄你。俺的冤家,他也待你不薄,你不要这等寡情,俺把那绣被儿薰了香,将鸳枕儿一头放下,岂待那梧桐月到,是必早来者。” 真生欣然许允。须臾吃完晚酌,候至更阑,又悄悄踅过秀莲房内,元氏已与秀莲换转,依旧光着身子,假寐以待。真生想起前番出丑,打起全副精神,要把元氏弄个尽兴,怎知元氏越弄越骚,当下一口气,就有三千馀抽。元氏爽快之极,哪里忍耐得住,也便咿咿呀呀低声叫唤。 真生假意问道∶“秀姐的心肝肉儿,我今夜的本事,比着前番如何?可中得你的意儿么?” 元氏微微含笑,只把头来乱点。一连尽根抽顶,又有千馀。 真生笑道∶“秀姐的亲肉,只怕你是别一个假冒哄我,徜若果然是你,怎有这般好家伙,又紧又浅,又着实会干。” 元氏听说,想着真生已经识破,便带笑骂道∶“贼囚根子,你不要呆里撒奸,将人取笑,只怕强奸嫡嫂,告到官司,要问你一个天大的罪名哩。” 真生道∶“我只晓得秀莲的小淫妇儿,怎敢奸着嫂嫂。”一头说,一头狠命射进,足足又捣了二千馀下。 那真生前番得了高梧养龟之法,今又服下狐丹,越觉精神旺盛,可以通宵不倦。元氏初时,又欲充作秀莲,及被真生说破,便即老着脸,浪声叫唤,做出许多要干模样。这正是∶ 漫题叔嫂家庭礼, 且窃鸳鸯云雨欢。 当下弄完时,已交四鼓,真生披衣而起,元氏扯住说道∶“叔叔,俺做嫂氏的从来清正,岂料魂灵儿,一旦被你勾迷迷的,倘你哥哥不在家时,你可过来讲讲,不要借故躲避。” 真生带笑答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遂轻轻的启扉而出。 转过回廊,刚欲跨进房门,只听得里面淅淅索索,乱声响动。那树荫底下,又飞出一块瓦片,几乎打在背上。真生大惊,连声疾呼∶“是人?是鬼?” 只闻暗中拍手笑道∶“短行的臭贼囚,这般害怕,不要惊碎了胆。” 真生进房仔细一看,原来是云丽,坐在一张交椅上。正欲拖扯下来,忽被背后伸手,夹耳根打了一掌。回首看时,乃是娇凤。真生骂道∶“半夜三更,你这两个小淫妇儿,怎不到房里睡去,却在这里,把我吓了一跳。” 娇凤道∶“我正要问你,这般时候,却从何处来?” 云丽道∶“他前番遇过的,是个玉面狐狸,如今又逢着九尾狐了。” 真生道∶“啐!贼小淫妇,不要活嚼咀,我想着你两个骚发发的,也有些熬不过了。”遂把门儿掩上,先把娇凤揿倒,弄硬尘尾,从着屁股后,塞入阴门。双手扳住了腰,一抽急一抽的,接连椿顶,娇凤也把臀尖高高揿凑,恣意狂荡,约有半更天气。 云丽站在侧边,斜眼觑着,不觉欲火如焚,流出了好些浪水。真生掇转头来,瞄着云丽,紧紧夹着两腿,立一会,蹲一会,做出那不能禁耐之状,哪里忍笑得住,便将尘尾拔出,揩抹干净。云丽早已解衣睡倒,两只脚儿,直挺挺竖起,露出那件光又光,肥又肥,三指大的淫窟,轻轻一插,直抵含葩。两个一揿一凑,抽得牝内一片响声,一口气就捣了千五六百。 娇凤只因弄得十分爽利,又见两个云狂雨骤,鏖战不歇,愈觉难熬。便从屁股背后,伸手过去,一把捏住尘尾。真生骂道∶“小骚货,怎么这般要干,且慢慢的等着,少不得与你尽兴。”遂又乒乒乓乓,足有八百馀抽,方扒过来,再与娇凤接战,轮流取乐。 如此者三次,不觉金鸡唱绝,红日将升。二姬急忙起身进内梳冼,真生却因一夜未睡,神思困倦,和衣靠在桌上打盹。正欲朦胧睡去,忽闻耳边厢低声唤响,开眼一看,却是红樱。便问道∶“可是娘差你来,唤我进去洗脸么?” 红樱并不答应,只管嘻嘻含笑,钻入怀中。原来不曾穿裤,故意把那红裙幅扯开,抬起一只脚儿,搁放椅上,露出那雪白臀尖,并红绉绉的一条细缝,把与真生瞧看。真生孜孜的瞧了一会,霎时间兴又勃发,即把红樱搂住云雨。 正在干得热闹,忽闻门上指头弹响,红樱只道是娇凤出来寻唤,急着真生放起,开门看时,原来却是秀莲,登时气勃勃的,紫涨了脸皮,秀莲犹不识趣,跨进房门,带着笑,亲亲热热的,唤着一声二爷,激得红樱发话道∶“没甚要紧,直得敲门打户,看你骚辣辣的,爱着二爷,只怕二爷看不入眼,妖声浪气,好不扯淡。” 秀莲道∶“啊呀!我又并不冲犯你,你怎么出话伤人。你若不骚,怎生青天白日关着门儿,与二爷做甚勾当。莫非我来冲散了你的好事,为此骂人么?” 红樱大怒道∶“你家有鸟,让你自弄,俺家的事,干你甚来,好一个不识羞的小淫妇,倒来惹着我么!” 秀莲气得两泪直流,一头骂,一头放声大哭。真生再三劝解不开,里面娇凤听得,急忙挽了云丽,走出来把红樱骂道∶“我看秀莲,何等正气,象着你这个惯要捣汉的贼小淫妇,偏会做张做致,平白骂人么。” 云丽也把红樱假意骂了几句,秀莲听见语语打到身上,自觉没趣,只得气愤愤的,走了回去。 俄而吃完早饭,真生踱到轩子里坐下,只见真子才自临清回来,同着一个表兄,唤做沙仲木,过来探望。相见坐定,把些闲话,叙了一会。真子才道∶“曩时闻得贤弟常说,与本县一个寡妇崔兰娘相厚,誓做夫妻。今值仲木兄偶于东湖驿中,抄录崔氏所题绝句四首,把于贤弟一看,不知即是此妇否?” 真生接来,展开看,道∶ 锦绣山河一旦空,只今烽火遍寰中; 妾身只恨非男子,肯许奸臣娱圣聪。 (右一)西风驿路遍吹笳,回首遥遥不见家; 连下玉鞭催上马,故乡从此是天涯。 (右二)宝鬓罗衫倏已休,红颜只合化蜉蝣; 凄风苦雨如相饯,伴做邮亭一夜愁。 (右三)不敢高声暗自啼,尘沙滚滚湿罗衣; 极告薄命同秋叶,岂料随风向北飞。 (右四)诗后写着∶靳水难妇崔氏兰娘和泪漫题。 真生看毕,泫然泣下道∶“既称靳水的,系崔媛无疑,但已被掳北行,天涯杳隔,再见无时,岂能无兰摧玉折之恨耶。” 自后真生时时诵读四诗,怀念之殷,至废寝食。娇凤、云丽力为劝慰,而生意终不解,叹息说道∶“凡尔我相爱,不徒取色,贵乎有情。假使相见,则爱若珠玑,别后则弃同土梗,是则寡情鲜义,乃禽兽之行耳。然使我薄爱于崔氏,独能厚于卿辈耶。” 云丽道∶“郎之厚情,妾辈岂不见谅,但业已北去,纵极怀悲,只怕无益于事。” 真生道∶“近闻被掳而去者,许令亲族持金取赎,我今亦欲备银前往。如获遇者,不为负却前盟,设或不能相值,出于彼命之薄,我亦从此放心得下,不识二卿以为如何?” 二姬道∶“郎君所见极是,但不知决于何日起程?” 真生道∶“烦卿为我收拾行囊,即在明早行矣。” 二姬忙令厨下备酒,各赋诗为送。 娇凤诗道∶ 远迁燕山道,长歌一送君;小心投客栈,用意访巫云。 绮陌休迷恋,鳞书可寄闻;还家须及早,记取旧罗裙。 云丽诗道∶ 风冷梧残值暮秋,挟金忽欲作遨游; 知君不是无情者,莫遣颦蛾倚画楼。 真生亦赋一词云∶ 笑侬忒煞多牵系,到处红妍紫腻; 试问重逢有几,总助相思味。 那人旧约犹难弃,何况已偕并蒂; 愿拾春风喜气,共入鸳鸯被。 (《右调桃源忆故人》) 是夜鸾颠凤倒,彼此曲尽绸缪,二姬谆谆嘱咐,惟以速归为订。至晓临行,云丽牵住衣袂,再三嘱道∶“比闻路多梗塞,郎以主仆携带重资,切须小心为上。” 真生点头唯唯。二姬一直送出前轩,各挥泪而别。原来真生前在白下,曾买二僮,一唤文贵,生得面容粗丑,而性又愚鲁,其一唤做双鸿,姿宇秀韶,作事敏慧,所以真生留着文贵在家,却把双鸿带去。当下主仆二人,雇了牲口,起身就路,免不得晓行夜宿。 不一日,已到了真定府地界,时当兵焚之后,城市荒凉。自山东到京一路,草寇纵横,所以做客的,必须结连大队,方敢行走。那一晚,到了真定,只因人众,各饭店俱已歇满。 真生道∶“俺止主仆二人,凭你拨着一个所在,将就过得一晚罢了。” 店主道∶“实因大爷来迟,没有空房了。单有一位浙江客人独要了一间房子,不若与他说一声,共宿了罢。” 真生便同着店主,走到后厢,问那客人,那客人初时不允,以后见着真生,少年俊雅,便即许诺。一同洗了手脚,真生唤着双鸿,打了两角酒,买几件现成果品,请那客人。 那客人再三推谢道∶“与兄萍水相逢,怎好便叨厚款。” 真生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况当客中寂寞,幸获联床,不妨消闲一话耳。” 那客人道∶“敢问仁兄上姓尊表,贵乡何处?” 真生道∶“小弟姓真,贱字连城,向来侨居靳水,今因彼处寇乱未弭,仍归东昌祖籍,愿闻仁兄大号贵居,进京有何尊干?” 那客人道∶“弟乃住居嘉兴府平湖县人氏,姓仲贱号子尚,不幸遭逢乱世,家业荡然,此来又为着一件没奈何之事,即于此地,要觅一个朋友,却因天暮,暂投一宿耳。” 真生又询其所觅之友,仲子尚颦眉蹙额,喟然叹息道∶“言及此事,殊可愧恨,然蒙仁兄雅爱,不妨罄悉苦衷,只因寒荆孙氏,年方二十一岁,蹇值大兵临城,被掳而去。忽于前月间,拙荆附信至苏,备云归入张将官名下,幸蒙徽客程九朝奉,将银一百两,买氏到家,只要原银加利,听凭取赎。果若来时,只到真定府,离城向东三十里外,问着程初阳便是。为此小弟念着结发恩深,不辞辛苦,跋涉至此。但所寄之书,虽系寒荆真迹,又不知程初阳,果肯仗义听赎否。”言讫,几欲唏嘘泣下。 真生亦怃然长息道∶“细听仁兄言及于此,使弟肝肠欲裂,兄既结发情深,弟亦有怀莫舍。古云∶天涯偶遇,同病相怜。正吾两人之谓也。既有重义长者,如程九朝奉,安可当面不一识荆,翌日弟愿与兄,同往晋谒。” 是夜,二人直话到夜分方睡,气味相投,遂成知已。次早起来,算过了饭钱,收拾行李,一同到城东三十里外。果然有个程九朝奉,号唤初阳,休宁人氏。仲子尚大喜,急忙央人进内通报。 原来程初阳,京中大贾也,专能结纳豪侠,所以各营标下将官,无不识熟。既握重资,而以时方草昧,不能兴贩,故与各营中,只检南边被掳进京的美色妇女,询知宦家巨室,便即纳价领归,旋又着人到家报信,着令赎取。其实以此居奇射利,而非仗义也。当下闻有下路人赎妻而至,慌忙整衣迎接。 延入草堂坐定,仲子尚便告以姓名籍贯,并孙氏寄信到家,特来取赎,要求朝奉开恩见许,细细的说了一遍。 程初阳道∶“虽然有个孙氏,未知果是尊夫人否。待学生唤他出来,与足下相认一面,然后另为商议。” 仲子尚道∶“朝奉所见极是。” 俄而孙氏从屏后走出,云鬓不整,容色凄凉,与子尚一见,抱头痛哭。 程初阳微笑道∶“原来果是尊阃,得与足下完聚,也是学生做了一件好事。” 真生道∶“在下亦为贱内失散,将欲进京访求。昨暮偶与仲兄谈及,特造潭府,不知老长于各标下,亦曾听得有个黄州府靳水县崔氏兰娘否。” 程初阳摇头道∶“这个倒也不曾闻着。”一面催唤孙氏进去,一面令人整饭相待。 仲子尚道∶“荷蒙仁丈高谊,使在下夫妇重得完合,自当没齿衔恩。但闻原赎银一百两,应该加息几何,望乞见示,容即一一奉纳。” 程初阳道∶“学生只为年迈无儿,愿行善事。若说起尊阃,不是我认为至戚赎妇,久已配于牧马贱骑,安得与足下再有今日之会。那原银虽只一百,外加银色等头,并一应杂项使用,通共费银一百四十七两,,其利照规按月加五,经今七个月,连本利算,该银一百九十八两四钱五分,这是实账,并无一毫虚伪。至于饭资谢仪,学生断不敢领。” 仲子尚听了这一席话,把舌头一伸,半日缩不进去,只得哀恳道∶“在下实系窘寒,又不知一百两之外,另有许多零星使费,所以连着盘缠,只带银一百三十两,情愿一并奉上。倘蒙仁丈开恩,愚夫妇即当抄化还乡矣。” 程初阳道∶“不要饭钱谢仪,就是学生仗义之处,至于血本,定要取足,凭你一百九十八两四钱四分九厘九毫,也不敢奉命。” 仲子尚哀告了数次,那程朝奉毕竟不允,含着两行泪,踌躇莫措。真生初时认着程翁,是个仁厚长者,及见了这般光景,心下不胜愤怒,又怜着仲子尚,见了浑家,难割难舍,穷途苦楚。便慨然道∶“仲兄既会尊嫂,怎忍独归,小弟备有馀资,愿为纳补。”遂即充足了二百缺二两之数,程初阳一捧拿了进去,即着孙氏出来,交于仲生。 只见买下的一众少艾,约有三十馀个,都是浙江南直湖广等处良家妇女,听说孙氏,遇着丈夫赎归,俱步出堂前,流泪相送,刚欲作别出门,那众妇内,忽有一个高声唤道∶“滴水下站着的,可是靳水真连城么?” 真生抬头仔细一看,原来非别,那是题诗驿壁,数年远隔之崔氏兰娘也。真生一见,喜从天降,也不管程翁在旁,即从人队里走进,持抱大哭。 程初阳假意吃惊道∶“这是足下何人,如此哀恸。” 真生道∶“顷与老丈说的,靳水崔氏兰娘,即是此妇,乃小生之发妻也。既在尊宅,老丈为何推说不知。” 程翁道∶“不是老夫故意推隐,但缘尊阃纳价,比着孙氏更增几倍。那李游击,原说还要赎去的,所以虽蒙见问,学生踌躇不敢答应。” 真生愤然道∶“天下好女子尽多,失亦何惜。但缘结发情重,所以不远而来。 若在老丈肯容完赵,不妨遵命奉纳,设或不允,小生亦即飘然而去。何乃视作奇货,故作客谈,将欲逼索重资耶!” 程翁道∶“莫怪老夫作难,实系捐价五百,吾兄如能如数见偿,敢不见教。” 真生即教双鸿捧过皮匣,取出赤金五十两,双手递于程翁。程翁一眼觑见匣内,尚有五锭赤金,心殊怏怏,悔不勒足了千金之数。真生于不意中,获见兰娘,心下倍加欢喜。遂与程翁作别,同着子尚夫妇,投入客寓。各觅了一间房子,挑灯对酌,细诉愁怀。 既而夜深就寝,真生于忱畔,低低说道∶“卿虽陷入尘沙,犹喜娇姿如故。今夕之欢,实出望外。” 兰娘道∶“虽则蒙郎辱爱,昔以黄金赎妾,奈何章台柳色,不复长条似旧。交会之际,使妾中心怏怏,不无喜中增愧耳。” 真生遂即伸手启股,邀赴阳台。其欢恋之情,自然云酣雨洽。却因店内客多,不敢恣意狂荡。那仲子尚夫妇,也是唧唧哝哝,话了更馀天气,少不得做下一番情梦。正所谓新娶不如远归,又道是∶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次日早起,真生雇了牲口与仲子尚作别赶回,不消细说。 再表二姬,从着真生去后,终日刺绣罗帏,吟诗消遣。单有红樱骚辣辣的春心飘发,虽曾被子着真生弄过几次,恰似枯苗待雨,量那一点点露水,怎消得根中干渴。每日间,攒蛾蹙额,笑靥慵开,凭着娇凤有事叫唤,只是慢腾腾的指东到西,有头没尾。 忽一夜,月色明亮如昼,云丽,娇凤俱已进房安睡。红樱独自悄悄的,步出前轩,自言自语,徘徊了半晌,刚欲转身进去,忽见文贵吃了一饱酒,歪着身睡在廊下,带笑骂道∶“蠢贼囚,那有馀钱,撞得这般烂醉,又不到炕上睡着,却不要冻坏了。”便将尖尖的小脚儿,向着屁股上一踢,再把双手乱摇,怎当得鼻息如雷,摇又摇不醒,扯又扯不动,叹口气道∶“罢么,冻坏了贼骨头,干俺甚事。” 哪晓得裤裆内,绽了条缝,摇拽之间,忽地里耸出那件话儿,硬掘掘足有四寸馀长。红樱一见,忍不住淫心荡漾,平时虽憎着他容貌粗蠢,却因枯渴之际,只得用力推醒,扶到卧所,那文贵酒意模糊,倒头仍又沉沉睡去。恼得红樱,向着面上一啐道∶“好一个不知趣的蠢材!”将欲转身进去,怎当欲火炎炎,春魂难束。只得卸下裤儿,腾身而上,捏着尘尾,倒插进牝内,着实套个尽根,急急的摩弄了一会。 那文贵醉梦虽浓,口内咿呀作声,亦若乐臻妙境,上边用力一套,下边也象突一突的一般,红樱一连套了五六百抽,虽堪适兴,岂解淫骚,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有了这般妙物,都与死人作耍。”只得耐着性儿,再缓缓的尽根套送,猛听得窗外有人走响,红樱吃了一惊,连忙跨下,扯了裤,一溜烟跑进房里去了。 这正是∶ 春归豆蔻情难却, 梦入巫山醉未消。 第十回镜合元宵百岁重谐伉俪 诗曰∶相忆情何已,今生岂易逢; 宁知三五夜,复听佩从容。 其二∶春意浓于体,美满应无价; 相逢喜杀侬,长在花灯下。 窗外走响的是谁?乃是真生新收下的苍头胡玉之妻通氏,名唤葵花。年才二十一岁,修眉瘦质,骚兴非常。所以真生贪着雌儿,不惜重资收买,当夜葵花,忘记拿了便桶,打从文贵房前走过,只听得渍渍弄响,急忙闪在碧梧之下,张着动静。 只见红樱扯了裤腰,如梭的向那内房而去,不觉失惊道∶“原来红姐,却与文奴沾手,可惜一块肥羊肉,掉在狗口内了。”带着笑,提了便桶,自向炕上睡着。 到了夜分时候,文贵酒醒,伸手摸着那件东西,湿腻腻恰象沾了些涎沫的一般。心下疑惑道∶“这也好笑,从来不曾想着此事,难道梦遗了不成。”既而起身小解,只见地上掉下一条花绣的白绫汗巾,拾起来向着月下仔细一看,认得是红樱腰内束的,不觉跌脚懊悔道∶“想必是红樱姐,有些熬不过了,特来下顾,偏生今夜吃得这般沉醉,误却一天好事,可惜可惜!”叹息了一会,又呆呆的痴想了一会。 次是饭后,红樱捉着空,一把扯到厢房内说道∶“我昨夜有一汗巾,掉在你的房里,你若拾得,可还了我。” 文贵道∶“这是没来由,你自家没了汗巾,却问我讨。” 红樱陪着笑脸道∶“臭贼囚,不要歪厮缠,你若还了俺,俺自有好处到你。” 文贵道∶“你既是夜间掉的,原到夜间来还你。” 红樱笑了一笑,自向内房进去。原来文贵貌虽粗蠢,那被窝里的这件事儿,偏不愚顽。文贵吃完晚饭,坐在门槛上,眼巴巴一心望着红樱出来。忽听得廊下走响,便低声问道∶“来的可是红樱么?” 那边也低声答道∶“我来了,你且禁声,不要被人听见。” 文贵喜得手舞足蹈,也不看个明白,急忙向前,一把抱住,谁想是葵花故意作弄,乱声骂道∶“该死的贼囚根子,瞎着眼了,你且他细瞧着俺,是红姐白姐?” 文贵老大没趣,被着葵花骂得不敢作声,掩上门儿,直等到二更时分,方见红樱轻轻走至。文贵迎进,说道∶“俺的姐姐,为着你受了一场闲气,怎么这么晚方得出来。”便伸手解开裙裤,一把摸着了肥腻腻的这件话儿,连忙蹲身下去,将那舌尖舔了一会,就把尘尾弄进,一般也会抽进抽出,顶送不已。连声叫快道∶“原来这般有趣,怎不令人快活杀也。” 往往来来,不上五百多抽。毕竟是粗蠢东西,一味莽撞,那知道养气调情,便已气喘吁吁,跪门告止。原来妇人家的兴趣,初时平淡,直等摩弄已久,阴精流出,方觉怡然美快,所以惯会偷情的,要博妇人欢喜,须下水磨功夫,用那疑神炼战之法。当下红樱将到酣美之处,那知文贵早已完事,及弄得不尴不尬,连声骂道∶“原是个没用的贼囚货子,也害着老娘半夜三更,担着惊险出来。”一头骂,一头挽了裤腰,急急的走了进去。自后文贵再三恳求,红樱只是不理。 过了两日,葵花在娇凤房中,偶然话着文贵,性极愚滞,不拘大小事体,差着他,哪一件做得来。葵花笑道∶“别样事做不来,那被窝内的事,偏生会做。” 娇凤道∶“他不曾娶着老婆,又是个钱钞去嫖,怎晓得他,会做被窝内的事。 你这句话儿,必知底里。” 葵花后悔失言,含笑不说,却被娇凤再三盘问,只得把撞着红樱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娇凤听毕,登时大怒。即欲唤着红樱责究,忽闻外边报说大爷回来了,便与云丽出到中堂迎接。先是兰娘走入,随后真生进来,各各相见毕。 二姬欣然笑道∶“郎君途中纳福,恭喜贺喜。想必此位就是大姐姐了。” 兰娘已与路上问知明白,故只略叙寒温。不消启问,当晚宰鸡杀羊,整备筵席。真生上首,兰娘向南,娇凤云丽左右对坐,须臾酒过数巡。二姬问道∶“不识郎君,怎得便与姐姐会着,那往返程期,为何如此迅速。” 真生便将饭店中,遇见仲子尚,寻妻孙氏,一同往见程初阳,方得与兰娘相会。前前后后,述了一遍。 二姬道∶“而今仲生夫妇安在?” 真生道∶“一路同行到此,我又赠送盘缠,昨在临清作别,回浙去了。” 云丽道∶“郎有善念,所以天赐奇逢,俺与戴姊有幸,更得一诗友矣。” 说说笑笑,正在觥筹交错之际,兰娘忽然垂首,掉下几点泪来。 真生惊问道∶“小生一片至情,直到千里之外,得与姐姐相会,数载相思,毕于此夕,有何不足,而乃堕泪耶。” 兰娘叹息道∶“君但知不负于妾,试扪心自想,岂更无比妾更加恩重者,而今安在哉!” 真生听说,才知为着蕙娘,心下不胜感怆。命取笔砚,赋诗一律,以寄其怀思之意。 诗云∶ 谁能相隔不相思,只恐相思了无时; 犹记灯前初邂逅,岂忘月底共栖迟。 罗浮有梦花魂杳,碧海无期燕影痴; 此夜断肠浑不见,为卿知泪写新诗。 吟妾,竟与二姬话着蕙娘,不及尽欢而散。是夜宿于娇凤房中,拈云狎雨,绸缪了一会。娇凤把着日间葵花所述红樱的事,细细说道∶“谁想蠢奴才乔嘴脸,也有偷香窃玉的手段,我若隐瞒,不与你说知,日后弄出事来,只道我也是个淫滥货儿。你到明日,须把蠢奴贱婢,责究一番,戒他下次。” 真生道∶“若果有是事,必要重重处置,只怕还是葵花不喜红樱,谤毁着他,亦未见得。”因为听了这一句话,展转不能睡去。 到了黎明时分,便即披衣而起,厉声唤着红樱。红樱不知头脑,兀自装妖作势,慢腾腾的走到跟前。 真生变色骂道∶“贱小淫妇,还不跪着。我出外未几,你就做得好事,快拿棍来,我把你这贱人,打落下半截。” 红樱道∶“好事歹事,谁见来,俺的下半截,实该打落,独不记妾戴乌纱,扮着堂候官之夜,又不记那月持柳梢头,妾在后垣,披风忍露,候君之至乎。” 真生听说,便觉手软,微微叹息道∶“我只怪汝,具了双眼,怎与那蠢奴才作侣,却不羞死了人。” 红樱泪下如雨,徐徐应道∶“一念之差,便成瞽目。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悔将何及。” 真生再欲诘究时,兰娘起身,伏在屏后,听得详细,连忙跨进,力为劝解道∶“事已了然,何消再问,设或葛藤不已,风闻于外,将无疑我闺中不谨,体面何在,红姐有德于郎姑,宥之可也。佣奴短行,假以别事却之,可也。” 真生喜道∶“贤卿所言,深为有理。”遂置之不问。 过了两日,寻着一件事端,竟把文贵,遣回原籍,话休絮繁。倏忽间,残冬已过,又交新岁。 一日午后,真生踱到外厢,拈着春日感旧一题。构思未就,忽听得墙脚边,滴溜溜恰象水坠声响,伸头一望,却是葵花。登厕不及,掀起那雪白的屁股即于墙畔小解。真生轻轻伸手,打了一下道∶“好一个淫骚货儿,恁般放胆,却不防人瞧见。” 葵花寸转头来,见是真生,涨得满脸通红。一堆儿笑倒,边着裤腰,不能扯起。真生于初见时,即已属念,却因事冗人稠,尚未能试那牡丹残雨。那一日遇得凑巧,便一把扯进厢房,葵花又是一个会家老溜,惯要偷食的猫儿,况且遇着绝标致的后生主人,怎有抗拒不肯。假意儿推阻了一会,让着真生把那东西,插了进去,翘起两只足儿,掀起那粉团相似的臀尖,乱颠乱凑,两只手紧紧的勾住了真生头颈,口内叫得亲亲热热。那牝户又紧又浅,浪水又少,把一个真生帮衬得浑身爽利,好不快活。 那晓得真生的话儿,又是一件赛拗曹的巨物,塞满阴门,没有一丝线缝,急急捣入。只顷刻间,就有二千抽。原来妇人虽曾经过几番浪战,却不曾尝着又长大,又坚久,这般滋味。当下被着真生弄得死去复生,星眼朦胧,玉肢趐软,恰象杀未死的鸡鹅,但吸吸的乱动。 正在战合垓心,不提防红樱走过,听着声响,悄悄的伏在窗边一看,不觉大喜道∶“贼狗淫妇,你只晓得调弄唇舌,把我欺负,怎知今日也落在我眼内。”遂疾忙进房,报与娇凤。 娇凤不觉气愤道∶“有这样没廉耻的淫妇,厨灶下没见个影儿,偏会骚出去,与那贼王八捣弄,就是烂尿窟内,生了蛆虫,也不是这般样痒法。”一路骂到外厢,只见两个,精赤着下半身,也不怕肌生寒粟,尚在掀凑不歇。 葵花一眼张见娇凤,气凶凶的走进,也不管赤着双股,提了裤腰,不要命的躲入在厨灶下去了。 真生嘻嘻的笑道∶“偶尔邀欢,贤卿何消发怒。” 娇凤道∶“我是好意,要你保养精元。那不晓得的,就道我是争风吃醋。现今用一看二,难道你还不满足。就是葵花这淫妇,也不见什么姿色,青天白日,怎做这样没气力的事。却忘记了明日已是上元节夜,闻得太尊许容百姓,放灯一日,你也该差那死奴才去,觅着新巧花灯买下几碗,大家庆贺过节。” 真生登时就唤胡玉,双鸿,直到闹市内,检买新灯四对,一对是彩画虎丘山水,间着诗联题咏,八角羊皮灯;一对是五色珠穿的斗鸡灯,又是珠缀的莲花灯两碗。那一对却是苏州贩下来的。一是凤仪掷戟;一是鸿门赴宴,新式巧样的走马灯。 当时挂在中堂,点起巨烛,果是珠影争辉,星球竞巧,摆下宴席,照常团团坐定,猜枚行令,直至半夜而散。次日起来,只见沿街溢路,遍结灯棚。那一晚,鳌山灯火之盛,果是繁华第一。 真生同着三姬,饮了一会酒,又嬲扰谐谑了一会。取过文房四宝,各题诗一绝,以纪上元之盛。真生诗道∶ 新样云鬟压宝钗,纷纷俱是踏灯来; 三年一别浑如梦,绣户曾是带月开。 末后二句,为忆蕙娘而发也。须臾兰娘吟就,其诗曰∶花影风摇蜡炬红,箫声隐隐到华堂; 得从此地逢佳节,只把多情感玉郎。 云丽诗道∶ 遥闻爆竹一声喧,无限花灯作上元; 却上高楼望明月,不知何处是家园。 娇凤诗云∶ 淡月溶溶照碧空,千门灯火一宵中; 停杯忽忆当时事,最喜年华处处同。 三姬之咏,亦各道着自己胸熨。传诵一遍,互相赞叹。于时漏下已交二鼓,真生带着双鸿,步到府前,并市中心闹密之处,慢慢的周围看了一遍。只见一家高垣巨槛,当门挂着珠帘,帘内遮遮掩掩,站着几个妇女,真生不敢近前惹事,将欲回身进巷,忽闻帘内低声咏道∶千古风流今属子,真郎只合唤真娘。 真生不胜骇异,立住了脚,再侧耳听时,寂无响动。刚欲转身,又闻吟咏如初,如此者三,复闻朗声吟道∶莫教容易去,人静待佳音。 真生心下猜疑不定,唤过双鸿悄悄的坐在水边。俄而三鼓已绝,灯暗人稀,便闻双门关响。真生耐着性儿,步来步去,到门窥侦者数次,倏又四鼓将残。双鸿靠在桥栏打盹,街上已绝无人影。真生呆呆站着,只管伸头远望,恍惚惊讶道∶“何久无动静,岂鬼弄人耶。”忽听得西头侧扉开响,即闻低低唤着真郎一声。 真生慌忙近前一看,却非妇人妆饰,只见身上穿着青布道袍,头戴黑绒毡帽。 揩拭双眼,再把面庞细观,却是娇娇滴滴,不减昔日容光,即蕙娘也。真生大喜道∶“怪道谁人晓得旧诗,原来却是姐姐。” 蕙娘道∶“郎君还是经过暂泊,还是流寓于此。” 真生道∶“此地乃是小弟祖籍,自金陵避迹而来,将及一年矣。” 蕙娘道∶“如此甚好,趁着残月,快到家下去,从容细话。”即把双鸿唤起,疾步而回。 进入内房,三姬俱已熟寝。只将兰娘推醒,着与蕙娘相见,抱头痛哭了一场。 蕙娘方收泪而问道∶“不知姐姐怎得嫁着真郎,父亲安否?试把别后事情,细说一番。” 兰娘道∶“自从妹妹被着流贼掳去之后,父亲忧感而亡,姚家姨夫亦绝无音耗。不幸闯贼破城,续遇大兵剿贼,我之苦命即如贤妹,偶从驿壁题诗,遂荷真郎远赎,残姿何幸,不殁黄沙。弱妹有缘,再逢此夕。”言妾,呜呜咽咽,复又泪如雨下。既而问道∶“贤妹既陷贼巢,何由却在此处。愿将经历苦处,亦为愚姊述说。” 蕙娘道∶“从着王恩用逆贼,劫掳到营,随即把我赏与手下头目萧元瑞,天幸闯贼,即将王恩用全家抄斩,萧元瑞亦以逆党危惧,带我远遁,后来率众投顺,得除游击,镇守是城,已于去年十月间,阵亡海口。若论妹之苦楚,比着姐姐更为迢甚,几番觅死不得。忽于今夜,隔帘看见真郎,欺着诸妇愚昧,辄敢托诗留住,兼值众家丁看灯倦卧,故能逸出重扉。海角天涯,何幸今宵复聚,星移物换,犹怜薄命同存,但不知真郎别来景况如何?怎得迁归故籍。姚家郎信可相闻,堂上亲而今安在。” 真生便将前后经历事情,并与娇凤,云丽相遇始末,备细说了一遍。三个人悲悲切切相诉不已。那娇凤,云丽早已起身伏在屏后,窃听良久,遂即推扉而进,一同相见,时已东方微白,真生急忙吩咐双鸿,胡玉,并葵花一应男妇,不许宣扬消息,到得日中,只见萧衙内十几个家丁,粘贴招纸,处处搜访。却因屋宇深邃,得以隐藏不露。 过了月馀,萧氏扶柩搬移回去,真生遂得放下鬼胎。忽见秀莲蓦地走进,袖中取出锦笺一幅,递与真生。真生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薄具相思子一事,芙蓉露一瓶,并头莲枕头一个副,鸳鸯坠一具,数物虽微,谅必心照。勿却。 笺后又有五言绝句一首道∶ 阆苑仙频遇,桃源花遍栽; 可怜巫峡梦,无复月同来。 真生反复看了数遍,只得把鸳鸯坠等物,一并收下。踌蹰半晌,以玉 回赠,并裁诗以答之道∶悔从花底听啼莺,处处空担薄幸名;莲社漫寻玄妙谛,香闺欲和绮罗情。半生业债于今悟,一片尘襟自此清;寄与妆台休账望,春心已比白云清。 真生终以叔嫂碍伦为悔,所以回诗谢绝。当下秀莲持去,付于元氏。元氏见诗,并得玉 ,喟然叹息道∶“ 者决也,明与我诀绝之意,叔乃薄情至此乎。”自此相思成疾,不逾月而亡。真生不胜感悼,赋词以吊之,其词曰∶人何处,断云漠漠如飞絮,如飞絮。化惭为恨,欲言还住。当时犹悔欣相遇,而今空咏凄凉句,凄凉句。锦笺诗在,愈牵情绪。 (右调忆秦娥) 题妾,折为方胜,藏于砚匣底下。忽被娇凤翻见,以示云丽道∶“始有盗嫂之愆,终获薄情之怨,此词岂足以忏悔耶。” 云丽大笑,惟蕙娘,兰娘不喻其故,再三诘问。适值真生走进,急以扇柄打着娇凤道∶“狡狯儿,偏会胡言乱语,揭发人短。” 谑笑未绝,忽闻报进有客在外,连忙整衣出迎,乃是临清住的一个表叔,唤做方奉山。因从武昌回家,特来报信,备言一路平安,可以行走。真生大喜,急令娇凤收拾行李,就在明早五鼓起程。 云丽道∶“远出必须检日,向来延缓,何乃一旦急遽如此?” 真生叹道∶“数载飘流,思亲念切,恨不即时就到噤水,卿何以急遽为阻。” 当夜摆酒在蕙娘房内,饮到更阑时候,撤过杯盏,解衣就寝。真生道∶“连日事冗匆匆,不及与卿绸缪,明晨又当远别,愿寻片晌之娱。” 蕙娘笑道∶“妾已做了败柳残花,何足供郎攀折,倘获真心怜照,愿分东壁馀辉。” 真生搂住粉颈,微微叹息道∶“贤卿此言,似有不足我之意,岂不闻汉高取天下,基业独在关中。就如我春债虽多,钟情惟汝,此心匪石,幸勿疑着鄙人也。” 遂即翻身扒到腹上。 云雨之际,蕙娘娇声屡啭,艳态流香,一种温存怜爱之意,比昔愈加亲热,既而低声问道∶“为何郎之此物,比着昔时,恰象长了数寸。竟把我内中,塞得满满的,而又坚久不泄,莫非有甚灵膏异药,抑何快美至此。” 真生告以玉面狐之事。蕙娘笑道∶“既服狐丹,郎即狐矣。” 真生道∶“若非我以狐术媚卿,怎得这般快活。”遂又急急抽提,真至夜分而息。 正是∶ 元夜再逢缘不浅, 鸳绸重整趣无边。" }, { "text": "灯月缘(3)\n第十一回招商店李氏寻夫 诗曰∶ 闲窗何事细推敲,偶演新编慰寂聊; 黑白机深慵对弈,宫商曲娱倦吹箫。 笔底有灵贪觅句,胸中无俗混称樵; 清风不解祛愁梦,拈着情根便可消。 真生略睡一觉,即起身梳洗,作别了真子才,又向众姬叮嘱了几句,趁着疏星残月,带领双鸿出门就路。此时乃是三月初旬,风恬日暖,晓夜趱行,不一日已到了黄州府地界。只为归心似箭,贪行了五六里路程,渐渐天色向晚,前后兼无宿店。正所谓∶到家心转切,不识问来人。 远远望见正南上树林里面,有一所高大房子,急忙几步到门,连扣几下,只见门扉开处,有一少年仪容俊雅,缓步而出,询之即庄主也。便告以日暮途穷,愿求借宿之意。那少年指手画脚,差唤仆夫,略不回顾答应。真生等不耐烦,又着双鸿近前哀恳,那少年怒道∶“怎有这般不晓事的,只管喋喋可厌,俺家不是客商饭店,现今奉令严查考究,怎肯担着关系,容留面生的人在家过宿。”便回头指着廊下道∶“除非此地,权且借你们两个歇息一晚。” 真生十分恼怒,却因天色已暗,只得忍着气,放下行李,一堆儿盘坐在廊檐底下。将至夜分时候,忽地刮起一阵东南风,吹得寒毛直竖,肚内又饿,主仆两个呻吟不绝。俄而鸡声三号,只见一个妇人开门汲水。 真生走过去低唤道∶“小生冒着风寒,有甚热汤,求赐一碗。”那妇人放下水桶,回身走进,笑嘻嘻的捧出一碗,却是热酒。真生呷了一半,把与双鸿吃完,作谢起身,行不上半里多路,只见昨夜那个少年如飞赶上。真生怪而问之,那少年备致不安之意,必欲留转待饭。真生心下暗想道∶“此人前倨而后恭,殊觉可笑,又欲留我转去,是何意思?” 那少年道∶“小可有眼不识泰山,且到舍下去,容当慢慢请罪。”遂一把拖进草堂,即唤小鬟,捧出面汤梳匣,候着真生梳洗毕,重新向前施礼。真生问其姓氏,那少年道∶“小可姓熊,草字信甫,请乞兄台坐,容俟拙荆出来相见。” 真生踌躇不安道∶“这个怎么使得,不劳见罢。”话犹未毕,屏后走出一个妇人,珠翠盈头,衣衫鲜美,向着真生倒身便拜,真生亦欲答拜下去,却被熊信甫一把抱住。真生道∶“仁兄为何如此,却不要折杀了小弟。”再把妇人仔细一看,原来非别,即灵芸也。 真生大喜,扣以别后事情,灵芸道∶“从着那日与郎君见后,那高氏兄弟,即以看灯被杀,妾幸逃避出城,遇着一个老者,亦系噤水人氏,纳妾为女,到家未几,适值熊郎断弦,遂获嫁为继室。今日为要开宴款客,妾因早起,然非窗缝内窥见郎君,几乎当面错过。幸乞宽心多住几日,更不知二娘,曾有消息否?” 真生便以蕙娘,兰娘先后相会的事,说了一遍。灵芸带着笑,走进厨房。只检美味鲜肴,流水搬出。真生吃完饭后,即欲告别。 熊信甫道∶“此去噤水,旱路反要过渡,殊觉不便,家下人舟俱备,暂屈住过今宵,明日早起,即当差人送往贵县。”真生欣然应允,当晚住下不提。 再说邬氏,从着真生在姚园肄业,日久不归,心下十分想念。忽闻邻近纷纷报道∶“你家大官人,被着流贼掳去了。”邬氏虽则着惊,尚未深信,以后姚子昂亲自来报,急得邬氏一恸仆地,半日方醒。合家男妇再三宽解,邬氏道∶“可怜我偌大年纪,止有这点骨血。谅此一去,必然凶多吉少,教我这几根老骨头,再有何人收拾。”言妾,便又呜呜咽咽,泪如雨下。 自此时刻悲痛,到处央人求神问卦,忽听得闯贼将到,抛了房子,迁避下乡,怎知流贼未来,土寇先发,把那箱笼细软什物,席卷而去。邬氏愈加伤感,渐渐日给不敷,只得迁移到城,同着一对家人夫妇,开一个招商饭店。那招牌上写道∶真店荤素酒饭安歇公差客寓自此胡乱过了数月。 忽一日傍晚,只见两个人一老一少,恰象差官打扮,那年少的头戴貂皮红顶帽,身穿白绫里小袖狐裘,向着邬氏声喏道∶“咱家主仆二人,为着公干到此,快些打扫一间洁净房儿,与俺安歇,那房金一日算一日,决不亏你。” 邬氏不敢违慢,连忙收拾停当,搬些酒菜送进,那年少的官儿,吃了一会,竟自掩门而卧,那年老的即于门旁睡下,自此一连住了几日。 那年少的向邬氏问道∶“妈妈姓真,此间曾有一个真连城,可是你家嫡系否?” 邬氏道∶“那真连城被贼掳去已久,长官何从认识,致劳问及。” 那官儿一把扯着邬氏,走入房中,将门掩上,复问道∶“我之此来,单为寻访真生消息,系是妈妈何人,愿以实告。” 邬氏止不住眼框边一点点泪珠滚下道∶“说亦伤心,就是老身的儿子。” 那官儿慌忙跪下道∶“媳妇有罪,原来就是婆婆了。” 邬氏双手扶住道∶“这是怎么说起。” 那官儿解开胸窝,露出一双趐乳,以示邬氏道∶“实不相瞒,妾乃闯王之女,名唤翠微,曾与真郎结为夫妇。后来破了北京,正欲商议自全之策,不想真郎撇着我,竟不别而去。窃料父亲必不成其大事,所以改作男妆,带领心腹张梅,一心潜访至此。谁想有幸得与婆婆相会。” 邬氏听了这一番话,又悲又喜,便安慰道∶“你且宽心住着,吾儿若在,终有相会之日。自后仍旧开着饭店。张梅相帮走动,那李翠微的性格,最是温柔贤淑,晨昏奉事之礼,一毫无缺,所以邬氏十分欢喜。 忽一日檐前鹊声乱噪,翠微立在窗前,乱声唤道∶“婆婆快到门前一望,真郎今日必定要回来也。” 邬氏哪里肯信,只顾低头念佛。忽闻耳边高唤一声道∶“母亲,孩儿回来了。”急忙抬头一看,只见真生已到面前,一把抱住大哭道∶“我那儿啊,你怎生撇得我下。一去数年,今日方回。”便叫道∶“媳妇快来,你丈夫果然到了。” 真生愕然道∶“哪有媳妇在这里?” 翠微听见,一步一跌,走出来道∶“薄情郎,独不记着李氏翠微么?” 真生惊喜道∶“深悔那日不别而行,将谓永隔芳标,何幸先期至此。” 邬氏又问道∶“你在外经这几年,可到东昌祖籍,亦曾得个际会否?看你今日徒步而回,使我做娘的于极喜之中,不无悲感。” 真生道∶“儿命蹇薄,所以无意求仕,向住东昌,业已定居于子才兄之东首宅内,薄置负郭二顷,不忧菽水无资,伏乞母亲宽心保重。” 邬氏方有喜色,一边讲话,翠微已着张梅买下菜肴,整理齐备,当夜欢欢喜喜,直吃到更馀方散。等着邬氏睡后,二人携手进房,解衣就榻。 翠微道∶“自从元夜杀了高梧那厮,奴家待你情分不薄,为何才抵京都,旋即弃我而逃,枕畔之盟未寒,囊中之金已去,郎何负恩若此,设若妾来寻你,你已将妾付之落花流水。从来薄幸无情,独称李益,窃恐郎之负我,更有甚于十郎者。” 真生笑谢道∶“鄙人凉德,贤卿责之极是,但今既为夫妇,何必再以旧事介怀,容当嵇首辕门,以赎不郝之罪。”遂即紧紧搂抱,将那阳具弄入,只觉阴户狭小难容,直待冲突了二十馀下,稍稍滑溜,于是一深一浅,款款抽提。 翠微笑道∶“不见那花稍月影,已转西窗,残更梦短,郎何濡滞乃而。” 真生道∶“侬爱卿,所以不也冒犯放肆,然而前矛犹劲,决不至递降书而纳款也。”遂又自首至根,一连冲顶了二千馀抽,翠微纵体欣接,只管盈盈喘笑不已。 俄而再一狂耸,不觉芳兴全舒,而春魂欲散矣。 次日午后,真生步到子昂别墅,但见乱萧萧草盈石砌,窗围蛛网,壁绣苔纹,池内萍多不见鱼,径边篱破全无竹,怅然叹息,延立久之,赋感一绝云∶昔年此地投陈榻,今日无人空闭门; 回首不胜愁绝处,乱鸦栖柳日将昏。 又到城内访问,绝无消息。那住宅已为镇守将官林守备所据,只得叹息而回。 忽值崔子服来望,相见揖毕,真生道∶“曩在金陵,弟见仁兄时,弟就无功名之念,那丰儒秀擅权纳贿,亦即秦桧贾似道之辈,惟恐祸及,所以不别而行,但有负兄翁一片荐拔玉成之谊,殊为罪罪。不知尊驾几时得旋,凌兄近作何状?” 子服道∶“小弟即于那年四月间,弃官奔冲,流离辛苦,直至去岁方回,雅生兄一官恋恋,随着丰儒秀至杭,儒秀欲奉太后垂帘听政,左春坊苏尚新诘之道,老先生护驾而来,今圣驾安在,何乃属柄于后妃耶。而丰儒秀事遂不果,带着凌兄奔返粤中,至今杳无音耗。” 真生又问∶“姚子昂,为何城内城外,遍寻不见。” 子服道∶“姚兄避寇出城,久不归家,存亡未卜。那城内旧宅,又被将官占住,可怜孤儿寡妇,流离转徙,苦景万端,吾兄既与子昂至交,那守镇林君,易于贿结,倘能谋获旧房,归于姚家母子,足见仁兄存恤故旧之谊。” 真生欣然道∶“领教,领教。” 次日即备厚礼,往拜林守备,林守备接入中堂,相见揖毕,分了宾主坐下。问过寒喧,真生着人呈上礼贴,林守备展开,仔细看了一看,回顾书记问道∶“那柬儿上怎写着许多礼物,你逐一念与俺听。”那掌记的便念道∶法琅莲花杯一对、大红花绉纱二端、上白面一担、白米二十包、乌薪四篓、蜡炬十支、山羊二牵、肥猪一口、活鸡四双、活鹅二只,金酒四坛、时果八色。 林守备欣然笑道∶“俺们做着将官,只会上阵厮杀,通没一个识着字儿的,老亲翁休要见笑,只是幸蒙赐顾,怎敢当着这般隆祝,管队哪里,快把这些礼物,通拿进去,与妈妈看着。若是要收下的就收下了,那几件不受的,速宜返出。” 只见管队出来禀道∶“启复将爷,奶奶说道全收了。” 林守备满面堆笑,再三谢道∶“拜领厚仪,愧难克当,倘有什么见教,无不遵命。”真生即以姚氏苦情,备细诉说,要求别检贵衙,赐还原宅为恳。 林守备道∶“目下小弟,就要出汛汉口,俟回衙之日,即当移徙退还,但与老亲翁十分面熟,就象曾在哪里会过一次的。” 真生道∶“弟亦熟识尊颜,只恨一时不能醒起。”须臾一茶再茶,起身作别,林守备亦即随后答拜。 又过两日,真生雇了船只,急忙忙正要收拾起程,忽见林守备宅内一个内丁,持着贴儿,邀请赴席。 真生道∶“你家将爷,已于昨早出汛,怎得还在家里,邀我吃酒。” 那内丁道∶“将爷虽已出师,奶奶却在宅内,所以差着小的,特来邀请大爷。 若是大爷不去,小的禁不起那奶奶的一百皮鞭。”言毕,一把扯住,哪里肯放。 真生只得勉强而行,既进内宅,朗声禀道∶“真大爷已经请到了。” 不移时,只见一个美丽妇人,打从屏后走出,年可二十多岁,梳起那光油油的黑髻,遍插上珠翠花儿,上穿白绫小袖袄子,外罩玄色暗锦半臂,下面大红绣裙,露出那一丢儿天青色的绫缎快靴。 那妇人出来见礼几毕,即问道∶“薄情郎,即一晚天将昏暗,逃入俺家,俺把你藏在卧房之后,保全性命,难道就忘记了么?” 真生抬头把那妇人仔细一看,才认得就是北京城外做响马的林桂之妻。那林守备即是林桂,所以十分面熟。连忙深深一揖道∶“活命之恩,天高地厚,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妇人道∶“你自家走了也罢,反把一个妇人带去,累着奴家受气,恩将仇报,何乃狠心若此。前日蒙你亲送礼物,偶于屏后窥见,为此邀着你来,说个明白。” 真生无可措辩,只得低头含笑,那些侍女已将酒菜陆续捧出,妇人逊着真生坐了客位,自即对面相陪,慢慢的饮了半晌,妇人脸色呈红,秋波溜绿,假以更衣进内,把那脚尖儿向着真生一踢,真生会意,亦即起身随入房中。那妇人脱下裤儿,掀起那嫩松松的一条细缝,招唤真生云雨。真生亦觉霎时间兴发难禁,那件东西,已是咆哮紫涨,直掘掘的乱跳不已,急从臀后插入,直捣含葩,进则尽根,乱乱的顶了四千馀抽。那妇人叫快连声,浪水直泻,既而事毕,张梅已在门外候久,妇人含泪相送,复以后期为约,真生含糊答应,但唯唯而已。 时已选定吉日,与崔子服,并一众亲邻故旧,作别起身,一路无话。 将次到家,先着双鸿回报,急得兰娘,蕙娘,娇凤,云丽重新妆裹,俱换了一身新鲜衣服,直到大门前候接。拜见之际,邬氏看了如花似玉,齐齐整整一行儿列着五个媳妇,好不欢喜。当晚就是真子才置酒相请。 次日真生设席,遍邀同族,一连吃了五六日的酒,闹炒炒忙做一团,俱不消细说。于时乃是六月中旬,天气炎热,真生唤着葵花烧汤洗澡,先自浴毕,次即兰娘,娇凤,蕙娘,云丽,翠微相继而浴,真生靠在椅上,一一看过。但见一个个粉胸玉股,趐乳香肩,分明是水浸芙蓉,何异那露滋芍药,神怡魂荡,顷刻难持,便把五姬一齐唤到房内,只见蕙娘云鬓蓬松,仅穿纱裤;娇凤止披半臂,下系单裙;云丽、兰娘俱赤着肩胸,把那裙儿齐胸裹着;翠微方在照镜刷鬓,落后才至。 真生道∶“适观卿等兰汤试浴,可谓皓体争妍,冰肌均媚,我欲今夜做一个乱点鸳鸯,与卿等共成欢噱,幸勿阻兴。”即赴阳台。 兰娘、娇凤、云丽俱笑嘻嘻的解卸裙裤,脱得精赤条条,背着银缸,一团儿靠在椅上。 只见蕙娘、翠微低声笑道∶“郎真痴了,教人裸体相向,象个什么意思。”便寸转身走了出去。 真生喝道∶“恁般两个歪拗货儿,去便自去,俺决不来求着你。”即把兰娘掀倒,唤着云丽、娇凤,各将一只金莲捧起,插得进去,便深深射入,着实狂抽,不消一盏茶时,即捣上了千五、六百,兰娘不住的把那臀尖掀突,连着枕头儿推放一边,云鬓横飞,笑声不绝。娇凤看了这般模样,淫心骤炽,只得闭着双眸,怎耐下面的那件话儿,热烘烘,痒腻腻,浪水如注,恰象小解一般的乱撒出来,连那肩臂趐软,忽地里竟把金莲放下。 真生笑道∶“好一个骚货儿,就是这般熬不过了。”遂把兰娘放起,即与娇凤接战。刚刚插入龟头,娇凤便呼心肝亲肉,突起凑合。 正在干得热闹,忽闻屏后指头弹响,停了一会,又闻唤道∶“臭贼囚,这般时候,怎不睡着,不要快活杀了。”真生侧耳听时,乃是蕙娘的声音,假做听不得,故意用力狂抽,弄得渍渍乱响,却忘记了云丽等侯多时,十分忍耐不过,只得唤道∶“短命的冤家,如今也该轮着我了。”真生登时扒过腹上,把那双股掀起,狠命射入,一连就有二千抽,忽然回首转来,只见蕙娘已是悄然走进,站在灯影底下,真生假做不见,与云丽恣意弄了一会,再及娇凤,娇凤之后,复到兰娘,竟把蕙娘奈何得十分难过,移步近身,伸进尖尖玉指捞着尘尾,一把捏住。 真生笑道∶“贼小淫妇,你道是裸体相向,不好意思,如今却是谁唤你进来的。” 蕙娘又羞又恼,照着脸上,着实打了一掌道∶“臭王八,你专会放刁抢白,不管人的脸痛,只怕要短命死哩。” 真生道∶“只要你唤着一声真郎的爷,我就与你弄个痛快。”蕙娘无奈,只得低着头,轻轻的唤了一声。 真生双手抱住道∶“我那心爱的亲亲肉儿,特与你作耍,你不要认真怪我。” 于是舌吐丁香,紧贴着两窝趐乳,花翻红浪,全抛却一片香魂。虽则力战三番,尚可突围一捷。而蕙娘已阴液连丢,娇声欲颤矣。 兰娘对着娇凤道∶“俺的二妹已红同事,单有河南姐姐,假意儿竟自走了去了,若不把她拖下浑水,只怕日后那嘴儿喳喳,将着俺们笑个不已。不若大家去拖了她来,免着她乔坐衙,数青道白。” 云丽、娇凤一齐点头。便笑喧哗直滚到翠微房内,四围一看,哪里见个影儿。 娇凤笑道∶“这也奇怪了,难道听着俺们走来,躲在箱子里笼里。” 兰娘道∶“只把火儿点着,俺三个人四下一照,不怕她躲入在地窟里去了。” 原来翠微静悄悄的伏在东首壁上,窃听良久。当下先是云丽照见,一把扯住道∶“已在此了。”兰娘、娇凤慌忙走来,横拖乱拽,竟是扯进房门。 真生瞧见,不觉笑道∶“我专怪这样假撇清的货儿,偏是要与你弄上一遭,灭着你的嘴脸。”遂抛下蕙娘,将翠微掀倒,连根直捣,带水狂抽,不觉又是一番鏖战。当夜轮流交合,直弄到月坠参横,金鸡唱彻,这叫做∶百丈游丝争绕树, 一群娇鸟共啼花。 第十二回碧山堂姚生入梦 词曰∶ 一片闲情,零零碎碎,偶尔把耳根收拾。 真个才郎如许,佳人如许,何必丹青点色。 都道是一幅锦,却非关苏蕙织。 自嚼胡诌,七横八竖,笑煞那寻常笔墨。 请看别离如此,相逢如此,多少神情历历。 我曾向寂静处,演完时浮大白。 (右调双蝴蝶) 当下翠微被着真生弄得爽快,流出了许多骚水,却怕诸姬抢白,所以乍笑忽停,临呼复顿。俄而天色微亮,各归寝息,真生走到天井内小解,只见红樱把那指头抵着牙儿,独自一个,靠着栏杆而立。真生道∶“痴妮子,你还是曾睡不曾睡,风露甚寒,怎生站在这个所在?”红樱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真生虽觉神疲力倦,忽见了这般情景,可怜可爱,便把红樱唤进房中,勉强做那残蝶采花,倦鸳戏水。 正所谓∶ 一枕狂云争伴我, 满床明月独怜卿。 真生嫌着客座窄小,复于东首空地,起造厅房一所,当落成之日,有客送画一幅。那画上题诗四句道∶ 一樽方可醉,十亩便成闲;卜居何处好,当在碧山间。 真生深喜碧山二字,遂颜其额曰∶碧山堂。自此栽花酿酒,日与众姬以寻诗斗茗为乐。忽一日,春光明媚之际,恰值邬氏七旬寿诞,合族亲友以至邻居四十馀家,无不馈送贺礼。蕙娘、娇凤等,各自献奉珍奇宝玩,并各撰诗为寿。 兰娘诗道∶ 高阿有翠竹,亭亭干碧宵;至今千馀载,能禁风雪飘。 仙人海上来,拍手共逍遥;笑指苍翠色,凌风吹玉箫。 云桃有一颗,比竹岁更遥;拟为寿者赠,恰值悬?朝。 愿桃三千岁,愿竹永不凋;南山一杯酒,?献咏长谣。 翠微诗道∶ 瑞烟浮鼎绮筵开,共祝长春寿一杯; 闻说瑶池桃正熟,立看青鸟自西来。 蕙娘诗曰∶ 为庆岗陵寿,香风敞绮筵;柳窥云鬓绿,花映彩衣鲜。 七十春方永,三千岁自绵;霞觞方再进,鸟语杂清铉。 娇凤诗云∶ 七十未华发,巍然姿貌清。拈针犹刺绣,灯下时诵经。 惟在慈父德,便合获长生。何必啖交棘,何必餐黄精。 从兹岁千百,难以算遐龄。 云丽诗道∶ 一炉清篆散香风,共沐慈恩寿域中; 从此春光长献瑞,年年祝酒映桃红。 真生看了五首诗,不胜欢喜道∶“卿等俱有佳作,难道我为子的,反无俚言拜祝。”于是信笔题成七言一律道∶ 一杯霞酒献慈亲,愿获遐龄比大椿; 敢向谢庭方玉树,争夸孟氏择芳邻。 烟浓宝鸭香初熟,花满湘帘景乍新; 寸草自惭恩莫报,南山永拟祝长春。 正在笑语喧哗,云觞争献之际,忽闻报说∶“参将林老爷来拜。”连忙整衣出迎,延进相见。见毕,原来就是镇守噤水的守备林桂。真生道∶“恭喜荣迁,尚未趋贺。幸存爱未,反蒙遥临,喜接芝眉,光生蓬荜。” 林桂道∶“曩自别后,出汛回营,即以住房退还姚氏母子,今值移镇爪扬,所以修诚奉候。” 真生连声称谢道∶“荷蒙雅爱,破格垂青,岂惟姚氏永戴隆施,即弟亦感佩不尽矣。” 林桂道∶“小弟还有一句要紧的说话,辄敢奉启,为因拙妻临殁之时,不知甚么意思,再三遗嘱,要求老亲翁一诗为殉,虽系乍交,幸勿吝笔。” 真生听罢,不觉失惊道∶“尊夫人为着何恙,还是几时亡故的。” 林桂道∶“据着医生诊脉,道是思郁所致,因以病重,暂借临清尼刹,如今亡后已是三日了。”真生感伤不已,登时赋成一绝,以授林桂。其诗曰∶大地山河总是空,何须怅惜海棠红; 一诗聊当浮屠偈,超出轮回欲界中。 真生自闻林妇之死,心下时时感念,悲居诸之易逝,伤人世之虚浮,就怀着离尘修道之意,而以邬氏年高,诸姬情重,一时未能卸脱。 忽一日,有一道人,从着江西龙虎山来,颇有异术,合郡缙绅士庶,无不瞻礼趋奉,真生慕其名,即着人邀请到家,细看那道人怎生模样,但见∶头戴高冠,身披鹤氅,腰系葫芦,内贮却病延年之大药,手挥尘尾,能谈辟魔练气之玄机。鹤背髯,自是烟霞异相,庞眉秀骨,决非尘世俗流。 当下真生延进见毕,那道人谈吐如流,语语备圳至妙。真生道∶“某虽愚鄙,抱志不凡,不知怎样修持,方成仙道。望乞道长不吝一言指示。” 道人掀髯大笑道∶“吾观子聪明绝世,何乃亦习贪痴愚妄之见,只问仙在哪里,世上的人几个能成仙道。此乃方士谬言,骗人局法,有等愚妄之徒,张入机关,倾家荡产,尽力以觅神仙,究竟事事涉荒唐,反致亲朋讥笑。夫有亲能孝,即仙也;清心寡欲,省事求闲,即仙也;子何弃现在可行之事,而乃遐思乎,虚无乌有之场,独不见那秦皇汉武乎!” 真生变色道∶“吾观列仙传所载,如许旌阳,颜真卿,以至洞宾湘子诸仙,事迹显明,班班可发,若信如道长之说,则尸解上升,尽属不经,而传纪所述,皆为谬诞矣。” 道人听毕,不觉呵呵笑道∶“不然。原不谓仙道虚无,却非强求可至。今观吾子眼多视,言多发,神久而不还,骨带轻而浑浊。夫眼多视,则内多欲;言多发,则心无主;神久而不还,则脏腑虚损;骨带轻而浑浊,则仙格难成。有一于此,即不可以成仙道,而况兼此数者乎!矧且娇艳杂进于前,黄金堆满于?,神惑志纷,扰扰役役,虽欲求道,岂能脱然无累,而可以游心于广漠之乡者哉。” 真生听了这一番话,如醉方醒,再拜谢道∶“某实不自揣量,妄意希仙,自非道长觉示愚瞽,岂知欲锢尘迷,一至于此。但闻道长有一异术,无论人之生者死者,可令游魂入梦。某有故人姚子昂,生死未知,信音久绝,意欲仰仗仙机相示,得与故人一会以决存亡,未审肯见许否?” 道人道∶“事亦易耳,但须斋戒七日,方可遵教。”至期,真生复以为请。道人笑道∶“凡所谓斋戒者,必须内斋其心,外斋其体,今吾子之斋,不过断酒除肉而已,心未绝于邪思,身不离于闺阁,即可谓之斋戒者乎?必须再俟七日,方可言此。” 真生便即移卧外厢,凝神静虑,秉正祛邪,七日既满,复请道人至室,再四恳求。道人披发步罡,书符念咒,将至一更之后,屏去闲人,四围封闭,着令真生独坐于碧山堂内,明烛以待,俄而清风徐来,双鹤唳空。则见姚子昂,带一童子,从空而下。真生欣然色喜,带笑出迎。 子昂道∶“从着吾兄,被那高梧劫掳而去,小弟思慕之殷,至废寝食。岂料全楚覆没,风鹤播迁,两地愁踪,遂成隔世,今夕幸蒙一晤,喜慰良多。” 真生道∶“自从分散之后,百苦备尝,时刻思兄,安能复见。曩以迎接慈帏,一至噤水,岂料遍行访觅,杳乏音容,不知雅况如何?近可回家欢乐,愿言剖示以慰斯心。” 子昂道∶“原来吾兄还未知么,弟因避难出去,被着乱兵所害,幸蒙冥府宽恩,复以星垣超释,主领仙岛,掌握群山,久欲寻兄一会,而以彼此路违,遂成迢隔。设非真人妙术,安获登堂。感子高情,徒增 怛耳。” 真生惊笑道∶“岂知吾兄已经故世,得为洞山仙主,可喜可羡。但兄既可来,不知弟亦可去,得以遍处一观否?” 子昂道∶“弟意正欲屈兄到彼一游,至晓即还,谅亦无碍。”俄有白鹤飞下,真生与子昂各骑其一。顷刻之间,即至仙山,但见月色清明,随即下鹤同行,一路进去,石桥流水,环以翠竹苍松,更有好鸟群鸣,异香扑鼻,至于琼梁金槛,玉砌珠帘,宏丽非常,光耀眩目,进入殿内,即令随班侍者,作乐为娱。吹者吹,弹者弹,清音辽亮,奏着那《水仙游》一曲,洋洋盈耳,亦非人间律吕可能仿佛。 真生神和意洽,缥缈欲仙,乃从容问道∶“不知吾兄何罪而被杀身,复以何修而能至此。” 子昂道∶“我于前世杀他,他即于后世杀我,此乃冤冤报复之常,何足为异。 至我生平,无一善事可举,惟于荒岁,曾经施粥三月,所全活者,不下万人,遂得冥官申奏,获受此福。” 真生道∶“弟亦深怀出世之愿,即欲离家办道,不知可否?” 子昂笑道∶“子志可嘉,只恐未易言此,从来红尘业重,必须到处遭魔,春债未盈,岂许离群出世。子但于十分浓热之中,存着三分清凉之意,有可行之事,行我一善,有可解之冤,解人一难。如此,则虽未成正果,已有一线根基。而日积月累,何愁不到神仙地位。况子敏慧超群,夙要不浅,慎之秘之,勿负我嘱。” 真生大喜道∶“辱蒙雅诲,敢不书绅。”只见左右侍者催唤道∶“天色将曙,路隔仙凡,恐有未便,真君宜即速返。”子昂遂把真生一直送至家内,再四慰勉而去。 只听得谯楼更鼓已残,四处鸡声唱绝。恍惚寻思,似梦非梦,日色渐明。道人启户而进,拍手笑道∶“子既与故人相遇,复得身游仙岛,可谓乐乎?”真生再拜而谢,乃以黄金二笏为赠。 道人摇手道∶“俺家白云清净之乡,何用此尘秽物耳,君宜以此赡诸邻里之贫者,否则施于僧刹,可也。”言妾,羽扇一挥,拱手作别而去。只见兰娘、蕙娘、翠微、娇凤、云丽俱走出问道∶“夜来可曾果有所见么?”真生即以获遇子昂,同诣仙山之事,细述一遍。 翠微道∶“奇杀!奇杀!原来果有这般灵异。”娇凤道∶“想那道者,必然是个神仙降凡。”真生因叹道∶“我想浮生如梦,为欢几何,开场演戏,只怕锣鼓煞响。假使如花美女,跨马健儿,一朝皮皱齿落,有何趣味,所以我与卿等忧虑者,亦为末后一着耳。”兰娘道∶“君与妾等,年皆二十有馀,若至壮盛,犹有数岁,愿欢毕此期,然后与君洗心浣虑,同礼金仙如何?”真生笑道∶“妙!妙!”遂赋《怀仙》诗,以寓感。兹不能尽录。 后真生以兵荒交迫,酒色过度,囊匣储金,昼消夜化,膏肓藏疾,潜滋暗长,只得将宅院转卖,远徙乡僻,作一个穷病居士,那此妻妾,俱系淫奔之流,即不顾自已名节,岂复虑丈夫育鞠。看见真生贫病交困,玉貌憔瘁,兼之房事寂聊,未免欲火焚身,便皆倚门盼笑,勾引浮荡子弟。真生闻知,添上一段气愤,不久呜呼死了。适有杭客,窥见兰娘等俱各娇媚,乃托名诈婚,转卖入《丽春院》为娼,以偿厚价,后诸姬皆不知所终。 后记∶ 《灯月缘》又名《灯月缘奇遇小说》,现存有啸花轩刊本,无序、跋、图像,藏于上海图书馆,另有清康熙间紫宙轩刊本,藏于日本佐伯文库。有一本名为《春灯闹》的小说,其实是《灯月缘》的翻版,但略有改动。同样以元宵观灯为线索、以《灯月缘》为书名的小说也还有两部,一部又名《意中缘》,署名为“中山灌花野叟,松村居士同编次”,另外一部是干隆年间的弹词。但这两部都是才子佳人小说,不够级别贴到元元来。 禁书《灯月缘》的作者以紫宙轩刊本来看,署名是“携李烟水散人戏述,东海幻庵居士批评”,有专家说,“烟水散人”即浙江嘉兴人徐震。徐震字秋涛,生活于明末清初,还着有《桃花影》、《女才子书》、《珍珠舶》、《合浦珠》、《鸳鸯配》,《梦月楼情史》,《后七国乐田演义》及《赛花铃》等。" }, { "text": "弁而钗\n《离耕山房弁而钗》和《宜春香质》是两部比较出名的南风小说。区别在于对男同性恋的态度,前者可说无一贬语,后者则屡有批评。从前图书馆里似乎已收有《宜春香质》,但是现在却找不到了。《弁而钗》共计情贞记、情侠记、情奇记、情烈记四篇二十回。在下手中版本问题不少,漏字,错字所在多有,甚至还有句读错误,小弟庸碌,只能勉力为之,不使诸位有不堪卒读之感。另请诸位古曲情色同好告知还有哪些作品需要小弟作出贡献,以免在下乱贴。 帅一贴敬呈。 弁而钗之情贞记 第一回趣翰林改妆寻友俏书生刮目英雄 既可雄飞亦能雌伏。占尽风华。何须巾帼遍地。皆可司马。翩翩五陵年少逞风流。艳夺娇娃。情酣处。也酸也醋也肉麻。也慷慨,情难洽。怜同调太出。轻掷增加。妒风嫉雨。愈表性无他。谁是风魔学士。将情痴博得情佳。喜弹冠批鳞解难。 万载堪夸。 此词单表国朝一段奇事。始以情合。终以情全。笑为南风增色。不比那有者不必有终。完好者不必完情的。 话说杨州府江都县有一书生。姓赵名王孙。字子简。年方十五。有秀面长眼光洁。润发垂肩。黑如漆润。面如傅粉。唇若涂珠。肤白肌莹。威仪棣棣。衣裳楚楚。丰神色泽。虽貌若仙子不过是也。人及见之。英不消魂,而赵生读书好学。三坟五典。诸子百家。莫不究究。内典玄宗,亦所谙明。潜心功名性命。不与谁人交谈。兼以名门阆阀,人亦莫敢亵侮。既有二三朋友同社者,间以恶语戏之。或正而拒,或置之不答。落落之态,若不与人闻者。人虽切慕其姿态。犹如天上碧桃,日边红杏。徒妄想而已。赵生自知艳侮。更深自韬光隐耀。绝不与人应酬。或有以礼谋之者,故来拜望。欲待赵生回拜,便好下手。怎奈他先知来意。凡有来拜者,揖后,便告道:“家君严训,非命不敢私出。有芳光临,不能回拜。伏乞原情。赐尊贴亦不敢。蜊便叩领大教。” 凡人来,便是这一番话,回得冰冷。如此数次,人见他不乐回拜,无可奈何,也则索干休罢了。 又恶同窗东身生,水之藩,时常来作呆取笑。自思道:“若不易馆寻师,安能杜得匪友。近闻有一秦春元。乃黄岗秦继宗 。是海内礼记名家盐院至亲。今在霞。观开讲经书。莫若与父说过,往彼肆业,一则可以明经笃学,二来又可避匪人之轻。算计已定。次日告其父。” 父闻之,启动颜色道∶“读书尔之事。教子我之事。既遇明师,不可错过。你打点书籍。我备贺礼关书。明早同往拜焉。见秦先生,行弟子礼毕。” 问答之间,井井有条,从容不迫,文致彬彬。秦春元甚器之,令击梆召众生与之相会。就着东房居住。戒不得私出。原来这秦春元欲收门生,通于南国,恐匪人搅乱,故请盐院严禁。非及门者不得擅入。虽有欲及门者,必于进见时。庆驿酬酢间。窥其一斑。而后收之宫墙。否则直拒之。虽既收矣,又恐乱其规法,各居一房,惟会讲课之时相见。一揖亦通问。外此不得私相往来。所以防微杜渐也。故初见时有是戒。赵生领命而退,到东房。甚是精洁可意。私慰曰。吾今得避淫朋也。 次日会文。甚见赏于秦师。诸友见其人才两绝,未有不垂涎者。只是先生功令甚严。赵生光明不苟。就有邪心。亦只如唾而已。建业三月。无狎邪相犯一语。大悟所专。偶因学思之馀。对明窗净几,诗兴勃然,走笔一绝,以纪其事。 诗云: 色身原即是空身,孽海罡风怎认真。 谁脱大轮登彼岸,抽身便是转轮人。 题毕,取小斗方米。原章行书体,录之座右。 一日。运司奉盐台委。发牌季考。秦师欲为二、三子弟。击梆集诸生。语以其内。秦光生吩咐各备礼物。具连名手本。每人录文本二篇。明早即可进谒。 次日,童冠偕行。各带仆从。行至途中。俄见黄伞飘扬。银追前列。清道旗,头行牌,羽仪之盛,侍从之众,甚是壮丽。目而。牌上是翰林院三字。赵生心念曰。 读书至此足矣。心之所思,足为所移。抢出一步观之。乃是一乘暖轿。上坐的那个翰林大不过二十岁。乌纱帽,粉底靴,蓝袍银带。面如冠玉,神若秋水。正凝楮外看。忽见赵生突出,丰神绰灼,体貌端壮。耀人心目,魂已随之飞越矣。私念曰。 何物老妪生此宁馨儿。这相思则索害也。注楮视之。赵生见轿中目不转楮,不觉脸红。退缩入后。翰林心荡神摇。莫之所措。轿亦婉妮而去。 原来这翰林乃是风月场中主管,烟花内主盟。而生平笃好的最是南。他是福建人氏。姓风名翔。字摩天。赏视赵生半晌。心生一计。唤一能事管家,叫做风成。 密嘱道∶“方才孙家当铺牌边。遇着那一些相公。内有一位似曾相识的,一时记忆不起。未曾落轿会得他。心中甚至是歉然。你可根寻他们歇寓所在的名真生,回复我。若是认得的,还要拜望。却不可泄漏机关。恐怕不是,又多一番事。” 风成领命。不敢怠慢。寻到孙家当铺门前。逢人便问。并无人识。偶然问着一个老者。道∶“他是黄岗秦春元。盐院送城琼花观里讲经书的。那些都是他的学生。我问他今日到那里去。他说今日去见运司。却不知是甚事。”风管家谢了老者。 竟直寻到运司前。不前踪影。衙门寂然。自说道∶“既是盐院相知。多管在宾馆内。” 挺身直入那宾馆。果见一先生。年约四十上下。带领一班读书的。分师生坐在廊上。他是久惯跟官的。好不来得。就挨身到他管家队里。通个殷勤。便冒了本司衙门使役。问道:“你们相公要见我老爷。有甚话说。却又同许多相公到此作甚么。” 那一管家是湖广人。原是老实头儿。那知是寻消问息的。便道∶“我相公乃盐院老爷相知。今院爷委你们老爷季考。带些小相公拜你老爷作门生。要你作兴的意思。” 风管家又道∶“可有名帖么。”管家道∶“怎么没有。你拿去看。”便递与风成。风成接过,打开看时。一个是年家 名帖。乃是秦正。一个却是名手本。上书六个名字。他便一个个问过。问至第六个。乃是赵王孙。记了名姓,又问了字。风成看赵王孙丰姿态度。私叹道∶“甚么相知。不过遮人耳目。这旧病又发了。”故失惊道∶“老爷好回了。我去看看来回复你。待你们好打点相见。秦管家老实人。 还再回央挽他。”风成乘机脱身而回。 却说翰林回到舟中,心内甚是放那生不下。却又不知他那处人氏。居住何方。 姓甚名谁。在衙坐不安,立不定。不知风成是否能寻着。 出船仓外。忽然见风成走来。满脸是喜。竟觉得象个寻着下落的模样。翰林忙唤进仓。问道∶“可曾寻着么。” 风成道∶“小的一路寻着。”遂把从前来去说了一翻。 翰林道∶“内中有一个披发的亦在那里么。” 风成道∶“怎不在。方才别人说那名赵王孙的便是他。我问他的字,呼做子简。” 那翰林听得这句话,好象又中了名探花一般。打发风成出了仓。他细想道∶“实是放他不下。怎么生个计较。弄得与他爽利一番。才消这段欲火。若是当面放过。到底是生平不了之事。”思之又思。恍然大悟。点首道∶“有了。有了。吾府诸堂。不是同年。便是相知。诸公相逢。也不能情。命驾到此。不想撞着这个得意怨家。我且把探朋访友心肠。移作问柳寻花手段了。此情有何不可。” 算计已定。呼风成吩咐。快寻下家。风成道∶“老爷拜院道。到是船上好。” 翰林道∶“广林春色。千言闻名。是难到的所在。这里实距不远。游玩一番。 还要去访友。” 风成领命。去寻了头衙一座花园。那领班听得是个翰林借住。好不奉承。连连道∶“有件屋俱备。”翰林到了下处。着家人递了个名帖。安顿了行李。吩咐管事的备礼一副。贽仪一封。自写出关书一通。拜帖一个。不好露真名。聂途中相遇。 必欲其事之意。改名叫做涂必。字遇之。写出完了,自发笑道∶“好好翰林不做,从此要寻欢也。” 次日早,叫随身小童风得芳,风得韵吩咐道∶“我如今要到琼花观去。听一秦相公讲经。若我露真名。就有许多不便之处。我如今只说是来笃学生。他方才好收我在门在。我已改名为涂必。字遇之。带你二人去服侍。到那里若是出了差错就不好。吩咐不何泄露本色,称赞为相公,不可呼老爷。”二童拜应∶“晓得。”又吩咐其他随仆家人不必跟随。只在寓所伺候。 吩咐毕。换妆成一书生模样。一切料理完毕。寻一人挑了行李。取路竟往琼花观。递了名帖。送上礼物。道:“晚生慕老师乃黄岗海内支宗。倾心仰安。来执弟子礼。望老师广录广下。不拒万幸。” 秦先生见他言词从容。举止优雅。人物洒脱。胸襟开阔。知非凡品。忙道∶“楚之鄙人,不揣庸朽。设教南国。惟是教学。因长为他山之石身,名贤不弃。何幸如之。只恐有误来意。反为有掘了。” 翰林再为逊谢。又进言道∶“生乃远人。既蒙先生不弃。收之宫墙。诸友们也求一会。后日听讲也好晋接。” 秦春元道∶“这是该的。”命馆童击梆聚众相会。从长至幼一一见过。这赵生,白衣红衫。愈觉可人。而赵生以目凝看。见翰林俊丽倜傥。回然不凡。四目相观,都觉虽相逢一面,而意气觉已千秋。 诸友礼毕。各各散去。秦春元问。那边还有空房。馆童答道∶“房俱已坐完。 止剩东边小园一所花木尚存。房屋须要修缉一番。方好住居。” 翰林道∶“这个不难。待学生修缉便了。”叫观中住持计算,要多少银两。 住持道∶“将就修缉。五、七两也就够了。要齐整。得十五、六两。” 翰林道∶“在这里读书。必须齐整方好。”就叫得芳取匣,兑银十五两。付与住持。道∶“要修得十分齐整。克日便要成功。” 秦先生对翰林道∶“你房一时修缉未起。我有对面房一间,是住客来往下榻之所。你权住居几时。待修理好再搬过去便是。”翰林又深谢了。自此就在对面房中住。 当晚夜阑人静。四壁无声。孤灯独坐。二小童已瞌睡在侧。想起日间赵生顾盼。甚是有情。题《如梦令》一阙。以记其事。 游艺中原误人。仙子冰肌玉质。一见识英雄。 心缔三生佳迷。如痴如醉。何时能遂欢会。 题毕,情兴勃然。回看二童沉沉而睡。那得芳原是奸幸过的。见他伏在那里睡。便双手推醒。得芳惊醒道∶“相公有何吩咐。”翰林道∶“这时节一时兴发。要你耍了。却是困倦。懒得动作。凭你怎么。只要设法得我快活。” 得芳道∶“相公脱了衣服。待我来。管教相公快活就是。” 翰林脱衣上床。得芳把头伸入被内。摸着那铁般的孽。一口含着就叩。叩得翰林浑身痒麻难当。叫道∶“小心肝。你上来罢。痒杀我了。” 得芳脱了衣服。跨在翰林身上。以孽根送入自己屁眼内。两手按席,一起一落。紧送慢拽。弄得翰林不过。在底下掇迎上来。得芳等翰林要紧。他偏慢。翰林要慢,他偏紧。翰林奈何不过。覆身跨马。着力捣。得芳爽利之极。叫道∶“相公狠些。我里头不似痛。不似痒。不似酸。不似麻。不知怎的方好。甚是难过得紧。” 翰林知他情急。故意停身不动。得芳哀告道∶“亲亲相公。怎杀我也。狠弄一弄罢。” 翰林听了他胡言美语。也把持不住了。挺身着力狠。有一千馀下。弄得屁股内骚水如喷珠而出。弄得满身上都是。得芳耸臀奉承。翰林把持不住,不觉泄了。两人搂抱而睡。 第二回赵子交际输赠头涂生得珑又望蜀 不说翰林恐秦先生看破圭角,深自韬藏。且说赵生回到房中,自思此人我象在哪里会他来,好生面善,相会时,好生亲热。看他风流超脱,举止端庄,真是大家风范,同馆虽有四十馀人,却无一个及得他,人品如此,行为如此,才学想来也是好的,但不知先生发他在哪里坐。转思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无得于中伪,张其外者尽多,且待作文时便知端的。欲待丢弃,只是丢不下,强勉作史,不知不觉涂生又上心来了。 赵生道∶“真作怪,他非亲非故,我怎只管挂念他?”因题《忆王孙》一阙以自嘲∶ 无端一见便关心,何事关心直恁真。 将心问口自沉吟,这牵情,三生石上旧精魂。 题毕,藏之笥中,注某日会涂兄,念念放不下,及思毫不可解,题此纪事。 次日,乃文期少张成集。翰林要卖弄他的才高,信笔千言,不待思索。不半日而五首已告完矣,交卷于秦先生。先生才完三首,因其速也,停已笔而阅之。见其文疏枝大弃,宛如汉初文本,而命题结局,穷理铸词,绝不又经人道过。秦先生失声道∶“奇才!奇才!信笔直挥有此佳作,所主畏锦绣肠,若有夙构,黛遇之也。 秦汉以下不可多得,玉堂金马,指日可待矣。吾何幸得此快友。”翰林谦谦不已。 诸生听得先生大惊小怪,一齐出位请问何事。秦先生道∶“别人文本抄得去的。遇之文本你们作不出也。没本事抄得他的,就先把你们看也不妨。” “你看这些文理不通的,偏会议论文本。”有的道∶“先生看他快得紧,就惊倒了。有等读腐滥时文的道,他没有些文章气的。”也有道∶“他是记来的。就有那附和的接口道,是我曾在某集上,见是某名公的。”还有的说是新科状元花凤翔的。有的道∶“因他是新来钞老,先生奉承他的。”也有道∶“他文本是自成一家的。纷纷不一。只是先生赞了好,不敢不道好。”合口赞了一个好,还了先生。 惟赵生看了,不开一言。自忖道,看起此文本,好似翰苑制作,原何到此执弟子礼。转念道,天下负奇才而未遇者多矣,岂独伊人。但我辈遇此高才,又值同窗,真益友也,当自为取益便了。文完,各各归房。 翰林无聊,题诉衷情一阙,以纪事∶临风几度忆王孙,清泪频沾巾。相逢不敢诉衷情,背后暗呼名。个中事,付题吟。准寄卿骨化形销,因风菱露死其心。风取本姓,王孙直指赵生,题之伐于秘密处。当为后日作一相恩谱。 住观半月,只讲书会文,与赵生相会,此外并不与之一谈。且恐秦公看破,到在赵生面上,庄重一分。秦公更加敬重。诸生相处日久,亦渐陶溶于翰林春风和气之中。 一日,住持来说,园已修完。且是吉日,请相公就搬入园内。秦先生同他到园中,真好秋色也。有《满庭芳》一阙,以纪其景∶ 桂花争馥,枫叶惊红。造成一段秋色。 兰秀菊芳,亦更白云。 白嘹呖半空,告天涯几多离合。 池塘畔衰柳,寒蝉两两啼。 虽然是明窗净几,雕梁画格,解不得驿景悲秋。 狂客道∶“芙蓉老也。要这少年时节,怕凝眸烟雾霏霏,都是伤心物。” 秦先生看了道∶“此园向来荒芜,今一修便觉改观,地固人灵,信不诬也。遇之正好静养。” 翰林谢道∶“不敢。搬迁已完,请先生坐下。”得芳忙去烹茶。 方才坐定,忽同窗诸友陆续而至。一来看园,二来看友。见礼后,人多茶少,各各散去。计算惟赵生未来,翰林大失所望,无可奈何,只得掩门静坐。 二童侍立,忽然长叹一声,得韵道∶“相公极快活人,何苦到此讨不快活。” 翰林道∶“你哪知我心事。” 得芳道∶“相公心事我倒觉得些,莫不是为着赵生?”便住了口。 翰林道∶“赵什么?” 得芳红了脸,再不敢做声。翰林回想道,两家悬隔,音问不通,必得个传书递简的,通些殷勤,方好图成。因问得芳道∶“你即知我为赵相公,可知赵相公近日好么?” 得芳道∶“知他好的。” 翰林道∶“你因何得知?” 得芳道∶“赵相公也有一小童,且是标致,又识字,叫做小燕。连日同在厅上伏事,因此得知。”又道∶“赵相公尝赞相公人才俱好。” 翰林一闻此言,便象沙滩遇大水,浑身都趐了。道∶“此言可是真的?” 得芳道∶“小的怎敢调侃。”言未毕,忽闻扣门声甚急。得韵走出开门,却是小燕。捧着一小拜匣道∶“我相公送你相公的。”得韵忙报翰林道∶“赵相公着人送礼来。”翰林忙步趋迎。 得芳见是小燕,低声对翰林道∶“方才说的就是他?” 翰林点首道∶“晓得了,勿多言。”笑迎道∶“方才搬进园来,还未及来看你相公,如何倒先费你相公心了。” 小燕道∶“我相公偶得秋露茶,不敢自私,专送相公,望乞笑纳。”翰林看了小燕人物精致,言语便利,甚是动人。同到房中,打开盒子,乃秋茶二封,小简一具。简上云∶ 嫩绿旗枪,天池一种。谨贡少许,以助文思。味虽苦,实能消渴。云。 翰林看了,满面堆下笑来,道∶“多谢相公,待我写回贴。”滴露研墨,一时欢喜,不能思索回扎。又看小燕立在旁边,色色动人,因以目拨得芳,得芳会意而去。翰林对小燕道∶“意涩肠枯,借你润笔。你须做美些。”言罢,便以手抱小燕接唇,小燕以手推云∶“涂相公尊重些,不要没正经。我相公立等回复哩,快些写贴打发我去。” 翰林兴发如狂,哪听他说,一手抱着颈,一手便去解裤道∶“好亲亲,不要急杀我。”推倒床上,把孽根往屁眼里就捣。 小燕道∶“涂相公要取笑,也不是这等用强。”翰林并不应他,抹上唾沫,直捣园门。小燕想来定是难免,道∶“相公轻些,我实未惯。”翰林道∶“好味在后。你且强忍一番。”尽兴一送,小燕哎呀一声,已进去了一半。翰林又是一送,直到了根。小燕道∶“涂相公恶取笑,不顾人的疼痛。”翰林只顾乱顶。小燕痛得死去活来,怎当翰林思量赵生之情,付之于赵仆。一进一退,紧抽慢拽,如龙之戏水。小燕到此地位,只得听他戏弄。 始极痛苦,后渐滑溜,屁股里骨骨有声,倒也有趣。道∶“涂相公不要忘了今日。”翰林知他得趣,覆转其身,大展手段,耸身起落,着实抽送,弄得小燕哼哼啧啧,屁股乱耸乱颠,或扭或摇,叫死叫活,丫内骚水渍渍,如源泉涌出不止。 约有一时,翰林快活难忍,抱定小燕道∶“心肝,我要丢了。你着实把屁股耸上来。”小燕连忙把屁股凑迎扭耸,从后掉头来与翰林亲嘴,又把两手扳开自已屁股,百般凑趣。翰林心荡神摇,一连又是几十送,道声∶“快活杀我也。”一泄如注。 紧紧抱定,问小燕道∶“ 得你快活么?你相公也替你 么?”小燕道∶“我相公不似你这等厚皮脸,没正经。”翰林大笑道∶“莫忙,我还要弄他哩!”小燕道∶“这个切莫想,我相公从来不与人取笑。休讨没趣。”翰林道∶“前言取笑身,岂有此理。”小燕道∶“我来久了,快放我回去。”翰林道∶“你夹紧了屁股,我好拔出来。”小燕尽力一夹,翰林拔出了卵,淫水约有半杯,随卵流出。翰林怕是恶物,看来都是廿涎。对小燕道∶“这都是你的骚水。”小燕连忙整顿衣服,方完,翰林回扎已就。扎云∶ “念余消渴,惠我以佳茗。甫嗅馀香浴肠已顾换也。天涯游子,樗栎庸才。门丁不弃而收为莫逆交,幸矣愧矣。谨对尊使,再拜登谢。附具诗一柄,京香二封,以衷不肖。臭味凉德,余容薄暮。再悉。辱爱弟涂必济顿首拜。” 又取尝封一个,汗巾一条,送与小燕。小燕不肯受,翰林纳之袖中,道∶“不要嫌轻,聊表微意。”小燕笑而受之。又道∶“上复相公,今夜当来一晤,不可他出,万万。” 小燕领领回见赵生。赵生道∶“你缘何一去许久方回?”小燕道∶“涂相公收拾未完,叫我相帮他布摆,故尔来迟。有回礼书扎在此,又道晚间还来一会,拜上相公,万勿他出。” 赵生接过,看了一回书,收了香扇,自忖道,既有回书,又要见我则甚。转思道,我既要求教他,怎好拒绝他来,少为款曲,留为他日请教张本,也是一着。就吩咐小燕道∶“涂相公既然约来,他是远客,不好黛慢他,可少办酒肴,候他来时,西宣剪烛,快谈清话。”小燕欣然,忙去打点。 却说翰林打发小燕回,快活道∶“利市,利市,头次易次次,易不怕不遂意也。但不知他今晚肯见容么?”转思道,他将礼送我,是重我也,岂有反拒我之理。 看看日落,打扮整齐,只待黄昏便去探访。 那知天下不凑趣的事专撞在紧要时。恰好秦先生着馆童来接说话,翰林没法推脱,只得怅然随童而去。秦先生与他谈古论今,直至更次,犹然不散。翰林身虽在秦,心已驰赵,问答间,但唯唯而已。 先生见他倦谈,道∶“遇之今日倦了,请回罢。”翰林恰象罪人闻郝诏,好不欢喜,连连道∶“今日实是支撑不起。伏惟先生庶涂生不恭之罪。”辞了先生,望东园来,对得芳道∶“老腐儒只管说长道短,耽搁多时,甚么要紧。误了我与赵相公的约期,此际多管睡了。”得芳道∶“未哩,读书人哪有此时就去睡。”指道∶“那灯影辉煌处,就是赵相公的书室。” 翰林趋步行至,只见双门已毕,侧室中露出灯光。翰林挨身至窗下,以津唾破纸窗潜看。只见赵生穿大红袄,白绉笔衣,烧烛检书,风致洒然,真人中仙也。小燕侧立,青衣白衫,大雅不群,又似玉皇大帝面前立的金童。 只管偷看,不觉影为小燕所见,喝曰∶“窗外何人?敢窥室案之好。”赵生未及开言,翰林忙答曰∶“是涂生官室外望身。”赵生快叫开门。 小燕开了门,赵生穿衣迎出,道∶“涂兄来何晏也?”翰林道∶“为先生召去谈文,故此来此。自知罪大莫赎,不敢遽来进见,特于窗外审兄睡否,好定行止。 意欲明晚竟诚再访,不意又为尊官瞧破,一发罪上加罪了。”赵生道∶“不敢,小弟自然在此恭候。”揖罢,分宾主而坐。 翰林道∶“游子他乡,退无毛薛之交,进乏金银之援,承兄刮目垂青,已是天涯骨肉,又颁厚礼,令生感愧无地。”赵生道∶“粗茗供口渴,反叨盛与,心甚不安,又蒙先施,不肖负罪多多矣。”翰林道∶“不敢。” 俄而小燕托案至,翰林道∶“这也未必。”赵生目视小燕,小燕会意,自去打点。 翰林请教赵生文本。赵生道∶“小巫见大巫,神气俱沮矣。”翰林再四索之。 赵生进房联章,翰林随步跟进,自喜道,向在道中偶遇,今日得到他房中,这也是万幸了。只见白帐红衾,红桃凉床,左琴右剑,图书满架,翰墨盈几,香炉蒲团,拂尘如意,色色可人。翰林默念曰,几时与他同在此床一睡,也不枉我一片诚心。 赵生取文数篇请教。翰林极口赞好,赵生道∶“此非求教本,还求直指遐疵,方可取益。”翰林道∶“清新古雅,博大浑厚,持此应试,翰苑如拾芥身。”赵生道∶“怎敢作此想。”翰林道∶“我辈丢了书本便罢,书本在乎,拿青拖紫,皆分内之事。”赵生道∶“涂兄高才,台阁贵人,若弟匪才顽质,何敢望焉。”翰林道∶“也不是这等说。”忽小燕报,酒已完备。 正是∶ 酒后观花情不收,花前饮酒兴偏奢。 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语中露出风月怀病里了却相思债 话说真生正与翰林谈文,听小燕报酒已完备。赵生起身道。薄具壶觞豆菜,少敌金风,不罪亵质,方为知己。翰林与他谈了半晌,虽有欲心,见赵生词色庄严,举止正大,又为初会,只得拿定心肠,做出正经模样。却是脸上欲火直喷,腰间孽根铁硬。文已看完,欲待辞去,又舍不得去,欲不去,又没甚事耽搁了,正在那里踌躇,忽闻得叫他饮酒,便是凰出紫泥,欢喜异常,连忙道∶“露冷风萧,正好饮酒,但弟为之款曲,怎么敢扰?”赵生道∶“兄原是客,此是弟应当的,怎说这话。”只见水陆具陈,杯盘俱备,酒至数巡,那赵生脸上如桃花含露,愈觉娇艳。翰林如海棠着雨,更增艳情。你贪我爱,由初始正谈文本,后来渐涉风情,然而都是搬古论今,借物说法,不曾一语涉着当身。 翰林心想道,这样几待得其事,不若大胆挑他一句,引到邪路上去,勃然作色道∶“吾兄当教小弟以正,奈何引弟入迷魂阵,况名教之中自有乐地,何必到火坑中寻生活计?”翰林听了这番话义正辞严,甚是惶愧,起身谢道∶“不肖离家日久,客寓焚然,好生寂寞,酒入离肠,妄作此想,得兄一番正言,不肖也消去一半妄想了。” 赵生见翰林神色不安,复和颜道∶“历族已久,未免有情,这也不妨,但兄说消去一半,还有一半怎么发付?”翰林道∶“要消那一半,除非便住。”赵生笑道∶“涂兄缘何作歇后语,满罚一巨觞,以诫下次。”翰林亦笑道∶“罚便罚了,却要你替我发付那一半。”一饮而干。 赵生道∶“你的妄想,我岂能发付得?”翰林道∶“能,能。但恐你不肯身。”赵生道∶“我肯,你怎么叫我发付便是。”翰林堆着笑道∶“赵兄敏人也,请当思之“赵生始觉其意已变,笑道∶“今日会酒,止除谈文同诛,外事免谈。”翰林唯唯,知不易得手,起身告辞,赵生亦不深留。 翰林作谢道∶“秉承厚款,铭刻五中,酒后狂言,海函万一。”赵生道∶“好客没好主,深处抱欠,虽兄亦似不胜酒者,不敢强留,明日请罪作罚。” 翰林与得芳归园,见得芳有酒意,便打发他去睡了,独自闲亭,见星初渡,柳月正穿花,微风习习,秋水盈盈。长吁道∶“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回思赵生半致情况,勃然不能遏禁,无可奈何。”回到房中闷坐。 见得韵双手捧茶与翰林,翰林欲火正炽,一见得韵走到身边,便思道∶“他是新货,必有些做作,我权把他当作赵生,闭着眼抱张呼李,发泄一番,也好度此良夜。” 时得韵的手,甚是光泽柔软,契了茶,将茶杯放在椅上,以手插入怀中,周身光滑异人。翰林道∶“我与你耍子。”得韵不敢推辞,又不敢应承,又不敢作声,喘吁吁的只是颤。翰林道∶“不妨,我抬举你。”得韵只不应声。 翰林把他横推倒在床上,替他脱去裤子,观其龙阳处,其热如火,娇嫩肥白,又进得芳一等。以他两脚架臂膊上,揩些唾沫,一插直入到根,其内暖润滑腻,不可明状。得韵未经大敌,实是难当,只是家主公抬举,怎敢装腔,咬着牙根,任他横冲直撞。灯影之下,进进出出,兴愈不浅。 翰林见其情动,复转其身,自已上了床,将他两脚扛在肩上,如肩女人一样,把枕头替他垫了臀,大抽大弄,间不容缝。又抱着与他亲嘴叩舌,又同他把双脚环在背上,两手狠狠抱紧。翰林累得一身汗,而阳精亦随出焉。得韵喘气不止,竟其事无一语。是夜,翰林竟抱得韵而寝。 次日,翰林设酌请赵生,赵生亦欣然而至。翰林恐防接来吓怕了他,下次不肯来了,且又未必可得到手,拿定主意绝不谈及邪事,相对甚欢。只落得个饱。此后,日加亲密,吟风弄月、联诗对词,无所不至,但一谈及邪事上,赵生就变了脸,翰林计穷力竭,无法可施,弄得火发,只好拿得芳得韵出火。 一日中秋,赵生请翰林饮酒,酒间少涉情事,赵生便起身而去,翰林怅然回园,叹道∶“在大丈夫死则身死,奈何到小儿手中讨气也,丢开去罢。”又忖思道∶“如此韫玉温香,怎生舍得,还要耐着心守他,身为翰林,而不能谋一男子,只正是匹夫不可夺志。”处辗转无聊,竟夜不寐,思劳过度,又为寒气所侵,寒热交作,次日遂不能起床,饮食俱不能进。 得芳、得韵慌得手足无措,前来禀翰林道∶“相公病势来得甚凶,莫不回寓,好接医人调理,此处却是不便,况赵相公固执不通,相公痴心何益于事,不若露以本色,回去养好了病,以势利邀之,倒是易得。”翰林道∶“莫胡说,我要睡。” 便昏昏睡去了。 得芳对得韵道∶“这病都是赵相公身上来的,如今还叫他来医。”得韵道∶“正是,也该替他说一声就是。秦相公也该通知方好。”得芳道∶“你留着看相公,我去到他们说知。” 此日正是会讲日,他走入计堂,把卧病不能起床的事一一说知。秦先生大惊道∶“客边泄恙,少人调理,怎生是好?”散了讲,自来看,见翰林,以手抚其颜,热如火炭。秦先生呼道∶“遇之,我来看你。” 翰林惊醒,见是先生,勉强开言道∶“摄身不谨,至沾寒疾,以为先生忧虑,甚是得罪。”讲得几句,便觉气怯。秦先生道∶“少说话,不要费了力。”翰林又是睡去了。先生见他如此沉重,心下着忙,吩咐∶“好生服侍,我去接医人来。” 秦先生去了。 须臾,医者至,看了脉,提了药道∶“是七情所伤,必得如意,病便易好,寒感甚深,先当发散。”言罢而去。 诸同窗两两三三,都来看望。只有赵生绝早回家探亲未来。忽小燕至。得芳、得韵合口同声道∶“你相公害杀人也,又要相处朋友,又要做清白人,弄得我相公欲火煎熬,寒热交作,饮食俱废,如今半生不死睡在床上,怎么好?” 小燕忙进卧房,到床边,叫声∶“涂相公,病势如何?”翰林强睁开眼,见是小燕,长吁道∶“命送你相公身上了。”言罢,泪如雨下。 小燕拿汗巾替他拭了眼泪,道∶“事宽则圆,相公且自保重。”翰林道∶“咳,他不答救我,此病莫想好了。”又昏沉睡去。 小燕对得芳道∶“你们在此煎药伏侍,我去报与相公得知。”飞奔到家,赵生正与其父坐在那里说话,见小燕来得急,遂便推小解起身,迎问道∶“馆中有甚事?”小燕道∶“快回馆,涂相公要死哩!”赵生大惊,不及细问,便对父道∶“先生等我讲书,儿要回馆。”其父喜诺。 赵生别父出门,恨不得身生双翼而飞。小燕路上把翰林的说话直言拜上,赵生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道∶“他自家想,与我何干。”说便这样说,脚下却步紧一步。 来到馆中,不及见先生,竟到东园,见了得韵,便问道∶“相公好些么?”得韵道∶“相公昏迷不醒,十分沉重。”他忙进卧房,坐床边上,抚翰林头道∶“赵王孙在此。”翰林惊醒,叹道∶“赵兄┅┅”便呜咽不能语,泪流满面。 赵生亦连忙以袖拭其面,面冷如冰。道∶“病中切忌悲哀,望兄保重,吉人天相,自当愈也。”又问∶“可煎服药么?”翰林道∶“我病非你不能医,药维灵,能散相思乎?本不该唐突,但我命在垂危,实因兄情牵意绊所至,把心事剖露一番,令兄知我致死根由,我就死也得暝目。”言罢,不能复语。 赵生凌然,伏身低言道∶“弟男子也,何害兄情痴。”又见翰林十分沉重,心想道∶“他实念我,原是无奈,且他病入膏盲,未知起否,我且耐心应付他。”道∶“兄且宽心,弟当伴你,一切事情待兄愈后再商。”翰林急言道∶“得兄再此相伴,免我病深当谢兄矣。”赵生道∶“兄病中,那事却行不得的。”翰林道∶“我口也懒开,怎能行得情事?但得兄相伴,解我悉烦,或因此得痊,又受兄再造之恩矣。” 赵生无可推拒,只得道∶“业已许身兄台,自当侍汤药,暂别就来。”翰林听他要去,便含泪道∶“我病多应不起,兄意念弟情捐生死,勿失约,如期不至,将索弟于枯鱼之肆矣。”赵生道∶“兄好何重,弟去见过先生就来,断不失约。” 赵生见了先生,回到自已房中,叹道∶“这是哪里来的冤孽,若是不去,此人必至伤身,若是去实难保得完壁。”转思道∶“他是病中,断不及邪事,好朋友也该相伴他的,等他好了再拒之未迟。”几番要不去看病势凶狠,放心不下,只得吩咐小燕看门,到东园而来。 却说翰林病原是感寒,服药发散,便已爽然。又得赵生温存一番,其病已去之八、九,只是要赚赵生,故而装作沉重模样。 至晚,赵生至道∶“小弟特来伏侍,兄病可少愈么?”翰林道∶“渐觉昏沉,安望愈耶。”赵生坐床边,约有更次,翰林闭了眼,沉沉而睡。忽作惊醒,道∶“赵兄,我寒得紧,劳你上来暖我一暖。”言罢,不住叫寒。 赵生看他如此光景,没奈何,脱衣上床,只穿着小衣,在脚后捧足而睡。翰林道∶“我穿着衣服,再睡不着,兄既以身许我,何惜一脱衣,可见是哄我的。”赵生道∶“恐冰了兄,故不敢脱。”翰林道∶“脱去好睡些。”赵生只得脱去了。翰林并不沾身摸摄,赵生实认他病,坦然不疑。 又是一个时辰,忽翰林道∶“胀死我也,胀死我也!”赵生忙问何事。翰林道∶“胸前作胀,闷寒欲死,怎么叫小的们摩一摩便好。”赵生信以为然,道∶“夜深他们睡熟,让我来替你摩摩。”并移到床头,披衣坐侧,替他摩腹。 翰林道∶“爽利,爽利,只是你坐我侧,甚是不安,入被来睡着,替我一摩,庶安我心。”口中说,手便揭开着被。赵生恐冻坏了翰林病躯,只得入被同睡,替他摩腹。 翰林忖道∶“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道∶“赵兄住了手,我已不闷胀矣。”赵生住手。翰林便把手去摸赵生,肤如凝脂,光润异常。赵生慌了道∶“我极怕痒,不要这等。”翰林道∶“兄既以身许我,岂惜此一摸。”赵生只得听他摸。 摸得极乐趣,赵生把手便推,翰林趁势将手插入赵生颈,抱定亲嘴。赵生掉脸向里,恰好屁股朝着翰林。翰林以右脚插入赵生右脚底下,略屈些。以左脚踏作赵生右脚胫上,以右手抱定头颈,抽其左手,以左手润唾沫于屁眼,即将左手推其屁股骨,侧身而进。 赵生到此地位,推脱不得,无可奈何,道∶“业已许兄,何不能少迟,大病中作此事不惟,非所以待弟兄,亦非所以自恃也。”翰林道∶“情急矣,虽死无悔。”赵生听他说了尽头话,长嘘一声,听他戏弄。 翰林不敢造次,款款而动,温存着意,彼怜此病,含羞随随舒玉股,此爱彼娇,举身怯怯展腰肢。情沾肺腑,即欲勉侍而不定,娇啼婉转,却疑流莺而又非。轻轻头化,堪并垂杨摇曳,盈盈露滴,好参淇竹淋 。嘴含珠,半吞半吐而不舍,急三枪,或进或退而不停。 既而雨润菩提,花飞法界,赵生十五年之身,一朝失矣。 翰林道∶“得罪了。”赵生道∶“感兄情痴,至弟失身,虽决江河,莫可冼瞿。弟丈夫也,读书知礼,方将建自于世,而甘为妇人女子之事,耻舍甚焉。惟兄怜而秘之。”翰林道∶“中心藏之,生生世世,无敢忘也,又何敢泄,且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今日之事,论理自是不该,论情则男可女,女亦可男,可以由生而之死,亦可以自死而之生,所于女男生死之说者,皆非情之至也。我尝道,海可枯,石可烂,惟情不可埋灭。”赵生道∶“由此言之,兄真情种也。” 翰林因诵诉秉情,如梦令二词,以表思慕之深。赵生道∶“今日之事,真是孽缘,那日方见兄,便依依不舍,求其故而不可得,因题忆王孙以自解,末句有句牵情,三生石上旧精魂之句今日看来,那词是藏语了。”翰林道∶“事非偶然,信有天定。”赵生问∶“尊体如保。”翰林道∶“我已无病矣。” 正是∶ 忧将心病逢医说,心病还须心上人。 (评)烈女怕闲汉,赵生男子亦然,而况于女子乎。偃张申娇,无怪乎在。在皆然也。 第四回秦先生观文会意蠢奴才同谋不轨 话说翰林与赵生了却相思,其病即除。自后夜夜同宿,相爱相亲,虽夫妻恩爱不过如此。 一日,赵生问翰林道∶“兄言牝中有乐,何弟身入其中,只觉其苦身。”翰林道∶“弟在兄身上如水磨工,不敢纵情,略经点他,便忽兵罢战,原未曾进佳境身。” 赵生道∶“此中安得有佳境。”翰林道∶“此中有七寸,是无粪的七寸,上有一窍,要有物进方开,否则紧闭,所以完事时,令紧缩谷道,以闭其上窍,便无秽物出。其七寸中,亦有淫窍,必须抽千馀,内中作痒,其淫窍自开,骚水流出,美不可言。弄得痛者是外行,后门其实原宽绰,若要得趣,必须多弄一会以,其乐自见。” 赵生道∶“既然如此,弟虽不行,请与试之。” 翰林说得高兴,打发小的们出去了,关了房门,要发作。赵生道∶“待晚上罢。”翰林道∶“都是一样,我与你今被说动火了,就此行事。”赵生只得半推半就,脱去衣服,伏在床边,被翰林孽物 进。 赵生道∶“慢此,还有些痛。”翰林道∶“却要先忍些痛。”又是一 ,竟直到根。大抽大弄,约有千馀,谷道内渐渐有水。 赵生道∶“里面有些痒发作了。”翰林道∶“未哩。”覆转其身,跨马而上,把自已大腿开在赵生大腿外,双膝着席,以双掉转外勾赵生双脚,以双手扳开赵生谷道,着力狠 。 谷道内渍渍有声,赵生甚觉有趣,不知不觉把屁股乱颠乱耸,乱扭乱摇,发作了。翰林看他从来无此光景,知他得趣,发狠 , 得赵生哼哼喃喃叫∶“亲哥哥得好, 得快活。”把平时庄重光景一些也没了。 翰林又抱转他头来与他亲嘴,又吐残唾与他吃。赵生到此时忘了形,竟与女子事夫一样,便一一都契了。翰林提出龟头,猛撞到根,那屁股内淫水 得随卵而出,涓涓不断。翰林又抱定赵生,把卵在屁股内一顿操揉,操得赵生屁股里骚痒难当,骚水直流,道∶“我要死也。”忙耸迎不止。 翰林忍不了,着力一连几送,也泄了。那屁股内方才止了痒。 翰林道∶“有趣么?”赵生道∶“若不身历其境,安知当身有此乐巢。” 此后夜夜如此。翰林却真心教他做文本,把笔气者改过了。 若要不知,须是莫为。他二人起初还收敛行动,后来渐渐不谨。连秦先生也有些觉得,诸朋友一发不消说,然而只是胡猜,却无处寻实。又先生功令极严,住得又散,故即有好事者,也不能发其私。如此三月,赵生文本竟与翰林无二连字也,有些相象。 一日会文,秦先生看到赵生文本,认做是翰林的,后来看到翰林的,方知那卷是赵生的。忖道,怎么他谘字替遇之一样,这小子有些做怪了。着馆童召来赵生。 赵生到先生房内,先生道∶“你的文章从哪里来的?”赵生道∶“是学生做的。”先生道∶“这文章是涂遇之做的,你哪里做得来。我着意仿他尚然不能,你幼学浅识,安能到得。”赵生道∶“委实是学生做的,不信就面试。” 秦先生就出个题目与他。赵生不待思索,一挥而就。秦先生看来,比会卷又好。先生大惊道∶“做便是你做的,缘何造化这步地,若无口传心授,断不能模仿至此,你何从直说来。”赵生道∶“不敢相瞒,因先生极口赞涂遇之好,学生虔诚请教,蒙他面指心教,才能造成此局面。”先生道∶“二人光景已是可疑,今有此实证,一发是实了。我这里是甚么所在,你敢犯我规矩。” 赵生跪下道∶“还望先生周全。”先生道∶“涂生行藏原是可疑,如此看来,不是为我来,倒象是为你来的。”赵生红了脸,低着头,跪在地下。先生道∶“你且起来,你好生收敛,我及门人多看破不象模样,那时我却不恕你了。” 赵生谢了先生辞出,行未数步,只见馆童赶来道∶“相公叫你转去,还有主事说。”赵生只得又回见先生。先生道∶“涂遇之人品文章,俱不似诸生中人,他虽拜我门下,我原以宾礼待他,他的文本我亦仿他不来,他既引你造到这地位,他也不是我损龙,你也算作会收益的。方才我说的话不必与闻上他,恐他心中又多一番芥蒂。”赵生称谢而回,恐翰林知觉不妥,并不说破,只是自家深自避嫌。 早归房,更静方至东园,日间相会淡如也。朋友们看他光景如此,到也释了些疑。 忽一日,盐台接秦先生进衙,一连十多日不回,先生不在,那些学生便不象那等各守己房,便东走西串。有两个没事寻事,做的张狂,一个叫做杜忌,一个叫做,专好谈人之长、人之短。两个知道点起赵生与翰林的行为,就想趋此机会抓住他们。 一夜,他两个躲在隐暗处,看见赵生到翰林的东园,看得赵生入内,他二人便也挨身而入,看见赵生进了翰林卧室,他随后跟来,幸得韵出来看见,叫声∶“是谁?”张无计只得答道∶“是张相公杜相公。小赵来得,难道我们便来不得。”口里说,脚下便一步一步钻进来。 翰林与赵生正在那里做此道儿,听得人来,忙穿了衣服,走得出来。二人已到门口,道∶“涂兄好受用也。”翰林正色道∶“甚么受用?”张杜二人大笑道∶“你休瞒得,我已知道了。”翰林道∶“知道甚么?”杜忌指着赵生道∶“知道他。”赵生道∶“知我甚么?”张狂道∶“还要强嘴。等我出你的丑。” 杜忌故意做好人道∶“涂兄份上存他面子,我们在前面等你。”说完走出。赵生道∶“这事怎了?羞杀人也。”翰林道∶“为我受此恶气,心实不安。”赵生道∶“只恐不从此而止。他二人极好拨草寻蛇,无事尚生波浪。他二人见此行迹,怎肯默然无言。”翰林道∶“造化忌盈,好事多磨,乐极悲来,此理之常情,你我从此相会日少矣。”言罢,泪流满面。 赵生垂泪道∶“不可必者外来之,遇能定者吾心。天下尚有钟情如吾二人者哉。风波任彼,吾二人情终莫解也。愿吾兄耐心几日,待事少定,当续旧好。今日弟且回,恐二人谋孽生端,又多一番耻辱。” 翰林亦不敢留,含泪送至门前,欲着人送,赵生道∶“此处不远,园门关闭不便,不必送得。”赵生去远,翰林方回房,和衣而睡不显。 且说赵生别了翰林,行至中途,杜张走出道∶“赵兄相候久矣。”赵生不答竟走。张狂道∶“赵兄何厚于涂生,而薄于弟等?”杜忌道∶“从此厚起也未迟哩。”就走到赵生身旁,赵生怒道∶“这是怎么说?”杜忌道∶“说不得,你把我 一。”赵生看他出言无状,喝道∶“胡说。没廉耻,我是何等人,你敢轻薄如此。”张狂道∶“太做作,把遇之 得,我们便 不得?偏要 。”一个抱定,一个就去脱裤。 赵生看他用强,知难脱身,便诳道∶“兄既相爱,当以情讲。奈何用强。依我说便使得,不肯依我,虽死不从。我乱叫起来,你们有何礼面。”杜忌道∶“心肝,只要你肯,一凭吩咐。”赵生道∶“此露天地下,寒风凛冽,不好罄谈。同到我房中细细波陈。” 二人被他一赚,便道真肯了。放了他同行,却是摸手摸脸,赵生只得听他。 将到己房,道∶“我先去叫门。你们略后退一步,”叫启开门,小燕开了门,赵生到房,也不说话,拔了壁上挂的剑,迎出门来,大呼道∶“倾张狂杜忌你来,你来,吃我一剑。吾头可断,吾膛可剖,吾身不可辱,今日之事,不是我凌有你,是你寻我,好歹与你合命。”言罢,提剑赶来。 二人看他变了脸,手中又有利剑,又见小燕持解刀赶出接应,看得不是风头,转身就跑,鞋子都脱落了。 回到房中,杜忌道∶“屁股不曾日得,几乎送了八寸三。”张狂道∶“一不做,二不休,若不拆开他们风月,也算不得是个人。我们逢人便说,传到秦老儿耳朵里,难道讨不得他们一个没趣。我们也泄这口气。”杜忌道∶“是是。” 且说赵生回房,把从前事对小燕说了一遍,小燕道∶“天下从此多事。”两人长叹短吁。 月明又被云遮掩,花正开时被雨摧。 第二日,张狂杜忌对同窗诸友添出许多恶言恶景,个个说过道∶赵家小官会养汉。那些书呆听了这话,交头接耳,唧唧哝哝。赵生羞得不敢出房,又难撞着,并不敢到东园,翰林亦不敢来。虽隔咫尺,若视楚天。 张杜又去寻着东身生水之藩,说这此话。二人素恨赵生不肯从他,又舍旧友寻新师,闻得此言,道∶“好好,今日可消夙恨了。”竟到赵家见赵生父,增讽半讥,一敲一打的说了一遍,发笑而去。 其父乃正气人,道∶“气杀我也,我只道他寻师读书,到做出这般流民事来。”其母正在那里分劝,忽小燕来取供给。赵父性头上,一把揪着头发便打,道∶“我叫你服侍那不成材的读书,叫你伏侍他做男养汉。”小燕道∶“这话从哪里来得?”赵公道∶“还要强口。合馆俱知,东身生水之藩亲口对我说的,再不认,我去接了张杜二人来质证过,活活敲杀你。” 小燕想来不能隐言,就道∶“老爷坐了,等我说来。相公又不是女人,就有此事亦世俗当情,老爷得知,只好置之不理,其论自息。奈何信他人毁言,伤自已天性。若去寻张杜来,他已任造谤,岂息面情出了,老爷面上也不好看,小相公一生事业未曾动头,后来还要做官,依小燕说,老爷只是隐瞒好。” 赵公被小燕一篇话说醒了,道∶“倒也说得是。我错打你了,你去叫了那不成材的来。” 小燕领命,到馆把这些话都说了,赵生道∶“父亲知了,羞杀人也,不如死休。”小燕道∶“汉以瞿之,不可冼也,虽死何益。父子天性,我已讲过,不要与他分辨,让他说几句罢了。”赵生脸红了,点头不语。 小燕道∶“可别一别涂相公么?”赵生道∶“众人瞩目观望,怎可去得。自那日别后,迄今数日,未能一见,相他肝肠断矣。若不别他而去,何以安其心,我作数字告别,使知我行止,少自慰也。”小燕道∶“事不宜迟,快些。”赵生拈笔在手,道∶“涂兄仅隔数步,不得面晤而别,天何限我两人至此也。”言罢,泪落如雨,笺纸尽湿。小燕道∶“要上街行走,不如看相。” 赵生强忍泪眼,破涕而写其扎,云∶ “不肖辱蒙雅爱。自谓金兰契谊,共定千秋,而失意匪人。毁伤天性,家严震怒,不敢不归。岂不欲别,畏人多言,虽玉成有日,会合可期,而一日三秋,难熬此冬。夜如年身,有衣有食,愿台兄少留意焉。遇之情兄爱下。即日弟赵王孙泣拜别。”付小燕持去。 将到东园,只见杜张突出道∶“你这贴户又传书递柬了。”小燕不睬他竟走。 杜张知道有夹带,便赶来要搜,恰好得韵至,小燕道∶“韵哥,我没功夫,还你耽去。”得韵会意,接了竟进东园。杜张悔道∶“再快些便落我们手了。”两人败兴而去。 小燕回,道及前事,赵生伸舌道∶“早是不曾去,不然又以他一番恶说。”忙收拾同小燕回家见父。父骂道∶“不成才的狗才,我怎生期望你,你却做出此下流勾当。”赵生只是低头不语。 父命在家读书,不许他出。赵生入内去见了母亲,自此只在家中读书。 翰林接赵生来扎,知道他父亲知其事,叫了他回去,又不知责罚他么,又不敢着人去问他,又不知他几时来,欲去了,又不曾别得一别,又在此无聊,真是去留不决,进退两难。忽想道,写起一扎,等有便人,乘空寄去,省得临时着意,因呼得韵滴露研墨,扎云∶ “自君之出,咪日不思,仰瞻山高,痛焉欲绝。锦水有鱼,玉山有鹿。嗟世之人兮,苦分离,而莫聚。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愿言珍重,以慰子恩。子简贤弟情种。辱爱弟涂必含泪拜寄。” 写毕无繇而寄,只望小燕来,无情无绪,强步园外,见风景,不殊物色顿异。 抚今追昔,不禁涕泗交横。 正是∶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尽期。 评(略) 第五回风摩天秘迹奇踪赵王孙金堂玉马 今天心情极好,所以忍痛挤出一个小时将下文打完贴出。原因有二∶一是终于等到了《红楼外传四》,因为情色小说、色情VCD看多了之后,不免有些提不起性趣,keyin色文之时居然都没什么反应,而红文和之前的杨家将外传是少有几篇能让小弟想入非非的文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join wong重新上传了《金瓶梅》第二部,令人稍减遗珠之憾。不过我所有的纯正国产H漫到现在为止也仅限于《侠客行》和《金瓶梅》两篇,不知哪位仁兄意稍伸援手?可寄信到[email protected]. 话说翰林散步园中消遣闷怀,见寒风刮面,透骨生寒。回思赵生向日情致,凄然泪下,道∶“天乎?何使我至此地也。”因作二郎神一套,以志其相思景况。 二郎神∶强游暇,想形云遮断。相逢道,问桃源何处觅春晓。无限相思,徒自心中怀抱。痴魂时傍情,志诚经读得心焦。他去了,无音无信,怎禁珠泪抛。 集贤宾∶伊行已隔碧天遥,审观处,恍结丰标,身边似把思情叫。再三听,是自口相嘲。意攘心劳,料他们相思瘦,揉碎薛涛,忍见他断肠词调。 黄莺儿∶展转愈无聊,倚蓬窗,怕远眺。愁峰蹙眉离人貌,诗赋慷敲,经史懒瞧。清泪临风落衣袍,音信杳钟情我辈,怎不持心苗。 猫儿坠∶狂风骤雨,何事恁摧挠。连理枝头拆散了,妒花不管花窈窕。悲号几时,得延平剑合,好友从交。 尾声∶相亲相爱开心窍,吞声忍气强别了。复仇时,断首剜心绝境枭。 不说翰林思想赵生,恼恨张杜。且言秦先生回馆,闻知此事,呼张狂杜忌到中堂,大骂道∶“残忍刻薄的小人,他与你何仇,何却败他名誉,伤他天性,坏我们门面。本待要处你两个一番,又道我为两个害你两个。你这同室戈的畜生,我不处你,自有天报。快些收拾回去,少若迟延,我到学师处动了揭贴,你莫要怨我。去去去!”二人没趣,只得收拾回去。 秦先生到东园来安慰翰林。翰林甚是感激,又到赵生家里来看赵生,道及杜张不才,业已逐出,以消彼父之疑。赵生甚喜,至晚对小燕道∶“二贼已至,你好去看他。” 小燕道∶“正是,不知怎么在哪里想哩?” 次日,赵生写书一封,绝句一首,令小燕持去见翰林。翰林道∶“相好,只扬相思瘦损潘安貌也。” 小燕道∶“幽思百结,度日如年,你两人想是不言而喻。相公屡欲着我来看,只忌惮杜张二贼,今喜秦相逐他回也,作拔出眼中钉了。但不知相逢何日。”因出书与翰林。 翰林长叹一声,拆开读云∶钟情如我两人,而相别不能一面,即铁石人亦为之附泪矣。二贼逐去,吾心实快。弟心迩身遥,不能飞越君前,泛谈契阔,又不禁几度魂消也。情荇楚楚,不能多作有情语,伏惟谅诸笔墨之外,思成疾,不忍歌,天为之,奈之何,意重不妨言意淡,情浑何必讲情多。附诗一绝,以志相思。诗云,独生孤斋意若焚,徘徊云泪如急。相思无限难言处,只恐孤猿不忍闻,遇之情兄。 翰林看罢,对小燕道∶“你相公如此钟情我,虽死无恨矣。” 小燕道∶“相公着我上复相公千万耐烦,少得空时便来相会,叫相公勿起他念。” 翰林道∶“我也要候他一见,方定行止。”叫些酒饭与他契了,把他前头做的曲子并书付与小燕。小燕拿回,送与赵生。赵生免不得问了些行藏安否,却是不得相会,只好叫小燕去看他。 十二月初旬,忽宗师发牌,十六日县考。其父着赵生纳卷。赵生纳了卷,竟到琼花书院来谢先生前日解释之德。随到东园来看翰林。翰林见了,悲喜交集。赵生道,背后打点许多事,要说,及至东园,半句也说不出。 翰林道∶“你原何脱得身来看我。” 赵生道∶“兄尚未知。宗师发牌十六日县考,举城纷然。弟因纳卷,方得来看兄。只是今翻进得学方好。若不进,家父责备还是小事,我与兄却不依前相聚了。”言罢泪下。 翰林听得考事,又惊又喜。惊的是要别了,喜是是可报答赵生。便道∶“承兄雅爱,虽靡身百体,未足言酬。所恃者寸心身。考事虽不能为力,以愚揣之,自当为第一人。肖又欲治装而去,因未得与兄一会,故羁留于此。今既见之这,刻下亦登程矣。后年三月间,当与兄会于北京。” 赵生道∶“弟要能至北京耶。” 翰林道∶“不肖之言,其后自验。弟记之,作他日话柄可也。”言罢,翰林便起身作辞。 赵生垂泪道∶“才得相逢,又云远别,弟肠断矣。”翰林道∶“相逢有日,不必心酸。东身生水之番张狂杜忌之四人者,弟当为兄泄气。”芳韵小燕知他二人别久,把园门关上,都走开去了。 翰林看着赵生,依依不舍道∶“别后亦念我乎?” 赵生道∶“一日三秋,云胡不念。” 翰林道∶“如此则弟九死无恨矣。”以手搂定赵生道∶“契阔别已久,又当远别,欲一壮行色,勿罪吾唐突是荷。” 赵生并不推辞,道∶“弟为家严所禁,至兄百结柔,引罪所擢发数矣。匆匆言别,恨不能以身随去,敢异一共枕席耶?”解衣同睡,欢情为离思所牵,不能太畅。 翰林作别道∶“后年之约,思不虚邀,万事在尔,好自保重,勿以鄙人为念。 兄来已久,恐令尊觉察,又多一番气,可急回。吾亦从此长发。”赵生呜咽不能语。 翰林亦泣道∶“此事出乎无奈,我不去,无你事。你此番之考关系甚大,一蹶不起,则朋友之诽诮,父母之轻贱俱集。我去后,你当以考事为念。他日相逢,此无作寒酸态相驿,是我二人所以不负者。只是有一句要紧话,你若进学有科举到场中,须记得文章达上台,万不可忘了此言。”倒身拜别,几于失声,彼此又慰了一番。 俄而三童俱至,见二主公凄惨之极,道及欲别而去,各各泪下。得韵得芳嘱赵生好自保重,小燕嘱翰林勿以相思伤身。小燕道∶“来久了,恐老爷差人寻问到此,又多受一番气,快回罢。” 赵生惊泣道∶“再迟一刻也好。” 翰林恐其情痴,变出他事,因赚他道∶“兄留连连,我且再住几日,候兄县考后看光景再别罢。你可回,安心读书。”赵生点首再拜,安慰而去。 正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已自登程,几番回头,凄婉欲绝。 翰林送了赵生去,回到房中,吩咐得芳得韵收拾行李,就去辞秦先生,道∶“久别双亲,欲归探省,刻下登程,就此拜别。” 秦先生甚是不舍,知他行踪已决,不能留,道∶“正好盘,忽言远去,实是不舍。只是遇之归省尊翁尊堂,又不敢强留。”吩咐整酒送行,又道∶“家曲高质,实是不安,凡事要包含万一。” 翰林道∶“辱承老师不弃,收之门下,推爱谆谆,诲言如屑,只是学生不能领略,有辜老师大教。” 酒数巡,翰林起身作别,而诸磉见他行正异人,各各心中称异,一齐送出观门。 翰林离了琼花观,到顾家家。风成等接着,都来磕了头。问∶“老爷一云许久,我们甚是放心不下。尊老爷吩咐,又不敢来探望。老爷一向好。”翰林回答了,便吩咐道∶“我明日去拜江都县。” 次日到江都县投了贴。知县是他同年,连忙请入后堂,道∶“年兄来得好,正当考时没人看文本,年兄高才,替我取两个好门生,以收士心。” 翰林道∶“当得效劳。只是匪堵恐不能当此重任,有负年兄之托。” 知县道∶“年兄海内支宗,何太谦之甚也。”翰林谢了,就在衙内住落。 过是五、六日,是考期。知县与翰林商量出了题目,到察院中考了。当晚将卷尽发后堂,封门阅卷。知县与翰林对酌披阅。忽看到赵生卷子,赞道∶“奇才,奇才,小子中安得有此文本,只怕是请人替做的。” 知县接过看了,道∶“果是好文章。” 翰林密圈密点道∶“此是翰苑法物,不似小子文章。若果出此子之手,我与年兄的地位指日便到了。明日须叫来面试,如不是,当生处,以恁将来,并拿替身父师。如果出一手,自当刮目破格待他。”知县道∶“年兄说得是,明日便知端的了。”又看到东身生水之番两卷,甚是不通,乱又乱汰,对知县道∶“如此不通文本也来考,明是戏弄官府,宜贴在照壁上,以示警之,并拿本身及父师责罚。省得出案时那是不通的来缠。” 知县次日升堂,写一朱票道∶“急唤赵王孙当堂复试,以定批首。”又吩咐皂隶道∶“即刻唤来,我坐候复试。”公差如飞而去。 又吩咐将东身生水之番两卷贴出,万众视目,好羞愧也。又差人去拿他两个并父师,二人只因与赵生结了仇,拆散他们的风月,今日翰林假公济私,报得前仇,处得他两个身辱誉破。正是从前做过事,设兴一起来。 且说赵生父亲正接了秦先生在家看赵生考卷,忽见公差走至,叫声∶“赵老爷恭喜。”赵老问道∶“有何喜事。”公差以红票示之,其父甚喜。 秦先生令赵生换了青衣,讨了轿子,同其父送赵生到县复试,又打发公差喜包儿。小燕拿了笔砚一同到县前,时刚东身生水之番连他们的父师一个一条绳牵到县前。赵父原是相熟的,惊问何事,其父答道∶“生子不才,终日哄父。”指照壁上道∶“做出这样不通的文本,他自己应该如此,却又连累老拙。”就问赵父因何到此。 那公差接口道∶“他家小相公是老爷接来复试定批首的。不比令郎。”此是知县犹未退堂,报子名一齐都进去了。 赵父看了自己的儿子如此,别人的儿子如彼,又是昔日同窗的,想赵前日事情,道∶“这两个畜生该如此。”自己欢喜无限。 赵生见了知县,知县当堂出题,一连三篇呈上。知县看了,见他年纪又小,文字又好,满口称奇,当面许了批首,叫他回家用心读书。东身生水之番跪在地下,好生徨恐,悔道∶“当日与他无仇,他今日也替我们方便一声。他今日竟是天上人了。” 赵生谢了知县,知县送至滴水边。赵生到堂下东身生水之番身边,奚落他道∶“二兄还在此等复试么?弟先去,二兄用心慢来。”二人羞得没处躲。 赵生之父与秦先生接着道∶“以前事甚是兴头。”只见水之番东身生各责二十板,各罚五十两修城。一边如此兴头,一边如此苦恼,爹娘恨,朋友轻。 赵生出县,其父已着轿在那里伺候,抬将回家,又道他苦了,连小燕也是高兴的。赵生到书房对小燕道∶“我的功名倒象有影的了,只是不知涂相公的消息,好生放心不下。” 小燕道∶“考事要紧,勿以他事为念,功名到手,再作道理。”赵生道∶“也是。” 鹞县经府,鹞府至院,俱取科举,就有那附热趋势的来与他说亲。又有附他读书的,俱不允。未几秋试,到场中想起文章达上台之嘱,遂于大结内隐之,南宫遂擢高魁。是年张狂杜忌以德行亏薄,俱出六等,真是快心事。秦先生着人回家取领盘缠,就于广陵同赵生进京。此番师生更是不同,一路无词。 到京中寻了下处。其年大座师正是凤翔。三场毕,赵生又擢高魁,秦先生亦在榜内。次日同去谢大座师,凤翔迎下座来,赵生举目瞻着,惊得魂飞魄荡,秦先生吓得目瞪心呆,却都不敢作声。 接见毕,单留赵生饭。坐定问道∶“贤契认得涂遇之么?” 赵生脸红道∶“此门生好友,老师怎么知道?” 座师道∶“北京之约,贤契竟忘乎?” 赵生道∶“此门生好友密语,老师怎么又得知?敢问遇之兄今在何处?”赵生明是认得的,但不好就认。 座主道∶“要知前日涂生,便是今日凤翔。”赵生顿首谢道。昔为契友,今作恩师,都说了一遍,然后知此北京之约不诬也。 归以语秦先生,秦先生道∶“早是不曾怠慢。”殿试,赵生二甲,秦先生殿了三甲。 赵生赐归娶,知县作媒,娶了倪翰林小姐,婚成赴任,德政声门,旋转吏科给事。翰林以午中贵坐斩,举翰缩舌。赵生不避权势批鳞拽裾,痛哭流涕,立白其冤本,凡七上得免。二人遂俱弃官,帮家隐于自门,世世相好,不题云。 【完】 (后面一篇是《情侠记》。)" }, { "text": "风流媚\nNOTE:去年大陆出版了一套书,是所谓“台湾张秋山文化研究室藏书”,共有明清艳情小说十馀篇,《昭妃艳史》、《春泄绣榻》、《浪蝶偷香》等七、八篇是较难见到的版本,使我对明清色情小说的泛滥有了进一步认识(二十世纪应算是另一个高峰吧?)。 同时,还有《风流媚》、《采花行》、《桃浪红》、《伴花楼》、《枕上春》 等中短篇,语言更接近口语,令人怀疑是今人的伪作,这从下面所贴的一回可见一斑。不过令人泄气的是把《肉蒲团》也选进去,该书主编一定没有调查过市场。 另外还有一篇《痴娇丽》,就是《白生三妙传》,居然选入这样文言的作品,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各位网友如有指教,请发信到[email protected],刚刚申请了50M信箱。 风流媚 (清)芙蓉夫人 第一回马雄贪色巧施计秋月命贱任郎欺 诗曰:虽然用计千般巧,却是前生命里招。 自此成得美人身,朝朝寒食满房绕。 话说清朝干隆年间,苏州为渔米之乡,在月桥左近有一渔户,姓赵名衣,娶妻张氏。生儿女一对,男叫泽良,女唤秋月,长子相貌堂堂,次女面目清秀,金童玉女,颇惹人爱。 这一年,泽良十五岁,秋月十二岁,张氏患疾,竟自死了,剩爷俩三人,靠打渔为生,那时兵戈满地,赋税繁重,他等渔户,每日纳课税四三十文。恰此,赵衣落疾,腿至残,不能打渔,遂失去生计,眼看钱尽粮断,一家子痛苦不堪。 这日,一家子正值犯难,忽由外走进一婆子,问了姓氏,道了缘由,原来婆子受人之托,来行善事,行善之人乃本地大富户马雄,往常已将秋月看在眼里,后打听到赵衣家犯难,遂派婆子来打探。 婆子当下说道∶“吾受马大人之托,来行善于你,别无其他,请老哥放心。” 说着拿出三十两银子,递于赵衣,赵衣此时只有磕头而已,婆子又拉过秋月,抚其秀发,便道∶“乖孩子,疼死我了。你今年十几岁了?” “我十三岁了。”婆子大喜,口里叫着“好好。”便自走去。 日后婆子常带来银子,先后竟有一百两之多,赵衣只是磕头谢恩,诚谢马大人菩萨心肠。 这日,婆子又来家中,后竟跟着马家管家崔二,只见婆子道∶“道个喜来,你家小女秋月被我家老爷相中,此后不须辛苦操劳,自有好吃好喝。” 赵衣明白,小女命贱,过去只是个任人使唤的佣人罢了。秋月尚不满十三,那能受人践踏,便说道∶“小女尚小,怕其侍候不周,马家恩德,赵家没齿难忘,等泽良成人慢慢报恩。” 崔二当下便道∶“老爷吩咐,你不拿人来便把债偿清,共计本利二百两银子。 你可想好,何须自找苦吃。” 言毕,与婆子拉起秋月便走,秋月哭啼不止,终不济事,赵衣老泪纵横,痛苦不已,哥哥泽良怒目而视,却也无可奈何。 秋月来到马家,终日啼哭,马雄大怒,令人将她锁进柴房,伙房女佣刘二婆便来劝道∶“姑娘,认命了罢,何必自找苦吃,穷苦人家能吃上口饭便罢了,勿须计较其他。” 秋月想亦如此,认命罢,遂不再哭闹。 马雄闻之,大喜,令人放出,更换衣裙,粉饰一番,秋月光彩照人。 当晚,马雄来到秋月房中,笑道∶“你好好侍候本老爷,我定不会亏待你,今晚与我行事,我赏你银两二十,如何?” 秋月粉面微红,不言语,暗地里寻思道∶“命已至此,何不好生侍候,尚可得此赏钱。秋月羞涩笑道∶“我已是你的人了,你想如此便如此。” 马雄大悦:“今认我将好好享用你也。” 言毕,一把搂起秋月有,径直至床上放下,扑在身上把香腮咂了几口中,又口对口儿,亲嘴咂舌,双手抚弄其身,秋月虽年纪尚小,却早已芳心顿开,春水汪汪了。 秋月浑身趐软,又怕又惊,马雄乃采花高手,早已明白几分,三下两下解其衣裙,揉弄花心,直弄得春水长流,打湿香被,马雄见火候已到,掏出阳具,沿擦阴户,秋月一见那阳具,粗大无比,一尺多长,便央告起来∶“不要。” 马雄哪里肯听,照准花心,用力一耸,便进大截。秋月初次破身,疼痛难忍,连声哀求,马雄哪管她死活,一时兴起,便大抽大送起来。 秋月初次交欢,户内极紧,火烧般疼痛,马雄则甚感舒服,极力抽送。 又弄有片时,秋月觉得不甚疼痛,有些意思,便放开心来,任他摆布,越弄越觉欢畅,淫兴勃发,止不住心肝乱叫。 马雄愈发动火,更加用力抽送。有两个更次,牡丹露滴,方才住手,秋月早是落经狼藉,血流漂杵了。 二人整好衣衫,秋月阴户小肿,走动未免有些疼痛,只得小躺回儿,马雄怜其身子,叫其安歇。 片时,秋月也下床来。 马雄怜惜道∶“初破身子,难免疼痛,少许再干,定会舒服,人间之乐,莫过于此。”秋月也觉如此,满怀欢喜,便笑道∶“老爷,如今已属你了,以后由你便罢。” “这银两二十赏与你了。”马雄递钱过来,道∶“对本大爷你日后可要好好侍候。” “是。”秋月应道,双手接进银两,递与美酒,马雄两杯下肚,淫兴大发,便抱着秋月,又欲行事。 秋月含羞央告道∶“老爷,我下身已小肿,待愈后,我定会全力侍候,有了今日,妾身已是你的了。” 马雄怜其身子,遂允。 “小心肝,我也疼你,我随即令人好好侍候你,躺下安歇吧,心肝。” 马雄说完出门,秋月也卧床安歇起来。 随后,一个叫娟儿的丫头进来,端着汤碗,见秋月便道∶“姑娘,老爷叫你喝些参汤,补补身子。” 秋月接过参汤,一勺下肚,一股暖气扑将全身,忽闻有人大叫一声,欲知此人是谁,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这一个明里采花那一个暗里偷情 诗曰:今朝云雨兴正浓,点得流水笑春风。 落花红雨呵仙三,阴阳混起乐箫笙。 且说秋月正在喝着 汤,忽闻阵阵脚步声,抬头望去,但见一妖娆女子飘然而至,此女子体态丰韵,皮肤白嫩,颇有几分春色。 “夫人!”娟儿叫道。秋月大惊。 “你是谁家女子,何至于此?”夫人厉声问道。 “我叫秋月,来侍候老爷夫人。来急,头伤风寒,老爷叫人送来参汤,让小的补身子。” 夫人闻毕,走出屋子。 但说这夫人,乃马雄的正房,姓吴,唤名春花,此人富有计谋,风流而心毒,今见到秋月,明白三分,遂欲报复秋月。 此日夜晚,马雄来到秋月房间,拉住秋月玉手,在玉体上捏弄起来。秋月手脚瘫软,户下淫水直流,马雄随即把秋月放倒床上,扯去裤子,早露出玉户来了。 马雄掏出尘柄,照准玉户一顶而入,大干起来。秋月欲讨好马雄,咬牙忍痛,低低说道∶“马老爷,慢着点,你这才入进去,就这般疼痛,要是弄起来,还不定多么疼呢,万万别使大劲,可怜下人吧,你要使劲,可就弄死奴才了。” “小心肝,老爷今天真舒畅,你避点委屈,怎忍不让老爷今天舒舒服服么?” 马雄言毕,便尽兴大抽大送起来,秋月疼得香汗淋淋,浑身打颤,极力忍受。 约莫二个时辰,秋月渐感舒服,止不住哼哼出声,扭动腰肢,更觉爽快难言,兼以阳具修伟,塞满阴户,急得秋月乱把臀尖凑起,马雄不觉愈然畅美,更加狠干起来,弄得秋月闭了双眼,口里只管哼哼不绝,既而笑道∶“不谓老爷这般有趣,又生得这般妙物,使奴魂灵儿俱已飘散,人间欢乐,无逾此矣。” 马雄见她情兴甚浓,紧推双股大肆出入,又有二、三千下,方才了事,气喘粗粗,伏在秋月身上,秋月忙以丁香舌吐在马雄口中,两个紧紧搂抱。 将及四鼓,披衣而起,步出西轩,并肩坐于榻上,秋月道∶“小女十三载来,时有春意,于今享其乐,永生难忘。日后,下人定会好生侍候老爷。” “小心肝,老爷也疼爱于你,你令老爷丢魂落魄,吾爱杀你也。” 马雄言毕,复觉情动,就在榻上,重与对垒,月华透窗,照见秋月遍身雪白,两只趐乳,滑润如油,粉团一般,遂把秋月捧起,三寸红鞋,尖尖可爱,将尘柄对准阴户,用力一顶,连根进入,便急捣狂抽,逐成鏖战。 马雄恣意狂荡,弄得秋月死去还魂,淫声乱发,及至香汗透胸,牡丹露滴,则漏下已五更矣,急忙收场,二人相拥而卧,美美的睡去。 恰值今夜这番大战,不料被夫人看见,她春兴勃发,见二人酣战,便气愤道∶“你找小妇人,我就偷汉子。” 遂来至家佣冯二门外,但说这冯二,三十好几,孤身一人,至今未娶,长得高大结实,力大无比,虽肤色较黑,却也令众多女子倾倒。吴春花早已属意,未免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这晚忽闻门外有脚步声,透过月光,约摸分辨得出是一女子。故露出全身,佯装假睡,吴春华沾了口水,划破户纸,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冯二的身子如白雪一团,但见阳具挺得高高,足有小碗口粗细,长一尺有馀。 吴春华心喜,觉下身痒得难过,浑身燥热,悄悄推开门,来到床前,便三把两把玩弄起阳具来。 冯二哪里受得了,一把搂过夫人,着实压在床上,脱去衣裙,露出小穴来。只见那小穴淫水长流,如桃源洞口,芳草萋萋。 冯二把阳物照准小穴只一顶,便连根进去了,只因冯二阳物大实,便把阴户塞得满满的,但见淫水潺潺作响,打湿衣服,虽然夫人久经沙场,但冯二确实物大,又吃得太急,未免有些疼痛,夫人便央告起来∶“小亲亲,慢慢着来,我实在受不了,你那阳物大如抬杆,坚如铁石,此乃少有美物,你也应顾及主家性命。” “我兴极也。” 夫人渐觉畅快,不再言语,任他摆布,但闻户内唧唧声响,夫人浪得厉害,把腰儿着实闪,不顾闪断了腰,浪声浪气道∶“心肝,被你点了花心也。” “心肝,真扎得我快活也。” “啊!心肝,把我插死了罢!” 冯二换与姿势,,扶起夫人两足,托在臂弯上,着实抽送,夫人咿咿呀呀,身体不时一抖,这是夫人干到酣美处拔动了筋脉,便如冷水一浇,身体便不由一抖。 当下冯二抽到一千多回,一股阴精丢出,冯二心中一致力,二人对泄。 事毕,二人亲了一下,夫人遂披衣回至室内。但也想到马雄与秋月交欢场面,咬牙切齿,遂想出一条毒计来。 想欲知究竟,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恶妇毒计泄私仇父子歹心贪风流 RE∶这一套“台湾张秋山文化研究室藏书”的出版社是“远方出版社”,我从未听说过,应该是一个地下工厂罢,至于印刷厂则标明是湖北武穴市某厂。整套书印刷质量相当好,也看不出有删节,我甚至要怀疑有人作了查漏补缺的工作,因为一本古小说居然没有漏字缺字实在相当可疑。虽然如此,我怎都不能认为这是一本正规出版物,在这方面,大陆有相当多的前例可援。 诗曰∶屋漏更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秋月冤屈气未尽,又被歹人欺上头。 话说这日,夫人请秋月同去花园赏花,秋月不知恶诈,遂允。 二人来至园内一小亭,倚于长椅上,夫人唤丫头朵儿送来茶水。 夫人道∶“此乃前日京城购得名茶,你尝尝味儿。” 秋月一呷,道∶“味道甚好!” 岂料一杯下肚,周身飘将起来,全身火热,奇痒无比,随即卸去衣裙,便无知觉。 值此,窜出一男子扑将上来,裹成一团,男子脱去衣服,掏出尘柄照准阴户,秃的一声入进大抽大送,便着实大弄起来,秋月尽兴消受,咿咿呀呀直叫。 云雨过后,秋月醒过神来,一看,大叫一声。 原来此人乃是月桥有名的无赖,名叫吴四,而夫人,朵儿已不见影踪,但闻远处马雄领着家佣闻将而至。吴四匆匆整衣遁去,秋月慌忙穿好衣服。 “你这贱人,竟敢大白天偷汉子,无视家规,恶辱门风,来人,脱去贱人的衣服,驱赶出门。” 秋月正要分辩,上来两个汉子,三两下便脱去秋月的衣服,秋月冤屈道∶“老爷,我乃中他人之奸计,才至于此。” “贱人,休得狡辩!”马雄话毕,愤愤而去,秋月随即被托至门外。 且说事实真相,夫人为复秋月夺爱之仇,故生此毒计,遂串通丫头朵儿,雇钱寻来无赖吴四,将秋月骗至园中,在茶中下入报春丹,待秋月淫兴难耐之时,吴四遂得其乐。夫人离去,令朵儿报于老爷,马雄即率人拿奸,看此情景,不由分说,将秋月驱出家门。 走不多时,便撞见一茅屋,当下秋月赤着身子,寻思无路,不知两父子在内,便撞将进去。父约五十出头,儿子有十五、六岁,这二人正在熟睡,猛的被惊醒。 睁眼看时,一个赤身露体的女子,便过来解劝,问明备悉。秋月不便实说,只说姓赵,被大妇不容,遂被赶了出来。那知老父暗怀歹心,趁秋月不留神,一个虎扑,将秋月仰面扑在地上,随即用身压住,便在其身上抚弄起来。老父久未交欢,饥渴难耐,此时兴起,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他在两座高耸的玉峰上,尽情吮咂,美美享用。秋月满心不愿意,然身不由已,只得索性由他,经他这番玩弄,早已一江春水向东流了。老父情急,掏出若软棒一般的阳物,用力一顶,便连根进入了,老父九浅一深,又九深一浅,弄得秋月春兴勃然,叫爹叫娘。 再说这儿子,正值破身年纪,见此赤身女子,不觉尘柄膨胀,若饥若渴,但难免有些惧怕和羞涩,乍见老父如此交欢,遂欲品尝一番。 老父情急,年纪尚大,少许便无力迎战了,儿子见此,搂过秋月,把尘柄在肉洞口一送,便大战起来。这少年尘柄颇大,把户内塞得不容丝发,弄得唧唧作声,秋月愈觉有趣,便极力迎送,口里啊呀连声,飘飘欲死,抽送一千多次,大泄,方才行毕。 老父向秋月道∶“我们乃穷苦人家,养活不起你,现今苏州有一富户,欲要侍女,我将你送至便有了吃喝,明日你充作我的妻室,我引人来看,想你这般貌美,不怕他不要,我既可得些财物,你亦有了安身之处,却不是两好么?” 秋月想道∶“却亦是条妙法,终不成赤身露体,作何打算。”遂应允了。 说话之间,天光大亮,花子去寻富户,儿子与秋月言语一番,皆说些什么,不题。 向午,花子带一婆子来至庙中,相看秋月,秋月身无一缕,好不羞惭,婆子见她雪藕一般的肌肤,云鬓蓬松,更显得花容月貌,雾鬓风鬟,当下与老父言明,二十两纹银,人财两清。 婆子又使人买来衣服,上其换好,婆子好不说话,遂带秋月回了庭院。 秋月一入院子,便有许多花朵般的女子围将过来,婆子进来言明。秋月听毕,竟大哭起来。 欲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婆子诱奸俏佳人王昌情迷赎玉身 诗曰∶世事纷更乱若麻,人生休老路头差。 床前有酒休辞醉,心上无忧慢赏花。 话说婆子进来发话道∶“姑娘,实对你说,我这里就是勾栏曲院,千不该万不该,自已不该来至这里,既至此处,别无他说,你亦是个明白人,不用我再费话劳神,从今后习学弹唱,接客留人,好吃好穿,我就不为难你。” 说话之间便将皮鞭拿下,立等秋月回话。此时秋月如梦方醒,痛哭不已。 婆子大怒,过来便打,众姐妹作好作歹,将秋月簇拥到一间屋内,连忙劝道∶“姑娘,何故掉泪?答应便是了,何必自找苦吃。” 秋月一想亦是道理,来至婆子屋中,拭干眼泪,说道∶“从今后,应酬客人,但不同宿。候有从良机会,不可拦我赎身。” 婆子一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连忙带笑道∶“我就依你便是。” 于是便将秋月修饰的花明柳媚,做起了送旧迎新的勾当。亦是秋月相貌出众,性情温存,不上半月,芳名便自大噪了起来,大贾富商谁不垂涎,几番婆子欲要梳妆,要其卖身,秋月就是不依,婆子靠她赚钱,亦不敢深拂其意,遂缓了下来。 这日秋月吃酒回来,带些醉意,时当盛夏,天气燥热,秋月叫姨娘去澡盆内放些水,宽去衣服,沐浴一番,秋月朦胧怡荡,不免有些情动,亦斜杏眼,软瘫于天然榻上,亦未穿衣,便自昏然睡去。 猛的,榻后转出一人,睁眼看时,却不认得,只觉眼浅流媚,款款动人,此人顷刻宽去衣服,赤着身体,走向前,便将秋月抱住,那人双手摩抚其身,于肉峰处捏弄一番,忽左忽右,时前时后,却见乃是风月场上的高手,但见秋月金莲渐开,含苞欲放,一股热气扑将上来,遍及全身。那人将手移至隐部,分开茸茸萋草,露出一道细线缝儿来,早已香泉潺潺了,那桃源洞处有流水,还有芳草,此乃人间美境也。那人按捺不住,便分开两股,把手伸于美境处,用手轻轻揉弄起来,遂又露出舌尖,时用舌吮咂阴户,时把舌尖伸入,来回搅动,时用口呼,时用口啄。 秋月哪经得起这番折腾,忍不住咿呀乱叫,那人见此,那巨大尘柄已是青龙绕柱了,遂将秋月两足架于肩上,双手搂两股,露出小穴,又将阳物对准小穴,用力一挺,已是连根进入了,便着实大弄起来。秋月两手撑于榻上,极力迎送,那人一抽,秋月便一送,那人一送,秋月一迎,秋月户中滑腻如油,那人次次无不插其痒处,弄得她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飘飘欲仙,死去一般。这样抽送三千多回,秋月身子一抖,便丢了一回,那人又将秋月放于榻上,架起一足,在榻上狠干起来。良久,方才对泄。事行完毕,秋月已同死人一般,不知所以然了。 此人何入场人也?原来此人乃一富户,姓王名昌,三十出关,有妻室二房,时时出入妓院,风流成性。久仰秋月之名,屡思一亲香泽,虽是梳拢有心,只是秋月无意,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遂与婆子商量,计诱秋月。 这日,王昌令婆子依计而行,当晚酒饭之中,俱下了春药,骗秋月吃了,趁出局之即,将王昌藏于榻后,因此秋月稳稳当当到了一昌手中,但是这一次的缠头费用,也就不下四、五百馀了。 再说王昌弄完,爬于秋月身上,将底情由,备悉说知,木已成舟,亦就是随遇而安了。 当晚王昌将秋月弄有八、九次之多,直至日上三竿,方才住手,秋月已是被翻红浪,狼藉不堪了。 日后,王昌时常来寻秋月交欢,秋月渐知佳趣,与王昌难舍难离了。秋月淫兴不减,时时接客,她那玉户,便如山阴道上,接应不暇了。 那日,王昌为长享其乐,花了二百两银子将秋月赎了回去,纳为小妾。 当晚,二人交欢,欲知如何大战,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风骚女床上叫欢小丫头暗里动兴 诗曰∶巫山十二握春云,喜得芳情枕上分。 带笑慢吹窗下火,含羞轻解月中裙。 娇声默默情偏厚,弱态迟迟意欲醺, 一刻千金真望外,风流反自愧东君。 话说这晚王昌赎回了秋月,惊喜之馀,便叫丫头翠儿弄些酒食来。 王昌令秋月一起吃酒,相拥而坐,王昌吃了几杯酒便把秋月搂于身上,捻着一杯酒两人共饮了几口。 少时,秋月粉面绯红,杏眼楚楚动人,瘫软于王昌身上。 王昌见此,只觉周身燥热难当,一股热气扑将上来,直冲脑门,顺势搂住秋月,在那香腮上大口咂了起来,后又口对口儿,着实亲了起来。 王晶把乳尖含了一回,戏道∶“好对乳饼儿。” 秋月道∶“好对乳饼,却送于你手里。” 王昌又去摸那话儿,肥肥腻腻的。 秋月道∶“你这活儿,亦用于我看看,我亦想美美一回。” 王昌放下秋月,脱去了裤儿,那尘柄起初亦是软绵绵的,秋月把尖尖的玉手捻了一会,便坚硬如杵怒发冲冠,秋月道∶“这般大东西,我那细小活儿,却怎的放得进去,我且问你,男子家都是这般大的么?” 王昌道∶“我与常人不同,常人又瘦又短,又尖又蠢,纳在户中,不杀痛痒,若比我这物大者,却是极少,如我这般厉害之人甚是少也。” 秋月已领教过,经他这一说,更觉如获至宝。几欲先尝。 王昌又道∶“我这东西,进户内,没有一点漏风处,弄得妇人要死不得,要活不能,世上可没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秋月道∶“你这宝贝,甚是可爱可亲,真想一口吃了去,无奈这里有些不自在,你与我弄一回,等他爽利则个。” 王昌把手儿摸向牝户,她这裙子亦都湿了,王昌知她果然动兴,便搂到床上去,秋月道∶“你须是着实弄我一弄,让我美他一回。” “你且看,我欲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昌言毕,掏出巨大尘柄,便大抽大送起来。 今晚秋月兴动,把柳腰身子摇摆不定,几欲把腰折断,这番滋味都觉甚美,只见一头鼓动,一头双手勾住头颈,双脚勾住腰间尽力迎送,约莫有五、六个时辰,抽送几千馀回,方才泄了。但秋月淫兴又起,王昌的阳物却软了下来,再不能硬将起来,秋月又用双手握定阳物,上下挪搓,数百下,王昌便觉得熬不过,遂叫道∶“我要泄了。”秋月便将牝户套上去,抽了一千多回,秋月叫死叫活,着实难过,王昌将秋月双足勾于臂弯上,又大抽五百多回,秋月到酣美处,声亦叫不出,只管闭了眼,死搂着不放,王昌亦尽力抽了三千多回,却才泄了。 行事完毕后,两人再戏耍片时,听那更鼓已在五下,方才相拥而卧美美睡去。 正是∶ 深间锦账久不闻,幽怀悄悄两相诉。 两人心意何双双,奇香缥缈满兰房。 报过东来复西去,终宵达旦恒芬芳。 恩情子母深入骨,柔枝嫩干探重窟。 酿借风流乡媚态,笑看绝色两国倾。 倾国姿容皆绝世,枕边小活声切切。 揣手问郎谁个好,新蒲细柳难经雪。 明月婵娟照书堂,小语低声问玉郎。 千里关山如冰雪,玉楼人醉伴花眠。 再说这晚二人疯狂酣战之时,丫头翠儿欲送来点食。端至门前,见二人赤着身子,尽情交欢,欲仙欲死。翠儿正值十四岁,见此哪能不春心萌发,不觉口干舌燥,粉面红晕阵阵,户下春水汪汪了。忍不住在户下捏弄起来。舍料一发不可收拾,愈弄兴愈大,趣愈浓。正兴极,背后伸出一双手来,大而有力,便在翠儿身上摩抚起来。翠儿尚未回神过来,便被弄得昏昏然。那人一把抱起小翠,回至翠儿房中。 顷刻那人把小翠放至床上,挨着那粉扑扑的脸蛋,亲嘴咂舌。又替她脱去衣服,把白生生的腿一分,只见小肚子下边那个东西,与新蒸的白面馒头一般,就是多了一道缝,又白又嫩,真令人可爱。那人将那直挺挺的阳物对准美品一顶,翠儿大呼一声。那人低头一看,还没进入。又顶了一顶,仍然不进。只闻翠儿大声哀求道∶“饶了我罢,痛煞我也。” 那人道∶“不妨,我自有妙法。”遂把灯油取过一点来,抹至玉茎上,又取来一点,抹于户上,往里一顶,进去了。翠儿觉得阴户里边堵塞得难过,遂身子往后一掣,又挤了出来,如此几次,那人心内着急,又用手擘着阴户,恐怕翠儿再掣身子,用手搂着她的脖颈,轻轻的抽了几抽,抽得翠儿连声嗳哟,只说是痛。那人此时淫兴大发,欲火烧身,哪里肯听,仍然肆意抽送。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雏女难挡强风雨姨娘急来献春风 诗曰∶莫贪美酒郁金香,心如刀割一场痛。 浮昧良心去年春,那显淫极自杀身。 话说翠儿被弄得疼痛难忍,连声哀饶。那知此人仍旧任意抽送。翠儿是未经破瓜的处女,阴户窄小,此人任凭抽送,亦不过仅能进去点点。那人总觉不快,恨不得连根进去才妙。于是加力一顶,只听翠儿客哎哟一声,说道∶“不好了,你可弄死我了。” 那人道∶“初破身子,难免如此。稍轻点儿,再忍片刻,便不再疼痛,定会爽利起来。” 果然,弄了阵子,翠儿便不觉疼痛,又过了片时,竟觉得爽利起来。 那人见翠儿不再喊痛,索性又大弄起来,翠儿年纪尚幼,又初破身子,那人阳物又甚大,这一大干,便又大叫起来了,痛得叫爹叫娘,欲死去一般,那人正弄得美处,那肯住手,仍旧大抽大送,只闻翠儿叫∶“快些住手罢,我可真要死了。” 那人说道∶“饶你亦行,不过得随即给我找个替身便罢,省得我难受。” “隔房的赵姨娘,她可替我,让你受用。”翠儿道。 “那你去寻来,快些才好。” 那人说毕便翻身下马,立于床沿,手握阳物,显出几分难受,翠儿坐起,不觉户内外火烧一般的灼痛,阴中鲜血流出不少,不及拭擦便披衣忍痛下床,去隔房唤赵姨娘。 单说这赵姨娘,三十出头,生得娇容月貌,白白嫩嫩,亦让人几分心动,原本赵姨娘与王家相对而住,赵姨娘生性风流,又有几分姿色,令王昌垂涎三尺,二人时常往来,眉来眼去,暗传秋波,不久便勾搭成奸,那年,丈夫患疾,竟自长逝,自此,家中便失去生计,赵姨娘典卖家当,带着女儿萍儿来至王家当了女佣,就合萍儿住在翠儿隔房。 翠儿正欲出门,赵姨娘已翩然而至,她边脱衣边说道∶“我已窥探多时,便来也。” 那人见此,心中窃喜,顷刻将她抱上床。分开两股,便着实大弄起来。 原来那晚赵姨娘早早便与女儿睡去,岂料一时醒来,听见隔房有声响,便和衣出来探个究竟,遂瞧见先前那欢爱情形。 赵姨娘久经沙场,已百炼成钢,任凭那人怎样用力狠抽,她终不觉痛,只见她一个劲儿的迎合,恨不得连根吃入,口里还说道∶“我的儿,狠着点。” 那人见她浪的厉害,便愈不认输,咬着牙,一阵狠抽狠送,那硕大的阳物,如一脱 野马,疯狂无比,每插及户内痒处,都美得赵姨娘腾云驾雾一般。 这场景,看得翠儿心惊胆战,面无血色。 又一阵狂风骤雨之后,那人便已大汗淋 ,困乏无力了,只觉得身子一软,便泄了,遂瘫软于床上。 赵姨娘正当兴头,那肯放他,把他两股一分,又露出那物,那物早已瘫软了,赵姨娘会行房术,她用两指在玉茎头捏弄一番,那玉茎便胀了起来,变粗变长,那人未明白过来,赵姨娘便已坐将上去,连根吃入了,又起又坐,一入一出,时左摇时右摆,好不快活,那人亦迎合起来,二人交配协合,赵姨娘一坐,那人便一挺,赵姨娘一起,那人便一送,他二人渐步入佳境了。 不久,那人又泄了,赵姨娘又用同样法儿,反复的弄,足十次之多,那人便认输了,翠儿在一旁叫欢,赵姨娘劲儿又上,直弄得那人死去来,方才住手。 完毕,赵姨娘穿上衣服,见那人已瘫于床上,一动亦不动了,叫翠儿点灯一看,原来竟是本地无赖无二,无二常于晚上到处采花,不料今晚采到这里,尝到这般苦头,该自认倒霉了。赵姨娘哪把这个无赖放在眼里,便合翠儿把无二连推带拉,搬至大院门外,再关了门,若无事一般,竟各自睡去。 再说无二周身无力,只得往家爬,于半路上便昏了过去,次日,被邻人发现,才给抬至家中,自此,便久卧不起,不进饭食,后来竟一命呜呼了。 再说那无家,乃是赖皮之家,兄弟四人皆是无赖,这无二死前托家人为他复仇,无大,无三,无四皆咬牙切齿,要来为无二出这口气,不题。 单说这日响午,王昌,秋月,赵姨娘同桌吃酒,翠儿在一旁侍候,王昌怀中搂着秋月,又不时摸一把赵姨娘硕大的奶子,或在大腿上抚来弄去,秋月在怀中里而献酒,时而为其夹菜,好不兴致,王昌三杯美酒下肚,不觉尘柄竖将起来,搂着秋月欲弄,只见秋月道∶“老爷,休得如此,人家看了,可羞死妾了。这可万万不能啊。” “有甚不能?再说都是自家,害甚羞耶。” 王昌哪依她,索性三两下扯去秋月的衣裤,露出雪白肌肤来,高挺的奶子,圆润的臀儿,嫩滴滴的可爱,赵姨娘亦替王昌脱去衣裤,露出粗大的阳物,又捏了几下,又大了许多,王昌把秋月的两股一分露出那个妙物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秋月嫩蕊敌不过姨娘挺身惹气来 诗曰∶雨将云兵起战场,花宫锦阵布娇艳。 手忙脚乱高低敌,舌剑唇刀吞吐忙。 却说上回王昌把秋月两股一分,露出一道细缝儿,便把那尘柄擦及户外,顷刻,细缝里便流出涓涓香泉来,王昌一时兴来,拿过小酒杯,在细缝处接起香泉来,不多时,便接了大半杯,又唤翠儿添酒,遂一饮而尽,笑道∶“此乃古传秘方,壮阳生精,金枪不倒也。” 言毕,但见那尘柄又长大了许多,若金枪一般。 众人齐曰∶“妙!妙!妙!” 王昌按捺不住,照准小缝,用力一顶,连根都进去了,秋月仰于大椅上,叉开两腿,任他用力抽送,王昌搂过两腿,着实大弄起来,秋月颤声柔语,无般不叫。 赵姨娘亦脱去衣服,精着身子,替王昌用力,推送其股,王昌欲火焚身,又一阵狂抽起来,下边抽得唧唧有声,秋月一阵昏迷,已至浑身酸麻,神魂飘荡,犹如死人一般,王昌渐入佳境,而秋月却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一个时辰,秋月经那一阵风雨,早弄得体颤头摇,花心欲碎,娇啼婉转,疼痛难忍了。 赵姨娘见此,便伏于春凳上,耸起屁股,待王昌插入,王昌见有人替,便放她一马,随即又搂住两臀,一冲一撞,弄了起来,赵姨娘早已淫兴正浓,不觉淫水长流,打湿了春凳,王昌的尘柄进入,觉得户内宽绰,空空如也,只觉情兴勃然,尘柄插进,便觉爽快难言,浪声浪气,叫爹叫娘,王昌早尝到赵姨娘的厉害,实觉难以应付,便叫翠儿递与一碗壮阳汤,几口下肚,又觉劲来,便又着实狠干起来。 就这样着实抽送了三千多回,赵姨娘仍未止兴。便又仰于春凳上,王大爷扛起两足,又大弄起来。 这样约摸弄了二个时辰,王大爷渐渐不支几欲退下,却又见赵姨娘正至兴头,如此罢了,有失颜面,遂生一计,命翠儿拿来捣石棒,便用石棒在户内捣了起来,一捣,赵姨娘便叫了起来,阴里火烧一般灼痛,终不再痒,如此,方才罢了。 二人穿好衣服,便觉又倦又饿,赵姨娘下身灼痛,便独自回屋里收拾去了。 萍儿见母手捂小腹,一个劲儿喊痛,便问其故,赵姨娘缄口不语,自弄了些清水,添上几片青红叶,捣碎,清洗下身,即此方感舒服。 再说王昌败了赵姨娘的兴致,心内甚不安,整好装后,匆匆进了些食,吃了三杯酒,吩咐秋月歇息,和丫头翠儿来探赵姨娘。 二人进屋便看见赵姨娘正清洗下处,王昌命翠儿递去粉药,让她涂上,原本赵姨娘满心不悦,这一来,便无须计较了,低头道∶“这狠命的,差点弄死奴了,莫非我老了,嫌奴咋的?往日之情,你却这般待我,我命苦也。” “往日之情,我岂能忘却。不过今日,你那般兴致,我甚难侍候,遂才生此想头,实在不该,还望宽恕,见你三十好几,却又白又嫩,还宝刀不减。”王昌说毕,竟不忍在其股摩了一把。 “你这老不死的,要却受用不了,竟自这般。”赵姨娘道∶“瞧这户内,竟肿了,椒入则炎来,可害死我也。” “心肝,我乃不得法儿,才至于此,我岂敢害你?” 王昌言毕,拿过粉药,在那稍肿的细线缝儿上擦洗,弄得两片花瓣张开,香露欲滴,赵姨娘却兴致,将一手指伸入户内,左右捣搅,自娱起来。 王昌看罢,甚觉愧之,只因敌不过,终不敢上,悄然去了。 翠儿,萍儿见此,不知所措,傍在一边瞪目而视。 少顷,进来二男子,见状脱了衣裤,欲知这二人是谁?又来干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姨娘太骚遭报应和尚好色诱秋月 诗曰∶善恶到头终饿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落花饿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每日贪杯又宿淫,风流和尚岂寻常, 袈裟常被胭脂泄,直裰时闻花粉香。 话说赵姨娘正自弄花心,不料进来二人,一看,竟是本地无赖吴大、吴四,不由大吃一惊,方知大事不好。 只见二人连连脱去衣裤,精的身子走至赵姨娘前,吴大搂过赵姨娘,疾步来至床边,放了上去,将白生生的两腿一分,便大肆抽送起来。吴大那尘柄足一尺二有馀,小碗口那般粗,上面青筋若盘龙,头丝鹅卵,跃跃欲试,势不可挡,赵姨娘原本就让王大人弄得户内红肿,灼痛难忍,经他这一狠命的弄,便哀嚎起来,叫爹叫娘,哭啼不已。 翠儿和萍儿见了,呆愣良久,虽她们正值年少,春心飘发,却正有兴头,唯恐起来了,惊惊惶惶也。 赵姨娘原本已承受不住,而吴四着力推吴大双股。 赵姨娘的阴户被捣的肉烂,鲜血淋 ,泄红了腿,实难招架,便向翠儿和萍儿求援道∶“翠儿,萍儿,速去衣服,来救我也,我欲死了,快,快,快!” 萍儿救母心切,疾步过去,却被吴四一把搂了过去,扯去衣服,放于春凳上大弄了起来,萍儿虽身已破,却经不起这般狠干,亦痛的大叫起来。 那边,吴大的劲头不减,赵姨娘不住求助翠儿。 翠儿岂有不救之理,便至床沿,遂被吴大去其衣裙,大干起来,赵姨娘卧于床上,捂住阴户,叫天叫地,痛楚不堪,翠儿破身不久,经此狂风暴雨,甚觉户内疼痛,已有朱红点点,也难抵住,那边吴四也把萍儿弄得喊爹喊娘,痛苦不堪。 吴四正兴头,一口气抽了足足三千多回,萍儿便瘫于床上,几欲死去,吴四放了她,又至床沿,将赵姨娘接下,放于地上,提起两腿,又狠命的干起来,如此这般,赵姨娘便已昏死了过去。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翠儿亦被吴大弄得阴户小肿,周身无力,昏于床上,吴大见此,不顾其死活,任意抽送。 直至二人兴过,泄了,方才住手,此时,赵姨娘,翠儿,萍儿都昏倒了,萍儿先醒,急探看母亲,赵姨娘未醒,尚有馀热,阴下血流不止,泄遍香被,淌了一床,翠儿亦醒,却阴户大肿,下边的白馒头倒少了缝了,翠儿,萍儿都不及赵姨娘,二人为其捣了药,敷其阴上,方才止了血,又拭了血迹,让她卧床调养,至于吴家兄弟早已踪影全无了。 此般劫难,翠儿,萍儿皆觉户内热痛,过了几日,便痊愈了,而赵姨娘自此泄上恶疾,下身血流不止,破损咪烂,终又患了绝症,不久便与世长辞了,破土安葬,不题。 时值清明,杂花生树,柳绿桃红,万佛山是个名胜所在,每逢此日,很多人便去拈香,秋月,萍儿,翠儿三人雇了轿子,直抬至万佛山上一座古寺歇了,三人各处游玩一番,渐觉口渴,但至寺中欢喜大殿下,烧香已毕,便去方丈内吃茶。却说这个方丈本姓朱,为现今首辅之子,披荆在此,法号无空,本是风流子弟出身,更兼年轻身壮相貌魁悟,性极好色,方丈中有套房秘室,地极幽秘,里面一切陈设,工致异常,无论官宦庶人妇,往往被他留住,藏在室中,尽情玩乐,亦有永远不放,亦有弄完送出,妇人迫在势力之下,只好忍辱含羞,不敢声张,因此上,大家闺秀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 当下无空见秋月三人眉弯春山,目泓秋水,丰姿袅娜,体态娆娇,却似魂飞天外,曲意奉承三人,百般勾诱,用茶中间,夸说庙中古董陈设,树木花草,引着三人又在各殿游逛一番,来来去去,来到一所套房,无空引着秋月进了去,翠儿与萍儿正要跟了进去,突的闪过三五个僧人,一拥齐上,揪住二人,不由分说,一步一棍,直打出庙门来,扑地将山门关了,曰∶“何处村妇擅入佛地。”翠儿,萍儿哭骂叫喊,哪里叫得开,喊叫半日,遂索回转报告王大人去了。 这里秋月与无空言来语去,已打动心思,无空见说得入巷,便道∶“小僧现有欢喜缘佛一副,画得极是生动,娘子敢待一看,便带你看。” 秋月回眸一笑,两颊赫然道∶“我正要看,饱以眼福,岂不乐哉!” 说着,便来至一个所在,只见小小一座暖阁,铺设甚是华丽,掀起绣幔看时,中间放一座牙床,锦枕绣褥,一应俱全。和尚道∶“娘子,要看佛象么,只是天色已晚,只得作罢,权请住宿一宵,夜间自有小僧相伴,如何?” 秋月此时芳心已不能自主,身子已瘫于和尚怀中,和尚便搂在床上,替秋月脱净衣服,秋月此时春兴正浓,斜着眼,任其所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受不了,“张秋山文化研究室藏书”出了第二辑,共六套,有《鸳鸯阵》《花飞香》《明宵锦帐》《花里蝶》《满庭春》和《月透朱楼》。哪里可以买得到呢? 据兄弟所知,大陆西南各大城市均有销售,如果未能找到,定是没找对地方。 第九回王昌讨娇遭冤屈秋月又遇风流郎 诗曰∶群姬共赴巫山梦,不羡鸳鸯交颈眠。 话说无空和尚把秋月搂在床上,替她脱净衣服,秋月亦斜杏眼,春兴正浓,任其所为。这和尚见姑娘肌肤细腻,有如白玉一般,急忙自卸去衣裤,露出生铁般尘柄来,照准玉户,只一下,连根搠了进去,大抽大送,欢畅之极,秋月施展手段,柳腰款摆,花心耸弄,和尚更觉痛快,一抽一送,细尝滋味,秋月淫兴大发,极力颠送,干有两个时辰,方才一泄如注,秋月已是丢了五次。 云雨之后,和尚搂住秋月,细问根底,方知她是王家小妾,当下事完,秋月意欲下山,和尚哪里肯放,秋月无法,只索由他。尽日在山中取乐,这且不题。 再说翠儿,萍儿回到家中告知王大人,王大人吃惊不小,欲待自行上山索讨,又恐怕反遭毒手,只得书写呈子去县中告官,想苏州文武大僚,都同和尚来往,情仪已结,只求和尚在父亲处说好话,哪个敢得罪于他,何况一个县令,当下收到状告呈子,击鼓开堂,不问情由,三十大板,打得王昌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胡乱定了罪名,一面枷钉在衙。 回文再说秋月,这日,因为无空和尚下山,自已无聊,在花园散步,猛然来七个小沙弥,一拥而上,将秋月按于地上,扯去裤子,便在白生生的身子上摩抚了一番,有人吮咂他的双腮,有人抚弄奶子,有人捏弄阴户,有人索性在白腿上按抚,秋月哪受得这番折腾,不由得,春意勃动,但见双颊红晕,奶子硕大而坚挺,玉手纤纤,两臀圆润,玉腿粉白修长,户下初窦大开,淫水长流,桃源洞旁芳草萋萋,花瓣高突而朱红,见此,一沙弥脱去裤子,掏出尘柄,照准花心,一顶,便没头没尾的进去了,遂大弄起来,这些小沙弥尚在十五六岁,房术不精,一弄将进去便大抽大送,又因年纪尚小,便泄了,于是又换上一人,接着又弄。 约莫有两三个时辰,方才住手,秋月周身瘫软,不能行动,众僧将她抬至寝室,秋月知此七人都是和尚蛮童,又兼貌美,自然心中无话说,且说无空和尚回来,免不得又来,秋月阴户已肿,和尚不明就里,依然恣意交欢,秋月难免要呻吟哀告,和尚问其故,秋月推说受风阴肿,和尚便住手,去寻那七个小沙弥,作后庭游戏去了。从此秋月又多了七个生龙活虎之人,日日不得空闲,好不自在。 也是合该有事,偏偏生出一件不快之事来,朝都巡使,姓李名功,字表立人,少年科弟,喜事生风出,初犊不怕虎,其姐现为贵妃,报蒙宸宠,小李年纪不过二十三,面庞俊俏,生性风流,这日按临苏州路上,早已闻得无空和尚之事,便就万佛寺去拈香,细去打听。 无空方丈一见巡使,自然热心款待,谈话之间,一个女子从侧门闪过,立人便问∶“寺中何来女子?”方丈推说没有。立人不信,即命跟随差人严加搜查,一声令下,众差便搜起来,片时,便把秋月拖出。 立人哈哈大笑道∶“大方丈,你还抵赖么?佛门静地,和尚养女寻欢,岂不令天下人切齿!” 无空方丈不敢抵赖,惊得面如土色,不敢言语。 立人吩咐众人将秋月带回公衙,并令无空听候发落。说罢,出门上马,疾驰而去,而无空亦着忙,急备事物,打点人情,幸而立人喜爱秋月,留在衙内,便不再追究此事,无空知是皇亲,亦无可奈何。 立人自从一见,但如勾魂魄一般,当晚便睡在一起,说不尽海誓山盟,便纳做了小妾,一个爱她颜容,一个贪他富贵,无如秋月混迹烟花方成习惯,每夜自有驴一般的事物伏侍她,立人从此迷上,便整日与秋月寻欢作乐,不理政事。 单说这日,立人携秋月去西湖游玩,观赏景致,二人看罢大悦,秋月要小舟坐而赏之,立人依她,唤来侍从,令寻小舟,少许,秋月二人便上了一叶小舟,舟甚小,只容下两人,舟上有篷,舟首尾能站一人,篷中有一小憩,两头有帘遮掩,两人将舟至湖中,心境空阔,立人搂着秋月,一时兴起,便亲嘴咂舌,摩抚周身,急急说道∶“小心肝,你真美若天仙,爱杀我也!” 秋月道∶“我也爱你。” 言毕,便将立人紧紧搂住,立人趁机搂入怀中,步入遮篷内,放下帘子,遂在其中亲热起来,秋月自脱了衣服,也扯了立人的衣服,手捧起粗大尘柄,又含入口中,吮将起来。叫道∶“小亲亲,想死我也,小亲亲,我的宝贝儿,我要一口把你吞下。” 经她这一浪,立人兴起,尘柄又比先前粗大了许多,熬不住了,启开两股,在她那肥油油的牝户上摩抚起来,只见阴门大开,淫水如涓涓细流,又伸过头来,用舌头吮源源不尽的甘泉,又将舌尖探入穴内。 欲知此番受用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小舟里风流戏谑酒桌旁二女争艳。 诗曰∶忆昔邂逅遇仙郎,谁想终身偕鸾凰; 共向蓬莱位山地,不似人洞洲茫茫。 话说立人将秋月两股一分,露出阴户,又把舌尖伸入户内,贪婪的吸吮起来,弄得秋月心花怒放,阵阵趐痒,她忍不住叫道∶“郎君,快弄吧,痒死我了,快杀我也!” 立人用坚挺的尘柄一顶,便连根搠了进云,那立人觉得牝户紧小有趣,户中滑腻如油,但尘柄过粗过长过硬,大抽大送,难免疼痛,于是秋月道∶“你须是轻轻儿来,不要急了,恐怕到其间,不堪痛苦。” 立人道∶“理会得。”轻挨了进云,却甚艰涩,不敢即进。 秋月情兴亦熬不住了,道∶“再进一进。” 复进二寸许,秋月道∶“里面有些疼痛,且缓一缓。” 立人爱怜,真个缓一缓,秋月又道∶“如今户中却有些痒,待我熬定,你索性送到根头去。” 立人真个深深浅浅,直送到根头去,花心拆动,桃浪已翻,秋月复道∶“再住一会。” 立人便又住了一会,秋月又道∶“户内虽有些痛,遍体却过不得,如今逞你本事。” 立人又把尘柄整顿了,急急抽送,秋月皱着眉头,惺惺若小儿梦中啼,既而如醉如痴,瘫着四肢,凭这立人抽送,抽送了五千多回,温存良久,洋洋而泄,是交也,女方二八,男亦二八,两个年貌相当,共做一会,这便是人间天上。 行毕,当时即把香巾揩了两物,便整衣出篷,一看,不禁大笑,舟已移至十米开外,细想,如此大战,舟一前一后颠簸移动,几个时辰,岂不如此。 此次游玩,方觉美好,二人更加亲热,不可分开,如胶似漆了。 回话再说王昌监于衙内,经其叔父给县令赠了珠宝,方才出来,经这一着,便不敢再告方丈,却又迷于秋月,终于愁苦,一筹莫展,只得借酒打发日子。 这日,王大人,翠儿,萍儿同桌共餐,大人思念秋月朋,大喝,两个丫头见了,甚觉难过,暗忖代替秋月,来侍候老爷,遂说∶“老爷,小女子有一事相告,不知可讲否?” 大人一头吃酒一头道∶“老爷让你们慢慢道来。” 二人便道∶“我们同秋月情同姐妹,秋月离开了老爷,老爷终日饮酒,如此这样,还将了得,我们愿意代替秋月,只要老爷愿意,愿以身来侍候。” 大人闻此,大喜,翠儿,萍儿这两个丫头都在破瓜年纪,容貌颇有几分姿色,肌肤洁白,并不比秋月逊色,何不享用一番?便道∶“好!老爷今日开心,你们两个就来代替秋月罢,难得你们有如此孝心意气,秋月离去甚久,我亦无处寻欢,熬得难过,今有你俩,旧日不复来焉。” 二人闻此,给老爷斟了酒,皆举杯同饮,笑语阵阵,两杯下肚,老爷搂过萍儿,在其乳峰上抚弄起来,口里不住叫道∶“心肝,你这奶儿真美,若棉花团一般柔,又弥着香气,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 萍儿亦不能自持,口里呀呀的叫,王大人遂把她的裤儿卸下,两眼只往那处瞧,恰似细线一般,咻咻吸动,淫水滔滔汩汩,便道∶“你那户儿这般鲜嫩,我怎忍心弄?待那水花流尽了,我再着实弄它一回。” 萍儿那里受得住,仰面倒着,嘴里唧唧哼哼,嚷着要翠儿替她解围。翠儿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不救你,还不美死你呢!老爷还不快去采她花心儿?” 王大人道∶“好事哪在忙上?那水儿还不曾溢出,我便不弄。”萍儿哀求道∶“好老爷,小女子快要死了,再不救,便没气了。”翠儿知其心中难过,看不过眼,便伸出一指,指头往那缝儿里一拨,淫水如线流至地上。 王大人并不依从,道∶“你今日帮她,我可饶不了你!”遂放了萍儿,扯住翠儿,一把揽于怀中,只三两下便除去爷物,象捧白花鱼儿高高托起,道∶“不把那花心给摘了,看你再不能规矩!” 且说翠儿刚才已动了兴,听老爷此言语,正中下怀,遂把两股分得开开的,直把那阴门儿亦敞开。王大人旋即坐于醉翁椅上,稍向后倾,分开两腿,那尘柄直挺挺竖将起来,看似待急了,又搂过翠儿,翠儿便把股向下桩,扑扑乱跳,这一桩,便把尘柄吃了大半,王大人两手搂至腰间,向下用力,翠儿狠狠套桩,颠个不止。 萍儿于一旁,面带愠色,早已欲火炎腾。 霎时抽送了二百多回,翠儿有些倦意,又坐于醉翁椅上,掰开两腿,凭大人狂抽狠送,又足有千馀,弄得死去活来,无般不叫,又见萍儿在旁,呆着脸,看得熬不过,淫水横溢,口里乱哼,王大人看不过,丢下翠儿,忍不住笑道∶“不消性急,我就来与你解痒。” 萍儿佯作生气,不理,双手扳住不放,用手指挨进一顿乱抽,大人放了翠儿,把她放至榻上,又翻身跨上,初时放进,故意按兵不动,那萍儿淫骚正发,忙以双股耸送,王大人慢慢的,自在牝口游动,少顷,方把双脚高高推起,一连捣了数百,但闻唧唧乱响。大人顾了萍儿,翠儿兴亦未过,要让两人皆能杀火,遂生一计,欲知是何计,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王老爷猛龙过江俏丫头触景生情 诗曰∶只为儿女担春春,终日碌碌在凡尘; 深喜发成仙骨,甚悔尘埃误杀人。 话说翠儿,萍儿正值兴极,王大人待其不过,遂生一计,两个丫头正值青春年华,春意甚浓,若这次败了兴致,以后便难贴心了。于是想起上次京情买的壮阳精,喜上心来,便对萍儿说∶“且等等,我拿来宝物,会让你们好受的。”说罢,便去把壮阳精吃了。 此时,若换一人似的,尘柄直竖,笑着对翠儿道∶“你又等急了,先让你受用,可有味儿让你尝了。” 翠儿心中阵阵窃喜,早就卧在春凳上,把两腿分开,露出红皱皱的阴户来,户内流出水儿竟把春凳打湿了,他亦懒得拭去,按着心儿早盼玉人。 王大人提起双足,来了个倒挂金钩,那尘柄急急抽送,恨不得把翠儿阴户捣成碎片,翠儿虽浪,也有些招架不住,那尘柄若生铁一般,触及户内,若针扎般的痛,竟忍不住撕心裂肺般的叫,大人却恣意弄着,愈战愈猛。 约莫半个时辰,翠儿求饶道∶“老爷,放了小奴吧,再这样,便没命了!求你了。” 大人见告饶,方才住手,又令萍儿双足立地,耸起臀,启开腿,两手按于膝上,大人两手搂其腰,狠命的抽送起来,弄得户内淫水唧唧作响,下下连根进去,直捣花心,约莫抽送了千馀次,萍儿亦觉体乏,招架不过,只得讨饶。 大人又去弄翠儿,翠儿堪堪欲败,又弄萍儿,弄了又近一个时辰,泄了方才住手。 此时,翠儿,萍儿均被弄得全身无力,瘫成一团,大人看罢,哈哈大笑。 尔后,各自整好衣服,又坐在桌旁,食了些酒食,又搂在一处睡了,不题。 再说这日,大人有事出门,留翠儿,萍儿在家,二人无聊,萍儿提及新衣,便与翠儿来屋中比试,萍儿从柜内取出衣来,递与翠儿,红绸衫儿,艳丽夺目,好不可爱,匆匆卸了衣服,都欲先试。 片刻,二人都光了身子,彼此看了,皆痴痴对望一回,两人肌肤俱都白嫩,乳儿高耸,大腿白闪闪,阴户朱红,面庞秀丽,即是神仙道人亦会迷上,尽情消受,萍儿再一把搂住翠儿,相互搂抱,不可分去,淫兴一发便不可收拾,但见萍儿纤手摩抚翠儿的腿,用舌吮吸奶儿,翠儿便觉欲火千丈,口里咿咿呀呀,淫水直流,户内如虫儿爬动般痒,燥热难当,挖进指儿在户内捣搅,先挖入两指,仍不杀火,又加一指,搅及痒处,方才止兴,萍儿又半立,把头探入翠儿胯下,对着鲜嫩的穴儿,吐出舌尖,轻轻吮咂,吸尽甘露,阴门大开,每一吮咂,唇片颤抖,每处肉儿都趐了,可谓美妙之极。 少顷,二人都皆上兴头,痒得自然难过,遂双卧床上,萍儿翻身压住翠儿,轻轻吮吸,又抚弄着趐胸,用膝着力顶住翠儿阴户,把翠儿弄得咿咿呀呀的叫,几欲死去。 如此仍难消兴,二人又用金莲互捣阴户,各自又不住抚弄自家奶儿,如此,方才止兴,皆弄得神魂颠倒,若腾云驾雾一般,直至精疲力尽,方才住手。 二人兴过,歇了片时,便整好衣衫,各自行事,云了不题。 回又说立人李公子,父母双亡,尚末娶妻,只有一妹子,年方十六岁,名叫香梅,直是眉秀香山,目弥秋水,肤凝腻脂,脸晕朝霞,公子还有个堂弟,名叫李成,在当地也是有名的人家,不幸父母双亡,剩下孤身一人,因为李成本地疏少亲友,打算移至公子家,与李公子一同住,便收拾了细软物件,留下仆人看守房院,便自向苏州而来。 原来李成年方十七岁,长得又白又嫩,一双媚眼,行动风流,身体婀挪,未及启唇,面已潮红,一般不知就里的,都猜他是女扮男装。 这日来到立人大院,正赶上立人和秋月外出游玩,当下有人回报内宅,香梅知是堂弟来了,急忙请人召见,也是因缘前定,从此便勾出许多是非风流韵事来。欲知是何风流韵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成公子海誓山盟李香梅雨意云情 诗曰∶凡尘劳碌总是空,仙术清高子所衷。 且说香梅小姐出来相见,备说李公子游玩未归之事,紧嘱李成公子在此等侯。 原来他二人从小投缘,每在一处玩耍,感情甚笃,近日香梅小姐心境甚好,不时想那风月事情,因见公子貌美,早已有心,趁着哥哥不在家,语言之间,眉目传情,有些意思。当然小妹有意,成公子更有此心,成公子早已看透,当晚住下。 次日向午,成公子便在花园散步,正走至花木丛中,假借山后,便觉尿胀,举目一望,见四面无人,便向草上小解一回。撒毕正要紧裤,忽闻背后叱的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正是堂妹香梅,此刻喜不自胜,急忙过去,一把搂住,口对口儿,吸吮一番,将小姐亲的芳心荡漾,情不能禁,道∶“哥哥,不得无礼,如此这般,让人看见,如何是好?” 成公子说道∶“请勿害怕,哥哥我自有办法,小妹真俏,我的好妹妹,把我想死了。” 成公子说着,径直将小姐抱至花厅以内,关上屋门,软温温挨至身边,说了些甜蜜蜜的话儿,又在香腮上吮了几口,在颈上吮吸了一番,双手在趐胸上游移,捏弄那对白嫩的乳儿,弄得小姐浑身产瘫软,又用手在阴户抚弄,弄得小姐呀呀直叫,片时,淫水便打湿了裤子。 成公子便将小姐裤子轻轻褪下,露出白生生的肌肤来,成公子再也按捺不住,两下扯去自已的裤子,把硬梆梆的尘柄照准玉户,用力直入,连根到底。成公子年纪虽小,物已不算小,足有尺来长,手围那么粗。这姑娘未经风雨,虽知此事有趣,哪知破瓜的滋味,招架不住这狠命的一干,户下早是落红狼藉,血流漂泼了。 成公子愈发高兴,紧紧按住,长驱直入,大抽大送,弄得姑娘苦苦哀告,公子不闻不问,依然猛抽猛送,姑娘身靠牙床,虽要支身,无奈被他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只好由他紧一阵、慢一阵的抽送一个时辰,泄了,方才住手。 二人整好衣衫,小姐阴户小肿,走起来未免疼痛,当下你恩我爱,海誓山盟,手牵手儿出了花园,到夜晚方散了。 夜饭完毕,成公子又溜入内院绣房,姑娘早将丫头仆妇发放睡下,脱得赤条条的卧在被窝中,正等侯成公子。 成公子来到小姐房间,脱去衣服,趋入被内,温存半晌,将姑娘玉腿分开,扛于肩上,照准花心,一顶而入,雀头子刚刚进去,姑娘痛得直打战,叫道∶“须拔了出来,好硬的棒,痛死我了!” 原来姑娘是初开苞,玉户已是肿了,自然疼痛,成公子便开导道∶“初破身子,阴户小肿,再次交合,亦痛。你且忍忍,过了片时,便会舒畅起来,何况我正在兴头,岂能停下?” 成公子此时欲火如焚,哪里能依她,只管狠命抽送,姑娘痛苦十分,只好咬牙忍轻受,索性由他。约莫千数来回,姑娘渐觉滋味,身子轻飘飘的,欲飞升而去,便将小穴一迎一送,就合公子。成公子知她兴起,索性狠弄,弄得姑娘要泄了,姑娘不知,便道∶“我要小解。” 成公子知道她要出身子,大笑道∶“傻妹妹,你哪是撒尿,那叫丢精,正是极快活境界,爽利死了罢!” 成公子亦正兴极,提起姑娘两腿,挺着阳物,着力揉那花心,揉得姑娘趐软难挨,一泄如注。 二人搂抱而眠,睡至四更,成公子醒来,又将姑娘弄了一回,趁着天色未明,便回书房而来。 如此一连住有四、五日,一日亦不脱空,每夜必云雨几番,岂不乐哉? 这日,成公子一夜泄了三五次,着实困乏,卧在书房,昏然睡去,正好立人回来,听说堂弟来了,大喜,急忙奔至书房。进得门来,一眼望去,见堂弟成公子赤着粉嫩双臂,侧睡在床上,好个粉红脸蛋,象桃花一般,腰肢细弱,楚楚可怜,朦胧二目,令人心怜。 立人李公子淫兴大发,哪里顾得许多,且不惊醒他,先将房门关好,脱去衣服,掏出胯下活宝,侧身向在李成身后,轻轻替他脱了衣服,恰巧李成未系腰带,被轻轻松松脱了下去,便在股后狠狠抽送起来。 李成已是疼醒,正在翻身,咬牙磨齿,回头一看,知是哥哥,急叫∶“好哥哥,饶了我罢,快把我痛死了。” 公子说道∶“兄弟,长得又如此俊,我岂能放过?忍忍吧,我正在兴头哩!” 立人一出一入,越发狠干。 李成想道∶我与她妹妹要好,何不趁此将他笼住?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巫山里玉人娇嫩绣床上佳人温存 这几天又看了一套《台湾素政堂主人天花阁秘藏本》,计有∶《锁鸳》、《寐春》、《枕瑶钗》、《花荫露》等八、九篇的样子,总体感觉是年代愈晚的情色小说愈夸张,也愈专注于性事,书中H一场,就够人在元元贴上三天了。 其中《花荫露》一文实在相当离谱,主角阳物虽未到颠峰状态就有一尺五寸,也比不过他师父,而且情节是我所见古典小说中最乱派的。另外在书店还见到几本书打上“现代经典激情小说”的招牌,实则是从几个业已死亡的情色老站上download的文章,例如《高树三姐》、《浪漫情事》等。此举固然可使无条件上网者一睹网上情色文学的风采,但编者的水平实在不高,譬如武侠类选的是江南春色,漫画改编类选的竟是灌篮外传,让人大跌眼镜。由此我想,就在元元搞一次票选,分门别类选出大家认为最值得变成铅字的作品,应该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吧! 诗曰∶琪花瑶草满陉生,坐输明月映青灵; 我辈竟与凡尘隔,莫记家中子女情。 话说李成向公子说道∶“好哥哥,我今日给你玩了,你可要始终如一,不要另爱他人,将小弟搁在一边。” 李公子道∶“宝贝物,我若不爱你,另有三心二意,天打雷劈。” 李成一听,信深极狂,足有两个时辰,方才住手,二人搂抱耍,看看日落,掌上灯烛,二人一同吃酒,公子高兴,将李成抱在怀中,摸着那粉扑扑的脸蛋,亲嘴咂舌。李成一手便去摸他,李公子赶忙掩上房门,二人脱去衣服,一转身,李成便扑在公子身上,二人便赤着身子大弄起来。李公子对他十分爱怜,说道∶“你要是痛,就不用弄了。” 李成道∶“我这个已属于你了,何管他受不了,你尽管尽兴弄来,我自受用,请勿多虑。” 公子闻言,更加喜爱,满心高兴,当下二人一头用饭,一头干。饭罢,李公子将李成搂至床上,叫他仰面朝天,分开两腿,扛于肩上,将大雀子一下便顶进去了,大扯大拉。这一回,虽然疼痛,但弄得过久,便已麻木,竟不知疼痛了,由麻变趐变痒,愈觉舒服。公子兴头更大,又是一阵猛抽,他愈舒服,不住的高声乱叫,略一住,便嚷难受,公子便使出本领,狠命的干,直到泄了方才罢手。 从此,李立人便留住李成,因为本事高强,将秋月弄得分外舒服。 又过几日,李立人奉命出巡,因事关重大,没有带秋月,姑娘只有闷在房中。 这日夜晚,李成又去香梅小姐房中,云雨之后便欲溜到房,看见秋月房中照着烛光,明知立人不在家,他又在作甚。于是悄然而至,探个究竟来。来至窗下,只听得里面有哗哗水声,用手指在户纸上挖了个洞,一看,原来是在沐浴。但见秋月精着身子,坐在浴盆中,正在洗着身子,秋月全身白成一团雪,上面洒了水,嫩闪闪的,快要化成冰了,肌肤油腻,趐乳硕大而坚挺,弥出阵阵奶香,圆浑的臀儿,雪白腿儿,嫩毫数茎稀疏,桃源洞口,水流唧唧,口儿一张一合,若鱼唧水般,再着那秀丽面庞,口若朱丹,杏眼妩媚,眉似弯月,如此丽人,有谁不为之心动。 李成看罢,只觉口干舌燥,浑身燥热,他再不能自已了,轻轻推了推门,岂料门竟开了,遂疾步走了进去。 李成一把搂过秋月,便用口亲了真情为。秋月似等他来,半推半拒,任他摆布。 李成将她抱至床上,藉烛光之下,两个者是花容月貌,模样可怜,皆感满心欢喜,又解衣宽带,同入罗帐,共忱同衾而卧。见秋月那面般妩媚之态,斜着杏眼,双颊红晕,朱唇微张。看罢,又双手搂在怀中,不住的亲嘴,用手摸其阴户,淫水早已流出,滑腻腻,弥散的香味,令人心醉。秋月亦用手戏弄李成的尘柄,那尘柄早已是直挺挺,硬梆梆的,长有尺许,手握难围,如小椿一般,还一闪一动的,煞是可爱。 此时秋月满心欢喜,淫兴大发,口吐丁香,与李成亲嘴,遂叫道∶“我的心肝,快与我弄弄罢,我难受死了。” 李成便笑道∶“嫂子,你这般艳丽,娇柔无比,我真有点不忍弄了。” 秋月无言道∶“好贤弟,别说废话,快些罢,我难过的快要死了。” 李成亦知她淫兴发作,禁止不住,随即扒将起来,将她白生生的两腿一分,把两只小小金莲架于肩头,底下的阳物凑进阴户,往里直入,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抽了百多下,抽得秋月哼哼唧唧,不住的只叫∶“心肝我儿,受用死我了。” 于是,秋月双手将李成搂于怀中,下边挺着身子,泄了一股,少停片时,秋月扒将起来,又叫李成仰卧于榻上,姑娘扒在身上,将小穴照准阳物,猛的坐将上去,便连根吃掉了。 把花心揉搓半晌,一高一低,又把柳腰忽左忽右的摆动,弄得唧唧有声,抽了两百多下,抽得李成心中畅快,妙不可言,又叫李成将奶头衔住,李成猛吸猛吮,弄得姑娘一阵头昏,四肢趐软,飘飘欲仙,李成此时阳精亦至,在阴户中跳了几跳,身子一抖,才泄了。 李成这一泄,尘柄便小了许多,劲头大减,而此时秋月正在兴头,哪肯依他,速从枕下取出壮阳丹药,调在阳物之上,一闻,香气扑鼻,但见那物快速胀了起来,直挺挺的,比先前大了许多,对着妙处一顶,就连根搠了进去,抽了几抽,秋月觉得堵塞难受,便叫∶“贤弟,且慢慢的弄,你这件物比先前厉害的多,痛死我了。” 李成又抽了几下,秋月渐渐觉痒,更觉着阴户里面塞满,于是摆动柳腰,喘嘘嘘的叫道∶“小弟弟,我的心肝,你 得我快活,把我快 死了。” 于是搂过李成的头来亲嘴,李成亦搂着秋月的脖子,娇娇心肝的叫起来,李成又用手摸其乳峰,秋月说道∶“好弟弟,且与我咂咂才好。” 李成遂用口咬住,用力频频,随着秋月一阵酸痒,丢了身说∶“贤弟,奴丢了。” 李成亦挺住,紧拍了几拍,与她对丢,两个搂在一起了,少停一会,只听得有人拍门,欲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俏佳人夜赴佳期俊丫头锦帐重春 诗曰∶身历凡尘闹哄哄,一游仙径总为空; 不顾人间乐与苦,此趣自识莫触公。 话说合秋月搂在一起,睡了起来,少停一会儿,只听有人开门,李成一惊,拿起衣服悄然溜去,原来是隔房丫头玉秀起来小解,正巧与李成碰上个满怀。李成一看,但见她黑鬓鬓赛念的鬓儿,翠弯弯的鼻儿,粉浓浓红艳肋儿,生得天姿国色,李成见了先趐了半边,而玉秀早已进了自已房间,拴上了门,玉秀还未发觉李成,李成回至书房,趋进香被,终难以成眠。 次日,李成,秋月,香梅,玉秀,丫头雪儿一同来花园赏花,众人大悦,说笑一片。李成是男子,貌又美,众女子把他围得团团转,李成背对众人,对玉秀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玉秀见公成貌美,内心好不欢喜,亦暗送秋波,当李成和玉秀来至一背处,他一把搂过玉秀,便在腮上亲了几口。玉秀红着脸儿把他推开,低低说道∶“休得如此,叫人看见,那还得了?” 李成动情的说道∶“玉秀,我一见你便把心与你了。” 玉秀道∶“请勿这样,小女子出身贫贱,一个侍候主子的丫头,你这样,小妇子觉得羞愧。” 成公子道∶“姑娘休要自弃,姑娘虽出身贫寒,但你的花容月貌,此乃众多富家女子不及,姑娘应该珍惜。” 玉秀道∶“承蒙公子好意,贱奴死也为罢,公子容貌,亦天下少有,亦令众多女子倾倒,贱奴只是不敢。” “怎的不敢。”公子言罢,不再说了,又在姑娘嘴上亲了起来,少许,姑娘又推开他,深情说道∶“公子若有意,请晚上至我室,我将以身相许,尽力侍候。” 成公子闻之,大喜,遂分手,又至众人中间,相安无事。 这一切似无人知晓,不料,小姐香梅一直在暗中盯着成公子,见二人突然消失,突然而至,又玉秀红晕双颊,怎不起疑心? 这晚上,成公子悄然溜至玉秀房中,玉秀早已坐床等侯。二人相见,甚是激动国,成公子轻轻说道∶“姑娘久等了。” 玉秀道∶“公子果然来了。小女子三生有幸,小女子以身相许。” 成公子说道∶“良辰佳人,怎能不来。姑娘,把我给想死了。” 言罢,沉默片时,只见玉秀红晕满面,含情脉脉的看着公子,公子拉住姑娘的手,深情的说道∶“姑娘,从今以后,我与你长相厮守,共度残生。” 玉秀听罢,更是心动,忍不住投入公子怀抱,把朱唇贴了上去。 公子紧紧搂住姑娘,不停的亲嘴咂舌,公子又把手移至趐胸,在双乳上游动不停,又向下身摸去,在此捏弄一番,弄得玉秀一江春水向东流,叫个不停。玉秀三下两下除却公子的衣服,露出女人样白嫩细腻的肌肤来,那白生生的尘柄煞是可爱,硕大而硬梆,姑娘探手,在物儿上爱抚起来,象在欣赏什么宝贝似的,又忍不住在上面吮吸起来,张开口来含其中,不住用舌吮吸,弄得那宝贝儿就要崩裂了,公子愈加难受,但如此心爱的人又怎忍心推托。 片时,玉秀亦扯去自己的衣服,但见冰肌玉骨,细腻无比,得直就是活生生的美神化身,看罢,谁不为之叹服倾倒。 公子看此,一下压于姑娘身上,从额亲到颈,又从颈亲到大腿间,又从大腿亲至脚尖,又伸向阴部,此处妙品,更是美不可言,如同白面馒头一般,只是中间多了一道细缝儿,那缝儿又嫩又鲜,还哗哗流着清泉,弥着香味,一闻,便令人醉倒,缝儿上端,芳草萋萋,风一吹动,便乱成一团,几缕倒至缝隙,犹如小河岸边草,如此,更是美不可言。 公子见如此美境,不由得口干舌燥,便把嘴移去,把那猛出的香泉吮吸口中,顿感香甜可口,妙不可言,吸干了,又把舌尖伸入缝内,左右搅捣,贪婪之至,似要吸得一干二净。 公子吸累了,方才作罢,又将尘柄在缝沿蹭来蹭去,霎时,香泉打湿了尘柄,上面滑腻腻的,粘乎乎的,公子顿觉比先前大了许多,硬了几许,只见粗大的经脉凸得甚高,涨得绯红,直挺挺的竖将起来,气势冲天,不可挡阻。但见玉秀那缝儿,经此一番,缝儿更大,水儿更多,玉秀哼哼呀呀叫了起来,哀求道∶“好哥哥,快弄吧,我痒死了!” 公子见玉秀正上兴头,只一顶,便进去了大半截,觉得户内甚紧,灼热无比,公子顿觉有趣,不忍抽出,玉秀虽已破身,尘柄难以推进,你道怎的难得推进? 一则,玉秀正值二八年龄,华姻不多进;二则,她又不曾生产;三则,公子尘柄又大,因这些原因,便难得进去。又有一件,那公子虽大,却是纤嫩,不比那一分不移的,当下姑娘心痒痒的难熬,望上着实销魂,挨进大半,公子再一两送,直至深底,间不容发,户内塞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玉郎大闹销金帐小姐又着云雨情 诗曰∶谁道童心乍离胎,居然夺却锦标还; 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编新语莫疑猜。 话说公子尘柄难进,先挨进大半,再一两送,直至深底,抽至三千多回,玉秀叫道∶“且停一会,吾有些头眩。” 公子道∶“我正兴极也。” 成公子正干得美处,哪里肯停,少许,玉秀户内淫水唧唧,回回连根吃掉,便觉美快,把身子摇摆不住,便似浮云中,公子更快活不过,不顾死活,两个都按捺不住,泄了,合做一团,滚将出来,就此方止。此一战如二虎相争,不致两败俱伤矣。 玉秀对着公子道∶“好哥哥,我自出娘肚皮,还曾经过如此有趣。” 公子道∶“噫,至死不见天日,不独妹儿一个。” 姑娘道∶“哥哥,你又标致,又白嫩无比,甚是有趣,处处塞满,又难得泄,真个快活死人也。” 公子道∶“你这牝儿又嫩又紧,甚是有趣,把我给爽利死了。” 两人话到浓处,兴又起,再把尘柄送进去,抽送三千多次,又大泄,两个困顿乏力,方才作罢,又拿着帕子,拭擦了两物,公子便欲离去,姑娘有些不舍,又相搂温存几番,才披衣而去。 公子刚欲出门,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与公子撞了个正着,公子不顾,徨恐而去,但听人叫道∶“成公子,别走呀,你还没去我房中,怎的就走了?” 公子一听,方知是香梅小姐的声音,便止步,转过头来说道∶“香梅妹妹,我道是何人呢,我正要去你处,来,同去罢。” 小姐此时不再言语,先来至公子处。公子一把搂过她,使劲的在粉面上咂了几口,姑娘愤然道∶“你这没良心的,竟把我给忘了,哄我怎的?” 公子道∶“小姐,此言差矣,玉秀与你皆是年少女子,岂无情欲?人非草木,岂能如花儿悄然凋灵而去?人间天伦之欢应有才是。” 小姐又道∶“你倒做了好心,可冷落了我,我岂能原谅你。你说,怎个偿还法?” 公子笑道∶“小姐,我道想出个法子,不知行否?” 小姐问道∶“什么个法子?快讲。” 公子道∶“我今晚加倍侍候小姐,何如?” 小姐笑道∶“你真个急煞我也。” 言罢,她又与公子口对口儿,亲嘴咂舌一番。 尔后,两人又搂着来至小姐房间,掩了门。公子将小姐抱上绣床,压于身上,额上吮吸一番,又口对口儿,亲嘴咂舌,姑娘顿觉春心荡漾,娇声啼啼,姑娘急忙拔去饰钗,卸除秀服,露出玉臂粉白香躯,好似琼枝瑶树,光彩相映。 再看公子颊腮,白中映红,好似两朵桃花,伸手摸那东西,恰又坚硬如铁,霎时淫兴难按,便解了公子的腰带,除去衣服,露出腰下那件白松松,头粗根细的东西,高高挺起,煞是可爱,小姐看了一眼,弄了片时,若赏金一般,弄得公子肚中肠子打结,难受之极,公子又伸手一摸小姐户下,只觉淫水涓涓,滑腻无比,鲜美之极。 二人兴极,小姐仰面躺下,公子腾身跨上,用力一耸,直抵含苞,小姐便口内咿咿,连声叫快,如此九浅一深,九快一慢,又深深浅浅,快快慢慢,弄得小姐如吃蜜一般爽快,一口气就有五、六百回。 公子即又跳下床来,扛起双足,捧着柳腰,尽根抽送,弄有五百多回。 姑娘仍不解兴,遂急忙翻身扒起,让公子仰卧,尘柄直竖,把阴户对准尘柄,用力坐下,把那尘柄连根套进,用力乱桩,又把股左右摇动,不惜把尘柄折断,痛得公子嗷嗷直叫,小姐亦不顾,只管狠命一套一套的,也不顾掏坏了花心,直至身子一抖,丢了阴精,公子亦不觉泄了,这一丢一泄弄得满腹皆是。 小姐觉得体趐骨软,力气全无,便瘫于公子身上,公子更觉精疲力尽,搂着小姐,昏睡而去。 少许,二人渐觉精力充实,又紧紧搂在下起,打起俏来,只听公子道∶“小姐,如此偿还行否?” 小姐应道∶“行也,我的亲哥哥,今生与君相遇,无憾也。” 公子道∶“小姐花容月貌,冰肌玉肤,与你相爱,死无后憾。” 小姐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对吧,公子?” 公子笑道∶“正是。” 二人随即一阵紧搂,忽而又兴起,便启服就搠,重兴云雨,一连抽了数百,姑娘星眼微展,双颊晕红,只管咿咿含笑,公子见此,更加狠干,尽力抽送,足有两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歇。 姑娘连忙取出香巾,拭干阴户,又为公子拭擦一番,只听小姐说∶“哥哥就在此歇息,又不有人来打搅,只管放心歇息吧。” 公子见立人还未回,又无人打搅,便说道∶“小姐说的何尝不是,多谢小姐一片诚心,我便住下。” 成公子睡到天亮,方才从后房回云,又在书房里睡了半晌。 这日,李立人出使归来,买来三名绝色女子,却道这三个绝色女子∶第一个,姓李,唤凤儿,姑苏人氏,年方十五岁,长得面如满月,杏眼桃腮。第二个,姓赵,名叫容儿,是常熟人氏,年方十六,生得冰肌玉骨,玉立婷婷。第三个,姓任,叫雪儿,是南徐人氏,年方十四岁,生得修眉秀目,秀色可餐。 遂将三人加意梳洗,董香传粉,更换衣服,一个个整整齐齐,艳丽无比,见过秋月等,立人好生欢喜,眼笑眉开,便吩咐下人备好酒食,今晚痛快痛快。 酒食正出,便唤玉秀去叫小姐与成公子,玉秀四处寻了,皆无影踪,便告与立人,立人大惊,便命人四下寻索,众仆人应之。 欲知成公子与小姐在何处,干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草地上龙凤戏看席桌上主仆同庆 诗曰∶折桂子兢赴鹿鸣宴,解元郎陪争及第先。 话说立人正值备用晚饭,仆人告之不见堂弟与小姐,顿时大惊,便命人寻索。 且说,李成合香梅姑娘,至日向午,二人吃罢饭,二人便一起游闲,先在花园戏耍,又觉得乏味,便去了院后草坪,芳草茵茵,鲜花争艳,蝴蝶飞舞,蜜蜂咽咽,凉风吹拂,香气扑鼻。 二人便在草地上戏耍起来,玩累了,便躺在一起,抱成一团,亲此咂舌一番。 尔后,二人除去了衣服,又铺衣服于草地上,姑娘仰卧于衣服上,公子就肌肤体侵娇姿,姑娘金莲倒挂郎腰,公子尘柄直笃,姑娘“嗳哟”一声,柄已入牝。公子将身贴紧,换靠趐胸,姑娘知尘柄火暖兴情炽,斗然郎身莫移,其柄在内,伸缩刺笃乱吮,点点如禽啄食,下下如蛇吐舌,姑娘周身难支,虽在风尘花柳(原文如此,在下也有疑问),阅人不可胜数,大小久易,亦不知领纳无穿,不似今日,把个能经风雨,软身得钗云鬓乱,美的身颤柳腰趐。 公子耐战多时,运气展舒,在姑娘体内东捣西撞,耸抽挑顶,弄得姑娘魂飞天外,身在浮云,气喘嘘嘘,丢之无数次,昏过两三道。姑娘被公子尘柄入体内,将花心似啃似咬一般,一缩一伸,得意难禁,天作帐,地当床,从在风尘,未有今日之爽快。 姑娘道∶“公子前番共寝,只千馀回,今日缘何又是另样奇爽,快快抽出来,待我看一看,是怎的?” 公子将身一扭,尘柄已出,姑娘用心一横,“嗳哟”一声∶“这件好东西,前日何尝有这般长大,怎的如此绝妙,奇哉!奇哉!” 公子又道∶“我这物件,愈弄愈长愈硬,一日比一日厉害。”公子言毕,仍将尘柄送入,入至根处,不容丝发,在牝内乱钻乱点,热烙无比,妙不可言,姑娘心舒意爽,一泄如注。姑娘如同云里一般飘飘然,心中畅美之极。 约二个时辰,二人同时泄了,两人又戏耍多时,方才离去。 再说立人命人寻索李成和香梅,皆未果,内心着实着急,便于院门等侯。忽见暗处有两人而至,定神一看,正是李成堂弟和香梅妹妹,心中顿时明了。 “哥哥,你可在等我们?” “久等不归,把我气煞了。”立人道。 立人看见李成只穿着小褂,衣服却拿于手里,便取笑道∶“天未雨来,衣服何曾湿?” 李成与姑娘无言对答,满面涨得通红。 立人又笑道∶“堂弟,小妹,勿再言语了,快去换衣,酒席已备。” 席桌上,山珍海味,佳肴美酒,烛光照映,甚是诱人。立人今日高兴,婢与主同桌共庆,此乃世上少有也。 秋月、雪儿、凤儿与容儿坐于立人两侧,李成左右是玉秀、香梅。相互敬酒。 庆立人早归。立人已大醉,左右环顾,近日朝中高升,更是喜上添喜,怀里搂着美女,口里吃着美酒,有何人可比? 公子亦搂着玉秀与香梅,立身与立人对酒,道∶“祖上显灵,家上昌盛,姑娘受宠,堂兄朝中高升,家业发达,指日可待也。为此,请大人干这一杯。” 立人道∶“多谢堂弟,你我本是兄弟,如同手足,哥哥立至,贤弟与我同享同乐,共撑家业,何如?” 李成道∶“大人放心,安心朝政,家中之事,自有我料理,来,干这杯良辰美酒吧。” 二人齐声道∶“干,干。” 二人完毕,李成便想出一个愈加痛快的法儿,备讲与立人。欲知是甚法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牛头山春光无限草坪里娇喘连绵 诗曰∶几句花可理旧踪,徘徊花下向谁逢; 可怜多少相思泪,泄得名花片片红。 话说立人将凤儿捆至椅上,又吃下一粒壮阳丹药,情兴敖然,照准那微红一撞而入,痛得姑娘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当下哭叫个不停。本来凤儿年纪尚小,玉户又隆肿,现再猛然一弄,实是难当,无奈动弹不得,只好死挨死受,立人心花怒放,款款抽送,唧唧有声,忽又用力顶住,使劲研蹭,揉那花心。本来凤儿阴户狭窄,弄得哼哼唧唧,又哭又笑,甚是有趣。 立人弄得腰酸,又叫李成接着弄,李成又弄有两个时辰,又换上立人。立人上来,十分勇猛,无奈凤儿四肢被捆,已然麻木,腰儿弯弯向上腆着,更是难过,加上用力顶撞,便使劲研蹭,早忆软洋洋的,死人一样,足足又弄有四、五个时辰,方才一泄如注,出了身子。 将凤儿放下,已是走动不得,立人将她放于被中,安慰一番,便各自歇息了,此时天已大亮。 这日,立人、李成、秋月玉秀、香梅、凤儿、雪儿、容儿来胜地牛头山上游玩。牛头山,因远处看似牛头而得名,牛角乃石峰高耸而成。牛头上,即两石峰之间有一平整之地,上建有神庙,并无道人,只有一守庙老头,在中嘴处有一硕大温泉,能容纳上百人同时沐浴。 众人来此,难免要在牛头上玩耍一番,李成、玉秀、香梅、容儿左中角,立人、雪儿、凤儿、秋月则上了另一角。 登攀石峰,难免要手拉手儿,相互叮嘱,互告小心。 姑娘家毕竟胆小,登了一高,便觉惧怕,李成合立人便行于前头,不时拉姑娘一把,约莫一个时辰,方才爬上牛头山的角尖。 说它是角尖,又不是真切的,上面竟有一片绿茵地,鲜花朵朵,凉风习习,香气四散,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也。 左角与右角遥相呼应,李成先上左角,便向右角道∶“哥哥,我们左角胜也,你们还相差甚远呢。” 只听立人道∶“贤弟,数日未曾炼身,如此登攀,确有难处,我甘拜下风,回罢,赏你百两银子,何如?” 李成笑道∶“如此奖赏,未免重也。” 立人道∶“贤弟有何夙,只管讲罢了。” 李成道∶“你下次出行么,替我一约绝世美女,何如?” 立人大笑道∶“绝世美女,天下少有,实在难寻,若遇之,我便领回,赐与你便是。” 李成道∶“无所谓赐与,是你的亦是我的,我们共着用,何如?” 立人道∶“正是,今如此美女子,不是与你共着用么?” 李成道∶“是也。” 立人又道∶“我等好好歇息,痛快玩耍。” 各自便不再言语,左边这角,李成向香梅道∶“妹妹,你道在此干甚才尽兴呢?” 香梅低声说道∶“我哪里晓得,你说了便算,我没甚。” 李成道∶“好,难得如此景致,岂能错过良辰美景,我等来做个合欢连床上会罢,何如?” 众女道∶“妙也。” 顿时三女子甚是狂荡,向李成扑将过来,把他压于身下,香梅搂着李成玉颈,口对口儿亲起嘴来,玉秀便去解开他的衣裳,容儿便去摸他胯下那硬梆梆的东西。 李成顿觉欲火焚身,痛苦难捺,片时,便被除去了衣服,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来,三女子伏于上面,如饿狼扑食一般。 李成道∶“你们亦脱光身子吧。” 姑娘们一声应下,便都去了衣服,露出白光光的身儿来,旋即又一个个扑于李成身上,贴裹在一起。 香梅小姐心切,便翻身跨上,玉秀与容儿兴亦来,但不敢与主人要强,只得望梅止渴。 李成见小姐有些按捺不住,便一把搂过,旋转,便压于身下,一摸户下,早已淫水长流了。他寻硬梆梆的尘柄,只轻轻一顶,便已进入了大半截,顿觉户内阔绰无比,却亦美妙无比,再一送,便没了根底,姑娘顿觉塞满户内不容丝发,遍身爽意,李成一阵大抽大送,抽得“唧唧”有声,姑娘口里“哼哼呀呀”叫个不停。 玉秀,容儿跪于李成面前,奶子挺立,双手不停的捏搓着,李成或面向左侧,吸玉秀的奶子,或面身右侧,吮容儿的奶子,好不快活。 香梅正上兴头,李成却越送越慢,越喂越少,心里甚急,户内又酸痒,原来李成一心多用,又要弄香梅,又要吮吸玉秀与容儿的趐乳。小姐好不生气,遂生出一个法儿来,欲知小姐思出甚法,后事又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 "text": "情侠记\n弁而钗之情侠记 《弁而钗》一书,亦作《离耕山房弁而钗》,计情贞记、情侠记、情烈记、情奇记四篇二十回,与《宜春香质》并列为古典同志小说之冠。 第一回张舍人能文能武王虎子再战再胜 酒是迷心毒,色乃伐性斧。任是铁汉人,其中,也教儿女情胜。金刚姿塞各异,健儿美女妹形,只因一点志诚心,搏得男女嫔。 这首西江月,单言酒色二字。任是灵俐聪明,铜金刚,铁汉子,不入其中便罢,一或沾泄,未有不为迷惑者。就如楚重瞳杀人如麻,到境下之败,也不免虞兮虞兮之叹。可见儿女之情,虽英雄亦不能免。这表犹不在话下。 我如今单说国朝一个英雄,文魁天下,武冠三军,也被酒色二字失了身,成了一段佳话。真足供千载奇观,为有情者榜样。 话说天津卫有一小舍,姓张名机,字射四,年方十四,臂力过人,能挽铁胎弓,善使方天戟。曾得异人传授单鞭,神出鬼没。连珠射箭九支,贯风穿杨。更而飞蝗一发百枝,发无不中,火龙神标三十根,标到火炽,中无不死。而且有飞抓三百步内取上将人头,如囊中取物。至于骑烈马,舞长剑,特馀事耳。却是生得∶眉分八字,秀若青山,目列双眸,澄如秋水。淡淡玉容满月,翩翩侠骨五陵。若非蓬莱仙阙会,定向瑶池花苑逢。 当时值多事之秋,目击时艰,有澄清四海之志。其父张弘,字子重,曾为宁抚总兵,以不合时宜闲居在家。其兄张权,已荫袭指挥使。母金氏亦安乐无恙。 一日张生感不如识一丁字之语,遂告其父,欲就学焉。父深喜曰∶“吾家世双武功见奇,而子独有志文事,是出类拔萃之见也。吾何不从焉?” 择师而往,张生笃信好学,不耻下问,待师长以敬,接朋友以信,进退谦谦,威仪抑抑。虽熟知其为武弁子,亦不能以纠纠桓桓目之。三平而五经诸子,文章诗赋,词曲歌吟,无不了然。稍有馀闲,涉猎琴棋书画,慧舌莲心,古之季白潘安不过是也。忽文京较试,三战之胜,遂为除学生。文士填门,衣冠接踵。第门以三世琥夫。忽连斯文于一旦,非射四之就学,何以至此。 张生柘落不羁,豪放自喜,花柳丛中不着迹,亦不拒绝。尝曰∶酒中可以得道,花里可以遇仙。安见失此,便为佳士。 时抚台观涛,乃当世名士,报喜作养人才,季考拔张生第一。张往谢考,始知为武牟子,骇然称异,道∶“贤契文本,英雄大度,笼罩万人,自是时宰相,却不意出之将门,而忠厚和平之气,溢于笔端。他日出将入相,享人臣之贵,而能保其令名者,舍子其谁。”张子再四逊谢。 从古颜回虽贤,得孔子而名始彰。张生虽是文武全才,不过随诸生进退,未能名扬于时,得何抚台一赞,天津卫哪个不晓得张生,又兼何抚台日日差人挥问,二、三日定一接见,好不希其。其父其兄亦增光许多。 一日抚台道及边关时务。张生道∶“边帅有和必败无疑。”末几而报,边事日急。何抚台手足无措,请张生问道∶“以四海之大,天下之众,经略之严,而不能制一小丑,其何故也。想在兵不强,将不勇乎?” 张生曰∶“不然,兵非不强,将非不勇,而所少者谋士身。譬如捕兽者犬,而发纵指示者人也。不得其人,犬何能乎?今之经略,皆书千身,所童只是文本,非不寻一、二后师,然都是寻章摘句,调口弄笔之士。只好伴食帮闲,饮酒食肉,代笔撮空,何能谋及军国大事。间有一二执事,欲矫其弊,亦不过收不二勇夫,授以家丁健步之职为护身奴才。竟未有一躬谦下士,延揽英雄者。益智谋之士,禄非所干,位非所急。胸藏大志,腹隐良谋,有战必胜,改必取之。策定大乱,挽灌河之能,拖道自高,不求闻达。遇知已而起,则鞠躬尽粹,誓死靡他。 此人一得,驱市人可挞,劲乱引将上之,众兵必之利,何一小丑之难平耶。” 何抚台满口称道∶“此言深切时弊,老夫请题圣上,开延揽招来之。”又问∶“贤契乃将门之后,今敌兵猖獗,攻守之策当必有以教我。” 张生道∶“贼寇虽强,然彼惮敌兵袭其后,亦不敢深入。只恐附近地方册贼顽民乘机窃发,不可不防。生有水陆攻守四策,可保此地无虞。”因出袖中图策献之。 何接看良久,叹曰∶“此时急务,有子如此,国家可有人矣。”张生逊谢。 因辞何公,往出肄业,作秋试计。何公不能留,一边差人依张一图作防守之具不题。 且说天津附近二百里外,有一凤凰山。与二祈山相接,头在东北,尾连陕西,连绵不绝,有千馀里,内响马聚集之方,绿林出没之地。内有一山寇,姓郑名雄,号混天大王,手下有十个北兄,五万喽罗,其他响马附从者三千馀人,知边关振动,便要起兵袭天津,取山,渡黄河,掠准阳,渡镇江,直抵南京。 当日聚众商议,择日起兵,有军师陆羽上前道∶“哥哥且略从容。天津乃南北重镇,三边总领,十三省通衢。那何抚台谦恭下士,甚得人心,雄兵十万,战将无数,如若受攻,四外郡县一闻示警,援兵拥津,那时首尾不顾,岂不惹火烧身。依小弟之计,众弟兄能事者,择一、二人到天津投献,如那里无人抵敌,便挨身而进,作为而应。我等提轻兵晓伏夜行,不消三日直抵天津,里应外合,一到便取。此兵行诡道,知彼知已,迅雷不及掩耳之说也。若是他那里人才强胜,便索按兵息甲,积草屯粮,买马招军,待时而动。倘必勉强动兵,恐非万全之策。” 郑雄道∶“军师之言,众兄弟以为如何?” 众人道∶“军师之见实为万全,伏乞哥哥喜纳。” 郑雄道∶“既如此,哪位兄弟敢到天津走一遭?” 早有一人应声而出,众视之,其人身长八尺,年约四旬,白紫巾,银抹额,白蟒袍,银叶甲,五路须,紫檩脸,姓王名飞豹,字虎子。上前打躬道∶“小弟不才,愿往天津。” 郑雄道∶“若得贤弟一行,管教夺尽天津文武之魄。不知单行还要伴同去?” 飞豹道∶“只带小女同去便够了。” 原来这王飞豹乃太原人氏,娶妻姚氏,甚有姿色,热宦欲淫其妻,陷飞豹于狱,其妻缢死,知县觉其为冤,顿为释放。飞豹恨不能平,趁夜放火毁宦者屋,而尽诛其家,抱二女欲逃进京,上本鸣冤。路过山寨,为贼兵所阻,连杀数十人,众头领亦不能胜,陆羽劝郑雄礼请上山,坐了第三把交椅。他感其妻死节之情,亦终身不娶。 二女长曰女英,次曰女杰,读书知礼,勇冠三军。飞豹常对二女道∶“我本良民,岂肯为盗。当时我四海无家,你姊妹无靠,故苟延性命,借此安身,你当留心文武,一朝改邪归正,当舍身报国,将功赎罪,复为良民,此吾愿也。” 同寨有求亲者,回云∶吾女有誓,必文武如彼,便偕连理。有几个与他交手,不是挨打,便是活捉,此后再无人讲亲了。郑雄知他父子武艺精强,故大喜。 吩咐排筵送行。 当日飞豹回房对二女道∶“明日你姐妹往天津投献,倘皇天怜念,觅得机关归正,方是我父子山头日子了。” 次日王飞豹装作投军模样,带了长枪,二女青棉袄,软靴,带了大刀,三幅披挂包在袱包内,骑了马,众兄弟送至交界而别。 有分叫∶凤凰山失去三虎,天津卫增了四雄。一路饥食渴饮,昼行晚宿,三四日,来到天津。见城上旗招展,枪刀密布,吊桥高拽,告示四张。守门军士如狼似虎,高挂盘诘奸细大牌。 飞豹欲进观榜文,二女道∶“兵荒之际,恐招猜疑,不如竟去报献为是。” 王飞豹然其说,竟到城门下,高声叫道∶“我父子三人是来投献的,烦长官通报。” 那守城军士回道∶“投军的进南门。俺这里单管客出入的,南门上有招军旗号,你们去。” 他父子三人转到南门,果见招军旗飘摇城上。他与军士通了来意。军士报过,蓝旗手引入见游击府。游击府问他姓名来历。他呈上本,上写道∶投献人王飞豹,长女女英,次女女杰,系太原人氏,年四十有二,长女十七,次女十六。幼习韬略,长攻战具。十八般武艺,艺艺皆精,六韬三略之策,策策皆晓。皇上俯体恩将,勃旨招士授边,千里投献,愿为前部。 游击看了本,着了一惊,忖道∶“我说他是投军的,原来是讨荐的。”就叫请起,道∶“你欲上边,必须面试武艺。” 王飞豹道∶“马步水陆强者便来。” 游击命五营教师与他比试,多则三合,少则一合,不是枪伤便是挨打,半日工夫连伤十二人。 王飞豹笑道∶“还有什么快些来。”并无一人敢应。王飞豹大声喝道∶“你这些骗粮契的,太平时节也不知虚耗了朝廷多少军晌,今日不敢对王飞豹,万一兵临城下如何是好?” 游击惊得面如土色,打起精神挣着道∶“你父子且回住宿,待我禀过抚爷,召你相见。” 王飞豹收枪作谢,又问游击讨下处。游击只得差人送到一店中安寓,又得送些酒来与他。 次日,游击以告抚台。抚台道∶“他既出大言,自有抱负,便不该轻自着人与他比试。如今被他看轻了我。天津卫外人闻之,道我天津无人,有兵事相犯,必须胜他方好。” 当有胡大刀、骆都司、肖铁枪三人跪下道∶“我等蒙抚爷重用,愿擒王飞豹父子,以振天津兵威,表抚台育才之德。” 何公犹未开言,忽报总爷来见。抚台令三人且退,迎着许总兵,道以前事。 总兵道∶“我亦为此而来。此事虽仅他父子三人,而关系实在天津。我部下有惯战将沙奇周正桑新,帮扶胡骆肖三将,缓急还好支吾。我亲自下场比试,看是如何。”吩咐大小将官,明日俱披挂,教场伺候。 次日命游击着人请王飞豹往教场比试。王飞豹打发了来人,吩咐二女道∶“许总兵是久战交官,部下必有能者,须要谨慎。”二女各各留心。 来到教场,参见许公,上马比试,枪伤了胡大刀,伤打骆都司,箭中了肖铁枪。十合内连败三将。沙周桑三人齐出。他父子再战,未及二十合,三将又败。 许总兵大惊,只得强作欢颜,对王飞豹道∶“贤父子真是武艺精强,暂留数日,待我与何抚爷说知,上本请你领兵上边便是。”差人送至寓内。他父子三人笑吟吟而回。 却说许公回见抚台,道以前事。抚台甚是不乐,许公道∶“明日同到明伦堂,召合卫官吏,并本地文武乡,学内诸生,或者寻得个退他的人也未可知。次日乡官都到明伦堂,议了一会,并无一个应承。抚台心焦,忽张生自外来见过持台,诸官父友坐下,抚台把上项事语之。” 张生挺身出席道∶“向承父师作养之恩。张机虽不才,愿独当三面,生擒王家爷子,捆系辕门。无劳父师挂念。” 抚台道∶“向以文事相知,不意又精战伐。此国家之福,老夫之幸也。” 其父张弘喝道∶“多少文武不敢应承,当你有多大本领,敢直任此职。”又对抚台道∶“小儿狂妄,不堪重用。” 何公道∶“君知令郎不如老夫之验也。老夫攻守战三策,俱出郎君,算无不中,老夫因军事旁务,一时忘怀。未曾请来计议,令郎不是那徒读书而不能通变者。君无忧焉。”因问张生可有披挂。 张生道∶“久恋文事,未备战具,实未曾有。或家君者,可暂用,战马则无处觅矣。” 正是∶何处觅龙驹,驽马盈路道; 骅骝伏枥中,伯乐伤以悼。 第二回美丈夫龙争虎斗难姐妹滞雨犹云 话说何公问张生可有披挂。张生道甲胃要借之家君,惜无战马。许总兵道∶“昨日得番马一匹,名曰墨麒麟,身高八尺,长丈二,纯黑不杂,身如火炭,无人敢骑。不知贤契能御否,如骑得伏,便当相送。” 张生道∶“今在何处?” 许公道∶“只有马夫万能牵得,他人不敢近前。”因令万能牵至教场。张生踊身一跃而上,这马从未经人骑过,好生撒野。张生心雄力壮,哪怕猛烈。约有半日骑伏了,竟是一匹良驹。许公极夸其能,又道∶“前西川土官送有锁子乌银连环唐猊铠一副,乌银吞龙扶额一个,蜀锦团花皂罗袍一领。老夫因有战具,未曾穿着,也送于贤契少壮虎威。”急差人取来。 张生披挂起来,就象量体打造的一样。抚台看了,对许公道∶“物各有主,事非偶然。即此一事凑巧,其胜王飞豹必矣。” 许公道∶“正是,一似天设地造的。”当夜便留张生到后堂饮酒。 张生道∶“此人远来,所负必不止于武艺,明朝可拨一千于彼,一可以壮军威,二可以知其所学。”何许二公极口赞是。 酒罢,张生回家。 次日张生全装披挂骑了墨麒麟,直至教场。其父放心不下,亦至场。抚台已着人知会王飞豹,王飞豹带了二女已到教场。两边俱参见抚台,抚台各赐酒三杯,传令各拨兵一千,任凭指挥。 何抚台许总兵并张生之父坐演武厅上观兵。但见∶旌旗迷丽日,杀气乱行云。刀枪寒飒飒,镜戟冷森森。弓弯秋月样,箭插点星寒。金甲如黄橘,银盔似玉钟。锣响惊天地,鼓擂似雷鸣。 人赛猛,马赛蛟龙雄。三通鼓罢英雄出,斩将搴旗半日中。 三通鼓罢,王飞豹把一千军左招右展,摆一个门斗底阵。张生摆下一八门金锁阵。 两阵上旗处,见出王飞豹,怎生打扮∶白马飞如雪,蛇矛色辉霜。旌旗招展处,罗刹出景苍。 左有女英,右有女杰,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东上鼓角齐鸣,见出张生,怎生打扮∶铠甲乌银砌就,皂袍蜀锦裁成,飞蝗标箭紧藏身。更有画戟占胜,铜鞭出没怎测。飞抓起,落惊人。墨麒麟到取人魂,俊俏郎君恁狠。 左有家将张忠,右有张义。 王飞豹凝睛而看,见东阵上拥出一员标致少年将,不过十六、七风,雅度从容,毫无卤莽气像。飞豹看了,喜之不胜,自忖道∶得婿如此足矣,不要论他武艺,只此一般和平气像也化了人好些粗心浮气。遂从容道∶“东阵上将军愿留名姓。” 张生欠身道∶“王将军请了,某乃太原总兵张弘次子,张机是也。因将军连败众将,特来领教。” 王飞豹道∶“原来是张子重老父母的合人。张老父母威名,播于寰宇,微末也久仰大名。小舍今日轻身临乱,枪刀之下无有面目。倘有疏虞,可不失了令尊大人脸面。不如另着他将与老夫见个高下为是。”王飞豹实是看上了张生的话。 那张生此言犹可,听了此言,激得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飞空,大喝道∶“好匹夫,怎敢轻视于吾,我不擒你,誓不为人。”拍马挺戟,劈胸就刺,王飞豹手中枪急架相迎,一场好杀∶ 撩乱舞旌旗,轰轰振鼓鼙。悲风连汗起,然气厌云低。 血泄霜戈赤,尘扬马首迷。战余谁胜算,折戟满沙堤。 二人大战三十馀合,不分胜负。王飞豹忖道∶“好一员将官,我生平以来末遇对手,不想到此撞着这个劲敌。”暗暗称奇。 这张生乃初生之犊,要逞英雄,一上星期紧一戟,王飞豹却也无半空处。张生想道∶“戟是不能胜他了,待我以鞭胜他。”掣出打将铜鞭,用戟逼开王飞豹手中枪,照顶门一鞭打来,喝声∶“看鞭!” 飞豹叫声不好,把头一闪,正中居心,打得掩心镜星散鸟飞,口吐鲜红,拨马逃生。张生喝声道∶“哪里走,我来了!”盍开坐下墨麒麟,赶将下来。 只闻得西阵上鸾铃响处,闪出一将,高叫道∶“张将军休得逞强追赶吾父,吾来也。” 张生见有人接战,便住了马,定晴而看,失惊道∶“张生志诚,观音菩萨下降了。” 但见∶扶额巾纯然烈焰,大红袍血泄腥腥。金甲生赤色,战袍长红云。剑带星星火,马如赤爪龙。绒索胭脂泄,铜锤紫霞生。好似火龙圣女亲临世,浑身上下赤烟生。 张生道∶“来者何人?” 那女将道∶“吾乃王女英也,尔伤吾父,特报一鞭之仇。”说罢就是一锤。 张生不慌不忙,撒下戟,挥鞭相迎,这一番比前不同∶这一具要摄父仇施威武,那一个要逞已技展奇才。这一具双锤浑如闪电光,那一个单鞭好似龙带。 这一具赤烟跑鬼神惊,那一个墨麒麟走天地暗。男女二将似天神,龙争虎斗真不善。 大战地十馀合,王女英忖道∶果是强手,不能取胜,诈败佯输,以暗兵擒可也。虚晃一招,拨马便走。张生明知是诈,放马赶来。 女英料其近,撒开红绵套索,张生侧身躲过,女英再发流星叉,被张生闪开,便乘势诈败下去,女英只道张生中镖,放马狠追。张生取弓箭在手欲射,忖道∶如此佳人,一箭射死岂不可惜,我以连珠箭中凤头,待她感我不杀之恩。喝道∶“女郎看我射你凤头。” 女英着了一惊,其箭已至面前,女英以手接住,喝道∶“接住了。”语未毕,次箭已中凤头矣,方知张生有连珠神箭,百发百中之妙,乃箭下留情,不忍伤害之意。将欲勒马回阵,张生马已抢到面前,只得重整干弋再战,又是二十合,直杀得女英有招架之功,无回敌之隙,浑身是汗,遍体生津。 张生知其乏力,把鞭丢一空,赚她进来,女英被张生杀乏了,看他有空,更不辨真伪,乘空而入,双锤尽力齐下,被张生把鞭一逼,双锤落空竟扑在张生怀内。张生轻舒猿臂,抓住狮蛮带,拎过战鞍桥。 勒马住本阵就回,只听得西阵上高叫∶“留下吾姐。”张生回马看那女将,手持双刀,坐下黄标马,浑身俱穿黄。但见∶ 头顶金冠分凤翅,黄金铠挂龙鳞砌。 淡黄袍上绣团花,丝蛮宝带吞头异。 腰下常悬三尺锋,打将金锤如猛鸷。 撺山跳涧狻黄班,斩将塞旗双刀刺。 一心要报父姐仇,脸色腾腾生杀气。 张生看她来得凶猛,忖道∶“要与交战,必须放下手中擒的,不如以神抓伏之,擒她过来,卖个一箭双雕的手段,表我盖世英雄。”随于豹皮囊内取出飞抓,祭于空中,喝道∶“女将慢来,看我飞抓取你首级。” 女杰正赶来救姐,听得此言,抬头一看,好利害也∶红缨映日云雾迷,空中响亮似春雷。 五抓伸缩如龙戏,一系不挂似禽飞。 首级不取它不云,心肝不见他不回。 昔年马援擒武伯,今日张生伏丽姬。 女杰见那飞抓乍乍落在头上来,惊慌了,忙叫道∶“张将军饶命。” 张生道∶“丢了双刀我饶你。” 王女杰没奈何,只得丢了双刀,伏鞍哀告。 张生道∶“不妨。我来救你。”回马竟到女杰身边,把豹囊一抖,收了神抓,乘势将女杰亦拎过马来,也不回阵,竟上武厅来,三军喝采,旗鼓司掌迎接。 原来此抓劈面打去,则伤人命。顶上盖下,原是吓唬人的。女杰不知原故,被他一吓便弃了双刀,张生乘她慌张艰苦奋斗,生擒过马,完了这桩公案,此极有智量,极有仁慈处。 何、许二公并其父见张生鞭伤王飞豹,生擒王女英,抓伏王女杰,真是独挡三面,盖世英雄。迎将下来,见张生一手挟着一个。何公道∶“贤契且莫放手下马,我敬你个擒王手。”满斟一大杯,叫门子奉张生饮了。 许公道∶“秋帏在迩,我敬你个折桂手。”张生也饮了。 何抚台道∶“既云折桂,探花亦可讲了。”回对张父道∶“如此令郎,为父的也该敬一杯。擒王折桂我二人俱已讲了,探花让你讲罢。”张弦也着人送酒一杯与张生,却不说话。 何公道∶“令郎左英右杰,万人俱见,何讳探花名义。”三人大笑。 张生自觉脸红,挟二女飞身落马。轻轻放下地来,低声道∶“阵上鲁莽,多有得罪。”二女脸红不语。 张生谢了何许父亲之赐,各各慰劳了。抚台着二女同飞豹回寓,明日别有话说。又左官送些酒肴与王氏父子。一边吩咐排筵与张生贺功。 张生密吩咐张忠张义送酒二桌到王飞豹寓道∶“我相公阵上得罪,欲来请罪,奈抚爷有酌,不能脱身,薄具菜酌,命小人送来,望王爷笑纳。”王对来使作谢收了。 夜与二女道∶“是好仁慈的好汉也。我败犹自可,你们一个连珠箭止射凤头,一个飞抓不取首级,若是尽他力量,莫说我父子,再添三个也断送了。他还是这等谦恭礼下,真是万中无一。” 二女合口同声道∶“正是文武双全,情勇俱到的豪杰。” 王飞豹欲把女儿许张生,又不知女儿心中如何,又未知张生有亲事否,又不知哪个肯嫁张生。他姐妹二人也有此意,但都不好开口,各各点头会意,竟不说出。 却不知何许二公已有此意,问张生可有亲事否。张生道∶“有愿在先,文武如生者方可娶。”何许一发会意了。 次日王飞豹亲叩辕门,门上人通报了,何抚台如入。王飞豹上前跪禀道∶“王飞豹不度力量,彰来投献,今知才艺卑陋,不堪大用,特来辞老爷回去。不敢擅便,请老爷钩者。” 何抚台道∶“你千里投献,岂有空回之理?昨日之战,不过欲见你等功力好坏,量能授职,原无他意。我不日起兵援辽,正欲借重你为先锋。有功之日,题请过了,自当重用,必不虚你来意。” 王飞豹道∶“老爷这里有张舍人这样人物,何攻不克,何战不胜,小的父子三人败军之将,安可复用,只求老爷方便,放小人归去,足感洪恩。” 何抚台道∶“张舍人乃本院得意门生,文武双全,慈勇两备。他虽胜了你父子,在本院与总爷前着实赞你父子才堪大用,不可以一蹶失上城之将,你不必推辞,此去援辽,剿退囚虏,恢复辽阻,封候指日可待。正是树奇建功之际,不可当面错过。”王飞豹看何抚台言语真诚,只得应允了。 何公又问道∶“你二女可曾许人么?” 王飞豹道∶“小女有愿在先,必才艺相当,方偕姻眷,如今尚未有主。” 何抚台道∶“昨日张舍人如何?” 王飞豹道∶“他是贵介公子,文武全才,小女怎敢高攀?” 何抚台道∶“张舍人也有愿,要才艺相当方娶。昨战后甚赞令爱绝伦,甚有倾慕之意。本院与许爷商议,问过你后好成就这段姻亲。” 王飞豹谢了何公,回到寓中,把这些话对二女说知,二女低头不语。 且说何抚台差人会同许总兵,打轿竟到张家,张生父子忙穿公服相迎。茶毕,何公道及作伐之事。张父问是谁家,何许二公合口同声道∶“就是昨日比试二女。我看她才色俱妙,堪为郎君之配。” 张公道∶“这个使不得。彼乃远方小民之女,吾乃名门阀阅之儿,良贱既分,尊卑有别,怎好议亲。” 许公大笑道∶“老先生差矣。令郎有愿,非才艺相同者不娶,除了此二女,哪里再寻这样对头。况王飞豹道,其女亦有誓,不嫁康夫。如此看来,岂不是天付姻缘。且令郎文武超迈,必堪建用于世,得这样内助,真是家门有幸,国运兴之兆。公乃世之奇男子,何必效俗子拘儒之说。从来英雄起于微贱者不少。使王子领兵援辽,封拜俱分内事也。且太原王氏,原是旧家。二女仪容亦非村俗也。 佳配难得,岂可当面错过了。” 何抚台道∶“此言极是,张公休得执滞。” 张公听了这一席话,便应承了,道∶“既承二位公祖吩咐,谨当如命。” 鲁迅批评才子佳人小说时曾讲,作者本意不过是为了发表几首淫诗而已。在古典情色小说中,淫诗实属鸡肋,所以不免产生这种情况。才子佳人小说中的诗比黄色小说中的诗要淫秽许多,一得之愚,诸位不信的话,尽可去以验证一、二。下面这一回中,作者自鸣得意一下拿出六首词来,只苦了我这打字的人,手上辛苦,还要忍受句子不通。若是用个略字代替,文章不免失去原貌,以后还要来个补遗,因此还是多花一些时间打出来。 牢骚发完,请收文。 第三回钟子智排迷魂阵张生误入阿斗城 当日张父应允了事。因问道∶“他有二女,吾止一子,还是娶大娶小?” 何抚道∶“昨日令郎双擒过马,令郎当双娶过府罢。” 许公道∶“大人所言极是。” 张弘道∶“怎去说?” 何抚台道∶“不妨,我自有主见。” 辞了张弘,到府中吩咐巡捕官,外面有官媒唤一个来。少停,官媒唤到,磕了头,何抚台吩咐了一番。官媒竟到王飞豹寓处,首其来意。 王飞豹道∶“不知是说大小女说二小女?” 官媒道∶“何许二爷叫我上复道,二位小姐昨日都是张相公请过马的。娶了大小姐,难为二小姐,娶了二小姐怎发付大小姐。既是同遇,今当双娶。以完二位令爱终身大事。愿王爷放尧以二女配舜之事,慨然允诺。” 王飞豹道∶“承二位老爷吩咐极是有理,但婚姻一事关终身,不知他姐妹们主意如何。烦你替一问,便好商量。” 官媒进去见了女英女杰。把前事说了一遍。二女道∶“婚姻事,女子如何主张。全听爹行便了。” 官媒以此言与飞豹,飞豹只得允了。 张家择日送聘礼。未几双雀屏开,贺客满门。何许二公各助奁嫁妆,与飞豹送嫁,飞豹将二女所用双锤双刀纵列在前。张弘夫妻公服迎亲家至堂,二位新娘出轿。此在阵上更是不同,那女英眉黛青频,莲脸生香,似临世之仙女,这女杰天娇艳倩,姿容横生,如采药的仙姑。有诗一首赞二女之美∶风细娇荷对语,日晴好鸟和呤; 不输湘灵二女,一双倾国倾城。 二女左右,张生居中,行礼毕,送入洞房。乐人退去,三人卸了礼衣坐下。 张生道∶“阵上鲁莽,有惊二位贤妻。” 二女道∶“冒渎虎威,深感不杀。又蒙君不弃,得充下陈。愚姐妹在生之幸也。” 张生道∶“尔我择配各有前愿,今日相逢,夫岂人为。良时已临,请贤妻登驾。”起身为英杰除髻,邀之床。 英杰有难色。张生兴发如狂,一拥上床,即欲云雨。英以让杰,杰以让英。 张生道∶“二妻原是姐妹,依次而行便罢。” 女杰以被蒙首而睡。张拽女英为之,解裤迫而视之,见肌如凝脂,颅肉突起。此见缝细,香馥一从胸臂间袭之。生甚爱之,抱女英而吻其舌。英仰卧不敢动,生急启其股,英乃交挽其足。生复启之,英簌簌心跳,耳语曰∶“可畏人。” 生亦耳覆道∶“不叫你苦。”随以手启,而股乃分。生握绿尘铲之,英以手撒其蕊。生虑其不胜,也润之以唾。 英乃处子,初无所钻凿。而张生绿尘又此物中铮铮者,以小就大自不可禁。 生益施唾,津津然润其蓓蕾,从而取道焉乍一冲。而英急抱生,口若有所不可忍。张徐以指拨其窍,又以唾自润其绿尘。英固啮被忍之,乃丰锐者取中少许馋着点化,腥红已盈褥矣。 张止以少许震荡之,而津唾又枯,内复若迸裂者,又以唾浸其蕊花,蕊娇花嫩,遂微舒。张乘少隙,更为锋刺之举,而英且以为太猛,不觉泣而啼。张掩其口,恐外人听之也。绿尘亦退于裤际,英声亦寂。生又佐以唾浮溢中外,曲而缓趋。更近少许,大抵濡首,而摩顶头。英此时觉少宽,假而张目端祥。宛转移时,忽忽又进少许。 英憔瘁甚,耳语曰∶“请以明日。” 生曰∶“今纵不能划船下渡,亦欲铁甲渡关,其忍而更受我。”英固啮唇齿而受之。 挨过半矣,英曰∶“无动。”生动不已,英口缨缨皆受创声。张动既久,而内亦稍润,遂兴勃欲决,而强制其半,不可入,动转急。英见生渐奔突仓卒,不知所为,然业浑入中,惊窘特甚,苦遽无极,间啼出声,随即坚忍。 生奔突既久,又觉绿尘之转巨,纵横半顷,项甚不胜排壁夺寨之苦。俄而甘露下降,琼浆上腾,火轮烈焰一时顿消。 英曰∶“何以发付吾妹。” 张曰∶“吾能独挡三面,岂令她寂寞也。”随去侵杰。杰见张生兴如连兵,温柔亲切,情亦勃然,而终润其尘,突一念之中,又爱又怯,此身几不能上,只得咬定牙根推睡。 生揭被,双手拒之。生曰∶“吾俗从子午谷直抵长安,亲见汉官威仪,尔乃闭门不纳耶?”揭被而入,纵马竟闯鸿门。 杰仓皇失措,谓生曰∶“郎出锐师攻之,妾指焚舟济河矣。” 生曰∶“为囊沙背水之阵如何?” 杰曰∶“日野战有期,今弟探哨双谍之可也。”半推半就,心惶惶而就之,如送如迎,魂摇摇而不完。 男贪女色,几欲长风破浪,女惧郎雄,还求勒马以停。正是∶从来未解到花关,及到花关夜昼寒。 女杰但娇啼数声,达曙不复发一语。 三人同枕而眠。早已曦轮东指,丹霞射窗矣。 此后夫妻和美自不必说。 王飞豹为何许二公荐拔,以武功做了天津参将不提。郑雄差人探得此信,把取天津念头息了。 闲话休说,单表天津有一秀才,姓钟名图南,字六翮,文通孔孟,武达孙吴,美丰姿,尚气节,识时务,风流自喜。宋玉相如韩翊之徒不过是也。而又富干贤财,挥金如土,结客如云,又孟尝君之流。却是极好南风,一经尝鉴,千方百计必要如愿方休。 自那日见了张生连胜三将,娶了二女,私叹曰∶“人美如此,才大如海,力通如虎,吾地有此佳品,真奇货可居也。” 遂心生一计道∶“此人风流倜傥,岁月事自是不免,我薄有文名,以慕才而往,必中吾计。”遂备礼物往贺张生。 生知是名士,整衣出迎。钟生道∶“久仰大名,如春雷灌耳,今得瞻仰,一生有幸。” 张生道∶“辱承先施。先生蓬荜,失迎有罪。”茶后继之以酒,甚欢而散。 次日张生带仆回拜。钟生喜极道∶“张兄来得正好,适有六位女郎来望小弟,弟正欲着人来相请。不吾兄惠临,正好大为倾倒也。”因呼诸姬来会。各通名字。一名燕含杏,一名黄海棠,一名桃有华,一名左湘兰,一名金金莲,一名梨花朋,俱是天津名姬。 张生以目熟视,人人艳丽,个个天娇。既而珍羞备陈,金瓯迭泛。张生几不知身在人世矣。酩酊后,六女郎求品题。张生遂发大兴,各拈诗一句为干,赠曲一权,书于扇头。(略) 赠燕含杏配杏花 空劳神女下阳台,二郎神文葩叶正。芳菲在韶春半度,似一片红霞。枝上护尺眸浓艳天然,色相难图。女冠子不向墙头,显丽肤高阳台还。自向上林裹露,怎许那无情蜂蝶,等闲相妒。 赠黄海棠配海棠花 黄鹂飞上海棠花,黄莺儿春色透芳姿。沁琼肌浅淡脂。临风且把新妆试,月上海棠分明是。樱桃含颗金弹垂丝。今日里此地凄迟,不枉却∶锦江来至探花使,为一种轻盈动情思。 赠桃有华配桃花 人面桃花相映红,江头金桂面。只道武陵溪远,怎知在当前。只这门中一朵,群芳都贱。更何须,王洞中万树鲜。一江风自愧分薄,三生何幸迷刘阮。芳心喜正联,别情苦倏言。柳摇金,愿明年相见,相见明年,不减去时娇面。 赠左湘兰配兰花 美人颜色娇如花,念奴娇胎含九泣。比华常整治,名花别自清奇。向日迎风飞舞处,香散故来沾衣。还异惟愿参芝,不赚伴草潜踪。幽壑少人知,赛观音,真占尽万旖旄。玉芙蓉更须知,擅名金谷自相宜。 赠金金莲配荷花 红裙争看绿衣郎,香柳娘羡亭亭雅妆,请奇堪尝。出泥土不着泥涂相。虞美人,缀绿荫九夏生春,舞幽风十里闻香,好姐姐娇羞一段。从教输六郎,朱奴儿凌波上,无穷相思长。贺新郎,嘱兰舟,仙客轻摇桨,怕容易,也减红芳。 赠梨花月配梨花 正直窗栏月一团,锁寒窗迥。群芳不斗精神。掩重门,味自真情。投淡月,梦冷闲云,雪亏清瘦,霜输叶嫩亚一等。香含玉蕴,人月贺间寻。纶元帧诗句,错赠他人。 信毕直挥不待思索,题赠已毕,各各惊羡。钟生看了道∶“奇才天纵,虽元人不能过也。”复整杯畅饮。 醮楼已三鼓矣。张生告回。钟子曰∶“才子佳人,正好作伴,何忍舍此去也。”张生欣然不辞,遂留寝于钟子书房内。 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色不迷人人自迷。 钟子设铺令六姬伴宿,告别而退。六姬轮流奉承,张生几于应接不暇。事完,梨花月献滚酒一觞助兴。张生一饮而尽,便头重脚轻,伏枕而睡。此乃钟生所造迷魂酒也。 钟生至,见张生沉睡,呼之不应,摇之亦不醒,乃令六姬退去。解衣就榻,以手摸之,温润如玉,至龙阳处,津津有水。钟子大骇道∶“此物宜至此。”转思道∶“是了,他连度六姬,多管是淫精,即以此物作开路先锋,不似津唾耶。”因以手钻探穴,甚觉有趣,伏身而进,举孽根 之,滑溜顺利,猛一撞。 张生梦中一动,钟急住马,张生亦复睡去。 钟增之以唾津,以指润其情窟,再抹其孽根,举身而 之。着力一挺,已过半矣。见生不动,又是一 ,俱已到根,大抽大弄,张生竟若不知。 钟子道∶“索性是索性, 得个快活便死也得甘心。”乘势推转其身。 张生被迷魂酒迷了真性,梦中还认是女郎调弄,便随推转身,虽欲不然,却也不能挣动。钟衔枚急走,直捣黄龙府,狂肆奔腾,提撅之态约千馀下。 张生屁股内若有从中来者,钟子竭具才力,掷梭游刃。张生醉梦中,此身不能自主,屁股内若有虫钻,外则似刺而非刺,内则欲舍不得舍,不觉身摇荡,口呻吟,腰或播之,臀或耸之,手或攀之,骨疏而心荡神骇,而息微足舒缓体,委顿几不知此身是男是女也。 钟子心荡神摇,阳精涌溢,将乐而死,不出孽根紧抱而睡。 至五鼓,药气稍退,张生醒,觉抱睡者似非女子,且屁股内若有物塞其者,知是中计,把手一推,翻身跳起,披衣不床,屁股内淫水竟流了两腿,大怒喝道∶“何等顽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将谓我剑不利乎?”抽壁上挂剑在手,欲斩钟子。 钟子亦惊觉,忙披衣下床,跪请道∶“不必发怒。愿斩吾首以泄兄恨,以完吾愿。” 张生看他毫无惧色,说话从容,便问道∶“这是怎么说?” 钟子道∶“弟实慕兄才色俱备,愿嗅馀香,死亦甘心。故踵门拜谒,邀姬相伴,无非欲遂此念。今业已完吾愿矣。请斩吾首以谢罪。令天下后世知钟生为情而甘丧其身,张生为失身而诛,匪友吾两人俱可不朽于天下,吾非不知张兄虎威,触之必死,但愿之初羡,已把生死关头打破,不到今日商量也。”引颈受死,略无惧色。 张生掷剑长叹道∶“是我不合轻身到此,至中奸计。男遭女淫,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言罢泣下数行。 钟子道∶“小生一念之差,至污尊体,静言思之,死有馀辜。愿兄免自伤怀,弟固不惜一死谢兄也。”言罢拾剑便要自刎。 张生忙抱住道∶“事已至此,虽死何益于弟。兄真庶人也,死虽一字,有重如泰山者,有轻于鸿毛者。兄以一死搏片晌之欢,何轻视其身乃耳。” 钟子曰∶“不然,吾兄才兼文武,色冠俊髦,得一识荆,九死靡恨。今情已慊,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又何不可死乎?” 张曰∶“兄言及此,真情人也。弟虽男子,亦裣褛甘为妇妾。” 钟子拜谢,张答之,携手同寝,更不复在嫌疑之迹。 第四回命祁山两好分情献京师一朝际遇 钟张之好既坚,嫌疑之隙顿解矣。后或彼来或此去,同心断金,勿三勿二。 秋帏同试,钟张联登,正欲进京会试,忽何抚台着人来请,张生忙见何公。 何公道∶“令岳征相山,不识地利,为贼引入重地,迄今已困二十多日。适接宁抚军门告急文书,我欲发兵去救,怎奈诸将不堪重任。欲劳贤契一行,又什观花此上,此事如何分解?” 张生道∶“功名小事,骨肉之亲,岂有不救之理,无需父帅挂心,门生回家辞了父亲,同山妻提兵往宁抚救援便了。”何公大喜。 张生回见父母,道以前事。父母道∶“救兵如救火,事不宜迟,急行勿滞。” 次日同妻往教场,何许二公摆酒为生送行。张生接过兵符印剑,令二妻领兵先行,十里外伺候。 却说钟子正打点同张北上,忽张忠至府曰∶“王爷被困,义在性救。军情紧急,不能少延。何许二爷祖饯长亭,不及面辞。嘱咐相公北上保重。”如有所失,又知抚台总兵饯行,不好闯席,急吩咐家人办酒二十里外饯行话别。候久,忽见旌旗飘飘,一彪军蜂拥而来∶ 腾腾杀气滚尘埃,隐隐红云映绿苔。 十里正闻戈甲响,一座兵山出土来。 钟生着人通报,张生把兵止住,出迎道∶“家岳被困相山将及一月,情势不得不救。吾兄北上,春榜自当为第一人,但恨弟不能与兄连辔观花附骥千里耳。” 钟子道∶“军族之事,兄所李谱,第不过虑。但相会未几,顿分南北,既激烈丈夫到此亦肠断矣。”杯盘既陈,阳关迭唱三军催三行,两情悒快。钟子口占七言律送行∶ 忆昔交论海天秋,风云联翩喜相酬。 几回遥想惟驰梦,此日相逢气最投。 花下谈诗开逸兴,尊余话别起新愁。 悬知得意庐龙塞,早斩楼兰慰远游。 听罢泪落,凄然吟五言律一言以复之∶ 含情惜远别,尊酒暂流连。 故国旌旗蔽,他乡戈马偏。 观在北上苑,破敌岭头烟。 两地思千里,淡愁望眼穿。 彼此凄其,可咛再四,勉强而别。张生大军往抚宁进发,一路浩浩荡荡,半月而至。见抚台呈上知会文书。邹抚台知是新科文魁,好不尊敬。开筵相待,三更始罢。次日平明邹抚院助兵一万,战将四员,一听张生指挥。 越三日,始到相山,贼主海潮知有救兵至,急整军出迎,两边射住阵脚,海潮出马,金冠雉尾,红袍金甲,左有沾草飞,右有独眼龙。张生出阵,右有女杰,左有女英,大骂道∶“无知贼子,好好解围遁去,还好佛眼相看,若有半个不字,杀教你片甲不回。江心补漏,悔之晚矣。” 海潮大笑道∶“被困之兵,如辙中之鲋,远来之救,似雨中之鸠,正好凑数同死。”拍马舞刀,直取张生。张生挺戟相迎,好杀∶二将坐鞍桥,征云透九霄。急展方天戟,忙挥大扞刀。 这一个兴心救岳父,那一个用意困英豪。这一个戟去龙飞凤舞,那一个刀来虎笑龙号。真如一对狡猊斗,不亚翻江雨中鲛。 大战千馀合,被张生暗取火龙标,喝声叫着,正中脸上,标到头炽,死于马下。 张生飞马来取首级,早有独眼龙飞马抢出道∶“杀吾上帅,不共戴天,我与你拼个生死。” 张生挺戟来战,早有女英拍马挥锤叫道∶“郎君住手,待妾来擒这贼。” 两马相交,并不打话,十合中,被女英分顶一锤,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沾草飞跃马摇斧,喊道∶“不要走,我来为主帅哥哥报仇。” 英欲再战,忽女杰抢至道∶“姐姐留此贼与小妹杀罢,也不负小妹来此一遭。” 女英勒马停着,女杰大战沾草飞,斧刀并举,两马咆哮。恶战二十合,恼了女杰,虚晃一刀,哄他并力砍入,逼开贼斧,双刀齐下,可怜连人带马砍做五块。张生挥动大兵,杀散重围。王飞豹知救兵至,领兵杀出,贼兵四散逃生。翁婿父子相逢,不胜悲喜交集,领兵回抚宁。邹抚台设筵庆功,请旨发落。几三月方得班师天津。春榜已不及矣。 一日书房独宿,念及钟子,漫成生查子一阙∶ 弟当悲独夜,月亦厌空床。故惊鬼梦断,却送可怜光。孤影起徘徊,月光亦惆怅。月落不成眠,鸡声入罗帐。 情不能已,又成长相思一阙∶ 夫悠悠,意悠悠,水远山长无尽头。相思何日,休见春愁。对春愁,日日春江认去舟。含情空倚楼。 又做王建宫一七体别思梦怨四首∶ 别 别灰心结舌鬼黯然气呜咽,长情短情,一缀再缀鸳鸯谱。相思鹧鸪鸣冤诀。 泪落一滴一珠,行一步一折,曾闻有泪不轻弹,英雄到此应啼血。 思 思不惯,难支如醉梦似颠喜。既去复来,倏空又抚琴怨。欲绝展卷意先悲,心灰肠断在我,忘食残寝因伊。古往今来都抱恨,人生最苦是相知。 梦 梦神交,情恫留半枕待一洞。莫往莫来,谁迎谁送。假寐尚如逢,临征岂无匆。惊蓝桥水溢,又讶庙火狂伤。情是枝头鸟,不管离人空外弄。 怨 怨易别,难见欲火熬。凡心燕咄咄。书空悠悠言唁。对月儿徘徊,临风频留恋。泪枯依然,还滴神伤。凡曾不涓阿侬,也要斩情要,怎奈恨根不受煎。 题来颇多不能悉记。 钟子自张生从戒去后,甚是无聊。因题自君之出私自十绝,以纪相思。 其一 自君之出矣,无日不相思。借问意中人,此情知不知。 其二 自君之出矣,咄咄日书空。只见南来雁,不见大江东。 其三 自君之出矣,不言复不笑。岂是畏人言,奈彼是同调。 其四 自君之出矣,灯下惜怜征。复偏有艳,对我故荧荧。 其五 自君之出矣,恨把鸳被废。不得叫合欢,独落相思泪。 其六 自君之出矣,牢骚怕问天。自古情痴者,多是赋缘连。 其七 自君之出矣,假寐亦如逢。泪在人何在,徒自叹飘蓬。 其八 自君之出矣,怅怅欲何归。乘风化黄鹤,直向楚天飞。 其九 自君之出矣,恨杀碧流汇。只会送行人,不尽相思垒。 其十 自君之出矣,橘碎薛涛笺。不作姻缘谱,只传别恨篇。 其十一 自君之出矣,历把痴情写。不必哭尾生,我亦情痴者。 其十二 自君之出矣,弹剑唱骊歌。一曲两行泪,何处遇荆柯。 其后到京在寓,梦与张啼泣。醒来枕上吟生思子一阙,以纪其事∶床空夜复夜,单情何日双。独眠虽已惯,觉来情忽伤。恨与别时久,愁因客路长。梦啼珠泪尽,枕上湿千行。 次日早起,见红英半落,渐成春色,感而题长相思一阙∶愁无言,闷无言,红飞满庭春事闲。思君不见还,阻关山。望关山,倚栏杆芳草残,盈盈泪沾面。 春榜开,开拔高魁。殿试中二甲,双庶吉士选入翰林。正期给驾荣归,忽陕西兵变,缺官,以钟子后场深通兵事,加戎政尚书,诏封若有成策,赐上方剑得便宜行事,即日登程。 钟子道∶“我与张千好恁缘悭也。打叠相逢,又遭远别,天耶人耶。”限期紧促,不敢少留,只得修书差这往天津,请张生到陕相会。钟子单骑就道,誓清西陲。正是∶ 仗戎西陲意气雄,斗悬金印重光戎。 沙量虎帐筹何秘,瞿渡鲸波计自工。 血泄车轮螳臂断,身膏齐斧鬼群空。 归来奏凯麒麟殿,肯今单骑独擅功。 到陕中,贼盗闻风四散。钟出榜安民,诛元凶而赦小过,给饷粮,惩贪削汗,军民泰然。有以贿求把总职者,钟子曰∶“把总乃千夫长,才德不堪,则千夫受害。且被以贿进必千众军,上取偿国之大事。在戎因以为利,将视我为何如人。”却其金,诛其人,悬之军门,众皆骇然,一时常倒公费折毫销倾之蔽,顿然一变,四境贼化为良民者千馀人。 却说差官到天津卫,下了文书,挂了号,到张府来见张生,张生开门见之。 书云∶ 长亭祖帐回隔天人。旌旗所到,当称得意。相知如命。值有事之秋,不得赞翼一课,为知已任劳。静言思之,何以为情。令尊令堂无恙。冬底北上,一路冻蕊寒葩,无一非伤心之物,兼以新旧迭更,身遐心迩。抚今追昔,不禁涕四交横也。春榜恨不能作第一人,以为知已者辱。正期给驾言旋,相看共慰故人。奈何王事临,又赴戎政之责第行矣。单骑就道,誓清妖气。子潼关原来乎。四牡皇华高构,古星于西狱。弟图南宋立,别后诗进附览,以戈瞬息不忘之意。 张生看了,喜动颜色。正欲亲往陕西,不意其父火疾大作,三日而死,张生哀毁充里,百事俱废,死而复醒者数次。差官知不不谙,只得辞行。 张生道∶“我本该去望你老爷,奈我当大故之中,不得亲谒,空劳你走了一遭,我写书复你老爷去。”书云∶ 自联襟袖,越半月,至相山。大小凡十一,解岳翁之围,而擒其首领。益二妻之辅翼,三军之用命也。宁抚邹公,又为提请报捷。岳翁遂升甘莆总戎。羁迟三月始得报旅而归。春榜不及矣。悠悠此情,其何以堪。 吾兄遭际,望明报宋三月。由庶士而翰林。遂加戎政尚书,赐上方剑,得便宜行事,专封生杀。自二品以下,不待请肯。此从古不可多得之遇,而吾兄一旦遇之,变大为知已生色哉。差官来,急欲同信,不意天降前乱,夺我家君去。文绣而衣衰麻,变欢娱而为哭泣。悲喜事固不可同日语矣。吾兄乎,冢宰一方,正鹄万姓当威,夜匪懈,克柔克刚,庶有以大子之望,前苍生之仰也。三年后,弟观风贵辖,兄路不失遗,夜不闭户,弦歌盈身,欢声载道,此钟子教化之行也。 弟沥酒西方,以贺别后。诗词并附照。弟张机破涕霞。 (待续)" }, { "text": "续金瓶梅\n续金瓶梅(一) 清紫阳道人丁耀亢 广仁品第一回普净师超劫度冤魂众孽鬼投胎还宿债 《大方广佛华严经》∶ 如来广大目,清净如虚空。普现诸众生,一切悉明了。佛身大光明,遍照于十方。 处处现前往,普游观此道。佛身如虚空,无得无所龋。无得无自性,吉祥风所见。 如来无量劫,广说诸佛道。普灭众生障,圆光悟此门。一切众生界,流转死生海。 佛放灭昔光,无碍神能见。清净功德藏,能为世福田。随以智开觉,神力于此悟。 众生痴所覆,流转于险道。佛为放光明,离垢神能照。 又曰∶“十方世界,一切诸佛,知诸众生,乐欲不同,随其所应,说法调服。” 吕真人《赠刘处士歌》∶ 六国愁看沉与浮,携琴长啸出神州。拟向烟霞煮白石,偶来城市见丹丘。 年来摘得黄岩翠,琪树参差连地肺。露飘香陇玉苗滋,月上碧峰丹鹤唳。 洞天消息春正深,仙路沓茫人不识。浮世短景倏成空,石火电光看即逝。 韶年淑质曾非固,花貌玉颜还作上。芳榛虚度春与秋,乐事难穷今与古。 何如识个玄玄道,道在吾身重如宝。但能制得水中华,水火翻成金丹灶。 玄州肠谷是吾家,石破天荒身不老。耳闻争战还倾覆,眼见妍华成枯槁。 唐家旧国尽荒芜,汉代诸陵空白草。浮游世界实足悲,模花性命莫迟迟。 珠现溢屋非为福,罗绮满箱徒尔为!志士戒贪昔所重,庸人溺欲空自悲。 世人世人审听我,流光迅速如飞火。阴淫贪诈早消除,六贼三尸为汝祸。 八琼秘诀君须知,莫待铅空车又破。咫尺玄关若要开,请君自解黄金锁! 这篇词是要说佛,说道,说理学,先从因果说起,因果无凭,又从《金瓶梅》 说起。单表这《金瓶梅》一部小说,原是替世人说法,画出那贪色图财、纵欲丧身、宣淫现报的一幅行乐图。说这人生机巧心术,只为贪图财色,猛上心来,就毒杀平人,好娶他的美妇,暗得他的家私,好不利害,白手起家,倚财仗势,得官生子,食的是珍羞,穿的是锦绣,门客逢迎,婢妾歌舞,攀高接贵,交结权门,花园田宅,极尽一时之盛。也不过一场春梦,化作烈火烧身,不免促寿夭亡,受尽轮口之昔。淫人妻妾,依旧妻妾淫人;富贵繁华,真是风灯石火。细想起来,金银财物、妻妾田宅是带不去的。若是西门庆做个田舍翁──安分的良民,享着几亩良田,守着一个老妻,随分度日,活到古稀善病而终,省了多少心机,享了多少安乐!只因众生妄想,结成世界,生下一点色身,就是蝇子见血,众蚁逐 ,见了财色二字,拼命亡身,活佛也劝不回头。依旧生于此门,死于此户,无一个好汉跳得出阎罗之网,倒把这西门庆像拜成师父一般。看到,“翡翠轩”、“葡萄架”一折,就要动火。看到加官生子、烟火楼台、花攒锦簇、歌舞淫奢,也就不顾那髓竭肾裂、油尽灯枯之病,反说是及时行乐,把那寡妇哭新坟、春梅游故馆一段冷落炎凉光景看做平常。救不回那贪淫的色胆、纵欲的狂心。眼见的这部书反做了导欲宣淫话本。少年文人,家家要买一部,还有传之闺房,念到淫声邪语,助起兴来,只恨那胡僧药不得到手,照样做起。把这做书的一片苦心变成拔舌大狱,真是一番罪案! 我今为众生说法,困这佛经上说的因果轮回,遵着当今圣上颁行的《劝善录》 《感应篇》,都是戒人为恶,劝人为善,就着这部《金瓶梅》讲出阴曹报应、现世轮转。紧接这一百回编起,使这看书的人知道阳有王法,阴有鬼神,这西门大宫人不是好学的,杀一命还一命,淫一色报一色,骗一债还一渍。受用不多,苦恼悔恨,几世的日子冤报不了。又毫说些阴阳治乱,俱是众生造来大劫,忠臣义士、财色不迷的好人,天曹降福,使人好学。惜此引人献出良心,把那淫胆贪谋一场冰冷,使他如雪傀儡洪炉,不点自化。岂不是讲道学的机锋,说佛法的喝棒,讲《感应篇》 的注解?今把做书大意说明阁起,且讲正传。 话说《金瓶梅》一百回终,内说西门庆死后,生了孝哥,与吴月娘度日,家业雕零,群妾离散,金莲、春梅皆因好色,不得其死。前传说过不题。后来宋钦宗靖康十三年间,遇着金兵大入中原,把沛京围了,掳掠金银子女无算,讲了和盟北去,不消一年,倾国又来。那时山东、河北地方俱是番兵,把周守备杀了,济南府破了。清河县地方去临清不远,富庶繁华,番兵、土贼一齐而起,那吴月娘抱着四岁孝哥,家人走散,到了永福寺,原是西门庆舍了五十两布施,僧官认的月娘,暂且藏躲。僧官有些家私,不敢久住,后来也就躲在远山破寺去了。 只有一个云游老僧,八十馀岁,名唤普净,生得眉长骨瘦,驼背弓腰,撇在方丈,照管寺中家器。那些避难妇人渐渐多了,藏隐不下。那寺外往来兵马,何止一日三五千过!幸喜各去攻城,不入寺中搜觅,也就躲了十馀日。眼见得金兵抢过究东一带地方,撤口沛梁大寨,围困京城去了。真是杀的这百姓尸山血海,倒街卧巷,不计其数。大凡行兵的法∶杀的人多了,俘掳不尽,将这死人堆垛在一处,如山一般,谓之“京观”,夸他用兵有威震敌国之胆。这金兵不知杀了几十万人民,筑成京观十馀座而去。 但见∶尸横血浸,鬼哭神号。云黯黯黑气迷天,不见星辰日月;风惨惨黄沙揭地,那辨南北东西!佳人红袖位,尽归胡马抱琵琶;王于自衣行,潜向空山窜荆棘。觅子寻爷,猛回头肉分肠断;拖男领女,霎时节星散云飞。半夜里青鳞火走,无头鬼自觅骷髅,白日间黑狗食人,大嘴乌争衔肠肺。野村尽是蓬蒿,但闻鬼哭;空城全无鸟雀,不见烟生。三堂路口少人行,十方院中存长老。 却说那普净长老,在寺中也不念佛,也不诵经,也不吃斋,每日在禅床上跏跌坐禅,闭日入定,悠悠扬扬,终日口中不知念的甚么,不出一声,一似坐化了的一般,不止一日。那逃难的妇人和吴月娘,俱是白日藏在佛座经柜底下,夜间在香积厨取些剩米,就佛前香点起火来,做些稀粥吃了,天未明依旧又躲伏在黑暗里。后来金兵过尽,渐渐有人行走,那些妇女们各自回家,也有找觅儿女的,也有在死尸身旁找觅丈夫的,俱各去讫不题。止剩的月娘领着小玉,抱着孝哥,不敢回城,指望遇着熟人问城里信息才敢回去。 那日正是七月十五之夜,为三元地官解厄之辰,月娘佛前拈香拜了,和小玉藏在东廊尽头一间伽蓝殿座下,铺些干草,和衣而寝。恰有三更时候,只见月色无光,佛灯隐隐,远远听见一似有人马喝道之声,来的渐近。吓的月娘忙推小玉,只是不醒。月娘起来伏在门缝边俏俏听视,全无人影。 又听一会,只见大寺中门呀的开了,有一对灯笼先进来,后有两个官员,俱是幢头皂服,领着一群吏卒,有百十馀人,一拥而入。又有一个戴吏巾的外郎官,手执大簿一本,高声说道∶“就在这里点名,领这些人们去口旨去罢!”一言未尽,早有一张大桌、两把交椅放在正殿檐下,两员官朝南坐了。霎时,月色沉阴,满寺中都是黑气,把月色星光遮了。只见寺门内外恰象有几千人走的声响,似审户放赈一般,一面大牌,领着许多人进来,俱是披发无头、面伤臂折、赤身露体之鬼,也有妇人,也有男子,也有老汉、小儿,挨肩挤背,满寺中站不下。不知堂上点名说些甚么,就有一杆白旗领着去了,如此何止百十馀起。月娘惊得呆了,不敢出声。 只见二员官一齐起身往外急跑,有一群金甲大将拥着一尊神道乘辇而入,弓矢铁锁,前后围绕,却是冕琉龙衮之服,朝南坐了。二员官跪倒呈上册籍,尊神全不言语,早有一个白须老官将册收去。一阵异香自殿中飘出,隐隐闻空中笙管之声。 那尊神上辇,也不由寺门,就在殿前冉冉而起,一切鬼神俱不见了,依旧寺门静闭,悄悄无声。吓的月娘念佛不迭,又不敢叫小玉,只得伏在殿门坎边盹睡。 又只听得野外鬼哭瞅瞅切切,又见几个鸦鸟在殿脊鹊尾上叫一阵,笑一阵,乱飞一阵,叫的阴气逼人,好生害怕。隐隐听得木鱼之声,却不在方丈内,一似绕寺外游行一般。 待不多时,只听木鱼声走近寺来,唬的月娘趴起来,门缝里张睛细看。─呀! 原来是普净禅师,头戴昆卢地藏佛冠,身穿百补受戒袈裟,左手执九环锡杖,右手拈杨枝法水,两个童子引进寺来。木鱼也不响了,只见正殿大开,禅师跌膝而坐,大喝一声道∶“咄!如问今世因,前生作者是,如问来世因,今生作者是。”遂说《华严经》曰∶ 众生愚痴起诸见,烦恼如流及火然。导师方便悉灭除,普集光幢于此见。 诸见愚痴为罔盖,众生迷惑常流转。佛为开阐妙法门,光照方神能悟入。为令一切劫海中,如来种往常不断。为令一切世界海,显示诸法真实性。为令一切众生欲,摧破一切障碍山。一切国上心分别,种种光明而照现。斯由业海不思议,诸流转法常如是。 看官听讲,原来人身上有三魂七魄,在生前是三尸七情,散作妄想游魂,平空作业。及至魄散身亡,那三魂就是三个鬼,一个在阴司受罪,一个在阳世托生,还有一个守尸鬼在坟墓边赶浆水、起旋风,不得脱离,甚是牵缠,性情不化。所以修行人在生时即炼得魂魄合一,便可成仙成佛,到阳寿终时,那魂魄清虚,自然不生鬼界,那有轮回?今日普净禅师是地藏菩萨化身,自知众生遭劫,来此超度。那些难中死于非命的,都是阴曹造就,日月不差,死法各别,既有阴神领去不题。那已前死过的冤魂未散,老鬼、旧鬼见此佛法,岂不来求超度? 普净禅师说揭已毕,即将杨柳枝拈起甘露,放这饿鬼的施食。一时间,那些大鬼、小鬼、恶鬼、善鬼、穷鬼、富鬼、贵鬼、贱鬼、文鬼、俗鬼、淫鬼、贞鬼、好死的鬼、横死的鬼,或绳缠脖项,或刀挂头颅,或百病攒身,呕呕哑哑,或一灵不散,牺栖惶惶,俱来受一点灵光,消那无明宿孽。也有求托生的,也有求免罪的,哀号不一。就中有一鬼,头戴长枷,腰缠铁索,自称是西门庆,在阴司被冤魂告罪未结,愿求超度。有一鬼眉弯双月,项锁长绳,恹恹病瘦,娇态堪怜,自称是李瓶儿,被丈夫告罪未结,愿求超度。又有一鬼披发遮面,血流满胸,自称是潘金莲,被人杀死,丈夫告罪未结,愿求超度。又有一鬼,浓妆粉面,裸体赤身,娇声宛转,双眉颦戚,自称是春梅姐,困贪欲失阴而死,久不托生,愿求超度。外有无名小鬼,哀求甚多。 那禅师放出佛光,恰似一轮明月罩住法身一般,众鬼如何得近!只见禅师大叫一声日∶“善哉!善哉!尔等众生皆是无明中造此大劫,以致色身荡灭,各得现报恶业。现在因果未还,纵有佛法,从何处解,今日一滴甘露止救得一时饥渴,如要托生,自有阴都定案,佛虽慈悲,只好指点明白,教人忏悔,来生行善,不能消今生罪孽。”众鬼又哀求不去,那祖师将锡杖向北方幽明地下一撞,忽然划地一声,就地裂开一道金光,跳出牛头马面二鬼,狰狞凶恶,左右侍立。祖师即传法旨,唤轮回判官听令。 二鬼去不移时,早有黑面赤须一人,手执大簿呈祖师看毕,即唤众鬼日∶“西门庆淫杀罪重,三世报冤,因你仗义施舍,不失人身,今往东京富户沈通家托生还报。李瓶儿引好盗财,气夫丧命,因你向善刻经,不失女身,今往东京袁指挥家托生还报。潘金莲毒杀夫命,天性奸淫,若论轮回,该化身虫蛇,只因夫命未偿,仍化女身,在山东黎指挥家托生还报。春梅庞氏虽无大罪,衔色行淫,致陈经济贪色杀身,妒孙雪娥卖娼自缢,纵欲亡身,不足报恶,在东京孔千户家为女还报。”祖师发放已毕,依旧把锡杖一撞,那一判二鬼忽然入地不见踪影,鸡叫一声,只见众鬼嚎陶痛哭而去。 那时有四更天气,万籁无声,一轮明月正照中天,普净依旧闭眼入定去了。月娘看得分分明明,浑身都是冷汗。孝哥醒了,忙叫小玉起来,才待告诉,只见小玉说梦中所见与月娘一般,真是奇怪! 坐到天明,早有那些逃难的百姓来寺中找寻妻子的,恰好玳安因贼赶散,躲在王昭宣府家冰窖里藏了几日,不敢出来。因兵退了,各处寻觅不见,听的广福寺躲的妇女甚多,同众人一路寻来,遇见他妻子小玉和月娘母子,大家欢喜不荆却来方丈后辞谢,普净长老早已鼻垂王着,面敛金容,叫着不应,坐化去了。这也是月娘平日好信佛法,一生不妒不淫之报,该有此一番善缘,得遇活佛解救。那众人见此,大家具念佛。说这长老多是古佛,来此超度一方的难民。月娘又将夜间的事诉说一遍,众人大惊,各随心布施了些木头,打起一个龛子来,烧化安在寺后不题。未知月娘后来如何结果,西门庆众阴魂如何报应。正是∶污水池内,遍觅出几朵青莲,苦海岸头,先种出一枝杨柳。且听下回分解。" }, { "text": "醉春风\n《醉春风》序言 《醉春风》八卷八回,今存清啸花轩刊本,原为马隅卿藏书,现藏北京大学图书馆。扉页题“自作孽醉春风”,卷前署“江左谁述”,无序跋,亦无目录。江左谁的真实姓名与生平事迹无考,从书中多吴歌,又对苏州风俗民情相当熟悉看,作者很可能是苏州人士。 啸花轩为清初书坊,故知此书约刊于康熙年间。 书叙明万历年间,苏州娄门外富翁顾外郎生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叫大郎,女儿唤作顾大姐。大姐从小立志贞节,大郎买得秀才名号,进学那天喝得大醉,竟然闯进妹妹闺房,要强奸妹妹,顾大姐坚决不从,大声呼喊,方得幸兔。 顾大姐嫁给张财主第三子张监生为妻,张监生好色贪淫,常留连花柳丛中,未婚前即与京师徐监生的大小娘子通奸,还奸污了徐的女儿,张家的教书先生杨某帮闲隐瞒。婚后,张监生仍借口到宾馆读书,与徐家诸女往来,张财主听到风声,将帮闲的杨先生辞退,杨便唆使张监生躲进虎丘铁佛寺,张财主思子心切,只得请人召回。顾大姐劝改邪归正,张监生根本不听,反而嘲笑她不解风情,没人喜欢,气得顾大姐伤心不已。 张财主死后,张监生更是肆无忌惮,公然在虎丘包下名妓张三,整月不归。顾大姐让小厮阿龙领自己到虎丘寻夫,恰逢张监生出游不见踪影。阿龙乘机怂恿大姐游虎丘山,游山时,在阿龙挑逗下,不甘寂寞的大姐迈出了第一步,与阿龙苟合。回家后,大姐提拔阿龙当管账的,并让阿龙到处寻找标致男子,日夜宣淫,甚至招三个男子同睡,还倒贴银两给姘夫。结果张家门庭若市,顾大姐丑名远扬,远近都知道苏州有个“百花张三娘”。 张在南京当监生,不时出入风月场中。不久,听到了顾大姐的风流韵事,气愤回家。但转眼一想,是自己将她丢在空房独守,故有此事,不如大家互赔不是,重新和好。所以到了家中,他只是劝大姐改过从善,便随业师到石湖治平寺读书去了。大姐见丈夫宽容自己,仍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利,更为放纵。一日,大姐与一帮浮浪子弟在游船上公然淫荡,恰被张监生撞见。张监生不露声色,收拾家当,将儿子接到治平寺,同赴京师,从此他下定决心,发奋攻读。 大姐全不知情,等到有人从镇江捎来张监生的休书,方知自己已被扫地出门。回到娘家,她生活没有着落,干脆当了妓女。一直到年近四十,才想到要嫁入,便嫁给黄六秀才为妾,为另一小妾所嫉,被黄六安置到朋友邹四家寄住。大姐又看中邹四,舆之通奸,引起黄邹两人争讼公堂,被判官卖为妓。大姐当官妓受尽侮辱,回过头思念张监生,就和阿龙一齐进京寻找。这时,张监主已娶从良妓女赵玉娘为妻,并升任南京经历,正欲南下。阿龙求见,张监生以顾曾义断恩绝,不肯收留。 顾大姐只得在京师以学戏为生,最后沦落街头,腹痛而死。后张监生因病亡故,赵玉娘甘愿独守空帏,受到人们称赞。 这是一部十分矛盾、复杂的小说,顾大姐原本是个好姑娘,她生得如花似玉,真正赛过西施。从小儿见哥哥读书,她也要读,就识了满腹的字。看些戏文小说,见了偷情的事,她就骂道∶“不长进的淫妇,做这般没廉耻的勾当。”这样一个纯真、美丽又知书达理的女子,如果嫁给一个好丈夫,自然会成为贤妻良母。可惜她所嫁非人,丈夫是个流氓、淫棍,而且屡劝无效、屡说不改,把老爸气死,也将贤慧的妻子逼向绝境。 顾大姐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少妇,情欲的需要无法抑制,报复心理也越来越强烈。于是,在失望之馀,一个偶然的契机,使她尝到了性的滋味,饥渴的大姐便如痴如醉地走向深渊;犹如一根小小的导火索,引爆了她心中的欲火,将她投入了肉欲的火坑,欲念燃烧、恨火燎原,一发而不可收。可以说,顾大姐堕落的主要原因不在于她,而在于那个无情无义、毫无责任心的浪荡公子张监生。对顾大姐的堕落与变化,作者在字里行间似乎也有所同情。 然而,在本书的后半段,作者却对这位弱女子横加谴责,给她安排了辗转倒卖、沦落风尘、最终死于非命的悲惨下场。在这一基础上,作者推出了“自作孽”的题旨,暗示顾大姐的不可救药。与此同时,作者又给张监生安排了一个从良妓女赵玉娘为妻,赵玉娘孤身独居,肉欲难熬,但她宁可用手淫,或以淫具助淫的办法来解决性的需要,而不去重操旧业。作者的用意很明显,但将赵、顾二人作对比,以进一步突出顾大姐的淫荡,说明她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为了表示公允,作者在第一回中说∶ 大凡天地间的人,偏有裙带下的这件事再不明理。一样阴阳二物,夫有妇,妇有夫,尽可取乐。男子波波急急,镇日想偷婆娘;女人波波急急,镇夜想偷汉子。男子们,人说他淫人老婆,就欢喜了;人说他老婆淫人,就恼怒了。女人们,真实做淫妇,便忻忻以为乐,人骂声淫妇,便悻悻以为恨。 ┅┅ 这里,作者对男女间伦情的当事人,各打五十大板,都以为是“自作孽”的丑事。本书的前半部分对张监生的纵情声色、抛妻离子、夫纲不正等荒唐行为也是颇为不满的。可是,随着情节的发展,那张监生不知怎么搞的,幡然醒悟,先是将宝贝儿子带到身边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然后写休书、上京师、发奋读书、博取功名、进官加爵、再娶贤妻,直至死了以后,还有大活人替他守寡,让他在阴世也过得心理平衡,老婆终究没再让他人交合。一句话,给这个大淫棍安排了一个绝好的出路。 于是,本书的所谓报应,成了不公平的、对女子的单向惩罚。这种惩罚非但无补于事,而且只能使天下男子更为无所顾忌、大胆妄为;使天下女子更为愤慨,以至试图报复、走向极端;或者放弃任何抗争,做丈夫俯首贴耳的奴才、性宣泄的工具。这就是“夫权社会”的真理,也是作者的写作宗旨、思想底蕴。 相对上述不合理的思想宗旨而言,本书有处描写倒有点道理。顾大姐规劝丈夫时,书中有这样一番对话。 顾大姐说∶“你偷了婆娘,不要我管;假若我也偷了汉子,你管也不管?”张监生遣∶“羞羞羞!你面庞虽好,又不会骚,只怕也没人喜欢你。”只这一句话,便伤了老婆的心,嚷起来道∶“你偷了婆娘,又躲去了许多时,你还说我不会骚,没人要我,看我有人要没人要!] 不久,顾大姐以实际行动实践了这番话。尽管“以淫抗淫”的做法,并不合理、也不高明,尽管这种实践付出的代价很大,但是我们也从中看到了顾大姐鲜明的个性、她所承受的大山般的压力,以及其中闪烁着的某种反传统、反压迫的可贵的火花。 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江苏按察使设局查禁淫词小说,道光二十四年(一八四四)浙江巡抚、学政设局查禁淫词小说,同治七年(一八六八)江苏巡抚丁日昌查禁淫词小说时,本书均在应禁之列。 《完》 从我贴《绣榻野史》的反应看,好象喜欢古典的网友不是太多。 今特别先把《醉春风》序言辨识好贴出,若没有人喜欢,我也就不做或不贴了。 第一回处子深闺心性劣富儿书馆梦魂颠 醉里神飞,越正初秋,一帘细雨,半天残月,风月情肠无说处,满眼飞飞蛱蝶,欲草兴亡书几叶,墨干笔软心多咽,想风流底事无关节,闲伸纸漫饶舌。 娇娘趣事从头说,笑贪花浪子,连本几乎尽折,男狂女荡一般心,何啻如饥若渴。又谁怕人言喋喋,写艳词了得似,总不如一笔都描出,流传地无休歇。 《贺新郎》 这一首诗馀,只说本部大概,若说到十分可笑、十分可丑的事。 真正令浪子动情,正人发怒,愚夫学样,慧子勒规。若聪明识字的女子,越触动了羞恶愧悔的心,改淫乱为端庄了。 大凡天地间的人,偏有裙带下的这桩事。再不明理,一样阴阳二物,夫有妇、妇有夫,尽可取乐。男子波波急急,镇日想偷婆娘;女人波波急急,镇夜想偷汉子。男子们,人说他淫人老婆,就欢喜了;人说他老婆淫人,就恼怒了。女人们,真实是做淫妇,便忻忻以为乐;人骂声淫妇,便悻悻以为恨。 还有一等∶这一个女人,爱那一个男子;那一个男子的老婆,却又不爱丈夫而爱别个。这一个男子,爱那一个女人;那一个女人的丈夫,却又不爱老婆而爱则个。还有一等∶男子偷了个女人,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女人,还不如前偷的女人标致,却又丢了前偷的女人,倒去偷那不十分标致的这个。女人偷了个男子,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男子,还不如前偷的男子风流,却又丢了前偷的男子,倒去偷那不十分风流的这个。真正解不出、想不来。 曾有北通州一个公子,有才、有貌,人都道他北人南相,该利于南闱。他就廪生援例,做了南国子监监生,到南京坐监。春三月,雨花台游玩,遇见了个绝色的女子,只跟得一个清秀的丫鬟。公子魂飞魄散,一步步跟他回去。那女子也有顾盼的意思,原来那女子,却住在南门外一个大大房舍,丈夫反在北国子监坐监。久旷的人,烈火干柴,丫头做脚,竟留他进去宿了。两个如夫若妇,顷刻不离。 那女子的丈夫,在北京坐监,却为外夷,进了喜峰口,京城一带都逃散了。公子一家,纷纷往南奔走,他妻子也是官宦人家一个千金小姐,标致不消说了。失落在后,大雪漫天,阴风蔽野,亏了女子的丈夫,救了他性命。小姐说起丈夫在南方坐监,要求带往南京寻取丈夫,就雇了个船。怕路上不便,只得权说做夫妻,谁知权不多时,两个烈火干柴,也就做了夫妻了。到了南京,两下相见,方才转换。 又有一个赵甲与近怜周乙相好,赵甲见周乙的娘子标致,千方百计去谋奸他,那晓得赵甲自己娘子,也看上了周乙,倒做了岸舶船,先与周乙情蜜了,后来周乙的娘子死了,赵甲也死了,赵甲娘子反嫁了周乙为妻。正所谓∶ 试看檐头水,点滴不差池。 且说万历年间,苏州府城,有个娄门外地方,姓顾的外郎,有两个儿子,都从师读书。一个女儿大姐,生得如花似玉,真正赛过西施。从小见哥弟读书,他也要读,就识了满腹的字。看些戏文小说,见了偷情的事,他就骂道∶“不长进的淫妇,做这般没廉耻的勾当。” 只有一件∶日常间梳好头儿,掠好鬓儿,扎缚一双好小脚儿,穿的衣服,务必要鲜鲜润润,里外都新。他父亲是一滑吏,又是乡里小户出身,不肯十分做绫罗的。他苦苦的再三要好,就闲在家里,也打扮得妖妖娆娆,千人道好,万人道强。 偶然一个江西算命的,他父亲请到家算命,算到大姐的,那先生啧啧的赞道∶“好个女命!做有名目人家的媳妇,手执权柄,做财主婆。只是金水在命同宫,好色欲而假清高,第七夫宫生了孛星,招夫必然贪色,庚辰生,生在八月,又是酉时。果老五星上说得好∶申子辰,鸡叫乱人伦。连亲生骨肉,不要怪我说,也要做出丑事来。又乙与庚合,有庚合两乙,四重夫星,必竟夫命硬,似他才没鸳鸯拆散的苦,日下红鸾天喜动了,该有人求亲,不可错过,错过反要生灾。” 顾外郎道∶“正有一个张监生家,他第三阿郎,在这里求亲,被我讨得八字在此,求老丈一看。”那先生问了八字,细细轮算,笑道∶“好得狠!好得狠!这小官大你令爱二岁,丁丑生,今年二十岁了,己酉丑,跃马南方走。他枕花煞在午宫,却有当年流孛星,也在此宫吊照。妻宫命又硬,煞又重克他不动的,正好做一对风流夫妻,该许他!该许他!”算完了这女命,又把合家的算了。顾外郎送了先生命金,送他出了门。进了门就对老婆说∶“叫媒人允了张家亲事。” 其时提学按临昆山,读书的,都去考科学考进学,顾外郎的大儿子,略晓得些之乎者也,只因父亲要一个秀才支撑,就费了三百馀金,钻谋进学。从来新秀才送入学,回家拜了家堂,参了父母,就与姊妹兄弟对拜。这顾大是乡里书痴,看得秀才天大地大。拜过了家堂父母,便大模大样道∶“我如今是皇帝家的人了,妹妹弟弟都该拜我。”那吹手与拿旗的,都笑起来,顾外郎喝了一声,顾大只与妹弟作了两个揖,也就罢了。诸亲百眷,大半乡里来的,称贺已毕,入席吃酒。有请为证∶ 乡村最广是肥牛,见领蓝袍即状头; 不是秀才才学好,衣冠怎便冰狝猴。 且说顾大这一夜,自道是个秀才,手舞足蹈,也不管老官在面前传杯弄盏,吃得烂醉。顾外郎肚里,却有三百两头的懊恼,见他如此狂放,好生不快,对他道∶“你的酒够了,且进去罢!”顾大只得抽身入内。因进门的时节,看见妹子打扮得妖妖娆娆,又想算命先生道∶“申子辰,鸡叫乱人伦。”忽然醉后动了禽兽心肠,要去偷妹子。 那顾大姐,原独自一个睡在后楼一间小房里。只因夜深,先去睡了。顾大轻脚轻手,走到楼上来。无巧不成话,因顾大姐倦了去睡,忘记闩房门。顾大轻轻一推,早已推开,桌上的灯,已半明不减了。 顾大轻轻走到床前,听得微微鼾声,如已睡熟。竟脱了裤子,扒上床去,把手先去摸 。 顾大姐是极睡得惺松的,斗然惊醒,问道∶“阿呀,是那个?” 顾大道∶“妹子不要嚷,是你哥哥,新秀才!”一头回答,一头已捱入被里去了。顾大姐大叫起来道∶“阿哥强奸妹子!好没廉耻的乌龟!”顾大用强,竟把他两腿扑开,拿 往小 里乱搠,还亏黄花女儿,再搠不进。顾大姐大嚷大叫,顾大只是不放,忽然大泄,那精流了满 门,顾大姐见他不肯住,叫喊又没人听得,心慌意乱,把手在他脸上乱挝,挝了三四条血痕,顾大才跑下床走了。 顾外郎的妻房,偶然听见女儿喊声,只得走到后楼,看看顾大姐正在那里哭哭骂骂的道∶“贼乌龟,弄了我满肚子面浆也似的,叫我怎么做人?”娘走近前,问了明白,也骂道∶“天打的禽兽,一个妹子也想强奸他。”骂了一会,对女儿道∶“你不曾被他破身么?”顾大姐道∶“不曾,被我挝碎了脸,才跑了。只是流的不知什么东西?”娘把手一摸,摸着了精,叫起来道∶“这是精了。”又摸摸小 儿道∶“果然不曾破身。怎么进也不曾进去,就丢了?有其父必生其子,与他爹一样没用的。只是一件,秀才比平人不同。你不要说了,怕外人知道了,既碍他的前程,又怕没人娶你,只得隐恶而扬善罢了。” 到了第二日,顾大只得推病,不敢起床。母亲骂便骂了他一顿,也不向顾外郎说。有一挂枝儿为证∶ 小贼精,你如何把妹子来逅。同窠生,并肚长,怎配鸾俦。 嫡亲骨血要把淫根凑,不是猪和狗,定是马和牛。还亏他妹子的无知,也险些兄出场丑。 自从这番罗嗦,顾大姐越越防他,再不与他接话。他却怀恨了妹子,常带小朋友来家,去引诱妹子,指望他有了件歹事,好出这口闷气。那知他心如铁石,再不动心,常对娘道∶“算命的说我犯桃花,又说我什么犯四重夫星,我偏要做个贞节妇人,象那古人说的,烈女不更二夫,替爹娘争气。”他娘道∶“我的儿,这是极好的了,我催爹去早早定亲,完你终身大事。只怕张家也只在月里,定然送聘来,年里便要娶亲哩!” 你道这张家是谁?却是新家巷里一个大财主,是个秀才援例的监生。所生三子,大儿子已进学做秀才;第二儿子读书不成,只靠当铺过日;第三儿子略晓得几句文本,张监生的爱子。见他考童生不得进学,十九岁上,就替他纳了捐,做个民例监生。只因母亲没了,大的、第二的都已成亲久了,张监生另分析他,各居各爨,自己只同这小三监生,在新家巷祖居居住。两个哥哥只分得万金一个。张监生倒存留有三万金,与这第三个爱子。请一个教书杨先生在家伴读,平日间奢华富贵,真正苏城第一。 你道为何这样富家二十岁尚未娶亲?因他命硬。聘过了李举人家女儿,归绒线家女儿,都望门鳏死了。故此还是个鳏夫。父亲替他打听得顾外郎女儿,有七八分容貌,哥又做了秀才,家私也有几千金。 因此上媒人一说便成。那知张三监生,只为做亲迟了,偷婆娘、嫖小娘,无所不至。那小户人家,不正经的女人,拚着用些银子,不知勾搭上了多少。这也还不打紧,有一个走京的徐家,住得相近,每常姓徐的上京去了,家里娘子,只三十六七岁,又一个小娘子,只有二十一二岁。大娘子所生一女,已十五岁,家里一老一少,两个伴当,都有妻子。年少的伴当,跟了主人往京,只留老仆并两房仆妇在家,过其光阴。 张三监生打听他男子汉不在家,就日日在徐家门首,走来走去,行奸卖俏,不只一日了。原来徐家小娘子,从小儿好踢球,若有街坊上踢球的,他便饭也不吃,直看到了。 张三监生偶然一日,带了两个球师,故意在他门首,宽展地上,踢球卖俏。那知正中其意,就看他个不了。张三监生自恃模样儿也好,年纪又小,趁着踢球转来转去,捱身在徐家门边与小娘子们,只差得一尺路儿,恨不得搂一搂,只碍得聚人眼目。张三监生故意把袖子一撇,一条汗巾刚刚撇在小娘子身上,小娘子笑了一笑,竟藏入自己袖里去了。张三监生明明知他有意,又踢了几回。球师道∶“饿了,我们去吃饭。”大家才收拾了排场。 先是小娘子丢个眼色与张三监生,那张三监生魂不附体,一连丢了两三个眼色,被球师扯了回去。自此之后,张三监生日日来刮,逐渐儿挨到门里,亲嘴摸乳、无所不至。 到了重阳那一夜,小娘子竟瞒了大娘子,把张三监生悄悄领入自己房里,藏在房上去了。小娘子原与大娘子一心一意的,怕不通他知道,到底不妥;又恐怕一个小后生,让他先抽了头筹,只得且瞒他一夜,明日再说也未迟。忙忙的同众人吃了夜粥,只推肚痛,把门关了。就象饿鹰见了麻雀儿,搂了张三监生哼哼的要弄。虽是张三监生也还是二十岁嫩货,不十分筋节在行。才把 放进去,就心肝亲肉叫起来了。抽到二百多抽,小娘子流的骚水,也不知多少?正所谓∶久旱逢甘雨。快活难当。弄得热闹。凭他千兵万马杀来,他两个总不知道。 谁料大娘子是个乖人儿,适才见小娘子心忙意乱,况兼这几日,没一日不在大门首看人,有些疑惑,心里想道∶“就是有个人儿,该通我知道,同欢同乐,才是一心一意。不信倒瞒了我,自家受用得到底。”走到小娘子门首听,便个说话的,又听了半晌,不象说话了,有些哼哼之声,只道果是肚痛。走了回来,却因动了念头,再睡不着。只得又披了衣服,开了出去。女儿问∶“娘那里去?”大娘子道∶“你自睡,我看看二娘肚痛也不痛了。”又一步一步走出来。真正此时此际,就是村夫老子也是好的。有一曲黄莺儿为证∶欲待把门敲,怕无人枉这遭,不住的小鹿在心头跳。非关太骚,只因久熬。头 的 了我 的 好心焦,满身寒噤,难度此良宵。 且说大娘子走到小娘子房门首,听见里面说话,是明明有人在房里了。又想一想道∶“我与他情同姊妹,不比别人家,分大分小。不信他瞒我独自快活。一向都静守空房,他也熬得久了。勾搭上了个人,先受用一夜才与我说,我如今若撞破了,他又没趣,我又不好就做甚事。不如且熬了今夜,看他明日怎么说?”只是门户着实紧看着,料那人飞不出去,只得怏怏回房。 小娘子与张三监生,直弄到四更天才住。小娘子心上担着鬼胎,再也不睡。到了清早,侧耳听声,听得外边开门,他就推醒了张三监生,吩咐道∶“你且悄悄的睡,人眼正多,还出去不得。待我大娘那边调停一调停就来。” 蓬着头,走到大娘子房里来。只见大娘子已起身了,正呆呆的立着。小娘子看看四下没人,就跪在大娘子身边道∶“姐姐,你妹子告罪了。”大娘子笑道∶“恭喜恭喜,还不曾替你暖房。”小娘子道∶“实实勾搭了一月多了,我曾替姐姐说,就是踢球的小伙子。昨黄昏时节,竟不知怎么,闪在我房里。我正肚痛回房,被他缠住。不曾先来禀知姐姐,大家取乐,望乞姐姐饶恕。”大娘子扶他起来,笑道∶“弄了这一夜,你肚子不痛了么?”小娘子道∶“姐姐不要取笑。如今请问姐姐∶他要见见你,若是姐姐肯,总承他留他在此,且相伴他一两夜。姐姐若是怪他,就打发他去,不许他再来了。”大娘子笑道∶“想是你够了。你自去看!眼底下都是青的,也不量思奉承奉承我?”小娘子满面堆着笑道∶“我知道了。” 竟跑到自己房里,说了这话。就留张三监生悄悄住在房里。小娘子梳完了头,打扮得花花朵朵,比常越觉精彩。张三监生又搂着要弄,小娘子道∶“等我引大娘来。他也只得三十多岁,比我还风骚哩! 半年都不见男子汉的面,你见过了,就竭力奉承他一遭。你我的情,才得长久。”说罢自去。 那知大娘子久旷的人,又兼昨夜动火极了。巴不能够就弄一弄。 正要叫老仆妇送粥到二娘房里,恰好二娘走来。大娘子道∶“我正记挂你们饿了,要拿粥进来。”小娘子道∶“我已叫老仆买了些湿糕吃了,粥且慢慢的不妨。”大娘子笑道∶“糕里裹有人参的便好。”小娘子也笑道∶“小后生有气力,大娘子试一试就知道了。他要见见你,我同你进去。”大娘子待不得一声,轻移蓬步,就同小娘子进后房来。张三监生深深作揖,大娘子回了一福,脸就通红了。小娘子道∶“我去支使买鱼肉去,大娘,你且宽坐坐。”说了自去。 大娘子才开口道∶“我们两个虽是大小,情同姊妹。自从我家官人年年往京,我姊妹守他闺房,再不胡行乱做。这番官人去得忒久了。闻得 缎卖不得,只怕还有一两个月不回,故此我妹妹久旷的人,就与相公有了缘法,不比我三十岁的人,还好忍耐。” 张三监生见他异样妖娆,又小娘子吩咐他竭力奉承,只答应了几声,并不回话。一把抱住,就插手摸 。湿湿的.毛毛的,好不动火。抱到床边,扯掉裤子,忙忙把 插进,大娘子并不推阻,凭他大弄。大娘子娇声娇气说道∶“心肝!你把 头顶在我 心上,我就快活要死了。”张三监生是初出茅芦,还不能十分通透。听了 心二字,把 头往里面找寻。果然有一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东西,比大拇指略大些。他找寻着了,着力顶,顶得花心里骚水直冒。大娘子乱叫∶“射杀了!射杀了!”弄了一个时辰,小娘子走来,低低的道∶“姐姐且起来,外面看看,不要被下人省觉了。夜里正好大射哩!”大娘子才立起身来,穿了裤子,说∶“我快快去布饭来罢!”向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出房去了。 小娘子只因听得久了,心上骚痒,又扯张三监生弄了一遭。大小两个一 儿热了,留情郎住了四夜,才放他去。 父亲只道在馆里宿歇,那知儿子做此勾当。杨先生又只奉承学生,事事瞒得铁桶,反去寻了春药与张三监生吃了,常来徐家与这两个骚婆娘弄,小娘子因见女儿有些觉了,反撺掇大娘子把一个黄花女儿,也被张三监生破了身,弄得血喷狼藉。大是没天理的事,怎保得自己老婆不变心肠,做那不良的勾当。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合卺夜恩情美满反目后欢爱潜移 千古文人,司马相如不恶,为文君翻成行簿。吟就白头,不是寻常谑,看春秋,花开花落。 怪底多情,趁蝶寻蜂作乐,把红颜忙中送却。燕燕莺莺,又早穿帘幕,遂魂阵半生着脚。 《风中柳》 话说张三监生和这徐家大小老婆,弄得火热,女儿虽被大小娘灌醉,破了身,却年小不知情趣。张三监生听见父亲已行了顾家的聘,却又贪着徐家女儿,指望辞了顾家,重聘徐家,岂不是个痴子。如此往来了三个月。 徐家主人打从北京回来,正是腊月初八日。张三监生魂颠梦倒,只管走去。姓徐的有些疑惑,着实防闲得紧。每常在家,原是大小两个两夜一轮的,回来还是如此。到了十五夜,该是小娘子房里歇了。 大娘子久已买嘱老仆,传消递息惯了。这夜叫老仆约了张三监生,在大娘子房里干事。只因上一轮流弄久,夜里反睡着了,赶不及五更出去。姓徐的进大娘子房来,大娘子慌了手脚,乘丈夫叩门,把张三监生藏在女儿床上,把被盖着。姓徐的吩咐了些家常话,趁早出门,讨缎疋去了。大娘子道∶“天嗄!几乎做出来。冤家!快些去罢!”就问∶“哪个跟随大官人去的?”仆妇道∶“老鬼。”大娘子对张三监生道∶“后生奴才在家,是极可恶的。你如今穿戴好了,我去看外面没人,你急急走到厅上,不可迳出门去。你高声问∶‘徐奉轩在家么?’等后生奴才走出来,你问了不在家,只说∶‘京里伙计有信来,说有家书一封,托你大官人带回来家。’后生奴才问你上姓,你胡乱说个鬼姓与他,然后慢慢步出门去。就是撞见了我家主公,也无妨。这个法儿尽好。”张三监生依计而行,果然妙得紧。 一来恐怕露马脚。只是行了这法以为没事,只管来得勤了。是非有些昭彰。姓徐的打听了是张监生第三儿子,再三上复了几次,道∶“令郎若再在寒家门首,行奸卖俏,定然没体面了。老相公不要见怪。”张监生才晓得儿子有不肖的事,着实骂了,又要打。急急央媒人来顾家说∶“等不得二月里了,残年几日里,定要做亲。”顾外郎道∶“嫁妆不曾齐备,真正来不及,不是推调。”张监生又央媒去说∶“一些不消费心,成了亲,亲家美情可以后补。只因小儿年纪不小了,渐渐有些务外。乞亲家各为儿女完其美事。”顾外郎只得应允了。 男家拣定了二十六日,不将天月德合,正是成婚日期。虽犯咸池,却是吉星多,不怕。说时迟那时快,张家送了催亲各色礼物。廿四日,顾家先铺了有的嫁妆,打点做亲。 可也作怪,顾大姐自从九月里起,不比起先老实了。夜里睡了,这小 儿便想要弄。肚里主意虽有,却自言自语道∶“人生在世,不做贞烈之妇,便做淫乐之人。切不可不贞不淫,造不成节妇牌坊,又不得十分快活,有谁知道?”只这一点念头,想是丈夫坏了黄花女儿名节,故此未婚的妻房,也就变做不好的人了。有诗为证∶贞淫非是不均匀,贞者难逢淫者真; 年少郎君贪别色,我淫淫我现前因。 且说张三监生听见说做亲,却也不想徐家去了。到廿六吉日,张家娶亲,不比那小户人家。五六十高灯,五六十火把,三起吹手,迎亲的亲友也有二三十位,好不齐整。娶到家里,拜堂撒帐,自不必说。张三监生只等挑了方巾,看看新娘子面庞。顾大姐原是美貌的,况兼灯烛照耀,又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正花花簇簇、袅袅婷婷,比徐家母女三个,好七、八倍。张三监生见了,手舞足蹈,快活不可言。 众亲友筵席散了,两个新人在洞房中,好不有趣。新郎吩咐丫鬟出去,便掩上了门,忙忙把新娘一搂。新娘假意把手推住,却松松的不十分用力。被新郎已抱往床上,脱去了上下衣服,与他轻轻开黄花了。有挂枝儿为证∶ 俏冤家,才上床,缠我怎地?听见说∶你一向惯缠别的,怕缠来缠去没些主意。今夜假温存,缠着我,日久真恩爱,去又缠谁?冤家,你若再要去缠人也,我也把别人缠个死。 且说张三监生,是久惯偷婆娘的人。把个新娘弄了又弄,弄得满流血,告饶才罢。真正美满恩情,你贪我爱。两个早也弄晚也弄,准准一个月,不曾出房。 俗语说∶一个月看房。顾家来做了满月。次日,张监生走到新人房门口,高声叫∶“三官!你该书馆里去了,杨先生已到馆了。”又叫∶“三娘子!你明早催他出去,每日完了工课,凭他进来。”三娘子也都应允。从此张三监生,虽只是照故事读书,却也还像模样。徐家也竟不去了。 那知徐姓的见家里没甚歹事,况且北京伙计生意,只得又收拾了缎疋,带了一个家人上京去了。去得半月,母女三个又熬不得了,连连叫老仆来寻。 这张三监生,偷鸡猫儿性不改,与杨先生商议了,只说馆里工课多,须十日内,五日住在馆里过夜,才有前程。张监生被他们哄信了便也不来查馆了。张三监生便溜进徐家打诨,大娘子接迎道∶“心肝,这等日子想煞我了,怎么也不来走动?”张三监生道∶“馆里耽搁,一时走动不了,时时也想来的哩!”大娘子道∶“美景良辰,岂可虚度。”于是用手去握张三监的 ,乍然突起,自身上前去把 凑顶迎入,啧啧有声,满心欢畅,真个你贪我爱,好不受用。 且说小娘子闷得慌,走来寻大娘子闲话,听得两人快活声响,好不欢喜,望着门户哼了一声,大娘赶紧起身,出门唤入,小娘子道∶“姊姊受用了,焉得忘却我呢?”大娘子道∶“姊妹一样,先后无妨。”说着将小娘子往张三监生处推送,张三监生道∶“都是一处,一起凑合,乐趣更增。”随后三人一床连欢。 不觉日子已过半月,张三监生留宿徐家,竟不归馆里。一日,张监生惦记小儿馆里工课,叫家人去馆里唤张三监生,老仆去后杳无消息。随后见老仆与先生到来,张监生道∶“三官怎不来?馆里工课如何?”老仆道∶“三官人不在馆中,先生祗说又出门去了,究竟事由,如何敢问,只问杨相公便知。”张监生喝道∶“我也不打你老奴才,一个教书先生,尚然如此。气煞我也!”抽身入内问问三娘子,三娘子道∶“初做亲时节,原待我极好。后来先生叫他出去睡,就有几夜进来睡,不瞒公爹说,也只像点卯一般了。”张监生恨恨的道∶“苦不曾做亲,没有三娘子,我就该一棒打杀他了。”三娘子劝道∶“公爹且请安置,明日等他回来,公爹着实教训他一番便了。”张监生道∶“自你婆婆弃世,吩咐我好好看这幼子,我何等怜爱他,不道这等不肖。那先生通同作弊,猪狗不如,我如今替管灶上的说,清早不要拿早粥出去,看他怎么说罢。”自去。 到了次日,杨先生指望吃了粥,去通个信儿与学生,等到巳牌,也没点心茶,也没粥。书房小厮,也都不来了,又一老丫头,递得一盘洗脸水,就如死绝的一般。明知是主翁辞他去的意思,只得收拾过了书籍,步出门来,跑到徐家。又不敢大声传话,立了半晌,那常来通信的老仆出来,才与他说知此事,叫他快与张三相公说声。张三监生正为夜里弄倦,才起来梳洗,这一惊可也不小。徐家母女三个,也都慌了手脚,怕张老监生来寻儿子,忙叫张三监生打后门回家。又请杨先生在后门去,与学生街上说话。 张三监生和先生商量了好一会,杨先生原不是好人,反教导他,异上取了些银子,虎丘有熟的僧房,权躲十日半月,待父亲气过了头阵。自古道∶“虎毒不吃儿。”再央亲友送进去。张三监生依他言语,便想阊门外栈房,与管事的取三二十两银子,好做盘费。有诗评道先生的不好处∶ 世人须是择严师,师不严时误却儿; 只奉学生图久馆,惯欺肓主骗修仪。 三餐告饱皆精馔,六节全收尽细丝; 伴读任凭人笑骂,帮闲且喜我委蛇; 须知更有该防处,劣对低文师代之。 且说张三监生,到栈房上取了三十两雪花银子,交与杨先生,同叫一只小舡,到虎丘相识的铁佛房,拣了僻静的房,做了下处。只是没得铺盖。僧家的,又嫌他独阳气,那里去借?杨先生道∶“且在半塘接一个妓者来,叫他带了铺盖。过三两日,再到栈房管事的那里取。”张三监生道∶“甚妙!甚妙!但凭先生主张。”杨先生一味奉承刻剥,那顾斯文体面。 张监生原是极爱这幼子的。望了两三日,不见他回,又差人到杨先生家问,先生娘子正道∶“他半月不回。”在那里骂。张监生又气苦,又思念,竟害了一场大病,起身不得,大儿子、第二儿子都来请医调治。见父亲思想不了,只得出一张招子,遍贴通衢。招子上写道∶ 出招帖,新家巷张宅。今有第三子某,于某月某夜,同业师杨某逃出在外,不见踪影。父亲思念患病在床,倘见此字,速速回家。若有人遇见收留,乞劝他速回。当谢银十两,决不食言。 你道一个先生,被主人家如此出招子,岂不笑破满城的口?杨先生悄悄回家时节,也曾见这招帖,他希图刻剥银钱,全然不向学生提起。 一个月内,已支过栈房七八十两银子。这日又用尽了,又去栈房支取。栈房管事的人,假意留三相公吃饭,飞也似报与他父亲知道。 随叫他大哥二哥坐只小船,急急跑到栈房,见了张三监生,埋怨他道∶“父亲想你成病,你丢了后生弟妇,反在外不归,亏你心上放得下。”张三监生道∶“因怕爹爹打,故此躲着。”大哥道∶“不打你了,快随我回去!”张三监生只得跟了长兄二人回家。莫说杨先生在虎丘,等了张三监生一日,不见回来。以后直到栈房打听,才知学生被哥哥寻回去了,只得自回家里。 且说张三监生跟了两个哥哥来见父亲,那张老监生只不言语,反掉了几点眼泪。张三监主立了半晌。大哥道∶“你且到自己房里,见一见弟媳妇去。”张三监生走到房里,见三娘子在那里掉眼泪,叫一声∶“娘子,我回来了。”三娘子道∶“我和你花烛夫妻,亏你出门不顾,把我做陌路相看。”张三监生道∶“不是我丢了你,只因我偶做了些风流事儿,我爹要打杀我。自古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只得躲出去了。”三娘子道∶“好个风流事儿,偷汉的淫妇,有什么好处?肯偷你就肯偷别人!我叫哥哥打听过了,他那大小两个,近来又与天官寺小和尚晓云往来,你自痴心,只道偷你一个哩。”张三监生道∶“不要你管。譬如嫖个娼妓,一两一夜,五钱一夜送了他,还要你送替己物件。他们白白把肉身与我睡了,难道是折本生意?” 三娘子道∶“我难道不是肉身与你白睡?毕竟比偷汉精香些。”张三监生道∶“你爹说∶‘春间补嫁 。’如今补在那里!乡间铁秀蟹儿做了外郎,不晓事体哥哥虽是秀才,也只平常,大家不言语罢了,还要说白道黑。自古道∶‘文是自己的好,色是别人的好。’你不要管我。”三娘子大怒道∶“你偷了婆娘,不要我管?假如我也偷了汉子,你管也不管呢?”张三监生道∶“羞羞羞,你面庞虽好,又不会骚,只怕也没人欢喜你。”只这一句,便伤了老婆的心。嚷起来道∶“你偷了婆娘,又躲去了许多时,今日回家,又欺负我。我回娘家去不来了。你说我不会骚,没人要我,看我有人要没人要?”两个反目起来,几乎相打。 大哥二哥知道了,走来劝道∶“兄弟,你出去了许多时,怪不得三娘子恼。”又劝三娘子道∶“老相公现今有病。就是兄弟不好。三娘子只得耐心,倘老相公知道了,越添气恼,可不是雪上加霜?”三娘子道∶“大伯二伯在此,他说我面庞虽好,不会骚,没人要。我如今回娘家去,只要把我日用的盘缠,等我在家出家,吃素念佛。让他另娶个会骚的受用,省得出去偷婆娘,累公爹气出病来。”正嚷嚷乱乱,老房丫鬟跑来道∶“看脉的太医来了,相公们去陪陪。”大哥二哥又劝了几句道∶“三娘子,不可回去,爹爹有病须要耐心。”弟兄三个一迳到前面来,太医道∶“血气已衰,又气闷在胸,毕竟难好。”写了付药去了。大哥吩咐煎药调理,无奈不见起色。一个月后竟病死了。张家上上下下忙乱处丧事。不数日,张三监生又同杨先生仍到虎丘铁佛住了,再接个妓来睡。张三娘子大怒,思量此时吵闹又失丧家体面,遂心一横来要偷汉子。里外走动间,对那大相公、二相公顾盼传情,把他勾搭。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荡子不归生妇怨孤房独守动淫情 好女偏多媚,晨夕心如醉,若然独宿便思郎,睡睡睡。戏水鸳鸯,穿花蛱蝶,尽情酣恣。 礼法周公制,男女须嫌忌,胡为生出有情娘,易易易。是岸泊舡,非舡泊岸,兴妖作崇。 《醉花阴》 这一首词,已把淫女没正经的情事,大半说出了。自从张监生没后,弟兄三个在孝堂里,日日相处,未兔有说话起来了。大哥、二哥原说得来、合得着的。只为第三兄弟多得些家私,栈房堆米也有三四处,忿忿不平。自然两个哥哥与这弟弟说不来、合不着了。又见三娘子勾搭他们,知他后来必然不守闺门,败坏家事。你一句,我一句,弟兄三个,几番吵闹,从此遂如冤家,竟不往来了。 张三监生把帐目,并现银囤米一查,真正吃不了,穿不了,越放肆起来。杨先生见他父亲没了,丧中吊孝陪宾,十分效劳。大哥、二哥难道好怠慢他。日亲日近,张三监生样样凭着他主张。他又会奉承内里,帮衬管家。家中上下大小,谁不欢喜他。只是引诱学生是他第一好优俩。不嫖不偷婆娘,如何骗得银子。 七七四十九日满了,张三监生就去包了一个名妓,叫做鸩张三。 你道为何叫做鸩张三?他与一个标致小官情密了,你要娶,我要嫁,往来了半载。小官有爹娘管着,鸩张三又有假母勒 。两下里不能成就,都要寻死。商量定了,小官去买了鸩来,取一壶热酒,把鸩放在一个大碗里,满满斟了一碗酒。你要先吃,我要先吃,夺了一会。是鸩张三先呷了大半碗,一交跌在地下。小官忙把下半碗一口呷在肚里,也一交跌在地下。适值假母进房来看见了,明知是吃了鸩,两个都死了。忙叫起家里人来,一齐把粪水来灌。毕竟先灌在鸩张三口里,渐渐醒转来。再灌在小官口里,已没救了。 看官!你道只为救迟了小官,故此死了么?还有个缘故,鸩张三呷的上半碗药力轻,轻的可救。小官呷的下半碗,药力厚,厚的难救。顿时哄动了街坊邻里,只得报与小官的爹娘,哭哭泣泣的跑来,直到禀了县里。 长州县知县,姓邓名云霄,广东东莞县人。名进士出身,清如水,明知镜。立刻差人拘这一干人来审。 鸩张三已救醒了,见说差人拘审,他便大哭道∶“我也趁许多银子与妈用了,肯容我嫁他,也不致坏他性命。如今他已死了,我毕竟寻个死,何苦到官受刑?”差人道∶“门户人家,痴心吃药,致伤人命,也到不得偿命的田地。”假母道∶“我的儿,你以后若再与人好了,我凭你嫁他,切不可寻短见。”鸩张三方才一乘轿子抬到县前。 巳牌时候,官府坐堂。差人带上这一干人犯,邓知县一一问了口词。道是迷恋青楼,自甘服毒身死,又不是娼家谋害,妓女一样服毒,却得不死。这是天怜妓女有志,恨荡子弃父母的无情,何足深究。 龟鸨本该重责,只是父母不拘管儿子,治家不严。何况娼家吩咐龟子,快快买棺成殓,凭他父母或埋或烧。再断烧埋银十两,依律许父母领去。如有兴讼不休者,定然重处。顿时赶出。 鸩张三的名声,越越播扬开去,没一个不来嫖他。原先是五钱一夜,此时是一两一夜了。张三监生就三十两一个月,包他在虎丘铁佛房,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凭他杨先生支值买办,挥金如土,再不回家。有一只吴歌为证∶ 绝标致个家婆捉来弗值钱,载搭子药弗杀个婆娘做一连,个样事务是五百年前冤,魂帐舍子个黄金去抱绿砖。 且说张三监生的娘子在家,不见丈夫回来,五六日里,还日日望、夜夜望,指望等他到眼前,数落他一番。五六日后,觉得难过了。 有个书房小厮,唤做阿龙,是张三监生跟出跟入的,年方十五岁,极是灵俐。三娘子问道∶“相公在何处?”阿龙乖人,怕家主婆怪。一五一十,把三监生在铁佛房包了鸩张三,每事托杨先生,故此我们两三个跟随,是伴当轮流回家。没什么事做的话,一二说个明白。三娘子道∶“你几时领我到虎丘去,等我与他吵闹一场。”阿龙道∶“三娘娘要去,等我悄悄跟着,到了二山门。三娘娘却自己上岸,问了铁佛房。进去时节,不畏与三相公吵闹。只高声骂那篾片杨先生一顿,弄得他去。三相公自然有回头的日子。”三娘子道∶“你晓得帮衬我,少不得慢慢的把你个大大好处。”这小厮生得也好,极有知觉。就手舞足蹈,撺掇三娘子明日早去。 莫说三娘子打点到虎丘去。却说杨先生要说法学生银子,唆这鸩张三,要往观音山游赵家坟。张三监生就托杨先生叫了一只大游船,摆了酒席。凭他请了几个吹客,老早的都下了船,往观音山去了。 三娘子不晓得一些,在家吃了早饭,叫阿龙叫下了荡河船。把房门锁好,家里事吩咐陪嫁来的家人媳妇∶“好好照管,我就回来的。”只跟了一个大丫头唤做秋花,一个中丫头唤做文璧。反出了齐门,打桐桥出头。一径到虎丘来。在二山门上了岸,问到铁佛房来。静悄悄的,并不听得人声,敲了一会门,一个老香火,一个光头小厮,走出来。 三娘子问道∶“张三相公在里面么?”老香火道∶“一个人也没在这里,连老师太、小师父们,都陪了张三相公游观音山去了。”三娘子道∶“有这样不凑巧!”如何特地来又撞不着,倒不要说破了。 带了两个丫头,打从旧路走回。 走不上半箭地,阿龙来了。说了缘由,阿龙道∶“三娘子何不上山去走走?”三娘子道∶“从不听见虎丘山上,有良家游玩。”阿龙道∶“那个认得是张三娘娘?不妨得。上山有个悟石轩,正在五十三参石抬边,好看得紧。他家有五个师父,唤做云锡,与我相熟。他那里有好茶,又打得好饼,三娘娘到那里坐坐,吃些饼回去。省得再一会儿饿了。”三娘子依了他言语,慢慢的步上去。 只是九月天气游人正多,才出门的良家妇女,红了脸,进不得、退不得。走了好一会,才到了悟石轩。埋怨阿龙道∶“你撺掇我上来,一路人多得紧,教我好生没趣。”阿龙道∶“不妨,没人认得。” 三娘子把一块银子,约莫重四五钱,叫阿龙递与师父打饼去。 不多时,云锡送茶进来,三娘子羞得没躲闪处,云锡作了揖,留了茶自去。三娘子道∶“停会儿有个小路下船便好。”阿龙道∶“等我叫小船泊在小武当,娘娘打从后山下船,便人少了。”三娘子道∶“快去!快去!吃了饼,快些下船回家。” 阿龙跑去叫小船了。两个丫头也是从不曾出门的,见这山上有趣,东走西奔,乱乱的顽耍。三娘子靠在窗上,看那下面,只见一个和尚,走到窗底下,掀开衣服,扯掉裤子,小解起来。三娘子见四下没人,忽然动个念头,要看看别张 ,比我家丈夫的如何?只因连日不曾有这宝货,故此巴不能够见见儿。不看犹可,看了吃一大惊,比张三监生的,长一寸、大一围。那和尚把手捻着,撒完了尿,洒洒尿头。这东西忽然硬起来,竟如小棒槌。三娘子心下想道∶“前日三相公的,已有趣得极了。这个长长大大的,还不知怎么快活哩?”心下想着, 里就流了好些骚水。 不一时,两个丫头来了,饼也来了,叫小船的阿龙也来了。三娘子忙忙的吃了些饼,又催促两个丫头与阿龙都吃了,打从塔边下了坡儿,过了小武当小石桥,下了船,回家去了。 心里只记挂着长长大大的东西,夜里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起来小解了,只见油灯半明不减,剔了剔灯。待要去睡,单衾孤枕,实是难熬。原穿着上衣,不穿下衣的。九月天气,还不十分寒冷,反把裙子束了腰,坐在灯下,想那长长大大的东西。痴痴呆呆,活象等丈夫的那时节。 是二更多天气,只听见外面敲门,渐渐的敲房门了。三娘子道∶“诧异,这时节谁敲我房门?”问道∶“是那个?”外面应道∶“是我!”却是张三监生的声音。三娘子又喜又恼,却为想 久了,怕一闹便不得弄弄。只得忍着气,自去开了门,半恼不恼的道∶“恭喜,什么风吹得你回来?”张三监生道∶“想你,回来了。”三娘子叫起丫头来,快收拾茶水,相公回来了。 张三监生道∶“杨先生在外面,再收拾些现成酒,我与杨先生吃了来睡。跟随的人,再煮些粥与他们吃。”张三监生见三娘子只暖束着裙,一把抱在身上,问道∶“为何此时不睡?”三娘子道∶“独自一个睡不着,起来小解。正值你这冤家来了。待我去取些吃酒的物事,你快去陪杨先生吃些酒,快些进来罢。如今我一定睡得着了。”张三监生起身自去。 三娘子走到外房,叫跟随去的张成来问∶“为何相公久不归,今日忽然夜归,必有缘故。”张成低低的道∶“今日那三娘同游赵家坟。铁佛房两三个和尚相公都请他去的。谁知中年那一个和尚,想是与那三娘平常有一手儿,今日背着众人,在梓 阁后,与三娘亲了个嘴。三相公看见了,着实发作了一场,把小娘打发了,自己也不到铁佛房去,连夜回家。三娘娘只做不知,竟不说破的到好。”三娘子道∶“我自然不说破。相公如今可也羞了。” 不一时,张三监生吃完了酒,吩咐拿了铺盖出去,洗刮了手脚,上床同睡。他原是个没正经的少年,因恼了那鸩张三,觉得自己的有趣了。况且三娘子的面庞,好似鸩张三几倍;三娘子小似鸩张三年纪几年。这时提起两脚,耸身大弄。三娘子久旷的女子,如饥得食,如渴得浆。两个尽情欢会,弄到四更,三娘子也忘记日间见的 ,长似这 ,大似这 了。哼哼哈哈, 出许多骚模样来。张三监生一泄如注。那知三娘子经净得两日,就是这一弄,得了个男胎。有请为证岂是寻常便得胎,姻缘注定数应该; 若非此夜经初净,他日如他来不来。 这一夜男欢女爱,竟与初缔姻时节也差不多。只是张三监生性好游荡,过了一两日,又想出门走走。 徐家大小两个,趁丈夫往京,又来勾引他。杨先生恐怕又往徐家,没自己的想头,发出一段正经议论来,道∶“这徐家是你令先尊起病的根,切不可再去。况且偷良家女人,到底有是非口舌。闻得 子门新梳拢一个小姊妹,唤做候双,标致得紧,又好酒量,也唱得几个小曲儿。不如在虎丘另寻个下处,包他个把月,倒是好的。况且十月朝近了,我陪你看看会去。” 张三监生听了这段说话,魂也不在身上了。进房对三娘子道∶“我要到虎丘看十月朝的会,十日半月便回,你是家主婆,一应家里事务,与我在外的费用,你可一一料理。虽然独自在家,就多费了些。 我家私大,料不计较。”三娘子道∶“你去自去,但须常来家走走。 不要整个月丢着我,使我孤孤零零。我也要嫖起来的呢!”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又带了几十两纹银,包那小娘去了。 那知候双是个雏妓,老实得紧。同这三监生住在半塘寺东房,一步也不离。吃酒便吃酒,射 便射 ,样样顺着嫖客,不象鸩张三老妓奸滑。张三监生爱他如至宝一般,再也不回家来。 三娘子只说要上帐,吩咐留识字的阿龙,在家写帐。实是见他面庞也好,心性又乖,有收用他的意思。阿龙却因年小,不晓其意。三娘子每夜自睡,好不难过。常日里走到大门首,看那街上人,来来往往∶长的、短的、肥的、瘦的、好的、歹的,眼里十分动火,实与自己无干。偶然一日,见了个标致的小官,打扮又异样风流,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下去。夜里半夜睡不着,才合了眼,只见那小官打从窗里跳进来,三娘子心下想道∶“不叫破的好,只当睡着了,不言语,不动弹,看他怎么?”那小官扒上床来,搂住了,叫一声∶“心肝!我来了!”斗然掀开了被,提起两脚,把一张大 ,插画 里去了。三娘子快活难当,哼哼唧唧起来,一身冷汗。忽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有一挂枝儿为证∶ 梦儿里梦见冤家到,梦儿里把手搂抱着。梦儿里把乖亲叫,梦儿里成凤友,梦儿里配鸾交,梦儿里交欢也,梦儿里又交了。 三娘子醒转来,孤孤凄凄好不难过。叹了几口气,看看灯,还明晃晃的。那时节十一月初旬天气,披了小锦袄,把裙暖束了。扒起床来,叫起大丫头秋花,那秋花正醒着,一叫就应。三娘子道∶“你为何也睡不着?”秋花笑了笑儿道∶“娘娘睡不着,不知为何我也睡不着。”三娘子道∶“这丫头奇怪!我实是想相公,你是想那个呢?” 秋花道∶“娘娘想相公,相公不想娘娘。我是娘娘心腹丫头,何不活动一活动儿?干守着这样寡?”三娘子笑道∶“这丫头好胡说,重门深院,叫那个来活动活动儿呢?”秋花道∶“娘娘要活动,厅后头轩子里,就有个阿龙睡着哩!”三娘子道∶“这小厮倒也生得好,又乖巧,只是年纪忒小,我实是挑他过,也全然不知。”秋花道∶“不知么?他倒搂了我三四遭,被我骂了,才跑了。”三娘子道∶“既如此,你如今悄悄开门出去,叫他进来,只说∶‘怕娘娘听见,我先走一步,在外间春凳上等你。’你进来了,我在外间春凳躺着,他只道是你,定然大胆弄起来了。若是好,再做商量,若是不中用,只是你认帐罢了。”秋花久有阿龙的心,得了这句话,笑嘻嘻开了房门出去。 走到轩子里,谁知阿龙正起来小解。那时初七八,略有些月光,问道∶“是谁?”秋花道∶“是我!”阿龙问其来意,秋花把三娘子的意思都说与他,又道∶“你只依计而行,且待弄过了,看娘娘怎么,切不可说我曾通知你。”阿龙先要与秋花试试儿,秋花道∶“贼囚,怕没有日子么?”阿龙年纪虽小,却是张三监生弄过后庭花的,晓得了几分,搂住秋花亲嘴,又去摸他的小 儿,未兔耽搁了小一会儿三娘子早在外间春凳上等着,好不心焦,想道∶“为何不来了? 莫不那阿龙不敢进来,就在轩子里弄耸?料这丫头不敢!”只见秋花跑进来,往里房去了。三娘子即忙躺下,随后阿龙大模大样走到春凳边,摸着是个人,就把手摸摸 。不管三七廿一,一张 直捣进去了。只因三娘子有几个月身孕, 心直拱在中间。阿龙直射在花心上。 三娘子也就十分爽利,哼哼唧唧,弄了更多天,阿龙泄了。 三娘子心上,有二三分爱他,就叫∶“阿龙,你可晓得是我?” 阿龙也不吃惊,只说道∶“秋姐叫我来的。”三娘子道∶“他说我叫你么?”阿龙道∶“不曾说。只是我近了身,喷鼻香;不是那油烟臭,就晓得是娘娘了。”三娘子笑道∶“这小奴才,好不会说话。如今既明明晓得了,可跟我床上去睡。”阿龙跟了三娘子,大模大样上床去大弄。三娘子吩咐秋花∶“且关上了门,明早等他出去,我少不得赏你一套衣裙。”秋花自去,两个自弄,好不亲热。从此阿龙夜夜进房来,秋花也被他替己上了手。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倾赀结客无虚夜破璧迎郎有剩欢 万古情生情死,四时水落花流。花随去水不知愁,错认常开时候。 得趣郎镌心上,失欢人皱眉头。朝张暮李不知休,病酒又还中酒。 《西江月》 且说张三监生,被雏妓哄熟了,又有杨先生帮衬,索性长包了候双,终日游山玩景。亏得家私富厚,还不至十分零落。只可怜丢了三娘子,无聊无赖,倒凭那阿龙受用。 光阴似箭,不觉半年光景。三娘子心上又想尝个新滋味,只是还有些怕羞。偶然一日,与阿龙闲话中间,说起∶“家里张成,有些觉了阿龙的事,言语跷蹊,我定然寻个事故,打发他不用了。但你今年已成十七岁,渐觉出入房户,有些不雅。你若说定一心一意,帮衬我寻标致儿郎,悄悄偷两遭儿,我便做主把秋花与你做老婆,再与相公说了,各栈房帐目,不用了张成,用你去管,好么?”阿龙道∶“多承娘娘好意,杀身难报。只是我有了老婆,娘娘有了人往来,我依旧要与娘娘弄弄呢。”三娘子道∶“一向相公一个月在家只一两夜,亏你相伴我,难道我就丢了你?”阿龙道∶“娘娘吩咐寻人,须是中得娘娘的意,才敢领来。只是一件,张俊、张恩原没权柄,他妻子又都好,不敢违拗主母。张成自恃管帐的管家,要查头查脚,不当稳便。”三娘子道∶“这番相公回来,我自有区处。先打发了去,就不妨事了。”正是∶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话说张成是个乖巧的,他妻王氏,生得有几分颜色,张老监生与张三监生都与他有一手儿。故此把各帐目,与张成管了。张成凭他与家主偷,他自然也凭老公做些歹事了。曾说起∶“三娘娘光景,不象独守空房的,毕竟被阿龙小奴才受用了。”张成道∶“阿龙里面衣服簇新,丝 绫绢那里来的?我久已疑心。这关系相公体面,不可声张。只是有些气不过,你如何设法,等我也得受用,骗娘娘些银子也好。” 王氏道∶“这不难。娘娘里房门,从来我在里面上宿,再不见关,进去最容易。外房一带短窗,都日日扣着。短窗通着厅后西轩一带。等我今日下午,悄然把窗扣开了两个,你夜里轻轻开了两扇短窗,扒将进去,竟到房里床前,若娘娘同阿龙睡着,你只当捉头,不怕不从,若不见阿龙,便不可造次。娘娘醒的,跪下求告;娘娘睡着,耸身一弄。弄过了,便不怕发怒了。”张成满心欢喜,依计而行,不在话下。 且说三娘子要打发碍眼的张成。这日午后,吩咐阿龙∶“快往半塘,请相公暂时回来,宁可就去。三娘娘有正事商量哩!”张三监生正请客吃酒,一只游船泊在半塘寺前,就留阿龙在那里伏事,不得回家。三娘子已是惯弄久了,却也不在心上,竟自闭门睡了。 二更天气,大胆张成,轻轻开了短窗,扒将进去。里房门果然掩着不曾闩紧。又轻轻推开一半,捱身入门。桌上灯半明不减,他不吹熄。轻脚轻步,走到床前。三娘子正呼呼的睡着,他依了老婆王氏教法,脱了上下衣服,钻身入被。把三娘子提起两脚,挺着铁硬东西,捣将进去。三娘子梦中快活醒了,半醒不睡,还只道阿龙。弄了半个时辰,哼哼哈哈了一阵,觉得 里那件东西,比阿龙的长半寸、大一围,硬不可言。才晓得不是阿龙了。忙问道∶“你是那个?敢如此放肆!”那人道∶“娘娘,是小人张成,来伏事娘娘。”三娘子大叫起来道∶“奴才!这等可恶!秋花、文璧快些起来!”秋花先应道∶“来了!”张成慌了手脚,依旧打短窗里走了。三娘子剔起残灯,大嚷大乱,看看短窗开着两扇,才知他打从这里进来。但不知怎生开了窗扣。三娘子叫秋花开门出去,叫起人来。秋花道∶“娘娘不可开门。 他情知罪犯重了。夜晚头间,拖刀弄剑,怎生区处?不如等天明一家都起来了,好与他理论。”三娘子道∶“丫头倒有见识,今日阿龙不回,一定相公留着,清早同来,也未可知。”秋花道∶“娘娘极说得是。” 大家坐着,说些闲话。三娘子道∶“这奴才,比阿龙弄得好些,只是阿龙是心腹了。左右相公嫖,我也嫖,要他寻几个好的,往来几时,也不枉人生一世。大奴才就要吃醋拈酸,把我占住了。我趁此机会,叫相公赶逐他去。”说了一会,鸡叫了三通,天大亮了,合家都起来,方才秋花开了房门。 只见张成妻王氏,进房来跪在地下,讨饶道∶“我们拖牢洞的,一时醉了,冲犯娘娘。该死的了,只求娘娘恕饶。倘或张扬开了,娘娘体面也不便。”三娘子道∶“奴才放肆极了!你平昔小心伏事我,也罢!相公回来,只说醉后冲犯了我,打发出去罢了” 看官,你道他何故宽恕?他原是个犯桃花的女子,自然不论高低贵贱,处处有情。昨夜这一弄,也极快活,难道他心如铁石?若不为张成碍眼,也不提起这事了。王氏磕了个头,谢了自去。 果然午后,张三监生回来。三娘子只说∶“张成奴才,醉入卧房,指望行奸,被我嚷骂起来,方才跑了。你又常不在家,这人用不得了。”张三监生顿时叫将张成来骂道∶“你这奴才!醉入卧房,该得何罪?”张成已知主母宽他了,便道∶“小人其实醉了,一毫不知。”张三监生道∶“这等大醉,怎生不误正事,就该打了。”打了十板,顿时逐出,把帐目一一交算。 因为盘算账目,张三监生不得抽身去了,倒得在家与三娘子一弄。那知三娘子这张 ,昨夜又尝过一张新 了,有挂枝儿为证∶昨夜里又做了龌龊勾当,今夜亲老公又进奴房,亲老公把硬顶在 心上,不拘大与小,那论短和长,谁知这样个骚精也,已布满了偷人网。 到了第二日,张三监生就依了三娘子言语,把各栈房帐目,尽交与阿龙催讨。张成夫妇,只为顷刻欢娱,双双逐出了。 张三监生依旧出门游玩,又听了杨先生话,打点南京坐监去。到旧院里风流一遭。 三娘子又要把秋花配阿龙,一家的人,谁不怕他?谁不奉承他? 阿龙感激他提拔,竭力寻了三四个标致人儿,进房宿歇。他个个欢喜,个个只两三夜开交,从此脸也老了,胆也大了,只是十月满足,要养孩子,暂时不寻人弄。十一个月才养了个满抱的儿子。就是这日,他父亲顾外郎死了,他做产妇去不得,吩咐张俊,往半塘,报∶“添小官人的喜,与顾老阿爹的丧,请相公须回来两三日。”都是正经大事,不要又是讨火种一般。 一喜一悲的信,到了半塘。杨先生正要撺掇他往南京,便对张三监生道∶“明年己酉科,科举午时,你该今年去坐坐监。虽没学问,也讨个科举名目,遮世人眼。南京旧院里,珠市里两处姊妹,真正风流标致。你若去嫖了一遭,只怕苏州小娘,不要说坐位,连站也没处站了。趁此两件大事,再对些礼物,送了老双回去罢!”张三监生依了这话,送了候双回家,同杨先生进城来。 三娘子见他丈夫来到,十分欢喜,教看看新添儿子。张三监生就吩咐∶“雇了个奶娘省得你不耐烦。”又说∶“杨先生在外,可打点酒和夜粥出去,我到丈人家探了丧就来。”说了自去。杨先生又叫人传话进来说∶“是我劝相公打发了小娘,如今正好在家里。过了七朝,才出去哩!”三娘子笑对秋花道∶“如今我正弄不得。若过了七朝就去,也还靠相公快活不成?”秋花笑道∶“娘娘怕没有人弄?定要相公快活?”说笑了一会。 张三监生回来了,依旧在馆里。同杨先生吃了些酒,又吃了粥,才进房来,对三娘子道∶“你如今做产妇,弄不得,教我独自一个睡么?”三娘子道∶“凭你!秋花骚骚的,我意思把他配与阿龙罢。打帐这几日推拢了你,今夜何不先开了他黄花?”张三监生道∶“只怕也不是黄花女儿了!”三娘子道∶“日日夜夜紧随着我,还是黄花哩!”张三监生是个极贪色的,也就收用了。秋花原与阿龙弄过,却不多遭,还不十分宽荡荡。故此张三监生也不在心上,只当是其丫头哩。 过了三朝,张三监生道∶“这秋花粗宁。”依旧上三娘子床,略修修破灶,却想收拾了五百两银子,南京去坐监。三娘子留他∶“在丈人家陪几日,实同我去上一坛祭,才凭你南京去。”张三监生依他言语,即得在自家里,等他丈人家开了丧,便同三娘子回去上了祭,张三监生自回。三娘子只留新雇的朱奶姆跟着,打发秋花回去,伏事家主公。 那知张三监生达那小丫头文璧也都弄了。这丫头年小,实是黄花女儿,十分疼痛,弄了一席子血。张三监生有些爱他,倒为他把南京去的心缓了一步。 三娘子住在爹娘家,是奶姆做脚,也着有便处,偷了两三个汉子。这朱奶姆原是机房里出身,半私窠子,偷寒送暖,是他熟路。只要奉承家主婆,要他银钱赏赐,那一样不做出来?一住住了半月,掩了丧了。三娘子才别了哥哥兄弟,回丈夫家里来。 张三监生说起文璧,三娘子原不在心上,假意儿变了脸道∶“我两个丫头都被你开了黄花,我不曾弄你的小厮。快买两个标致小厮把我。”张三监生道∶“不许!不许!”三娘子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看我偷人也不偷人?”张三监生即道行一声∶“胡说!”大家不言语了。 又过了三四日,张三监生收拾了行李,叫张俊、张恩跟随了,同杨先生往南京进发,吩咐阿龙在家须勤谨帐目,照管家里。又对三娘子道∶“你既要把秋花配与他,快拣一个吉日,推拢了罢!”三娘子又做贤慧好人,对出二两赆仪,送与杨先生。叫丫头传话道∶“相公坐监完了,央烦杨先生快教他回家。”杨先生应承了,又道∶“替我多谢娘娘。” 从此张三监生出门后,三娘子就如没鞍子的马,满天满地,凭他去跑了。哥哥兄弟就知些风声,只为日常有东西与他,也只做不知罢了。今日张郎,明日李友,弄得快活的,留他多住几夜,十两半斤银子,就肯送他。标致 儿,就相会弄他,也肯重意送他。朱奶姆、阿龙两个做脚,三娘子再没一夜是孤眠独宿的了。有一曲玉交枝为证∶为人风泛怕空房,须人伴闲。漏声才定多欢宴,凭他卖俏行奸。将军闯来随入关,谁云险似盘山栈。叹娇姿花残月残,任狂夫长看短看。 且说三娘子犯了桃花,不只为射 ,却像以多为胜的。听得说山塘有个姓管的有趣,就教阿龙送四两银子聘他来弄。出出进进的人也不知多少了,只比娼家,差得送东道、送歇钱两样。难得邻舍有个不知觉的,都三三两两,思量捉奸。却又笑道∶“若是一个两个,我们好去捉。他家主公去得两个月,只怕日里夜里有百来个出进了。如今捉得那一个?”有个姓王的,排行第三,叫做骚王三,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为人奸巧又极贪色。地方也算他是个说得话的光棍了。他对众人道∶“捉奸也不消,只消齐了十来个邻舍,到他里面,要他酒吃,要他钱使,且等他做大不睬我们,再作区处。” 约齐了众人,第二日走到张家厅上,大声道∶“我们众乡邻,要与三娘子说句要紧话。”这日阿龙栈房取银子去了,奶姆走出来问道∶“说什么话?”王三便道∶“三娘子风流的事,我们一一都知,众人都要捉奸。只是这样一位娘子,不舍得做这狠事,下这毒手。如今须从长计议,安慰了我们,才不致出乖露丑。”奶姆道∶“娘娘并没什么事,凭列位怎么,我家不怕。”众人一齐乱嚷起来。 三娘子已在厅后听见了,自己叫秋花跟着,走将出来,对众人道∶“列位请坐,有话好好说,这奶姆来不上一年,他不会说话,不必计较。”王三深深作了个揖,众人也作了揖,王三道∶“还是三娘子知道理,娘娘的事,我们原不敢管的。只是有些眼红,不舍得赛西施这样一位娘子,只管把别人受用。我们都是男子汉,却当面错过。” 三娘予笑了笑儿道∶“如今待要怎么?”王三道∶“我姓王,叫做骚王三,众兄弟们也没一个不骚的,晓得三娘子做人也不是恋着一个长久往来的。只求三娘子每人赏一夜,再送折席一两。我们凭娘娘干事,并不拦阻。有人放肆,都是我王三支撑。管取娘娘朝寒食夜元宵,就是三相公回来,我们毫不通风。”秋花笑道∶“又要睡又要银子,这是双输了。”三娘子道∶“这丫头不会说话,我原为相公不着家,偶然取乐,难道我要人嫖钱不成?只是人多口杂,改日又有争论反为不美。王三官写一张包票与我,我一一如命便了。”王三道∶“使得!使得!我写了包票送进来。但请问几时起?”三娘子道∶“也要说过,不许第二夜的。我若喜欢那个,这便不论。也不许吃醋拈酸。” 王三众人一齐都道∶“这个自然!”三娘子道∶“明早王三官写了包票,就把银子也写在上面。如今共有九位,姓名也写在上面,我就把九两银子交与王三官,散与众人。进来日期,不可用强。总在两月内,逐位来约,决不失信。若是年纪老些,不愿取乐,或者惧内的,不敢住夜,我再送一两银子便了。”当时就有张老儿,马老儿两个不愿住夜。说明了,一齐出门去了。 奶姆道∶“三娘娘如何不论好歹,都许他弄?”三娘子道∶“邻舍极要紧的,不安顿了他,怎能够凭我快活?”奶姆道∶“娘娘说得是。只是一件,那粗宁的,怎么当得起?”三娘子道∶“拼得歪着头,闭着眼,凭他弄一遭罢了。” 次日骚王三送包票进来,阿龙还在栈房未回。隔夜,一个后生又去得极早。三娘子见了他,忽然动了骚兴,就招他进去。只去了下衣,在床沿上弄起来。弄不多时,王三就泄了,他道∶“三娘娘的 是万中选一的,我不觉魂了,故此容易完事。还要娘娘大大布施哩。” 三娘子道∶“你是不消说的。只是邻舍有贪财的,不如每人多与他一两银子罢。龌龊的,多免劳下顾。”王三道∶“有两个小兄弟,一个陈六,一个赵三,都也是小后生,他两个也不贪财。其馀六人,把他二两一个,我回他便了。” 从此以后家里的人,只有文璧小丫头,不把他放在心上,也不去安顿他。个个都是帮衬三娘子的。乡邻射 的射 ,得银子的得银子,打了和局,没一些拦阻。凭那出出进进,象虎丘山吊桶,一上一下,好不热闹。 过了几时,将近腊月,张三监生差张俊回家,又取五百两银子。 家书上说∶“国子监祭酒,不放回来,竟在南京过年了。若是家里人不够用,可再寻一对人,或半大的小厮,凭你拣选,不拘身价。”这一句话,只为自己在外大嫖。新年新岁,丢他独自在家,心上有些不安稳的,放这半条路儿,那知三娘子在家,这等放肆? 闲话中间,三娘子问起三监生可包院里小娘?张俊道∶“包了旧院大街,顾家一个小姊妹,叫做顾节,每月三十两。相公留一个人看了鸡鸣山僧房的一处,竟往他家,吃他的饭,都不要钱,倒比苏州省些。只是做了好几遭衣服,买了一两遭金玉簪扣,费了二三十两银子,只怕如今过年,毕竟多费些哩。”三娘子怕张俊在家,原是吩咐老婆,不通他知道。自有些得碍眼,忙忙催阿龙凑了五百两银子,打发往南京去了。 那时苏州新兴洒线衣裙,三娘子喜欢穿百蝶的袄儿,因此人称他做百花张三娘。有时带了奶姆,丫鬟往虎丘住几日,有时雇了游山大船,在船里住几夜。不管生熟,不论僧俗,看得中的,便叫来受用。 腊月尽间,忽然叫匠人来,在他拔步大暖床边,开了个小门。只为他的卧房,正在靠西一带,墙外一条小 , 内没有人家。不过一个穿南穿北的走路。开这条门,正通拔步床板壁,去了一扇板壁,就明明亮亮通了外面了。汉子进来,不消拘定前门,此间踏足便是。 到了年节夜,三娘子吩咐∶“阿龙!过节须要两个陪我,若没两个,不许你同秋花一处。”阿龙道∶“人人都要在家,吃合家欢酒,拜家堂,取新年吉利,谁肯出来过夜?一个还没处有,那里有两个? 除非东仓上金三房,有一班小戏子,有两三个生旦好,都只得十七八岁,没有妻子,把一本戏钱与了他们,拣两三个来陪伴娘娘,他贪了新发利市,毕竟肯的。”三娘子满心欢喜,拿一锭二两银子付与阿龙,叫他快去。 那一夜大鱼大肉,好酒好菜,那件没有?黄昏时候,阿龙才领了一生两旦,共三个小伙子进来。都作了揖,就教他坐在房里,顷时摆上夜酒来,一桌儿坐了。三娘子道∶“我家相公南京坐监,今夜劳你三位欢饮三杯,共图一乐。明早新年了,还有厚厚的礼,送与你们发利市。”三个一齐都应了。吃了酒,又吃了饭,大家洗刮了,依旧对了门,停了灯。 生的姓袁,年纪是他大些,已十九岁了。问道∶“三娘娘那个陪睡呢?”三娘子道∶“大拔步床,再有两个也还宽展哩。”三个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只得都脱光了衣服,爬上床去。原来床上两床绵被,两个旦扯一条绵被,在这头同睡了,叫一声∶“袁舍!你陪娘娘睡。” 三娘子小解了,才上床来。心里想道∶“天下的女人,从来没有三个男子汉,轮流干事的。今夜倒是个大大的胜会。但不知小伙儿耐久不耐久?”只见袁生在这个一头睡,沈旦、俞旦是那一头睡。二娘子以近就近,钻入袁生被里,来摸他的 ,倒也长长的,只是不甚粗。捧他到肚子土来,扯他 插进 里,抽出抽进,抽不上三十抽,袁生啊呀一声,早已泄了。教他爬过去,换了沈旦来弄。他的 又小些,顶不着 心花儿,抽了七八十抽,也就泄了。又教他爬过去,换那俞旦。俞旦道∶“听得说∶连连弄了,精毒相触,要生斗精疮,我不来。”三娘子道∶“难道我见食不抢,就偏背了一个?也罢!茶窝里绵包裹着,还是热的,待我洗了洗再和你弄。” 爬起来把茶倾在桶里,洗那骚 ,那 就滚滚流出,不知多少。 三娘子道∶“惭愧,我做女人也尽风流的了。”洗完了爬上床去,袁生先爬过这头来,同沈旦一被睡来。三娘子钻入俞旦被里,还只道他年纪十七八,毕竟也是嫩货,那知他久有女人弄过的 ,比前两张长些粗些。腾身而上,直顶花心,研研擦擦,就如鸡啄食一般,弄得三娘子娇声乱叫道∶“心肝!射死我了!”弄了两个更次,足足有一千抽顶,再不得泄。 三娘子抱住了道∶“心肝!你在我身上睡睡着。明日年初一你不要去,再陪我睡一夜,我送你十两银子,发新年利市。”俞旦道∶“早起要拜爹娘的节,班头主人金宅,也要同众人去一遭。年年规矩,做十来出戏。戏完了,我就来,他两个不在面前,越发有趣。”说罢,就睡在三娘子身上。 清早外面阿龙放开门爆,惊醒了。只得都爬起来,同他三个吃了早饭,各与一两银子,又叮咛了俞旦,才放他去。晚间俞旦果然又来,连住了五六日,得了三娘子二十两绞银,吩咐他常常来会,不可薄情。俞旦也十分得意。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天纲不振还一振妇行无终迄不终 每想双肢举,尝思半臂横。擅郎何必学吹笙,一任海棠花底蝶蜂争。 碧沼深深入,幽溪细细行。夜阑频自唤卿卿,搅得心神撩乱骨头轻。 《南柯子》 且说三娘子风骚,轻薄儿郎少年子弟,与他州外县的人,都晓得百花张三娘子。到了春三二月,桃红柳缘,正经女子未免有伤春意思,何况三娘子淫荡久了,阿龙凑他的趣。寻了个马修痒,惯会做马泊六,引诱良家子弟,与那小户人家的不学好妇人,他便于中取利。却不敢在有势有钱的人家做甚歹事。阿龙领了他进来,见过了三娘子,他道:“三娘子的标致风流,苏城再没第二个了。”各处称扬。倒也带了十多个浪荡子,或打从大门里,或打从 内板壁里,与三娘子任意作乐。三娘子没一个不凭他吃饱了才去。 二月十九日,满城都往观音山烧香。也有专心烧香的,也有借烧香的意思,男看女,女看男的。三娘子叫了一只不大不小的游山船,带了奶姆、丫鬟,往观音山顽耍去。一路船山船海,也人山人海。船里有打十番的,有吹箫唱曲子的。那些人老的、少的、长的、短的、肥的、瘦的、标致的、丑陋的、带帽的、带巾的,还有女子,十个五个共一船的,好不热闹。三娘子见了标致后生,恨不得飞过他船去,或是招他过船来,与他亲近一亲近。 到了西新桥住了船,河小船多,挤在一堆。岸上那山轿,轿后安放了观音纸马香烛,跟的男人也不带一个,大模大样,三乘轿子,上去烧香。一路的人看见了,有说象是小娘儿,有说还是私窠子。又看看奶姆抱着头两岁的孩儿,便道:“这是良人家,为何这等轻薄?” 又有见了他身上穿着百蝶洒线袄,呵呵笑道:“是了!是了!这是东半城极要弄的百花张三娘。”说的说,笑的笑,三娘子虽然脸是老的,胆是大的,不觉满脸通红,把扇子遮了。 到了观音殿前,奶姆低低问道:“娘娘,昨夜不曾和那小官弄么?罪过!罪过!如何烧香?”三娘子道:“我已洗了又洗,不妨得了。”奶姆道:“娘娘,使不得的。不如等我代烧了香,你在此站一站儿,我烧了香,下来同去。”三娘子只得叫秋花立在身边,站在殿门外等。 奶姆去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小后生,走过了几步,回转头来,笑一笑道:“原来张三娘娘在这里!”三娘子打一看时,却是半月前极会弄的一个郭四,因为他弄得好,三娘子留他住了三四夜,故此认得真切。三娘子正怕下山,又一路有人罗皂,便道:“郭四哥,我不曾带得管家来,三个女人又叫了山轿,你可同我下山去。我改日谢你。”郭四道∶“不妨,今日是一班小兄弟在船里打十番,烧过了香,便用荤酒,三娘娘竟在我船里,回去大家畅怀一畅怀,也算春风一度。”三娘子道:“你站一站,且待奶姆来商量。”只见奶姆也来了。三娘子说了这意思,奶姆道∶“良人家,不可太轻狂了。”郭四道∶“如今下船不要说是张三娘娘,待我只说是李乙娘,有谁知道呢?” 三娘子命中所招,该是如此。不觉满心欢喜道∶“姓了李,实是没人认得我。镇日在家气闷,且落得疏散一疏散。奶姆,你同大丫头在自己船里,我在大船里顽耍一会儿。到了阊门,大船也进不得城。 我自过船进城便了。”奶姆见他执意要同郭四去,口得凭他了,一齐都上了轿。路上的人还多,只是有了个男人,就没人言语。 到了船边,奶姆、秋花下了原来的船,郭四是卷梢大船,直在港口。又走了一箭地。郭四先下了轿,拉三娘子上了船,满船的人都作了揖,问道∶“四哥,这位娘是那里请得来?”郭四道∶“李乙娘是初出来的,小弟特特请来,与诸兄们一会。”大家又打了一套十番,吩咐开船,早已摆了酒肴来,行令吃酒,三娘只推不会行令,也不肯监令。一班浮浪子弟,如狂蜂浪蝶,好不骚发。三娘子见了这班人,也十分兴动。三杯落肚,满船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来。三娘子却在一班里,看上了一个张二官、一个陆二官,把一只金耳挖与了张二,把一条洒线汗巾与了陆二,暗地问明了两个住处,说:“我叫马修痒来请你。”一路里乱哄哄捻手捻脚,搂搂抱抱,真象疯颠的一般。 反把个郭四丢在一边了。 到了阊门,奶姆、秋花在船等侯。不知三娘子如何法儿,把个张二官弄在自己船里,一同载到家中,搂着斡事去了。船家把舌头都伸出来道∶“诧异!诧异!原来做了私窠子了。”正是: 大风吹到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且说三娘子老着脸,大着胆,被人弄惯了。每到春天被那春风一吹,骨节都趐麻了。便如吃酒醉的一般,直醉到冬里,再不肯醒。朝张暮李,不知弄过了多多少少的人。 有一个骑马徐三,原是少年狂放的秀才。极要嫖,极要偷婆娘的,与三娘子好了。六月天气,都不穿衣盖被,比冷天加倍有趣。这一夜,正是十五月圆时,三娘子床后有个天井,宽绰响亮,极好赏月。 把酒肴搬到天井里,吃了一会,大家高兴起来。就在春凳上大弄。徐三把手提起两只小脚,且不插进;一眼看定 ,有轻轻几根毛,紧紧一条缝,笑道∶“这张好 ,不知经过多少 了,等我今夜,趁此月明, 碎了 心花儿罢!”三娘子笑道∶“你若捣得碎,算你是好漠。只怕 心花儿不曾碎,你倒拜倒辕门,把我笑哩!”徐三忽地放下两只脚,缩下去,把 一舔,舔了满嘴的骚水,全没臭气,只有些腥,笑道∶“有趣!有趣! 香得紧。”三娘子十分骚发,亟叫道∶“我的心肝,快些弄。”徐三一上一下,一出一进,连抽连顶,足足有一千多。三娘子虽然放荡,经得人多,却不曾经这狠手。在下面没口儿叫心肝叫亲肉。那骚水卿卿呷呷,流得可怜,阴精泄个不住。忽然叫道∶“我死了!我死了! 心花儿只怕射碎在那里。”昏昏沉沉,就如睡着了一般。徐三慢慢抽扯,重新弄活他转来,叫道∶“心肝! 住了罢!我出娘肚皮,不曾见这般会弄的,我丢得多,实是倦了。” 徐三道∶“你如今拜倒辕门了么?”又抽拽了一阵,方才泄了。他就做个寄生草曲儿,笑那三娘子的骚。曲儿道: 你也真波俏,况兼多貌娇。我连珠放了冲心炮,你阴门不闭逞威豪。那知我将军直到囊山窑,女先锋忙叫,且收兵拜辕门,空留下一场笑。 莫说三娘子在家淫荡。张三监生在南京用了些银子,叫监里门子在堂考日子,传递了两篇文本,考了个一等三名。旧例免了三六九走班,只初一十五,到一到监。镇日包了顾节,在旧院里快活。 看看七夕过了,十五日后,到京乡试的,日日有得进城。骑马徐三秀才,原侥幸有科举的,也搭了朋友,从通济门旱路入城。寻下处在钞库街,与旧院相近。慕顾节的名,到八月初旬,意欲送初会与他,歇一两夜,泻一泻火,好去进场。连到他家几次,说有人包的,不便见客。 这一夜是初四了,徐三同朋友在沙四家吃酒,问起顾节。沙四道∶“是你苏州一个张三篮生包着哩!”徐三想了想道∶“想是新家巷那个张三了?四爷曾见他么?”沙四道∶“也曾到我家来过,他陪堂的那个,他叫他做杨先生。”徐三道∶“不消说是他了。”又吃了一回酒,同了两个少年狂放的朋友,跑到顾家,立定了脚,道∶“要见见你家节娘。”顾家回说:“有客包着。”徐三大骂起来,惊动了张三监生同杨先生走出来。 只听见徐三骂道∶“新家巷张三乌龟,他的老婆被我几乎射死。 老婆还是我包过的,难道他包的小娘儿,不容我一见?我们打进去,不怕他。”张三监生,气的目定口呆,话也说不出来。杨先生道∶“你且进去,等我同节娘见他一见,打发他去便了。”张三监生依他言语,自家气忿忿的进去了。杨先生同顾节出来,见了见徐三。这徐三千不说万不说,只说:“这姊妹不如张三娘子。丢他在家接客,自己在此包妓,岂不是舍了黄金抱录砖?”扬扬的拱了拱手,出门去了。 杨先生同顾节进房,张三监生扯杨先生在天井里,低低的说道: “我离家太久,象是我家不良之妇,走错了路了。我左右进场也没用,监期又将满了,不如告了假,快些回去。”杨先生道∶“出来一场,还该进场走走,胡乱涂几句在卷子上,只要不贴出来罢了。你不知道,尽有比你更不通的也都进场哩!况你令政,正经不正经,也不在乎这几日。回去也不消张扬,伤了体面。只把内外关防,十分严紧。 自然清净了。”张三监生依他言语。 完了场事,在祭酒那里告了假,买了些送人香皂等物,雇了一大浪船,往苏州进发。顾节只为包久了,倒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送至水西门外,掉了几点眼泪,才别了自去。张三监生一路气忿忿的,思量回家把夫纲大振。又忽然自想道∶“也是我在南京丢他空房独守,故有此事。须大家认些不是。”路上行了四日。 到得家里,正是八月二十日。三娘子连日赏中秋,狂荡坏了身子,下午昏昏沉沉,睡在床里。听见说相公回来了,只得勉强爬起来。 张三监生虽然怒气冲冲,且不说出。一个作了揖,一个回了福。三娘子问∶“一路平安么?”张三监生道∶“家里丑声直传到南京,几乎气杀,有什么平安?”三娘子红了脸,不敢则声。张三监生海叫一声∶“收拾些酒肴出来,我与杨先生吃。他吃了还要回家去哩!”竟走出去了。 三娘子一面收拾酒肴出去,一面叫张俊问他,为何相公发恼?张俊把骑马徐三秀才的话,学了一遍。三娘子道∶“他往南京差不多一年了,我后生娘子,也十分怪不得我。拼着大家闹一个开交。”张俊道∶“娘娘既有些不是,还该忍耐些。”三娘子打发了酒饭,到书馆里去准备要与丈夫放泼。那知张三监生竟在书馆里睡。只把厅后腰骑门,一具锁反锁了。直到早起才许开。三娘子这一夜,怕他蓦地闯进来,也不敢在旁门里招揽人进来睡。正是: 纵教掏尽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三娘子暂时丢过一边。且说杨先生久不在家,身边落得百来两银子,打帐回家,恢扩房屋,置些家伙,脾胃一脾胃。谁知走到家里,原只得两间小屋,一间做房,一间客坐。在门外正待敲门,忽听见里面男人声音,在那里说话。杨先生立住了脚,细细一听,听得男子道∶“我和你快当些弄弄。明早我有事,今夜要回去的。”婆娘道∶“我偏不许你回去。”杨先生听了这话,忙把眼在门缝里一张。只见他的老婆,坐在一个男子身上,象个下身不穿裙子的。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三两脚把门踢掉了。那男子在半明半亮里,飞身乱跑。杨先生抢将入去,两个扑地一交,都撞倒在地。急急爬起,男子已跑去了。 杨先生大叫如雷,把老婆打了一顿,把 也摔了几摔,骂道∶“不长进的狗妇,为何做这没廉耻勾当?”老婆道∶“独自一个实是难熬,你不晓得张三娘子,一夜搞个好几个,我算什么?瞧你这副德性,常年累月的不在家,难得有人上门,帮衬着你的,总该谢了人家,你发甚么脾气?”杨先生道∶“狗 的,我倒个八辈子的霉,碰到你这个婆娘,真是家门不幸,今天不是你滚,就是我走!”老婆道∶“我住惯了,我不走,随你走得多远,任凭你走好了。”杨先生二话不说,一脚踢开边上的板凳,气愤愤的迳往门外走了。 且说张三监生家隔壁,住着一个秀才,姓朱,也是个好色的。自从外地探亲回来,晓得百花张三娘子就在自家隔壁,不时地动了念头,想方设法要勾搭上手。一日,从张三监生家门口闲步走过,被张三娘子瞧见,一下子心花怒放,两个人眉来眼去,好不与头。朱秀才调转头去,正想说话,乍见张三监生踏出门,正往外出来,吓得他赶紧走回家去,自叹万分。 再说张三娘子看在眼里,想道∶“掉在嘴边的肉,怎又被溜掉了?”进得里来,见着内房一个小伙子在那顽耍,走到跟前叫道∶“你来,你到隔壁街坊去探听那位相公是谁?”小伙子道∶“隔壁是位朱秀才,刚从杨州探亲回来的。”三娘子道∶“你去请他来侧边门口说话,我赏你一些好处。”小伙子二话不说就出门了。朱秀才听见叩门声,出来见是隔壁的小厮,两人问暄后,小伙子传了话,朱秀才道: “夜晚一定来。” 小伙子回来跟张三娘子说了。晚饭用毕,回房时,再要小伙子去说一声。小厮去后回来,迳到张三娘子房来回话,见着他妖媚抚人,自个也动了火,道∶“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该给我个好处才是。”小伙子急得很,迎上前搂着张三娘子摸 ,三娘子骚痒难当,也顺手拨弄着子小伙子的 ,正准备大弄一番,听着有声响走近,小伙子惊吓道∶“是朱相公来了,糟了,透相了怎么处,他来了,怎么肯去?”三娘子心生一计,回身对小伙儿道∶“原来是自家相公,你可躲在床后,丫头文璧床上。我家相公弄过了,常常出去的,我再来请你。”小伙子依言,往丫头床上去躲。他两个倒是一对成双,不消说了。 三娘子放了朱秀才进来,朱秀才一把抱住,就要弄弄。三娘子道∶“我家相公今夜定然进房的,你弄弄就去,改日再叫马修痒请你。”朱秀才不由分说,把三娘子推倒在床。乒乒乓乓大弄起来。这朱秀才是个极会弄的,却因色欲过度,犯了色痨,这一夜有了几分酒,见三娘子标致风骚,狂兴大发。 弄到三更时分,三娘子只觉得他,沉沉重重压在身上,竟不动了。下面的精滚滚流出, 心外都有。三娘子慌了道∶“不好了!是走阳死了。”不敢推他下身,只管口对口打气,半晌也没些动弹。没法了,轻轻卸他在外床,自己爬起来。只得叫那小伙儿与丫头文璧,把旁门开了,抬他出去。凭他活与不活,也顾不得了。小伙儿道∶“娘娘,弄死了个人,亏我帮衬了出去。须把我些东西,灭我的口。”三娘子只得把五十两一封银子,递与了他。约他改日再来。小伙儿怕是非,也不说与人知,再也不来了。 朱秀才竟死在 里。这里紧紧闭了门,足足十来日不敢开。朱秀才家只道是醉死在路,收拾殡殓,没甚话说。只有文璧丫头心上怏怏,思量寻个空儿要与张三监生说。 只因张三监生,自恨不读书、不长进。请了个饱学廪膳秀才龚先生,早晚在馆读书,指望上进。每月只进房与三娘睡一两夜。腰骑门依旧夜夜锁的。三娘子收拾了外房,铺一张凉床。若是张三监生进来,反同他在凉床上睡。因此大床板壁的门随时开启,再不知觉。 光除似箭,日月如梭,儿子已长成五岁了。奶姆被他老公来吵,要领他去。三娘子留他做帮手,那里肯放他。又与了他老公银子十两,再雇二年。从此满苏州城里,那年少的标致的,或有会斡事的,只怕也没个不与三娘子弄过。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老大嫁人心不老娇痴独绝念逾痴 良宵清画,酒浅情深孤影瘦,花远阑干,不醉人儿倚笑看。 我非刘阮,桃源有路曾迷乱,写到惺松,绿发红颜半幅中。 《减字木兰花》 且说张三监生,自从请了龚先生在家读了几年书,文理略通了些,之乎者也,不十分差了。龚先生道∶“你资质虽钝,心志颇专,趁年纪不大,锐气正高,不如径往石湖治平寺里,没甚人来的僧房,同你去读一二年书,这一科就好进场了。”张三监主依了业师言语,要收拾去读书,只为人少,又买了个书童,唤做文桂。又买了许多古今文章,依旧是张俊买办,跟随龚先生一只游船,头一日吉利,原摆了两桌酒,随路吃去。到了治平寺僧房,先送了些房金,在里面读书。 出门时节,吩咐三娘子道∶“你今年二十六七岁了,该老成些,若再出丑,我定不轻饶。况我原被杨先生引诱坏了,如今改过自新,你难道又说州官放火,百姓点灯?”三娘子道∶“晓得了,不消吩咐,十分熬不得,叫阿龙来请你。”张三监生道∶“使不得,读书要紧。先生入城,我才回来。也罢!我宽你阿龙这一条路儿,还不到得扬开去。”三娘子笑笑儿应了。张三监生原是没奈何的活,那三娘子得了这一句,越发放肆了。他道丈夫容了他,这一路料没什么大利害了。 入则第一夜,就要寻人,却不曾预先寻得,便叫阿龙相伴,秋花怎敢不依。一更时候,阿龙正射得闹热,忽听得拔步床板壁上,连敲几下,却原来下午马修痒来,阿龙吩咐了他,因此寻了个扮旦角的戏子,叫做管舍,生得标致,又会肉麻。三娘子爱他就如珍宝,只是斡事虽好,却欠长久。睡了一夜,也就与了他一两银子,凭他去了。 新的旧的,更番迭换,又不知多少弄过了,连哥哥、弟弟,晓得他如此淫乳,都道∶“不如早死了,也得清净。”他在家,日弄夜弄。一个八九岁儿子,请过先生教他读书,三娘子又把先生弄上手。儿子亲眼看见,气忿忿要对父亲说。其时奶姆老公已死,长久倚靠这家,再三对他儿子道∶“你爹爹不管,何苦儿子反做冤家?自古道∶子不言母丑。母亲丑事,儿子只该遮瞒。”那儿子只得罢了。奶姆把这说话说与三娘子。从此做事,都瞒着儿子。 文璧长成了,他又自做主,招了个油花李二,也是修痒的。马修痒为媒,请了阿龙、张恩酒饭,先央阿龙带到治平寺磕了张三监生的头,才回来做亲。那知这油花为人奸巧,极会奉承,初进来这一夜,央马修痒说,先陪侍了娘娘,方敢与文璧同睡。这样说,若是正经女子,决然大怒起来。三娘子已是没正经,不长进惯了。反说他晓得尊卑上下。黄昏时节,竟与油花弄了一次。油花夜里对文璧道∶“我们做修痒的,就是小娘儿与我偷了,就没有好人去嫖他。你家娘娘这等没正经,只怕做不得良人家到底。” 过了几日,只管撺掇他出去就 。三娘子心已乱,意已痴了,竟依了油花,有人要嫖,就在船里寺里,各处旷荡。没一些良人家体度了。 忽然一日,龚先生要回家走走。张三监生也回家来,适值三娘子被徽州人接去奶姆,秋花只说:“娘娘往观音山烧香去了。”张三监生问∶“谁跟去?”秋花说:“是李二。”忙忙叫∶“阿龙快去!报与娘娘知道,叫他快些回来。”阿龙寻了一日,原来在船里,是马修痒跟着。说了缘故,三娘子瞒不得了,只得与各位客人说了自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候。张三监生却也不想,到酒船上陪徽州客人,依旧同一睡了。 过了半年,八月十八日,人人都到石湖去看串月,三娘子被一班浪荡子弟接在船里。他不知丈夫看书的治平寺,就在石湖边。竟同了这些少年说说笑笑。其时行令都会了,说干罚不干,正在热闹,船已到了,泊在岸边,时方停住。无巧不成话,张三监生吃了午饭,听见说游船甚多,出来步步。劈头撞见这只船里,三娘子在那里罚人不干,三娘子却为行令忙,不曾见岸上的丈夫。张三监生揩了揩眼睛,道∶“莫不是眼花了?真真是我家不良之妇,难道竟出来陪酒不成?” 又听了他声音,越发是了。道:“罢了!罢了!我如今做人不成了。 且住,我若正起夫纲,自然该杀了他,也替去世的大人出气。只是他哥弟不是好人,反道我纵容他,治家不严,前程不保。我只做不知,同先生再读半年书,这家里也不消回去。逐渐的各栈房银子,俱收了起来。明年乙卯,又是科举年时,不免改了北监,竟往北京去了。写一休他的书寄回,休了他往娘家去,料然人也不十分笑我了。”反退几步,气忿忿含着眼误,回治平寺来。 次日,打发文桂回去说,寺里清净极好读书,连儿子与先生都请到寺里来。这是张三监生要带儿子往北京,先做下这个地步,三娘子正怕儿子长成了有些碍眼,忙收拾了铺陈,把个儿子和先生都打发治平寺去了。有诗为证: 女子空房中,中夜起长叹。 况复淫如雀,宁甘衾枕单。 失却丈夫心,但知恋所欢。 亲儿不复顾,亦作路人看。 岂知没下梢,有泪只自弹。 且说张三监生,到了年节,带了儿子回家过年。佯作欢欢喜喜,一些不露。灯节过了,就吩咐阿龙∶“我今年改北监,痴心图谋中举,要打点五千银子上京,你可各栈房吩咐,只赎不当,且总算一算,除了带去银子,重新当起未迟。”阿龙禀道∶“娘娘支用太多,原要求相公算算账,才知明白。” 二月间,阿龙在各栈房凑,只凑得四千,把账送与张三监生面算。原来三娘子支用过度,所有家私,三分已用去了一分,还亏家中豪富,赎赎当当,不甚出丑。此后整千大主,也不能应客了。张三监生只叹了口气,也不争闹了。 因为上京,大小先生须先辞了。三月初旬,吩咐整了一席家宴,夫妻饮酒饯别,张三监生在席间,只管掉泪,三娘子问他,只是不说。次日收拾下船,才叫儿子同去,三娘子只道路上冷静,并不疑惑。 临出门时,才对三娘子道∶“我如今只带张俊、文桂上京,你年纪三十多岁,也不小了,切不可不想下梢。我和你做夫妻一场,只愿你后面好似前面,儿子是我儿子,不须记褂。”说罢,又掉下泪来,三娘子道∶“出长路须要吉利,不要如此。中了举人进士,少不得就回家的。”张三监生同儿子下了船,往北进发。 恐怕带了许多银子,独行不便。到了镇江,恰好有苏州帮粮船上京,他带了文桂,寻了一只空粮船,讲定了官舱房舱,搭到张家湾,连神福犒赏,共纹银十两伍钱。心下想道∶“就是到京迟了,我又不是饱学,进不及场也罢!”又问粮船几时过江,粮船上道:“还有十来日,竖了大桅杆,等了顺风,方才开船。”张三监生道∶“我还要南京取了改北文书,不知可等得及么?”粮船上道∶“怕你性急,故此说得近些,正早哩。打点二十天这才稳了。”张三监生就请驾长酒店一坐,先付了纹银一两五钱,立了合同文契,言定下船日,再付六两余。到临清,一路逐渐找付。就回船来,权把儿子文桂,寄顿一个相知朋友潘 铺里,连行李都寄在一间堆货楼上。带了张俊,星夜雇了一轿一驴往南京,起改北文言,连往回共八日,重新到了镇江。他一路打算∶“若休书迟了,到底是我老婆养汉,况张俊有妻子在家,跟我必不长久,粮船安稳,不须多人伏事,不如在此写了休书,付与张俊回去,但不知儿子心里如何?等我悄悄问一问他,只说闲走。” 锁了楼门,吩咐张俊在寓照管,带了儿子与文桂走到西门闸口,一个僻静茶馆坐了个坐头。 一面问儿子道∶“你可知你娘淫乱么?”儿子道∶“知道的,常要对爹爹说,奶姆只管叫我不要。他说什么∶子不言母丑。”张三监生道∶“我如今做人不成了,故此收拾了三四千银子,到北京另立家业。这不长进的婆娘,毕竟越放肆了。你后来,连女儿也没人与你为妻。带了你出来,要把休书一纸,打发张俊回去,凭他嫁人。你肯也不肯?”儿子道∶“儿子虽只十岁,不晓人事,但每常出门就有一班小厮,指着我道,小乌龟出洞来了。我不知气苦了多多少少。不是做儿子的,不念娘恩,实是不认他做娘了。”张三监生道∶“好好,好儿子,有志气,你在张俊面前,不要说破。”又吃了几样果子,两壶茶,会了钞回寓。写了一纸休书,又写大哥、二哥一封书。书道: 愚弟不幸,娶某氏为妇,淫荡不检。两兄必已稔知。前所以离家北上,不敢叩别者,无面目见两兄也。今其亲生之子,亦不愿认淫母为母。弟已挈之北上。休书一纸,乞两兄付之,速令改嫁。弟家赀虽已败坏,尚有若干家僮。阿龙有帐,是弟算结批定者。姑念一场夫妇之情,仍与此妇银一百两,并随身衣服箱笼,但不许仍住我居。馀者乞两兄分别收管。 弟不归,则竟属两兄;弟若归,凭两兄给还多少可也。顾家若反有言,彼亦在庠,料难逃于公论。凡事乞志手足之情,言不尽意。 写完了,把休书封在大哥、二哥书内,叫过张俊,吩咐道∶“我与你一两盘缠,连夜搭船到苏州,把此书送与大相公、二相公,有要紧说话。不许先到家里,误了要紧大事。”张俊领命去了。次日,张三监生尽数收拾行李,搬到粮船上,又与了六两纹银,只等顺风,开船过江前去。正是: 车儿东兮马儿西,人生最苦是生离; 莫言且说三分话,事到头来悔亦迟。 且说张俊搭船到苏州,不敢违主人之命,把书送到大房,张大拆书看了,问道∶“三相公如今在那里?”张俊道∶“还在镇江。”张大道∶“可曾吩咐你几时赶去?”张俊道∶“打发来时竟不说起,小人一路来,正疑惑此事,想是三相公不用小人了,不知大相公书上,可曾说用不用?”张大道∶“不说用你不用你,倒是家里的事发了。 你且回去,等我与二相公商议了就来。”张俊出了门。张大又叫了转去,道∶“你且慢去,等我请二相公商量了着!”顿时二相公来了,张大把书与他看,张二看了就道∶“张俊可曾回去?”张俊道∶“三相公吩咐先送了书,才教回去。又没娘娘的书,小的不敢先回。” 弟兄两个在厅后商量了一会,族长也请来了。原来张老监生原是新发财主,族长只带小帽,穿件白布海青,坐定了。弟兄两个,先把这言语,说了一遍。才送来书与他看。族长道∶“我不识字,只说就是了。”张俊在旁窃听,才知主人已休了主母,越不敢走动,直待他三个商量定了,一齐到新家巷来。 三娘子正同人在房吃酒,听说两个大伯来了,吃了一惊,道∶“久不往来,此来何意?”迎将出去。弟兄两个和族长,只得都作了揖,把这言语说了一遍。三娘子不慌不忙道∶“二位阿伯在上。他镇日偷婆娘,嫖娼妓,丢我空房独自,也单怪不得我。”大伯道∶“三娘子,你也忒没体面了,怪不得我兄弟,你儿子也不肯认做母亲,何况丈夫?兄弟又把一百两银子,其随身衣服箱笼,把你带回。也算好人了。”三娘子道∶“儿子不认我,这话不真,我去是去了。只要两位阿伯,照管我儿子一照管。”张大道∶“这个自然,不消记挂。”三娘子放声大哭起来。族长道∶“三娘子,是你自家不是,也难埋怨丈夫,快快收拾起来,娘家去罢。”三娘子道∶“休书是他亲笔,不消说了,只是族长与两位阿伯,也要写在上面,画了花押。我年纪不老,料然守不成的。”张大、张二只得同族长都画押了,交与三娘子,一齐进房去。 面教收拾了原来四只大箱,四只皮箱,凡是细软物件,都凭他带去。又令阿龙将栈房存留银两,兑出一百两,付与三娘子。文璧夫妇跟随前去。张二道∶“阿龙账目未交,是去不得的。若交清了账目,凭你住在我家也得,或自出去,或跟随三娘子嫁人也得。”张俊、张恩就在这里看守房屋家伙,你娘叫他自去。”三娘子又大哭了一场。 别了族长与两个伯伯,下了小船,往娄门顾家去了。这是淫女子自作自受。道是生离,却是死别。想到伤心处,不由人不掉泪。有诗为证∶ 淫女从来不恋夫,但知蜂蝶觅欢娱; 弃捐中道浑闲事,问有收场结局无。 且说三娘子搬到娘家,哥弟都吃一惊。只为爹娘面上,又贪他手里有些,也就留下了。住了半年。他过世父亲,平昔收租放债,结了乡里人的怨。第二儿子依旧如此横行,就有七八十个仇家,告发在抚按衙门。顾大怕连累出丑,只说游学京师,在本学起文书,抬了年月躲出门去了。顾二被捉到官,受刑不过,死在牢里。三娘子索性大开门,做了私窠子,就是文璧老公买办,又兼了修痒。怕在娘家,毕竟有碍,另租了一所房子,住在鹦哥巷里接客,好不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接了五六年客,已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又思量从良起来。有个嫖客黄六秀才,喜欢了他,又道他没老鸨儿,不消十分财礼,娶了回家。谁知黄六秀才,原先娶了个药婆为妾,连大娘都怕他的。怎容得三娘子?头一夜就闹起来。三娘子道∶“我不是没名没姓,小户人家出身,那个不晓得百花张三娘。黄相公你好好送我回去,不要弄出人命来。”黄六秀才没法处了。这日正值他一班好朋友,各出公分与他贺喜。有个邹四官是黄秀才心腹,只得对邹四官说了,借他家里空楼住住,且待事定之后,再寻房子搬去。邹四官忙应允了。这邹四官原住在阊门外,后楼去靠河边。看那船来船往,大好顽耍。黄秀才连夜叫了小船,载了三娘子,与带来两三个皮箱,交与邹四官,央他同回家里,我明日午后就来。 三娘子同了邹四官,双双来到家里。邹家娘子极是贤慧的,接了进去,安顿他在后楼。阊门外买东西极便易,顿时摆下酒肴。邹娘子陪他坐地,三娘子道∶“这里没人来,又且夜间,何不请四官同来坐坐?”邹娘子自去说了。邹四官走来,一齐儿吃酒。邹娘子怕他们有些别故,碍眼不便,抽身下楼去了。 一男一女,又吃了回酒。三娘子有了五分酒意,笑嘻嘻的道:“我今日从滚一场。难道头一夜,叫我独自睡?四官,今夜要你陪我!”邹四官道∶“你不嫁黄六老,我极该奉命。如今是我朋友的如夫人了,怎么使得?”三娘子道∶“看今日情形,我与他也难终局。况且无人得知,有何妨碍?”言来语去,两下情浓,就在旁边床上,成就了好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吃官司淫心未已寻旧好痴骨难医 忙相失,待得闲时文弄笔,艳词写就,非关组织。情海缘,山高广极,形来伴影旧相识,风流孽障,前生结得。 《忆秦娥》 且说三娘子自与邹四官弄了,况兼他娘子贤慧。这三娘子竟有丢了黄六秀才,嫁邹四官的意思。黄六秀才第二日来,还与他有些温存,后来越与邹四官密了,越与黄六秀才疏,也是自然之势。闲话中间,三娘子对黄六道∶“你家小老婆这等凶狠,不如放舍了我罢!我四十来岁的人,趁容颜未谢,再不寻终身了局,后来没人要了怎好?” 黄六道∶“你意思要嫁那个?”三娘子道∶“我不论谁人,只要娘子贤慧的就嫁他。”黄六道∶“邹四官娘子最好,你嫁了邹四官何如?”千不合万不合,三娘子只道黄六是好话、真话,随口应了一声道∶“好!好!”黄六心下疑惑,再不言语了。抽身就走。 黄六去了,邹四在外回家。三娘子说了这话,邹四道∶“不好了!这一句明明认了要嫁我。无丝也有线了。黄六老是乖巧的人,必然疑惑。不久把你转寄别处,或是打听风声,反为不美。”三娘子道∶“他又不曾费多少财礼,娶我回家。况且小老婆太狠,容我不得。不是我无情无义,我不怕他!”从此黄六秀才,足足有一个月不来。邹四只说∶三娘子请他,见面便说他才走来。三娘子没睬没 ,只管要他了绝。黄六心下想道∶“他是天下数一数二要弄的,难道这等忍得住?与邹四弄好了,不消说得!”便也不十分亲热,洋洋的又回家去了。 过了几日,出其不意,叫了一只船,带了铺盖,傍夜才撑到邹家后楼河下,看他动静。正是∶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听了一会儿,不见声响。自己在船中独酌。 约莫黄昏时候,听见楼窗呀的一声,推开了两扇。邹四的声音,道∶“好月好月,三娘娘,你可来看月。”里面应道∶“哦,我来了。”黄六轻轻走出,立在船头暗处,往上看得明白。只见邹四搂三娘子在怀里,看看月,亲亲嘴,好不肉麻。黄六且不叫破,看他再做些什么。看了一会儿,忽听得三娘子道∶“这两日,黄六这乌龟被我怠慢了一场,又不来了。只是不得了绝,我和你到底还是偷情。等我几时告他一状,说他强占有夫妇女;他是秀才,料然不敢出头。”邹四道∶“你若肯出头露面,去见官府。一府两县,都有我熟朋友,准状是极易的。只是在我家里,如何容你告状,岂不伤了朋友体面?”三娘子恼起来道∶“我被你千捣万射,弄了半年多了,既要我做老婆,还顾什么体面?” 黄六听了这话,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叫起来道∶“狗淫妇!你的头发根,还是我拿着哩!怕你走上天去?不消你告,我先告你两个。若不褪了裤,打你们一顿板子,我黄六秀才誓不为人。”邹四瞧见黄六在楼下,退一步躲着。三娘子接口道∶“你既娶了我,怕家里那淫妇,寄我在人家出丑,还亏你不羞。”你一句、我一句,相骂了一场。三娘子也进楼去了,关上了窗。黄六也开船,往城门边去,思量告状计策。叫开了阊门,连夜进城,寻他弟兄们到写状人家,打点行事。 且把黄六告状放在一边,只说邹四对三娘子道∶“如今须是你到他家看他怎么,难道吃了你肚里去?若住在我家,这官司怎了?”三娘子道∶“好好好!老早的就推开了。只为你骗得我热来,有心嫁你,才有今日的事。拚得做得,我和你一心一意,挺着肚皮与他打官司,才为好汉。”邹四道∶“我没有和他告状的事,若你执意要告,明日进城,到写状的张大哥家去,央他商量要写状去告,只是没有中证。”三娘子道∶“你就做中证何妨?”邹四道∶“他如今定然连我也告了,被告如何又做中证?”三娘子想了想道∶“有个杨先生,我前夫家处过馆的。他贪财的人,去寻他来做中证罢。”计较定了,邹四又叫他娘子整治了些酒肴,两个对饮。饮过数杯,酒兴发作,邹四道∶“你与他讨了了绝,嫁了我,是我的老婆了。如今还是射黄六的小老婆,你可拍开了,等我射一个爽利。”三娘子道∶“打起官司来,还有几日在城里,不得大弄。且和你弄一弄作别。”两个乒乒乓乓,这场好杀,真正惊天动地。有一曲排歌为证∶ 好弄婆娘,翻身跨马,掀开两片精巴,外边茅草里头滑。一半真哼一半假,随心弄,着意耍。凭他提起两丫,又非好女,是惯家,出乖露丑,甚收煞。 且说三娘子这场大弄,明明是与邹四官作别,他心里只道,还有会期,那知道缘法已尽,再不能镇夜欢娱了。次日叫了一只小船,两个如夫若妇,同到写状的张大家来。写了一张状子,又请了杨先生,说明了中证的话,把状子托与张大去递。邹四留三娘子住在张大家,不便同睡,只得自回。 那知黄六秀才是个健讼的人,算计如神,衙门情熟。告准了状,出了差人,他还不领来捉人。打听得三娘子已进城告状,住在张大家里。邹四日日进城,夜夜出城。中证却是东城的杨霄,原是老童生,极不长进的。就悄悄叫人请将他来,买嘱了他,只说∶三娘子的嫁,是杨霄为媒,因邹四拐他逃走,被黄六秀才拿住了,故此告状。先与了杨先生二两银子,许赢了官司,再找八两。 这老杨是见利忘义的人,又不见邹四与三娘子一些银子,酒饭相待,也只平常。他的心就变了,满口应承,替黄六出力。黄六安排已定,又与了差人三五两银子,带了黄六秀才,上堂禀官道∶“一向邹四、顾氏,俱在逃无获。今打听得躲在张大家。张大是个刁民,不敢去拿,求老爷牌上批拿张大同审,小人才敢同秀才上门。”知县登时批在牌上道∶“并拿张大听审。”差人此时,已是得了钱,又要被告的东西了。如狼似虎赶到张大家。 正值邹四、顾氏吃饭才完,被差人扯了就走。三娘子连轿子也雇不及,张大原是差人相识,把眼一眨,放他走了。越发没人。招驾直拿到县前,差人安顿他两,傍在头门里。上堂禀官,官还未退堂,便叫带进听审。 不消论起数了。只见带进时节,杨先生也在其内,邹四大惊道∶“顾氏状子,另是一个差人,为何我们中证,却在他牌上带进?”那知黄六连顾氏准状的原差,也都与了银子,做了一路了。两起差人,两张牌,都送在案桌上。差人禀道∶“张大原不在家,邹四、顾氏据说他是歇家。”知县也不言语,把两张状子一看,便叫杨霄∶“你怎么说?”杨先生道∶“小人原是教书的,这顾氏的前夫张监生,是小人门生。因为顾氏淫乱,休了他,自往北京十年不回。顾氏开门接客,不成体面,小人劝他收心,嫁了黄秀才,是小人为媒,指望他年过四十,改行从善。不料他又与邹四通奸,有逃走一事,怪不得黄生员告状。”知县叫过黄六来,喝道∶“你是秀才,也不该娶娼女为妾,姑念斯文免罚。只输银十两,舍与半塘木铃和尚,修虎丘塘岸。” 又唤顾氏上堂。不由分说,喝教扯下去打,拔签三根,打十五板。皂隶禀道∶“去衣?不去衣?”知县道∶“奸淫的事,如何不去衣?”只见众皂隶,鹰拿燕攫,扯将下去,揿倒在地。扯掉裤子,露出雪白的屁股。把板子吆喝一声,打将下去。谁知皂隶只道是女人,力少头脚揿得不狠。三娘子从不曾受刑,疼痛难当,直立起来。一张毛正对着知县,知县大怒道∶“贱妇这等可恶,快扯到二门外,着实打。”皂隶又鹰拿燕攫,扯在二门外去。三娘子一只手提着裤子,口里喃喃的道∶“列位阿哥,官府坐得远,将就我些,恩当重报。”众人应允了。果然这十四板,一半打在地下。只碎得些苦皮儿,打完了又带得上去,当堂跪下,县官才叫邹四,当面骂道∶“你这奴才,他虽做过娼妇,既经从良,你就不该拐他逃走了。”邹四正要分辩,知县已拔了八根签,喝叫打四十板。众皂隶一齐扯下,着着实实打了四十。打完,邹四爬上去禀道∶“黄秀才白占了这妇人,只为家里淫妾吃醋。寄顿顾氏在小人家,又不是小人去通好拐带。老爷若把拐带问小人罪名,小人死不肯服。况一个秀才,家里两个妾都是娼妓,都是白占的,如何好意替他一妾,反告小人?顾氏不愿朝朝独自,夜夜孤单,故此告他,指望离异改嫁,与小人何干?这样黑心禽兽,天不盖、地不载,还求老爷做主。”知县只因黄六原是科目人家,有大大分上,先与知县讲过,竟不追究,只得道∶“据你说寄顿你家,原是他开门揖盗了?妾不可寄。娼妇从良的妾,如何寄得?也罢,只问你个全,有力杖罪,免徒便了。顾氏从良不终,东奔西走。着原差带去官卖。”批定官价十二两。都画了供,邹四召保,一齐赶出去。正是∶纵使人心似铁,虽逃官法如炉。 莫说三娘子在家吃官司。且说张三监生,带着儿子到了北京,在御河桥一个半饭店不饭店的高家楼上作寓,思量在前门上,搭个伙计开店,急切未就。 过了半月,久旷的男子汉,只得同了朋友到东江米巷,寻个小娘儿嫖嫖。有个山西来的鸨儿家,姓赵,养女叫做玉娘,年方二十一岁,生得标致又且端庄,不象个妓女出身。张三监生做了东道,就在他家歇了。次早才回下处。以后来来往往,也不只半年三个月了。 次年二月,到了监补坐,满监里二十四个月,拨历在吏部,挂选考了民例第四,该选主簿。他也不寻伙计开店,反在西边甘石桥地方,租了五六间一所房子,买了些家伙,又把二百两财礼,娶了赵玉娘回来,半正半妾,在家照管。儿子附从了个先生,取名自,读了两年书。依旧聘了苏州人在前门开店的李家女儿,与自为妻。张自见玉娘正经,心里道∶“他胜似嫡母。”口口声声唤他做娘,倒有七八分孝顺。 又过了几年,张自已十七岁了,张三监生央媒说合,替儿子取了亲,又买了个京里丫头,配了文桂。一家和乐倒象人家了。不在话下。 且说张三娘子,是原差带回。一应行杖的使用,都是原差招认了。原差姓桂,叫做桂文。原是个荡子,这一夜就与三娘子奸宿了。思量帮衬他一番,好图久长走动。次日,只说知县吩咐,就到黄六秀才家,取了未带来的一个皮箱,又到邹四家取了原带去的箱笼什物,该卖的卖了。又替他在衙门里,拉了十个朋友,一两一个,做了十两银子的会,凑成十二两,纳在库上。管库的也为帮衬女人,不要他的重头,付与了库收。 如今又是自己身子了,才央烦桂文,就在他附近小巷里,租了三四间房子,重新开门接客。虽然四十多年纪,妖淫模样,却还有人爱他。前日出去的阿龙,娶了一房老婆,其后死了,孤身无倚,又来跟随了三娘子,买东买西支宾待客。三娘子闲的时节,也与他叙叙旧情,朝欢暮乐,倒也不十分冷落。只是一班衙门里人,你往我来,十个倒有七八个嫖他过了。虽是这般说,他心里只爱得个姓俞的门子,别个只是哄他哄罢了。有吴歌为证∶ 姐儿心上自有弟,个个人等得,来时尽是次身,无子馄饨就是面,也好权时点景,且风云。 且说三娘子与俞门子好了。这俞门子会串几出戏,就勾引三娘子扮了正旦,自己扮了小旦,请个教师朱敛华,学了一出“幽闺记拜新月”,一出“潘必正偷诗”。却是俞门子扮生,三娘子扮旦,朱敛华扮进安。虽然曲子有些走板,却也分外动人,哄动了满苏州城里,真正叫做其门如市了。夜夜有客,日日陪酒。张大、张二都没了,黄六秀才又不好出头管他,顾家宗族是乡里人,也没个认得他的。足足热闹了四年。刚刚是张三监生选在顺天府文安县做主簿的日子,若是他不做歹事,岂不也是一个小小奶奶么? 这年冬里,俞门子娶了个查家女儿,做了老婆。自己为年纪大了,又不做了门子,搬移在东半城去了。只为他面庞又好,干事通宵不泄,就象鸡啄食的一般,把 头在 心花上一顶一顶,弄得女人浑身趐麻,快活难当。故此三娘子一个魂灵,竟落在他身上。俞门子也道他会凑,不比家里老婆。再也不晓得丢。象似射死 的,十日里面也到三娘子家,歇两三夜,或者家里有事,也就七八日不来了。 东城有个韩家滨地方,一个极富的监生,姓顾。平昔贪酒好色,惯嫖私窠子,若是酒后惹了他,又极要打小娘儿。为因闻了三娘子名,接他家里去,要看他演戏。 这日顾监生约了几个串戏朋友,帮衬他串两出。三娘子再三不肯道∶“我原不十分会戏,只得一两出,须是俞二官原班同串,那里与别位合得来?”顾监生只得罢了,道∶“明日请俞二官来,一定要请教。”大家上席吃酒,恰好十三好月,直照中庭。大家吃到二更,众人都献技唱曲。顾监生再三求三娘子一曲,只是不肯道∶“明日献丑罢!只得这几只曲子,今日唱了,明日如何上场又唱?”顾监生酒后先有些恼了,酒席完了,送客到门首。只见一天好月,分外光明,这东半城原是冷静地方,不比西半城热闹,常有人带了小娘儿步月。顾监生高兴起来,要在街上步步。三娘子道∶“极好!极好!我们今夜同步到俞二官家,约了他明日,这就稳了!”一齐出门,随路走去。 那俞二官住在玄妙观前,打从天官寺前步至玄妙观,足有二里,男子汉还不打紧,三娘子走得倦了。到了俞二官家,恰不在家里,三娘子只管坐着等他。顾监生说道∶“晓得他回来不回来?我们去罢!”三娘子道∶“等我进去问声,不知往那里去了。”进去问时,里面也不招接,只回说道∶“在张三娘那娼根家去了,今夜自然不回来的,不消等他。”三娘子听了这话走出来,定要回家去。只说∶“月经来了,我明日再来。”顾监生恼得两眼爆出火来。且不发作,竟同他出门,往三娘子家去。 到家便问∶“俞二官可曾来?”阿龙回道∶“坐等了好一会,才去得不多时。”三娘子道∶“我说他等不得,定然去了。”也不请顾监生与众人进去,呆呆的立在客位这一间。顾监生忽然把手插入三娘子裤裆一摸,大怒道∶“并不见月经来,如何骗我,我难道不高似门子?你这狗妇,这等放肆!”一把头发揪翻在地,乱拳乱脚,踢打起来。众人再也劝不住,踢打一顿,三娘子尿都打出来。众人才劝了。 一路千淫妇、万花娘,骂了出门。 三娘子被他打个半死,阿龙扶进房去,倒在床上,放声大哭道∶“只为自不长进,做了这样人。官府打过了,这千刀万剐的,比官府还打得狠毒,我不如吊死了罢!”阿龙再三劝了。满身疼痛,半死不活。平日往来的朋友,与那俞门子都来看慰他。服了好些药,睡了两个月,才得起床。他此时颠倒想起丈夫来,与阿龙商量道∶“我还有百来两银子,藏好在天花板上。不如趁了粮船,到北京寻相公去。若是相公不肯收留,我会两三出戏,虽年然大了,尚不十分觉老,不怕京师地面没人要我。”阿龙道∶“这也极好,待我问问粮船去。”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张监生言旋故里赵玉儿甘守空帏 杨柳风吹何太急,桃花雨骤苍苔冷。此际不堪情,断肠二四更。 卷卷鸳鸯被,掩掩珊瑚泪。新旧总徙然,残花岂再解。 《菩萨蛮》 且说张三监生在文安县做三衙任满,升了南京鹰扬卫经历,辞了上司,重到北京。收拾帐目,打点同了家眷,水路回南,这番不住在西边甘石桥了,就在前门往东,寻了个下处。在陆侍郎 口儿,也是个热闹所在。他也是京官了,不免拜拜苏州亲友,凡是 缎店、洒线店、扇子木梳各杂货店。 偶然一日,拜个 缎铺子姓徐的。主人不在家,接帖的是个老仆。他见是纱帽绿领,一个骑马的官员,全然不认得了。张三监生却认得是走脚通风,前日那个老管家。便问道∶“你认得我么?你如今越发老了。”老仆想了一想,才笑起来道∶“原来是张三相公!恭喜! 恭喜!做了官了。”张三监生唤他在旁边来,问道∶“娘娘、姐姐都在这里吗?”老仆道∶“那年请相公不来,我家徐大官回家,又有人说了些是非,在家闹了十多日,把姐姐许了个新秀才彭相公。那知嫁到他家,是做亲的头一夜,新郎半夜叫将起来,道是破罐子,跑了出去。他父亲也是老秀才,第二日,要告要吵,把姐姐退了回来,嫁都不肯还我家。大官十分没趣,把两个娘娘与姐姐,都打了一顿。说道∶‘我三十八岁,尚没儿子,只这个女儿。指望嫁了女婿,做个半子。如今出了这样丑,那个好人家,再来娶你?’没法处,我家官人把住房都卖了,带了家眷,搭在龙衣船,上来到京里。过了两三年才有个洒线店。陆家没了娘子,娶了姐姐做后老婆,去年也养了个女儿了。”张三监生道∶“时移物换,多少变迁,可叹!可叹!你下午可到陆侍郎 口,问新升南京经历的张爷家,我还要赏你,也还要劳你一事,不可失信。”老仆道∶“我下午准到张爷家来。”正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张三监生只为破了徐大官女儿的身,心上不安。老仆受了他三两赏封,传言寄语与大小娘子说了。央儿子的丈人浦亲家为媒,求陆家两岁的女儿,与他儿子自新养的孙孙结姻。浦亲家与徐家、陆家,都是在京开店,日日相会的。徐大官又不晓得就是浪子张三监生,竟结了百年姻眷。只有张三监生与徐家大小娘子及女儿四个人心照。为这联姻,忙乱了月馀。 正待往张家湾,寻船回南,只为搭官船不便,自雇船又怕路上难行,磋跎了几日。那知苏州头帮粮船已到,阿龙在前门上一问,正问着了徐家 铺,着人领到张三监生下处来。且喜在家。阿龙磕了头,立起身来,张三监生道∶“我离家二十多年,你全没一禀帖寄来,问问家主平安,今日来此何干?”阿龙先说了大相公、二相公把我逐出,流落在外。然后把三娘子改行从善,来寻相公与大官的话,逐渐说完。张三监生大怒道∶“我已休过了,闻得在外为娼,沾辱父母兄弟。不成人的货,谁教你奴才领到北京来?”阿龙又跪下禀道∶“大相公、二相公又在去年没了。小人不肯跟来,便要摆布小人。原说家主若不收留,依旧回去。”张三监生教请出大相公来,张自也不认得阿龙来。阿龙见小主人出来,一般跪下磕头。张三监生对儿子道∶“我父子久在他乡,只为你生母淫贱,不料你大伯、二伯相继没了,我的产业毕竟飘散。亲弟兄三个,病死了两个,岂不可痛?况你淫母,苏州住不得了,搭了粮船赶到京里。我是义断恩绝,决不收留的了。 不知你心下如何?”自道∶“记得古书上道是∶‘母出与庙绝。’ 爹不认,儿子自然也不认了。或者爹与儿子,都 助些盘缠。等他原粮船上回去。”张三监生道∶“我父子如今往南赴任,他在北京落得眼中清静,他回南不回南,不必管他。况已休的妻,原不是我家人了。也罢!取出三十两银子来,就算你与他的。”一面叫自取银子,一面叫过阿龙来,吩咐他道∶“你拿这三十两银子与他做盘缠,回去不回去,我都不管。只不许说是我休过的前妻,小相公也要体面。若说了是前妻,不论在苏州、在北京,我定然送你到官,问你个奸主母的斩罪。妇人免不得讨气绝。不说是我前妻,凭你们做歹事,左右不是我家的人了。”自取出银子,递与父亲。张三监生又教封好了,写了数目,交与阿龙拿去。又吩咐道∶“你也再不许上我门了,我已做官,送你到兵马司,便教你打一个半死。”阿龙忙忙应了自去。有诗为证∶ 败子回头便做家,奈何淫女恋烟花; 周旋子母非为过,弃置淫邪总不差。 人去任他风浪滚,身归喜我宦情赊; 从今南北分歧路,冷署悠闲罢晚衙。 且说阿龙拿了三十两银子,回到张家湾上粮船来,把一番的话,从头至尾话了一遍。三娘子道∶“他不收留,怕没安身去处么?只是我若略守些规矩,如今也做了奶奶了。不知是那一个狗妇,倒做了现成奶奶?”阿龙道∶“我为家主吩咐了,不敢打听一句,飞跑来了。 原说回去不回去,凭我与你,只不许说是张三娘。你如今意下如何? 进城不进城,早些计较。”三娘子道∶“我已四十六岁了,做小娘儿也不久,就许嫁了你,也了我终身。只是百来多两银子,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会几出戏文,曲子又象模样。且认了你做老公,你认了我做老婆,搬到城里寻个教师索性学些戏,你也学了打鼓板。 有好主儿,接他一两个,平常的不要留他,靠着做戏混几年。过了五十岁,你那时也四十多岁了。一马一鞍,料不落寞,今夜就与你做夫妇起好么?”阿龙道∶“好便好,若与别个弄热了,我要吃醋的呢?”三娘子道∶“夫妻间不消吃醋。只是如今姓什么好?”阿龙道∶“我姓安,原是安禄山的子孙,流落到南方去的。你既嫁了我,就唤做安三娘便了。”这一夜,就买了三牲祭祀。两个没廉耻的,拜了天地。权在船里做亲,把五钱银子,与船上买酒吃。 他两个在舱传杯弄盏,吃得烂醉。此时正是七月初旬还是热的,两个都脱得赤条条。扯来床上席子摊在那船板上,阿龙把妇人揿倒在地,挺着醉 射那醉 。只顶进去,就有骚水乱流。一个不知高低价,捣这个不知死活价去。妇人口里哼了叫,叫了哼,也不顾船旁百人行走。从古来老妓淫娼,没一个赛得他过。虽是命里犯了桃花,不料他这般狂骚,弄到二更船上人都睡了,两个酒也醒了。方才爬起来,又把冷酒大家吃了几瓯,上床去睡。 次日,找还了粮船上船钱。雇了一辆车子,双双入城。怕正阳门近张三监生下处,反从顺城门进去。先寻个饭店歇下,托那店主人次日寻房,却寻在戏子聚集的左近,请了教师教三娘子的戏,教阿龙的鼓板。后来三娘子学会些杂戏,阿龙学会了鼓板,合在郑皇亲家班里,倒也做了二三年生意。只为三娘子被人弄得多了,忽然一日,小腹子疼痛起来,只一周时,就呜呼哀哉了。他原是好好人家的女儿,又嫁在好好人家做媳妇,只为一念之差,再不改过自新,终于堕落。故此一世没结果,悔死他乡。有诗为证∶ 妇人水性古来闻,亦须常把身心束; 只缘夫主少年痴,学样思量图饱欲。 张郎李友聚欢娱,阴中任凭阳洗浴; 奇淫不过廿馀年,留与千秋作忠告。 如今丢过了第一个淫女。且说张三监生,因为雇船未便,与浦亲家商量了,只得雇了四乘骡轿,跟随的男女雇了六个骡子,往南进发。头一夜,出城迟了,走不多路,就住在长店地方。虽是个小小去处,万历年间,民安物阜,凭他大财主大行李,随处可歇,并无盗贼骚扰。 张三监生睡到半夜,梦见自己到都城隍庙里,上殿叩头。都城隍道∶“张某只因你改却前非,不贪邪淫了,故此不减你的官禄,不缺你的衣食,止少了十年寿算。这经历官儿,原没甚滋味。你到任后,就该与你儿子援例入监。有了小小前程,便可保守家业。家里的田产,还有些是你侄儿收着。明年速速告病回去,料理一年,就要辞世去了。赵玉儿是你的老婆,不须忧他改嫁。”张三监生叩头称谢,斗然惊醒,才知是南柯一梦。当夜说与赵玉儿知道。次日也说与儿子张自,十分叹异。 一路闲话休题。到了黄家营,渡过了黄河,在清江浦雇了两只蓬子船,直到仪真县地方。只因官冷,没有衙役来接。依旧自己雇了江船,一帆顺风竟到水西门泊下。就以近就近,水西门里租了一所房子,安顿了家眷。择了吉日上任。停不多时,在上元县起了随任纳捐的文书,替儿子张自纳了捐。不等京咨到手,先去国子监,见了祭酒司业,走班坐监。虽然文本不济,一般也列于衣冠,人前做人。坐了半年。 张三监生忽然动了回家念头,在南吏部操江都察院,各上司中了文书道是∶老病乞休。南吏部查他年貌册,只得五十多岁,年力强壮,不肯准他病呈。张三监生又央了南吏部大堂一个同年考功司郎中,一个同乡,再三恳求,才准了申文,转申北京吏部。张三监生又替儿子自在国子监告了暂假,收拾回苏。雇了人夫抬扛,轿马坐人。打从句容、白玉,一路直到丹阳下船,虽是小小官儿,也算春风一度。 有一曲簇御林为证∶ 官员相经历容,池前雏唱道雄,村夫野妇都惊勋,左右的都遵奉。轿儿中,鸟纱绣服,满面好春风。 张三监生到了苏州,船泊阊门。思量祖居新家巷地方,被顽妻出丑一番,不好意思。先差人通知大房二房。原来大房绝嗣,止有二房两个儿子。大的立嗣在大房,第二的原承二房香火,端的住在一处。 大房房子,只一个六十来岁的嗣母居住,弟兄两个到阊门船里,见了张三监生与赵玉娘、张自,大家伤感了一场。就请三阿叔到南仓桥大房旧居,安顿家眷,再作区处。张三监生到了大房家里,见过了老寡嫂。有古诗为证∶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催; 儿童相见无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过了几日,两个侄儿把栈房所存帐目都交还了。说连年利息,父亲两个存日,并未结算。张三监生道∶“亏了两个阿哥替我掌管,才不被恶妇费尽。还说什么利息。”又把新家巷房子卖了,总写了一本帐目,尽数交与儿子张自。吩付道∶“我看你不嫖不睹,不在外非为,岂但不象淫妇生的,连我也胜似几分了。我只为少年时,血气未定,被一个伴读先生引诱坏了,几乎丧身恚家。还亏我改过自新,不至流落。你创业不足,守业有馀,只小小心心,保家为上。就是小官,我为在京便易,故此营谋做了,也不曾趁什么银子,你切不可动此念头。”张自跪受教训,以后都是他夫妻二人管理。张三监生与赵玉娘,当常叫一只半大不小的游船,虎丘观音山各处,逢场作乐。 过了年馀,张三监生忽然一病,医药无效,料道不好了。唤儿子媳妇,含泪吩咐道∶“我为结发不良,天涯飘泊,只为命薄,才得回乡,快活又不久长。你庶母赵氏,虽出青栖,似能贞守,你夫妇二人,须事如嫡母亲生。他年过四十,也没甚亲戚在南。孝顺一分,便如孝顺我了。孙儿七岁,就该请师训诲。但择师是第一要紧事,师若不肖,反受其累。第二孙儿媳妇自乳,也不是长计。我们原不是穷人家,就雇个乳姆何妨?如今这个罢了,以后不拘男女,养出来,就催乳姆乳他。替祖父多养几个好儿子,我死也快活。”又唤了两个侄儿,吩咐了。又与赵玉娘絮絮叨叨,说了几番,半夜子时,辞世去了。 张三原是好张三,少小痴迷老不憨; 一念自新天恕过,妾贤子孝才堪谭。 话说张自父亲死了,开丧出殡,一一尽礼。丈人浦老官,偶然置货回南,吊奠过了。便对女儿说道∶“你娘与阿嫂早晚思念你,你生长在北京,何不劝丈夫改了北监,也象死的亲家,带了些本钱,在北京前门上开个官店,又不坐吃山空。又好图个小小官儿。总承我的儿叫声奶奶,也好。”浦氏把这话,枕边与丈夫说了。张自原是生在苏州,长在北京的,一说便允。 凑了有七八千银子,家里一应事体,都托与庶母掌管,打点来年二三月,趁着官座船,上京。反留浦老儿在苏州。预先置了二千银子的 缎洒线。 说时迟那时快,过了年,转眼是春天了。只因孝服未满,不便往南。国子监起改北文书,一径同了浦老儿往北京去了。丢个赵玉娘在家,孤孤凄凄,好不难过。 却为他真心从良,再无邪念,那时也有原先买下的家人仆妇,共有三对,又有大小丫头两三个。他待人极宽,治家极严,平常时节欢天喜地,一有正经的事,便严声厉色,笑脸也都没了。夜里只是空房独睡,丫头片云叫他睡在里房。黄昏未静,便吩咐一家,都熄灯睡了。只自己房里,停一盏油盏。片云心下想道∶“为何不许我睡在房里,莫不是小奶奶有些跷蹊?”夜里悄悄爬 在顶上往下看时,并没动静。第二夜又爬上去时,只见赵玉娘灯下坐着,叹了两三口气。忽然开了皮箱,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却有七八寸光光亮亮的,不知什么做的 。他便解开裙子,精赤条条坐在醉翁椅上,把这个弄在 里去。指头扯进扯出;口里唧唧哼哼。扯了半个时辰,只见眼也闭了,气也没了,昏见了一会儿,哼哼的醒来道∶“快活!快活!”片云看得痴迷了,一交跌下去,响亮一声,赵玉娘急急把角先生收入包内,连水也不曾揩干。有挂枝儿为证∶ 硬肚肠从了良,去做偏房,侥幸煞没快心肠。谁知张三郎,先把奴抛弃,睡迟还不稳,短叹又长吁。把角先生权做丈夫也,只被小丫头瞧煞你。 这赵玉娘坚守空房,再无邪欲。不要说家里人与大房二房的侄儿敬重他,连外面人都传说他的苦守,叹道∶“难得!难得!”不料片云这丫头把角先生的话,说与一个上灶的婆娘,渐渐传将出去。也有笑他的。那晓得事体的叹道∶“可怜!可怜!只这件就明明白白是个苦守的了。”张自在北京,听见他在家守节,越加敬重。常常寄家书回来,千娘万母感谢他,再不敢怠慢半句。比那养他出来的三娘子,可不是大相悬绝了。 十八年后,浦老官没了。张自也就收了官店,小心的带着妻子,回到苏州过活,终养天年。 《醉春风》终 毛皮∶ 毛吊∶ 毛戊∶精 毛乱∶ 口皂∶皂 月囊∶囊(山窖) 哥鸟∶(鹦)哥 舟华∶蓬(子船) ┌────────┐ │水龙吟提供、扫描│ │野马辨识、校正│ └────────┘ 终于大功告成了,多谢各位的支持! 《醉春风》已经全部贴完,之后会推出《浪史》,现在野马兄正在做OCR,之后我再校对,可能要一段时间。《浪史》之后计划是《风流和尚》。 在此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也感谢野马兄的辛勤工作。" }, { "text": "株林野史卷(1)\n株林野史卷之一 词曰∶ 自古青春有几,更怜国内娇姿; 荒淫只怕没休时,欲海沉沦无底。 共说郑家妖女,曾传陈国夏姬; 嫁过三夫生一儿,半老贪欢未已。 右调西江月 第一回梦南柯神人授法结国好陈郑联姻 话说春秋列国分争,恃强压弱,所以小邦依附大国不必多述。那时各国善政最少,淫风偏多。单说的郑邦穆公在位,夫人张氏生下一女,名唤素娥,百般珍爱。 及长到十五岁上,身材窈窕,异样风流,蛾眉凤眼,杏脸桃腮,有骊姬息妫之容貌,兼姐己夏姬之妖淫。玉骨冰肌,挥云而揭雪;花容月貌,倾国以倾城。莲步轻移,恍如飞燕之舞;兰室静坐,疑是仙姬之居。窥见少年堪作鸳鸯之配,惜彼青春窃作鸾凤之交,只因婚姻未就,所以暂守香闺。房中有两个丫环,一名荷花、一名菊英。 那时正当五月天气暑热,使女荷花收拾凉床玉枕,伺候到了晚间,脱了香汗衫,解去罗裙带,命菊英掩了房门,赤身露体睡在床上。叫荷花打扇,一时甚觉快乐。忽然顾,容颜非凡,花貌少有,却是孤枕独眠,不由凄凉。心中颠颠倒倒胡思乱想,合着眼朦胧睡去。忽梦见到一花园,园中百花争芳,群葩竞秀。趁着柳绿桃红,走向前去。只听得两边鸟语齐喧,步到一松林之下,见前面有亭子,逐走进亭去。见亭内有竹床一张,石案两架、石椅四把、石杭二个,大是仙家景况。又见中间挂着一张古字,远远望着,是真迹龙蛇飞舞,上写一首七言绝倒诗。素娥走近前去念道∶ 垂阳面面草萋萋,曲掩回汀复几重; 草道无情春日鸟,花前直欲作先容。 素娥读罢。方欲出亭,忽见一个男子,身穿羽毛衣,手执鹅翎大扇,飘然有仙家之气象。走进亭来见了素娥,深深一揖道∶“小仙久候多时了。”素娥只得还礼。那人道∶“小仙久慕芳卿美容,今特来一会,幸勿见阻。”素娥笑而不答。那人手抱香肩,先亲了一个嘴,便把素娥汗衫退去,绫裤解开,抱在床上。然后自己退去衣服,搂住素娥。此时身不由己,半推半就,早己播动云情雨意,放开意马心猿,檀口 香腮,似魏生之到蓝桥,柳腰摆花,心如牛郎之会织女。尖尖玉 ,轻抱阮郎之腰;小小金莲,高搭宋玉之肩,如雨湿旱处情甚疑暇,似鱼入水乐何如也。 素娥原是一个处女,初经破瓜,未免有些疼痛难忍的光景。那人见他如此,遂将袋中取出红药一九,叫素娥吃了。素娥吃着丸药,自觉阴中滑顺,疼痛全无。遂问那仙∶“此药丸何名?”那仙道∶“此名开牝丸,小仙还有一丸,名紧牝丸。吞下数粒,牝户再不宽放,终身只如女子。兑生子后三日仍复如旧。”因又递数丸与素娥。素娥吃了,觉牝紧如初。那仙从新分开两腿,插入牝中往来抽送。只弄得素娥遍体酸麻,心花都开,其中滋味难以言传。 须臾,云散雨收,二人共枕而睡。素娥想道∶“我自幼以来,未知这事如此之妙,但不知仙郎姓名?”遂问道∶“仙长尊姓贵名?说知奴家好图后会。”那仙道∶“我姓花,名月,在终南山修炼一千五百年成仙。道号普化萁人,风流生成此事,不成阳亦不泄。我还有一术,能吸精导气,与人交媾曲尽其欢,又能采阳补阴却老还少,名素女采战之法。今也当教与芳卿。”素娥道∶“快快教我。”那仙郎一一传授,毫无剩遗。 正然讲话,忽见荷花菊英手拿灯笼走到亭内,叫道∶“娘娘久等公主说话,公主却在此处。”素娥听见,吓了一身冷汗而醒,醒来汗如水洗。看了看荷花、菊英,俱睡着,樵楼方打四鼓。暗自道∶“此事有些奇怪,每夜也有神驰之时,都不象今夜分明。”又手摸牝中,湿湿的若交媾的一般,细想采战之法都能记得,此事真大奇了。颠颠倒倒独自思想,不觉鸡声报晓,东方渐明。素娥遂披衣起来,梳洗不提。 陈国有个大夫,姓夏名御叔,其父公子少西,乃是陈定公之子,少西字是子夏,故御叔以夏为字,又曰少西氏。年至二十,尚未婚娶,当时灵公平国在位,陈郑和好。逐命泄冶往聘于郑,又使大夫孔宁求好。久闻穆公有一女,年已及期,逐已拟约婚托,孔宁一并应承。及到郑国,行了聘问之礼,穆公逐命送至馆驿安歇。到了次日,见了穆公,逐将御叔求婚之事说了一遍。 穆公说∶“此事甚好,但小女年幼,到司马家不知能侍箕帚否?”孔宁道∶“此事只求金诺,君王不必过谦。若是不好,微臣也不敢来提。”穆公道∶“还须商议,大夫就馆,容日复命。”孔宁遂此别就馆。穆公回到后宫,见了夫人张氏,将孔宁约婚之事说了一遍。夫人道∶“素娥年已及期,夏司马又系定公之后,此事甚妥。待奴去与女儿商酌,看他意下如何?”遂移莲步走到素娥房中,见他手拿一双小鞋,在那里刺绣。见夫人来,即忙站起来侍立于侧。 夫人坐在上面向素娥说道∶“陈国大夫泄冶、孔宁来聘,向咱国说,他国陈司马之官,姓夏,名御叔,年至二十,尚未婚娶,意欲求你为妻,特来与你商议。” 素娥低头不语,半天答应一声道∶“凭父母主张。”遂以袖掩面,装个羞惭光景。 夫人坐了一回,遂出绣室,走到前厅,对穆公说道∶“女儿年幼,不肯离父母,不如与孔宁说,他年纪尚幼,虽然允了,叫他多住二年来娶方妥。”穆公道∶“夫人说得有礼。”遂出外厅,着人请孔大夫来。须臾,孔宁来到。未知穆公如何?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乱伦常子蛮丧命贪好色御叔亡身 话说穆公见孔宁来,忙下御坐迎接上堂。孔宁急走打躬,分宾主坐下。穆公向孔宁道∶“大夫昨言之事,寡人已与夫人议定。但小女尚幼,此事虽然允下,尚乞大夫转达司马,叫他少迟二三春来娶方好。”孔宁道∶“这个使得。侍臣与司马说知,迟几年亦无妨。”又说了些闲话,辞别回馆。到了次日,辞别了郑国君臣,登程而去。不数日,到了陈国,复完聘问之命,各回私第。 是日,夏御叔看泄冶回来,又到了孔宁家。各叙寒温,说了些阔别的话题,提起了亲事。孔宁遂向御叔道∶“恭喜了,昨日兄言之事,弟已与兄办妥,不知兄当何以谢我?”御叔道∶“怎样说来?”孔宁道∶“先是我将兄求婚之事说与郑君,郑君道∶‘此事极好’。但须与夫人商议,容日复命。到了次日,即着人来请,我即随来人去见了穆公。穆公说∶‘此事虽然允了,但小女尚幼,少迟二年来娶方妥。’”御叔那时听见应允,心中欢喜。遂道∶“何以应之?”孔宁道∶“我说,蒙君金诺,待臣与司马说知,即迟几春亦无妨。”御叔问∶“他年纪几何?”孔宁道∶“十五岁了。我常听他内侍说,容色极佳,有倾国倾城之貌,吾兄岂不大喜?” 二人说笑了一会,御叔辞别而去。回到家中,即将美锦十匹,白玉一双,送至郑国为聘礼。且言感谢不尽之意。此话暂且不提。 却说素娥自从与神仙交媾之后,容颜愈加娇美。一日闻爹娘与他连会婚姻,喜不自胜。又闻说他年幼,再住几年才娶,未兔有些不遂意处。一日,在楼下竹林内纳凉,两个使女素娥命他采花去了,他叔兄子蜜从外进来,见他妹妹在竹林纳凉。 遂问∶“妹妹,此处可凉么?”素娥道∶“此处凉得。哥哥也在这里来凉爽何如?”子蜜坐位不便,素娥道∶“兄妹不比外人,同在此坐坐也不妨。” 这子蜜年方二九,身材俊秀,本是风月为怀酒色迷性的,见了他妹妹似天仙一般,且又叫同坐,早已神魂飘荡,忘了兄妹伦理。下边那话勃勃欲动,心内思想起,此时无人,何不拿话引他?遂偎在一块坐下。笑吟吟的说道∶“妹妹,你见你婆婆家送来的彩礼没有?”素娥乃神人交媾过的,不甚害羞,遂回道∶“送来甚么? 我未看见。”子蜜遂道∶“来的美锦十匹,白玉一双,想来伯父必与妹妹看看。” 素娥道∶“与我看做甚?” 此时素娥亦觉有些春兴,天下愚夫皆看的出来,况子蜜系好色之辈,愈觉动心。因素娥只穿香罗汗衫,乳峰透露,遂说道∶“妹妹一双好乳。”素娥脸红了一红,遂笑道∶“哥哥你吃个罢。”子蜜就把嘴一伸,素娥照脸打了一手掌道∶“小贼杀的,你真个吃么?”子蜜道∶“我真个吃。”遂向前扯开罗衫,露出一对乳峰,又白又嫩,如新蒸的鸡头子。乳尖一点娇红,真是令人爱杀。遂用口吮住不放,下边却露出尘柄如金枪一般,紧凑着素娥裤当,硬角角的。素娥故意问道∶“那是甚么东西?”子蜜道∶“是件好东西,你是闺女家,那里见过?” 素娥笑了一笑,子蜜顺手将素娥裤子扯开,推倒床上,高驾金莲,瞧见白馥馥,鼓蓬蓬小馒头一个,略有微毛,就向缝中一点红处用尘柄一顶。虽有淫水,那里进的去,用力一耸,仅进尘首,又用十分力量,才觉有半截光景,极力抽送,才得到根。浅抽深入,觉得边似鸡冠,知是花心所在,紧靠那处往里揉擦,美不可言。 又欣动素娥采战之法,吸精导气,紧缓异常,弄得子蜜如在云雾里一般,快活已极。又怕人来,把身一挺,遂即完事。 子蜜忙整服,素娥整乱发,穿好衣裤,仍旧同坐。子蜜道∶“妹妹,今日吃着甜头了,何时可以再会?”素娥道∶“常来走动,有空便可相会。”二人方说话间,只见荷花、菊英手捧一枝榴花,笑嘻嘻的道∶“公主看这枝榴花。”接过来插在两鬓边,向菊英说∶“这花带的好么?”菊英道∶“公主本是好容颜,被道榴花一衬,更觉娇美。”主婢三人说笑不题。 却说子蜜,自从得了素娥,时时念念有一素娥在心里,得空便走到素娥楼下,托言玩花。有时无人,便与素娥勾搭。那日又与素娥楼上正在鸾颠凤倒之时,忽然被荷花撞见。这荷花原是灵俐丫头,见了此时抽身就走,那时早被素娥看见,说声∶“不好,有人来了。”子蜜问道∶“是谁?”素娥说∶“荷花,刚才他看见就抽身去了。”子蜜道∶“此事当如何摆布?徜若他言语出来,如何是好?”素娥道∶“不妨,待我引他入马,便不肯说了。”子蜜道∶“妙!妙!”逐披衣出门而去。 到了晚,逐命菊英道∶“你到前边与我要个点心来,就说我饿了。”菊英奉命而去,只有荷花在侧,素娥道∶“我的私事已被你看见,你曾向旁人说么?”荷花道∶“小婢服事公主,公主之事如何敢向外人言?”素娥道∶“好一个灵俐丫环。”又问道∶“此事可也愿么?”荷花道∶“小婢年已二八,如何不愿。但无此美事到婢人耳。”素娥道∶“你既有心,即能如愿,待你狎千岁来时,咱三人同欢便了。”荷花微声而应。说着,菊英取点心来了,素娥用了一二,遂脱衣就寝。 自此以后,俱是荷花传言,荷花看人,三人朝朝共寝,夜夜欢过。这子蜜本是个瘦弱人子,怎经的二人缠扰,又加素娥采战之法,借阳补阴。素娥色愈媚,子蜜颜色愈枯;到二载有馀,遂得了一个色痨,服药不痊,又兼欲火屡动,渐渐饮食不下,吐血不止,到了七八个月上,呜呼哀哉死了。客中之人也有问其夙信的;也有知道与素娥有事的,但皇家公主,谁敢轻言?只好哑然便了。正是∶自古红颜多薄命,谁知好事不到头。 按下子蜜丧命不表,却说那陈国司马夏御叔,自约亲之后,又是三春,男女之情勃勃难已。想素娥年已二九,可以婚娶,遂央孔宁到郑国。见了穆公,说些相好的话头,遂说起御叔完姻之事。孔宁道∶“公主已长成,司马内助无人,今使臣来说,要求迎娶公主,不知大王意下如何?”穆公道∶“从前尚幼,今年已长成,理宜婚娶。任凭司芍拣择吉日来娶可也。”孔宁逐呈上一盆红金简道∶“司马已看就吉日,就是三月初三日。”穆公接来一看,上写着∶“谨遵时宪书,择娶吉期,三月初三日,诸事无忌,大吉大利。”穆公遂命侍人送于宫内,又向孔宁说道∶“今已二月初八了,到三月初三止有半月之期,少不得又烦大夫往返劳驾了。”孔宁说是∶“理应效力。”又闲谈了几句话,辞别就馆。 到了次日起身,百官送出城外,饮饯而去。回到陈国,见了御叔说知。御叔道∶“为弟之事,兄往返受劳,何以安?”孔宁原是戏鬼,遂口道∶“少不得娶到家来,咱二人同用罢了。”御叔道∶“若要同用,也少不得叫孔嫂先与我用了。”二人耍笑一回,各自回家。 光阴似箭,转眼之间就是三月初一日。御叔约同孔宁见过灵公,回来命家丁仆夫收拾轿马伺候。御叔即日同孔宁往郑国而来,一路旌旗蔽天,车马声喧。 不日之间来到郑国交界,只见郑国文武官员俱在十里长亭等侯。御叔孔宁一齐下马,饮过接风酒,与百官一同人城,就馆驿歇了。 穆公即来拜谒,翁婿二人握手言欢,献酒进饮,至初更方散。穆公回宫,见了夫人说道∶“女婿真真标致,人材出众,决不择嫌于他。”夫人闻听,心中喜欢不提。到了初三日,御叔插花被红,孔宁朝服相陪,出到午门外,穆公迎接上堂,揖让之礼不必说。饮酒馔已毕,遂迎请公主上轿。一路鼓乐喧天,好不热闹。来到馆驿,下轿拜过天地,二人同入洞房,吃了合卺,挑开盖头。御叔举目一看,见新人宫妆环佩,恰似月里嫦娥一般,心里说∶“夏御叔那世修的,配这样美人。” 到了晚间,众宾散去,二人解衣就寝。素娥将紧牝丸吞下一粒,御叔靠到素娥身边,觉得玉骨水肌,柔软非常,欲火大动。遂将尘柄向花心上一顶,毫丝莫进,只当素娥是个处女,初经人事。恐怕用力太猛令他疼痛,缓缓投入半截。觉得里面火热,四扇夹的甚紧,精神发作,极力抽送,方才至根。心中快乐,泄了又泄,一夜数回。到了天明起来,梳洗已毕。遂向孔宁谢过了亲,辞别穆公上了轿马,同孔宁回陈国而去。一路之上,事不必多述。 回到家中,见过灵公,回到私第。素娥除去宫妆,换上便服,愈见娇美可羡。 御叔十分钟情,到了晚间,便欢狎无度,这且不提。 却说荷花、菊英两个使女陪嫁素娥来了。是夜,菊英大声喊叫,慌的荷花提灯一照,说道∶“不好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株林野史一卷终) 株林野史卷之二 第三回吊故交闺阁间意游竹林二士争风 话说荷花拿灯一照,只见菊英面如土色,牙齿紧咬,说道∶“不好了。妹妹,你是怎的?”叫了半日,菊英方才略好些。睁目看见荷花在侧,眼目流泪说道∶“姐姐,吾命休矣!”荷花说∶“你觉的怎样?”菊英道∶“方才吾见一个鬼,手提绳锁来索吾命,想来不可复生矣。”言毕哽咽。荷花遂将此事告于主母,素娥也觉凄惨。到次日,菊英遂气绝而死,素娥命人买棺木葬埋不提。 这素娥因作了夏姬,住了二载有馀,遂生一子,名唤征舒,字子南。只因御叔是个好色之徒,朝朝相狎,夜夜欢淫,又加素娥有采战之法,精力渐渐耗散,容颜渐渐枯槁,又住了数日,遂一病不起。那日见夏姬在旁,遂合泪道∶“卿有这等容颜,日后必不寂寞,但恨孩儿年幼,无人照管,恐不能独立成人。”言毕,伏枕而泣,遂命夫人叫了孩儿来。夏姬命人叫到。御叔嘱咐了些言语,又向夫人说∶“此儿气宇非凡,日后要将此儿托于契友孔宁,使他照管他成人,至卿能守则守,不能守,任卿所为便了。”夏姬道∶“相公放心,相公万有不虞,奴家决不再嫁,以玷门风。常言说∶‘忠臣不事二姓,烈女不更二夫,奴决不作负义之人。’”御叔闻言,不胜欣悦。夏姬遂请名医给御叔调治。 忽一日,医生诊脉道∶“此病不可治矣。”遂辞别而去。夫人闻之,号泣半响。到了次日午时病故。夫人穿孝服,治办丧具,一面报灵公,一面报于各衙门。孔宁得了报,又暗自喜悦道∶“夏姬每日见我,常有恋恋之意,只因他丈夫在,未敢启齿。今御叔已死,少不得这肥肉是我口里的了。”逐急换了素服,去夏家吊丧。 一路走来,进了大门,直哭到内室,夫人亦哭。哭罢,夫人遂向孔宁道∶“丈夫临终之时,曾向奴家说过,说他终身契友惟大夫一人,小儿征舒年幼,全仗大夫照管他成人。一切丧具亦仗大夫料理。”说罢,遂嗑下头去。孔宁忙还了礼,说道∶“吾嫂放心,此事全在小弟身上。”说罢,遂出外代理丧事。 到了日落西山之时,就在夏家住下。夏姬闻之,就命荷花送出一铺盖,茶酒来。道孔宁留心已久,坐在书斋正思勾搭夏姬之计,忽然荷花送茶酒出来,孔宁见他有一股风流体态,遂满心欢喜。迎着荷花,笑嘻嘻道∶“谁叫你送来的茶酒?”荷花本是个灵俐风骚,惯与主母做脚线揽主顾的,遂笑容可鞠说道∶“主母叫我送来的。”那时又将秋波一转,颇带着送情的光景,惹的个孔宁欲火上升,且喜四顾无人,遂赶上荷花,抱在怀中亲了一个嘴。那荷花恐怕人来不好看,就抽身去了。孔宁此时怅怅如有所失,是夜一宿不寐,想出一条巧计来。自己笑道∶“呀!可访着一条妙计,自古说的好,人不图财,谁肯早起,我明日与荷花些财物,他自然依从我了,我何愁他主母不到我手?”主意已定。 到了次日,绝早起来,走到家中取了些簪环首饰回来,仍旧替办事。到了晚间人静时候,荷花又送出茶来。孔宁喜的抓斗挠腮的笑道∶“我的荷花姐姐。”荷花道∶“叫我又吩咐何事?”孔宁道∶“你服侍殷勤,无物可赠,我见你头上首饰稀少,特取些来与你可好么?”荷花道∶“礼当服侍,怎敢要老爷的东西。”孔宁遂拿一个金漆盒递给荷花。接来打开一看,见有许多金珠东西。遂带笑说道∶“大夫赐贱妾如许东西,多谢了。”孔宁道∶“不须谢,你进前来,与你说话。”荷花往前走了几步,孔宁搂到怀里,欲求云雨。荷花道∶“此事等贱妾打发主母睡下,方敢私出。”孔宁遂放他去了。 果然到初更时候,荷花黑夜走来,孔宁遂迎他进去,掩上房门,俱脱了衣裤,就在椅上分开两腿。灯光之下,看见牝户高耸,肥白夹缝中淫水浸浸。孔宁用手拿尘柄照里一耸,道荷花是经过人事的,但未曾生育,虽不甚紧,亦不甚松,三抽两送必欲到根,渐渐深入,一连抽数百馀下,觉得荷花里边鸡冠兜里,尘首如吞吮之妙,花心乱动,又紧抱孔宁之腰不住哼哼。孔宁只得按定那处,左摆右揉,弄的荷花淫声浪语无所不至。觉浑身酸麻,连着数次,又将嫩舌送过。孔宁吮之,舌尖一点冰凉,便知荷花尽兴,自己畅美,也就泄了。 荷花将带的绫帕,彼此擦抹干净,及看椅下,淫精浪水流于满地。二人起来,从新睡在绫被中,共枕偎抱。孔宁才托转于主母入马之事,荷花一并应承。孔宁道∶“若要事成,重重的谢你。”荷花道∶“我与主母情情说知,到起更的时候,我来叫你。”说完,天已五鼓,荷花说∶“贱妾不敢久留,我要去也。”遂披衣开门,人不知鬼不觉,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到了次日,果然将孔宁私通之事告诉主母。夏姬问道∶“你曾与他交媾否?” 荷花遂将夜间之事说了一遍,又将孔宁送他之物与夏姬看了。夏姬本是风流之女,那有不应允的,遂点头应诺。到了日落,孔宁仍旧住在书房,至起更以后,荷花果然出来,引他到绣房以上,夏姬恐人知觉,并未点灯,荷花引他床边,孔宁手一摸时,知夏姬仰卧床上,不觉淫兴大动,尘柄昂然。即刻脱去衣服,翻身上床,夏姬用手搂抱孔宁即将尘柄偎到牝口,觉得紧凑难入,如处女一般,半天方才进去一半,孔宁道∶“奇怪,此人年已四十,又生过儿子,如何这等紧法?”向夏姬问道∶“娇娇,你是甚法,牝户这等紧凑,宛如处女?”夏姬道∶“神人传的法。”孔宁暗自惊讶,说着,就将自己尘柄全入,夏姬迎凑得法,直弄了一夜方歇。夏姬向孔宁道∶“征舒已长成,做事不便,不如郎君领他在外从师读书,我回居株林,咱二人方可长远。”孔宁连声应诺。到了天明窃绣裤而穿,又住了几天,丧事已毕。孔宁遂将征舒领去,从师读书。夏姬退归株林,二人常相往来,无一人知觉。 一日,见了同事官仪行父,饮酒中间,遂将夏姬之事告诉于他,又将所窃绣裤释示于他。这仪行父与孔宁都是两个幸臣,素事灵公,耽于酒色,随主游戏,原是个酒色队里打锣鼓的。当日闻听此言,不觉心痒意乱。回到家中费了一片心机,以厚币结交荷花,求其先容。夏姬平日窥见仪行父,身材长大,象貌伟丰,也夙有其心。遂遣荷花约他私会。仪行父迎来助战,春药以媚夏姬。故夏姬爱之倍于孔宁。 仪行父向夏姬道∶“孔大夫有绣裤之赐,亦欲求一物为表记,以见均爱。”夏姬笑道∶“绣裤彼自窃去,非妾赠。”因附耳说∶“虽在同床岂无厚薄。”乃自解所穿碧鸡襦送于仪行父,仪行父大悦。自此仪行父往来甚密,孔宁不允少疏矣。有古诗为证∶ 郑风何其淫,桓武化自渺;士女竞私奔,里巷失昏姻。 仲子樯欲瑜,子充性偏狡;东门忆茹虑,野外土蔓草。 青衿萦我心,驾车去何杳;风雨鸡呜时,相会密乃巧。 扬水流束薪,谗言莫相扰,习气多感人,安能有美好。 这仪行父得了碧鸡襦,也夸示烟孔宁。孔宁私叩荷花,知夏姬与仪行父相好甚密,心怀妒忌,无计拆散。忽一日,偶在夏姬花园中散步,想出一妙策来。须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梨花园使女作媒栖凤楼佳人增美 话说孔宁忽然想出一条妙策来,说道∶“有了,我想灵公性贪淫乐,久闻夏姬之美,屡次言之,相慕甚切,恨不到手。不如引他入马,陈候必然感我。况陈有个暗疾,医书上名曰∶‘狐臭。’点曰∶‘腋气。’夏姬定不喜欢。我去做个贴身帮闲,乐得从中调情,讨些便易,使得仪大夫不便常来,出了我这点燃酸的恶气。” “好计!好计!。” 遂独见灵公,闲话说及夏姬之美,天下绝无。灵公道∶“寡人亦久闻其名,但年纪已近四旬,恐三月桃花,未免改色矣。”孔宁道∶“夏姬熟房中之术,容颜鲜嫩,如十七八岁好女子一般。”灵公闻之,不觉欲火上升。遂问孔宁∶“卿有何术,使寡人与夏姬相见?”孔宁又奏道∶“夏氏所居株林,是幽雅茂密,可以游玩,主公明早只说幸株林,夏氏必然出来相迎,夏姬有婢名荷花,颇知情事,臣当以主公之意达之,万无不谐之理。”灵公笑道∶“全仗爱卿作成。” 次日传示,驾车游株林,只叫大夫孔宁相随。孔宁遂送信于夏姬,叫他珍馐相候。又露其意与荷花,使之转达那边。夏姬也是个不怕事的主顾,此时预备停当。 灵公一心贪慕夏姬,把游玩当个名头。正是∶ 窃玉偷香真有意,观山玩水本无心。 不多时候就来到夏家。夏姬穿礼服相迎于厅前,拜谒致词道∶“妾儿征舒出就外傅,不知主公驾临,有失迎候。”其荦如新莺巧语,呖呖可听,灵公视其容貌,真天仙一般,六官妃嫔罕有其匹。遂向夏姬道∶“寡人偶尔闲游,轻造尊府,幸勿惊讶!”夏姬敛衽对道∶“主公玉趾下临,株林增色,贱妾备有蔬酒,未敢献上。”灵公道∶“既费庖厨,不须礼席。闻尊府园亭幽雅,梨花正茂,愿一观之。主人盛馔就在园亭相扰可也。”夏姬道∶“自亡夫去世,荒园久废扫除,恐屈圣驾,贱妾预先告罪。”夏姬应对有序,灵公心上愈加敬重,命夏姬换去礼服,引宾人园中游。夏姬逐卸了礼服,露出一身淡妆,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别是一种雅致。 夏姬引至后园,却有乔松、秀柏、奇石、名葩,池沼一方,花亭几座,中间有一高轩,朱栏绣房甚是阔畅。此乃宴客之所,左右俱有回廊,轩后曲房数层,回廊周折,直通内院。园外有马廊,乃是养马之处。园西空地一片,俱是梨花馥郁缤纷,香气袭人。正一所好花园也。灵公观看了一回,轩中筵席已备,夏姬执盏定席,灵公赐坐于旁,夏姬谦让不敢,灵公道∶“主人岂可不坐。”乃命孔宁坐右,夏姬坐左。今日略去君臣之分,便好尽欢。饮酒中间,灵公目不转晴,夏姬亦秋波送。灵公酒兴带了风情,又有孔大夫从旁打和鼓,酒能畅怀,不觉其多,转瞬日落西山。左右进灯,洗盏便酌,灵公大醉,卧于床上,鼾鼾睡去。孔宁私对夏姬说∶“主公久慕容色,今日此来立要求欢,不可执谬。”夏姬微笑不答。 孔宁由他便易行事,出外安置随众歇宿。夏姬整备缎衾绣枕,假意送于轩中。 自己却香汤沐浴,以备召幸,只留荷花侍驾。少须,灵公醒来,张目问∶“是何人?”荷花跪而应曰∶“贱婢乃荷花也,奉主母之命服侍千岁爷爷,因持酸梅醒酒汤以进。”灵公道∶“此汤能为寡人作媒乎?”荷花道∶“贱婢不会为媒典,颇能效奔走。但不知千岁爷爷属意何人?”灵公道∶“寡人为汝主母神魂俱乱矣。汝能成就,吾当厚厚赐汝。”荷花道∶“主母贱体,恐不足当贵人,倘蒙不弃,贱婢即当引入。”灵公大喜,即命荷花掌灯引路,曲曲弯弯,直入内室。 夏姬明灯独坐,如有所待。忽闻脚步之声,方欲启问,灵公入房内。荷花便将银灯携出,灵公使拥抱入帷,解衣共寝,只觉夏姬肌肤柔腻,着体欲融,欢会之时宛如处女。灵公怪而问之。夏姬道∶“妾有传法,虽生子之后,不过三日,花房充满如故。”灵公便道∶“寡人虽遇天仙,亦不过如此矣!” 论起灵公尘柄,本不及孔仪二大夫,况又有狐臭之气,更没甚好,只因他是一国之君。夏氏也未免惧三分势力,不敢择嫌于他。枕席上百般献媚,虚意奉承。恐怕灵公气弱,叫灵公仰卧,自己骑在灵公身上,将两股夹紧,一起一落,就如小儿口吃樱桃的一般,弄得个灵公浑身麻痒,一泄如注。二人遂抱头共寝。须臾,灵公淫兴复作,挺枪又战,一夜之间,云雨七次。灵公浑身如散,四肢难举,力伴而睡。睡至鸡鸣,夏姬推灵公起身。灵公道∶“寡人得交爱卿,回视六宫,犹如粪土! 但不知爱卿有分毫及寡人否?” 夏姬恐灵公知孔仪二人往来之事,乃对灵公道∶“贱妾实不敢欺君,自丧先夫,不能自制,未免失身他人,今既得侍君候,从此当永谢外交,不敢复有二心,以取罪戾。”灵公道∶“爱卿平日所交,系何富贵?愿爱卿悉述,不必隐讳。”夏姬道∶“孔仪二大夫因抚遗孤,遂至于乱,他实未有也。”灵公笑曰∶“怪的!孔宁说卿交接之妙,大异寻常,若非亲试,何以知之。但既告寡人,卿其无疑,惟愿与卿常常面见,此情不绝,其他任卿所为,不汝禁也。”夏姬道∶“主公能源源而来,何愁不常常而见乎?”须臾,灵公起身下床,夏姬抽自己贴身汗衫与灵公穿到身上,道∶“主公见此汗衫,如见贱妾矣。”荷花遂由旧路送至轩下。 天明后,厅上已备早膳,孔宁率众车驾伺候。夏姬请灵公登堂,登车问安,庖入进膳。从人俱有酒食犒劳。孔宁为灵公御车回朝。百官知陈侯野宿。于是,俱集朝门外伺候。灵公传令免其朝参,迳入后官去了。忽然重宫中闪出一员官来,叫了一声∶“孔兄远来,我有话与你讲。”孔宁回头一看道∶“呀!原是你。”要知此人为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陈乎国公堂戏谑仪行父潜地杀忠 话说孔宁认的,是仪行父,见孔宁走来,逐一手拉住孔宁,走到 僻之处,附耳问道∶“主公在何处射猎?今夜在何处住下?以当实情告我,勿得隐瞒。”孔宁见不能讳,只得直言。仪行父知是孔宁荐,顿足说道∶“如此好事,如何让你去做?”孔宁道∶“主公十分得意,第二次让你做好事便了。”二人大笑而散。 到了次日,灵公早朝礼毕,百官俱散,召孔宁至前,谢其荐举夏姬之事成。召仪行父问道∶“如此乐事,何不早奏于寡人,你二人却占先头,是何道理?”孔仪二人奏道∶“臣等并无此事。”灵公道∶“是美人亲口说的,卿等不必讳矣。”孔宁道∶“譬如君有味,臣先尝之,若尝而不美,不敢荐于君也。”灵公笑曰∶“譬如熊掌,奇味就让寡人先尝也不妨。”孔仪二人俱大笑不止。 灵公又道∶“你二人虽曾入马,他偏有物送我。”乃脱下衬衣示之,“你二人可有么?”孔宁曰∶“臣亦有之。”孔宁遂撩衣,现其绣裆。道∶“此非美人所赐乎?不但臣有,行父亦有。”灵公问∶“行父是何物?”行父解下碧鸡襦与灵公观看。灵公见之,大笑道∶“我三人随身俱有证见,异日同往株林,可作连床大会。”一君二臣在朝堂戏谑。这话早传出朝门外,恼了一位正直之臣,咬牙切齿的道∶“朝廷纪纲之地,都如此胡言乱语,是何道理?陈国之亡,屈指可待矣。”遂复身入朝门进谏。正是∶ 自古忠邪难并立,徒怜比千志节高。 却说一君二臣正在朝堂戏谑,忽见一人执笏赶进朝门。三人瞪目视之,见是泄冶。孔仪二人素惮泄冶正直,今日不宣自至,必有规谏。逐先辞灵公而出,灵公抽身欲起御座,泄冶连忙上前拉其衣而奏曰∶“臣闻君臣主敬,男女主别。今君臣宣淫,互相标榜,失君臣之敬,无男女之别,沦灭已极亡国之道也。君必改之。”灵公自觉颜汗,随曰∶“卿勿多言,行且悔之矣。”泄冶辞出朝门,孔仪二人尚在门外打听。见泄冶怒气冲冲而出,闪入人空中避之,泄冶早已看见。将二人唤出责之曰∶“君有善,臣宜宣之;君有不善,臣宜掩之。今子为不善,以诱其君,而又在朝堂扬其事,何以为训,宁不羞乎?”二人不能措对,虽谢教。泄冶去了。 孔仪二人又来见灵公,述泄冶责备之语。遂道∶“主公日后不可游株林矣。” 灵公道∶“卿二人还往否?”二人笑道∶“彼以臣谏君,与臣无涉,臣等可往君不可往。”灵公奋然曰∶“寡人宁得罪于泄冶,安肯舍此乐地乎?”孔仪复奏曰∶“主公若往株林,恐难当泄冶强极之谏。”霆公道∶“二卿有何策,令泄冶勿言?” 孔宁道∶“除非使他不能开口。”灵公道∶“彼自有口,寡人难禁之不言。”仪行父道∶“孔宁之言,臣知其意,夫人死则口闭。主公何不传旨,杀了泄冶,则终身之乐无穷矣。”灵公道∶“寡人不能。”孔宁道∶“臣使人刺之何如?”灵公曰∶“卿可自为。” 二人出朝,一处商议,行父道∶“昨日有司奏一犯罪的强盗,秋后处决。吾见其人凶悍异常,若能赦他死罪,再赏他几两银子,他必欣然愿为。”孔宁道∶“此人叫甚名字?”仪行父道∶“名张黑夜,因独自进楼院,杀了看家的家丁,因此犯罪,若用此人,必能成功。” 到了次日,孔宁见了灵公说∶“有一犯罪强盗,主公赦他的死罪,他必能去杀泄冶。”灵公沉吟一时,遂写旨一道,递于孔宁。孔宁接旨,出了朝门,到了仪行父家中,将旨递于仪行父,即着人传旨,速提张黑夜至此处听审,不多一时,将张黑夜提到仪行父堂下。行父命左右回避,与孔宁亲解其缚,用手扶起附耳说道∶“如此,如此。”到了次日早朝,百官毕上,张黑夜遂伏于半途 要之处,专候泄冶不提。 却说泄冶朝罢退出朝门,忽然一阵头昏,目跳肉战,自己也不知何为,有跟随的一个家人,名唤李忠,见主人这等光景,遂问道∶“相公是怎的?”泄治道∶“吾亦不知?”李忠道∶“莫非家中有事。”李忠遂急扶泄冶上马。正走之间,忽见一人自松林内跑出,一手将泄冶扯下马来,举刀便砍。李忠看见大声喊道∶“你是何人?辄敢行凶?”黑夜看李忠渐渐赶到,即回手一刀,将李忠砍到在地。泄冶见把李忠杀了,早已魂飞天外,三舞两弄被黑夜一刀砍倒。割下头来,用布包好,匿于怀中,来见行父。行父大喜,赏银五十两,纵使归家。此时只有孔仪二人知道,外人俱不得知。二人又私奏陈候,陈候亦喜。泄冶死,国人皆认为陈候所使,不知为孔仪二人之谋。史臣有赞曰∶ 陈丧明德,君臣宣淫;簪缨组服,大廷株林。 壮哉泄冶,独天直音,身死名高,龙血比心。 自泄冶死后,君臣及无所惮,三人不时同往株林。一二次还是私偷,以后习以为常,公然不避国人;作株林诗以讽之。诗曰∶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 征舒字是子南,夏人忠厚,不曰夏姬,而曰夏南而来也。陈侯君臣三人,和局间欢。未知将来如何,下回分解。 (株材野史二卷终) 株林野史卷之三 第六回妒夫人强逼改嫁淫娘子大战群 且说仪行父的夫人吴氏,乃是屠人女,稍有二分姿色,其性淫荡,在家未娶时,即与人私通,有了身孕,服药打下后,被他爹娘知道,要将他活埋,还是他嫂子替央下。适有人与他说谋,说与仪行父为妻。那时仪行父与孔宁本是个屁股孩子,因得幸于灵公,故封为大夫。这吴氏嫁于行父到也对路,二人如胶如漆,夫恩妇爱。这行父恐怕吴氏知道自己底理,所以有些惧内。自行父通了夏姬,遂于吴氏疏淡,吴氏郁闷。全未知是何缘故。 一日行父醉而归家,见了吴氏也不睬他,便自己睡去。吴氏愈加愁闷,暗怒道∶“人有野花便不思家花,丈夫或有外交,所以他不昧我。待他睡醒时我以言挑之,看是如何?”到了半夜时候,行父醒来叫道∶“快拿茶来我吃。”吴氏叫起丫环与他烹茶。行父又叫道∶“我渴得紧,茶不用烹,拿凉水来我用便了。”丫环慌忙送过一碗凉水来,行父接过一饮而干。 原来行父这日与夏姬交欢,酒醉归家,竟把那事忘了。喝了一碗凉水,遂生起阴症来。顷刻间,肚腹疼痛,面目改色,就在床上嗑头打滚的痛起来。夫人道∶“你是怎的?”行父道∶“我肚腹痛的甚,夫人快救我。”吴氏道∶“你与谁做那不长进的事,叫我救你。”佯装睡着,任他喊叫并不睬他。丫环闻听此言忙道∶“老爷虽然有些外事,今日疼痛如此,太太那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吴氏闻听此言,也觉说的有理,遂说∶“既然如此,你可将他脚上揽筋用口咬住,咬得他出汗即愈。”这丫环原是行父奸过的,一闻此言,逐即上床哽住揽筋不撒。夫人起来见仪行父,果然急的一身冷汗,肚中即不疼了,鼾鼾睡去。 到了次日,夫人起来梳洗已毕,将房门紧闭,拿了一根棒锤,用手揭起被来问行父∶“你在外边交通那个淫妇?快快说来,免得老娘动手。”这行父见夫人动怒,夜间生阴又有实证,私通夏姬之事,从实说了一遍。吴氏闻听此言,掩面痛哭骂道∶“你相与这个淫妇,遂把老娘忘了。今日没有别的,你写一张休书于我罢,你娶那个淫妇,我另嫁便了。”行父慌忙道∶“夫人莫哭,我今后再不往夏家去了如何?”夫人道∶“你若不去,除非对天发誓,我方肯信。”行父即发誓道∶“我若再往夏冢去时,教强鬼拉去,万世不得人身。那时,任凭夫人嫁于何人。”夫人道∶“你果有真心,我就不打你了。”逐把棒锤搁下。到了后来,孔宁等三人同淫夏冢,被夏征舒杀了,陈灵公又被楚庄王杀了,仪行父归国之时,白日见夏征舒、泄冶等一伙鬼魂,索命而死,由了他的誓,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仪行父虽然如此说了,只是要哄过夫人,到了病愈仍天天同灵公留宿夏家,与夏姬百般淫乐,回来对夫人说朝中有事,夫人心中狐疑,一日拷问行父常随的一个小厮说∶“你主人出去,都是往那里去?”这小厮都是行父嘱咐过的,应道∶“这些时,朝中事忙,遂只在朝房住下。”夫人大怒道∶“料想你不肯实说。”叫丫环拿过一根竹板来,将那小厮打了二十。小厮被打不过,遂将衙门大事说了一会,以证语实,希图免打。那吴氏那里肯信,又打了二十,小厮只得将行父常往株林之事,从实说了一遍。夫人闻知遂命丫环拿绳子来,将他捆住,等老爷来时好叫他对证。 果然行父又从夏姬家回来,夫人迎着问道∶“朝中今日又有何事?”行父一时不及对词,说的半响不语。夫人道∶“好!好!你往夏家去,笑道我不知?”行父说∶“我对夫人说誓,岂有还往他家去的?”夫人说∶“现有干证在此。”叫人牵出那个小厮来,行父一见即知事犯。问道∶“他是怎样说的?”夫人将拷打之事说了一遍。行父道∶“他是受打不过,持谎言搪塞,夫人不要听他。”吴氏那里肯依,说道∶“我也不管你去不去,你写一张休书与我,任我改嫁便了。” 行父犹豫不肯,夫人越吵越发越闹越恶。行父无奈,只得勉强写一张休书递于夫人。夫人道∶“你得念于我听。”行父念道∶“立休书∶仪行父,因夫妇不和,夫人情愿将他休了,行父另娶,吴氏改嫁,永无悔言,立休书存证。”夫人听罢,接来一看说道∶“上头并无脚手印,如何值得休书?”行父即与他打上脚手印,夫人便才收了。逐收拾箱笼回娘家去。行父不忍目赌,避在一旁。夫人毫无恋恋心意,穷日之力,悻悻回到吴冢。其爹娘遂与夫人改嫁了一个木匠,因他阳甚微小,又私通了同行的木匠,名唤怯保,尘柄九寸有馀。那时怯保尚未娶亲,摸着道个对头,不知好歹,尽力一顶,吴氏着重,流血满褥,昏迷而死。这话暂且不表。 却说仪行父自从休了吴氏之后,遂逐日同孔宁引着灵公在夏家淫乐。那夏姬本是个淫极之妇,一人单来不足其兴。饮酒中间向三人说道∶“今日白画之间春心忽动,哪位情郎与奴快乐快乐。”三人闻听此言一齐争上。夏姬笑道∶“何必如此? 咱大家同乐何如?”众皆许诺,遂各脱衣服,大白日里赤身露体,闭上外门,夏姬仲卧床上,灵公先爬上去,搂住了腰,对准牝口,将尘柄往前一顶,吃的一声尘首直入,一进一出唧唧的响。行父看得急了,听得窗外似有人笑,知是荷花,遂将门开,开跑出来,荷花转身欲去,行父向前抱住后腰,扯开裤子,隔山讨火,弄将起来。 只听灵公说道∶“早已泄了,你们来罢。”仪行父舍了荷花,欲淫夏姬,谁知半夜起身,早又有早行人,此时早被孔宁挺枪上马,口对香腮,叫了声亲亲,抽扯起来浑身乱动,弄了半日,不分胜负。仪行父着了急,一手把孔宁掀下马来,遂翻身上去,抽扯之声比前大不相同,因他尘柄较二人颇大,又有助战的春方。遂大开旗鼓,一冲一撞,弄得个夏姬哼哼的浪语不住的叫亲亲。行父又叫他骑在自己身上,己却仰在下面。说道∶“娘子我与你做牛油倒烧烛。”二人正弄的热闹,又被孔宁把夏姬推倒,覆身上去大弄大战。仪行父见他干起,逐快快穿上衣服出门去了。 孔宁也不管他,竟自与夏姬独战半日,到了点灯时候,方才泄了。孔宁同灵公穿衣而去,要知仪行父去后端底,下回自然明白。 第七回仪行父独占花林夏征舒怒杀平国 话说灵公与孔宁去后,夏姬暗想道∶“仪行父怏怏而去,必定见怪于我。不如今夜趁着他二人去了,无人争竞,把他接来与他独自快乐快乐,岂不是好?”遂命荷花寅夜去接行父。那行父被孔宁推下马来郁郁不乐,回到家中方欲打点安歇。忽听得有人叫门,行父急忙开门来看,见是荷花,遂一把搂住亲一个嘴道∶“我亲亲,你寅夜来此是何缘故?”荷花道∶“主公与孔大夫俱去,我主母叫奴来请大夫独乐一宵,不知大夫意下如何?”仪行父又亲一个嘴道∶“我的亲亲,你主母好知我心也。”荷花道∶“主母心急,望大夫速行。”行父即时换了青衣小帽,同荷花走道株林。 夏姬坐在绣楼上,见行父到了,就如得件珍宝的一般,叫荷花忙备酒馔,与行父对饮。夏姬道∶“适才孔宁强量,使郎君不得尽兴,奴家徨恐,故特请郎与奴快乐一夜。”行父道∶“孔宁那厮只知独乐,不能共乐。那厮竟这般绝情样,但午间之事与娘子无关,何必徨恐?以后我们三人同来时,只等他们去后,我二人再乐不迟。”说着厨子已端上饭来,二人用过饭,即将楼房门紧闭,脱得浑身净光,连荷花也脱了衣服,三人坐床上赤身饮酒。 行父道∶“这酒盅儿端的人不奈烦,不如在你那个去处,我把头来低下饮着,岂不便易。”夏姬闻听,遂即仰卧将两腿抬的高高的,行父将酒盅搁在牝口上,今荷花执壶酌酒,行父用口接饮,这行父酒量过大,饮了十馀杯才有些酒意。即将酒杯拿出来,用手指挑弄其花心,那夏姬的牝口紧,原是紧的刚刚下去一个手指即满了,行父挑弄了一回,尘柄昂然坚硬,遂向衣带取出了一包东西,打开拿出一个圈儿,名唤销阳圈,套在尘柄上。又拿出一包药丸来,名久战长阳丸。又拿出一个东西,有四五寸长,与尘柄无异,叫做广东膀。递与荷花说道∶“我与你主母办事,你未免有些难过,此物聊可解渴。” 荷花接过来道∶“这东西怎么用法?”行父道∶“用热水泡泡他便硬了。”荷花用热水一泡,果然坚硬如尘柄一般往牝口一送,秃的一声便进去了。荷花又问道∶“怎样制出他来?”行父笑道∶“不是如此用法,你将那上头红绳绑在脚上,往里递送就好了。”荷花果然如法拴在脚上,凑对牝口,用手拿着,往下一按便进去了,往上一抬就出来了。一来一往甚觉有趣。 行父见他收拾妥当,方才将那丸药吞在肚内。那尘柄登时青筋暴露,长了一寸,粗了好些。夏氏仲卧把腿搁在床栏杆上,自己的腿却从夏姬的腿空里靠定,凑准那个缝里加力一顶,仅进去半个首儿,又一送便送不动。夏姬道∶“怎么只是弄不进去?”行父道∶“娘子的牝口太紧。”夏姬就命荷花推着行父的两腿道∶“两人之力定无弄不进去的。”果然荷花在后,两人一齐用力,顶的唧唧呀呀的,方才全根尽没,早已寻着夏姬花心。行父只觉牝内滚热,并无一点空间,妙不可言。遂将尘柄顶住不肯少动。夏姬道∶“快些递送,我阴中痒起来了。”行父即将尘柄提起抽几抽又不动了。夏姬见他如此淘气,即运起气来,两足用力往前挺了一挺,牝内自起自落,两人绝不动转,那尘柄左揉右摆如递送的一般弄了一会,行父精虽未泄,浑身气力都尽,才暂出葫芦。夏姬用力一夹箝的,挺结实。那里退的出来,只得就势往里耸了耸,那尘柄仍自跳跃起来,弄了一会。 行父道∶“我遍身酸的受不得了。”夏姬方才把腿落下来还一口气。行父便把尘柄移出少歇。那牝口即合上,仍旧是紧紧的。不多一时,行父欲火又动,挺枪进入,夏姬便不肯运气,那牝口觉宽了些。行父往送如意,正在热闹时节。那边荷花觉得牝内如火烧的一般使上力气。将那广东货儿不住的递送,也是该他倒运,弄的太紧了些,只听得叱的一声,把那绳儿断了,那膀弄到里头去了。外面一点踪迹也看不见,手足水冷两眼不住上翻。行父瞧见说∶“不好了,他把绳儿弄断了。”忙把尘柄拔出,跳下床来。将荷花扶起,叫夏姬从下面与他讨,夏姬讨了一会,那里讨得出来。还是行父用手按住了小肚子,往下一挤才出来了。荷花渐渐的苏醒过来,行父从与夏姬又弄至日上三杆,方才停战而散。 且说夏征舒渐渐长大成人,见其母之所为,心如刀刺。又是干碍着陈侯,无可奈何。每见陈侯欲往株林,往往托故避去,落得眼中清净。那一般淫恶的男女,以征舒不在为方便。光阴似箭,征舒转眼十八岁,生得身材雄伟,多力善射。灵公欲悦夏姬之心,使为司马,执掌兵权。征舒谢恩,回株林拜见其母。夏姬道∶“此君上恩汝,当恪恭乃职,为国分忧,不必以家事为念。”征舒禀了母亲,入朝理事。 一日灵公与孔宁、仪行父二人复游株林,征舒因赐官之恩,特地回家设席款待灵公。夏姬因其子在坐不敢出陪。酒酬之后,君臣复相嘲谑,手舞足蹈。征舒厌恶其状,退入屏后潜听其言。灵公谓行父道∶“征舒身材魁伟,有些象你,莫不是你生的。”孔宁从旁插口道∶“主公与仪大夫年纪小,生他不出,他的老子最多,是那个所生,夏大夫记不起了。”三人拍掌大笑。征舒听见此言,不觉羞恶之心勃然难遏。正是∶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暗将夏姬锁于内室,却从便门溜出,吩咐随来的军士把内室围住,不许走了陈侯与孔仪二人。军士得令团团围住夏府,征舒戎装披挂手执利刀,领着得力的家丁数名,大喊一声,快叫拿淫贼。陈侯还在那里不三不四的耍笑饮酒,却是孔宁听见了。说道∶“主公,不好了,征舒此席不是好意,如今引兵杀来,要拿淫贼,我君臣快跑罢!”行父道∶“前门围断,须从后门逃走。”灵公即往后跑,指望入内室求救于夏姬。见中门锁断,慌上加慌,急向株林逃走。记得柬边马廊有短墙可越,遂望马廊而走,征舒喊道∶“昏君休走,扯起弓来,一箭却射不中,陈侯愈慌愈不能走,征舒愈赶愈近,又复了一箭。未知陈侯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巧言君饰情杜友楚庄王纳谏复陈 且说这征舒一箭正中灵公当心,灵公大叫一声,卧倒在地,暝目而死。孔宁、仪行父先见陈侯向东边走,知征舒必然追赶,遂望西边奔入射圃。征舒果然只赶陈侯,孔仪二人遂从狗窦中递出,空身奔入楚国去了。徽舒既射杀陈候,拥兵入城,只说陈侯酒醉暴疾而亡,遗命立世子午为君,是为成公。成公心恨征舒,力不能制,隐忍不言。征舒亦惧诸侯来讨,乃强逼陈侯往朝于晋,以结其好。桉下征舒不表。 却说楚国使臣,奉命约陈侯赴盘辰陵。来到陈国,闻乱而返。孔仪二人恰好逃到,见了楚王。瞒着自己淫乱之情,只说夏征舒逆杀陈候,与使臣之言相合。楚王遂集群臣商议,其中有一位公族大夫屈氏,名巫,字是子灵,屈荡之子。此人仪容美秀,文武全才。只有一件毛病,贪溜好色,专讲彭祖房之术。数年前曾出使陈国,夏姬出游窥见其貌,且闻其善于采战,心甚慕之,闻征舒杀逆,欲借端淫纳夏姬,因力劝庄公兴师伐陈。庄遂传檄一道,至于陈国。檄上写道∶楚王示尔∶少西氏弑其君,神人共愤。尔国不能讨,寡人为尔讨之,罪有专归,其馀臣民静听勿扰。 楚王传檄于陈国。见了檄丈,人人归咎于征舒,巴不能够假手于楚,遂不为御敌之计。楚庄王亲率六军,带领公子婴齐、公子侧、屈巫、连尹襄老一杆大将,云卷风驰,直到陈国。如人无人之境。所至安慰居民,秋毫无犯。夏征舒知人心怨己,潜奔株林。时陈成公往朝晋国未回,大夫辕颇乃命其子侨如,统兵往株林擒拿征舒。侨如未行,楚兵已下。陈国久无政令,况陈侯不在,国中百姓就主张开门迎楚。楚王整队而入,诸将将辕颇拥至庄王面前。 楚王问∶“徽舒何在?”辕颇垣∶“在株林。”楚王道∶“谁非臣子,如何客此逆贼。”辕颇道∶“非不欲讨,力不足也。”庄王即命辕颇引道,十军往株林尽发,却留公子婴齐一军屯扎城中。楚王围住株林,陈兵不肯迎敌,当将征舒拿住。 庄王命囚于后车。问∶“何以不见夏姬?”使将士搜其家于园中得之。荷花逃走,去不知所之。夏姬再拜言曰∶“不幸国乱家亡,贱妥命悬大王之手,倘赐再生,愿充婢役。” 夏姬客色妍丽,语又详雅,庄王一见心先迷惑。向诸将道∶“楚后宫虽多,如夏姬者绝少。寡人意欲纳之以备嫔妃。诸将以为何如?”屈巫谏曰∶“不可!不可!吾主用兵于陈,计其罪也,若纳夏姬是贪其色也。计罪为义,贪色为淫,以义始而以淫终,吾王举动不如是也。”庄王曰∶“子灵之言甚正,寡人不敢纳矣。只是此妇如何安放才是?”时将军公子侧在旁,贪夏姬美色,跪而请曰∶“臣中年无妻,乞我王赐臣为室。”屈巫又奏曰∶“吾王不可许也。”公子侧怒曰∶“子灵不容我娶夏姬,是何缘故?”屈巫道∶“此妇乃天地间不祥之物。据吾所知者言之,子蜜为伊人而死;陈侯为伊人而被弑;泄冶为伊人而遇害;陈国大乱,皆此人之所致也。不祥莫大焉。天下美人多矣,何必娶此淫物以贻后悔。” 庄王曰∶“子灵之言甚是。”公子侧曰∶“既如此,我也不娶了,只是一件,你说主公纳不得,我娶不得,难道你娶了不成?”屈巫连声道∶“不敢,不敢。” 庄王曰∶“物无所主,人必争之。闻连伊襄老近日丧偶,赐为妻室可也。”时襄老引兵于后队,庄王召至,以夏姬赐襄老。公子侧倒也罢了,只是屈巫暗暗叫道∶“可惜!可惜!”又暗想道∶“那夏姬是淫极之妇,这个老儿如何当得起,少不得一年半载仍做寡妇,到那时我再图之。”这话暂且不表。 却说楚王在竹林一宿,次日仍至陈国,便将征舒囚出军门,车裂以殉史臣。有诗曰∶ 陈主荒淫虽自取,征舒杀君亦曰逆; 陈国臣民皆束手,庄王吊伐如时雨。 庄王号令已毕,将陈国版图检查,灭陈以为楚县。拜公子婴齐为陈公,使守其地。陈楚两国大夫俱来朝贺。即辕颇少知义理也,只得勉强拜喜。独有申叔,时使齐未归,这一差还在未伐陈以前,及庄王归楚三日之后。申叔时方回国复命而退,并无庆贺之言。 庄王使内侍责之曰∶“夏征舒弑其君,寡人讨其罪而戮之,版图藏于国中,义声闻于天下,诸侯无不称贺,汝独无一言,岂以寡人讨陈之举为非耶?”申叔时闻之,随使者来见庄王曰∶“王闻蹊田夺牛之事乎?”庄王曰∶“未闻也。”申叔时道∶“今有人牵牛取径于他人之田者,践其禾稼,田主怒夺其牛。此狱若在王前何以断之?”庄王道∶“牵牛践田所伤未多也,夺其牛太甚矣。狱宜薄责牵牛者,而还人之牛。郎以为当否?”申叔时道∶“王何明于断狱,而昧于断陈也?夫征舒有罪,其国无罪,王讨其罪足矣。又取其国,此与夺牛何异?又何贺乎?”庄王顿起道∶“善哉此言!” 立召陈大夫辕颇。辕颇曰∶“微臣向往齐国,祖国沦夷臣实不知。今既蒙大王伐罪吊民,王以义始,当以义终,祖国社稷惟在大王。”庄王曰∶“吾欲复封汝国,汝可迎陈君而立之,世世附楚,勿有二心。”又复吩咐孔仪二人放汝归国,共辅陈君。二人一同拜谢而行,将出楚道。正遇陈候午自齐来归。闻陈国已灭,亦欲往楚而见楚王。辕颇乃述楚王之意,君臣并驾至陈,公子婴齐已接得楚王之命,召还楚国。遂将版图还陈,归楚而去。此乃楚王的件件事。有诗为证∶绝陈谁知复封陈,佑舜还从一念新; 南楚义声驰四海,须知侯主刺侯臣。 (株林野史三卷终)" }, { "text": "株林野史卷(2)\n株林野史卷之四 第九回泄大人阴府封王夏征舒地狱伸冤 话说楚王听申叔时之言,复立陈成公。孔仪二人亦各归国。孔宁回到家中,才住了十馀日。一日早起,厕中净手,刚刚走出门来,忽见一阵阴风,凄凄扑面而来,孔宵打了一个寒噤,于浓露中间,见夏征舒遍身血污,手执两刃,咬牙切齿大骂道∶“孔宁快快还我命来。”又见征舒后边灵公,披发跣足,正中心带着一枝狼牙箭,向孔宵说道∶“你害的我好苦!”后边跟着四五个恶鬼,俱是手拿铁锁,蜂拥而来,孔宁一见,魂飞天外,魂散九宵。急忙入户内,早被征舒走近面前,劈头一刀砍倒在地。手足直挺挺的叫他不应,面如土色。 家中人皆无法,只得扶他起来,大家抬到床上,住了半天,到了日中之时,方才渐渐醒来,大叫头痛不止。家人不知何故,孔宁立起身来跳到床下,二目开张,两眼直视。用手拿起一把椅子,将家人乱打。众人方觉他疯了,大大小小俱各乱跑,也有害怕跑不动的,俱被孔宁打伤。孔宁有一老母,六旬有馀,被孔宁一椅打倒,昏迷在地,登时气绝。孔宁只有一儿年方六岁,亦被孔宁一椅打死。 其馀家人俱各逃散,只剩一个小厮,名唤刘三。闻听他主人如此,拿了一根短棍跑进房来,那短棍把椅子架开,夺过椅子来,将孔宁抱住扶出门外,家人等方才放心。及看老母小儿俱死,合家不由大哭。孔宁闻得哭声,在外边越跳得厉害了,也是孔宁该死,一跳跳到荷花池边,身手往里一闪,闪到池中。刘三等看见,急忙来救,及至救上来,已死得挺挺的了。刘三视之,不胜凄惨。家人无奈,只得叫刘三买了棺木,殡葬他三人不提。 且说孔宁死后,仪行父正在床上睡熟,只觉梦中看见灵公、孔宁、夏征舒来勾他到帝廷对狱。梦中大惊,翻到床下,气绝而亡。正应他与吴氏说誓之言。孔仪二人死后,大夫辕颇等闻之,痛快之极。因又奏于陈成公道∶“孔仪二人乃先帝幸臣,勾引先帝淫游株林,以至丧命。俱系二人之罪,今无疾暴死,可见天不容罪人于其世也。主公宜顺天之意,将二人棺木打开,砗其首级,禁其死尸,抄其家私,泄主公之恨,以告先帝之灵。” 成公准奏,即刻命辕颇带领二百兵丁,至孔仪二人之家,将府第团团围住,抄出家私。将二人棺木打开,尸首用枪挑出剁为肉泥而去。这仪行父家已无老小,只有孔宁的妻在,见这光景,只得披发赤足自后门逃出。后,成公又贴出一张告示来∶凡孔仪两家家眷,到处不准收留,如或容匿,一例同罪。后孔宁妻同他一个女儿,到处无人收留,乞食亦无人给他,七日饥饿而死。这话暂且不提。 且说这孔宁在池中溺死,遂同陈灵公、夏征舒等捉了仪行父,一些冤鬼往阴曹地府而走。走到鬼门关,把门小鬼向他要买路钱。这孔仪二人本是无人与他烧纸钱的,那有钱银与他。那小鬼见他无钱,拿过铁蒺藜便打。还是陈灵公与他说个情,门上小鬼方才放他过去。过了鬼门关,往前又走到风都城。孔宁抬头一看,见左边一人顶带大锁,手足俱是长钉钉了,两个小鬼在那里乱打,及详细看,认的是张黑夜。遂叫道∶“黑夜,你怎在此间受这苦罪?” 黑夜回头一看,见是孔仪二人,切齿大骂道∶“都是你这狗才,使我至此。” 孔宁道∶“怎么是我害你?”黑夜道∶“我在阳世三间,杀人、放火亦有罪的了,处斩之后,到阴司无罪矣。只因你叫我杀了泄冶,放我归家。谁知泄冶死了,上帝说他是个忠臣,封他做阴司城隍。他即着一伙鬼将我拿来,先是上油锅烹我,烹了一会没烹死,又把我拿大锁锁了手脚,俱是长钉钉了。欲死不能死,欲活不得,岂不是你害了我么?”孔仪闻听此言,吓得毛骨悚然,急急跑过又往前走。走了不远,仪行父就见两个小鬼在那里推磨。行父叫道∶“鬼哥,你推的却是何人?”小鬼道∶“这是仪行父的妻子吴氏,因他在阳间不贤,所以拿磨研他,你们莫非与他送小礼的么?”行父不敢回答,竟自往前走去。只听那磨上小鬼骂道∶“闲扯蛋!不是与他送小礼问我怎的?” 这一伙阴鬼又往前走。走了许久,见一高台,台下有四五个小鬼守着。见孔仪二鬼来到,忙叫道∶“你二人快来台上,看看家中,这叫做望乡台。”二鬼闻言,即随着小鬼上到台上。孔宁望他家中,见辕颇领带兵卒发他的棺木,剁他的尸首,房宅尽焚,屋宇皆倾。行父见家中也是如此,不觉一阵心酸,昏倒在地,半天才起来。 耳中闻有竹板声,二人张目一看,见一新来的小鬼在那里跳跳钻钻,手拿竹板,在那里唱莲花儿调。二人说道∶“此是甚么去处?你还在这里欢喜?你在阳间是个甚么人?”小鬼道∶“我在阳间是个推小车的,因我路上救了一个女子,死后无罪,叫我脱生富贵之家去了,我为何不乐?”二人说道∶“咱两个阳世做了一世显官,死后连这推小车的也不如,阎王见咱,还不知加甚么罪哩。”说完二鬼大哭不止。守台的小鬼见他这个光景,忙唱道∶“你两个还不下台,迟了时刻,我们是有罪的。”拿起棍子将他两个赶下台来。 孔宁,仪行父接着又往前走,说着走到阎罗殿下,进了大门,又进了仪门∶上面坐着阎王,威风凛凛,下边站着许多鬼卒。孔宁偷眼一看,见内中也有老母和他儿子,俱在那里锁着,孔宁也不敢言语。只见拿他的一个小鬼,手执令牌,上前跪道∶“小人奉命拿孔仪二人,今已拿到。”阎王怒气冲天拍案叫道∶“快与我拿上来。”小鬼即将孔宁、仪行父带上,一声喝道∶“跪下!”孔仪只得跪下叩头。 上面又叫道∶“陈平国,夏征舒俱带上来。”只见小鬼又将他二人带上。只听阎王说道∶“陈平国在阳世,系一国之君,暂准平身听审。”又见灵公站起侍立一旁。只见阎王拍案道∶“陈平国虽系无道昏君,其淫乐,点不至如此之甚,都是孔仪两个狗,逢君之恶,淫了夏姬。杀了泄冶,罪恶滔天。今日到吾殿下,尚有何说?” 二人叩首道∶“小人引君淫乐,罪固难逃,夏征舒擅杀人主,也该有罪才是。”阎王道∶“征舒虽杀平国,也是他羞恶之心发于难已,且被楚庄王车裂以殉其罪,已加刑矣。凡罪不甚重者,阳司加刑,阴司即可开释。你二人罪恶重大,阳间又得善终,不可不重惩的。”叫小鬼每人打四十大板,之到城隍泄老爷那边发落便了。鬼卒答应一声,一齐将孔仪二人扯倒在地,每人打了四十,叫呼连天,鲜血满地。鬼卒打完,遂上了大锁,扯着就走。 煞时间走到城隍台下,泄公一见孔仪二人,不由怒发冲冠,大骂道∶“你们阳世三间,淫人妇女,杀害忠良。奸贼!奸贼!怎么也有今日?”不容分说,命小鬼拿钢叉,插到油锅内,立刻烹死。鬼卒即时烧滚油锅,将二人插在锅内,直烹得头腿直挺挺的,方才了事。又吩咐道∶“灵王无道,不听忠言,信服奸佞,论罪宜打在九层地狱,受罪十年。姑念前世君臣之情,教他成一个穷秀才教学终身,以抵其罪。夏征舒弑君之罪,不得免的。但念阳间车裂之苦,命他还阳脱生一樵夫,打柴终身。”泄冶将此犯法众鬼,发落已毕,退堂而去。后人有诗曰∶阳世作恶不自怜,阴司报应岂能宽; 纵然未到临头日,奸佞闻之自悚然。 要知夏姬如何,须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死襄老黑对蒸母娶夏姬巫臣逃晋 按下三人阴司对狱不题。且说连尹襄老娶了夏姬,方才一年,即从庄王出征,被晋荀息射死,庄王着人对他儿子黑对说知。黑对平日看见这个断弦后续的母氏,身材窕窈,有倾国倾城之色,西施太真之容,早有蒸淫之心。但碍着他老爹,不便下手。今日闻听此信,假装悲痛,挂孝举哀,其实心中却无限的欢喜。暗道∶“少不得这块肉是我口里的了。”那边夏姬又是个好事的女子,自从嫁了襄老,见他年纪衰残,尘柄微小,到了交战之时,三两弄就不济,心中大不如意。见他儿子黑对,生的胖胖,身大力不亏,知他必能长战,有心注意于他。住了一年,襄老死在阵上。这佳人是暗暗畅快不提。 这黑对本与侍女秋月有首尾。是日,正与夏姬在房中问话,忽见秋月进来,黑对使个眼色与秋月。秋月尚未看见,黑对就别夏姬抽身到楼下等侯。少时,梧桐月出,朗如明镜,等了多时,不见秋月到来,无聊之极,心中又牵挂夏姬。此时欲心如火,乃脱了上下衣服,露出那又粗又长的一个东西,手攒住,将身眠在醉翁椅上,把他消遣。 那夏姬与秋月闲说一回,已有一更天气,自归房中安歇。这秋月不知黑对等他,自去睡了。那夏姬到二更时候,忽渴了想茶吃,叫秋月∶“可有茶么?”唤了几声不见答应。骂道∶“小贱人,这等好睡。”因自己起来,执着灯光出房门,唤个来烹茶。从楼梯下经过,黑对只当是秋月,举目一看,却是他继母,假意装做睡着,上面尘柄却直挺挺的竖起,夏姬一眼瞧着,吃了一惊暗叫∶“这厮小小年纪,到生的好大一付本钱。” 看看他是睡着的,抽身便走。忽又想道∶“他独自在此做甚?必秋月私约在此等侯,也未可知?”又把灯光近身一照,不觉春心大动,欲火难止。以前口渴,到此时也忘了渴了,想的淫水流滴,竟不顾羞耻,吹灭了灯,卸了下衣,跨上身去。 两手拉开花心,凑准尘首轻轻一顿,已推进半个。研研擦擦就全弄进去了。此时夏姬十分爽快,淫水如注,一落一起套了一阵,又恐惊醒他,不象样子,住了手,垮下马来,就要偷跑。 黑对想∶“这上门的生意,若轻放他过去,后边到要费力,不如将计就计。” 遂假唤了一声∶“秋月,你几时来的?”伸起两手,抱牢了下面。橛起臀尖,突的一挺,没头没脑乱顶乱送,夏姬便将错就错假装秋月,又不坏自己名头,落得受用。倒箍了肩头,凭他在下一颠一耸,弄得花心发痒,有趣之极。黑对在下面终不畅意,抱牢了翻身,把夏姬仰卧于床上,分开两股,抬在两膀,挺紧腰跨,狠狠抽送。 夏姬在下面运动,采战之法,乱迎乱送,娇喘时闻,细腰活泼,黑对见他兴动,伏到身上叫道∶“心肝,你今夜分外有趣。”又提起他金莲来摸摸道∶“心肝,你这双脚小得有趣,我心爱的狠,你今夜竟象他的了。”夏姬只不回言,又摸他阴户,生的高高,紧若处女。把尘首紧靠在花心里,只管研擦,连叫有趣。今夜快活煞我也。夏姬恐怕露出,冒名生员来,推开了要去,黑对揣知其意,自己又怕秋月撞见,各有心绪,就住了不弄。 夏姬尚未出楼,黑对又挑一句道∶“秋月,今夜不济事,我不尽兴,叫我那里去另寻主顾?”夏姬低声道∶“寻你心爱的。”黑对假意道∶“你知我心爱那个夏姬。”夏姬又低声道∶“方才你自说爱他脚小的那个人。”黑对搂住亲了一个嘴道∶“我依你说,今夜去做个贼去,偷偷看是如何?”夏姬说∶“使得。” 夏姬回道房中暗自思想道∶“或者他当真来哩。”虚掩房门,脱光了衣服,仰卧在床上等他。黑对慢慢摸到房门口,门是不关的,全不费力,走至床边伸手往床上一摸,赤条条仰卧着,好似专等那事的。黑对抽身上床,覆到身上,便把尘柄插入牝中,尽力抽送。夏姬假作惊醒之状,叫道∶“啊呀,不好了,那个如此大胆?” 黑对便答道∶“不是外人。”夏姬道∶“你好作怪,我睡熟了,公然如此无礼,该当何罪?”黑对道∶“你好作怪,见我睡熟了,公然如此知心,该当何罪?” 夏姬见他识破,便轻轻打了一下道∶“滑油贼,怎知道方才是我?”黑对道∶“秋月没有这样温柔典雅,风流情趣。”夏姬道∶“油滑贼已知道了,断不可露出风声来,以后须要小心些。” 黑对点点头,拿过绣枕垫在他腰下,提起小脚没头没脑尽力抽顶颠狂了。一阵尘柄跳了几跳,便觉泄了。黑对少歇了一时,欲火又动。翻身上马,泄了又泄,一夜七回方休。以后天亮而出,映月而入,只望瞒着家人。常言说得好,若贪人不知,除非己不为。这事渐渐传出,远近皆知。且襄老尸首,尚在晋国,黑对要恋美色,不去迎尸,国人颇有议论。夏姬自知羞耻,欲借迎尸之名,谋归郑国。 黑对长了一个恶疮,名唤鱼口,睡倒在床,一月不能动身。这信传到屈巫耳内,屈巫遂赂其左右,使暗传于夏姬道∶“申公想慕甚切,若夫人朝归郑国,申公早晚即来聘矣。”又道∶“屈巫的武艺高强,有老子采炼之法。”夏姬心动,归郑之心愈切。屈巫又使人告郑襄公道∶“夏姬欲回宗国,盍住迎之。” 郑人果然遣使来迎夏姬。楚王问于诸大夫曰∶“郑人迎夏姬何意?”屈巫奏道∶“姬欲收襄老之尸,郑人任其事以为可得,故使姬往迎之耳。”庄王曰∶“尸在晋,郑从何得之?”屈巫对道∶“荀茔者,荀首之爱子也,茔为楚囚。首念其子甚切,今首新佐中军,而与郑大夫皇戍相交甚厚,其心欲借皇戍使请解于楚,而以王子及襄老之尸同还,郑君以宓之战,惧晋行讨,亦将借此以献媚于晋,此其情见露矣。”话犹未毕,夏姬入朝辞楚王,奏闻归郑之故。言之泪味雨洒。“若不得尸,妾誓不还楚。”庄王怜而许之。 夏姬方行,屈巫遂致书于襄公,求聘夏姬为内室。襄公不知庄王及公子婴齐欲娶前因,以屈巫方重用于楚,欲结为姻亲,乃受其聘,楚人无知之者。屈巫后使人于晋,送信于荀首,叫他将二尸易荀茔于楚,楚信屈巫之言为实,不疑其为他故也。及晋人伐齐,齐公请求于楚,楚值新丧,未发兵救应。后闻齐兵大败,国佐已及晋盟。 当时楚恭王即对君臣道∶“齐之败也,因楚未救之故,非齐志也。寡人当伐卫鲁以雪冤耻。谁能为吾达此意于齐侯者?”屈巫应声道∶“小臣愿往。”恭王道∶“卿此去经郑国,就便约郑兵,以冬十月之望,在卫境会齐,即以此期告于齐侯可也。”屈巫领命归家,托言往新邑收贼,先将家属及财帛运出城外,自己乘辂车在后,星夜往郑国而去。到了郑国,致恭王师期之命,逐与夏姬在馆成亲。后人有诗讽之曰∶ 佳人应是老妖精,到处偷情旧有名; 采战一双今作配,这回鏖战定输嬴。 要知二人端底,且听下回分解。 (株林野史四卷终) 株林野史卷之五 第十一回巫臣醉戏芸香姐佳人大闹牡丹亭 且说巫臣把夏姬娶在馆舍,向夏姬仔细一看,果然生的面似海棠春月,目若星朗秋波,翠黛初舒杨柳,朱唇半吐樱桃,窈窕轻柔,姿仙雅。虽然年近五旬,犹如二八之女。暗自喜道∶“这也不枉费了我心。” 到了晚间,大设酒宴,与夏姬对饮灯光之下。但见夏姬面似芙蓉,眉如杨柳,妆成如画春山,目底盈盈秋水,风姿飘逸,媚态迎人,不觉欲火上升,尘柄昂然挺起,饮酒中间,早将老子三阳丹吞在肚内,这尘柄又粗了好些,又长了好些,趁着酒兴,遂将妇人搂在床上。夏姬脱得赤条条的,巫臣便拉开两腿仰起肚腹,但见趐胸微露,俏眼横斜,粉臂平拖,松抱一弯秋月脂香,暗窃轻摇三寸金莲,巫臣遂将那物插入牝中,左拘右搠十分高兴,那夏姬牝户耸得高高的,尘首往左亦往左,尘首往右亦往右,淫声浪语好不风流。 俄而,屈巫把尘柄拔出,仰身卧着,昂然竖起五六寸长。这大东西,夏姬遂翻身跨上去,把牝户凑着尘首往下一坐,套了个到底。屈巫捧着他雪白的屁股,一起一落,夏姬在上不住的一吞一吐,弄了许久又一个翻身,将夏姬按在底下,拿起两只小脚来看玩多时,连呼有趣。然后双手提起两腿,眼光注重山口,看大将军葫芦战谷,七擒七纵进退出入之势,以致咕咕唧唧一月响声迎耳。夏姬只叫爽快,不绝直弄到四更以后,方才收云歇雨。 夏姬枕畔间问屈巫道∶“此事曾禀知楚王否?”屈巫将庄王及公子婴齐之事诉说一遍∶“下官为夫人费了许多心计,今日得谐鱼水,生平之愿足矣。但下官不敢回楚,明日与夫人别寻安身之处,谐老百年岂不便易。”夏姬道∶“原来如此,但君不回楚,那使齐之命如何消檄?”屈巫道∶“我修表张一道,叫人送与楚国。方今晋楚相抗,我与夫人赴晋便得庇身。”说罢,二人交头而眠。 次日起来,修下表张一道,付与从人寄复楚王,遂与夏姬同奔晋国。晋景公以兵败于楚为耻,闻屈巫之来,喜曰∶“此天以此人赐我也。”即日拜为大夫,赐以采邑。屈巫乃领命去了,以巫为氏,因名巫臣,将夏姬名芸香,二人自此安身于晋不提。却说楚恭王接得巫臣来表而看之,略曰∶ 蒙郑君以夏姬赐臣,臣不肖,遂不能辞。恐君王见罪,暂往晋国。使齐之事,望君王别遣良臣,死罪!死罪! 恭王见表大怒,召公子婴齐,公子侧使观之。公子侧曰∶“晋楚世仇,今巫臣适晋是反叛也,不可不讨。”公子婴齐道∶“黑对蒸母,尔是有罪,并宜讨之。” 恭王从其言,乃使公子侧领兵抄灭巫臣之族,使公子婴齐领兵拿黑对而斩之。两族家财尽为二人分得享用。巫臣闻其家族被诛,乃寄书时于二将。略曰∶尔以贪残事君,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等疲于道路而死。 婴齐等秘其书,不使闻于楚王。巫臣为晋谋策,请通好于吴国。因以车载之法教导吴人,教其子狐庸仕于吴,为行人使通,晋吴之信往来不绝。自此吴势大强,兵力日盛,尽取楚东方之附国,楚边境被其侵凌无宁岁矣,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巫臣到晋,遂盖了一所花园。正值春和天气,名花开放,桃李峥嵘。内有一所别院,非常雅致。前后左右俱是牡丹。正中盖一所亭子,名曰牡丹亭。日与夏姬宴饮。其间一日,巫臣不在亭中,芸香偶然走到牡丹花下赏玩一会。遂到亭中,时值月色当空,照得亭中如银似玉,景致甚佳。遂令小娟搬过一条春凳,自已坐下,又令小娟拿过一张摇琴。纤手轻舒,玉腕徐展,将瑶琴搏弄,弹了一会,复轻启朱唇,低低唱道∶ 一夜轻风香,莲坠小红逗。萤灯数点蒙,夜凉水凉鱼泼,刺人倚石栏东。溽暑旋消空,让让露气浓。忆去年,酒满荷筒,吹罢清音江浦上,般治在,柳阴中。 右调唐多令 芸香在亭上正唱之时,巫臣早已走到亭外,忽闻歌唱之声,遂立住了脚,细听之。如莺簧巧语,好鸟和鸣,知是芸香妻在此消遣。遂在亭外立听他说些什么。只听芸香唱完,叫小娟接过琴去,自己脱了外衣,只穿小衣睡在床上。又见小娟往后庭取茶,巫臣逐躲着小娟缓走,走至亭中,高声道∶“夫人唱的好曲子也。” 芸香见巫臣走来,遂立起身来说道∶“不敢言好,聊以消遣耳。”巫臣道∶“今夜月色光明,下官与夫人就在亭中歇息何如?”夫人道∶“有理。”说着说着,小娟捧出茶来,夫人用茶已毕。逐命小娟取出香衾、绣枕、铺在藤子床上,打发小娟去讫。巫臣向芸香说∶“今夜月朗之下,与夫人大战一场何如?”芸香闻听,情兴大动。脱去了小衣服,仰卧在床上,将绣枕垫在腰下。巫臣把尘柄颠了三颠,昂然高举,又吞下丸药,登时间分外长大了好些,急忙跨上马去,却将尘柄搁在牝户欲入不入,故意的揉擦,把个芸香弄的牝内如火烧一般,下面淫水涓涓不绝。急问道∶“这是甚么故事?可急死奴家了。”巫臣道∶“这叫做闻香不到口,俄而月上纱窗照。”在芸香身上光艳润泽,如一团白玉有趋之极。巫臣欲心如炽,遂弄人牝中直顶到花心以上。 少倾,又略提一提,将尘柄满牝内乱搅,如搅辘轳的一般。芸香问道∶“这叫做甚么故事?”巫臣道∶“这叫做狮子滚绣球。”一会又叫夫人起来,用手扶住了桩橙,自己在他后身用手扣住两胯,连抽了数百次,弄了一会。隔山取火,终觉有些不妙。遂走到床上自己仰卧于上,叫夫人爬上去坐着,将臀橛起往下坐,咕唧的一声就全进去了。芸香此时势不由己,遂一起一落,淫声浪语不住的哼哼,巫臣问道∶“夫人晓得这个名色否?”芸香道∶“莫不是朝天一柱香乎?”巫臣道∶“然也。”于是二人你亲我爱通宵不寐,谁知隔窗原有耳,墙外岂无人。情景都被小娟听见了。你道他怎样听见?这小娟与夫人舒了床,知他二人情动,遂不去睡,躲在亭子后边,听他二人上马的时节,方才走到窗下暗暗窃听。一五一十都听在心内,也是一夜未睡。到了临明之时,方才走回自己房中去眠。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赴私约使女偷春逢急难荷花寻主 且说小娟听了一夜,回到房中去睡。那里睡得着?细思窗下所听之言,心痒难受,一时间恨不得有个俊俏的男子搂在怀中,与他 那件东西才好,想了一回,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道∶“啊,有了。我想看门的李福,二十八九正在强壮之时,又无妻子。自己睡在耳房,不知怎样想这件事儿哩!常言说的好,男挑女如隔山,女挑男如隔纸。趁着天色未明,主人尚睡,与他快乐快乐岂不妙哉!” 遂穿上小衣,俏俏走到耳房边,见房门紧闭,窗户开着半扇,伸头往里一看,见李福仰卧在床上,赤身露体,挺着那四五寸长的东西,青筋暴露在那里酣睡。小娟一见,不由的春心摇荡,欲火上炎。看了看四下无人,遂即跳入窗户里头,复将窗户紧闭,脱下小衣赤身爬上床去,骑在李福身上,将牝口凑准尘柄往下一坐,进去半截。小娟本是未经人事的,未兔有些疼痛,只因情急又黑,夜里闻听那事,牝口带着好些淫水,不甚觉苦。遂慢慢将身子往下磨擦,渐渐到底。李福在梦中觉得快活。醒来看时,却是内宅使女骑在身上。急问道∶“姐姐,你从那里来?我李福好造化也。” 小娟终是个闺女,见李福醒来问他,不觉满面通红,下马欲逃。李福起来一手扯住道∶“谁叫你来的?怎的又要走?”一手按在床沿上,将尘柄顶入牝中,李福动的急了,不管好歹往里直 ,一口气抽了一二百回。那小娟那里忍受得起,遂央道∶“哥哥慢慢些,我那里头疼得很。”李福见他娇言美语的央他,遂慢慢的抽送。不多一时,李福欲火大动,将身子挺直往里直 ,扯的一片声水响,那小娟下面苦苦的央告,李福也听不见了。将尘柄往里一耸,直到花心上,紧抽数十抽方才泄了,唧的一声将那物拔出,看看小娟下边早已鲜血淋漓,天已大明。李福见他不能动转,方才忙了手脚。问道∶“你何时来的?怎么来到我房?”小娟将窗外窃听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说的李福兴动,又要再战,小娟说∶“战不的了,再弄就弄死了,你快与我穿上衣服罢。”李福也不敢相强,扶起小娟,与他穿衣。 这小娟将身一起,牝内如刀搅一般疼法,复又卧倒。李福方与穿衣,未及穿完,院内书童一片的叫“李福,李福。”未回答。书童早已走到窗外叫道∶“李大哥,你好睡,到如今你还不起来,老爷在亭中立等你说话。”李福跑出门外,才要关门,书童往里一望,早已看见小娟赤身睡着。遂向李福说道∶“好事,这样一个鲜桃,却叫你独自受用。”李福道∶“好兄弟,不要言语。”二人走到亭外问道∶“老爷叫小人何用?”巫臣道∶“牡丹花有些桔旱,叫你浇灌浇灌,你怎么尽不来?”李福道∶“小人起的迟了。”巫臣骂道∶“狗才!狗才!”李福去浇灌牡丹不提。 那小娟睡了一个时辰,方才疼的轻了,慢慢扒下床去,穿上小衣,往外一步一步的走。只望走到自己房内去穿衣服,再去服侍太太。谁知芸香从亭内叫他,撞了个满怀。芸香怒道∶“小淫妇你往那里去,叫我各处叫你。”小娟闻言不觉赤耳红腮的答道∶“往厕中去净手来。”芸香见他面上发红,知道有些古怪,遂叫∶“小娟随我来。”小娟下部发疼,难以支持。虽往前强走,只走不动。 芸香即一手拉过来,照脸一掌,说道∶“你实对我说,你干的何事?我便饶你。”小娟道∶“实是往厕中去。”芸香道∶“为何这等走法。”小娟道∶“厕中有块砖头,把脚扭了。”芸香那里肯信,又要拷打,小娟见不能瞒,遂跪下道∶“小娟实是往李福房中去来。”芸香道∶“去做甚么?”小娟只得从实说了一遍。芸香也不甚怒,笑而骂道∶“小淫妇,你本是未开的鲜花,如何当的他那浪蜂狂采,既然如此,待我与你老爷说知,把你给李福为妻,你愿否?”小娟嗑一个头道∶“难得太太如此宽宏,谢太太的恩典。”众位,你道芸香为何不甚怒?因他本是个淫货,日后倘有差错,恐怕小娟与他泄漏,故尔如此。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芸香领小娟走回亭中,见了巫臣,将小娟之事说了一遍。巫臣也笑个不了,芸香道∶“小娟尚无男人,李福亦无家室,不如把小娟赏他为室。”巫臣道∶“这也使得。”即时唤过李福来骂道∶“你这狗才,干出这事来,本当重打。姑念你是个旧人,暂且饶过你,可知罪么?”李福道∶“小人知罪。”巫臣又道∶“如今你太太将小娟赏你为妻,快与太太嗑头谢恩。”又同小娟二人并立向主人嗑头遂成夫妇。这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荷花,自从在花园避楚兵去后,即逃出园外,走到一所村庄,浑身汗流喘吁吁的,甚觉难走。且喜庄头上有一座大门,遂坐在阶上歇息。这正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且说这家人家姓罗,老头叫做罗彦,是个财主人家,秉性极好,如遇着事一毛不拔,人皆称他为罗肉头。到了四十岁上,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爱奇。老两口子爱子如珍宝,此时爱奇已长到十八岁了,不好攻书,终日在外眠花宿柳,赌博窝娼,不作好事。众人知他如此,也无有与他说亲的。这肉头爱财帛,只因溺爱过甚,也就不肯管他。只听其所为便了。 此时爱奇正欲出门,忽见荷花坐在门首,遂立住脚,仔细端详。见荷花年纪有三十馀岁,生的面目白嫩,身材窈窕,金莲止有三寸。又见他呼呼气喘,知道他是远方来的,遂问他家乡姓名。荷花想一想道∶“我真姓名是说不得的。”因答道∶“我婆家姓张,丈夫张仁,在许家庄住,离此地约有五百馀里,只因遭了天火,合家具已烧死。只逃出我一人,我要赴娘家去,走的迷了路径,故来到尊府,暂歇片时,好赶路程。” 爱奇复问道∶“你娘家何处?”荷花道∶“在荆州。”爱奇道∶“你家太远,不如在我舍下歇息二日,我备了驴子送你去。”荷花道∶“非亲非故,怎好取宿?”爱奇道∶“救人之急原是好事,有何不可?”荷花也情知其意,故意的推辞了一番。爱奇强扯他进去,到了自己的坐客书房里,背着爹娘买酒买肉,与荷花吃了。 到了晚间荷花假意相辞,被爱奇一把拉住道∶“白吃我东西么?”遂把荷花抱到床上,解去衣服云雨起来,那荷花是个久战疆场的,并无惧色,二人一枪一刀直战至天明方休。如此住了几日,老两口也知道了。竟无可奈何,及看看荷花,果然俊俏,遂把荷花认做媳妇,叫他儿子与荷花拜了天地成亲,住了一年有馀。 也是罗家该着倒运。忽然进去了六七个强盗,拿着罗彦,点着一个秫秸用火烧看,与他要银子。罗彦本是个舍命不舍财的,大声叫道∶“老婆子,他就烧死,总别对他说银子去处。”老婆说∶“我知道了。”那贼闻言大怒,将老头一刀挥为两段,前去杀他老婆。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授故主天假机缘结姊妹同享富责 话说那一伙强盗杀了罗彦,遂将他老婆杀害。跑至爱奇的门,又将门一刀劈开。贼人进去,见是他小两口在那里睡觉,将爱奇一把提起问道∶“你实对我们说,你家银子究在何处?我便饶你。” 爱奇吓得不能说出话来∶贼人只道他不肯说,又一刀结果了性命。荷花见他行凶,恐怕杀害自己,遂掌着胆道∶“银子去处,我知道。”贼人问∶“在何处?” 荷花道∶“在楼梯边。”众贼闻言,叫他领着去找。荷花浑身精光,拖着一床绫被披在身上,慌忙之中早把白生生的下身露出,荷花也顾不得羞耻,跑到楼上指着楼梯下坛子,众贼一齐打开,见是雪花的银子,即将绳捆了,加上杠子,抬了就走。荷花见他们去了,方才到房中穿上衣服喊叫起来。众位乡家都跑到罗家来看,见罗家四口只落一个在那里啼哭。众人忙问道∶“小娘子,这是怎的?”荷花应道∶“夜间来了一伙贼人,把银子拿去将合家杀了。”才领着众人去看尸首。原来荷花口甜,众人俱喜他。遂一齐道∶“待我们与你申冤。” 于是叫了地方达士报单官府,亲自来验了令。荷花具棺木将他三人成殓,众人帮他治办丧具。官府回衙,着捕役四外缉访不提。 且说荷花将他三口殡葬已毕,独守清闺,已觉寂寞,又夜间闻听鬼叫不胜恐惧。一日,在门前闲站,见门首坐一行路之人,见荷花出来,即使站起来道∶“行人渴甚,望赐一杯水吃?”荷花命往内宅取水。逐问那人∶“你是哪里去的?”那人道∶“我乃晋国申公巫臣的家将,往吴国小主人那边送字去的。”荷花道∶“昔楚国有个申公屈巫,怎么晋国也有个申公巫臣?” 那人道∶“这个申公巫臣就是那申公屈巫。”荷花道∶“既是屈巫,他怎么又到了晋国?”那人道∶“娘子有所不知,他为私娶了个夏姬,不敢回楚,因仕于晋。”荷花忙问道∶“那个夏姬?”那人道∶“就是夏征舒的母亲。”荷花惊问道∶“那夏姬可还无恙?”那人道∶“我主母如今还壮健多哩。”说着使女端了茶来,那人吃了,说道∶“多谢了。”就要起身。荷花道∶“你是才往吴国去,可是自吴国回来?”那人道∶“自吴国回来了。”荷花道∶“我就是你主母的使女,我久访问主母未知去向,今天假其便,咱们同往如何?”那人道∶“如此甚好。”遂把家中细软东西收拾收拾,装载一辆大车,与家将同往。荷花问他姓名,他说∶“我姓高名强。”高强又问∶“荷花,家中如何无人?”荷花把被贼之事前后说了一遍,高强也叹息不已。 晓行夜住,行不多几日,来到晋国。荷花下车,进了申公府内,见了主母,放声大哭。芸香问他前后之事,荷花细说了一遍。芸香不觉泪流满面,遂令人将他车上东西尽搬在内宅,就叫荷花仍归服侍他,遂叫荷花与巫臣嗑头。巫臣问他的来历,芸香替他说了一遍,巫臣闻听,咨嗟不已。到了晚间,巫臣与芸香对饮,荷花侍立于旁,巫臣见荷花的容颜未衰,有意收他。遂问夫人道∶“荷花丈夫已死,下官欲给他招个女婿,不知夫人心下如何?”芸香道∶“招那个?”巫臣道∶“就是下官何如?” 芸香就叫荷花与巫臣嗑头,荷花尊命行礼,又与夫人行礼。芸香一手拉起,往后咱们莫论主仆,只以姊妹相称。遂叫荷花就坐,三人开怀畅饮,饮到许酣之时,遂与两个夫人同入帷帐。巫臣道∶“今夜要弄个明白的。”遂将桌上烛合递于芸香,各将衣服脱去。用烛光一照,见荷花牝儿白生生的,耻毛稀少,因大动情兴不用分说,抱将过来推倒仰卧,高合两足腾身上,高挺矛直入。芸香执烛在手,喜孜孜在旁观风,但见荷花趐胸微露,俏眼半斜,粉背横拖,柳腰频转,巫臣尽着本领,弄的荷花如风中摆柳,搂紧腰肢,扇摆叫快不绝。 芸香看了多时,不由春心摇荡,牝户内就如虫钻的一般,把两双腿紧紧夹住,尚然奈不过去,伸手将巫臣身上着实 了一把,巫臣知他兴动。遂发狠把荷花顶了一会,撒开荷花,又将芸香烛与荷花拿了,将芸香放倒,架起金莲,看清了那茶细的缝儿,挺着尘柄往里一耸,唧的一声已进去了,直抵花心,紧顶在牝蕊上研擦,遂浅抽深送,忽落忽提,芸香才觉津津自味,俏眼含情,玉臂伸舒,烛光之下,照得身上非常娇嫩。 巫臣十分兴动,佳趣倍增,捧 趐乳两峰,软加糯润,拿起金莲看玩,见他穿着满花绣鞋,小的可爱,伸手摸人牝户。紧紧箍着尘首间不容发,妙不可言。遂连顶几顶,又搂定粉项,伏于他身上,脸对着脸吐送舌尖,芸香吮了几吮,芸香又以舌答之,彼此含吮了一会,又叫荷花搁下烛台抓到床上,拔出尘柄又插在荷花牝内,左旋右抽,弄了百十馀回,巫臣用上修炼之方,一夜也不泄,芸香尔用采战之术,通宵不疲,就是荷花也是常经大敌,丈夫死后一月有馀,今日得了这个酣头,怎觉困倦。 到了次日已时,三人尚然高兴,因小娟窗外说话,方才各自起来,梳洗已完,巫臣遂外边去了。芸香叫厨上做了一桌筵与荷花接风贺喜。忽见一对燕子飞在梁上,如相识的一般,芸香道∶“妹妹你看那对燕子呢喃畅和,咱二人诗思久废,今日何不作诗以畅情怀。”荷花道∶“姐姐先赋。”芸香搦管写道∶绕梁燕子故飞飞,紫燕应期又入帷; 图阁归巢犹仿佛,主人情兴尚依稀。 呢喃苦诉经年别,飘泊欣逢此日归; 待得秋深如客去,更期来岁莫相违。 写毕,荷花称赞不已,亦搦管道∶ 莺花斜日布芳姿,乙鸟春归朴影迟; 若为主人寻旧约,肯从薄命幸新知。 他年弱缕飞香处,此日班荆入幕时; 为尔消魂三月暮,含情疑故说相思。 写完芸香接来一看∶“呀!妹妹诗思高远,匪伊所息。”二人正彼此称奖,只见书僮跑来道∶“晋君十八公主明日请太太赴席。未知可否?”且听下回分解。 (株林野史卷五终) 株林野史卷之六 第十四回芸香栾府说风情佳人潜地订私约 话说芸香与荷花正在彼此称赞,书僮跑来,手执柬帖,说道∶“公主明日请太太赴席。”芸香说∶“你对来人说,明日即去。”书僮去回复来人不提。荷花问芸香道∶“十八公主是何人?”芸香道∶“他是晋君的妹妹,下嫁栾书为妻。昨日我曾请他,今日是还席了,明日我与妹子同去如何?”荷花道∶“使得。” 到了次日,二人起,打扮的如天仙一般,坐了轿子前去赴席。二人坐的原是亮轿,走到街市上,引得街房上的人争着乱看,都底声暗语的夸奖,二人以为得意。 不多一时来到栾府。公主打扮得如桃似玉出来迎接。三人宾主而进,芸香、荷花来至后堂,一齐谢道∶“蒙公主盛情只得取扰。” 二人裣衽拜了四拜,公主急忙还礼道∶“今日接来一叙,何敢言扰?”于是三人分宾主坐下,公主因指荷花问芸香道∶“姐姐,此位是何人?”芸香道∶“此是愚妹子,咋日方才来到。”公主说∶“不知是姐姐的令妹,失敬了。”遂命丫环献茶,三人同将茶吃毕,公主遂引二人道花园玩耍。二人进园仔细观看,只见群花争秀,百鸟和鸣,真一所好花园也。园中有亭子一坐,朱红亮格,亭内八仙桌一张,椅子三把。二人走到亭子内坐下,时值春和天气,日色喧华,惠风和畅,花色夺目,百奔铺锦。公主道∶“二位姐姐公于赋诗否?”二人答道∶“知一二,未敢初言。”公主闻言大喜。即命使女取出笔砚来道∶“今日来至花园望各赐一律,增辉此地。”二人道∶“既蒙见爱拙句。” 公主道∶“二位姐姐请先,愚妹随后可也。”芸香道∶“还是主人先赋,愚妹妹方可出丑。”公主道∶“说那里话来,还是姐姐先作。”芸香谦让不过,只得先赋一首∶ 九十韶叶面面通,南园绿绿复红红; 定知行处心如醉,鸟雀争啼一径通。 荷花亦赋一首∶ 春来争得几时间,花使引人到此间; 去去不知芳径在,多情好鸟又关关。 二人赋毕,公主接来一看,拍案叫好,说∶“二位姐姐诗才出众,小妹甘拜下风矣。” 芸香道∶“俚句何劳过奖,请姐姐赐教以开茅塞。”公主也赋一首∶和日群芳逼锦城,乱红连络不分明; 鸟声断续来何自,知是花阴啭处清。 公主写完,递于芸香二人,接过看完,一齐称赞不已。三人诗作已毕。公主遂叫人摆上酒宴在亭中,与二位小饮,叙起年庚。芸香说∶“我五十四岁了。”荷花说∶“我四十八了。”公主道∶“小妹今年二十一岁,容颜已觉渐改,荷花姐姐万不象四十八岁,还象二十七八岁的。惟有芸香姐姐今年已五十四岁,自小妹看来,不过像十六七的闺女,姐姐必有个却老还少的方儿,与小妹说说可乎?” 这芸香只因有了酒力,又见公主与他投契,因含羞答道∶“姐姐有所不知,当初小妹为闺女时,梦见一个仙人,自称浪游神,与我交媾,教我以素女采战之法,交接之时采取阳精暗助阴气,故能容颜不衰,却老还少。”公主道∶“如此说来,男人一定吃亏了,巫大夫怎么却还如此健状?”芸香笑道∶“他也有个方儿,故能如此。”说到此处就不说了。公主被芸香一席话说的心痒,遂叱退左右问道∶“巫大夫有何方儿,快与我说。” 芸香道∶“他少时遇一道人,教他彭祖修炼久战,一夜能御十女,其精不泄。”公主复问道∶“令妹来此何为?”芸香道∶“他原是我从幼使女,因在他家被楚王将我拿去,他就跑到一个大户人家,后有人与他大谋,嫁了罗家。罗家被强盗打劫杀个精光,他又投了我来。昨日方到,就被我那不长进的勾┅┅。” 说了个勾,往下又不说了。公主道∶“勾甚么?此地无人只管说说咱听何妨?”芸香笑道∶“就被他勾上了,因此我二人就不论主奴结为姊妹。”公主听他说道此处,越发难过。牝内滴滴水流。又问道∶“姐姐你三人今夜的事情说说我听。” 芸香不肯说出,荷花从旁插口道∶“咱三人同是女人,就说也不妨,待我告诉公主听听。”遂说道∶“先是他把我推倒在床,叫我姐姐执灯看其出入之势,弄了一会,我姐姐情动,他就又把我姐姐推倒床上,叫我执灯也如前照看,怎么揉擦怎样抽 ┅┅”细细说了一遍。说的个公主下面淫水直流,遂向芸香说道∶“不想巫大夫有如此本领,真是姐姐们修的。”芸香道∶“栾大夫本事如何?”公主道∶“差多了,交接之后只好两个时辰,也就泄了。” 于是向芸香耳边低声说道∶“听姐姐之事,使我心神俱乱,何时将小妹提拔? 提拔?也与小妹会合一次才好,姐姐幸勿见阻。”芸香道∶“那有忌妒之时,等到改日我下帖请你,就说还要住几日,姐姐可说与丈夫知道。”公主道∶“有理就是,多费姐姐请劳神的。” 说着时,厨上早已将菜做熟,山珍海味错摆的满桌都是,公主陪着二人用饭,已毕,出了亭子,往花园观花。 且说栾书清辰起来就上朝去了,知道今日请芸香,下朝时遇着申公巫就一把扯到他家去吃午饭,栾大夫吃的醉醺醺的,才方回家。正走到金鱼池边,见公主陪着二位女眷在那里赏花,就知道是申公的夫人芸香,那一个却不认的是谁?仔细端详那芸香,真是花容月貌,西子杨妃,那一个虽不若芸香,也自娇媚动人。栾大夫看了会,竟坐在荷花池边,呆呆的看起来了。谁知他三人赏花已毕,竟到池中来看金鱼,那栾书未及躲藏,早被芸香看见,遂叱道∶“你是何人?在此探望?”未知栾书何如回答?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设巧计引鱼吞饵栾娇娥易内为欢 话说栾书在荷花池边被芸香看见,吃了一惊,尚未回言。公主遂接口道∶“这就是你妹夫。”芸香道∶“原来是栾大人,适才不知得罪大人,望乞息恕。”乐书遂立起身来问公主道∶“这就是巫家嫂子么?”公主道∶“然也。”遂又问道∶“这位是谁?”公主道∶“是巫家二嫂子。”栾书道∶“未闻巫大夫喜纳宠,此位是何日娶的?”芸香笑道∶“是昨日娶的。”栾书道∶“若知巫大人夜日纳宠,早去扰喜酒了。” 四人遂同到亭子内坐谈了会,芸香就要辞别回家,公主再三款留,芸香道∶“家中无人,只得早回。” 遂拜别公主,又拜别栾书。栾书连忙还礼,目下转睛,两个眼直看芸香。芸香的秋波也觉留情。众位你道为何?原来巫臣年老,栾书才二十三四,生的眉清目秀,一表非俗,如何能不动情?不但芸香动情,就是荷花也是不消说。他三人你我相顾,彼此有意,这光景早被公主看破,他却也不明言。二人出外上轿,公主随后送出。这栾书躲在公主身后偷观,二人早已看见,彼此又递个眉眼,然后上轿而去。 栾大夫见他二人去了,怅怅如有所失,走了多时,他还站在那里往外眺望,公主笑道∶“美人走远了。”栾书尚未听见,公主又大声说道∶“美人走远了。”栾书才回顾头来,若梦初醒。公主道∶“我们同进宅去罢。”栾书方才呆呆的进去。后有诗为证∶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试看栾书遥望日,世间那个不如伊。 且说栾大夫回到内宅,方才醒转过来,与夫人说道∶“刚才我迷糊了,怎么芸香这般俊俏,直是人间未有之色,怪不得申公为他费许多心机,方能到手,我栾书若有福力与他睡上两三夜,就死也甘心。”公主笑了一笑,伏耳说道∶“我有一计使他与你会合。”栾书道∶“夫人有何妙计?”公主又伏耳说道∶“如此如此,即可使见一件。”栾书道∶“那一件?”公主道∶“必须我先在他家住上几日,他方不疑。”乐书贪着芸香的美色,遂不顾好歹说道∶“也罢,认个绿帽子戴了罢。” 夫人也笑个不了,说着说着,夜已起更,夫妇二人遂入房安歇。这栾书脱衣睡下,想起芸香之美,不觉欲火上升,尘柄坚劲如铁,遂令夫人仰卧。将尘柄插入抽了一二百回,才觉爽快,用手摸着夫人的牝物,说道∶“怎么一个好牝儿,为甚么叫人家弄,我又舍不得了。” 夫人恐怕不叫他上巫臣家去,遂接口道∶“你说我的牝儿好,你不知芸香的牝儿比我强多了,渠年过五十,不亚处女。”栾书道∶“他有何方法老而还少?”公主道∶“他为闺女时,梦见神人与他交媾,教给他采战之法,与人交媾吸阳补阴曲尽其妙,故能光而容颜不衰,他那牝儿就是生子之后不过三日,仍是这般紧凑。” 说的栾书好似断线的风筝,东狂西颠。提起尘柄尽意抽顶。公主紧紧的迎凑,淫水涓涓流出,扯的一片声水响,连床都恍的响了。不多一时,栾书浑身酸麻,就把点子白东西泄出来了。桉下栾家不提。 且说芸香二人回到家中,见了巫臣极称栾夫人之美,巫臣道∶“这样好事你们细细说与我听。”芸香道∶“我唱个歌儿你听,便知他的人才。”歌道∶他白白的手儿,弯生生的眉儿,红馥馥的唇儿,黑真真个发儿,小点点的脚儿,鼓膨膨的乳儿,滑溜溜的肚儿,更有那紧紧凑凑正正软弄弄的一件好东西儿。 巫臣问道∶“那一件好东西是甚么?”荷花道∶“不用说一定是那双峰溪了。”巫臣大笑道∶“真个好美人也。”芸香道∶“接来与你睡睡如何?”巫臣道∶“那娘子岂肯依从。”芸香道∶“他有此心久矣。”巫臣道∶“既如此接来我睡。” 芸香道∶“贼杀的,你好心急,等着茉莉花开了,我接他来看花,就便留他住几日,那时可成事。”巫臣点首道∶“夫人之言有理。”说罢,三人脱衣共寝,一夜恩情如鱼水欢,不必细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多几日,那茉莉花早已尽开,花蕊芬芳,色香超绝,真个一院好花。有诗为证∶ 水姿荡漾散香芳,秀态珊珊逗珍妆; 玉色分明无污泄,而今直欲作冰郎。 且说巫臣见茉莉花开,遂摧夫人去接公主。芸香即具帖,著书僮去请,书僮连忙持帖至栾府。栾书正在家中,见书僮持帖来请,即拿来与公主看。公王久知就里端 ,就把书僮叫至内宅,问道∶“是谁叫你来的?”书僮道∶“小人奉太太之命,请公主玩花,还要请公主住几日。”公主笑着向栾书道∶“叫我去否?”栾书道∶“你去是要勾了人来,不要叫人勾了你的。”公主道∶“那里这便易到你手。” 公主即命外厢伺候,座了小轿,不多时来至申公门首。 且说栾书见公主去后,细想道∶“此去一定舍了本钱,不如把申公请来,明说与他换过夫人快乐几日,岂不甚好。”主意已定,即命家将去请申公,家将闻命,即往申公衙门去请。 且说巫臣见公主到来,方欲在窗中偷看,忽见李福跑来,说道∶“栾府着人来请,有要事相商,望老爷即同他去,恐怕迟误。”巫臣只得穿了衣服,叫书僮备马,一同到了栾府,栾书接着让至后堂坐下,叫人献茶,茶毕。巫臣即问着道∶“有何见教?”栾书道∶“今日无事,特请兄来小饮,别无他事。” 遂令人在亭子上排酒,就让巫臣在亭子上坐了,饮酒中间二人提起风月事情,栾书即将易内之事慢慢说起。巫臣本是个浪荡性情,一闻此事,遂呵呵大笑道∶“有趣,有趣。小弟回去即把拙荆送来,咱二人要使尽本领,不要告怯。”乐书道∶“小弟是不怯的,只怕兄有几岁年纪,还要告怯是实。”巫臣道∶“不怯不怯。” 又痛饮了一回,方才辞别而去。未知如何换法?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晋悼公大怒奸淫浪游神法脱三美 且说巫臣回到家中,即与芸香说知。不仅荷花一力赞成,芸香也是愿意的。方才叫李福抬轿,书僮跟着往栾府而来。到了栾府,即叫李福回去,自己往内宅去了。李福书僮二人俱生疑惑。李福问书僮道∶“不是公主往咱家去了么?”书僮道∶“真个去了。”李福道∶“怎么咱家太太却往他家来?”书僮道∶“这事甚是闷人,回家问问李大嫂他或者知道。”李福道∶“是,但我问他便不言。”他二人疑惑。 且说芸香来至栾府,已到掌灯时候,栾大夫接着引到秀楼上,叫众人俱各散去,独自与芸香饮酒。饮到高兴之时,见芸香醉容红鲜,娇媚无比,遂把芸香搂将过来,亲了一个嘴道∶“我娇娇妹子,可叫你想杀我了。”芸香道∶“自花亭一见郎君,奴也是如此想法,但不知今日之计出自何人?”栾书道∶“贱内先与下官说,你要会芸香,除非你假作出门远去,却只在家中藏匿,我请他来伴,那时申公不疑方可到手,谁知拙荆往巫臣去后,我请申公与他面说易内之事,他竟应允用委曲之计乎。” 说罢二人脱衣上床,栾书知芸香有些法术,大展旗鼓,立意要战败了他,谁知那女将利害,拿两把明恍恍钢刀左右冲挡大杀一阵,杀的他腰软骨麻。不觉洋洋而泄,芸香道∶“怎的如此,不奈长。”栾书芜奈,只得告败而退。按下芸香不表。 且说巫臣与公主那边大战,那巫臣原是个长胜将军,公主那里敌得过,弄到二更天时候,就怯阵告退,荷花又迎住接战,巫臣使尽了本领,一连抽了四五抽,又把荷花战败。那公主看的心痒,复又上马迎战。这巫臣见公主浑身白如玉,软如绵,那牝儿生的紧,暖不舍这口美味,复又策马赶上一枪,直刺花房,顶在花心以上,向公主说道∶“我的亲亲,今日弄得你快活否?”公主道∶“可快活死我了,我的亲亲的哥哥,快拔出来罢。”巫臣那里肯听,提起金枪,一连又是一二百枪,直弄得公主手足摊软,粉面不佳的摇摆,又苦苦央告,巫臣方把尘柄拔出,又与荷花弄 。如此一月,栾氏夫妇三战三北。申公夫妇一月报捷,方才各回本家而去。 且说他两家情景,弄得上下人等俱各知道。一日,栾书在花园间游,见一个小厮与侍女私语,只道他议论主人的事情。遂动怒把小厮重打,小厮怀恨,即跑至赵孟家,将他主人与巫臣之事细细的说了一遍。赵孟大怒,即刻写了本章奏上。晋君阅过本章,不觉拍案大叫道∶“气死我也。”当命赵孟点起御林军,可去将申公巫臣宅弟团团围住,尽与我拿来待朕亲问,诸将去拿栾书不提。 且说那芸香夜作一梦,见一青面红发的神人,手执大刀骂道∶“你这个贱人,淫欲无度,害死多少好人。” 说罢,提刀便砍。忽然走出一个伟丈夫,知是幼年与他交媾浪游神,一手揽住道∶“他虽有罪,奈小神与他交道一次,望上圣看小神分上,将他恕过,日后小神还该与他有缘。” 那一青面神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管了。” 游神又向芸香说∶“明日午时,你有大祸,待事急时,我来救你便了,但此事不可泄漏。” 又云∶“明日绝早,你把公主接到你家,连荷花亦不可远离,明午将你三人一同救去。” 说罢,将夫人推了一把,芸香猛的醒来,赫了一身冷汗。连梦三次俱是如此。 芸香暗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到了次日,果然将公主接来同在一处,按下不提。 却说晋君亲自领兵围了驸马府,栾书被拿,又各处寻找公主。竟是再寻不着,遂问栾书∶“公主何往?” 栾书道∶“公主往申公衙门去了。” 晋君闻言,即领兵往申家而来,走至半途,方见赵孟兵来。晋君即与他合兵一处,不多一时,来至申公衙门,晋君传令把府第围了,众军得令,吵的一声把巫臣府围了个铁桶相似。晋君问道∶“谁与我拿出巫臣那个淫贼来?”旁边过来一员将官,躬身施礼道∶“小将愿往。” 晋君一看乃是中军副元帅之子名叫荀莹。晋君道∶“你到院内把他一伙男女俱要拿获,不得走脱一人。”荀莹答应一声∶“得命。”即带领二十名兵将,走进巫府,只见巫臣在厅上睡,尚未觉。李福、书僮旁边伺候。荀莹命众军上前将他三人捆缚。巫臣正在梦中,觉得捆缚得紧,醒来一看,见浑身已上绳索,又见荀莹在旁指画军士收罗,忙问道∶“小将军为何拿我?”荀莹道∶“你与公主私通事犯,主公亲来拿你。你的妻子并公主在于何处?快快说来!” 巫臣害怕,遂底头不语。书僮素日恶荷花不与他私通,遂用手指道∶“在花园牡丹亭内。”荀莹即命军士将他三人解至军前,自己向花园牡丹亭内奔去。忽然一阵妖风自东南来,飞沙走石,黑云四塞,对面看不见人,荀莹只得立住了脚,听得空中笑语之声,一人说道∶“荀莹不要拿他们了,我已救他也。”荀莹睁目一看,只见黑云中一男三女冉冉往西北而去。荀莹急跑到牡丹亭内,毫无踪迹,只得回来复命。 且说晋君在外面围着,忽然一阵狂风将军士刮得七颠八倒,空中之言俱各闻见。荀莹回来奏道∶“公主等三人俱被妖风收脱。”晋君也信以为然,却把栾书、巫臣带至朝中严审。二人受刑不过,只得从实说了。晋君命牵到市曹将二人处斩,李福打杖四十,令他归家。书僮为他指亭之功,将他放了。后来芸香等三人也杳无踪迹。间窗披史有此一段奇闻,故编以传云。 (株林野史六卷终)" }, { "text": "桃花影\n新镌批评绣像桃花影快史李烟水散人编次 第一回小书生凿壁窥云雨 词曰∶ 屮坐腾腾非困酒,一段痴情闲自探,曾把瑶琴月下弹,卓文君,新寡否,怎不随侬成凤偶。 空想蛮腰与索口,十五盈盈何处有,若得巫山梦里云,并香肩,携玉手,胜似呜珂杏苑走。 《右调天仙子》 这一首词题曰∶“痴想”。只因佳人所以难遇,空里相思,写出一种深怜极慕之情。然这痴心妄念,不但作词的有此想头,凡世人不至于蠢庸如木石,谁不思量那云鬓花容,与他同床共枕。只是世间女子,虽有几分姿色,无非涂朱抹粉,岂云倾国倾城,必须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方足以入我辈之想。试想那蝉鬓低垂,黛眉轻扫,凌波三寸,面似梨花;又想至小肚之下,两股之间,其软如绵,其白如玉,丰隆柔滑,干而且紧者,能不今天下有情人尽作痴中想。只是人人有此艳思,未必人人遂意。乃有一个书生,也因一念痴狂,竟有许多奇遇,又容容易易,得个绝色佳人,做了百年伉俪。 这段风流话本,在明朝成化年间,有一旧家子弟,姓魏,名 ,表唤玉卿。祖居在松江府西门外,妙严寺左首上岸。年方十七,下笔成章。在十五岁上,父母双亡,只有一房家人夫妇,男的叫做褚贵,妇人贾氏,名唤山茶,午方二十一岁,生性妖淫,善于谐谑,其壁邻是一寡妇卡二娘,只有母女同居,并使女兰英,老仆张秀。这魏玉卿年纪虽少,作事老成,因祖上遗产甚饶,自幼丰衣足食,却又生得面白唇红,神清骨秀。不要说男子中少有,这样俊俏郎君,只怕在妇女内,千中选一,也寻不出这般姿姣媚。虽有几个同窗朋友,只因懒于应酬,每日白在书房读书。 偶一日,拈着一本吴越传奇,读至终卷,不觉大笑道∶“人皆以吴王亡国为恨,我独以吴王得了西施,足以含笑入地。盖数世之后,越亦终为亡虏。不若夫差载了美人,画船,箫鼓,终日游那姑苏台,岂不快哉!”说罢,又低头凝想了一会,叹息道∶“我想人生一世,譬如白驹过隙,若不得个有情有意的美艳人儿,与他吟风弄月,凭你官居极品,富比陶朱,也只是虚度一生。”又笑道∶“我若得妻美如西子,情愿朝朝夜夜焚香煎茗,拜之跪之,但不知浣纱人,竟在何处耳!” 自此玉卿心心念念,只要娶个美丽妻房。虽有做媒的,日逐到门,只是不肯轻允,每当独坐无聊,便把那《会真记》、《杨玉奴外史》、《武则天如意君传》,细细咀嚼,尝赋绝句二首,道∶ 我裁合欢被,上绣双鸳鸯;未共美人寝,为君留异香。 情深梦亦艳,夜雨赴高唐;想我意中人,只在水一方。 玉卿吟讫,又朗朗的诵了两遍,鼓掌大笑。 是夜读至更馀,因值四月下旬,天气稍热,走出庭中闲步。只听得褚贵房内,如鱼啮水,啧啧有声,又听得妇人口中,连声叫道∶“亲肉心肝,我定要死了。” 原来玉卿虽负情痴,那裙裾之下,尚未识津津美味,当夜听罢,心下惊疑道∶“异哉!此何声也,岂二人竟在阳台之上么?”便走近房门,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恨无窗缝可张。还喜上半截俱是泥壁,急把金簪拔下,轻轻的挖了一个洞儿,把一只眼晴望内一看,只见灯火明亮,山茶横卧在床,褚贵赤着身立近床沿,捧起两只白腿正在那里一耸一耸的乱抽。 玉卿见了,顿觉兴发难禁,立身不住,又见褚贵着实顶送,约有五百馀抽,便伏在妇人身上,一连亲了几个嘴,低低叫道∶“心肝乖肉,你肯把这件妙东西与我看一看么?”妇人带笑,把手在肩膊上打了一下,道∶“臭贼囚!弄也凭你弄了,难道不与你看?”褚贵笑嘻嘻的起身点火,蹲在地上,把那牝户细瞧。玉卿在外,看不分明,但见黑茸茸一撮毛儿,又见褚贵看不多时,便把舌尖在牝上乱舔,舔得妇人骚痒难当,急忙坐起身来,反令褚贵仰面睡倒,自己腾身跨上,把那尘尾插进,用力乱套,套得一片声响。 不移时,褚贵复翻身转来,把一只脚提起,自首至根,尽力狂抽。妇人哼哼的不住叫道∶“乖心肝,今夜为何这般有兴?”褚贵道∶“你若自叫一声淫妇,我再与你干个爽利。”妇人点头忙应道∶“淫淫淫。”褚贵便一口气,抽了数百,妇人声渐低了,只管吁吁喘气。此时玉卿按不住欲火如焚,只把肉具双手抚弄,正欲再看,不觉咳杖一声,那褚贵晓得主人在外,急忙起身,吹灭了灯火。 玉卿再欲听时,寂无所闻,只得踱进卧房。但见皓月半窗,残灯明灭,不觉怅然道∶“纵未得美人相遇,岂可无一二婢妾,暂觅行云之梦,反不如狂奴作辙夜之欢乎!”又想起二人淫欲之事,竟未知趣味何似,翻来覆去,直至鸡声三唱,不能合眼,度得曲儿四只,以自消遣。 黄莺儿 寂寞宋家东,羡墙花一树红,恨无白璧在蓝田种。楞楞晓风,沉沉夜钟,这凄凉只少个蛾眉共。梦魂中,行云何处,又不到巫峰。 幽恨与谁同,叹清宵 已空,佳期付与梨花梦。芸编倦攻,薰炉自烘,恩情美满,谁把风声送。隔帘 ,原来是鸾颠凤倒,云雨两情浓。 笑语忒匆匆,正翻残桃浪红,好一似寒塘戏水鸳鸯共。趐乳儿贴胸,鬓云儿已松,阳台浪把欢娱纵。怎知道小墙东,人儿在外,亲见你醉春风。 清露滴梧桐,听谯楼鼓四咚,他灯儿灭了收残梦。云情已空,凄惶付侬,半屏残月花阴重。自惺惚,灵犀一点,偏我尚朦胧。 到了天明,玉卿反觉神思困倦,昏昏睡去,直至饭后起身,尚未梳洗,只见褚贵急快快进来,禀说提学岁考,发牌到县,今早太岁出示,准在廿七日先考童生,因此特来报知官人,准备应试。 玉卿闻了这个消息,只得收摄精神,把平时选下宗师试牍,昼夜温习。 不数日,到了考期,至五更梳洗,褚贵提灯送进了东察院,等至巳牌时分,李县尊方出题目,是或问 之说,玉卿研墨濡毫,略不构思,把一篇文本,顷刻做完。 将及日中,又出第二个题目,是食与礼孰重,只见那些已冠未冠的也有刚做半篇的,也有做得两股的,也有执卷请教于同辈的,或摇头动膝,口中咿唔作苍蝇之声的;或面色如土,闭目凝想的。谁知玉卿小小年纪,文机敏绝。不移时,又把第二篇做完,独自一个先去交卷,李县尊看他年未弱冠,姿容如玉,便觉欢喜道∶“日色未斜,便来交卷,莫非是做不完么?”玉卿对道∶“若不做完,焉敢交纳?” 李县尊取卷展开一看,其破云∶“以 为问者,不欲昧其说也。”又观起讲云∶“今夫享祖 宗昭代之大事,居今考古儒士之深心。”李县尊大喜,提笔一圈道∶“开讲冠冕,若得全篇相称,宗师那边,本县定应首荐。”魏玉卿欣然拜谢而出,褚贵已在外边接候椅桌。 自此玉卿深以县试得意,兴念愈高,又想起前夜所见,每觉春心难遏。那山茶原有几分颜色,况兼不时传茶递饭,故作妖声妖气,因此玉卿怀着权时应急的意思。 忽一日,褚贵出外未归,山茶捧进砚水,玉卿将欲近前搂住,反觉面色涨红,唯恐妇人不允,叫唤起来,反为不雅。谁知那妇人见了这样粉团相似的小官,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里。 又一日,玉卿故意差他褚贵到苏川去探望郑家母姨,褚贵去后,玉卿以天气炎热,烧汤洗澡,便叫山茶搽背。那妇人鬓若乌云,插了一朵鲜红的石榴花,身上穿一件半袖旧黑罗衫,露出那白臂膊与雪藕相似,笑嘻嘻的,正提一桶添汤进来。听得叫唤,即忙与玉卿擦背。玉卿要使妇人动火,把腰间的硬柬西耸起。妇人一见,不觉大惊。 原来褚贵的阳具不满四寸,那玉卿的倒有六寸馀长。妇人所以见了,免不得又惊又爱。正要洗浴,只着单裙,便把裙幅扯起,又将两脚移开,故意露出那黑松的几根毛儿,红绉绉一条缝儿,引得玉卿兴发如狂,便伸手一把捻住,妇人也便搂了玉卿亲嘴,两个弄得一团火热,急忙走到床边,玉卿也照样令妇人横卧,捧起金莲,忙把尘柄放进,未及五六抽,妇人即笑声吟吟,叫快不绝。原来龟头直捣花心,所以妇人十分爽快,玉卿也因牝户未经生产,又紧又干,不觉满怀通畅,连声叫道∶“有趣!有趣!” 只是初赴阳台,怎当得妇人淫骚太甚,乱颠乱耸,抽到二百馀,即使泄了。玉卿两眼乜斜,俯在妇人腹上,转觉遍体趐麻,只有妇人欲念正狂,急得翻身扒起,把那玉茎含在口中,吞吐吮咂。不多时,坚硬起来,玉卿便把妇人推倒,重兴云雨,一连抽了数百,妇人星眸微展,双颊晕红,口不能开,只管咿咿合笑,下面的骚水淋漓,流了一地。 玉卿忙将罗帕揩抹干了,然后插进,笑问道∶“我比褚贵若何? ”妇人双手搂了玉卿的颈儿,娇声婉转道∶“他是粗人,怎及得官人温存有趣,虽则结亲二年,从来未有今日之乐,若不经这件妙物,几乎虚过一生了。”说罢,复以臀儿乱耸起来,玉卿爱他语言灵俐,尽根抽送,足有两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歇。 妇人慌忙起身整治晚饭,玉卿酒量甚宽,是夜更觉兴浓,举杯连酌,将至半醉,山茶也急急的收拾完了,烧汤澡牝,便与玉卿同睡,少不得重赴阳台。一个是初尝佳味,自然芳兴之甚高;一个是幸窃新欢,顿觉春心之倍炽。曾有一只银绞丝曲儿,单道他两人的乐趣。 纱窗外,白溶溶月转花梢;罗帏里,笑盈盈似漆如胶。莽萧郎,怎不去章台走马;小红娘,好一似鹊入鸾巢。俏心肝,低声叫,这欢会,从来少,鬓儿也蓬松了,身儿也趐麻了,恨只恨隔邻萧寺,不做美的钟声也敲得早。 自此玉卿常与山茶乘间邀欢,不能细述。 到了六月中旬,县中出案果然取了第二名,及府试又在第三,喜得玉卿意气扬扬,手舞足蹈。过了数日,又是学道考期,所出题目,曾经读过,两篇文本,更做得花锦一般,候至宗师发案,竟领了华亭县批首。 到了送进学那一日,十面彩旗,一班鼓乐,玉卿骑了一匹骏马,一路迎来,不论男妇大小,无不簇拥观看,只因人物标致,年纪又轻,所以人人称赞。 将至自家门首,忽听得左首班竹帘内,娇滴滴声儿齐喝采道∶“文才秀,人物又秀,这位方是秀才。”玉卿听了,倍加欢喜,进至客坐,只见众亲友馈送贺礼,填门塞户,有一个姓邹的,号叫侍泉,向与玉卿的父亲是莫逆至交,所居离城数里,打听得玉卿案首入泮,特与儿子邹亮生亲来贺喜。又有一个戈士云,乃是县中学霸,先午曾与魏家以争产成仇,今忽见魏玉卿少年发达,恐衔旧怨,勉强封银一两,差人走贺,玉卿把那众亲友的贺仪,一概收领,单把戈士云的,写柬璧谢。 至次日天晓,左右邻居共二十一家,亲分送来。只有隔壁卞二娘,独遣老苍头张秀致贺玉卿,道∶“家主母因在寡居,不及与众邻同贺,今特以菲仪表意,幸勿见哂。”玉卿看那礼物,却是朱履一双,尺头二疋,史记一部,端砚一方,又有贺仪四两,玉卿坚辞不受,道∶“忝在壁邻,因二娘是孤人,向来不敢通问,今忽蒙厚贻下颁,再无登受之理,幸老管家为我多多致谢。”只见张秀去不多时,又把礼物送过,至再至三,只得受了朱履史记,话休絮繁。 自从进学,不觉闹吵吵了半月。忽一日,卞二娘又遣张秀过来,对褚贵道∶“我家主母要请褚大姐过去说句话儿。”山茶听见忙与玉卿商议道∶“多承二娘相唤,只是身上没有一件纱衣。”玉卿便将母亲遗下的一领玄色绉纱衫,付与山茶,道∶“我前日受了二娘厚礼,你去相见,千万为我致谢。”山茶应了一声,即从后门,走过卞家,要知卞二娘有何说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老佳人带月效鸾凰 诗曰∶ 金针刺破窗前纸,引入寒梅一缕香; 蝼蚁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瓣上宫墙。 这首绝句,是一闺人早春即兴之作,引入本传,似不相合。然细味其诗,未免有怀春的邪思。可以想见妇人欲念,入土方休,不为虚语,假使深房独处,婉然在床,有不对春风而咏叹,亲花影以销魂者么?闲话休题。 且说山茶走进卞家,与二娘相见毕,备述主人致谢之意。二娘笑道∶“前日些须意思,你家相公坚却不受,反成虚套,何谢之有!” 原来卞二娘年虽三十六岁,却象三十以下的,生得瘦怯身躯,娉亭态度,守寡已七年了。只因家事富饶,所以不肯改嫁,守着一女,名唤非云。平时只与女儿同拈针线,或吟咏诗词,未尝肯到门前闲立。那一日只为玉卿入学回来,他也垂帘窃看,谁想一见了赛潘安的美丽才郎,低声喝采,便把七载冰心顿萦着一点邪念。 当日与山茶叙话良久,方入自己卧房去,只见画帘半卷,绣榻临窗,香桌边挂一轴美人照镜的晓 图,又见窗外班竹数竿,盆花几种,果然点缀不俗,铺陈潇洒。山茶把床上的淡花纱被,翻了一翻,又把绣花枕头,看了一会,笑对二娘道∶“这样香喷喷的被儿,可惜二相公去世甚早,丢与二娘独自受享。”卞二娘微微的叹了一声,低头不语。 正在闲絮,只见一人,轻移莲步,袅袅婷婷,打从侧边楼下走进房来,山茶慌忙见礼,举目看时,但见∶ 蛾眉淡扫,粉颊轻匀,水剪双哞,莲生纤趾,上着淡罗衫子,下拖八幅湘裙,牙梳斜挥,云窝金钗,印松玉臂,从纵画工描不到,漫疑此是美人图。 这位女子是谁?即非云姐也。午方十五,尚未受茶,不惟美貌无双,兼会吟诗写画,以至描花刺绣,事事皆精。只因生性幽闲,深居闺阁,所以虽在壁邻,未尝识面。当时出来,与山茶见罢,微笑道∶“褚娘子既在邻居,怎不常来走走?”山茶道“只因家内乏人,不得时常亲近。”三个又把闲话说了一回,山茶看见没有正事,起身告别。 卞二娘一把拖住,忙唤兰英捧酒进馔,山茶咯饮数杯,即又作谢起身。卞二娘送到后边,悄悄说道∶“相烦娘子过来,别无他话,因有一条白绫汗巾,烦你送与相公,并金耳环一双,送与娘子,幸勿见却。”山茶双手接了,千恩万谢,回到家里,便把汗巾递与玉卿,玉卿愕然道∶“男女之间,不相通问,乃以汗巾见惠,其意为何?”山茶道∶“连我也猜不出二娘是何意思。”玉卿接在手中仔细一看,上有楷书小字绝句一首,其诗云∶ 钟声催落碧梧烟,每到黄昏倍悄然; 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 玉卿讽咏数回,击节赞赏道∶“好诗!好诗!不意闺阁裙钗,有此佳咏,比那相思一夜知多少,同一苦怀。”再把汗巾覆看时,又有一诗道∶满阶清露拂帘寒,几度无言独倚阑; 羡杀玉人年最少,欲持瑶琴倩君弹。 玉卿看讫,笑向山茶道∶“细观诗中意思,二娘甚有邪念。西厢君瑞,我所乐为,惜彼年事太晚,不能与崔莺相并,奈付!”山茶因得了耳环之惠,欲与撮成美事,便极言二娘的姿态清妍,做人温存可爱,然玉卿终以年纪不等,不为置念。 过了数日,卞二娘又遣兰英过望,玉卿知他来意,是探汗巾消息,便把罗帕一方,次寒字韵一绝,以谢之道∶ 拂 秋声夜色寒,乙藜相照罢兑栏; 几回空谢诗中意,羞把孤鸾月下弹。 题讫,付与兰英持去。过了两日,兰英又以 茗送至,并把罗裙一条,送与山茶。山茶满面堆笑,再三谢道∶“前承耳环之惠,时刻感戴,今又把罗裙见赐,使我何以报答二娘。”兰笑道∶“家主母多多致意大姐,如相公处,有甚言语,乞烦转报。更有几个字儿,要你传达相公。”山茶便留兰英坐在厨房,自到书房,把小柬递与玉卿,玉卿拆开看时,乃是桐叶笺一幅,上有草书数行,道∶瑶章之惠,足见佳士风流。然谓之知心则未也,月之三五,欲于夜深扳晤,万勿以寒陋见却。外具 片二瓶,愧非蒙顶仙芽,聊作润玉川诗吻耳,惟麾存是祷。 玉卿看罢,沉吟不语。山茶在傍,便极力赞襄,备言二娘美意不可辜负。又笑道∶“相公常说要娶一位大娘,必如西施一样。今卞家大姐,不是山茶为他夸口,其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怕西施,还不能够及他。曾有宦室求亲,二娘坚执不允,相公如肯从顺其意,这门亲事可唾手而成。”玉卿平时也曾闻得非云之美,遂点头道∶“汝言有理!”即时取出花笺一幅,裁答二娘,那花笺上写道∶承惠佳茗,奚啻文园消渴,每时饮嚼之际,足见厚爱,心人肺肠,承订晤期,请俟萧寺钟残,梧桐月上,则魏生至矣。 此覆。 玉卿写毕,又唤见兰英,细问二娘起居,并托致谢,兰英接了花笺,急忙回复。二娘正在后轩,往来窥望,接见回音,不觉笑容可鞠,把兰英重重赏赐。 不一日,节届中秋,是夜云散长空,水轮皎洁,二娘设席中庭,与非云对饮,因有魏生之约,将及更残,推以风露甚冷,归房先睡,非云亦不敢久坐,掩扉安寝。既而月转西轩,玉漏将半,只听得后门,轻扣数下,二娘悄悄起来,开门放进,只见玉卿卸除巾帻,身穿便衣,遂即携手入房,二娘低声道∶“隔壁即是小女卧房,幸勿扬言。”玉卿于月光之下,把二娘仔细瞧看,果然庞俏丽,转觉情兴勃然,遂解除衣服,搂抱上床,玉卿先把阴门一摸,略有几根细毛,高高突起,好似馒头一般,只是欲动已火,阴精流湿,急把尘柄插进,抽弄起来。 那二娘数年久旷,才经交合,便觉爽快难言,兼以阳具修伟,塞满阴户,急得二娘乱把臀尖奏起,玉卿亦觉直顶花心,翕然畅美,一口气便有六百馀抽,弄得二娘闭了双眼,口里只管哼哼不绝,既而笑道∶“不谓郎君这样知趣,又生得这般妙物,内中塞紧无馀,又酸又痒,使妾魂灵儿俱已飘散,人间之乐,无 此矣!” 玉卿见他情兴甚浓,紧推双股,自首至根,大肆出入,又有五六百抽,方才了事。匆匆喘笑,伏在二娘身上。二娘忙以丁香舌吐在玉卿口中,两个紧紧搂抱。 将及四鼓,披衣而起,步出西轩,并肩坐于榻上,二娘道∶“妾寡处七午,月夕风晨颇能自遣。不意前日,自见郎君芝宇,一月以来,废寝忘飧,不能自主,今夕幸陪枕席,欣幸何言,慎勿以妾无玉洁冰清之操,而弃同土梗。” 言讫,复伸手插入裤中,则又昂然坚举,莞尔笑道∶“郎君嫩质轻躯,此物独粗大如此,能不今人爱杀。”玉卿亦觉情动,就在榻上,重与对垒,时月光射入,照见二娘遍身雪白,两只趐乳,滑润如油,更把金莲捧起,三寸红鞋,尖尖可爱。 但凑合之际,又紧又干,甚觉艰涩难进,直至抚弄良久,方有淫水流出,于是急捣狂抽,遂成鏖战。怎凡得两人兴趣?有诗为证∶ 今夕是何夕,月圆人亦圆;穿花双舞蝶,戏水并栖鸳。 冰操我难守,芳心自此牵;愿期云雨梦,朝暮与郎连。 玉卿恣意狂荡,弄得二娘死去还魂,淫声乱发,及至香汗透胸,牡丹着露,则漏下已五鼓矣!急忙起来,送至后门,白有山茶照应接入,玉卿一觉趐眠,直到日中方醒,乃取薛涛笺,题首一绝,着山茶持谢二娘,且订后期,其诗曰∶昨夜曾闻玉佩声,仙风引梦到蓬瀛; 牡丹雨后香犹在,记取西轩月照卿。 诗去,二娘微微合笑,随咏一章,付与山茶回报,玉卿展开视之,其诗云∶深愧微躯承宠爱,难凭寸颖谢多才; 卷帘放进梧桐月,重照仙郎入梦来。 玉卿笑道∶“有此佳句,纵使再老几年,我亦爱之。但不知我那非云姐姐,亦能有此妙才否!”是日傍晚,兰英又来相约,等至夜间,仍与二娘会于西轩,欢爱之情,不待言表。 且说非云,虽则年才三五,性颇贞闲,然自十岁,便能吟咏,柔姿慧质,天付情根,每值刺绣工馀,以至晓花欲开,久月正佳之际,持持攒眉不语,若有所思,其意盖欲得一有才有貌的儿郎以作终身之偶。 当中秋这一夜,正欲与嫦娥作伴,因母先寝,勉强归房,虽卧在床,怎当那月光照入,辗转无聊,不能睡去。忽德得隔壁恍若二人步响,停了一会,又闻怅钓摇动,及侧耳静听,微闻英声吟吟,心下想道∶“我母空房独处,为何怪异若此?” 正在猜疑,忽然沉睡,次日饭时,只见其母熟睡不醒,及见起身梳洗,双眸倦开,语言恍惚。 至中日,又见山茶过来,附耳低言,心下不觉大疑。是夜便把房门虚掩,和衣假寐,俟至更馀,果闻后门开响,非云即便悄悄的潜步出房,穿过前庑,只见西轩榻上,有一年少书生与母嘴对嘴,搂做一处,便把身儿闪在一边,细看那生,巾履翩翩,容秀美,暗自想道∶“素闻隔壁魏郎,才貌兼全,想必即是此生。” 不移时,又凡二人脱去衣服,那生腰下露出一件白松松,头粗根细,约有七寸长的柬西。非云看了一眼,急忙转身就走,走不数步,却又立住了脚,回头看时,只见其母伸出纤纤玉指,捏了那件东西,看一会,弄一会,便把两脚高高挺起,那生就把这七寸长的,向那小便处插了进去,一抽一送,不住凑合。 非云顿足道∶“羞人答答的,亏我母亲肯做这般勾当。”正呆了脸看到出神之处,不觉一阵热烘烘从小肚下流出,阴门好象小解的一般,伸手一摸,却是湿浓浓的,暗暗笑道∶“连我这件东西,也会作怪起来。”又见其母双手扳了那生的屁股,乱颠乱耸,口里亲肉心肝无般不叫,正在看得闹热,忽闻脚步走响,回头看时,却是兰英也来偷窥。兰英见了非云,急得转身就走,非云觉道没趣,亦即归房,唤过兰英,悄悄问道∶“这件事情从何而起,那生可是隔壁的魏秀才否?” 兰英便把赠汗巾茶 茶,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回笑道∶“看了这样一个郎君,粉白面皮,吹弹得破,年纪又小,才学又高,不要说二娘欢喜,就是兰英也觉十分爱他,只是长姑娘二岁,应该招赘进来,与姑娘作配,这才是一双两好。”非云带笑骂了一声∶“小淫妇!”斜靠床栏,默然不语。兰英自觉小肚之下酸痒作怪,慢腾腾的走到榻上,勉强睡了。 不多时,天色大明,玉卿起身回来,吃了四五个鸡蛋,一碗圆眼汤,又向房中打盹。那一日褚贵有事出外,山茶自在厨下烧饭煮肉,整备完了,走进房来,只见玉卿和衣睡在床上,看那颊腮,白中映红,好似两朵桃花,伸手摸那东西,恰又坚硬如铁,霎时淫兴难按,脱去亵衣,扒到身上。玉卿忽然惊醒,开眼见山茶就笑道∶“饭也未吃,就做这件事体。”便翻转身来,把妇人推起两脚,急急抽送。 正在云浓雨骤,恰值二娘煎了一盏人参汤,着兰英送至。那兰英年长十八,早已春心发动,当下捧了参汤刚欲进房,只见山茶在下,双手扳了玉卿的臀尖,玉卿在上,双手搂了山茶的头颈,下面那件话儿,乱抽乱顶,兰英便立住了脚,看得有兴,把人参汤倾掉了半盏,不觉失惊道∶“阿呀!” 玉卿忽听得有人声响,抬头一看,见是兰英,遂即抽身起来,兰笑道∶“家主母煎下人参汤,着妾送与相公。”玉卿接在手中,一口呷干,就把兰英搂住,做那吕字,兰英便也不动,山茶提了裤腰,笑嘻嘻的自到厨下去了。玉卿掩上房门,再四求欢,兰英低头合笑道∶“相公请尊重些,这个怎么使得?”口中虽说,早已眠倒在床,玉卿把那话儿一顿乱顶,不觉耸进寸馀。 你道黄花女子,为何这等快进?只因兰英看得动火,已有骚水流出,那阳物又是湿浓浓的,所以进去稍觉容易,及再进寸馀,便觉攒眉唤痛。将至进根,兰英悲啼婉转,不胜退缩,立至抽弄移时,差堪承受,既而事罢。玉卿问以非云动静,兰英备述夜来瞧看,及盘问因由,似若动情光景。 玉卿再三哀恳道∶“小生所以结好二娘者,单为非云耳,万乞小娘子,将我衷曲婉致 台,好事若成,没齿不敢忘德。”兰英笑道∶“妾当乘便为君挑引,设或西厢待月,决不可忘我红娘也!”因以来久,即忙回去,既回复二娘了,便走入绣房。正值非云展开花笺一幅,执管题诗。题毕,又吟哦了数遍,折为方胜,藏于书内。 兰英进去,先把闲话絮了一会,乃轻轻笑道∶“今早二娘又把人参汤着我送与那生,那生开口就问姑娘,生得若何,会咏诗否?又说要与二娘求了八字,然后央人做媒,你道那生痴也不痴?”非云啐了一声,变色道∶“蠢丫头!只管哓哓的说他则甚?”遂即起身走下庭除,低看沉吟,把那海棠花细瞧,兰英急向书中取诗笺,紧紧藏好。过了两日,乘间走过书斋,送于玉卿,玉卿接来视之,题曰∶秋日偶书。乃是七言近体一首,那诗道∶ 剪剪西风日暮吹,漫迟凉月到香闺; 半残碧树阴前瘦,初过征鸿语带悲。 绣 自煎佳茗啜,吟成只许嫩兰知; 几回欲走丹青华,幽恨妩端压黛眉。 玉卿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连声叹赏,笑向兰笑道∶“细观此诗,非云芳心已见,我当构情词以动之,但要小娘子委婉周旋,事方得妥。”遂以素柬题诗二章,托与兰英持递。正是∶ 全凭题艳诗,方动美人心。 第三回传词寄翰两情深 诗曰∶ 蝉咽庭槐泣索秋,几行新雁度南褛; 天边莫看如钩月,钩起新愁与旧愁。 右诗乃是闺秀孟淑卿所作,从来只知宋玉悲秋,那知蝉声夜影,寂寞深闺,岂能无感。此所以旧恨新愁,唯恐月钓钓起,即卞非云亦有丹青欲画,幽恨压眉之句。 当日玉卿写诗付与兰英,又千叮万嘱,即烦回报,兰笑道∶“即要求人,怎不下礼?”玉卿慌忙双膝跪下,兰英笑道∶“好个不识羞的脸儿!”遂袖了诗画急急走回,非云正在窗前照镜,诘问道∶“我要刷鬓,唤你半晌,你却喘吁吁,从那里走来?”兰英道∶“不要说起,适才偶到后边,恰好遇着隔壁那个痴生,取出二方素柬,上有几个字儿,歪厮缠要我送与姑娘,我再四不肯,他竟把来丢在袖中。我没奈何,只得带与姑娘一看。”非云接来看时,上面写道∶其一 夜深曾到绣帏边,无限相思强自怜; 虚卸海棠浑未识,隔墙空见月娟娟。 其二 闻道蛾眉学画时,也能织绮也能诗; 何时共醉西厢月,愿脱红鞋载酒喝。 非云看毕,向地上一掷,登时双脸涨红,大怒道∶“贼淫妇!这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怒气未消,恰值二娘走进房来,问起因由,便笑劝道∶“魏秀才痴生也,吾儿何必介怀。”遂向地上拾起,付与兰英道∶“小淫妇!是你拿来的,原是你拿去还了他。”兰英接来,偏向床上一丢,竟自走了出去。停了一会,又悄悄的立在床门边张看,只见非云把那素柬上的诗,吟了数遍,放在枕头底下。自此二娘也不瞒那非云,竟与魏生不时往来。 忽一日,二娘午睡未醒,玉卿潜入西轩,只见非云靠在槛上,口中诵那朱静庵的诗句,道∶ 蛾眉未得张郎画,羞见东风柳眼青。 玉卿接口道∶“张郎就在当前,何必羞见柳眼?”非云回头见是魏生,慌忙倒退几步,羞得满面通红。 玉卿深深一揖道∶“小生渴慕芳姿,匪伊朝夕,今日幸逢姐姐,足慰平生。前有狂句,特浼兰英呈在 次,未识姐姐曾赐一观否?”非云正色道∶“君是黉门秀士,必知礼义,今非亲非故;突入中堂,出言邪慢,岂读书人之所为?”急得玉卿双膝跪下道∶“万望姐姐垂怜,生死感激。”非云向面上一啐,走入卧房,急把房门扃闭。 玉卿一场没趣,只得走了回来,然自一见之后,神魂飘荡,竟害了木边之目,田下之心,恹恹成病,寝食俱废。 忽一日偃卧在床,兰英走至,玉卿道∶“幸为小生致意二娘,偶因贱体欠和,不及过来相会。”兰英笑道∶“妾虽承二娘之命,特来问候,并为你心上人儿,有一个喜信在此。”玉卿听说,顿觉十分之病,灭去九分,便一跃而起,慌忙接来,拆开看时,只见柬上写道∶ 昨日获读佳章,继承清 ,而妾报无琼玖,讵比投梭者,岂真寡情哉?愿以事机宜秘,出入宜慎,万一中 外扬,聚尘腾谤,不唯有碍于郎,使妾母子含污蒙垢,竟无容身之地矣!此所以虽投桃者,而未尝报命。讵以贵恙忽膺,使妾扪心若疚,持于今夕,屈降西轩,实欲订盟白首,幸勿疑为崔莺待月也!并祈览讫,即付丙丁。 玉卿看毕,欣喜欲狂,便向兰英再三致谢道∶“前日自轻峻拒,使我意断魂迷,数日以来便沾重疾,将谓 恨入泉,孰料寸心忽转,虽一笺之惠,价抵双南,而玉成之恩,感深五内。”兰英道∶“他只口虽硬,心实爱你。自那日西轩,把你抢白一番,看他意思,亦觉怏怏若失,及闻尊恙,便向妾问道∶‘魏郎病体若何?’ 我就进言,都是姑娘寡情所致。他默然不言,停了一会,就写这个柬儿,着我传递,我佯为推托,他又再四央烦,如此看来,他爱你的心是真,那翻脸相拒,都是假意。你今快写回书,免使得他望穿双眼。”玉卿喜孜孜,提起兔毫,写下词儿一首,道∶ 羡天生情种,奈青琐未传香。自倚在栏杆,花容瞥遇,晓夜思量。漫道仙源有路,害相思,空使 东墙。画静可怜竦雨,更深独伴衷肠。只疑薄幸是萧娘,支枕怨凄凉。喜乌青俄来,彩笺飞下,意婉情长。欲把香罗带绾,订山盟,白首效鸳鸯。为报天边明月,今宵早下西厢。 《右调木兰花慢》 兰英临去,又叮咛道∶“须俟夜深二娘睡熟,然后过来接你进内。还有一说,他年才十五,真是嫩蕊娇枝,须要十分怜惜,不可用那前番手段,创得我几日还疼。”玉卿低头含笑,正要打点神思,以备夜深赴约,忽褚贵报说,邹侍泉来望,玉卿意欲以病为辞,困是长辈,只得整衣出迎,先是侍泉走进,后面又有三个,一个是同进学的胡仲丈,一个是戈士云之子戈子虚,那一个即是邹亮生,一一相见,分宾主坐定。 侍泉道∶“今日胡戈两兄与小儿同在白龙潭会文,因要请一位名家笔削,方可遍送同社。老拙道及魏兄大才,所以两位特来奉拜,就在请到小舟求教。”玉卿再四推辞,那邹老父子决欲相邀,遂即同往,出门未及数步,侍泉要会一个朋友,叫做于敬山,先自别去。四人迤逦而行,顷刻间,就到白龙潭。 那一晚,原是亮生作东,备酒船内,玉卿心忙意乱,取过三人文本,草草看完,起身作别,三人那里肯放,只得勉强坐下。及酒过数巡,少不得猜枚行令,既而席散归来,则已醺然沉醉了。 天明酒醒,方知夜来失约,十分怅恨,等至日中,则见兰英趋至,再三埋怨道∶“相公为何言不应口,害人空守更馀。”玉卿道∶“此非小生之罪,因敝友相招,以致失约,但不知今晚可能相会否?”兰英摇头道∶“他恼恨正深,叫我也难于启齿。”玉卿便即搂住求欢,兰英半推半就,云雨之际,略不似前番畏缩,凭玉卿恣意,颠狂了一回,有顷事毕。 玉卿恳求代为谢罪,并约后期,兰笑道∶“俟有佳音,即当回报。但在今晚,俱要烧汤浴体,先是二娘浴过,次即姑娘,不若妾来约君,悄然过去,先把艳质水肤,偷看一饱,君意可否?”玉卿大喜道∶“若得如此,威何可尽!” 俄而红日沉西,又早寺钟初动,忽闻兰英轻杖一声,即便挨身而入。此时二娘浴罢,自到房中去了,玉卿伏在窗中向内窥视,只见银烛高烧,兰汤倾满,非云先把罗衫脱下,露出那白松松的臂儿,好似藕节一般;又见胸前那光油油的趐乳儿,如覆玉杯,两点乳头腥红可爱。及把下面的裙裤卸时,但见小小儿一个肚脐,那脐之下,毫无一根毛影,生得肥肥净净,高又高、白又白,那十间红鲜鲜的缝儿,只露一半。既而香汤屡拭,皓体轻濡,好象那梨花带着鲜雨,只见那汤气空蒙,又好似那梨花罩住了西施;那洁白两腿,好似无瑕美玉;那亭亭 体,娇妾艳质。 玉卿看了,声道不置,那步步金莲,移放兰盆之下,即如玉 初萌,虽精巧画工,不能描写万一。那非云百般巧艳,体势姿,令人企之慕之也!又将浴罢,玉卿细细看了,即悄悄闪到自己家里去。玉卿叹气道∶“咋晚若不被那老囚苦缠去看文,咋晚岂不亲见月中人了么!”孰想非云浴罢起来,叫兰英倾了浴汤,思量欲遣蔺英订在晚间相会,那知兰英先被二娘差去约那玉卿。非云不胜怅恨道∶“好事多磨,信不虚也!” 那一晚二娘以卧房与女儿贴近,先把衾枕铺在西轩,并整备下几品菜肴,一坛美酝。只见日影方斜,玉卿已至,两个就在西轩,摆酒对饮,将及半酣,二娘便走过来,坐在玉卿肩下,一边饮酒,一边搂搂摸摸,调得兴浓,就在椅上,脱了纱裤,抽弄起来。 兰英捧了一壶酒,刚欲进房,猛听得椅子乱响,伸头一望,只见两个正是云深雨密,连忙报与非云道∶“姑娘也去瞧一瞧。”非云笑道∶“好没廉耻,这样勾当,瞧他怎的!”口中虽说,却被兰英拖了就走。 到得轩边,向内张时,只见二娘把两只 勾在玉卿腰里,玉卿的手,扳了二娘肩膊,下面骚水滚出,但闻啧啧的响,非云见了一眼,转身就走,只有兰英十分兴动,伏在壁边,半晌便不能移步。便问一声道∶“要热酒么?”二娘听得叫唤,把玉卿推走道∶“我的心肝,天色已暮,且消停一会,留在被窝里尽兴罢!” 玉卿便抽了出来。两个重斟玉液,又慢慢的消了一壶,方才烧汤浴脚,搂抱上床,少不得鸾颠凤倒,曲尽绸缪,将至夜分,云雨方毕。玉卿道∶“我有一件事儿求你,若肯依允,我便说出来。”二娘道∶“凭你的天大事儿,我也依你。”玉卿道∶“闻得非云姐姐与我只差两岁,意欲央媒行聘,不知你心下若何?”二娘道∶“我也久有此心,这亲事断然依你,不要说白壁为聘,只不许忘了我的美情。”玉卿大喜,遂紧紧搂抱,又云雨两次,直到得天明。 忽报巡按观风,自有一般同社朋友,相邀赴考,一连忙了数日,试期方过,非云又遣兰其过来相约。 是日傍晚,微微细雨,将及更残,忽又云开月出,兰英直等二娘睡熟,方与玉卿悄然进内。非云见了,反觉害羞,双脸涨红,玉卿一楫道∶“乃怜良会之难,可不为欢此夜。”遂近前搂抱,非云急以双手推住,变色道∶“妾之所虑的,是为终身大事,岂肯图顷刻之欢,以丧名节,愿郎受人以礼,勿萌此心。”玉卿见其议论侃侃,虽哀恳数回,终不能强逼而回。 次日早起,正欲央媒作伐,忽见一人走进,却是于敬山,那于敬山原来就住在跨塘桥下,与邹侍泉最相契厚。只因侍泉之子亮生,缺少西席,向慕魏生饱学,特央于敬山持书相请,当日相凡毕,分宾主坐定。敬山备述侍泉延请之意,玉卿正为姻事在心,怎肯就馆,遂以他说推辞,即忙开进书房,写柬回复,敬山亦随后步入,但见∶ 屏帐清华与俗殊,纤尘不入子云居; 幽香绕花侵香,翠阴当轩竹满除。 壁挂丹青名士迹,架藏今古异人书; 窗前更爱盈盒水,游泳宜看巧思鱼。 敬山徘徊看完,不觉连声赞赏,又把书籍翻视,内有小柬,只见柬尾露出蝇头细楷,有两句道∶ 并祈览讫,即付丙丁。贱妾卞非云敛衽拜启。 那于敬山原是个有心的,觑见玉卿将次写完,捉王就将此柬急忙藏在袖中,接了回书,逐一拱而别。 原来卞非云有个堂叔叫做卞须有,亦与于敬山相处至密,做人极是贪财忌义,奸险异常。自从嫂氏孀居,便即垂涎厚产,往往与于敬山计议,只因二娘律身甚正,无计可施。不料玉卿把非云所寄之书,未曾毁弃,那一日忽被敬山窃取,慌忙至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不觉拍手大笑道∶“向来老卞要我寻一机会图谋资产,今细看此书,明知是魏秀才先与卞二娘通奸,连那女儿也有私情的勾当了。就将此柬做了把柄,设谋诈害,有何难哉!且去会了老卞,再作商议。” 刚欲出门,忽听得有人问道∶“于兄在家么?”敬山看时,恰好是卞须有,便一把拖进道∶“小弟正欲到宅上会兄,不期就至,可谓顺溜之极。”逐把玉卿处得书一事,细说一遍,卞须有大喜道∶“足见吾兄最有机谋,为弟完此心事。只是一书可证,更有何策,方能捉破奸情。”敬山道∶“闻得戈士云与兄至厚,此公乃今世之孔明也,况与魏家向有间隙,前见玉卿领一案首,心中不愤,尝怀倾陷之意,故不若与戈兄商议,他定有妙策。”卞须有道∶“小弟亦有此意,就烦吾兄同往。”二人说罢,遂即起身,不知去见戈生有何议论? 第四回灭烛邀欢双意足 诗曰∶ 刘郎漫道入天台,处处桃花绕洞栽; 贾午墙高香可窃,巫山云杳梦偏来。 诗因咏恨凭鸾寄,户为寻欢待月开; 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缩新话莫疑猜。 这一首诗,单道那世间予女爱才恋色,自有许多天缘奇遇。就如前贤所述的五金鱼,井那祁禹狄故事,际遇甚多,相会甚巧,虽云稗官野史,未有尽是子虚乌有之说也。 话中再表卞须有同了于敬山,将至普照寺前,恰好与戈士云劈头相遇,就邀入茶馆坐定,敬山把前项事,一五十一,备陈始末。 戈士云听罢,心中大喜,不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向卞须有道∶“自古道∶捉奸捉双。今日碓有情书,尚无实据,不如等我做下一张没头榜文,贴在通衢,先把丑声传播,然后慢慢的另寻妙计。只是日后夺得家资,我三人必须均剖,小弟方敢任事。”卞须有道∶“这个不消说起,只要就烦大笔。”戈士云即向店中借取笔砚,登时写道∶ 盖闻人伦之道,教化攸关;节义之风,圣贤所尚,未有 搂垣处,可以谬列芹官,待月邀云,得以冒称冰操者也。乃有鄙儒魏璇,字曰玉卿;裔实优隶之微,家居萧寺之左,试偶冠军,窃誉机云之文藻,年方乳臭,妄夸炯勃之才情。然犹谓犁犊堪怜,儒子可教,孰意其设心淫僻,积念奸回,诱楼中之美媛,曲奏求凰,遇陌生之青娥,诗吟蔓草。其有壁邻卞氏,江左名宗,有美二娘寡居七载,将谓性疑梅寒,独馨岁晚,而不知身同絮 ,已逐春风,于是琴瑟书帏,逢崔莺于月下;香传绣帏,期韩寿于风前,而阳台之梦,由来非一日矣! 然而尤有可恨者,二娘之女,小字非云,年始破瓜,亦遭蝇玷,夫魏璇既已污守节之妇,又何忍其污待字之娃,在二娘既不念其夫,并不爱其女。呜呼!丧心害伦,名节扫地,洵所谓冠裳中之禽兽也!凡我同袍,咸宜呜鼓,岂容绥绥之狐,摇尾官墙,而淫聚之尘,抗颜闺阁者哉。若谓捕风捉影,而以诬 罪予者,则有非云之手书现在。 戈士云写毕,付与卞须有道∶“要写一样二张,明日五鼓即宜粘贴,须在热闹之处为妙。”三人又坐了一会,算还茶钱,各自散去,不题。 却说魏玉卿一日早起,尚未洗脸,忽报社友胡仲丈要见,甚急。玉卿只得出迎道∶“盟兄清早临降,不知有何见谕,怎等忙促?”仲丈道∶“小弟为着贱事,所以绝早进城,不意到了秀野桥边,只见空壁上,新贴的报子。细看时,是说仁兄与卞家母女有奸情,首尾小弟虽已扯毁,然亦不得不来报知,谅兄操持甚正,必无此事。但哓浇之口,谤诬可畏,今后亦宜敛迹避嫌为是。”玉卿听说,不觉耳根涨红,愕然无措,仲丈又再四劝勉,逐即起身别去,忽见兰英持一小柬慌忙趋至,玉卿接来看时,那柬上写道∶ 妾以母氏之故,委身于君。然已叮咛秘密,至再至三,岂意妾书,竟落他人之手,今早长胡至戚家 内,亲见壁上贴又,虽即扯毁,丑行已露,君太疏虞,妾诚痛恨,设或万口喧扬,使我置身何地,唯不难以死谢君,独不知君何以处妾也。 玉卿看毕,方记起前日寄来寸楮,急向书内翻阅,遍寻不见。正在忧疑,恰值邹侍泉又自来相请,玉卿心下忖道.“若在家中,必有是非。不如就了馆事,消停几时,即浼邹老作伐,自然稳妥。”主意已定,遂即许了侍泉,嘱咐褚贵夫妇,看守门户,收拾琴书,即时赴馆,因留诗一首,以别二娘,道∶卿似江上花,予如天边月;花须日珍重,月乃暂时缺。 相见雉有期,速别诚可悲,赠卿煞一物,唯有泪双垂。 又写书以答非云,道∶ 自挹仙姿,神魂飞越,恨不急倩寒修,以纳微仪,耿耿之思,与日俱积,所以八行见思,宝若天瑶。庸讵知匪人窃去,遂鼓簧曰飞诬, 之罪也!然或卿有不讳, 岂独生,当效申娇成一鸳鸯冢耳!兹者偶值数友相邀,勉尔暂开降帐,所以避浮言,息是非也。唯卿万千保贵,典以外议为恐,倘蓝桥之通一路,则玉柞之缘自在。弟恨嫌疑之际,不获面别丹诚,兼以后会难期,临书不朦为咽。 原来邹家,离城只十里,一帆顺风,顷刻使到。当晚少不得开筵款待,不细谈了。 只说玉仲无事,每自讲文课艺之暇,或时寻花竹坞,或时待月柳轩,莫不触景伤怀,愁思难撇。忽一日,亮生入城,玉仲初醒,只见一个小鬟,悄然趋至,手中交一描金小盒,付与玉卿,说声道∶“此乃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方欲启问,而小鬟已抽身退去,乃开盒看时,只有玉鸳驽一对,竟莫测其由,只得藏在书厢内,已过数日了,将及下午,玉卿方倚栏独吟,只见小丫鬟慌忙走至,持寸柬以嘱咐道∶“此亦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拆开看时,乃是七言绝二首,其诗云∶其一 舞衣香冷叠空厢,寐寐深闺春昼长; 薄命自怜还自恨,几回池畔避鸳鸯。 其二 懒把名花缀绿云,泪痕泄遍石榴裙; 东风不解愁人意,强拾新诗赠与君。 玉卿讽咏数回,连赞其妙,及觅小鬟,则又潜去矣!竟不知瑞娘子还是邹老何人,又不知寄盒寄诗,出于何意。 一日,又值亮生不在馆中,朗朗的连把二诗吟诵,忽闻外窗,竹声敲响,趋出看时,见一淡 少妇,生得不长不短,美艳非常。秋波回盼,合笑而走,玉卿趋出户门,伫望良久,顿觉神魂飘荡,不能自持,又想着非云,愀然不乐。 是夜读至更馀,忽见一妇,推扉而入,骤把灯火吹灭,玉卿骇然,不知是人是鬼,正欲要问,那妇人反把玉卿拖住求合。玉呻亦在久旷,便与卸衣推起双足,即时耸进,那牝户又紧又干,宛如处女,既而淫水泛出,方觉润滑,将至五六百抽,妇人娇声婉转。 玉卿问道∶“你丈夫姓谁?”小玉道∶“系卢生,重利轻情,娶奴未几,客游汉口,又遭正妻凶悍,将奴寄居邹宅,晓风夕雨,半载凄清,天幸郎君至比,宿缘非浅。然而乍见含羞,所以灭火相就。”玉卿道∶“前有小鬟寄我描全漆盒,又寄新诗二章,所称瑞娘子者,亦是卿乎?”小玉沉吟不语,良久道∶“总之是奴,何消再问。”玉仲喜出望外,遂与解带卸衣,即赴阳台。那一夜,两人乐趣又比前夜不同,但见∶ 金莲斜浼,玉腕轻勾,粉颊相偎,趐胸紧贴,芳魂已荡,任教揉碎花心,弱质堪禁,那怕掀残红浪。一个是青灯独守,欲火如焚,一个是绣榻孤居,春心倍炽。灵屡急奏,抚香汗之透衾,鸦髻松散,岂云雨之骤歇,好一似云间翔翥翠,不殊那水畔戏鸳鸯。 玉卿一口气,抽到二千馀,小玉皓体全趐,星眸慵展,舌尖忝吐,呜咂有声。 既而玉卿问道∶“其乐何如?”小玉笑而不言,诘之再三,乃答道∶“郎之肉具长而且丰,所以内中酸痒,妙不可言,至于遍身通快,亦非言语所能形容也。”玉卿听说,兴念愈狂,遂又款款轻轻,行九浅一深之法。抚弄移时,不觉香汗如珠,阴精欲竭矣。及至事完,鸡鸣已再,小玉重订后期,披衣而起。 自此往来甚频,难以备述。忽一日,玉卿倚栏看鱼,又见小鬟潜至,授以彩笺一幅,玉卿以为小玉所寄,不为诘问,及进房内,展开一观,又是七言绝一首,诗曰∶ 鸾笺曾寄数行啼,为听书声意似迷; 何事萧郎情太薄,竟无只字到香闺。 玉卿反复详味,心中疑惑道∶“难道瑞娘子,另是一个不成。必须诘究小玉,方知端的。” 是夜更馀,小玉果至,玉卿以诗示之,因再三盘问,小玉不能隐瞒,只得说道∶“妾实不能为诗,此乃邹翁之妾二娘所作,因小字瑞烟,所以家中男妇,俱呼为瑞娘子。昔日郎君初到馆时,妾与瑞娘俱在屏后,窥见郎君眉宇秀韶,不但妾有私心,瑞娘亦深怜爱,尝在月夜同坐,谐谑之间,笑谓妾道∶—尔能先与郎私,当以玉簪相赠。—及妾迳造书斋,不料彼亦吟诗先寄,然恐分妾之爱,所以朦胧诳君。 今既话明,只在明晚,当使瑞娘与郎相会,只不可说出许久与我相处。” 玉卿喜得眉欢眼笑,又问人物何如,小玉道∶“琼林玉树,方可相比。”引得玉卿恨不即时相见,时已夜分,少不得携手上床,曲尽欢爱。既而亨毕,小玉又叮咛道∶“只怕瑞娘也要害羞,明夜更馀,郎宜熄烛以待。”玉卿连声应诺。 到了次夜,二鼓初动,果见瑞娘趋至,两边俱是心照,不说一言,即使解衣搂住,只是牝户宽绰,淫水太多,比不得那又紧又干,宛如处子之妙。玉卿虽知没趣, 因瑞娘的兴致,比着小玉愈觉淫骚,把那尘柄一插,直透重围了。奏合之际,当不得瑞娘淫声屡唤,臀尖乱耸,未及五六百抽,即使泄了。急得瑞娘翻身扒起,捧了尘柄,双手摩弄,复以舌尖吮咂。 不移时,那物仍又昂然直举,把双股放开,大肆出入,只困瑞娘虽有邹翁,毕竟老不敌少,欲心难满,所以才经交合,好似渴龙见水,饿虎吞羊,将有四百多抽,玉呻忍耐不住,便又泄了。那瑞娘兴犹未完,抱住不放,只得再经一次,方才歇息。自后二美轮流往来,不能尽说。 那一年正值科考,督学道坐在江阴,发下牌来,先玄苏松。玉卿闻了这个消息,即时收拾行李,辞别侍泉回家赴试,侍泉早已探知,置酒作饯,其子亮生,因丁母忧,所以停考。玉卿回到家中,日已傍晚,山茶接去,自然伏侍殷勤。 到了次早,及报胡仲文来望,玉卿慌忙延入,问以别后事情,仲文道∶“自兄去后,小弟细细稽查,原来诬词传贴,出自戈士云之笔,又有一个卞须有,乃是卞寡妇之叔,议论纷纷,遍诉朋友,还要告在本县,与兄作对。弟辈力为辩驳,近方宁息。”玉卿再三称谢,及送出仲文,兰英已在后边专等玉卿去,候问起居,那一夜时就与二娘相会,欢恋之情,不能细叙。 又浼兰英要与非云一凡,非云紧闭房门,着兰英传道∶“若未行聘,决无相见之理。”自此玉卿每夜只与二娘聚首。过了数日,李县尊出案,仍把玉卿拔在第二,及府榜又在第七,遂令褚贵雇了船只,择吉起程,二娘与非云俱赋诗为赠,二娘诗曰∶ 负笈登舟绿水渍,从此信步蹑青云; 芙蕖也解怜才子,争献红 来媚君。 非云诗曰∶ 澄江江上水悠悠,速望 仙实映游; 曾向嫦娥问消息,一枝丹桂为郎留。 玉卿见诗,不胜欣悦,即往江阴赴试不题。 且说戈士云自负才学,指望一日科举,不料宗师出案,列在三等之末。又打听魏 ,高取一等二名,不觉大怒道∶“那瘟试官真是瞎眼,难道我老戈的丈字,反不如这黄口畜生么?若不寻计中害,怎消此恨!” 正在心下筹论,忽见卞须有走到,暗暗欢喜,连忙拱进。卞须有坐定,即使开口道∶“前日小魏之事,小弟一时性发,遍处诉骂,要告要呈,不想事竟不成,反取其怨。咋闻小魏有了科举,万一今秋得中,将如之何?故特与兄计议,可有什么妙策,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必须斩草除了根,方无后患。” 戈士云道∶“不待凡言,小弟已筹之契矣!为今之计,吾兄须有约齐合族,就在本府具一公呈,令侄女手柬得之于敬山,就把敬山做了干证,那时小弟也约几个学中心腹,把鳄儒伤化事一呈本府,一呈道学,如此则小魏的前程难保,即令嫂合羞,必然改嫁,那时天大家私,都在吾兄掌握中了。”卞须有大喜道∶“若得吾兄这样帮扶,日后定当重谢。”士云又道∶“事不宜迟,速行为上。”卞须有连声唯唯而别。 第五回风流阵战酣 榻 诗曰∶ 每羡多情士,相逢意必投;桃花迷翠涧,春色满红楼。 日落钟初动,烟销夜转幽;谁知尘外境,也解恣风流。 话说玉卿试后,又取了一等二名,心下不胜欣喜,正要把二三场温习,以待棘闱鏖战,忽见褚贵慌忙报说,闻得卞须有同了族中二十馀人,今早把相公告在太爷,又有戈秀才,纠合同学,也把鳄儒伤化事,具呈本府,蒙太爷批发本县李爷究报,只在明日就要出牌了。 玉卿听罢,吓得面色如土,停了半晌,乃唤褚贵商议道∶“若到官司,不惟体面丧失,连那卞家母子也要出头露脸。我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如连夜避到苏州,再作区处。尔可为我雇下船只,不得有误。”又唤山茶收拾细软什物,准备起身。 将到黄昏时分,正要过去与二娘话别,不想前后门俱是卞须有遣人守定,只得怏怏下船。当夜就在城外歇泊,未及半夜,忽转顺风,遂将布帆拽满,一立驶到苏州。 原来玉仲有个母姨,住在枫桥,其夫唤做郑爱泉,是开六陈行的,与玉卿已是数年远隔。那一日忽然相见,十分欢喜,细细的问过寒喧,连忙备酒款待,过了一晚,褚贵即使起身到松江打探玉卿,一连住了数日,便觉厌烦,乃向爱泉道∶“科场在迩,欲把经书温理,奈宅边人烟凑集,市语喧哗,意欲寻一幽静之处,暂时下榻,不知附近寺院,可有借寓的么?”爱泉道∶“寺院虽多,不曾相熟,唯在寒山寺后,有一尼庵,那当家老尼,法号静一,是老拙的嫡堂妹子,彼处房舍幽深,人迹罕到,虽未尝借人作寓,然以老拙面上,或肯相留。”玉卿欣然道∶“既有此庵,明日就烦指导。”当夜爱泉又特地整备数品款待玉卿。 次日早凉,二人慢慢的踱到庵边,但见垂柳成行,清溪环抱,果是一所幽静的禅院,曾有唐诗一律为证∶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灵,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 轻把竹扉扣了数下,随有道人应声启问,见是爱泉,连忙请入。等了一会,方见静一徐步而出,约有四旬光景,生得目秀神莹,标脱俗,相见动问已毕,爱泉就把玉卿借寓读书的意思备说一番,静一满口答允道∶“既是亲中,何妨暂寓,只怕荒山淡泊,不足以留贵介。”爱泉道∶“既承师妹见许,魏相公就可住下。老拙多冗,不得奉陪,那行李书箱,少顷便当遣人送至。”说罢,起身作别而去。 玉卿正要东西瞻玩,忽见又有一尼,打从侧边走进,态度安闲,年可三十,玉卿慌忙施礼,问以法号,静一道∶“此即愚弟,号唤静修。”遂共入方丈坐定,把些闲话叙了一回,二尼谈吐处,颇有玄妙。 是夜玉卿寓在佛殿西首,其东首一带,即二尼之房也。过了两日,玉卿读倦无聊,步出西廊,徘徊闲看,忽见紫竹林边,纸窗开处,内有小尼倚拦独立,午将二八,妙丽难言,但见∶ 峨眉疑黛,杏颊红霞,冉冉轻裾,不把袈裟外罩。亭亭秀质,一种窈窕堪怜,面似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身加垂柳霏烟,而韵姿流宕,若不在瑶池谪下,必然是蓬岛飞来。 那小尼远远的望见玉卿,将把纸窗扃闭,不料玉卿已飞步至前,就在窗外欠身施礼道∶“仙姑拜揖。”小尼亦在窗内回礼,并不开门延进。玉卿笑道∶“小生乍到宝庵,未及竭诚奉拜,今既幸会,正要请教玄微,奈仙姑闭门不纳,何见怪之深也!”小尼又迟留半晌,方才启户。 玉卿进内看时,但见琴炉书画,铺设珍奇,问以姓字,茫然不答,唯那双眸转,注在玉卿面上,既而默坐移时,玉卿只得起身道∶“细观仙姑,甚有不悦之意,小生何敢以尘踪相扰。”小尼却一把留住道∶“鄙衲久居方外,心死神枯,惟恐一接尘谈,更生妄想,所以居士屡问不答,何敢以倨傲相待。” 玉卿遂即欣然坐下,从容谈笑,直至日斜,方才回寓。原来小尼是静一的徒弟,俗家姓巫,号叫了音,做人敏慧异常。只是外严内荡,那一晚玉卿见后,辗转不寐,连声叹道∶“不意相思业债,又在此处了。” 次日饭后,坐立不安,只得移步出门,再图饱看,刚刚转过殿角,只见一个面生尼姑,正与静一交颈细语,玉卿便立住了脚,闪在一边,侧耳听他话一会,笑一会,正在热闹处,忍不住一声杖响,静一掇转头来,见是玉卿,不觉面容顿异,好像吃了一惊似的,看那尼姑,年纪在四十左右,虽则一表非,只是眉粗鼻大,躯胖声雄,宛然似一男僧。见了玉卿,便细细的动问一番,倒也一团和气。玉卿见他两个话得绸缪,勉强退回寓内。是晚狂风刮地,阴云蔽空,俄而雷声一震,大雨骤下。玉卿挑灯独坐,无限凄惶,强吟五言一绝,以自遣∶独听黄昏雨,相思泪满襟;谁怜流寓者,萤火自相亲。 玉卿吟讫,吹灯就枕,怎奈离愁别绪,种种在心,翻来覆去,不能合眼。俄闻雨残风歇,窗上略有亮光,时已二更,只听门上指声弹响,玉卿大惊问道∶“夜静更深,你是那一个?”门外低声应道∶“我是静修。”玉卿心下暗想∶“必是此尼,熬不过了,特来寻我,虽则姿色平平,也可略解虚火。”便笑问道∶“既是姑姑到此,可要开门否?”门外又低低答道∶“但凭。”玉卿连忙起来,开门放进。 那尼姑上穿半臂,下着单裙,遂把裙带松解,抱到床上,但觉遍身滑腻,骨嫩肌香,玉卿认道上破罐子,忙以玉茎搠进,那知嫩蕊犹合,未经风雨,便把津唾涂抹,轻轻一耸。那尼姑便是一闪,又是一耸,方进寸馀,及至一半,不觉娇啼婉转,若不能禁。然玉卿兴念正狂,只得长驱直人,款款抽送,数百之外,方有阴津流出。于是纤手紧搂,朱唇屡接,又一口气,抽至千馀抽,那尼姑双眸紧闭,四肢趐软,玉卿亦觉浑身通畅,一泄如注矣。 尼姑起身下床,与玉卿订约道∶“若到夜静,再得奉陪,门外风露,不宜送出。”遂拽上房门,悄悄而去,玉卿恍惚猜疑道∶“若是静修,年已三十,难道这件话儿就未经过,况且身驱娇小,略不相同。”又想道∶“设使不是静修,再有那个?”正在胡思乱想,不觉昏然睡去。 天明起来,梳洗方毕,只见静修打从门首走到后园,玉卿笑嘻嘻的上前低唤,静修头也不回,直趋而过。玉卿转觉疑心道∶“无人之处,为何这般行径。”遂信步走出西廊,转过殿角,忽然记起了音,且去攀话一会,及到竹边,又是门窗静掩,只得走了回来。猛听得后边园内,笑声不绝,急忙趋出,远远一张,只见咋日那个面生尼姑,正与静修嘴对嘴,双手抱住,自在那里调戏。玉卿又气恼,又好笑,心下想道∶“我咋日一见,就道他不象女僧,原来果是和尚。只是静修既与通奸,为何咋夜又来寻我,不若今夜躲在一边,看他举动,方见明白。”算计已定。 等至黄昏时分,二尼收拾进房,便去躲在房外,把纸窗舔破,向内张时,只见一个和尚,脱得精赤条条,那根尘柄,粗满一握,长有尺馀,先是静一坐在醉翁椅上,放开双砷,凭那和尚狂抽狠送,足有千馀,弄得死去还魂,无般不叫。又见静修在傍,呆着脸,看了一会,忍熬不过,先去眠倒榻上,自把阴门,双手揉弄。 和尚看见,忍笑不住道∶“不消性急,我就来与你解痒。”怎当静一双手扳住不放,便又急急的一顿乱抽,然后走过榻边,腾身跨上。初时放进,故意按兵不动。那静修淫骚正发,忙以双股耸迭;那和尚只管慢慢的,自在牝口游衍,又停了一会,方把双脚高高推起,一连桩了数百,但闻唧唧乱响。 玉卿看到此处,不觉遍身欲火,一时按纳不下,只得抽身而山,一头走,一头想道∶“虽料出家人,却有这样骚货,还是了音,亏他正气。”又想道∶“教我今夜,这一腔兴致,却在何处发泄,不免闯到后边,哄起了音,把他硬做,肯不肯,再作区处。”遂一口气跑到门首。但见房门虚掩,推进一看,上残灯未灭,只是罗怅虽垂,那了音却不见睡在床上,玉卿寻了一会,自觉好笑道∶“难道他也是偷汉去了。” 只得一步一步,慢慢踱回,摸到床中,灯火已灭,忽听得床上有人响动,忙问∶“是谁?”暗中应道∶“咋夜已曾有约,何必要问?”玉卿忽然心下醒起道∶“我料静修,既有和尚,怎来寻我,原来却是了音顶冒。且未要即时猜破,看他怎生瞒得到底。”遂掀帐上床,那了音已是光身仰卧,耸进孽根,急急抽弄起来。了音笑声盈盈,略无畏缩之状。玉卿亦为看了许久,欲心正炽。所谓饥易食,渴易饮,况且是十六七岁的紧小牝户,自然津津有味。两个你贪我恋,足足弄了一个更次。 玉卿伏在了音腹上,笑问道∶“我的静修亲内,闻你心上人儿,又有一个和尚么?”了音笑而不答,玉卿又道∶“我的亲肉,你还是真正静修,还是替名静修?”了音带笑骂道∶“乖贼,既然识破,何必故意将人取笑。”两个调得兴浓,忙把孽根放进,又弄一次,有顷事毕。玉卿道∶“我正要问你,那个和尚可是何处来的,怎么两人独乐,你却不曾沾泄?”了音道∶“这个和尚,乃是江北出身,每岁或寒或夏,到庵两次,颇善运气修炼之法,所以御女通宵不倦。尝闻家师说他阴具长有一尺二寸,挂以斗桑不垂,据妾观其动静,其异人也,且又长于相术,自前岁到庵,与妾一见,便对家师道∶‘此子主有贵夫,必然出家不了,汝宜善为抚视。’ 所以虽在庵中,并无戏言相犯。”玉卿失惊道∶“依汝说来,那僧果是异人了,且待明日,屈过房中,观其议论若何。” 正在细话,忽闻窗外鸡声已唱,遂抱头贴股而卧,直到天明,方把了音送出。 既而栉洗才完,只见那僧,果来拜望。见了玉卿,握手大笑道∶“夜来狂荡,有辱足下穴隙相看,秽亵之深,将无见笑,然以二少同鸳鸯梦暖,窃料足下尊寓,亦未为寂寞也。” 玉卿听说,不觉毛骨悚然,连忙称谢道∶“小生肉眼凡夫,不能把大师物色,倘蒙恕罪,为幸万万。但不知贵居那里,是何宝号,望乞一一赐闻。”那僧道∶“贫衲家世临清,半痴为号,少时曾游五台,得遇异人传授,所以能观气色,善炼金丹。”玉卿道∶“小生不才,天性好色,酷慕老师有通宵不倦之力,愿乞赐教一二。”半痴道∶“御女之法,先要养龟,养龟之术,惟在服药。盖因妇人牝内有一小窍,譬如花之合蕊一般,故交合之际,必须阳物立顶其窍,方为畅美,设或阳物甚短,而牝户甚深,则彼此不能抵值,而情欲何由得快,譬若具酒邀客,乃半席告止,其何以成宾主之欢哉!贫衲曾在去春,入山采药,修合半年;方付炉鼎,炼阴阳之气,全水火之性,又七七四十九日,而大丹始成,此廾服之,能使阳具伟而且长,精气坚而不泄,而伸缩自如,其妙莫测,然非有缘,莫能相会,今日幸遇郎君,愿以相赠。” 玉卿连忙立起,欠身作谢,又问道∶“每闻淫欲过度,则寿命短折,乃道家采补,反得长生,其故何也?”半痴道∶“子不闻一阴一阳之谓道,是故阴阳相资,而水火既济,乃得长生。若阴夺阳精,则阴益而阳病,阳取阴气,则阳盛而阴衰,故交合之时,虽欲采补至阴,然不可独受其益,而使妇人得病,则功行不亏,而大道可得,若夫恣意欢娱,轻丧至宝,则夭亡立至,又安得长生者哉?”玉卿欣然拱手道∶“领教!领教!” 是夜,半痴就把丹药见赠,并授饮服之法。次日饭后,玉卿以云间杳无音信,不胜纳闷,忽见郑爱泉遣人领那褚贵走至,玉卿慌忙问道∶“那边事体若何?”褚贵道∶“全赖本县李爷,只拘于敬山、卞须有二人审问,就将书柬扯毁,又把二人,各责十板,及出申丈,备细开豁,又去面见太爷,力为分剖。前晚小人起身时,又见出一告示,并不许奸棍妄生事端,毁伤儒行。因此相公平安无事,稳稳的进京赴选。” 玉卿大喜道∶“感承李老师这样大恩,只是无可报答,但你可曾打听卞家二娘,还有什么是非么?”褚贵道∶“相公既然无事,那二娘怎有是非,只是小人看见各位相公,纷纷的俱到南京去了,相公亦宜即日起身,不可有误大事。” 玉卿便把白金三两,送与静一,又将十两,酬谢半痴,半痴坚却不受,道∶“贫衲四海为家,要此金钱何用。只是郎君高捷之后,九月十三,可再燕子矶一会。”玉卿又到后房,与了音作别。了音见说玉卿即刻起身,止不住扑漱漱泪味滚下,再四嘱咐后期,并以二诗为赠。其诗云∶ 其一 自剪香云已数年,相逢何意即相怜; 从今只有秦淮月,半照郎边半妾边。 其二 赠郎唯有泪沾衣,翻恨槐黄阻妾期; 若使锦标夸得意,早教双鲤辗 扉。 玉卿见诗,亦堕泪道∶“小生决非薄幸之辈,幸勿过忧。”遂与众尼相别。回到枫桥,那郑爱泉已把酒肴整备,转待玉卿一到,把盏饯行,玉卿又向山茶吩咐几句,遂令褚贵去取行李,前向金陵进发,不知到京,果然得中否? 第六回后庭花强捉醉鱼 诗曰∶ 白白红红绚彩霞,牡丹虽好不加他; 无端蜂蝶间柏采,此种原来不是花。 右诗是借意咏那老少午之作。昔有做龙阳的,求画于沈石田先生,先生遂画了一本老少年,并戏题此绝。尝想世上,只有男女之间大欲存焉,乃有僻爱的,偏自爱男而弃女。自昔馀桃专宠,以至邓通董贤,虽帝王之尊,尤有此好,怪不得今世纷纷此风弥盛也。闲话休谈。 且说玉卿因为秋闱在迩,忙令褚贵买舟前往。不一日,到了全陵,毕竟是六朝建都之地,真个江山雄秀,气象郁葱。到时已是傍晚,就在城外借宿。次日入城寻一寓所,在贡院左首,房主姓丘,号唤慕南。那丘慕南年近三十,家累千全,生得躯干清奇,做人负义好侠,在家不做生理,惟到松江贩布,或至芜湖或至本地发卖,继娶花氏,年方十八,姿色无双。只是慕南天生一件毛病,不喜女色,只恋龙阳。曾有卖瓜的小童,奇世生得清秀,慕南与他绸缪恩爱,不惜白金相赠,所以街坊上,编起口号道∶ 贡院左首丘慕南,不好女色只好男; 家有娇妻独自宿,卖瓜小鬼夜夜欢。 当日慕南一见玉卿,心下暗暗喝采道∶“怎么科举秀才有此美色!”遂令置酒接风,宾主对酌。饮酒中间,慕南十分趋奉,相劝 ,既而夜深席散,慕南也不进房,就秉烛坐在客座,心下不住转道∶“我丘慕南,平昔虽有这件痴兴,也曾不如今日一见那魏秀才,便是这般心心念念,不能撇下,却是为何?” 沉吟了一会,又叹息道∶“若是别的,还可图谋。我看那魏生,行李奢华,必然富足,少年科试,必有才学,怎肯做那件勾当,这也是必难之事了。”又发愤道∶“我想七尺之躯,遇着这些小事,就不能筹画,岂不令人愧哂。”又踌躇了一会,忽然笑道∶“是了!是了!我想那生,年少风流,必然酷慕美色,不若以美人局诱之,事必谐妥,设或侥幸事成,那魏秀才十分发怒,不肯恕饶,便捐妪也可,倾家也可,何足惧哉!”遂抚掌大笑,忙令侍儿进酒满斟数爵,顿足起舞,朗朗的歌那汉武帝秋风辞内,两句道∶ 兰有秀兮菊有芳,巧佳人兮不能忘。 歌之数四,又立饮三爵而睡。次日玉卿换了一套新鲜华服,脚穿朱履,手执一柄紫松骨的诗画金扇,吃过早饭,遂即带了褚贵,出门闲步,遍向热闹之处,走了一遭。将及日中,又自旧苑走过,穿到上南小巷,忽见一家门首,竹帘垂下,那帘内立一妇人,浑身穿白,见了玉卿便把竹帘推起,露出半身,注目而视。玉卿抬眼看时,只见杨柳双眉,梨花彩面,因来往人多,不能停立,便慢慢的望南走去。将有十家门面,掇转头来,只见那妇人犹自凝眸遥望。 玉卿便到前街,借一店铺,闲坐片时,重新走转,那妇人犹在帘内,远远张见玉卿,依旧半身全露,及至跟前,又把一只脚儿,故意垮出门限,只见白纱膝裤,露出那一丢丢儿玄色绣鞋,刚有三寸。玉卿此时,魂荡意迷,恨不得即时走了进去,便立住了脚,两边对看,只有褚贵闪在傍边,忍笑不住。忽见里边走出一个老妪,把那妇人连声呼唤,玉卿只得走了开来。 此时日影过西,勉强步归寓所,那丘慕南已是倚门迎候,一直接入中堂,忙把一盏清茶,双手递奉。又停了一会,走出两个婢妇,摆开椅桌,罗列珍馐,慕南道∶“今日知己对酌,不如设在内书房,还觉幽静些。”那妇女应了一声,连忙捧去,略停一会,又出来道∶“酒已完备了。”慕南笑嘻嘻的,忙把玉卿拱进去,见上下两张交椅,中间一桌,鲜肴时菜,件件精华,玉卿称谢道∶“咋晚已承厚款,今日为何又烦费钞。”慕南笑容可鞠,连声赞誉道∶“魏相公高才博学,今岁定然荣捷,只怕鹿鸣宴后,不肯再尝贫家滋味,所以特设蔬觞,幸勿见哂。” 及酒过两巡,慕南立起身来,又把大杯送过道∶“若是魏相公高中之时,必须清目清目。”玉卿大笑道∶“小弟年少才疏,偶赴选场,不过应名而已,老兄付以知其必中。”慕南把须髯一捋,欣然笑道∶“当魏相公未来借寓之先,丘某曾得一梦,梦见一位帝君,观其形像,俨荐文昌,乃对某说∶‘日后有一华亭秀士某姓某名,今岁定登首榜,若来借寓,汝宜小心款待。’因此牢记在心,不料咋日,果有台驾造舍,所言名姓,一字不差,岂非决中而何。” 玉卿信以为真,满面堆笑。那身子虚飘飘,就象真个中了一般,斟满三白,一连饮了十二三杯。既而点起巨烛,掷色买快,又接连吃了七八犀觥,不觉薰然沉醉,靠在椅上,口中糊道∶“偶尔相逢,不料老兄这般有趣,我若今科中了,决把千金报你。”慕南又斟满一杯,双手捧进道∶“魏相公金口玉言,日后不要忘记了。”玉卿瞪目大笑道∶“岂有忘记之理。”遂举杯一吸而尽,不觉头重脚轻,趺倒桌边,沉昏睡去,再推不动。 慕南忙与婢女扶进榻上,移火照时,只见两颊晕红,犹如胭脂点泄,又轻轻的,把那亵衣解下,露出两股洁白如玉,慕南一见止不住欲火顿炎,遂把唾,涂满孽根,款款搠进。那玉呻身体便觉一闪,又弄了好一会,方入寸馀,幸喜阳具不甚修肥,又值玉卿十分大醉,所以交动移时,不觉尽根,遂急急抽弄数百之外,慕南白觉心醉神怡,平生所遇,未有此乐。又慢慢的往来抽送,足有千馀之外,慕南方才完事,揩抹干净,趋进内房,笑向花氏说道∶“今日得此,平生愿足,只是咋日所言,我诱他美人局。”花氏推却道∶“君乃醉后戏言,岂有将妻与人相换。”只得再四恳求。花氏笑道∶“你做事,你偿人,焉有把妻小偿债。”一头笑,一头走出去了。花氏叹道∶“只因丈夫房事稀少,已属意于龙阳,玉卿初来,在屏后偷觑,看见玉卿未满二十,是个聪明标致后生,怎不动火。”所以略无顾忌,花氏竟入书房,只见烛火将残,玉卿犹在梦中,花氏小心只烹茶以待。 俄而玉卿翻身醒来,十分口干,觉得便门隐隐作痛,忽惊醒道∶“我被那厮侮弄了。”心下勃然大怒,正欲起身诘究,花氏慌忙将茶汤递至,只见云髻半松,玉容堆俏,便回嗔作喜道∶“汝是何人,却在此处?”花氏道∶“拙夫慕南,妾即花氏。”玉卿双眉立竖,咬牙切齿道∶“我乃科举秀才,汝夫辄敢以酒哄醉侮辱斯文,明日与他讲论,不知当得何罪?” 花氏移步近身,再三劝解道∶“拙夫只因醉后误犯,罪有难逃,所以特命妾来肉袒以谢。”玉卿虽则万分着恼,然以花氏低声俏语,态度风流,禁不住春兴勃然,一把搂住。那花氏也不推辞,便即解衣就榻。凑合之际,颇觉艰涩难进,只因玉卿服了丹药之后,阳其更加修伟,所以塞满阴门,间不容发,徐徐抽送,未及百馀。那花氏向来枯渴,兼以巨物,立顶合葩,觉道遍身爽快,只管一耸一耸,迎凑上来。玉卿也觉牝户紧小有趣,展力狂抽,一顿就有千数,花氏已连丢二次,勿勿失笑道∶“弱体难禁,愿姑饶我。” 玉卿遂拔了出来,低首细看,只见嫩毫浮翠,小窍含红,再以绣枕衬腰高把金莲捧起,濡首而进,立捣重关,往往来来,倍深狂疾。花氏以手抱住玉卿,娇声问道∶“妾身虽破,未是残花,君乃践踏至此,是可以消拙夫之罪乎?”玉卿笑道∶“卿既纳款辕门,我当姑宥其罪。”既而罢战。不觉月隐面垣,漏声欲尽矣。花氏不复进去,就与玉卿并头交股而卧。 次日起来,早膳毕后,花氏含笑向前,从容说道∶“拙夫要往贵郡生理,就在下午起程,极欲进来一别,唯恐见罪,是以命妾先容。”玉卿笑道∶“既有贤卿面上,罪应消灭,况我辈襟怀落落,岂复究已往之术,以失其自新之路。”慕南立在门外,听得玉卿话毕,慌忙趋进,俯首伏罪,玉卿道∶“丘兄若到云南,有一至亲姓卞,就住在妙严寺敝居左首,吾有书信一封,相烦带去,只要寻见老仆张秀,便可托彼传进。”遂展开鸾笺,提笔写道∶ 侬以检点失评,变生不测,又闻风惊窜,不及面既中怀,有负芳忱,罪何可逭。第不知群小求 ,可以息舌;又不知起居多吉,不敢忧惶否。兹自七月望后,方抵金陵,言念良时,徒深叹息,唯藉点头撮合,不使落在孙山之外,便把担头秋色,收拾归来,重与玉人叙旧盟也。鸿便附书,不能多作寒喧语,惟卿崇照,无任神驰。 写毕,即忙封固,付与慕南。临别之际,玉卿笑道∶“仁兄既作长行,小弟尚留贵宅,不知尊夫人处仍许相见否?”慕南慨然道∶“大丈夫一言契合,便当肝胆相付,况一女子岂复吝惜乎?”也不向花氏叮咛一句,竟昂然挥手而出。 是夕,玉卿就留在内房与花氏对饮,恩若夫妻,谐谑备至,玉卿戏问道∶“贤夫既爱男风,料想枕席之间,必然冷落,不知长夜遥遥,卿亦稳睡而无他想么?” 花氏道∶“人之所不能少者,惟在衣食耳,至若他事,何足系心,所以夜虽长,而睡实稳也。”玉卿道∶“然则今夜鄙人在榻,将欲挠呻睡思奈何?”花氏道∶“君以贵重之躯,尚被拙夫挠睡,况妾已作出墙桃李,岂能推避狂蜂?” 说罢,两人俱鼓掌大笑,遂令侍婢烧汤浴体,挽手就榻,只见月光照入,两人皓体争妍,竟与雪玉相似,遂将尘柄插进,急一会,慢一会,足足抽了千馀,复令花氏翻身复在席上,却从臀后耸入,彻首彻尾,又有二千馀抽,花氏体颤声微,鬓鬟云乱,嘻嘻笑道∶“郎君颠狂至此,岂不害人性命。”玉卿道∶“卿若死了,我岂独活。”又令掇转身来,伏在腹上,四臂交搂,舌尖吞送,既而尽力一顶,不觉情波顿溢矣!自此玉卿画则外厢读书,夕则进房同卧,倏忽旬馀,试期已届,自初九以至十五,三场毕后,自觉文本清深,十分得意。 过了数日,忽然记起前番所遇帘内美妇,也不叫褚贵跟随,独自一个悄然而往,只见双扉静掩,寂无人影,问其邻居,答道∶“此乃王氏婉娘,只有娘儿两个,寡居在此。”又等了约有一个时辰,不见出来,只得没兴而回。然自有花氏欢娱,也不把来放在心上,等到揭晓,果然中在二十七名,玉卿之喜,不消说得,连那花氏活象自己的丈夫中了一般。 你道房师,还是那个?原来就是华亭县知县李公,因他是春秋,恰好玉卿也习春秋,进见之时,再三称谢。李公笑道∶“前日之事,若非本县做主,只恐贤契也觉有些不便。据了贤契这样青年才貌,岂患无名门淑媛,今后须要老成些。”玉卿耳根涨红,连忙起身告罪,只因玉卿年少才优,所以李公十分爱重。又过数日,会了同年,吃过了鹿鸣宴,又去谢了大坐师,将及收拾行李,即日起身,忽想起半痴和尚曾约在燕子矶相会,便叫褚贵雇了牲口,即日就往燕子矶,寻那半痴,不知此去果然相见否? 第七回看黄花夜雨谈心 词曰∶ 昼静半窗凄雨,夜阑绕砌哀蛩;孤凉只有客途中,谩道悲秋唯宋。 利锁名 难卸,机心痴念妩穷;如高枕伴长松,不作红尘虚梦。 《右调西江月》 这首词,是说那为客的,听着雨响蛩吟,未免有悲秋之念。至如人在客边,不为名,即为利,所以机心难撇,反不如隐在丘园,粗茶淡饭,倒觉白在清闲。说话的为何表此数句,只因玉卿美色缘深,功名事早,不妨在热闹场中,略讲几句清凉说话。 传中再表鹿呜宴后,玉卿将欲荣归,因为半痴僧,曾订在九月十三燕子矶相会,虽则过期亦不可不去寻他,遂雇了牲口,出城前去,离那燕子叽尚隔数里,忽闻路旁有人高声唤道∶“魏春元,贫僧在此竽候多时了。”玉卿抬头一看,原来就是半痴。急忙跨下马来,向前相见,半痴道∶“贫枘自重阳以后,便在燕矶专等,想必试后事多,是以来迟么?”玉卿道∶“愆期之罪,诚如何谕,只许老师阔别许久,途次不能罄谈,奈付?”半痴道∶“此去三里,一羊氏废圃,闻得有菊花盛开,意欲同君一访,并向炉头沽酒,以作竟夜之谈,不识君意以为可否?”玉卿笑道∶“黄花相对,知己谈心,诚快事也,付不可之有?” 遂联辔而行。须臾已至羊圃,刚及门,大雨骤至,玉卿道∶“此即宾主所谓辞尘成契,冒雨相邀,不意今日,我辈有此韵事。”半痰笑道∶“恨无柴桑主人,以酒同醉,空使我两个,只见南山。”及进内一观,果凡紫白红黄将及百种,俱是枝叶鲜妍,高有数尺,其名色甚多,不能尽记,单数那最妙的几种。却是∶金宝相银宝柏黄鹤翎白鹤翎爪子白状元红 粉褒姒金盏银台锦西施白绣球玫瑰紫红芍药 白嫦娥醉杨妃合瓣粉西施 原来虽是废圃,尚存书馆数间,有一姓傅的,借居在侧,所以培场浇灌,有此名花,玉卿一一看毕,赞赏不绝。那姓傅的询知是新科举人,连忙邀入草堂。玉卿看那壁上,曾有许多游人看菊,题咏诗词,遂细细看过,也有做得工致的;也有勉强涂抹的,直至后边,又有楷书一首道∶ 幽香习习蔼离东,初出名姿属化工; 解佩孰酬倾国笑,晚烟空惜傲霜容。 携来茗宛宜清赏,咏入骚词岂俗同; 元亮不逢谁是主,至今犹自恨西风。 重阳后四曰姑苏王氏婉娘题 玉卿念了一遍,不胜爱赏,又朗朗的,哦了数次,看到后边落款,是姑苏王氏婉娘,笑向半痴道∶“此诗清新婉丽,幽怨无穷,虽是易安草创,淑真润色,不过是也。”心下又默然转道∶“与我前曰所遇帘内美媛名姓相同,设或是他?为何又写姑苏人氏?” 正在沉吟,半痴微微的笑道∶“此乃郎君自失良期,何必踌躇不定?”玉卿不解其意,转觉狐疑。时已天色将晚,只见那姓傅的,沽了一罐酒,买了些鲜肴素物,走进门来,原来是半痴嘱咐他置辨的。 当夜下着小雨,两个对坐窗下,把杯徐酌,剪烛细谈。初时只说些名山胜水,以至骚人墨客之事,将及夜分,半痴又提起看诗,笑对玉卿道∶“闻得咏菊之人,与君已曾会过了。”玉卿愕然道∶“其实不解其故,万望老师明白指示。”半痴道∶“此女之父,原是苏州与贫枘亦是至契,因为迁徙到京,在十五岁上,招赘本城倪云为婿,成亲半载,云即暴亡,今已守寡二年,只与老母作伴,其容色艳丽,足下已经目赌,不待细言。然我所以约在十三日,燕矶相会者,预知此女必以是日到此看菊,故欲引君一会,以就良缘。不料君竟不来,却非贫衲之故。” 玉卿趺脚悔恨,又再四问道∶“不知还能 会,老师可以撮成其事否?”半痴道∶“那曰看花,曾落下玉钗一股,却被贫僧拾得,今以付君,君可制一情词,并那玉钗,着人送去,看他怎生回答,则事之成否,便可决矣!”就在袖中,取出钗儿,付与玉卿。玉卿珍若至宝,慌忙藏过,又复斟酒各饮数杯,半痴道∶“今世姻缘,皆由前生注定,不要说夫妻之事,就如贫枘,与君今日相会,亦非偶然。只因郎君前世造福,所以累世良偶,我不过就中指说,岂敢以淫邪相诱,只是他日功名既成,亦宜急流勇退。那做官的,譬如泛海,不至复溺,能有几个。况且白日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间,总是一场大梦,何苦把那富贵萦心,恩爱牵惹,以致无了无休,没有一个出头日子。故贫衲今夜与君一晤之后,便把欲网跳出,再不向阎浮世界,另寻生活,九洲五岳,从此逝矣!” 话毕,时已远寺钟残,城楼鼓绝,遂向草榻,和衣假寐。少顷起来,就与玉卿作别,问以后期。半痴摇首道∶“后会未定,难以轻约。”即加鞭飞马而去。玉卿亦急急入城,回至寓所,只见花氏甚有不悦之色,再三笑问道∶“贤卿为何烦恼?”花氏只是不睬,玉卿道∶“我咋夜自与故人看菊,秉烛谈心,你莫非疑我又在烟花队里,另寻乐处,所以见怪么?”花氏道∶“那里有个故人刚刚相遇,凭你自说,我只是不信。”玉卿又陪了许多笑脸;方才回嗔变喜,又捉空做下一诗,并把玉钗封固,竟着褚贵投递,不题。 却说王氏婉娘,寡居二载,虽则玉洁冰清,末免怀春抱恨,自那日立在帘下,看见玉卿走过,其有张绪风流,何郎粉面,怎奈四目相视,半语难通,既不识乡贯姓名,又安能传情寄意。自此晓夜相思恹恹成病,其母马氏,多方宽慰,又劝他九月十三亲到羊圃看菊,及见了端篱秋色,婉娘心下愈觉愁烦,遂借菊 怀,题名粉壁。临转身,又落掉了玉钗一股,回至家里;病势更深。 忽一日,已是亭午,勉强起来,倚栏闲看,只见其母,手中持一封袋,慌忙趋至,道∶“外边有一客人,着秀童传进来的,道有玉钗在内,儿可拆开一看,以便回复他去。”婉娘拆开看时,果有所坠之钗,并小笺一幅。上面写道∶画帘瞥遇,奏绿绮以无由,羊圃寻花,观阳春而莫和,然玉钗坠下,卿纵无心而鄙人拾之。天须有意,孤兔窥 ,漫守广寒之寂,双蛾临镜,愿 京兆之毫,赵璧先归,用申代聘,巴吟并奏,聊展微忱。 又诗一绝道∶ 自遇芳姿意欲 ,几回月下想明 ; 幽情已见黄花咏,休把相思误玉郎。 云间魏 顿首启 婉娘淑姬 次 婉娘念毕,莞然而笑道∶“儿所云帘前相遇的,即是此生也。原来就是松江魏,前见试录已曾中在二十七名,天幸那股钗儿落在此生之手。据孩儿鄙意,欲于今夜就要约他相会,以订终身,未卜母亲主意若何?”马氏见他病得骨瘦伶仃,十分怜爱,便即一口许允。婉娘取过文房四宝,援笔写道∶来札殷殷,足承雅爱,第妾卧病,不能备述愁衷,更析移玉,晚间即至寒居,妾当焚香以侯,慎勿虚卸。半窗明月外呈小诗一绝,幸恕草草。 未必郎心真念妾,可知妾病为思郎; 枕边不及多题恨,纸上聊传泪几行。 原来外边的就是褚贵,接了回书,急忙回寓,递与玉卿。玉卿拆开一看,心中大喜,巴巴等到日斜,留着楮贵在寓,托以他故,辞了花氏,独自扬鞭垮马而去。 到了那边,自有秀童接引进内,婉娘闻得玉卿已到,飞步出迎,相见之际,如拾至宝。马氏料想不能无事,吃完晚饭,先向房内自去睡了。 玉卿坐在床上,略略话了几句,便把婉娘一把搂在怀内,细看庞果是十分瘦减,然腻脸晕霞,越是美丽,又伸手摸那东西,趐润光肥,其是牝户珍宝,遂即松开扭扣,卸下衣裙,将欲上床,先将火烛吹灭,只是牝户甚小,阳具甚是粗大,乍合之际,急切不能耸入,虽以唾末涂润,终觉紧涩难容,直待摩弄移时,才见其半。 然婉娘已颦首皱眉,忙以双手推住道∶“郎无再进,只此足矣!”玉卿不得已,略为抽送,将有百馀,婉娘道∶“内中稍觉停痛,何不再进其半?”玉卿遂直耸至根,来往甚骤,婉娘又觉不堪,哀声唤道∶“愿姑徐徐,郎无苦我。”玉卿乃缓缓而进,又有五百馀抽,婉娘乃有笑声,又低低唤道∶“妾已兴至,任郎驰骤,无所惧矣!”玉卿亦觉兴狂难遏,乃尽根抽顶,往来甚急,如此者又有二千馀抽。婉娘怡然而笑,双股加凑起,又低低唤道∶“妾虽之结 半载,然当云雨之际,长止五寸,抽止数百,那知郎君竟有如此之妙,使妾身体飘飘,如在云雾,若不暂停,妾其死矣!”玉卿乃以双手摩弄趐乳,复以婉娘唾,咽进口中。稍停半晌,仍又紧紧抽送,立至三换罗巾.方才毕事。 自后日夕邀欢,一住五日,不提防隔壁有一开酒店的,叫做冯美成;对门有一个破落户,叫做严七,俱是酗酒宿娼,地方奸棍。千日窥见婉娘姿色;守寡经年,都有垂延之意。不时立在门前,探头探脑,故意把那风月说话,彼此乱嚼,有时又买几件香袋汗巾,诱那秀童送进,意欲打动婉娘,与他私通来往。 那知婉娘知香识臭,爱慕风流,怎肯把这些蠢头颅、糟嘴脸,放在心上。所以二人俱蓄怨恨,正欲寻事中伤,值凑玉卿留恋数日,墙卑室浅,早被那冯美成探知消耗,急忙报与严七,严七道∶“既有此事,须要多唤几个弟兄,日夜守住门首,等他出来,一把 住,若肯私和也便罢休。设或不识时务,即忙捉到官司,便可以丧尽那婆娘的体面了。”冯美成大喜道∶“有理!有理!” 登时就去报与卖狗肉的丘二;做丘八的阮二;又有一个做皮匠的顾一郎,俱是些没体面的闲汉,分头守把,日夜等侯。还亏内中有一计向高,时常把那秀童刮屁股的,便将声息暗告秀童,秀童慌忙进内,报知玉卿,玉卿惊得面色如灰,慌张无措,倒是婉娘略无忧色,坦然道∶“郎君请自放心,谅那邻里无有捉奸之理,等至三朝五日,不见踪影,自然散去,那时便可以从容回寓了。” 玉卿见说,也就安心住下,只有褚贵在寓,一连等了数日,不见家主回来,心下着忙,急急走去探听消息。恰好遇着秀童,秀童便把邻近知风,竽候捉奸的事,说了一遍。褚贵惊呆了半晌,只得回寓报与花氏,花氏大惊道∶“既有此事,教我怎么处?”又气又恨道∶“这是自己寻出来的。也与别人无涉。等他受些磨难,方肯转头。”又进房踌躇了一会,走出来道∶“我家官人,只在早晚回来,不如等他到家,再作计议。”不料丘慕南杳无归信,那些闲漠,一传两,两传三,日多一日,倏忽间,一住月馀,已是十二月望后,褚贵逐日捱望,无计可施。 忽一日遇着举人史维翰,是本地人,与玉卿同榜,又是年齿仿佛,所以气谊相投,往来会叙,曾经数次。那一日忽见褚贵,即时慌忙问道∶“你家相公,闻得荣旋已久,尔还是回去又来的么?”褚贵就把前事一一告禀,史举人道∶“原来却有这个缘故,为何不来早对我说。”就带褚贵到家,唤取童仆二十馀人,一径直到王氏门前。史举人走进客座,高声唤道∶“魏年兄,小弟在此,快些出来一会。”玉卿只认得是那班光棍赶进来,寒战战伸头一望,却是史维翰,忙与婉娘挥泪作别,趋走出来。史举人一把推上牲口,遂一闹而出。那班光棍晓得是本城史乡官,眼睁睁不敢动手,各自没趣一哄而散。 再说史举人直留玉卿到家,正色劝勉道∶“年兄前程万里,为何不自贵重至此,岂不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把身躯,置在险地,今已年近岁逼,不如留在敝居,以待新正,一同北上,兄意可否?”玉卿满面徨恐,殷殷致谢道∶“小弟深悔不能老成,致有此事,然非年兄错爱,几为奸棍所辱。今已公车曰迫,归亦无益,就此留在敝寓,若得新春,随辕北路,尤马生幸。”史举人急忙置备酒肴,直留玉卿饮至更馀,方令人掌灯送到寓所。花氏一见,堆有十分怜爱,未免带着一二分恼意,遂絮叨叨的,面叱了一顿。 是年丘慕南竟不回家,两个倒象夫妇一般,双双的过了除夕,到得正月初三,史维翰便来相约,遂令褚贵收拾行李,择日起程。花氏含泪相送,几番叮咛,回来必须再会。玉卿点头唯唯而别,不知春试便能联捷否? 第八回寄情书热肠解难 诗曰∶ 良缘虽天付,撮合仗奇策;世有豪侠士,热血满腔碧。 为人尽肝胆,不遑自顾惜;曾闻古押衙,又有黄衫客。 恨我不能遇,领城杳未得;羡彼桃李花,空怜好颜色。 话说卞二娘,自闻卞须有具呈本府,发在县中审问,唯恐出乖露丑,心下十分忧惧,要与玉卿商议,怎奈前后门,俱被卞须有着人紧紧守定,日夜惊惶,只与非云相对而泣。非云道∶“都是孩儿写了这封书去,惹起祸来,贻累母亲。”二娘道∶“还是我做娘的,持身不正,致有今日。”正在自嗟自怨,忽见兰英进来报说∶“外边人纷纷喧沸,道是魏家前门封锁,连夜下船,躲避别处去了。”非云闻了这个消息,便有愠容道∶“魏郎真好薄幸也,既要避去,难道通不得一个信儿。”二娘道∶“正在是非腾起,怎好通信,况且此行真是出于无奈,也不要错怪了他。” 又挨了数日,忽传卞须有,被李县尊责了十板,事已停息。方把那鬼胎放下,然以玉卿,略无消耗,未知曾去应试否,还是避在别处,娘儿两个,终日咨嗟,又苦被那族中子侄,争短争长,分田夺屋,终日吵闹不息。 那卞须有,自被李县尊责断之后,又羞又愤,数日不敢出门。忽见于敬山走至,气愤愤道∶“一桩好事,却被那瘟官弄坏,难道吾兄就是这样罢了不成!”卞须有道∶“我也仔细思想,别无计策,可以出我这口毒气,意欲把那不长进的小侄女,寻一头脑,嫁了出去,然后与那老淫妇,慢慢算怅,你道此计何如?” 于敬山拍手大笑道∶“极妙!极妙!若不把令侄女嫁出,只怕小魏试后回来,依旧与他走动,不如嫁了出去,倒省是非。近闻戈士云的乃郎断偶,急欲续娶一位,不若老兄主婚,小弟作伐,成了这头亲事,尊意若何?”卞须有道∶“老兄见教,极为有理,只是聘金礼物,俱要送到敝居,行聘之后,就要择吉成亲,烦老兄急就去,小弟转等回话。” 只见于敬山去不多时,笑嘻嘻的就来回复道∶“小弟走去,恰值戈士云桥梓,俱在家里。说起亲事,一口许诺,明后日是黄道吉日,就要打点行聘。老兄这里,也须略为准备。”卞须有满心欢喜,就整治夜饭请了于敬山。 过得一日,那戈士云便把聘礼送过。茶枣聘仪,甚觉轻菲,卞须有也不计论,略略回些礼物,话休絮繁。 又过了数日,卞须有唤那张秀吩咐道∶“你家姑娘,我已做主,许了戈相公之子戈子虚,前日已经行聘,只在八月初五,就要做亲了。你可回来,马我话明,与其在家与人私下成交,不如明公正气,嫁了出去,还是美事。须不是我做阿叔的,又要害他。” 张秀得了这个消息,三脚两步,急急回去报知二娘。 二娘听罢,气得手脚冰冷,便把卞须有千乌龟万乌龟,一头骂一头号天拍地,大哭起来,足足哭了一个时辰。乃向非云道∶“闻得戈家亦是旧族,今已行聘,怎肯干休,既被那天诛地灭的弄成圈套,吾儿之意,还是如付?”非云泪如雨点,呜咽不能出声,又停了一会,方才答道∶“有死而已,决不从也。” 既而进房哭向兰英道∶“我之心事,惟汝悉知,自与魏郎一见,便以终身相许,不料天不从人,顿遭祸变,岂唯姻好难谐,竟使名居奸媾,然而忍耻偷生者,还欲与魏郎一会耳。今又忽遭此事,料难再延残喘,然薄命之躯,死亦无恨。所恨者,唯是前夜典魏郎相会之时,再三坚拒,不肯顺从其意。此心耿耿,未免有遗憾耳!”遂命兰英取出金笺一幅,题五言古体诗一首,留与玉卿,备述始初相会,以至决绝之意,其诗道∶ 妾本绿窗女,自幼嗜词章;未知惜明月,讵嫌春日长。 兄君处西室,妾家在东墙;何意一相见,使妾心暗伤。 羡君安 貌,羡君锦绣肠;愿为箕扫妾,终身奉蒸尝。 寸心诚已许,尺素始以将;君乃忽遗泄,群丑竟飞殃。 岂惟妾名毁,坐作参与商;相见竟无期,相思各一方。 池上有并蒂,怜彼菡萏香;不如凤凰鸟,云路双翱翔。 既为君所误,揽镜徒悲凉;妾心匪比石,妾志凌秋霜。 恨没泉路,所以酬恩光;采蘩如肯荐,为妾一涕滂。 非云写毕,细细缄封,付典兰英道∶“如魏郎一来,即宜此见付,至此一腔苦恨,还要仗汝细说。”兰英劝慰道∶“姑娘暂省愁烦,且再从容两月,慢慢的另为商议。” 不觉光阴迅速,忽又是八月初三,非云泪流满面,泣向兰英道∶“如今一死,再迟不得了,只是我死之后,汝若奉侍二娘,晨昏定省,须要与我一般,则我虽死亦暝目于泉下矣!若那魏郎试后回来,我前日叮咛的说话,切须牢记在心,为我一一致意。”兰英只管点头,哀咽不能成语,遂抱头相向而哭。忽值二娘趋步至房,连声唤道∶“我儿,且不要哭坏了身子,那魏郎已到南京,特着便人寄得一封书信在此。”非云忙以罗袖,拭干双眼,取书拆开,从头至尾,念了一遍,喟然叹息道∶“好个自在的话儿,若使捷后回来,只怕要索我于北印山上了。”便向兰英道∶“若那寄书的,还在外边,你可请他进来,坐在屏外,等我还要细细的问他。” 原来丘慕南刚到一日,就把书信投递。看见兰英出来相请,便即随后走入,非云立在屏后,响响的问道∶“请问尊容贵居,还是本郡,还是金陵,怎得与玉卿相会,重烦寄来。”丘慕南便把自己住居,并玉卿借寓,以至到松江买布,前后缘由,备述一遍。非云叹息道∶“原来与魏郎亦是萍水相逢,暂有宾主之谊,纵把苦情相告,也是枉费唇舌。” 正在俯首沉吟,丘慕南亦启口问道∶“不知宅上与魏相公是何至戚,有何事情,不妨细说。”非云便向兰英道∶“这件事,教我怎好启齿,你可为我婉转代言,设或有甚救搭之处,也是一条生路。” 兰英遂即出告慕南道∶“我家姑娘,当先相公在日,曾与魏宅指腹为姻,只因魏相公二亲早背,所以磋跎下来,未曾行聘。不料前月赴试之后,突出族中,有一卞须有,又把姑娘许了戈家,行聘已过,只在初五就要成亲,我家姑娘不肯变易前盟,只在早晚要寻死路,妾家主母又俱是女流之辈,无计可施,特蒙尊长寄书,辄敢相求商议。” 慕南听毕,受眼睁圆,拍案大怒道∶“天下有此禽兽之辈,他若遇我丘慕南,即碎割其首,不足以泄我之愤。烦乞小娘子致意,姑娘不消忧虑,我有一个妙计在此,预先雇下一船,并唤齐男士数十,等待亲迎那一夜。上了轿时,便蜂拥而出,抬了轿儿,兼把小娘子,一并劫入舟中,连夜开至姑苏,一路进京,就在敝居与魏郎谐了花烛,此计何如?” 非云谢道∶“多承君子仗义相扶,贱妾感恩不朽,只怕一路行去,男女之间,嫌疑不便。”慕南道;“这也虑得极是,只是我丘慕南,一片侠肠,从来见了不平之事,便要拔刀相助。况与玉卿虽则倾盖定交,已是忘形尔汝,既是他的宅眷,又蒙问及,怎敢剖腹被衷,从与不从,一上尊意。” 非云犹迟疑未答,二娘泣道∶“天幸此人至此,想是儿与魏郎姻缘未断,今事已急矣!不必狐疑,还是从了此计为上。”兰英便传命道∶“家主母托妾,多多致谢君子,悉凭裁酌而行。只是临期不要相误,容与魏相公见后,便图厚报。” 慕南应了一声,急忙趋出回至寓中,取银数两,就买了一幅猪羊,又买了十坛好酒,并鱼蟹蔬果之物,乃对房主道∶“小弟虽在客边,那些同乡亲友润别一久,也要屈叙一谈,特借尊厨,代为整理。”原来泄布店中,那些泄匠,都是南京人氏,所以慕南备了酒席,一呼而至,就有四十馀人,酒至半酣,告以劫亲一事,无不磨拳擦掌,欣然应诺。 次日早起,只雇下了一只大货船,那船户叫做顾四,弟兄两个,俱是吴江人氏,因与慕南原是相知的船户,所以特地雇他,议定初五日晚间开船,慕南收拾整备专待临期行事。 到了初五吉日,戈士云家那娶亲杂项,一应完备,一簇人熙熙攘攘,抬一顶簇新花轿,又有数把小轿,内有提香炉的,擎灯笼的,提纱灯的, 彩旗的,戈子虚戴一顶皂巾,穿一件蓝衫,绮了一匹马,扬扬得意,准备亲迎新人,洞房花烛,笙笛鼓乐,闹闹热热,喧喧嚷嚷的,一路吹打,直行到卞家门首。 那卞非云听得鼓乐喧沸,便把二娘抱住放声大哭,二娘一头哭,一头叮嘱,路上小心,若见魏郎,千万寄个信儿回报。兰英也向二娘哭别,直到二更方才上轿。 那丘慕南领着众人,在那路旁等,久便大喊一声道∶“你们是那里迎亲来的。”众人道∶“我们是卞二娘家迎亲来的。”慕南听说卞家,便把戈子虚扯下马来,提起拳头一顿就打,那些众人已抢了花轿远远的抬去了。慕南看见轿去已远,便把戈子虚放起,如飞的一直走到船边,忙唤兰英扶出非云,下了船去。众人把那花轿撇在路旁,各自散去。 那些娶亲的昏天暗地,竟猜不出是何来由,戈子虚打得遍体青肿,爬起身来寻那于敬山,已不知逃往何处,只得一溜炳跑到家里,报知戈士云不题。 只说丘慕南下得船时,顾四已是心照,急急挂帆开去。次日就到了吴江,慕南上岸,买办些食用什物就要下船,劈头正典仇人相遇,那仇人是谁? 原来苏川有一缉捕光棍,叫做尤继章,曾在一月前,领了都院要下吴县的一张捕盗批丈,直到省下,缉获一个巨盗叫做林梅。那林梅有一族弟,名唤士贤,家育钜万。尤继章因为林梅不能缉获,便着在士贤身上,思量起发注一大财。那士贤果然慌了,讲了二百两一个公事,将要交银,却来与丘慕南商议,慕南摇首道∶“这个怎么使得,为者自为,不为者自不为,你出了这二百两,还是小事,只怕以后,便要源源而来,分明犯一个盗字顶在头上,凭你天大家私,都要被他累完了。不若等我翻转脸皮和他议论,看他怎么样要得你的。” 遂把尤继章一顿发挥,继章不能甘服,两个就要争起来,怎当慕南既在本地,又且挥金如土,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来帮助,竟把一班捕役,打得一个不亦乐乎。 尤继章十分痛恨,就把丘慕南告在都院,都院依旧发在吴县审明解报。那尤继章闻得丘慕南不时要到松江贩布,因在吴江 候。 不料那一曰,刚刚相逢狭路,慕南晓得前事报复,便大呼道∶“兰英姐,你若见了魏相公,说我被苏川棍捕尤继章诬害, 解吴县去了。”话说未毕,竟被尤继章一根麻索,缚了下招。顾四看见势头不好,急忙掇转船头,反向小港摇进,非云听得丘慕南被人 去,登时放声号哭,顾四急急摇手道∶“不要哭响,倘或岸上有人听得,反为不美,幸喜我们住居,就在前面,不若今晚,且到我家,与我母亲计议,或到京里,或到松江,等我母亲伏侍前去,大娘子便可以放心了。”非云听说,只得忍泪吞声。 不移时,果然就到。惟有草屋三间,前后并无邻舍,非云心下,转觉惊慌,只见屋中走出一个婆婆来,五尺多长,满头白发,见了非云大惊道∶“好一位观音菩萨,怎么到我这个荒村所在。” 便把非云,扶进草房,非云两泪交流,细将前事告诉一遍,那老妪听了,也不胜叹息,忽见那顾四,急忙忙唤那老妪进去,附着耳朵唧唧哝哝,话了一会,老妪只管摇头,顾四便含怒意,向那老妪面上,啐了一声,便叫兄弟顾五,买酒买肉,整理夜饭。非云只与兰英,合泪相向,就是汤水,也呷不下一口。 将到黄昏时分,顾四顾五,一齐走到船内收拾,老妪悄悄的向非云道∶“二位娘子不如再到前边过夜,不要住在我家罢!”非云看见老妪不留,便呜呜咽咽啼哭起来,老妪连忙摇手,指那外边道∶“我那两个天杀的,不怀好意,真是活强盗,活贼头,不如等我开了后门,放出二位娘子,走了去罢!” 非云吓得魂不附体,遂与兰英谢了老妪,急急出门,遥望前边树林里面露出灯光,一步一趺,飞奔前去。 虽则经过了几处人家,怎好敲门借宿,泣谓兰英道∶“我与尔俱是少年女子,在此荒郊旷野,终要被人屈辱,与其受辱而死,不如跳在江心,倒觉干净。只是我之一死,原是注定的了,贻害及汝,使我万万不忍。”兰英哭道∶“到了这个所在,也顾不得性命了,只是悉听姑娘罢!”遂趋到江边,同去赴水? 第九回访 扉一夕喜逢双美 词曰∶ 藜火映寒毡,铁砚磨穿,春雷忽向禹门喧,嚼尽黄 商微钧,选中青钱。 新试绿袍鲜,采翩翩,紫骝嘶到杏花边,十里玉楼争注目,魂煞婵娟。 《右调浪淘沙》 这一首词,是说那白屋寒微,忽然中了一个少年科甲,竟把酸 瓦锥登时打碎,那一番得意光景,好不兴头,真个是脱白挂绿,千空掇上九霄,又道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且把卞非云按下不题。再说魏玉卿,因为春闱已近,只得辞别花氏,同了史维翰,即日起身北上,在路夜宿晓行,不必细话。 忽一日将到申牌时分,已是天津地方,刚刚歇了驴儿,进入客店,只见一个清秀小童,约有十二三岁,正向外边走进店来,玉卿举目看时,但见那小童,肌清骨秀,面白唇红,生得十分标致,便向店家问道∶“这个小厮象是南边人,为何得在此处?” 店家道∶“实不相瞒,原是直隶长洲人氏,姓孟,名唤关哥。数月前,有一松江卢客人,却在汉口带来的,不料卢生忽然害病身亡,那送终物件,俱是小店置辨,因此同来的朋友,就把关哥留下抵偿,徜若相公心里爱他,情愿卖与相公,进京使用。” 玉卿大喜,便问多少身价,店主道∶“据那卢客人,原费身价三十馀金,后来抵在小店,只出得二十一两,若是相公果然中意,悉凭见赐罢了。”玉卿就把二十两细丝付与店主,关哥即便欢欢喜喜,随着玉卿。 不一日,到了京师,与史维翰同赁了一所客寓。俄而三场毕后,玉卿文手甚觉得意,只是夜阑人静,离绪萦怀,正在低头叹息,忽值关哥烹茶捧进,原来玉卿酷爱女色,至于龙阳原不十分着念,当夜熬不过旅邸凄凉,便唤关哥上床同眠。那关哥又是久惯会家,进忙脱了衣物,笑嘻嘻的趋进被窝,玉卿便把双股扳住,耸进孽根,抽弄移时,觉道丫内紧暖,比那妇人,更觉有趣。关哥故意呻吟不绝,佯作疼痛难禁之状,又一连抽了二千,将至三鼓,方才罢事。 自后每夜同卧,不消细述。候至揭晓,得中二百七十一名进士。那史维翰,竟遭点额,连声嗟叹,便与玉卿作别道.“年兄今日是天上人了,小弟意兴索然,只在明早,就策寒出都矣!”玉卿慌忙置酒祖道,又把十金为赠,史维翰独自一个,带领仆从怏怏回去不题。 只说玉卿到了三月初五,殿试之后,列在三甲二十八名,选授浙江的杭川府钱塘县知县,等得琼林宴过,谢了房考座师,便由旧路,直抵南京。 将至丘家门首,先着褚贵进去通报,花氏忙唤侍婢,接入中堂相见,只是玉容消瘦,泪痕满腮。玉卿惊问其故,花氏道∶“拙夫自从那日,出往贵郡生理,将及一载,音信杏然,连夜梦魂颠倒,想必多凶少吉,又见试录,深喜郎君已得高中,只恐贵人多事,未必再来相会,是以无限愁烦,不觉憔瘁至此。” 玉卿再三宽慰道∶“芳卿不消忧虑,俟鄙人一到故郡,便知分晓。”是夜两个如鱼遇水,免不得重整旧欢,正所谓新娶不如远归,云雨之间,十分恩爱。到了次日,玉卿悄然独去,探那婉娘消息,只见双帘封锁,不知去向。那左右邻居都是严七一党,难以启问,惆怅而回,正崔护所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玉卿一连住了数日,因为上任限期已促,遂与花氏,含泪话别。 星夜赶到姑苏,郑老夫妇,满面堆笑,远远迎接,当夜就叫一班绝妙的昆腔戏子,开筵款待,满座宾朋,无不勤趋奉。那本戏丈,就是长沙太守贾谊的故事。 直做到了鸡呜,方才席散。玉卿略睡片时,急忙起身梳洗,留着关哥,只带着褚贵,潜近尼庵,再典了音相会。正是∶ 双鲤不须传尺素,自将捷信辗 扉。 却说了音,自从玉卿进京科试,便把头发蓄养,未及一年,不觉长了数尺,梳起乌云两鬓,宛然是个绝色佳人。及见了乡会试录,备知玉卿两闱奏捷,每日穿艳服,时时盼望。那一曰忽见褚贵报进魏爷来了,忙与静修出门迎接,玉卿一见,又惊又喜。谁想贤卿青丝已蓄,那容俏颜,又非昔日之比矣。遂携手进房,细谈衷曲。 了音道∶“自君去后,贱妾满腹幽思,一言难尽,惟有俚句数首,郎君细看,便知贱妾别后情绪了。”玉卿取诗视之,已是誊写成帖,展开一看,是七言绝句二首。其首章云∶ 黄花凋谢已初冬,不见秦准信一封; 刚得梦魂随月去,忽惊孤雁叫凄风。 右题是闻雁书怀 又观第二首云∶ 青丝虽蓄病难苏,空抱相思向碧梧; 揽镜自惭玄鬓影,知郎肯贾玉钗无。 右题是蓄发初长临镜有感 玉卿拍手称赏,便把诗卷放下道∶“贤卿佳作,诚为妙绝。只是你我相逢,正在欢爱之际,岂可诵此凄凉怨句,以启离怀。”了音微笑道∶“不如此,不足以见妾思君之至也。” 玉卿便挨近身侧,双手抱住趐胸,粉颊相偎,做那吕字。忽值静一烹了一壶阳羡茶,敲门送进。少顷静修亦来问叙片晌,遂即同到殿上。玉卿向前,瞻礼那观音大士,只见莲花座边,插着玉钗一股,钗下又有绵绣小囊,放囊视之,内有绝句一首道∶ 生成薄命倩谁怜,不把相思诉与天; 惟乞慈云垂庇护,再逢早证玉钗缘。 玉卿看毕,心下大惊道∶“这股玉钗分明是王氏之物,那字迹又极相似,为何得到这里?”便向静一问道∶“此诗此钗,从何而至,愿乞姑姑细说因由。”静一道∶“半年前,有一孀妇婉娘,虽系苏川人,却是南京迁至,每到小庵随喜,便把金钱施舍,近日又将此钗舍在佛前,暗暗的祝告一回,又再四叮咛不可遗失,竟不知是何缘故。” 玉卿道∶“姑姑可曾问那婉娘住处,离此多少路程?”静一用手指道∶“向南一箭之地,那边树林里面,就是他的房子了。”玉卿大喜,便把王氏看菊坠钗,以至聚散始末,细述一遍。又向静一道∶“烦乞姑姑就去通个信儿,徜若今晚,得在宝庵相会,明日白当重谢。” 静一欣然唯唯而去,只有了音登时变色,玉卿笑道∶“彼此相遇虽有后先,那爱恋之情则一,未有薄于婉娘,而能厚于贤卿者,幸勿见怪。”静一去后,不及半个时辰,只见王氏玄衣素裳,轻移莲步,同着静一走进庵来,见了玉卿,惊喜泣下。了音便即邀入卧房烹茶相奉,玉卿从容问道∶“不知芳卿为着何事,一直搬到姑苏。”婉娘道∶“自从那日郎君去后,那些无赖棍徒,终日骚扰,妾与母氏,惟有忍气吞声,不敢轻触一语。幸值家叔远来,遂即移归本籍,自谓与郎君远属风马,再见无由。不料今晚又在此庵相会,真出于大士慈悲之力也。” 三人白在闲话,静一、静修急向厨下整理肴馔,捧进房来,五个人一个坐定,行令猜枚,谐谑备至。既而饮到更阑,二尼知趣,急忙收拾杯盘,起身出去。玉卿左首挽了婉娘,右首携着了音,上床同睡。先把了音推倒,捧起金莲,急以尘柄插进,往来驰骤,约有五六百抽,那骚水淋漓,泻了一席,又一连抽顶千数,了音四股趐软,笑喘吁吁,已在极乐境界。 只有婉娘在侧,觉道牝内趐痒异常,虽则咬紧被角,十分难忍,玉卿便把了音放起,爬到婉娘身上,婉娘急忙伸那纤纤玉指,捻了尘柄塞进牝中,上边一耸,下边一掀,一顿狂抽,将有二千之外,婉娘连声叫唤,乖肉心肝不绝于口。只因玉卿服了半痴丹药所以通宵不倦。既把婉娘尽兴又与了音重整旗枪,彼此绸缪,云狂雨疾,立至五更方才停罢。正是∶ 郎情卸似鱼游水,才到东来又向西。 玉卿虽觉倦怠,只为归心甚急。略寐片时,便即揽衣而起。随后婉娘、了音一同起来,走到外边,二尼悄然闭户,尚在酣寝。玉卿趋至左首厢房,唤那褚贵连叫数声,不见答应。向内看时,原来褚贵不在,唯有一张空床,遂即特身进内,只见婉娘一头走,一头掩口而笑;又见了音双手捧腹,笑倒在地。连声诘问,了音便把玉卿拖到窗边,望内一看,只见两个光头,同着褚贵,精赤条条一头睡着。 原来静一、静修只为半痴不来,风情久旷,凑着褚贵,出外经年,亦在十分枯渴,所以弄到天明,忽然睡熟。当下玉卿张见,不觉大笑失声,二人惊觉,晓得玉卿在外,羞惭满面。急忙起来整理。 早膳吃过,玉卿取出五两一锭,谢了静一,就与婉娘、了音作别,二姬扯住衣袂,重订后期。玉卿道∶“二位贤卿,不须虑忧,虽则一时行私,岂可终于草草,容候回到家中,便当具聘相迎。一则仰伏令堂主婚,一则就烦姑姑作伐。只要如期速至,以便成亲之后,同赴任所。” 言讫,又向二尼称谢,回转枫桥,别了郑家爱泉夫妇,带领山茶、关哥,片帆扯起,连夜直抵松江,舶船在跨塘桥块下,就向县中取了十名皂快,乘着大轿,一班吹打吆吆喝喝,一路抬到门首。次日就买木头,竖立旗竿,那些远亲殊友,莫不馈送贺仪,登门求见。真个是一时显耀,比那案首进学加百倍。只是玉卿速急回家,指望与非云成就亲事。 谁想丘慕南劫亲之后,戈士云一场没趣,就把卞须有、于敬山,并着二娘,告在苏松兵道。二娘唯恐露出机关,也把三人先去控显本府。幸值兵道府尊,俱批在本县李公审问,李公晓得根由,起在玉卿,也不拘二娘审理,只把卞须有、于敬山,夹了一夹,又是三十大板,着二人身上五日一比,要那非云。因此二人作狱期年,尚未释放。 卞二娘自因被讼之后,深悔前非,便即断酒除荤,终日烧香念佛,以后买得春闱试录,晓得玉卿已中进士,叫声惭愧道∶“得个进士女婿也不枉了出丑一场。” 及那日玉卿衣锦荣归,二娘着人打听,并不见非云消息,心下着忙就遣张秀过来探问。玉卿失色道∶“我速急回家,无非为着亲事,怎么反来问我,岂不好笑?”张秀便把戈士云逼勒成亲,丘慕南仗义救夺,细细的说了一遍。 玉卿惊讶道∶“这等说来,难道是丘慕南贪图姿色,哄骗去了不成?”便着人四下寻访,并无踪影。玉卿切齿恨那士云父子,进见李公,就具一张状词,要求追究。李公欣然应允,登时掣了四根火签,把戈士云父子一齐拘到,三十毛板,下在狱中。 比时钱塘县,六房吏书以至皂隶快手,俱来迎接。玉卿急忙雇了一只大号座船,整备聘仪,就着褚贵夫妇,唤齐乐人女傧,前往苏川迎接二位夫人。 过了两日,只见尼姑静一与婉娘的母亲伯叔一齐送到。当晚正值黄道吉日,大吹大擂,安排结亲,急着山茶过去邀请二娘。往返数次,只是推辞不赴。原来二娘自从持斋念经,足不出房,又因非云杳无下落,心下万分烦恼,怎肯赴席。 玉卿心上不安,只得整备一桌素肴,着人送过。将到黄昏左右,已届良时,便请出婉娘、了音,拜了天地,迎入洞房。坐床撒怅,吃过了合卺杯,又向前厅赴宴。直至夜分,方才就寝,依旧三个同床,云雨之欢,不消细说。只可怜二娘,呜呜咽咽,一夜不曾合眼,清早起来,取出寸褚,写了数行,遣人送与玉卿道∶小女之变,想必珠沉璧碎,然祸患之起,非君而谁。今君衣彩荣旋,桃夭双庆,真可谓人间之至乐矣!第弱质岂比烟花之桂英,而情实过之,至若弃如土梗,负心薄幸,则君乃昔日之玉郎也,言念及此,可叹!可恨! 玉卿拆开看毕,泫然泣下道∶“我岂负心,只为变生不测,无可奈何耳!”遂取小笺,写书回答道∶ 顷接八行,使我心恻,岂以一第为荣,唯有亡琴之恨,是以数日以来神魂怏怏,如有所失。至于小星,聊以权操井臼,而寸心怯怛,未尝顷刻暂忘也!何至拟以负心之魁,无乃罪责太甚,今虽莅任钱塘,必当遣人缉访慕南,料彼家事颇丰,岂能远遁踪迹,俟获遇丘生,则令爱之消息可知矣!草草布复,幸垂恕亮,不宣。 写毕付与山茶送去,回吏役等侯已久,正欲择吉赴任,忽值李县尊请宴,又有同年并那亲族饯别,迟留数日。然后收拾起身,只见管门的进来禀说邹侍泉在外,玉卿不好推辞,便令请到后书房相见。不知侍泉此来有何说话? 第十回谐花烛旧人仍做新人 诗曰∶ 造化会颠倒,其妙难预知。何况赤绳系,良姻固有时。 夙昔心自许,只少米翁语。莫道以流萍,奇逢天付与。 所以五马公,完尔双凤侣。 话说玉卿正要起身到任,忽值邹侍泉求见,便邀入书房坐下,问过寒喧,侍泉道∶“前日匆匆造贺,尚有一事,未及细谈,不知魏爷还要纳一第三位的如夫人么?”玉卿欣然道∶“倘有倾城妙颜,愿求执柯。”侍泉道∶“有一敉戚卢生,娶妾小玉,成亲未几,远游汉口。近有同伴寄书云∶‘已殁在天津客邸,此女既无所归,必须改嫁。’老朽忝在通家至爱,又因此女国色无双,为此造府相闻。 徜若魏爷肯纳,不须聘币,便当遣舟送至。” 玉卿心下忽然想着买那关哥时,店主曾说有个松江卢客人,原来即是小玉的丈夫,正中机怀,满口应允道∶“既承厚爱,怎有不具聘仪之理。” 当日就留侍泉,吃了现成酒饭,备下彩缎四端,聘全二十四两,又有鸡鹅鱼肉,一副盛礼,遣人随着侍泉,送到异上。侍泉因为趋奉玉卿把那礼物,一概返壁,反添上尺头四疋,皮箱二只。那一夜又与小玉成亲,玉卿好不满怀欢喜,既而秉烛进房,把那小玉细看,越觉容比前娇媚。也不叙及别后情怀,连忙解衣就榻,小玉伸手捻那肉具,比前更觉丰伟数倍,吃了一惊道∶“不意中了进士,连这件东西,也粗大了许多。” 及凑合之际,甚觉一涩难容,怎当小玉欲心如火,也不管牝户紧痛,扳住就干,狂抽狠顶,足有二千,弄得小玉死去复魂,无般不叫。乃轻轻问道∶“瑞娘子近日光景若何!”小玉道∶“只为郎君别后,朝思慕想,顿成弱病。今已死过三个月了,临殁之时,再三托妾,转致衷肠,就在枕边和泪写诗,命妾寄君,以见诀别之意。”玉卿连声嗟叹道∶“可惜!可惜!”已而云残雨止,起身下床,挑亮灯火,命小玉取出瑞烟诗稿,展开一看,乃是五言近体二首。其诗云∶其一 无计留君住,相思可奈何;梦中欢会少,衣上泪痕多。 晓乌啼红树,春江满绿波;只愁魂易化,不复听清歌。 其二 相逢翻惹恨,一别信茫热;薄命身何惜,伤心病莫痊。 郎君就弃置,死后岂相怜;心似寒灰比,加山起夕烟。 玉卿念了数遍,不觉怅然道∶“有此诗才,更兼美貌,使其夭折,子之罪也。”说罢,又连声叹息,小玉轻舒粉臂,勾住头颈,嘻嘻笑道∶“人已死了,想也何益,只是日后不要爱了别人,把我撇在脑后。”玉卿亦便回身抱住,灭烛下帏,重作巫山之梦。只有了音、婉娘,冷冷凄凄,一夜寂寞。到得次日,玉卿将欲下船,又令山茶过去,请出二娘作别,立在后门,催请数次,二娘终不出来。唯书绝句一首,着山茶递与玉卿。道∶ 掌上珠亡已断魂,当时深悔效巫云; 只今心与寒灰比,总有花开亦闭门。 玉卿看诗,遂不敢相强,先令家眷登舟,随后自亦开船,前向武林进发。不消数日,已到钱塘。少不得参见上司,点检库岳,以至按文放告,悉照前任规式,只是不要一文,唯以宽爱为主。其时杭川府知府,姓赵号唤彦庵,乃是金陵人氏,深爱玉卿年少才高又精于吏治,每遇疑难词讼,就批在钱塘县审问,玉卿搜剔弊,决断如神明,所以具招申报,赵府尊莫不事事称善。在任倏忽半载,真个颂简民安,只是挂念非云,再着褚贵,直到南京探访,竟无消耗。 忽一日,赵府尊备列酒筵,单请玉卿一个后衙赏梅,饮至半酣,赵公唤过门子,取出文房四宝,即以梅花索诗,玉卿不假思索,援笔一挥,做成绝句一首道∶独于雪里见幽芳,玉质冰肌爱澹 ; 东阁一樽吟赏处,好留清影拌甘棠。 原来赵公闻得玉卿尚无正室,甚有择婿之意,所以命题面试。及见矢口成章,清新妙绝,不觉满面堆笑,唤过门子,连送三大犀林。玉卿饮罢,便以酩酊为醉,起身谢别。 次日早堂,忽报南京史相公来拜,玉卿慌忙引入宾馆,分宾主坐定,玉卿道∶“小弟谬叨制锦,已难胜任,况兼敝治,乃是闽尊要路,往来官长如云,终日疲于奔走,始知作令之苦百倍牛马。此陶潜所以不欲为五斗折腰也。今辱年兄远过,所恨囊索萧然,无以供登山十日之粮,殊为有罪。” 史维翰笑道∶“小弟此来,无非避脱量尘,探求清胜,既得年兄做了贤地主,又值敝亲赵翁,叨居五马,所以为寻山觅水之计,非敢做抽丰客也。”玉卿道∶“原来太尊大人,即是令亲,不知年兄乍到,曾有尊寓否?”史维翰道∶“只为昨暮到迟,不及与观梅之宴,已蒙敝亲送在吴山作寓。只是彦老仰慕大才,有一爱女,欲招年兄为婿,特托小弟做媒,幸勿推却。”玉卿道∶“小弟名微德薄,岂敢袒腹乔门,况有一件未了苦怀,万难从命。” 史维翰再三盘诘,玉卿不能隐瞒,便把非云一事,略露始未。史维翰道∶“既然如此,小弟不能强欢,容候回复彦庵,再当请教。”言罢,起身别去。玉卿一等早堂事完,使命打轿,直到吴山回拜,史维翰道∶“小弟须已转述尊意,彦庵大有不悦之色,只怕这头亲事,年兄不能固却。”便在袖中,取出一张笺纸,道∶“此乃赵小姐咏梅二绝,特浼小弟呈政,足与佳制相并否?”玉卿接诗展视,那笺上写道∶ 其一 陵陵冰骨雪难欺,月下幽香暗掠衣; 如继广平重作贼,寿阳点头莫疑非。 其二 独持贞操谢东君,肯与凡葩共作群; 绝坚不愁渔笛到,竹篱寒伴一凌云。 玉卿讽咏一毕,史维翰笑道∶“有此佳章,可称闺秀,若与年兄作配,萁是一双两好。况且敝亲既署府治,吾兄每事,还要仗彼照拂,设或坚辞不允,只恐日后未必相安。此非晚弟苦口极劝,悉知年兄心事,乃事忧生不测,岂为负义不情,还乞三思,勿贻后悔。” 玉卿沉吟半晌,徐徐答道∶“既承仁兄谆谆劝谕,小弟敢不屈从。只是寒陋儒风,唯有荆钗薄聘,还有借重鼎言,方免异日见罪。”史维翰欣然领诺,既而茶换两杯,玉卿起身登轿。史举人即到府署,回复赵公。 自此就准了一个行聘吉日,及聘定已过,倏忽又是亲迎日期,只因玉卿才名素着,不要说理刑、通判破格相看,就是抚按、宪台,莫不交口奖誉。一闻就亲本府,自满城士绅,以至邻邑大尹,俱来馈道贺礼。 及到了结亲那一晚,合衙门的吏书、皂快,没有一个不来执事。那提灯执炉的,远接数里,玉卿戴了一顶簇新纱帽,插上两朵金花,身上穿了一件大红圆领,脚下粉 阜靴。坐在轿上,一路行去,两旁挤看,具个人人喝采。既而奠雁已毕,娶进私衙。那赵小姐凤冠霞披,玉佩叮当,打扮得胡然而天,胡然而帝,双双交拜之后,请出了音、婉娘、小玉一齐见礼,及至迎入洞房,坐床合卺,诸事俱完,使令众人散去。两个就在花烛之下,脱了袍带,卸去珠冠,把那赵小姐仔细一看,原来即是志凛冰霜,有情有节的卞非云也。 玉卿又惊又喜,细细问道∶“下官为着夫人,时刻想念,至今遣役,在外探访,所以同年作伐。本府招亲,下官几次推辞不肯允诺,谁想夫人,已做了千金小姐,但不知慕南救脱,为何得于赵翁相遇,随任临安,试把别后事情为何细说一遍。” 非云便把卞须有主婚、戈士云逼娶,以至慕南载到吴江,又遭船户顾四,心怀不善,及话至黑夜荒郊到江投水之处,不觉双泪交流,惨然泣下道∶“此时又恐多露沾濡,寻思无计,便与兰英抱头痛哭,跳入江心。恰值赵老夫人到任经治,在船未睡,便令水手打捞,诘问根由,妾即备陈苦难,原来赵爷年近六十,并无子息。 因此就把妾来承继为女。自从到任以后, 看待,胜似亲生一般,及君作辛此邦,每有申文到府,赵爷退入私衙,便向夫人称誉,妾又害羞,不敢重提始末。不料前日忽与夫人商议,竟欲招君为婿,妾心暗暗欢喜,以后闻君再三推却,足见眷恋不志之情,只是良姻得就,苦尽甜来,虽云天作之合,实出于赵爷继父之大恩也。” 玉卿道∶“只为下官一时失误,致令夫人受尽苦辛,赵公大德自然没齿感戴,唯那兰英同时赴水,亦曾救得否?”非云道∶“虽则同到江边,投水之时,你我不能相顾,到得次早,又是开船甚速,想必死在江中,至今不胜痛恨。”玉卿见说,嗟呀不已,又问道∶“既到吴江,为何慕南不全终始,又是半路相抛。”非云道∶“彼时刚与仇人遇着,忽被公差 解,以致乖张,非由慕南不能周旋之故也。但不知母亲可曾平安无恙,那卞须有、戈士云,不致再有说话否?”玉卿也把涉讼情由,二娘吃素,戈卞系狱之事,细述一遍。因笑道∶“夫人既知下官,只该说个明白,怎么藏头露尾,几乎亲事不谐。”非云笑道∶“前日所寄梅诗,原以贱名为韵,分押末句,君自不能详忖,怎好怪妾?” 玉卿又取二诗,读过一遍,果见结未分押非云二字,不觉大笑道∶“夫人真有灵慧,下官愚 ,一时不能解喻,反为得罪了。”只是玉漏将残,休把良时虚度,非云道∶“夫妇之情,原不在乎枕席,羞羞答答,乞君侥了罢!”玉卿道∶“下官只为夫人,三年以来害得梦倒魂颠,七死八活,今夕合浦珠还,真是喜从天降,我已顷刻难捱,休得故为推阻!”非云微笑道∶“若是今夜,具有一个娇娇滴滴的赵氏小姐,只怕又把卞非云丢在东洋大海去了。”玉卿发誓道∶“下官一片真诚,可以质之鬼神,夫人为何不能相谅,反是这般罪责。”非云道∶“既然一心为我,已有三个美宠,设或不为想念,只怕已有三十个了。”玉卿双膝跪下道∶“下官知罪,还乞夫人恕侥。”非云忍笑不住,一把拖起道∶“妾非妒妇,君亦何必作此惧内之状。” 玉卿便把双手抱腰,扶上绣榻,解衣之际,烛火犹明,只见皓体呈辉,并无纤毫斑点,及至大便之处,丰肥柔滑,其臭如兰。此时玉卿魂荡意迷,忍不住放股就刺,那知嫩蕊今葩,岂堪实闱真捣,非云哀声唤痛,鬓发俱松。玉卿狠命顶进,只觉牝中紧狭,妙趣难言,既而抽到数百,非云挣出一身冷汗,气力全无,吁吁发喘道∶“头目森然,几欲晕去,愿姑侥我,以待明宵尽兴罢!”玉卿亦觉忍耐不住,便即披靡而逝矣!取出绫帕视之,只见腥红乱点,遂呼侍婢藏之笥匣。原来二人叙话,以至狎爱之际,了音、小玉、婉娘,俱在房前窥听,前前后后,无不听得明白。 到了次早,三个急扮晨 一齐走到床前问安称喜,既而出来,刚值玉卿早堂事毕,进入私衙。婉娘戏道∶“新郎新郎,速进兰房,为我发退书吏,今日不坐晚堂。”小玉亦笑道∶“只怕新郎难做,夜来跪得膝疼。”了音道∶“膝也不疼,只是罚了一个极咒。”玉卿带笑,骂了一声进房半晌,遂即出堂打轿,拜谢赵公。随至吴山道观,谢了史举人,又即差人至松江,接取二娘到任。 自此琴瑟在御,真有静好之风。那非云治家,井井有条,兼且宽严相济,待下以恩,所以婉娘、了音、小玉,无不欢喜;或时抹牌下棋;或时弹琴赋诗,心合意和,就如姊妹一样。在任瞬息二载,忽报行取进京。恰值赵府尊任满朝觐,起身之日,满城士庶,若老若幼,莫不攀辕哭送,直至秀州方才转去。 赵府尊自向平望进发,玉卿回至松江,真个贺客填门,一时声势赫奕。此时戈士云,因为有病保出死已数日,只见胡仲文、邹侍泉父子,俱来拜望。再三求道∶“士云已死,其子犹在狱中,至于戈卞二人,虽则负罪深重,然以尊夫人既已珠完璧合,还乞台下,开恩释放,岂惟三人,举家感戴,即晚生辈,亦沾德无穷矣!” 玉卿只得依允写书县尊,登时放出。原来旧令李公已转调福建闽县知县,去已年馀了。玉卿完理家事,急忙起身进京,要知升授何官?且待下回解说? 第十一回十闲舫五美绸缪 诗曰∶ 其一 春林花既发,蝶 每相招;郎亦向花阴,回身抱妾腰。 其二 六月芰荷池,鸳鸯仍作侣;所以共郎眠,冰肌自无暑。 其三 郎怜明月影,劝妾勿悲秋;嫦娥不如尔,独向广寒愁。 其四 罗帐不知寒,薰炉香屡 ;欲比侬与郎,梅花清映雪。 右子夜四时歌 却说玉卿带领仆夫进京之后,吏部考选以为天下循吏第一,遂除江西巡按,知府赵公亦升了岭南廉使,翁婿两个依同一起出京,且把赵公按下不题。 单说玉卿既做了代天巡狩,思欲拿问贪官,锄除土恶,遂令众仆回家,只带了楮贵、关哥扮做客人模样,一路私行访察。 忽一晚行至南昌府界,虽有几处饭店,俱已客商歇满,有一卖豆腐的姓缪名奇,只有夫妇两个,住在一条小巷,便着褚贵向前借宿。缪奇初时不肯,以后看见玉卿神清气旺,一表非凡,便即招留进内,忙唤夫人整理夜饭,到得更馀,褚贵、关哥俱已倒头熟睡,玉卿掩上房门秉烛独坐,忽地阴风凛凛,冷气凄凄,吹得烛火半明半暗,那烛影之下,遥见一鬼,披发赤身,且前且却。 玉卿厉声问道∶“汝是冤鬼么?”鬼即跪下哭诉道∶“小鬼姓韩名渊,乃是本地人氏。此去五里之外,有一土豪刁鹤,谋财害命,把小人的尸骸埋在后园紫荆树下,今遇着青天按临,正是龙图再世,乞恶伸冤,公侯万代。”玉卿点头许诺,鬼便欢喜拜谢而去。 次早起来,玉卿也不向褚贵说出,独白一个扮做算命先生一直问到刁家门首,果见厅楼高焕,牛马纷纭。细望片时,只见一人貂裘暖帽,缓步而出。原来就是刁鹤,见了玉卿,面生可疑,便喝问道∶“你是何人,在我门前往来采望。”玉卿向前施礼道∶“小子熟识五行,善谈星命,不知老丈宅上要看贵造么?” 刁鹤欣然引入,过了门楼数层,又是一所高大厅房,便令玉卿坐下,说出一个八字,要求讲看。玉卿只得信口胡诌,那刁鹤倒象是一个相面的,自上自下只把玉卿定睛细看,既而算毕,便欲起身,刁鹤一把留住道∶“敢问先生贵居何处,尊性大号?”玉卿随口答道∶“小子西浙人氏,姓胡贱号伯生。” 说罢又欲辞去。刁鹤再三款留道∶“深喜先生方在妙年,就有这样贵业,遍游湖海,广识英雄,使刁某不胜起敬,正欲从容请教,何必行色大急。”便指糜从者备具酒饭,看看饮到日西,刁鹤掀然大笑道∶“细看先生度轩昂,吐辞文稚,据刁某看来,还不是九流中游手一辈。” 玉卿不觉失口道∶“小子原业儒书,偶谈星命。”刁鹤低首沉吟,只是微微冷笑。时已傍晚,玉卿又欲谢别,刁鹤道∶“向闻贵郡,园房精雅,今敝居亦有书室数间,要求先生赏鉴。”遂把玉卿委委曲曲引进一间书馆,便大声唤道∶“快些点个茶来。”叫唤不应,慢慢的踱出外边去了。 玉卿独坐移时,看见天色渐暗,心中着急,将欲不别而行,那知门已反锁,暗暗叫苦,如坐针毡。俄而月到窗上,步出看时,原来却是一所绝大园子,四顾旁徨,十分危急,忽见树林底下,一人悄悄而来,玉卿只道是刁鹤遣来谋害他的,吓得魂不附体。那人将近,低声唤道∶“郎君莫非是华亭魏相公,为何陷入在此?” 玉卿向前一看,亦大惊道∶“汝是兰英否?”两个对面细认,按不住泪如雨下,兰英道∶“将谓与君永无相见之日了,谁想今夜又得会面,但不知为着何事远来此?”玉卿便把私行访察,就细说一遍。兰英惊喜道∶“原来相公已中进士,做到按院了,怎么不自保重,误投罗网。” 玉卿慌忙诘问,兰英道∶“贱妾自与非云姐姐一同赴水,不料遇着一块浮木,再推不开,因此半沉半浮,一直流到宝带桥边,此时天已黎明,恰值刁鹤浙江返桌,遂把妾身捞起,强逼为妻。那刁鹤虽有家私巨万,做人贪恶异常,前月初三,有一本地客人,寅夜投宿,见他身边有银二百七十三两,登时刺死,埋在紫荆树下。 今日下午,忽见进来,暗与院君商议,妾在壁边窃听,只听得刁鹤说道∶‘察院既是松江,那算命的,刚刚又是松江口气,看他语言动静,十分无疑,若不早除,必贻后患。’只闻院君答说∶‘事不宜迟,今夜就该下手。’妾因松江二字,留在心上,不料潜步出来,竟与魏爷相遇。” 玉卿连忙跪下道∶“若得姐姐救了下官性命,誓不忘恩,富贵同享。”兰英双手扶起道∶“魏爷不消害怕,园门锁钥,俱是妾身掌管,就此作速同行,迟则有变。” 遂开锁启扉,乘着星月之光,一直奔到缪奇门首,时已更馀。褚贵、关哥就在门前等侯,接入内边。玉卿坐定,唤过缪奇吩咐道∶“我乃本省按院,一路私行到此,为着第五位夫人,被此处土豪刁鹤,强劫为妾,今早到彼访缉,反受牢笼,少不得即日按临,首 正法。只是夫人在此不得便,汝夫妇为我雇船一只,小心送到松江,讨了大夫人回书见我,定当重重赏赐。” 便叫褚贵取出纹银十两,先作路费,惊得缪奇夫妇,战战兢兢,一齐叩头谢罪。只有兰英不悦道∶“我家姐姐含泪投江,一点贞白之心,唯天可表,今日肉尚未寒,老爷便又另娶一位,真好薄幸也。”玉卿笑道∶“别后事情,一言难尽,卿若到家,便知明白。” 俄而东方已亮,缪奇夫妇收拾完备,将欲起身,玉卿又问道∶“当曰丘慕南送至吴江,为何分散?”兰英道∶“那日慕南停船上岸,忽被数人捆住,只闻我被棍捕尤继章解往吴县之语。”玉卿便把尤继章三字,写在衬衣襟上,等得兰英下船,玉卿亦便单马赴任。那些书吏门子,尚在路上迎接,吓得道府厅县,手忙脚乱,挥汗趋迎。玉卿已进入察院了。 次日登堂,便着司隶,把那刁鹤即时 解,玉卿厉声喝问道∶“汝可认得本院么?”那刁鹤只管磕头道∶“小人罪在不赦,惟求早死一刻,就是宪台老爷的天恩无尽了。”玉卿拍案大怒道∶“我已访汝罪案,真个罄竹难书,还有二月初三半夜时,那件心事,汝亦记得么?” 刁鹤胆碎心惊,不能答辩一句,便掣签重责四十,着在理刑押到后园紫荆树下,掘尸定罪。自此远近惊服,顿有神明之号。那些贪官污吏,莫不望风解绶。不上半载,真个豪强敛迹,阖境肃清,到得巡历既完,捐俸百金赏了缪奇夫妇。 不日进朝复命,恰值闽县李公,奉指 问,扭解到京,玉卿亦闻这件消息,连夜草疏,代为申辩,辞意剀切,阁部以为徇私不准,本该一体究罪,姑念续着钱塘,宜以本职闲住。玉卿得旨,略不以去官为念,轻车峭帆,一路直到苏州,着人遍访尤继章,乃吴县捕役,登时进拜中尊,备说丘慕南冤诬系狱。中尊再三谢罪,立刻就把慕南释放。 原来尤继章,晓得慕南一生豪侠,不肯让人,唯恐缚虎不杀,反受其害,所以绝其音信,将欲置之死地。幸而狱中,遇着一个死囚,叫做蒋狗儿,曾受慕南恩惠,亏他一力周旋,又把钱米相济,因此在狱数年,安然无恙。 当日出得狱门,玉卿已在县前立候,便令烧汤洗澡,改换中服。相见之际,悲喜交集,玉卿细述别后之事,慕南备说狱中之愁。是日挑灯细话,直至天明。玉卿便着关哥向前,笑对慕南道∶“弟自前岁公车北上,偶在天津客寓,买得此童,彼时就有奉赠之意,不谓迟留数载,直至今日,方能会面。细思金银器玩,兄家自有,惟此一物,足以报兄之德矣。幸乞笑收,弗为推却。” 慕南便把关哥细看,只见眼凝秋水,脸带桃花,欣然大喜,倒身下拜道∶“晚生去家迢远,一信难通,本谓毙在囹圄,岂意魏爷恩救,今又受此非常厚赠,其是情逾骨肉,自惭绵力,欲报无能,惟有至家,当以小姬驰送。”玉卿鼓掌大笑,便令放船虎丘,饮酒赋诗, 欢竟日。俱已离家岁久,次早曲唱阳关,临别之时,关哥谢了又谢,合泪而去。 玉卿至家,又添了一个兰英,齐头一妻四妾,俱是艳 出迎。当夜置酒接风,广陈水陆,玉卿、非云,并肩上坐,了音、小玉坐在东首,婉娘、兰英坐在西首,猜枚行令,赌色叫牌,言笑戏谑,无不备至。既而饮到更馀,玉卿已在醉乡,莞然笑道∶“今夜之饮,可谓尽畅极娱,意欲把那鸳鸯绣被与夫人辈,同上合欢床,作一人间未有之乐,不识可乎?”四姬俱掩口而笑,非云正色道∶“只怕合欢床上,无福消受。今夜妾自独睡,让君与有福的,同做那被底鸳鸯可也。”玉卿一把扯了非云罗袖;立起身道∶“竟醉矣!竟醉矣!语言颠倒,幸乞夫人见恕。”遂携手进房,笑归罗帐。 原来非云喜清幽,寡言笑,虽不吃醋拈酸,然做人持重正气,并无轻佻惰亵之容,就是锦怅欢娱,亦惟淡然而已。若是四姬,便是说也有、笑也有、立一会、坐一会,有时弹一曲琴儿,有时投机矢壶儿,到得云雨之际,撒娇撒痴,叫唤肉麻,恣情极荡,所以玉卿每惮非云之严,而爱四姬之趣。自罢职归来,绝口不言朝事,因以后边隙地甚多,使唤匠工构造书室。又登山凿池,遍栽花木,近池起屋二间,其形式与画船枫树,所以置一匾额,叫做“十闲舫”,每日不巾不履,焚香宴坐,因自称“十闲居士”。 忽一日,外边传进,南京丘慕南特来拜望,玉卿令开了正门,鞠躬迎进。相见就问安已毕,玉卿道∶“自在虎丘分袂,忽忽又经数月,江南渭北,岂无云树之思,只不知家事如何,尊夫人向来安否?” 慕南笑道∶“小姬随后即至矣!”俄而肩舆已到,又有美婢僮仆二十馀人,以至箱笼什物 搬进,玉卿骇然道∶“岂是吾兄也要迁到敝郡住么?”慕南道∶“非也,小弟自遭缧 数年,惟与垒囚为伍,日有九生而幸获馀生,若不及早回头,跳出是非爱憎之关,只怕茫茫苦海,终有覆溺之叹矣!况受了魏爷大恩,无可补报,故特以小姬奉充箕帚,至于万百千两,丑婢粗童,在达人视之,一粒芥子耳。然以魏爷设有弃嫌,即以赐之尊使可也。” 玉卿踌躇不安道∶“然则吾兄行止若何?”慕南道∶“小弟年近四旬,终难子嗣,又何必巴巴碌碌,替人空作牛马。故以祖遗薄业,吩咐弟侄,今而后闲云野鹤,到处为家,再不作红尘虚梦了。”玉卿道∶“仁兄主意已决,小弟不敢强阻,只要多留数月,然后听君远行。”慕南摇首道∶“只怕不能遵命了,舟子已在江边等候,今晚一晤,便作东西南北人矣!”玉卿忙令厨下置酒饯行。 是日大陈水陆,广召宾客,云间名妓数十,悉为延至,纵横谈笑,丝竹满堂,既而日暮酒酣。慕南起身告别,玉卿赋诗为赠。道∶此别须知后会遥,留君不住欲魂销; 谁为唤醒英雄梦,试听江头万里潮。 慕南临行,玉卿问起关哥何在,答道∶“留在金阊敝寓。”又问道∶“尊夫人在内,可要一别否?”慕南挥手不应,决然而去。玉卿不胜叹羡,送至门首,直待慕南去远,然后回身进房,忙与花氏重新见礼。远别数年,少不得细谈衷曲,只为花氏年纪稍长,虽在后来,倒称为第三位夫人。 过了两曰正值八月中秋,就在十闲舫内,开筵赏月,未至中午,非云便与了音、小玉、婉垠、花氏、兰英,俱是浓 艳束,步出后园闲耍。那非云髻上,插一只碧玉簪儿,鬓边略缀海棠数朵,上穿一领大红销金夹袄,外罩鱼肚白的花绉纱衫,下着白纱裤子,嵌金线的鸳鸯绣罗裙。了音五个,俱是满头珠翠,身上桃红罗袄,玄色衫儿,脚下盈盈罗袜,穿着大红纱凤头绣履,都是一般样的,三寸全莲,娉亭娜,后边跟着俊婢数十,只听得喧哗笑语,趋到园中。 玉卿立在梧桐树下,含笑相接,进入轩内时,只见烧香的,下棋的,抹牌的,乱滚滚闹做一团。到得日影过西,便把酒筵开设,真个野味鲜肴,备极八珍之美,遂一齐挨次坐定,慢慢的开怀欢饮。 不多时,只见一轮皓月推起遥空,玉卿把盏在手,不胜欣喜道∶“我辈如此欢聚,只怕嫦娥见了,未免恨那广寒孤零。”非云笑道∶“这也未必,只虑他高处清虚,倒要笑人尘情太重。”玉卿抚掌称善,将至更阑,非云因值二娘卧疾不敢久坐,先自进房陪侍去了。 玉卿等得非云进内,便与五姬,挨肩擦背,勾头抱颈,百般戏谑,既而笑道∶“今夜幸值夫人不在,又遇这般皎月,不若与五位贤卿,就在轩内做一个搅乱鸳鸯会,亦一风流事也。”花氏醉眼也斜,靠在玉卿身上道∶“好则好,只怕不象意思。”婉娘道∶“你我总是一体,这也何妨。”使唤侍婢取出衾枕,铺在十闲舫一张大凉床上。正是∶ 群姬共赴巫山梦,不羡鸳鸯交颈眠。 毕竟玉卿搂着五姬,怎生取乐?且待下回细说。 第十二回半痴僧一诗点化 诗曰∶ 纵活百年终觉少,风尘碌碌何时了; 为图富贵使机关,富贵不来人已老。 君不见留侯昔日寻赤松,陶潜解缓归篱东; 知足不辱乃真诀,功成退步是英雄。 安得骑鲸上丹阙,且把一肩尘担歇; 玉箫金管沙棠舟,闲向五湖弄秋月。 弹指光阴又一年,劝君莫惜沽酒钱; 不见秦皇与汉武,只今陵树无寒烟。 这一首七言古体,总是警人,不可在红尘中,把那利名二字,虚哄过日。只为世人,那里有个齐头活到一百岁的,何苦波波吒吒,把那有限光阴,却做千年久计。所以张子房谷求仙,那陶渊明抛弃五斗,不为利禄驱使,方见高人一着。说话的,为何讲到此处,只因魏玉卿根器不凡,后来身登玄圃,故表此一番说话做个引头。 且说中秋那一夜,玉卿同着五个艳姬,就在后花园内,铺设巨衾长枕,做一个合欢胜会,急忙拔去簪钗,卸除绣服,只见十条玉臂,粉白香躯,好似琼枝瑶树,光彩相映,玉卿笑嘻嘻的睡在中间,那根八寸多长,肥伟尘柄,昂然立竖,分不开五十只尖尖玉指,争来捧弄。 先令花氏仰眠,腾身跨上,用力一耸,直抵含葩。那花氏便口内咿咿,连声叫怏,玉卿一手拄席,一手伸去摸那了音牝户;又把头颈侧在一边,与婉娘亲嘴,却令兰英、小玉,坐在两旁,把花氏的雪白光腿,各人推起一只,遂一连抽送,足有千馀。了音被玉卿的指头枢进阴门,不觉淫水浸出,玉卿便把花氏放起,却令了音横卧,背脊靠在婉娘身上,自即跳下床来,捧起双足尽根抽顶,一口气就有千二三百,弄得了音十分爽利,体颤头摇,频频叫唤。 小玉兰英,看了这个淫骚模样,忍笑不住,只听得婉娘叫道∶“你们只管快活,却忘记了我的胸膛,压得酸疼。”玉卿即忙唤过婉娘,却叫花氏做了靠背,了音、小玉把那白腿高高捧起,遂轻一会,重一会,没头没脑,也有八九百抽,遂丢了婉娘,又把小玉抱到床上启股就搠,只因玉卿连战三个气力微减,小玉又为看了许多欲火如焚,便觉尽根顶送,不能解痒,急忙翻身扒起,把那玉茎套进,用力乱桩,了音笑道∶“好不识羞,只会笑人,为何自己也是一样。”小玉也不回答,只管狠命一套一套的,也不顾捣坏了花心,兰英急得不耐烦,便把小玉扯下,耸身扒起,玉卿又觉精力已足,就将兰英掀在席上,一顿乱抽,足有一千五百。好个玉卿,只在一夜,把那荡春心的五个妖姬,都弄得体趐骨软。只有非云得知,十分不悦,自此朝欢暮乐,不能枚记。 俄而秋去春来,又是一年光景,忽见圣人差着使臣,赉旨相召,玉卿不敢迟延,遂即进京朝见。从此历任宪要,倏忽十年,竟做到陕西巡抚,累加工部侍郎。忽一日,为着边事,要与巡按会议,摆着节道,一路吆喝行来,只见一个和尚,光着头,身穿白 ,一直街进轿前,玉卿大怒道∶“是何妖僧?轭敢无礼!”忙令左右住。那僧呵呵大笑,化做一阵清风,忽然不见。却有一张字纸,从空落下,手下慌忙拾起,呈上玉卿,只见上边写道∶ 十载为朝廷,功勋着简青;望高多被谤,身退始全名。 花落能重发,人亡岂再生;劝君求大道,记取半痴生。 玉卿看毕,始知是半痴长老特来指示,当夜便与非云商议道∶“我以一介书生,为名进士,仕宦十年,一旦官居开府,亦可谓富贵极矣!若再贪恋功名,昧于知止,只怕造物忌盈,位高多险,反不如依了半痴,退归林下,优游泉石,安享荣华,不知夫人主意以为可否?” 非云道∶“既得神僧现身警悟,相公何必疑问。”玉卿主意遂决。 次日,就上了一个告病表章。不多时,只见圣旨发下,准着魏 回籍调理,遂与六位夫人,驰骝还乡。一路归来,莫不人人歆羡,以为汉时二傅。正是∶全在数行诗,打破功名念。 玉卿归后,正值赵彦庵自岭南廉使,升至福建布政,告老回乡。只因兰玉多艰,就在华亭买了一所房子,与玉卿附近住下。 再说卞二娘,终日坐卧,只在一间小楼焚香念佛,顶礼大士,及玉卿归后半载,一夕无恙而殁,年方五十四岁,玉卿夫妇,发丧举哀,卜地于小昆山下,造坟安葬。 诸事方毕,忽有一人,黄冠野服,造门求见。玉卿便令书僮引入后园相会。原来那人非别,即是丘慕南也。 玉卿大喜道∶“与兄一别,忽已十二牛矣!试把那游历之处,名区胜境,为弟一谈。”慕南道∶“白别恩台之后,便至吴门客邸,带了关哥,遂由语水以达虎林,遍观径山天目,以至三竺六桥之胜。于是渡江过去,到了山阴会稽,所谓云门若耶,其是山水秀绝。又至温川雁宕,观那珠帘瀑布,逗留数日,就恋恋不忍别去,遂自常玉山,一路直至豫章,其时魏爷代巡已过,那些父老称颂功德,犹历历不衰。既而过了洞庭,泊舟岳阳楼下。是夜风平浪静,皓月千里,独坐无聊,不觉和舡长叹,方恨良辰之易返,有道之难逢。忽值邻船有一长老,过舟相访,与之谈论,颇有玄微精奥之理,弟即拜他为师。随后庐山五老峰下,人迹不到之处,有屋数间,自此修心悚性,闭门七载。忽于前日,家师修书一封,特着弟来呈上魏爷,因得再赌芝眉,殊为欣荷。”便向囊中取书递与玉卿,玉卿拆开一看。那柬上写道∶自苏一别,忽已十有七年,深羡爱君泽民,竟已立功立德。 弟富贵空花,浮生朝露,自非餐芝谷,乌能羽化丹丘,况足下原属香案文星,诸夫人亦是瑶台暂谪,故特走书布达,幸祈早断尘鞅,青山万里,宜从月下吹笙,白鹤数声,已在云中候驾。 庐山老人半痴白 玉卿魏君文 玉卿看罢,慌忙带进,以示非云,兼与五姬看毕,无不欣然色喜。自此玉卿就有芥视功名,屣脱尘世之意。过了旬日,慕南取了回书先去,玉卿就把家人僮仆,一一赏赐发散,又将田园房室托与族弟魏琼看管,只带了六位夫人,并褚贵夫妇,一日早起下船,竟由太湖而去。正是∶ 谷有方终羽化,休言仙术是荒唐。 却说举人史维翰,自在钱塘,与玉卿别后,一连会试十科,不能登第。忽一日要到广陵探友,打从扬子江中经过,只见一只小船,如飞赶至,船中走出二人衣冠甚伟,向着维翰道∶“足下莫非是全陵史春元么?下吏奉着玉城君之命,特来相请。”维翰愕然道∶“那玉城君是谁?”二人道∶“足下到彼自知,何必细问。”遂请维翰过船。 不上数里,又见一只画舫,乘风挂帆,迅速赶近,船内趋出一人,头戴纱帽,身穿绿衣,急向二人道∶“酒肴已备,快请史君过来。”维翰遂又跨进大船舱内,只见香肴美酝,玉筷金杯,摆满一桌,件件珍异,俱是目所未赌。俄而到了一个所在,桃花夹岸,高柳拂烟,那树顶上,多少五色异鸟,群飞巧啭,绿衣吏扶起维翰,又递酒三林,方向南行去。一路姿曲曲,无数瑶草琪花,约行数里之外,过了一条大石桥,忽有白鹤数对,见了维翰飞舞向前,宛若迎接之状。又向西转北,不下二里,只见高殿接天,层楼碍目,次将入门,便有紫衣小吏,慌忙引进。直过三座大殿,到了则边庑下,紫衣吏道∶“君且暂停于此,俟玉城君升殿之后;方好相见。” 维翰只得摒息以待,俄而鼓声三响,阶下一人大呼道∶“特奉仙旨,快请史春元进前相会。”那紫衣吏,便扶着维翰鞠躬登殿,只见一人,紫袍玉带下座趋迎,相见礼毕。维翰偷眼视之,原来即是同年魏玉卿也。 再三推逊,只得向客位坐下,玉卿道∶“一别匆匆,不觉故人头俱白了。”维翰道∶“兄为神仙,弟为桔骨,命也何言。”遂把别后事情,细细叙了半晌。玉卿传命道∶“偶值故人已在此,怏请六位夫人,出来相见。” 遂有绛衣吏,把那云板敲响三下。停了一会,只听得环佩叮咚,又有一阵香气,氤氲不散,先是非云,自东首走出,头戴霞冠,身穿大红绣帔,以后就是婉娘、花氏、了音、小玉、兰英,俱是西首出来,一一向前,与维翰见毕,便有侍鬟数十,摆开玉桌,列着火枣水梨,八珍美馔,于是把酒送席,只听得金管玉箫,云 象板,一齐吹奏,既向日暮,点上银烛,玉卿道∶“今夕故人在座,可无佳作以畅幽怀,如诗不成,罚酒二大犀杯。”就请史兄首倡,维翰不能推却,便吟绝句道∶一别音容数十春,谁知仙窟异凡尘; 自惭发白成何事,深悔微成误杀人。 玉卿笑道∶“为何仁兄作怨悔之语?”即便斟满瑶觥,一吸而干,朗然吟道∶月满瑶台夜气清,故人相会叙离情; 不堪重听凄凉话,急唤青衣弄玉笙。 非云吟道∶ 自经采药向丹丘,不问人间乐与愁; 昨夜瑶池催赴宴,一声鹤唳下琼楼。 婉娘吟道∶ 鸾驭追陪信有缘,几回游遍大罗天; 汉皇空听栾成诈,难向蓬莱会列仙。 了音吟道∶ 不向空门守寂聊,翻从紫府共逍遥; 人间信有神仙路,笑逐群真看碧桃。 酒至花氏,与小玉、兰英,俱起身辞道∶“妾辈素不能诗,况有尊容在席,岂敢班门弄斧,以作笑资。”玉卿道∶“不过遣兴陶怀,岂以工拙为论,若再迟延,便当罚以三爵了。”花氏只得徐徐吟道∶ 自从邂逅会仙郎,不谓终身匹凤凰; 共向玉京朝见后,洞中几度月茫茫。 小玉吟道∶ 瑶草琪葩历乱生,云阶一片月华明; 只今已与尘凡隔,休说当年儿女情。 兰英吟道∶ 只道长江吟梦魂,王冠谁意晓 新; 云骈一逐香风远,不识人间几度春。 兰英吟毕,玉卿又唤左右艳姬,作霓裳之舞,唱白云之歌,既而饮至三更,乃撤金莲巨烛,仍着紫衣吏送出维翰,就在左首厢房寝歇,次日早起,玉卿置酒送行,又命侍者,捧过赤金四锭,丹药一九,赠与维翰道∶“仁兄尊寿只有七旬,今特赠此仙丹,服之延寿二纪,后会无期,切宜保重。” 遂令绛帻二吏,一直送至舟中,风帆迅速,不上半日,就到扬川。维翰神散意迷,恍作游仙一梦,自此不复与玉卿再会,绝弃功名,杜门静养,寿果至九十四岁而殁。后人相传,以为玉卿妻妾俱成地仙。云∶ 予观稗官野史,加无双传。章台柳,以至亚之橐泉梦,僧儒周秦行纪,可谓伙矣!然予读天缘奇遇,尤羡祁禹狄之佳遇甚多也。但愚者信之,智者疑焉。殊不知天镶间怪怪奇奇,何所不有,而况才人名媛,加磁引针,加胶投漆,自然诗词唱和,缱绻订盟,何足深讶,第其间固有托意寓言,或借此以抒其愤闷无聊磊落不平之气,故观之者当以意会而信者。 固愚疑者亦愚也。今岁仲夏,友人有以魏卞事,倩予作传,予亦在贫苦无聊之极,遂坐洙水钓矶,雨窗十日,而草创编就,其事虽与祁生仿佛,然以二娘不正于始,卒能幡然改悟,较之徐氏缢死,固已柏去殊隔。至于非云之贞洁姿操,视死知归,直所谓梅花霜里彩,松柏雪中姿也。他若竹下回眸,夜深灭烛,寓空门耐邂逅,向禅榻以行云,则小玉、了音之遇尤为奇绝。矧且以后易前,获奇花于客邸,返钗寄柬,窃美玉于孀帏,信乎天付良缘,所以易于反掌尔!然当世掺觚之士,尽有发白齿落,而一领青衿,不能消受者,乃玉卿以十七游庠,即两闱联捷,开居开府,身返仙都,虽曰半痴点化,然其前身固是玉皇香案吏也。予貂敝囊空,愁城难破,乃以传玉卿事,不胜欣慕击节,然以自怡,友人必欲授之梨枣,但不知世有观者,果信之耶!抑疑之耶!此非予之臆说,予盖闻之白云鹤老人云。 烟水山人自跋 摹写五美同枕,历历如见,至其点映逸宕,布置不乱,胜似一幅冰癫图画。" }, { "text": "昭阳趣史(1)\n欢迎转贴,但请保留此篇头TOMCAT辨识、校正《昭阳趣史》古杭艳艳生编 昭阳趣史序言小豹猫修正新版 “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 史载,赵飞燕出身微贱,只是凭看她的天生国色与轻盈舞姿而进入昭阳宫,受到汉成帝的宠爱,并登上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这种情况在历史上是不多的,所以,赵飞燕就成了后人说长道短的对象。人们羡慕她的幸运∶“何言飞燕宠,青台生玉辉。”(梁元帝《班捷妤诗》)“天行乘玉辇,飞燕与君同。”(李白《长信怨》)也赞赏她的婀挪多姿,所谓“燕瘦环肥”--被推崇为中国古代美人两种典型的代表。 但是另一方面,赵飞燕又担着不小的恶名,被人们说成是“祸水”,纷纷指责她持娇夺宠,妖媚惑主、妒嫉残忍,进而说她生性淫荡、放浪不羁。据说,大诗人李白御前供奉时,曾作诗奉迎杨玉环,诗中有“借问汉宫谁所以,可怜飞燕倚新 ”的句子,将杨玉环比作赵飞燕,奉承其美丽和得宠,不料被人说成是影射,开罪了这位开元天子的宠妃,因而失意长安,并不得不从此“束发弄扁舟”,终身沦于草野--当然杨玉环没有想到自己身后的遭遇与声名,竟与赵飞燕差不多。 确实,在中国,向来是“红颜薄命”。古来的美女,生前不说,死后也常成为话柄。妹喜、妲己、褒姒、骊姬、西施、王昭君、绿珠、张丽华、杨贵妃等等,后人或哀其遭逢不幸,或责其误国败家,都是或在诗文、或在人口被指指点点的人物。 宋元以来的通俗小说,更不厌其烦地以这些古代的美女为题目大作文章。赵飞燕也是这类作为话柄人物的美女之一,只是从班固《汉书.外戚传》到明清时的艳情小说《昭阳趣史》,赵飞燕被说得越来越不堪。 《汉书.外戚传》记赵飞燕∶“本长安宫人,初生时,父母不举,三日不死,乃收养之。及壮,属阳阿主家,学歌舞,号曰飞燕。成帝尝微行出,过阳阿主,作乐。上见飞燕而悦之,入宫,大幸。有女弟子复召入、俱为婕妤,贵倾后宫。” 颜师古注曰∶“宫人者,省中侍使官婢,名曰宫人,非天子掖庭中也。”可知赵飞燕实是官婢出身,阳阿公主家的一个女奴。这一点首先使尊奉等级制度的班固,不能容忍,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指出∶“赵飞燕姊妹从自微贱兴,逾越礼制,浸盛于前。” 汉人主要从等级、出身、血统等方面出发轻贱赵飞燕,这在当时也还多少有情可原--中国从来就是一个等级社会,直到今天我们也不能完全消灭这种现象。但是,这一点却给后代小说家夸饰其风流韵事,渲泄其妒嫉淫乱,提供了一种出发点。 今见最早写到赵飞燕的小说是《飞燕外传》,小说为了给赵飞燕的淫荡寻找血缘根据,不惜对赵飞燕的出身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造,说赵飞燕姊妹是浪荡子冯万金与江都中尉赵曼之妻的私生女,后流落长安,与射鸟者通,入宫后媚惑成帝,得到成帝的宠爱,成帝最后则因纵欲死于飞燕之妹昭仪合德的怀中,成帝确实是无疾暴卒的,朝野哗然,归罪于赵昭仪,昭仪因此自杀,这一点似乎是于史有征,因此小说家夸饰此事本不足怪。 但是,引人注意的是,在中国小说史上,正是这篇小说第一次出现了比较直露的性行为描写。如写成帝“每持昭仪足,不胜至欲”以及服春药绝精而死等等,对后世通俗小说的性行为描写影响很大,或可称为中国小说性行为描写之滥觞,诚为茅盾所言∶“此短文简直可称为后世性欲小说的源泉,换言之,即后世的长篇性欲小说的意境,大都是脱胎于《飞燕外传》的。”(《茅盾文艺杂论集》)。 《飞燕外传》旧题西汉末河东都尉伶玄撰,显然出于伪托。北宋司马光在修《资治通鉴》时,误以为是汉人的可信记载,所以在《汉纪》二十三券中引入了《外传》所叙披香博士淖方成的话,说赵飞燕姐妹入宫是“此祸水也,灭火必矣”(古代按五行谶纬之说,谓汉以火德王天下)。由此可知在司马光时《外传》已经流行。大陆文学作家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疑《外传》为唐宋人所作,大致不差。 不过,根据司马光《通鉴》引用《外传》这件事来看,其时间最晚也不会晚于五代宋初。另外,宋人所作的小说《赵飞燕别传》似也可以证明这一点。《赵飞燕别传》见于宋人刘斧所编的《青琐高议》 ,署名秦醇撰,从小说内容看,作者是看过《外传》的,而秦醇(字子复,或作子履,亳州人)也大约生活于北宋前期。 《赵飞燕别传》主要写的是赵飞燕入宫后的事,其中写到飞燕姊妹极受宠幸,飞燕淫乱后宫,企图得子固宠,也大多取史载以敷衍。 惟竭力渲泄飞燕姐妹的淫荡,以坐实女人是害人败事的“祸水”的观点。不过,这篇小说的文学色彩比较强,其中姊妹二人为了维护家族富贵的处心积虑,以及飞燕设浴争宠的描写,笔致都颇生动。 其他如写飞燕为了求子,“多以小犊车载少年子与通”,以及写飞燕假托怀孕,密搜民间子冒充一节,对于古代宫闱淫乱黑暗的揭露,也是有概括意义的。 作者在《别传》卷端写了一段小序,自称本篇发现于李生家的墙角破筐,自己补缀成篇。明代很有识见的学者胡应麟没有识破作者的狡狯,猜测本篇是六朝人的作品,实际正入作者之彀中。 当然,胡应麟之推崇这篇小说,并不完全在于误以为它出于六朝人之手,而是认为,除了文风古朴以外,《别传》在描写上,比《外传》要好得多。他特别欣赏篇中描写赵昭仪沐浴的“兰阳滟滟,昭仪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等句,以为百世以下读之,也令人心动。 从小说美学的立场看,《飞燕别传》确实比《外传》要高明的多,以至在文言小说衰微的宋代,可入“杰作”之列。以后南宋皇都风月主人编的《绿窗新话》著录之《赵飞燕私通赤凤》、《汉成帝服慎恤胶》两篇,都直接翻演《别传》,明人《西汉演义》大段描写的赵飞燕的故事,情节也受《别传》的影响。这种陈陈相因直到《昭阳趣史》∶ 小说称飞燕前身是海外青邱山上的一个燕子精,其妹合德前身是松果山上的九尾野孤精。二妖均修炼多年。一日野狐精变为美貌妇人,下山等侯路人,要骗取男子的真阳以成正果。恰燕子精变为男子也下山来,要取女子的真阴以成正果。两精交合,燕精因功力不及狐精而被吸去真阳,于是纠集同类找狐精寻仇。燕、狐大战,昏天黑地,北极佑圣真君从此经过,命邓天若收缚二妖,交玉帝处置。玉帝罚二妖下凡做万民之母,以求正果。 下面接写飞燕姊妹投胎,成为冯万金与姑苏主的私生女。飞燕本名宜主,因聪明美丽、身体轻捷,人称飞燕。冯万金和姑苏主死后,飞燕姊妹无所依托,因移居长安,遇射鸟儿相助,遂与其苟合。为避人欺侮,二人躲进侍郎赵临所居的洪福巷住,有人引荐进入赵府,被赵临夫妇认作干女儿,在赵府学习歌舞弹唱。汉成帝驾临赵家,爱飞燕舞姿,带飞燕入宫,封婕妤。 成帝宠爱飞燕,贬许皇后为庶人,立飞燕为后。随即合德也被荐入宫,也被封为婕妤,成帝感到于合德身上可以得到更大的性满足,因终日与合德缱绻,受到冷落的飞燕难耐寂寞,就暗中召进射鸟儿,重叙旧欢,又私燕赤凤,选若干美少年进宫,以供咱己淫乐。成帝与合德纵淫,因合德给成帝服春药过量,致成帝精尽而亡;合德畏罪呕血而死。哀帝即位,册飞燕为皇太后。平帝上台,贬飞燕为考成皇后,旋废为庶人,飞燕自知难免于死,自缢而亡。 小说以因果报应结尾∶飞燕、合德魂归天上,玉帝因责二人于世间淫乱,罚合德为巨鼋去北海受千载冰寒之苦;罚飞燕为猛虎,到冷靖山苦熬饥饿。二人恐惧万端,求救于如意真人。原来汉成帝即如意真人下凡。如意真人想起与二人旧日之恩情,因在玉帝面前为二人求情,玉帝改罚二人在如意真人院受戒三百年,再求正果。 《昭阳趣史》拼凑多种写赵飞燕姊妹故事的小说以成篇,仅于小说开头、结尾强悍上一些因果报应的情节。其所追求的实际是借小说以泄欲,所以极力夸张飞燕姊妹之淫行,对性行为进行夸张的秽亵描写。 说穿了,在《昭阳趣史》中,作者仅仅是把飞燕、合德作为其展示性行为的一种寄体。黄摩西《小说小话》说其“不脱通常艳情小说之习气”,甚是。其中写赵飞燕放荡,如与诸少年之淫行,较之其他小说更甚。小说虽然在因果报应的框架下展开,却缺乏最起码的历史意识和善恶是非的观念,对女性也缺乏同情心。 本书前有一篇《趣史序》,其中说到∶“向刻《王妃媚史》,足为玉妃知己,苦不 工以写昭阳之趣,昭阳于九原宁不遗恨于君耶? 乃爰辑其外纪题曰《昭阳趣史》。” 《玉妃媚史》是写唐明皇与杨贵妃荒淫故事的小说,现存清干隆辛巳年(1761)的翻刻本,系据《太平广记》及《绿窗新话》等书所说杨玉环逸事敷衍而成,也专意于艳情描写,与唐五代至宋元以来有关杨贵妃的笔记、传奇、戏曲、说唱等作品相比,格调显得十分低下。 清初刘廷机《在园杂志》曾将《玉妃媚史》与《肉蒲团》、《绣榻野史》、《浪史》等相提并论,谓之“流毒不尽”。根据这篇序言,可知《玉妃媚史》与《昭阳趣史》为一人所作的姊妹篇,由此大略可以窥见作者之识见与心理。 《昭阳趣史》以抄本和清刊本流传,刊本全称《新编出像赵飞燕昭阳趣史》,有图二十一幅,其中第十一幅有题“辛酉孟秋写于有况居”,似刻于明天启元年(1621)。也有明刻本存世,现藏于日本私家。与《玉妃媚史》一样,《昭阳趣史》亦署,“古杭艳艳生编”,不详其为何许人也。 昭阳趣史卷之一 话说海外有座山,唤做松果山,那山生得有趣,果然奇峰怪石,古柏苍松,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新之果。来来往往惟是些麂鹿,曲曲湾湾都是烟云竹树,正是不食人间烟火味,逍遥自在可长生。 那山顶上有一个洞,洞上写着“悟真仙境”。你道里面是甚的怪物?原来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九尾野狐。他自从妲己化身之后,就来此山修行,整整修了数千馀年,聚集了数千小狐,自称为悟真王。叫这些小狐轮枪舞剑,演习武艺,自己只是修真养性。 忽一日,时值三春艳阳天气,花鸟争研,悟真王吩咐小狐采取名花异果,玉液琼浆,与众小宴饮;悟真王酒至半酣,谈及采取阴阳之法,不觉芳心宕漾,欲火顿炎。即对众狐道∶“我自到此山静心修养,已经千馀年,尚不能成正果,想是未得真阳之故。我今欲往山外游行,倘能遇着仙年道骨的男子,漏他元阳.脱了躯壳,以了终身大事何如?” 众狐道∶“此乃要紧事务,我们也常思想,若得大王成其正果。 我们亦得者,脱此毛皮。” 悟真王即将洞中一应事体,交付二狐妙慧看守,吩咐道∶“要十分在意,我去不久就回。” 妙慧应声领旨。悟真王就把房门上锁,点了几个精壮小狐,把守洞门。自己单身远走,行不多久,到了一个幽僻去处。遂摇身一变,变了一个标致妇人。怎生打扮?有词为证∶ 西江月 头挽乌云巧髻,身穿缟素衣裳。 金莲三寸步轻扬,袅娜腰肢难状。 玉指纤纤,春笋朱唇,点点含香, 未曾窗下试新妆,好似嫦娥模样。 且不提悟真王变化的事。再说那松果山西首有一座叫做青邱山,此山幽静,景致甚多,有诗为证∶ 野鹤栖高树,山禽绕涧呜;临流思出世,桃石竟忘形。 蜂蝶常为伴,烟云共我行;静中忙养炼,此地可长生。 那山上无人往来,只有丛草闲花,兽蹄鸟迹。山凹中一座楼台,门上有个匾额,上写着∶“紫衣道院”。 你道是甚么人在里面住?原是一个成精的燕子,自称为“紫衣真人”,性极好淫,他虽然在此山修练了五百馀年,也再不能脱化,寻聚数千小燕,山中快乐终日。在溪间中取些鱼虾,山中采些果品,吹弹歌舞,尽地受用。时当二月天气,春光明媚,欲念难禁,有诗为证∶ 来城便觉好风光,红杏枝头春意长; 忽听流莺声百啭,芳心已逗在伊行。 那紫衣真人觉得身体有些困倦,便对小燕道∶“这样春光不可辜负,我欲往山外闲行,你等在此看看,散步一回就来。倘得遇着妇人,采取真阴,那时成就正果,也未可知?” 便去房中穿一双三襄云履,摇摇摆摆走出了门。刚遇着一扇,乘风而起,顷刻间来到山前十字路口立定。望见一个妇人,年可十五六岁,独自坐在路旁。 燕精心下思量道∶“这个所在,为何有这个美人?我且站在这里看他怎的?” 就把衣服撩起坐在柳阴下,假意吟诗唱曲。不想那悟真王变的妇人,早已看见前面这个后生,心下欢喜。暗想∶“这个官人必是天使,他来成就我道念事。” 就假装啼哭起来道∶“有人救我,奴家情愿与他结为婚姻。” 不想这句话正中燕精窍里,连忙站起身来,上前躬身作一个揖道∶“娘子,此处乃是荒郊旷野,豺狼丛狐出没的所在。娘子为何到此?” 悟真听说野狐,心里冷笑答道∶“贱妾乃是海南官家女子、生长深闺,焉能得到此地?只因日前奴家见鹄皓月当空,不忍拾此良夜,与梅香开门到后花园中,观赏将及二更,被一阵狂风把奴家抖在这里。等到天明四顾无人,怎奈腹中饥饿,望见桑园,意欲采取桑椹充肠,不想尚未有。欲往海南,天色已晚,恐途中为人所欺,苦不可言。 今幸官人到此,当肯带我还乡与父母说知情,愿结为夫妇。” 燕精道∶“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娘子所言极是。但娘子腹中饥馁,天色又晚,海南路途,娘子鞋弓脚小,怎行得这许多路,不若到我家中权宿一宵。明早送娘子回家何如?”妇人道∶“实出无奈,只得随着官人便了。” 燕精领着妇人取路而回。不多时,行到门首。那些小燕见燕精回来,都出迎接,看见妇人,问燕精∶“这是谁家宅眷却领他回来?” 燕精道∶“这是海南官家小姐,只因着了魔怪风,吹到此尔,于是我带他回家来与我结为夫妇,你们快整顿酒席与娘子宴饮矣。” 小燕道∶“妙哉!妙哉!我们又拼一个压寨夫人也。” 悟真王进得门来,看得里边光景,心中暗喜道∶“我方晓认为他是凡间男子,岂知他是修炼的真人。我将漏他几点元阳,大事成矣。” 少顷,只见众小燕整了蔬菜酒饭摆一桌子,无非是些山鸡丛雀鱼合之类,天色已晚,灯烛辉煌,两人对坐,燕精吃了几杯,妇人假意不吃。 燕精道∶“若不肯吃,我就下跪了。” 妇人只得吃了一杯。燕精快活得紧,又连吃几杯,觉得有些醉意,对妇人道∶“娘子既蒙允我百年之事,本不该造次;但你又是寡女,我又是孤男,不如暂效鸾凰,那时再成夫妇何如?” 妇人道∶“今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怎使得?”燕精道∶“莫要推辞,如今就把灯月做了个媒,有何不可?若还说出半个不字来,教你终身永无归日。” 妇人虽然是这等说,心里却也巴不得的,假意把手遮了脸道∶“官人雅爱,非是不肯,只是女孩儿家羞答答,怎生说得出?” 燕精听罢,满面添花笑道∶“娘子,既作夫妻,那里羞得这许多?” 就搂了妇人的肩头,立起身来叫左右撤了酒席,秉烛归房。小燕都去吃了夜饭,各自睡去。有词为证∶ 清平乐 袅娜轻扬,做尽娇样。 欲诉衷肠还悒怏,羞对楼前席上。 来颜向晚初开,鬓颜懒整金钿钗, 堪羡莺悌恩爱,姻缘天上飞来。 却说妇人,燕精与妇人走进房中,把门闭上,解了罗襦,脱了绣鞋,上了牙床。燕精也自己脱了,把那麈柄弄的铁一般硬的,把些津吐,替妇人擦上许多,妇人只是夹得紧紧,只等燕精阳泄,方才放松,要取他元阳。那里知道这燕精也是打磨成坚刚不坏的麈柄,尽力锁了一个更次,那曾有些痿意。 燕精见他紧闭不纳,假意道∶“心肝,我用尽了许多气力,只是不能入去,如今精神疲倦将要泄了,没奈何放开些,待我弄进去快活一回,也不枉春风一度。” 妇人道∶“我怕里边疼痛,你须慢慢放进才好。” 燕精道∶“你放开我自然晓得。” 妇人慢把两腿展开,那燕精放出手段,狠命一抵,噗的一声,竟进去了。这妇人本非处子,乃是狐精变的,却也承受得起。两下情意绸缪,百战不败。 妇人暗想∶“这个后生到晓得些家数。” 燕精暗想∶“这个女子缘何有这个手段。” 两下不言,只管翻云覆雨又得弄了一个更次。 毕竟,那燕精怎当得狐精的法术,被他用运气收锁之法,把燕精环跳穴中一点,早己一泄如注,心中着实不忿,气昏昏各自睡了。燕精再也睡不着,思想必须采取仙草合成,再采阴丹吃了,方可取他真阴。 次早起来,梳洗毕,妇人假意要回。 燕精道∶“待我亲去园中取些果品,送你回家。” 妇人道∶“承官人雅爱,须速去速来。” 燕精遂自己提了水火蓝儿出门外,吩咐小燕道∶“好好服侍娘子。”一直径往山中去了。 却说那悟真王自夜间得了元阳,便觉满面生光,精神百倍,跃跃便有仙气。欲今晚再取他真元,一者想他经修练过的,倘或自己不能保守反输一贴;二者恐他回来,一时被他识破,不能脱身,反为不美。不如乘他不在,使个金蝉脱壳之计,有何不可? 即对众小燕道∶“我昨来时,慌促间未曾检点,今日方知道失去一股金钗,此钗是无价之宝,我今欲往林中寻觅。官人又不在家,如何是好?” 众燕道∶“既是宝物,若不去寻,被人拾去,我们着几个去寻来还夫人便了。” 妇人道∶“不要你们去寻,徜若你们拾了只说没有,教我那里凭信?必须我亲自去寻才好,亦不要你们跟随我去。” 众燕遂见他疑虑便说道∶“既是夫人疑我,任凭夫人去寻。” 只见那夫人欢喜出门,一道烟去了。 不多时。走到丛间。不想有几个小燕偶然在那丛树上歇了。谈天说地闲耍,忽看见家里这妇人笑嘻嘻,走近前来自言自语道∶“官人,官人,你只道我是人间女儿,那知我是个多年老狐。如今被我漏了元阳,待我升天之后,再来度你。”说罢现了原身,显现个神通,驾起一道祥云,竟自回洞去了。 话分两头,按下慢题。再说燕精采了一篮仙草,因暗想今晚必定被我采取真阴,不怕他飞上天去。进得门来便问∶“夫人在那里?” 众燕禀道∶“夫人昨因失去宝钗,到丛林中寻去了。” 燕精嚷道∶“快去请来,倘或被人哄去,或被虎狼食了,怎么好?” 正说间,只见那树上歇的小燕,连忙撞进门来气吁吁报道∶“大王,事不好了,那夫人,那夫人。”急喘喘的一时间说不出口。 燕精慌问道∶“想是那夫人被人哄去了么?” 小燕道∶“不是。” 燕精道∶“若不是被虎狼食了?┅┅。” 小燕道∶“夫人到不是被虎狼食了,大王倒被夫人食了。” 燕精道∶“怎的,我被夫人食了?” 小燕道∶“那妇人不是良家女子,却是一个老狐精∶我们躲在树上,只见他笑嘻嘻的走来道,官人官人,你只道我是良家女子,那知我是个老狐精,被我漏了元阳。待我升天之后,再来度你。倏忽之间驾云不见了。” 燕精听了这话,不觉大怒。双手把案桌一拍,道∶“罢了,罢了,我想这所在如何有这个女子?就是女子缘何晓得吞锁之法,把我真阳漏了。但不知是何方孽畜,敢如此大胆,坏我数百年功力。我如今怎肯与他干休?” 当下即写了咒语法帖,差两个小燕去请当山土地到来问他。 小燕领命去请土地。土地闻知燕精来请,惊得魂飞魄散道∶“大王有何召唤?” 小燕道∶“你去便知分晓。” 土地只得整冠束带跑到门首。小燕报知燕精出来见了。 土地禀道∶“不知大王呼召小神有何法旨?” 燕精道∶“你是当山土地,所管何事?因甚容留何方孽畜在此搅扰?” 土地道∶“又不见刀兵战斗,又不见搅乱山林,小神委实不知。” 燕精道∶“你还推不知,快与我访来回报,不然决不饶你。” 土地听罢,不敢怠慢。忙应道∶“容小神访来便是。” 看官你道土地是个正神,为何怕这燕精?不知这燕精修行数百馀年,炼成许多法术,好生了得。动不动便要拆毁土地庙宇,赶逐起身。故此土地也怕他。 只得走出门前问那些小燕道∶“那妖怪在这里怎的作吵?” 小燕道∶“不曾甚的作吵,可恶他咋夜变做一个妇人,大王只道是真妇人,与他睡了一夜,被他漏了元阳,以此气他不过。” 土地道∶“原来是为着这些,怎么一个妖变得妇人就不认的?咋夜快活之时不记我土地。今日却要我来顶缸。且问你众人,看见那他打从哪一方去了?” 小燕道∶“据他自说是一个老狐精,他驾起云来,一阵风竟往西边去了,若打听得消息,待我们把那妖精拿回来,轮流每夜弄出他的真阴真阳,还我真人,才算好汉哩。” 土地听罢,知道是个狐精,有些下落。便驾起云头空中一望,只见那老狐精在洞里大排筵宴,众妖庆贺。 悟真王高坐在上面,小狐坐在两旁,饮至半酣,悟真王对二狐妙慧说道∶“我今所得元阳,非是凡间俗子,乃是修炼成就的丹阳,故此竟成正果。欲待十五日升天,谒见玉帝。但恐此魔知觉我的居址,领兵首来交战,未免伤我精神。我今半夜要上天参谒玉帝。” 妙慧道∶“大王所言极是。” 狐精将洞中一应物件,并自己印信大小人众俱交与妙慧掌管,吩咐好生在此修炼,不久丹成与你再会。妙慧拜谢收去,就把大杯敬悟真王三四杯。众狐畅饮了一会,时近黄昏。 土地看了半晌,晓得是他,遂按下云头来见燕精。 燕精问道∶“你可探听得他的踪迹么?” 土地道∶“小神已知备细,那妖精家舍离此约有二百馀里,有一山,山上有一洞,洞上写着‘悟真仙境’,洞里有个老狐坐在上席,设宴庆贺。把洞一应都交付与二狐妙慧,即今半夜上谒玉帝。大王若兴兵须索及早。” 燕精听罢,愈觉火上添油,即点三千壮勇小燕,即刻起程去捣狐精巢穴。小燕得令,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燕精披挂完备,手执一根方天戟,身穿一件黄金甲,领众小燕出了门。 你看那些燕精好神通,呼起风来将众小燕都吹在半天之上。四围一看,只见西边有一山洞,上写着‘悟真仙境’。小燕下来回复,燕精方才起身,一齐都来到松果山上,差两个小燕先到洞前打话。 小燕走到洞前大声高叫道∶“洞里老狐精,快些出来投降,万事皆休。若道半声不肯,把你这一个毛头都打成肉酱,把你这洞踏成平地。” 小狐问道∶“你是何方妖怪,敢来大胆?” 小燕道∶“我们是青邱山紫衣真人,只因你主前来赚了元阳,气他不过,故亲自领兵在此剿灭你这伙毛精。” 小狐听了这话,知道老狐事发了。正是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慌慌张张往里边竟走,不料走的快了,把个狐头撞在石柱上,磕了一个血窟,血流遍身,晕倒在地。 众狐急救醒来问道∶“你为甚慌慌张张跌得这个模样?” 小狐道∶“外边有一枝兵马,要与大王挑战,惊得我魂不附体,来报与大王知道,不想又遭这一场苦楚。” 众狐急报于悟真王,悟真王吃个钉心拳道∶“我说那汉子是个修炼成就的妖魔,他得知必然来吵闹,故此急欲升天奏闻玉帝,遣天将来收服此妖。不想他来的这等速快,今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快点起三千兵士,把这孽畜杀他片甲不回,以绝后患。” 悟真急急披挂,会起鹰翎刀,出了洞门,大喝道∶“无知畜生,你来怎的?” 燕精骂道∶“你这毛头有甚手段?敢来盗我元阳,且上前吃我一戟。” 悟真道∶“谁叫你贪一时之欢,堕我术中,反不惭愧?及早快去修炼几年,待我尔后来点化你,还有好处,休得在此胡言讨死。” 燕精道∶“你这毛狐,要干自己前程,不顾我终身大事。” 就把方天戟劈面刺来。悟真王忙把刀架住,一来一往,一冲一撞,战了十馀合,终是狐精步战,怎当得燕身身体轻松,飞来飞去,左一戟,右一戟,杀得众狐精东倒西歪。 悟真王慌了,即将腰间葫芦解下,念动咒语,显个神通,放出一阵怪风,就飞沙走石。把那个燕精并众小燕吹在半空中,成团作块,你撞我,我撞你,身不由己了。众狐精在下边看他趺一个下来,便缚一个。意思都要捆缚了,拿到洞中慢慢结果他。 谁想这日正是三月初三,北极佑圣真君寿诞,上天朝见玉帝,却好从此山经过。闻得一阵怪风,真君问道∶“前面有什么妖魔作吵?” 邓天君把慧眼一观,只见一伙狐精围一个狐王,在那里兴妖作怪,飞沙走石,将那些燕精吹得站立不定。天君即将一面光闪闪的照妖镜,望那边一照,两边妖兵见那镜子,知道是真君到来,那里还有心情去缚他,一个个吓的手忙脚乱,急走如飞。也有去山凹里躲的,也有去洞中躲的,你推来我推去。 好笑这些狐精方才都逞手段,到如今恨不的寻个地裂躲了去。 邓天君看见这些景致,呵呵大笑道∶“无知的毛头,何自苦如此?” 前来回复真君道∶“下方乃是狐精与燕精厮杀,望真君降敕除之。” 真君道∶“这些妖魔,本当剿灭,奈我今日寿诞,且饶他死罢。 差你持此令旗,收伏二妖,带去见了玉帝请旨定夺。 邓天君执了七星令旗,走向前来。只见一个白发老儿,头戴方巾,手执拐枝,战战兢兢跪在地下道∶“小神不知天君下降,有失迎迓,万死!万死!” 天君道∶“你既是本山土地,因何容这两个孽畜在 此作吵?难逃失守之罪。” 土地叩头道∶“小神焉敢容留孽畜,但那妖狐精在这松果山修行千百年了,那燕精在青邱山也修行了数百年,终未成正果,法术好生了得!小神实是制伏他们不下。今日不知为甚私情在此吵闹,小神正没摆布处,幸得天君到此,小神万幸。” 天君道∶“既是如此,我自有道理。” 随即向前喝道∶“你这两个魔头,有多大神通,敢在此作怪?” 即取出缚妖索,将二妖缚了,向云头见了真君。二妖只是磕头乞饶性命。 真君道∶“今日本该剿灭,念你二人自入山修炼以来,未曾作崇;二来我今日生辰,辜且饶你死罢。且解去见玉帝,自有分晓。” 邓天君带了二精,驾起云头,顷刻之间进了天门。正值玉帝升殿早朝,真君出班执笏,长跪奏道∶“臣北极佑圣真君,今日是微臣生辰,特来殿前参谒。” 玉帝道∶“生授予王母蟠桃会宴。” 真君又奏道∶“微臣还有一事上奏,臣打从松果山经过,偶遇一队妖手厮杀,臣已降伏,未敢擅戮,特解在此候旨发落。” 玉帝见了二精道∶“汝在山中修炼也有地仙之分,如何反在那里胡行,今被擒来有何话说?” 燕精道∶“我在山中静守,谁知那狐精化作一个妇人,奈我俗眼不认的真,被他漏了元阳,使我难成正果。所以气他不过,只得兴兵剿灭他。不料他施法术,将我战败。幸遇真君解救,不然一命几丧。” 狐精道∶“谁教你贪花恋色,也是作合该如此,与我何关?” 玉帝道∶“你二精罪当斩首,既蒙真君奏道,你等修行数百馀年,不忍诛你,姑免死罪,但你凡心未退,欲念未除,焉能得成正果? 罚去凡间再转一世,权为万民主母,你二人今日虽仇雠,来世当为姊妹骨肉,相依得寿终,尔后再来度你。切不可又造恶业,永世不得超升。” 自是玉旨一出,谁敢有违,傍边闪出送生娘娘,收了二精,竟出南天门外,送往下界托生去了。真君自赴蟠桃会宴不题。 此时,正是大汉孝元皇帝在位,国号永光,天下太平,人民安乐。江都有个王司律的舍人姓冯名唤大力,在他家中工理乐器。生下一个儿子名唤万全,聪明灵俐,身材俊雅,十分标致。到了十六、七岁,就死了父亲,只好戏耍。终日唱曲游戏, 球打弹,品竹弹丝,无所不通,他那祖传家业都废尽了。自己技撰编习乐声,又无章曲,任为繁寺哀声,自号为凡尘之乐,却也好听,闻者莫不心动。江都中尉赵曼访知,留他府中承应,最喜欢他,出入跟随,饮食同坐,夜则共睡,打扮得十分华丽,到与妻子疏了。 一日,赵曼与万金睡时,对万金道∶“你这样竭力供我的欲,我后日娶个绝色花月极美貌的妇人与你为妻何如?” 万金道∶“妇人虽然貌美风月,终是要我供他的快活,不若我在老爷左右,使小人常得受用,这便是小人终身事了,何必分外要老爷费心。” 赵曼说到兴动之际,把万全紧紧搂定,极力弄了半晌,万金尽力凑趣也不消。赵曼费力得趣异常,自此赵曼分外喜欢他,穿房入户,毫无顾忌。 那赵曼的夫人,原是江都王孙女姑苏主,生得美貌丰毅,不亚西子,淫行并肩于则天。只是赵曼宠爱万金,一月之间不过到他房一二次,亦不甚尽其所欲,想这淫行妇人怎当得独守空闺?时常临风对月,长叹浩然。有词为证∶ 浣溪沙 花样妖娆却样柔,合情俊眼逞风流; 对人佯整玉骚头,斜倚翠屏娇又怯。 艳妆初试控帘钓,依前春恨锁重楼。 一日,时值端阳,赵曼家宴,与姑苏主对饮。叫万全坐在横头,歌唱品箫、传杯递盏。姑苏主看了万金这般人物,丰韵嫣然,声音嘹,恨不得将万金抱在怀里。 少顷,赵曼对万金道∶“我已醉了,你可敬夫人一杯。” 一边口里喃喃的说,一边已靠在桌上睡着了。万金即将大杯斟了一杯,双手递与姑苏主,又唱一曲儿。姑苏主屏退了服侍丫环,便对万金道∶“你再斟杯敬我。” 万金又斟一杯敬将过去。姑苏主看见万金执着这黄亮亮金杯,照得他十指尖尖,如同玉笋,更觉可爱。一时欲火难遏,色胆如天,即立起身去接万全的酒杯,速将他双手捏住,低声道∶“我吃半杯,你吃半杯何如?” 万金忙忙低声道∶“夫人休得如此,倘或老爷醒来看见,怎生是好?” 姑苏主道∶“你奉承老爷欢喜,夺了我爱,何不奉承我欢喜吗?” 万金道∶“夫人有心,我岂无意?但惧耳目众多,故尔不敢造次。” 姑苏主道∶“若得空时,我着丫环来唤你,却不可负约。” 万金正要说话,只见赵曼睡梦中叫万金∶“你快扶我房里去睡。” 姑苏主笑道∶“你看他这样醉得,还叫万金搂进房去。”万金红了脸出去了。 姑苏主唤了丫环铺上床,又吃了几杯茶,解衣而寝。丫环散去,只有一个贴身丫环名唤翠钿,年可十五六岁,生的灵俐乖巧,是姑苏主极得力的。往常要做些勾当,也是他在里边做过牵头。年纪虽小,做事熟惯。 这一日,姑苏主见赵曼睡熟,欲火难禁,忽然想着冯万金∶“我与他约的,不若来他沉醉,料来未醒。况且万金又独自在书房,今着翠钿悄然地唤他进来欢乐一回。”即低声叫道∶“翠钿。” 翠钿睡梦中听得叫响,连忙走起来道∶“主母有何吩咐?我正睡去,梦见一个男子缠我,再也挣不脱,苦楚万状。幸得主母叫醒,真个快活哩。” 姑苏主道∶“怎的缠你?” 翠钿只是笑个不止。 姑苏主道∶“我晓得了,这是极有趣的事,如何有许多苦楚?” 翠钿道∶“只是我不曾经试,不知是苦是甜,怕的紧。” 姑苏主道∶“你看月明透户,最是动人。老爷又睡熟了,他的旧病直到天明方醒。我今意欲偷香窃玉,你若肯成就我的姻缘,重重赏你。” 翠钿道∶“主母有事,任凭差遣,怎说个赏字?” 姑苏主道∶“我看外边,冯万金性格温柔,宛如君瑞,姿容出世不减潘安。若得与他谐一夕之欢,遂我三生之愿。不知你肯去唤他来否?” 翠钿道∶“我去唤他不打紧,倘他不肯来时,明早对老爷说,咋日夜间翠钿来唤小人,说夫人叫我去谐一夕之欢。那时老爷知道,不惟夫人不好看,连我的性命亦难保全。怎么使得?” 姑苏主道∶“这个丫头果然有些见识。我实对你说了,当老爷睡着时节,我就约他了。你今去唤他来,成得此时事,我没世不忘你的恩德。” 翠钿道∶“原来如此,主母放心,待我去唤他来。” 遂把门儿轻轻开了,下楼而去。姑苏主独坐在窗下看月,专等万金来到。有七言绝句一首为证∶ 经纬秋蹄金井栏,微霜凄凄蕈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却说翠钿执了纱灯,轻移莲步,心中暗想道∶“万金这厮不惟,我翠钿想他,原来夫人早已约他了∶事勿错过,待我叫他,或者先到我手亦未可知。” 那时夜净更深,行到书房门首,看见里面还有灯哩。把个指头轻轻的在他纸窗上湿透了一个洞儿,却好万金书房中独坐。 又因日里被姑苏主勾引了,便有些高兴,把一本春意儿在那里看,看到兴动之际,见翠钿走来,半惊半疑问道∶“翠钿姐来此何干?” 翠钿道∶“特来报喜。” 万金道∶“我有何喜?” 翠钿道∶“主母因老爷醉酒熟睡,着我来唤起你。” 万金道∶“怎么敢去?” 翠钿道∶“有我在这里怕甚么的?” 万金道∶“若蒙姐姐用情,结草衔环难报。” 翠钿道∶“那里要报你结草衔环,如今只要你供我一个快活,便罢了,你适才在这里看甚么?却便这等高与。” 万金道∶“是春意儿。” 翠钿道∶“怎么叫做春意儿?” 万金道∶“女人不要看他。” 翠钿道∶“便看何妨?” 两个夺了一歇,万金故意翻了几幅。翠钿看得心动,一把搂了万金,脸上咬了两三口道∶“适时夫人方才说你是极有趣的,你今快与我试试看。” 万金就把翠钿裤子解下,把麈柄骚骚的插进去。翠钿是个处子,你道如何进去的这样顺利?一来是翠钿骚兴发作,早把麈柄湿透,二来是万金想得动兴如火,所以竟进去了抽一会。翠钿兴发起来,再忍不住。其心如雨打花叶飘飘扬扬一般,不住的摇动,连忙将手抱住万金道∶“今日快活死我也。” 万金又着力抽了数百馀抽,翠钿竟自昏晕过去了。万金慌了手脚,将舌尖放在翠钿口中,吐了十数口气,方才醒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万金把手帕去与翠钿拭了牝户.整整的把个帕儿湿完了,扶了起来。 翠钿道∶“主母来着我来叫你,为何到忘了须索,就行不可再迟。” 万金道∶“与你弄了一会,只恐精力疲倦,怎好?” 翠钿道∶“后生可畏事,知来者不胜于今也。” 依先执了灯笼,万金把房门关了,一同走到楼下。 翠钿到楼上对姑苏主道∶“冯万金来了。” 姑苏主道∶“你为何去这几时?可不焦死了我。” 翠钿道∶“说不得的苦,方才遇着老爷遣坐在中堂,教我无处躲得,直等他睡了,方敢走进来,几乎吓死我哩。” 姑苏主道∶“快教他上来。” 翠钿走下楼来,把这话与万金说通了,领他上楼。 姑苏主道∶“等你多时,好不心焦哩。” 万金道∶“蒙主母呼唤,非敢来迟,奈好事多磨耳。” 姑苏主此时芳心荡漾,不能自持。急搂过万金亲了几个嘴叫道∶“悄心肝;教人越看越动情,恨不得一碗水吞在肚里。” 说罢,二人搂了上床。颠鸾倒凤,意兴倡狂。弄到酣美去处,姑苏主把万金麈柄双手捻住,不忍释手,那阴户又痒发难,当放进去又不是,放出来又不是。着他就是热石板上蚂蚁,手脚何曾有一歇儿停息。 对万金道∶“心肝,你这样有趣人物,又生得标致,我怎舍得你,欲要嫁你,今生不能够了∶欲要你在身边,又恐老爷知道,却怎生是好?” 万金道∶“只要常常如此也罢了。” 就一气抽了百馀抽。姑苏主就如久旱逢甘雨一般,才觉称心满意,淫水淋漓得透了半席。 姑苏主道∶“好个风流婿,若要今日不遇,你辜负我一生的愿欲了。” 万金道∶“把帕儿替他抹干于新。” 又弄抽了数百馀抽,姑苏主道∶“乐不可言,只是教我熬不过哩。” 两下用力把麈柄夹住,把两手攀了万金的臂,尽力乱摇乱送了一会,那万全也支撑不过,却便泄了。 姑苏主叫万金并枕而睡。把他麈柄握着叫他将粘着阴户,万金道∶“此时已是四更多了,天色将明。倘我一时睡熟,被人知觉怎生奈何?” 姑苏主道∶“我岂不知?但与你尽了云雨之情,又看你俊俏风流,怎割舍得你去?” 万金道∶“小人亦舍不得主母,怎奈梨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但愿主母常常呼唤,小人自当尽情。” 说罢,执手起来,两情愈密。只得呼翠钿点灯仍送出去。翠钿执了灯,姑苏主挽了万金的手,送下楼来。又一连亲了几个嘴,说不尽许多绸缪之情,分别之苦。万金辞去,姑苏主只得撒手,上楼睡了。 有词为证∶ 南乡子 月色浸妆楼,短烛荧荧悄来收。 雨点春山愁未解,悠悠,望得伊家见始休。 鸾凤意绸缪,恼杀多情兴未用。 画角声残空帐望,休休,一般离恨向西川。 却说翠钿送万金归到书房中,对万金道∶“你方才看的春意儿送了我罢。” 万金道∶“你是内家宅眷,要他何用?” 翠钿道∶“便要他,管我怎的?” 万金执意不肯道∶“恐日后老爷知道,不当稳便。” 翠钿道∶“这春意儿你就不肯送,还指望日后我容你进去!” 就使个性儿起来,往外竟走。万金连忙扯住,跪下道∶“非是我不肯相送,只为恐人知道。若是姐姐要时,尽意拿去便了。” 就开了书箱捡了送与翠钿。 翠钿道∶“好人偏不肯做,如今待我把这春意儿拿去与主母,看熟了都要你一件件做完方才侥你哩。” 两个又顽了一会,送翠钿出了书房,各自去睡,不必细说。 却说姑苏主在床里思想万金,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时身子疲倦,朦胧有些瞌睡,忽然梦见一个婆婆,领着两个孩儿,走到床前道∶“姑苏主,你与冯万金交媾,今当有孕,我有两个孩儿送与你为女,来日当与冯万金收去,日后自有好处。” 姑苏主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心中暗想道∶“此梦甚是奇异,若是果有此事,怎生是好?且未可全信。” 又睡了一觉起来,梳洗已毕。那赵曼还睡在床上,姑苏主走近床前叫丫头端了一杯茶来,与赵曼吃了。又闲话了半晌。赵曼着衣而起。梳洗了,到了外边料理家务。闲时只与冯万金戏耍。 万金得空时,姑苏主也时常唤上楼来取乐,不觉光阴易过,日月如梭,又是个月日。腹内渐渐有些大起来,姑苏主终日忧疑,恐怕赵曼知觉。赵曼生性又是嫉妒,克暴戾,最惫赖的人。若是做出来,性命难保,心下十分忧愁。 悄悄地叫翠钿道∶“自头一次与万金相会之际,五更时分梦见一个老婆,领着两个孩儿对我道∶‘我这两个孩儿送与你为女’,醒来时还不信。不想如今我腹中渐渐大了,徜若老爷知道,你我性命难保,怎生计较方好?” 翠钿道∶“有这等异事,必须处置,得万全才妙。” 只见他思想了一会道∶“我有计在此了,老爷所喜的是万金,又不常常到主母房中来的,主母不若推托有病,要到王太太家里养病,请医调治。那时到了王家,再作区处。待生产了就叫万金收去,再回府中有何不可?” 姑苏主道∶“此计甚好,全仗你干得妥帖便是。” 翠钿道∶“我自然一力承当,不必挂念。” 姑苏主自此之后,就假装有病起来,赵曼闻得有病,进房来望他。见姑苏主容貌黄瘦,心中大骇。 姑苏主看见赵曼,掉下泪来说道∶“妾身有病,不敢惊动相公。 不料日重一日,却怎生是好?” 赵曼道∶“不知夫人患了甚么病?” 姑苏主道∶“腹中胀满,饮食少进,心里烦闷,兼我府中往来人众,更觉烦心,妾正欲禀知相公,暂回娘家,请医调治,免得相公费心。” 赵曼道∶“既在这里不象意,暂且归家调治也好,但盘缠日用,我自着人送去。” 姑苏主得了这话,便不胜之喜。赵曼备下轿子马,着翠钿送姑苏主到王家好生服侍。 姑苏主上轿,回到家中,一家人都来迎接。进内父亲王孙问道∶“这几日身子健否?” 姑苏主道∶“便是有些不健,因此回来调治。” 翠钿道∶“家府中人来往甚多,夫人怕人搅扰,以此回来。要寻一间清静房子,调养几时。想得太太西院书房十分幽雅,更有花木可以消遣,故此特来。” 王孙听了,即命家僮打扫西院。当晚整了一桌酒,父母与姑苏主同吃共饮,讲了些家常话儿。姑苏主假意不饿,吃了晚饭就到西院中安歇去了。 那西院果然十分幽雅,再无一个人影出入。就是父亲也不过歇,三五日来望一次,早晚只用翠钿陪伴。好不象意,却是神仙一般快活。赵曼差人来望,只说未好,心下时刻记念。却遇孝元皇帝差赵曼去外国封王,前来与姑苏主作别而去。 不觉光阴似箭,又早到了一个月日,腹内更大。冯万金见赵曼不在家里,便思想姑苏主旧时恩爱。去香铺里买了几帖合香袋儿,又买了些时新果子,来到王家探望。 走到门上向门公说道∶“小人是赵府一个长随,赵爷寄信回来,要见主母。” 门公听了通报姑苏主。姑苏主道∶“着他进来相见。” 门公出来领了冯万金一直走到西院。万金见了姑苏主,十分亲热得紧,把香袋儿果子都送与姑苏主收了。 翠钿道∶“冤家,都是你前日与主母作乐,有了孕。如今教我冷清清避在这里,亏你下的狠心,再也不来望望。” 万金道∶“小人实不知主母抱病有孕,故不曾常来看,怎敢忘了主母厚恩。况老爷在家不敢来此,今日特地前来,只说寄信方得到此。既是有孕必要寻个方法。” 姑苏主道∶“正为着这件事情专等你来。若后,分娩之后,你可悄悄藏了出去,抚养成人,也不枉了我与你恩爱之情。” 万全道∶“未知几时分娩,小人可来。” 姑苏主道∶“你约莫月尽来便是,千万不可忘了。”说罢,万金辞别而去。 出了大门,心中悒怏,忙去城隍庙里祈签。又不十分明白。万金出了庙门,恰好遇着一个论命的先生。这先生不是凡人,原来是送生奶奶变化的,来指点万金。 万金见了即忙打了一个揖道∶“先生,我有一个内眷怀孕在身,未知几时分娩?特来叩问灵课。” 那先生答道∶“你祷祝了,看卦上如何?” 万全拿起卦筒,向空祷告了递与先生。先生通试了,把金牌掷下占得个天风,妒卦道于卦上,就该分娩了。只是嫌他带了钩陈,到念九日寅时准产。 万金送了卦钱回身思量∶“带个孩儿出来不打紧,怎得一个乳母乳他方好。” 转到府中日夜心焦,只是放心不下∶看看又是念六日了,再没摆布。正走出府门来,这也是天下主母降生,自然有机会凑他。 却好撞着一个婆子,对万金道∶“特来与大叔作线。” 万全道∶“是何人家女子?” 婆子道∶“说起话长。所说的不是女子,是个寡妇,生的十分美貌,作事灵俐,如今廾一岁了,上无父母公婆,只生得一个遗腹子,才得九个月,不料五六日前死了。终日在家啼哭,我见他孤苦,再三劝他再嫁丈夫,以了终身事体,他便应承了,我就说起大叔来。他说曾住过赵府房子,也是认得大叔的,若得应允,今晚便可成亲,不识尊意如何?” 不想这话正合冯万金要寻乳母的意思,就满口应承道∶“使得,使得,只是我未曾寻得房子,怎么好?” 婆子道∶“不要寻房子,他是要坐产招夫的。” 万金道∶“这样更好。” 便去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与婆子道∶“拿去摆酒,待我进房中收拾行李,取了聘金便来。” 当晚,两个成亲不必细说。 过了一日,已是廿八日了。万全道∶“思想启课先生说姑苏主廿九日准产。” 便对妻子道∶“我有一事对你计较,不要怪我。” 妇人道∶“我与你是夫妻,诸事由你,怎么说怪字?” 万金道∶“我在赵老爷府中走动,夫人与我私通。不料如今怀孕十月,若是老爷知道,我的性命难存。前日夫人假病在王家,见我道∶‘待我产下,你可悄悄地领去抚养成人,也不枉了相叙一场。倘或生得一男半女,我与你抚养成人,大来也是我与你后来指望。’又得夫人欢喜,时常照顾不小。但只是怎的带了出来?” 妇人道∶“这事有何难处?必须如此,如此。” 万金听了欢喜道∶“此计甚妙。” 未知如何?且听下卷分解。 昭阳趣史卷之一终 昭阳趣史卷之二 却说姑苏主到了二十九日子时,腹中疼痛起来。正是瓜熟蒂落,到了寅时,一胎产下两个女儿。翠钿服侍主母上了床,把些茶汤来吃了。还是姑苏主平日调理得好,身体也不至十分辛苦。 翠钿去看两个孩儿,身也不动,声也不出,就是瘫软了一般。便拿去一并丢在壁脚边,把些草纸来遮了。外边有侍女来望,只说咋日偶冒风寒,不能起身。 翠钿心下思想,万金不来,十分忧恐。道∶“天杀的,为何不来收?是忘了?” 正在疑惑,只见万金急忙忙挑了两个盒子走将来。 翠钿见了骂道∶“天杀的,害死人也,夜间夫人生下两个女儿,专等你来哩!” 万金道∶“夫人健么?” 翠钿道∶“夫人倒健。只是这两个冤家怎么得出去?” 万金道∶“且去见了夫人自有道理。” 万金来到房中,姑苏主道∶“你来了,我方才生下两个女儿,只见红光满室,想他长大必有好处。你须好好藏了出去,用心看管。倘得他日后成人,也不枉了我与你相叙一场。” 万金道∶“小人拿两个盒子在此,只说府中差送供给,如今就把他放在盒内藏了出去。小人外边乳母房子俱已停妥,不必主母挂念。” 姑苏主道∶“这等我放心了。” 翠钿就把孩儿装在盒内。万金别了主母,挑了盒子,大踏步走出门来。竟到自己家中,开了盒子取出孩儿,交付与妻子。 到第三日,才开声啼哭。这妇人看他胜如自己生的,万金欢喜,自与妻子过活,也不敢十分到府中去了。 不一日,赵曼封王回来,去王家见了丈人,又去见了姑苏主道∶“夫人如今身体健否?” 姑苏主道∶“妾自相公去后.病体渐觉好些,如今已好了八九分了。” 赵曼道∶“今日就请夫人回府。” 遂辞别王孙,差人迎接夫人回去。 到晚饮宴毕,赵曼出去几时,一路风霜劳顿,不要说女色,就是男色也不得见面。如今回来怎禁得欲火倡狂,便与姑苏主百般快乐。 万种欢娱,绣被中慢效鸾凤,牙床上共谐秦晋,耳畔啧啧哝哝,惟是钻心密语,枕边咿咿哑哑,都是动兴淫声。 赵曼弄了一会道∶“我一向不与你同衾共枕,那知你这般知趣。” 姑苏主道∶“你虽然有了冯万金,不到我房中,我无日不思想你。如今却教我怎的不快活?” 把两腿勾了赵曼的腰,赵曼麈柄齐根放进,直到酣美去处。姑苏主遍体趐麻,赵曼又将麈柄在牝中四围绞了一通。姑苏主提身不住,赵曼又尽力抽了一会,却便泄了,把个帕儿揩得牝具干干净净,交颈而睡。有词为证∶ 误佳期 一自那人去后,满口凄凉,依旧一庭芳草。 怨清幽,却把人 愁。此夜结同心,霞滴花心透, 今朝得意慢追欢,不许催清漏。 那冯万金也知赵曼回来,便对妻子道∶“赵爷回了,我去叩见,若得搬进府中,又好与夫人往来,强如在此居住。” 妻子道∶“如此甚妙。” 万金即去叩见趟曼。 赵曼道∶“你为何不在我府中?” 万金道∶“小人新取得妻子,不曾禀过老爷,不敢擅自进来。以此权在外边居住。” 赵曼想道∶“如今有了妻小,年纪又老成了,留他在家穿房入户,也不是道理。” 便对他道∶“你既有了妻子,我府中也不稳便,与你白银二十两,在外边做些生理过活;倘有事,便来唤你。” 万金只得些白银子,叩谢归家。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女儿也是七八岁了,大的取名宜主,小的取名合德。宜主天性聪慧,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看过就能解惑。 一日,在万金箱内检得一件医书,是彭祖留下方脉,拿来看了一遍,正觉有味。里面有一款道∶“凡女人与男人交媾过了,须如此如此,运气之日还如处女。” 不觉嘻嘻的笑,拿到房中细细看了,便晓得运气诀窍。虽然有些动情,只是年纪尚小,万金夫妻管得紧,便胡行不得。他姐妹在家只得做些针指,看些诗词,习学音律,不在话下。 常言道∶“坐食山空。”这冯万金赵曼又不来唤他,因此再无出息,家业日渐凋灵,只好去帮些闲过日子。 宜主、合德到了十五岁,姿容出世,窈窕无双,纤腰袅娜,小脚妖娆,宜主便觉举止翩然。就是花枝风颤的一般,都是天生就的。这一段轻盈弱质,哪里是常人学得来的?当时的人都取名叫他做飞燕。 你道他为何这样轻的身子?只因前世是个燕精转世,所以不重。 合德生的比飞燕略肥些,却也肌肤润泽、出俗不濡,性格幽闲,丰姿俊雅,熟于音律,工于词赋,尤善于谑语。每出口轻缓可听。振振有词,单道那妇人美貌。 他姐妹二人常夜坐谈心,皆有凤求鸾配之想。不料万金愈加贫穷,食不聊生,郁郁成疾。 一日叫妻子道∶“我病十分沉重,多分不济事了,我原在赵府中走动,赵爷极喜我的。待我死后,你们都到赵府中投生便了。” 说罢便哽咽起来,呜呼哀哉。一命已归泉府。妻子无银殡殓,只得到赵曼处,借几两银子收殓了。母女三人在家做针指,卖些银子,将就度日。 不想江都大旱,田中颗粒无收,兼之时气大行,这飞燕的母亲也患病在床。唤飞燕、合德二人到床前吩咐道∶“你二人虽非我所出也,是我乳哺一场。今已长成,望配过女婿,养我半世。谁知我今病重,倘或死后你可将我箱中几件衣股卖了,殡殓我。你二人生长闺门,年纪幼小,那得能过活,可往赵府叩见夫人,倘或另眼看顾也不见得。” 说犹未了气绝归阴。撇得飞燕姐妹二人,朝无呼号之食,夜无鼠彘之相,四壁萧然,室如宁馨,只好做些针指过活,值此荒年,哪去卖?二人商定,还按父母所言,去叩见赵府姑苏主,再作计较。 出得门来,只见挂着孝,二人看见是姑苏主王氏的。二人大惊∶“我与你这般苦命,今夫人也死,倘进去投他,做了死下贱人,不是投生竟是投死了。” 闻得人说长安成熟,只得流转长安居住,姐妹做些草履到市上换些柴米度日。那市上人都称赞他标致,指望看上他来换时节,分外多与他些。 内中有一个风流子弟,生得聪明俊俏,专好打鸟的,人就绰号他做射鸟儿。年纪有二十多岁,家财约有数百金,只是未曾取妻。 你道缘何未有妻小?只因他浪荡闲耍,长安城中家家晓得,因此不肯将女嫁他。他偶出来看见飞燕、合德,将草履来市上换柴换米。果然天姿国色,体态妖娆。打听得他止有姐妹二人,别无父母亲戚,意欲取他为妻。常常着人送些柴米蔬菜,去结识他。飞燕、合德想他与我非亲非戚,难得这般厚情,心中也有些歆动。 事不觉秋尽冬初,朔风正起,忽然降下一天大雪。一连三日,姐妹二人在家柴米都吃完了。哪里出门换得?看看挨到将晚来,雪略住了些。合德到市换米,挨到家中,天色已晚,哪得个柴米炊煮,正是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二人叹息了一会,只得忍饥而睡。睡到半夜,饥寒难忍,再睡不得。飞燕道∶“天气又冷,肚中又饥,我和你贴背坐了罢。” 说到伤心之处,不觉大哭,二人坐到天明。 只见那射鸟儿,夜间思想飞燕、合德道∶“这几日不曾着人送些柴米去,明日不若到他家间耍一回,就探他声口何如?” 到了天明,叫小厮提一壶酒,装几个果碟,买了些点心,自己打扮得齐齐整整,亲来到飞燕家中。 飞燕、合德出来迎接道∶“草茅之舍,得君光顾,蓬荜生辉。” 射鸟儿道∶“村夫俗子得亲芳颜,实出万幸。我思昨夜天气寒冷,孤身极难消遣,特备一壶淡酒,为二位姐姐解寒。” 飞燕道∶“往常多承君家周济,无可报恩,又承厚情何以充当?” 射鸟儿道∶“这些小事何劳致谢?” 即令小厮暖酒来。三人吃了几杯,彼此便有合情之意。又吃了几杯,酒己完了。 射鸟儿道∶“酒没了,再去买些来。” 即去袖中取了银包,解开取了一块银子,约有五分重,递与小厮道∶“亦去槽房内沽他几壶好酒,家中再整些蔬菜来。” 小厮应声去了。射鸟儿见他姐妹两人,一点欲火发起,那里控制得住,又不敢大胆,只得假意道∶“二位姐姐,这样天气何苦甘自冻饿,不如待我替姐姐做一个媒,择一佳婿,遂了姐姐终身之事。作承小弟赚几媒子,不识尊意何如?” 飞燕道∶“虽然要嫁丈夫,哪得人来娶我这穷鬼。” 射鸟儿道∶“休得太谦,请问姐姐要嫁何等人家?” 飞燕道∶“只像君家这样人材便够了。” 射鸟儿道∶“若像弟的,恐不称佳婿。” 飞燕道∶“我姐妹二人,屡受君家恩惠,无以为报。倘蒙不嫌弃,愿奉箕帚。” 射鸟儿道∶“既承姐姐厚爱,今且权效一夕之欢。待小弟后遣媒妁,取二位姐姐归家,永谐伉俪。小弟一身之愿足矣。” 飞燕道∶“妾见君家风流慷慨,济困扶危,固献以身事。今欲苟合,不待媒妁之言,今人耻笑,妾断不为也。” 射鸟儿便双膝跪下道∶“姐姐今若不肯垂怜,小弟实难再生,愿就姐姐前自尽。” 合德连忙扶起来,对飞燕道∶“姐姐只此一次,那里便有人知觉。” 射鸟儿道∶“还是二姐之言有理,只此一次。后来再不敢胡行,直待娶得姐姐归家任凭我便了。” 飞燕见他情极,便道∶“既欲如此,也待晚来。” 说罢,小厮拿酒肴来了,摆在桌上。射鸟儿即叫小厮炊饭来吃,小厮应声去了。即炊熟了饭,三人吃完,又汤酒来饮了数杯。射鸟儿对小厮道∶“我今日还要到城中算账,明日才得回来,你先回去。” 小厮应声辞别去了。 射鸟儿觉得有些酒兴,又得飞燕这句话,恨不得一时便晚。那张不识羞的脸儿,勾肩搭背做出许多风骚模样。飞燕姐妹也自小思量这件,况兼见了射鸟儿打扮得风流俊雅,愈加心动。只恐做出事来,有人知觉,便在此安身不住,因此只愿射鸟儿娶回家去,便好放心落胆。 三人待到红日西沈,射鸟儿便把飞燕、合德扯来坐在两腿上。此时飞燕欲心萌动,哪里按纳得住,连自己日夜所说不肯多合的话都忘记了。便问射岛儿道∶“我思想男子的麈柄甚是有趣,但不知是怎的模样?” 射鸟儿道∶“是方的。” 飞燕道∶“咦!我不信,若你是方的,却怎么放得我们圆的里边去?” 合德说∶“把他的来看便晓得了。” 就伸手去射鸟儿腰间,扯下裤儿一捻,此时正是高兴的时节,那麈柄便是火热铁硬的。 合德道∶“为何这样火热又硬得妙,若是放在我们的里边,不知怎的快乐?” 射鸟儿也把手去飞燕腰间把牝户一摸,只见也是热烘烘的光滑有趣,把指头轻轻的透了一透,引得飞燕痒起来,便将射鸟儿搂定走进房去。三人脱了衣股,滚作一块。 飞燕将麈柄紧紧捻住,再不肯放走,道∶“我要得他紧。” 射鸟儿道∶“你既这般要,为何日间有许多做作?” 飞燕道∶“你不要多说了,快些放进来。” 射鸟儿道∶“你可仰面睡着,等我放进去。” 飞燕就仰面睡着,射鸟儿将他两腿扳开,把麈柄抵在牝口,便顺手将口内的幸唾搭了放在门口,飞燕感觉情动。射鸟儿着实一得响的,一声竟进了半寸,觉得里面有些急疼,只是兴浓得紧,哪里还顾得着痛。射鸟儿把麈柄放在牝户里,只见户还流了些淫水,就觉得间骨慢慢的,遂将进去看看放到尽根,抽了一会才有些痒发起来,便不知那痛。 飞燕道∶“快些抽,为何停了?” 射鸟儿道∶“方才你说痛,故此我不敢抽。” 飞燕道∶“如今却不痛了。” 射鸟儿道∶“若是不疼,我自有制度。” 就把两手 住飞燕的腿,紧抽慢送,弄了一个更次。 合德在侧还听得心痒,道∶“姐姐你日里还不肯,是我劝你的。 如今也等小妹受用些,教我看了你们这等行景,焉熬得过哩。” 飞燕道∶“若不弄到罢了,如今却怎丢得手。” 把两腿钩定射岛儿的腰,乱将臀部 耸起来。射鸟儿又把麈柄在里面,四围抹擦至飞燕气力耗尽兴致。 闻低前道∶“好哥哥我支撑不过了,且停一会再弄罢。” 合德道∶“也该停一会儿,等我也略尝滋味。” 飞燕把汗巾儿拭干了,睡在半边。 射鸟儿连忙趴到合德身上,将他阴户一摸,便道∶“为何是这等湿的?” 合德道∶“你不要管?” 射鸟儿即将麈柄用力抵进,弄了半晌。 合德道∶“为何起初有些疼?后来却痒起来。” 射鸟儿道∶“疼的时却少痒,动时节,多疼以为妙。” 合德抱射鸟儿亲一个嘴道∶“我的兴又来了,你可快些弄,方才姐姐比我何如?” 射鸟儿道∶“没有他异可称双美,只是弄不倒的才是高手。” 合德道∶“怎叫做弄不倒的?” 射鸟儿道∶“象我这样抽进抽出,我却抽得不耐烦,你偏更加发兴,便是有手段的女子。” 合德道∶“你抱我试试看。” 射鸟儿把件衣裳贴起了,合德的腰把麈柄直抵牝心之上,合德正在酣美所在。只管颠播起来,搂得射鸟儿当不过了,又把麈柄一收,两锁那里,忍得住便大泄了。 你道为何?这样弄不倒,只因是前世狐精转世,又兼看了彭祖的方脉,自然又淫又耐战。 射鸟儿对合德道∶“我往时与妇交欢通宵不泄,怎的运遇着了你,便泄了。姐姐真女中豪杰,风流中巨帅了。” 飞燕道∶“不管你,还要你弄倒我尽与。” 再罢,射鸟儿只得将这绵软的麈柄,又弄了一回,三人搂做一头睡了。有词为证∶ 锦堂春 锦帐罗帷影,独鸳鸯被底寒生, 鲛 湿透相思泪, 煞多情。 豆蔻合苞初试,樱桃绽破难禁, 阳台云雨心如醉,着意再温。 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不觉天又明了,三人顽了一会起来。 射鸟儿便回去,飞燕、合德道∶“妾姐味二人蒙君雅爱,愿以身事君,不惜微贱之体。但恐君后有他爱,使妾有白头之叹,奈何?” 言罢泪下如雨。 射鸟儿道∶“既承姐姐宠幸,刻肺盟心,异日若有他幸,永堕阿鼻地狱。” 说毕,恐显人来有人知觉,只得辞别而去。 回家拿了银子,去到市上衣铺里,买了几件棉袄,两条棉裤,一条锦被。家中量了几斗米,准备些蔬菜,馀外几两银子,叫小厮送去。那小厮把物件挑了来到飞燕家里。飞燕见了许多,更加欢喜,教合德收了。 问小厮道∶“官人几时到我家来?” 小厮道∶“明日晚上淮来。” 飞燕道∶“你对官人说,我有事要与官人计较,明晚千万早来。” 小厮应声辞去。 飞燕、合德穿了绵袄,夜间把棉被盖了,就如火坑一般暖。飞燕道∶“今夜与前夜真个天差地远哩。” 又把射鸟儿好处,说了一会竟睡了。 次早起来,整顿些 饭,叫钱又沽了几壶酒,专等射鸟儿来。等到黄昏时候,雨雪沉沉,甚是寒冷。不料射鸟儿被一个朋友拉去饮酒,再不能脱身。 飞燕等了半晌不来,心中焦燥。站在门首观望,不多时射鸟儿已到,见飞燕独立在门前,慌忙把衣袖来遮了飞燕的脸心疼道∶“这样寒冷时候,姐姐怎不自保重。” 又把手去怀中一摸,只见肌肤温暖,惊问道∶“这样寒冷身体尚然温舒,姐姐是月宫人也?天台人也?巫山人也?” 飞燕也不道其缘故,只是嘻嘻的笑,挽了手竟到房中。 合德见了道∶“冤家为何到这时才来,使人牵挂。” 射鸟儿道∶“得罪,得罪。” 三人遂坐下饮酒,饮到半酣。射鸟儿把飞燕二人,每只手搂了一个。飞燕酌了一杯酒递于射鸟儿。射鸟儿叫了半杯,留半杯递与飞燕吃。射岛儿斟了一杯递与合德,合德吃了半杯,留半杯递与射岛儿吃。三人吃到二更,都有些醉。收拾馀酒,各各脱衣而睡。只见他三人交颈贴胸,说不尽许多快乐。颠鸾倒凤,道不尽无限风流。 弄了三更时分,把两个娇娘弄得精神恍惚,意乱心迷,口里只是叫道∶“快活、快活!有趣、有趣!” 射鸟儿道∶“姐姐这样弄,你道有趣,可惜如今天冷,只好是这样。待来春,天气暖热了,姐姐归家拿一本春意儿,都是男女交媾取乐的样子,与你照样做去,才是有趣哩。” 飞燕道∶“兀的不要快活死了么?” 射鸟儿道∶“只要快活哪里管得死。” 就把麈柄望飞燕的牝里直抵进去,投住了尽根,抽了百馀抽,飞燕按擦不住,涓水直流,又把合德弄了一会,尽根抽了二百馀抽,终是战合德不过,不多时又早泄了。 合德把帕儿拭净后,飞燕道∶“这样有情知趣的心肝,我怎舍得?你可着急央媒人来说,娶我归家才可终身快活哩。” 合德道∶“姐姐嫁他,我情愿做个偏房。” 射鸟儿道∶“待我娶了大姐姐,二姐姐待我寻一个没用的丈夫嫁了他,日后断然我来走动,岂不是好。” 合德道∶“这使不得,你若不来,我哪里寻你?岂不误我青春。” 讲了一会,不觉都睡了。 次早起来梳洗毕,射鸟儿要回去。 飞燕道∶“你可速央媒来娶我。若只是这等朝去暮来,终非久长之计。” 射鸟儿道∶“我今日即要往乡下讨租,回来大约年边了。待正月我自央媒来娶。不须姐姐叮嘱。” 辞别归家。有词为证∶ 鹊桥仙 今宵欢会,芳心微露,金樽莫惜频相。 顽锦衾雩透情郎,温便胜,鹊桥偷渡。 江流醉脸,佳人重劝,风月襟怀难诉。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有朝朝暮暮。 却说世上的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有这等凑巧的事,飞燕住居地方,有个光棍,绰号撒泼癞王二,专一在街上行凶作恶;官府几次治他不下。 自飞燕那日搬来,王二自见这两个女人,别无男子,便走到他家,讨茶解渴,欲嘲戏他,被飞燕抢白了一场,只得忍气吞声记在心里。 这一日,王二包别人一头官事,起早到府前去,正从飞燕门首过。看见射鸟儿在里边走出来,他心里想到∶“两个丫头这样可恶,我前被他抢白一场,他到与射鸟儿搭上了,叫他不要慌。” 一边走一边思量。恰好撞着一个伙计,绰号叫活 罗张三。 王二便对他说∶“我前日与你说的那两个女子,昨被射鸟儿搭上了,却如何处他?” 张三道∶“我与你没有射鸟儿这家事,又没射鸟儿这人物,他如何看得上我们。他今既与射鸟儿搭上了,便不是良人家。我与你今晚赶追去强奸他一次,使出了这口气。” 王二道∶“讲的有理,我今到府前完了这件官事便回,你可在家等我。” 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不想背后一个人姓钱名五,众人见他嘴尖无腮,貌像猢狲,就叫他钱猢狲,挑水营生,那飞燕家也是他挑水。这王二与张三计较的话,尽被他听见,忙跑到飞燕家中报道∶“如此,如此。” 飞燕大惊。对合德道∶“射鸟儿又往乡下去了,却怎生是好?” 钱五道∶“小人与二位姐姐商议,不若移居洪福巷内,租赵府一间房子住下。那巷内皇府不时来往,再无人敢来搅扰。夜间还有一般班巡风。你道王二,张三敢来搅扰你么?” 飞燕道∶“既有这个所在,就劳你挑家伙到那里,我重重谢你。” 合德道∶“只是射鸟儿不知怎的去处?” 飞燕道∶“他少不的寻来,如今顾他不得。” 姊妹二人忙收拾行李、家伙,随钱五迳走,行了二三里路。已到洪福巷内,那巷内有个侍郎节度使,姓赵,名临,就是赵曼一孤宗支。因孝元皇帝驾崩,太子考成皇帝即位。那孝成帝年纪幼小,耽于酒色,时常到赵临府中宴会。以此赵临极有权势,家中侍婢都是会吹弹歌舞的,毫富无比。这巷内房屋尽是他家买的。巷内有一个牙婆,姓金。只有一个老婆子他专一做媒,极会骗人,因此叫他全华嘴。时常在赵府中走动,赵临也时常作承他的。 这钱五领了飞燕二人,挑了家伙,竟来到金婆门首。揭起竹帘儿叫前∶“有人在么?” 只见一个老婆儿出来问道∶“那个?” 钱五道∶“有二位女娘特来寻你。婆婆有事相烦。” 老婆儿便叫道∶“妈妈有人寻你” 金婆闻唤,忙走下楼,见了两个女娘。便问道∶“二位姐姐哪里来的?这个挑担的好象钱猢狲。” 钱五道∶“你不要花嘴惹人。” 金婆道∶“又来取笑,我问你,二位姐姐从哪里来?” 钱五道∶“姐姐就在前边二三里路住,他是孤身,又无男子为他。地方光棍搅扰不已,只得搬来,要寻赵府一间房子居住。” 金婆道∶“这样里边请坐,老身一揽便收管,教姐姐住得安稳。” 飞燕、合德,进内坐了。 金婆道∶“二位姐姐上姓?” 飞燕道∶“在下姓冯,早丧父母,不幸流落,被人欺侮。” 金婆道∶“原来如此,待老身替二位寻一个上好去处。” 老婆儿搬饭三人吃了。 金婆道∶“二位请坐,我去寻了房子便来。” 遂走出门,行到赵府门首,问门公道∶“你府西首一间精制空房子如今却在么?” 门公道∶“问他怎的?” 全婆道∶“我有两个孤身女娘,是好人家儿女,特来寻你间房子与他住。” 门公道∶“你去见老爷便是。” 金婆走到里边,恰好赵临在内里与奶奶闲话。 金婆走上前,嘻嘻的笑道∶“万福。” 奶奶道∶“你这几时为何不到房府中,说些新闻,讲些笑话。” 金婆道∶“前日王府、张府、孙衙、李衙,都是我做的媒,因此不得工夫。” 赵临把扇子在金婆光头上打了一下道∶“怪不得这头越磨光了。” 金婆道∶“老爷又来取笑。” 奶奶道∶“你今日为何到此?” 金婆道∶“因今日有两个孤身女子,也是老身亲识,他要托老身赁间房子。我看他容貌秀美,天下无双,决非下等之人。我见老爷府西首,有三间花厅,老身愿主张与他,房钱都在老身身上。” 赵临道∶“你来讲就与他住罢。” 金婆欢喜作别出来,回家对飞燕道∶“姐姐好造化,恰好赵府西首有三间花厅,其室精雅幽净。我与老爷说了,便应承与你住,也是你的缘法。你们就此起身。” 飞燕、合德走出来,叫钱五挑了家伙,竟到花厅安下。 金婆道∶“这个所在何如?又幽雅齐整,再没人来扰搅的。” 飞燕道∶“多谢妈妈厚情,改日自当补报。” 金婆道∶“补报倒不要,我明日买一尺鞋面,做双 花鞋儿与我穿便是。” 飞燕道∶“这个当得效劳。” 钱五插口道∶“这也是难题目,只这双鞋子须用千朵牡丹花哩!” 三人笑了一回。 金婆辞别去了,飞燕叫钱五∶“你且在我家中相帮几时去。” 钱五道∶“只是担搁了生意怎好?” 合德道∶“我算银子还你就是。” 钱五道∶“这个使得。” 便去把床铺上,把灶安下。飞燕与他几个银子,市上去 几斗米,买下两担柴,又把些银子叫钱五去零剪店中买了几尺布 丝,几尺白绫子,将 丝做了一双鞋,上面钥些花,果然做得好看。几尺白绫子,做了一幅美人图。 过了数日,只见金婆来到,坐下说道∶“几日不来看你,你好么?” 飞燕道∶“多谢妈妈记挂,前日做了一双粗鞋送与妈妈。” 金婆道∶“生受你了。”接上手来看了笑道∶“好手艺!做的花儿就是活的一般,可爱得紧。” 飞燕道∶“不中穿,休得见笑。” 金婆道∶“我咋日往赵府中,老爷要我寻个绣娘,做两套百花衣服,正思量个好手段的做。我看姐姐这样生活,真是无比赛的,待我进去对老爷说去。徜若要时,图些房钱也好。” 飞燕道∶“若得如此更妙,前日我姊妹二人做得一幅美人图在此,就央妈妈送与老爷看。若中意时,作为进见之礼。” 金婆道∶“拿来我看看。” 飞燕拿来展开。金婆看了,惊得呆了。道∶“有这等奇异的手段,业实召趣,老爷见了必然欢喜。” 就放在袖里,来到赵临府中。见了赵临道∶“老爷前日托老身去寻绣娘,遍处没有高手。不料,如今住老爷房子的二位女娘,到有手段,做来就是活的一般。咋日做双绣鞋与我,果然精妙。” 就在袖里取出那幅图儿递与奶奶道∶“这一幅美人图就是他们做的,托老身送与老爷以为进见之礼。” 赵临展开看了,只见鲜艳美貌,百倍精神。甚是欢悦道∶“舍下有这样聪明的女人,只这一幅图儿,就值千金了,明日就去请他来一见。” 金婆道∶“老爷首肯,明日就去领他进来。”遂作别而去。 出了府门,一迳走到飞燕家中。道∶“你们真造化得紧,不想我送这幅图儿与老爷看了,不胜之喜。叫我明日领你们二人进去,想是有些好处。” 合德道∶“若有好处,决不忘妈妈。” 就叫钱五去沽酒,买肉。三人饮了半晚,金婆作谢归家。 次日早饭后,金婆走到飞燕家里。飞燕、合德打扮得齐齐整整,叫钱五去报告射鸟儿说∶“我搬在这里,叫他早晚悄悄地可来。” 就关了门,同金婆走到赵府。进去见了赵临。赵临一见,心下暗想∶“世上有这般标致女子,若不是这幅美人图,几乎埋没了。” 就叫奶奶进去房中商议道∶“我看这女子,生得德性幽贤,仪容窈窕,意欲认他为女,不知你意下何如?” 奶奶道∶“我正有此意,但不知他们怎的意思?” 遂走出来问飞燕道∶“二位上姓?何方人氏?” 飞燕道∶“妾娃冯,父名万金,江都人氏。妾名飞燕,妹名合德。父母早丧,只有妾姊妹。” 奶奶道∶“既如此,老爷欲收你二人拜为义女。在我府中过日子,日后择过好女婿嫁你,你意如何?” 飞燕道∶“若得如此抬举,没世不忘大恩。” 奶奶就请赵临走出来。飞燕、合德拜了。赵临吩咐,摆下酒席与金婆,飞燕、合德叩谢共饮。飞燕合德叩谢,赵临饮罢,令人去叫钱五来,赵临吩咐道∶“二位小姐留在我府中,他厅内所有家伙物件都赏与你,可收拾回家居住。” 钱五叩头称谢。飞燕悄地叫钱五与他说道∶“你曾与我约射鸟儿么?” 钱五道∶“小人咋晚去见他,他说明日准来,如今怎的回复他?” 飞燕道∶“多多致意他改日,若能出身,当再与他相会。却不可两方保全的上。” 说罢泪下,钱五应前起身回去,报知射鸟儿。 却说射鸟儿自从那日别后,正寻思媒人做亲。只见钱五走到家中,传了这个消息,那里按得住心火,即时打发了钱五。次早就走到洪福巷,金婆家访问。 只见金婆知道另人吵闹故事,又是个后生来寻他,便有些疑心,问射鸟儿道∶“你是他家什么亲戚?他说并无弟兄子侄,你来寻他怎的?” 射鸟儿道∶“我是他的紧邻,刚搬来此地,特来望他。” 金婆听了,不分皂白,劈面一个把掌骂道∶“你这小油花,小光棍,那姐姐因为你们吵闹不过,悄地搬在这里居住。这个所在。你还敢再来撒泼。” 射鸟儿道∶“妈妈怎的就打?我与他拜为结义兄姊,我便见有何妨害?” 两人正在争闹,早已惊动邻舍,都来问道∶“妈妈为何事争闹?” 金婆道∶“有二位孤身姐姐,因为被人吵闹,悄地搬在这里赵府西首居住。老爷因他绣作奇妙,留为义女。如今这个小光棍,端然还要来寻他,老爷得知不当稳便。” 众人道∶“小官没理,赵府可不是好耍的,还不快走。若再迟延,送到赵府打断你的脊。” 射鸟儿道∶“放你狗屁!我又不曾违条犯法,怎要送我?” 众人都忿起来,扯扯拽拽,拳头脚尖打了无数,射鸟儿只是讨饶。 金婆道∶“列位,就饶他这次,下次定不饶他。” 众人道∶“既是妈妈说,且放他去。” 大家你推来,我推去,推得射鸟儿好苦,头昏目暗,站立不住,遍身伤损,闷闷走出洪福巷,踏步回家不出声,倒在房中睡了。思量这场屈气,怎生了得!过了二日,厌厌成病,请人调治不提。 却说飞燕、合德入了赵府,终日做些针指。闲时赵临叫他学习歌舞。那飞燕积思精切,终日学习,不思饮食。不上半年,那歌舞都学得十分精妙。赵临看了大喜,不在话下。 却说汉成帝在位,改号为永始元年。一日坐朝已毕,闲暇无事,传旨与官奴驾幸赵临府中去。官奴传旨,即忙排了高驾,一面飞报赵临。赵临急忙打点侍候。不多时,只见御道喧呼,汉成帝圣驾已到。 赵临远接到家,叩拜已毕,坐了半时闲话。一壁厢整宴在万花楼上,一壁厢女乐喧天,迎成帝坐在正席。赵临赐坐在右边,吹一回歌舞,一回成帝微有醉意。 赵临奏道∶“臣有一女名飞燕,歌舞精妙,唤他 来与陛下,侑酒何如?” 成帝道∶“如此甚好,快宣他来。” 赵临即叫左右请飞燕小姐出来。飞燕闻外面呼唤,遂整顿衣股走到万花楼上,轻移莲步,款促湘裙,容貌如海棠滋晓露。腰肢似杨柳迎春风,浑如浪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子。叩拜已毕,立在赵临后面。 成帝见她情致动人,身材飘逸,定晴看了半晌,便有属意的光景。问道赵临道∶“试舞一回。” 赵临道∶“只恐有污圣目。” 成帝道∶“不必太谦。” 赵临即令一边承应,只见鼓乐喧天,笙歌话耳,飞燕螫衣而舞。 有诗为证∶ 洞房花烛明,燕语双舞轻。顿腹随疏节,低还逐上声。 步精行初进,衫飘曲未成。鸾回镜欲满,鹤顾市应倾。 己曾天上学,讵是世上人。 成帝看罢,不觉神视飘荡,喝采不已道∶“舞得妙!舞得妙!教朕一见魂消。怎得这样轻盈,果然名称其实。” 赵临就教飞燕敬酒,飞燕把大杯斟了。一双纤纤玉手捧了跪在成帝面首。成帝双手挽扶起来吃干了酒。飞燕走下来,成帝见了这样娇姿,一眼不动看着他。欲要与他调戏,又恐失体,欲开口要他,又恐不得如意。怎当得眼角留情,如醉如痴。没奈何,只得按住性儿,又吃了一会。赵临又叫飞燕来敬酒,一气饮了几杯,不觉沉醉,排驾起身。 赵临送驾回宫,叩谢归家。思忖汉帝属目看着飞燕,便知有爱惜之意。到了晚间进房与夫人商议道∶“今日圣上一见飞燕如醉如痴,少不得后来必定要取他,不若做过人情送与圣上。倘日后宠爱,我们可保长久富贵。” 夫人道∶“所见甚是,须当速行。” 次日五鼓,赵临起床梳洗毕。把那百花绣衣穿了,上轿舆带着飞燕来到朝门外,恰是早朝时分。赵临朝罢,侍立班中。那成帝受朝之后,位殿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赵临出班跪下奏道∶“微臣赵临有事冒奏天威,迄退众臣方启奏。” 成帝道∶“众卿暂退,有事再宣。” 只见众臣纷纷下阶去了。 赵临奏道∶“女飞燕以朽弱之质,因不足以充后官。昨日偶尔奉献杯 ,承蒙陛下垂顾,特来献上,不知圣情容纳否?” 成帝闻奏大喜,便道∶“今在何处?” 赵临道∶“现在朝外,不敢擅入。” 成帝道∶“爱卿雅意,朕已悉知,快宣进来。” 赵临即出了朝门,带飞燕来到殿上。娇声宛转,三呼万岁,叩见成帝。 成帝看见如花似玉的女子,怎禁得满面添花。就双手扶起道∶“爱卿不要辛苦,免礼罢!” 即着司礼监取异锦百端,赐赵临道∶“今权赐此锦,异曰另行望转。” 赵临谢恩而去。 成帝谢了朝衣,与飞燕同辇回官去。见许后,许后道∶“何来?” 成帝道∶“此乃赵临之女,名为飞燕,昨到他家饮酒,我见他仪容俊雅,歌舞精妙。赵临见我喜他,今日特献于我。你道生得如何?” 许后道∶“这样美貌非世间所有,只恐把妾形落了奈何!” 成帝道∶“许卿休得多心,新人旧人都是一般看待。” 当晚设宴,三人畅饮。飞燕号为婕妤。 当时有承先司席者名呼樊 ,成帝即令樊 另设铺陈迎春馆,临幸飞燕,那樊 原来与飞燕是姑表兄妹,晓得射鸟儿的事。心内忧惧,恐怕露出马脚,为祸不少。只见成帝得了飞燕,就是得了宝贝一般,开怀畅饮,尽醉方休。 樊 奏道∶“请圣上驾临迎春馆。” 成帝即别了许后,与飞燕同到馆中。有词为证∶ 桃源忆故人 风情妖冶天生就,冰雪肌肤清瘦,莫把双娥题。 皱传杯,手殷勤,持劝黄昏后。 惟有暗香,满补此夜,月明如画,春兴浓如酒。 话说成帝同飞燕到迎春馆,与飞燕坐在床上道∶“朕今日得了爱卿,一生之事足矣。” 飞燕道∶“贱妾弱质,污秽圣躬,罪源沧海,落得陛下不欺弃,永谐白首,妾之幸也。”成帝道∶“不必远虑,且尽今夕之欢。” 就两下解了衣服。成帝把手去牝户上着实捻了一把道∶“心肝,这个妙物有趣,有趣。” 便将麈柄往牝户里扒钻,那里钻得进。飞燕闭目开握涕颐下,假意战栗不胜,把手搂了成帝道∶“痛得紧,教我怎熬得过哩!” 成帝把津吐揩湿了又放不进。你道为何放不进?原来飞燕闭息顺气,依先如处女一般。又兼成帝麈柄大了如何放得进去。成帝弄了半个时辰,愈加情趣,把飞燕颈上咬了一口道∶“俏心肝,这样弄不进,教我兴发,怎的发付哩?” 飞燕道∶“须是耐心才好。” 成帝又钻了一会,毕竟放不进,只得叫一个宫女,名唤曹宫,酣战了一遍,方得尽兴。 一连三日,毕竟不能够妥当。成帝只把曹宫来出气。百宫问成帝,婕妤为何几日不能与圣躬相接?成帝道∶“赵婕妤,丰若有馀,柔若无骨,迂处谦畏,若远若近,礼义人也。” 宁与女宫婢胁肩者,比那当晚,又幸飞燕,飞燕只得勉强承受,着力钻研,方得进了寸许,成帝俏然呼∶“你这件柬西委实有趣,教我费了许多气力。” 飞燕道∶“妾今日遇陛下,若花遇风雨一般,实难禁受,须要缓款些儿。” 只见他口里一面说,那麈柄悠之里只顾送将起来。把成帝搂紧了,又把舌尖过度在成帝口内,引得成帝兴浓起来,尽根立人,慢拽紧抽,弄得两下里动了火。却似鱼胶粘的一般,那里肯放开,弄得一个多时辰。成帝才觉兴尽,只见飞燕点尽缠绵,香凝满席,将巾帕拭净了,倒头而睡。 未知后来飞燕怎生得宠?怎生行乐?且听下卷分解。 昭阳趣史卷二终" }, { "text": "昭阳趣史(2)\n欢迎转贴,但请保留此篇头TOMCAT辨识、校正《昭阳趣史》古杭艳艳生编 昭阳趣史卷之三 话说成帝自幸了飞燕之后,再不到许后宫中,只与飞燕作乐。 一日,外国来进五蕴七香汤、通香沉水、降神百蕴旨。成帝都赐与飞燕。飞燕终日把他来沐浴薰衣,便自透入肌肤,异香喷鼻。 又一日,成帝与飞燕在百花亭上闲顽,飞燕假意不乐起来。 成帝道∶“爱卿面带忧容却为何事?” 飞燕道∶“妾蒙陛下过宠,实出望外,但置妾于不上不下,终无了期。比于此花开谢不常,倘或圣后不悦,一朝摈斥,不知死于何地?” 成帝道∶“原来为着这事。待我日后废许后,立爱卿为皇后何如?” 飞燕即起身下拜谢恩道∶“陛下此情隆恩无比,只恐贱妾不能消受。” 不料宫女在旁把这句话,竟报于许后。许后心下不安,思想道∶“此女在宫久后,必然夺宠。反要受他的气,不如寻思一计害了他,方保无事。” 就着宫女取了半盏雀顶血,整了一桌馔饭,把血放在杯中,另着一个宫女送去。 飞燕问道∶“皇后何故突然赐我酒肴?” 宫女说∶“皇后道∶‘娘娘进宫未曾相叙,特送来以充一饭之敬。’” 飞燕终是疑惧,就斟一杯酒赐与宫女吃。宫女哪里晓得酒内缘故,就一气饮了,即昏晕倒在地。飞燕慌了,着人报与成帝。 成帝大怒道∶“这泼贱,好生可恶,险些害了我这活宝。” 就下诏颁示百宫道∶“许后在宫肆恶,有关风化,有害人伦,姑免死罪,眨为庶人。” 遂立飞燕为皇后,封赵临为咸阳侯。 自后宠爱愈深.势耀愈甚。一日,成帝宴息在鸳鸯殿便房时,樊在侧,因对成帝道∶“前日陛下所说,得了赵后一生之事足矣。臣知赵后有一妹,名曰合德,美貌绝无伦比,赵后也要让他一分,其实绝世无双之色,陛下何不宣进来一看?” 成帝道∶“听到让他一分不觉心动,背痒恨不得就在面前。” 即使传旨,差舍人吕延福将百宝凤毛辇到赵临家迎取合德。” 只见吕延福领旨,带了数百人,走来到赵临府中。赵临忙来接旨,排了香案,闻读已毕。献了吕延福的茶,进去催促合德起身。 合德出来对吕延福道∶“妾蒙圣旨,非敢有违。但飞贵人姊召,断不敢行,不然宁斩首以报。” 宫中吕延福见他言语激切,只得回朝将合德的话,奏闻成帝。 成帝道∶“这事怎处?欲要与飞燕说知,又恐不允,反为不美;若是不说,怎的得他进宫?” 遂与樊 商议。 樊 道∶“臣有一计,必须如此,如此。” 帝道∶“妙计,妙计。”须索就行。 樊 悄地潜来飞燕宫中,恰好飞燕睡着。樊 开了箱,取了五彩组文手籍献于成帝。 成帝将五组文手籍与吕延福道∶“此赵后召合德之符也。快持去,速来有赏?不可迟误了。” 吕延福即忙前去进与合德道∶“此赵后所颁,以为召娘娘之符节,着娘娘作速进宫。” 合德见了此物,方信是飞燕召他,才别了赵临夫妻,起身乘了辇来到宫中。 见了成帝叩拜毕,问成帝道∶“贵人姊在何处?” 成帝道∶“在正宫中。” 合德道∶“妾要见他。” 成帝道∶“帝王家体统,晚上不朝,皇后待明日早晨方可见。” 即命樊 排宴在云光殿。成帝携了合德的手同行。 只见那云光殿内亮光光,银烛高烧香喷喷,名香满 ,排列的都是百味珍馐,服侍的都是娇娥俊婢。成帝看了更加欢喜,与合德对饮,酒至数巡,合德把大杯一连敬了成帝几杯,觉得有些醉意。合德也吃了二三杯。成帝即令撤席,归到房中。要与合德云雨。 合德道∶“恐贵人姊妒忌,使妾受辱。今日之事若非姊教,妾不敢奉旨。” 樊 道∶“何必执意,待殿下另起一院.与皇后居住。臣一面用计诱动皇后,那时两无疑忌,岂不是好。” 合德依言,即与成帝共成鸾凤之欢。交合之际,尽力尽兴,弄得成帝精神飘荡.不能自持。 成帝道∶“我阅人甚多,如后的也少,今得卿而皇后又不能及。” 又弄了一会,弄到酣美之处,来往承迎,更加得趣。不多时,两兵俱败,各各睡了。有词为证∶ 点绛唇 粉落轻妆,香肌缩尽纤罪瘦。慢携素手,且尽杯中酒。 此夕相逢,美鹊桥初就。牡丹开后,风月常相守。 次早成帝对樊 道∶“后虽有异香,不若合德身体自然。一种香得可爱,今告老于是卿矣。但不能如成帝求白云卿也。” 樊 呼万岁贺道∶“陛下真得仙者。” 成帝大悦。赐 鲛纹锦二十四疋,又令他去起建一所院宇,名为远条馆,与后独住。又赐紫茸云气帐、文玉儿,黄金九层情山与飞燕,教樊 特去奉她。 樊 收了,来到飞燕宫中,适值飞燕在园中灌花。樊 悄地把五彩组文手籍,放在箱内,方才去到园中见了。把圣上所赐之物送与飞燕。飞燕望阙拜谢。 樊 道∶“娘娘好生受用。如今无子,何不思千万年计,而圣上欲求子。倘他人进幸,娘娘实为不便。不若娘娘有妹,合德使他同在宫中,若能生子,娘娘岂不常享荣贵。” 飞燕道∶“信你言有理。” 即令樊 奏闻成帝。 樊 道∶“一面臣去奏过,一面娘娘赐臣符节,前去宣来。” 飞燕就去箱内取了五彩组文手籍递与樊 。樊 将五彩组丈手籍原放在合德宫中。 奏成帝道∶“事已妥了,明早去见便是。” 次早成帝领合德到飞燕宫里来,飞燕一见合德甚是殷勤。 合德道∶“妾承贵人姊宠爱,召妾入宫,所赐五彩文手籍璧上。” 飞燕收了,即令排宴。三人自下午吃起,直饮至一更天气。吹弹歌舞,投 乃礼令,无所不至。饮罢,飞燕送合德与成帝出宫去睡。 合德道∶“还该在姊宫歇着才是。” 飞燕道∶“妹妹今日初来,岂有空房之理?” 成帝道∶“赵后所言极是。” 即别了飞燕同合德回宫睡了。 次日起来,移飞燕到远条馆住下,居合德在昭阳宫。那昭阳宫楹柱窗栏俱用金玉珠翠 饰,十分富丽。赐合德号为睫妤。早朝升殿,百宫朝拜已毕。 成帝问道∶“赵临为何不见?” 从弟赵钦起诉上前奏道∶“臣兄、赵临偶病,不能起立,有失朝仪,罪该万死,望吾皇赦之。” 成帝道∶“昨进合德甚中朕意。今封赵钦为新城侯,赵欣为成阳候,赵临加爵为国公。” 赵钦、赵欣叩头谢恩。成帝朝罢甲宫。此后,只与合德在昭阳殿取乐,罕到飞燕宫里来。 却说飞燕在远条馆整整的独坐了三四个月,孤栖寂寞,尝自怨恨,作孤鸾离凤之曲。一日,成帝往远条馆探望飞燕。 飞燕忙来接驾,叩见已完道∶“圣驾久不到妾宫中,何异妾之深也。” 成帝道∶“朝政烦心,哪得闲时,今日少暇,特来望你。” 飞燕即令设晏,着宫女请合德同饭饮。成帝坐在上席,飞燕、合德在两旁。三人畅饮至晚。 合德道∶“陛下当留驾在此,妾当先别。” 成帝即令宫女送合德回宫,成帝自与飞燕取乐。那成帝身虽与飞燕云雨,心中只是想着合德。干事时节,终是不得尽兴。 你道成帝既想合德为何又来此?只是恐怕又惹了飞燕怀恨,又象许后的故事,以此假意特来点卯。那飞燕心中愈加不乐,没奈何气昏昏睡了。 次早,成帝早朝去后,心中怏怏如有所失,闲步在御苑中散步,斜倚在沉香亭曲栏杆上,把手托了香腮,看那御河内一双鸳鸯戏水,不转眼看得有些滋味,遂吟诗一首诗曰∶ 一春幽恨锁眉尖,多厌扬花乱朴帘; 羞看鸳鸯双戏水,不堪孤枕独成眠。 飞燕吟诗已毕,樊 在旁熟看,多已揣知其意。 上前奏道∶“臣今观娘娘圣情,大觉不畅,莫不是为着圣上久不到娘娘宫中。” 飞燕长叹一声道∶“此薄情郎何足惜!我自有意中人耳。” 樊 道∶“娘娘既有意中人,何不对臣说知,寻他来宫中取乐。” 飞燕道∶“只是不好说。” 樊 道∶“臣服侍娘娘多时,岂不知臣心腹?况娘娘与臣又是亲戚,娘娘在宫,臣也有荣,岂有他意?” 就低前道∶“莫非是射鸟儿么?” 飞燕点头道∶“是我与射鸟儿情意浓厚,一自入宫遂成永隔,思想起来令人心烦意恼。” 樊 道∶“臣有一计,只要娘娘写一笺书与臣将去,即时可来。 何烦忧虑?” 飞燕道∶“这事做得来时,恩难补报。” 就去房中取锦笺,写了一封情书∶ 妾自别后,风霜又几换矣。值此凉风四起,孤鹰悲呜。 伏枕泪零,几为断绝。此际此情何可尽述耶? 白茅檐邂逅,妾谀事能终始,永偕伉俪。孰意好事多磨,反受宫中之寂寞。自贻伊阻,顿乘聚首之寒盟,妾恨不为凉风孤鹰,亲卿傍而悲呜也。妾之思卿,固如是矣。卿之念妾果何如耶? 倘不弃妾,随侍臣樊 入我深宫,续未了之缘。勿以宫中为险阻,我倚闾之望也。妾既以身许卿,倘亦有不测,妾亦当从卿为花下鬼。卿其不从,妾为终浦宾耶。专此附闻,勿负前盟,不胜踊跃。 辱爱妾飞燕百拜。 飞燕把书写就递与樊 笑道∶“不要再劳驿使便是,卿第一功矣。” 樊 接书就走。飞燕道∶“转来,此事只可你知我知,不可有一毫漏泄。” 樊 道∶“臣受娘娘厚恩,岂不自慎。” 遂辞别出朝。飞燕见樊 去了,心下欢喜。走到昭阳殿里,探望合德。合德戏为见于飞燕误唾在合德褒上。 合德道∶“姊唾泄人绀褒,正象石上花,假令尚方为之,未必若此衣之华。” 正说话问,只见成帝将真腊夷所献万年恰,不夜珠藏在袖里,走到昭阳宫里。二人叩见毕。 成帝道∶“二卿兀坐谈心,说些甚么?” 合德便把唾褒之事告诉成帝。 成帝道∶“果然有趣。” 即名为∶“石华广袖。”三人大笑了一回。 成帝道∶“咋日真腊夷所献万年恰,不夜味,其光若月照人甚妍,最为奇妙。” 把万年恰赐与赵后,不夜珠赐与婕妤。二人领去宫中行乐不题。 后人有替石华广袖诗为证∶ 美人馀唾实堪夸,一泄褒衣等石华; 还问当年唾液者,于今广袖落谁家。 却说射鸟儿自从那日受气之后,再也不敢去洪福巷口走,心下郁郁不乐。不想后日闻知成帝选入宫中,自以为相见无日,放下了肚肠,也不思想他了。 一日,独坐在家看书,只见那樊 换了褒衣,持了书走到射鸟儿家里。低前叫道∶“有人在么?” 射鸟儿即忙出来相见。坐定茶罢。 射鸟儿道∶“尊兄高姓?” 樊 道∶“小弟姓樊名 。” 射岛儿道∶“到寒舍有何话说?” 樊 道∶“有书一封,尊兄自去开看,便知分晓。” 射岛儿接书拆开一看,知是飞燕召他。 对樊 道∶“此事如何做得?当初便可如此。如今做了皇后,动不动性命相连。” 樊 道∶“这是皇后密旨去了到不妨,不去时,即教你九族全诛。” 射鸟儿道∶“怎的这样利害,但我怎样进去,方得无事?” 樊 道∶“里边有一个宫女,姓燕名赤凤,这个人宫中做得事来的。我领你去随着他,便进去了。” 射鸟儿没奈何,只得从他。就走到书房中,取了一本春意儿藏在袖里,吩咐家中人道∶“我今日与这相公到个所在去,有几时未回。 你们须要小心照管门户。” 吩咐毕。就随樊 来到朝门外,寻着了燕赤凤,也没有人去盘诘。虾不跳,水不动。走进宫中来道远条馆,见了飞燕忙跪下道∶“蒙娘娘召,臣特来叩见。” 飞燕便一把挽起笑道∶“我与你是旧人,何必行这个礼。” 便同坐了。飞燕厚赐樊 、燕赤凤五色纹金鹊绣铛,同心七宝钗,云母扇,尖雄麝沉香玉壶。二人叩谢而去。 飞燕即令排酒与射鸟儿吃了。半晌,射鸟儿只说了些私情有趣动兴的相思话儿。那洪福巷受打的事情再不提起。吃到酒兴发动,飞燕即令侍女铺下龙凤白玉象床,鸳鸯万金饰帐,翡翠褥,珊瑚枕。自己卸下綦履,解下若芒锋绡单衣,搂了射鸟儿在怀中。 射鸟儿道∶“臣虽蒙召,恐微躯不足以答知己。” 飞燕道∶“人不过求旧而已。” 把射鸟儿裤儿解下,看见麈柄壮健,比当初更加精锐。飞燕大喜捻住道∶“心肝经久不见,不觉壮大坚劲,正是三日不见,括目相待哩。” 看得兴动,连忙自己睡倒,任射岛儿弄了半个时辰,里边淫水乱滚出来。射鸟儿替他揩干了,又把两脚搁在肩上,尽根抽拽了千馀抽。 此时飞燕才觉有些兴味,搂紧了射鸟儿道∶“心肝你的那话是怎么生的?却如此抽得有趣。” 射岛儿道∶“你要抽得有趣,待我拿一本春意儿与你看,拣那一样好的,按法而做,才觉有趣。” 遂把麈柄拽出,来取春意儿道∶“你看。” 飞燕道∶“不要拽出来,你自一边抽,我自一边看就是。” 只见翻了几页,拣了一个鸟笼人海势,又拣了一个鸡莺挺翅势。 弄了半晌,服侍的宫女都个个兴动起来,那阴水把纱裙尽皆湿透了。 飞燕道∶“今番一定要快活死我也。” 射鸟儿见他闭了眼,喉咙里哮哮气喘起来,晓得他到情极的去处。又再抽了一会,便觉兴尽。 飞燕道∶“自今以后,我把你做活宝相待。” 二人依先穿了衣服,整席再饮,恣意行乐。有词为证∶清平乐 萧郎别后,幽恨还如旧。记得春鸾音云久,想是佳期时候。 多情着意温存,芳心蒙胧难禁,断送如梦,今宵怎会难寻。 却说飞燕终日与射鸟儿放肆无忌,宫中土女有言语传到合德耳里,合德也知道这事不妥,倘或有人暗奏与成帝得知,这事怎生了得? 不如生一计策,预先奏过,可保无事。 一日,成帝与合德御苑乘凉,合德跪下∶“妾与姊事陛下,自以为人生难遇。但姊性刚直、易触犯人,倘人饮恨,诈生限害,则赵氏无种矣。”即泪下凄恻起。 成帝道∶“我也知道,不必挂心。若有人在朕前毁谤的,必置以法。” 合德叩首谢恩起来。合德即令宫女设宴在荷花池,请飞燕到来。 三人赏花快乐以后,但有宫女说飞燕奸行的,成帝即斩首示众。谏议刘向见成帝妄行杀戮,上表章又不肯信,连忙做一册列女传进上。成帝也不去理他。那些侍郎宫奴见成帝不信人言,又不信刘向所谏,在远条馆飞燕与射鸟儿恣意栖息,毫无顾忌。哪里还有人敢去说他,不在话下。 却说成帝,一日在太液池中选下了一只千人舟,以沙棠木为身,柴桂为 栅,船首彩画云霞名为云舟。又把大桐木刻为蛟龙,雕刻若真,夹着云舟而行。池中又起一座瀛洲,高十丈。右首又建一座七宝避风台。每遇三秋闲日,设宴在舟中。 一日,成帝与飞燕在舟中逍遥快乐,畅饮高歌,及到了瀛洲榭上,成帝道∶“有此胜景岂宜辜负爱卿,试舞一回以佐清与何如?” 飞燕道∶“领旨。” 成帝道∶“我看卿身体轻盈,意欲把翠盘,令宫人托在手中,卿在盘中歌舞何如?” 飞燕道∶“如此更妙。” 便整衣而舞,又歌归风送远之曲。成帝抱文犀簪击玉瓶,令飞燕所爱侍郎冯无方吹笙,以和歌。飞燕顺风轻扬,将欲随风入水。 成帝遂即忙呼飞燕∶“顾我,顾我。” 飞燕扬袖道∶“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宁忘怀示。” 歌罢。便随风而起。 成帝慌了道∶“无方,快与我持后足。” 无方忙舍吹笙,把飞燕足履一把扯住。少顷,风息。 飞燕对成帝泣道∶“帝恩何不使我仙去?” 成帝道∶“教我怎舍得你。” 飞燕道∶“纵不仙去,然以妾之贱,得遇今日之游,宠幸极矣。” 成帝大悦。赐冯无方黄金千两,又到舟中再饮。饮到半酣,成帝抱飞燕坐在膝上。又吃几杯,便觉火动起来,就在椅上把飞燕裤儿解开,突出了那光如绢,软如绵的东西。成帝捻住麈柄慢慢放将进去。 就如处女一般,把成帝的麈柄紧紧箍定,抽了一会。成帝叫侍女一边斟酒,一边吃,一面弄,弄到极美的去处。 飞燕搂了成帝道∶“不好了,里面花心却被你点透了,教我怎的过得。” 成帝乘着酒兴,尽根抽了一千多抽,把飞燕都弄的呆了。成帝见他兴动,把麈柄在阴里上下摩擦着力,抽了一会,成帝泄了。飞燕起来并肩坐了,又吃上几大杯,打发成帝去合德宫中,自己回宫去了。 你道飞燕为何倒打发成帝去了?只因宫中有射鸟儿在里边,终久不便。以后各自散了。 有词为证∶ 谒金门 瀛 榭画艇笙歌,春拂轻盈,体态香脂腻,婉转歌声细。 碧玉搔头斜坠,占尽阳宫里,舞袖翩跹风乍起,赢得惊鸿意。 却说次日飞燕与射鸟儿同到上林春苑,见蛱蝶纷纷往来,采花恋蕊。 飞燕把脚趺了一跌道∶“此蠢物杀了他才好。” 宫女即忙扑了蛱蝶,献了飞燕。 射鸟儿道∶“贵人何故恨他?” 飞燕道∶“怪他掷花乱蕊,似人情耳。” 说罢,正要回宫,同射鸟儿徘徊花下做些勾当。忽见宫人来报,赵婕妤已到园中。射岛儿急急躲避,那合德已觑着了。来见了飞燕,只是不悦。察其动静,两人坐久越发晓得里边光景。 对飞燕道∶“贵人姊上林苑,曾闻鸟啼花问之乐乎?” 飞燕道∶“缗蛮之前最乱,请听鸟自乐而自然也。” 合德道∶“既如此,何不令射鸟儿扑了他。” 飞燕道∶“禁苑重重,王孙焉能抉弹到此。” 合德听了也不回答,只是微微冷笑,迳自回宫去了。射鸟儿是合德旧交的人,为何反躲他?只因是宫中,一来跟随的都是宫女,耳目甚多;二来是又恐合德心不如旧,故此要避他。及见合德去了,方才走出来。 对飞燕道∶“几乎吓死我也。” 飞燕道∶“他便得知怎的奈何我?如今且自回宫取乐,再作道理。” 两人手携手行到宫中,不在话下。 再说合德见了射鸟儿与飞燕花间游玩,心中思想道∶“他快活又没人去说他,倒不思量我的好处。反要遮瞒我,不如奏过圣上迁了宫,近着远条馆。那时,我也得些快乐也是好的。” 就去见了成帝道∶“贱妾姊妹二人宫院相隔,朝暮不能尽情,妾欲迁宫求近达条馆,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成帝道∶“这事却好。” 即令樊 传旨,速起少嫔馆、露华殿、含光殿、求安殿、后殿,又起凝虹室、温室、浴兰室,曲房,连槛内外饰以金玉,千变万状,连着远条馆,号为通仙门。 飞燕贵宠日盛,每欲求子为后计,使人情求术士,求匪安欲老之方。当时有西南比波夷来贡,那差来的使者举茹一饭,昼夜不睡,偃典属国上,其状屡有光怪。 飞燕闻知此人,使樊 子不周去问道∶“是怎样法术?还有什么迷处?” 夷人道∶“吾术天地平,生死齐。出入看无变化,万众而卒不化。” 不周将此言回复飞燕。 飞燕道∶“果然奇妙。” 即令∶“汝将千金去传他的术。” 不周持了千金,去见夷人,道飞燕之意。 夷人道∶“要学吾术的,要不淫与漫言,方可学得。” 不周将此言回复飞燕。 飞燕道∶“此夷人之胡言,不要学他。” 又一日,樊 服侍飞燕沐浴。飞燕对樊 述夷人所言。 樊 拍手笑道∶“当初有个李姑,养鸭数十在池上,惟恐獭来吃鸭。有邻里芮姥者得一个捕獭狸,献与李姑。对李姑道∶‘此狸最善捕獭。’李姑问道∶‘所食何物?’芮姥道∶‘不吃他物,所食只是鸭。’姑大怒,遂绞死此狸。今夷人的术与这个笑话一般。” 飞燕笑道∶“是夷何足污我志也?”此话休题。 一日,飞燕对射鸟儿道∶“如今我要求子,而你在我身傍日久,不见成孕,如何是好?” 射鸟儿道∶“臣只一身,恐臣阳精寒冷,不能成胎。待臣到外边去寻十来个俊俏少年子弟,使他们穿了宫服,把小犊车载他们进宫。 那时众人着力,自然生子,何必忧虑?” 飞燕道∶“此计甚妙,不必你去,就着樊 去。” 樊 道∶“臣愿效力前去。” 飞燕道∶“次要做得十分细密方好。” 樊 道∶“不消计挂,臣自有理会。” 你道射鸟儿为何这等说?只因他在宫被飞燕所缠不过,又恐宫中事露,性命难保,故进这个计策。一来等飞燕尽欲,二来自己倘能脱身,岂不是两全之计。 话休絮烦。却说当时,有侍郎姓庆名安世,时年十五岁上下,生得眉清目秀,风流俊雅。善于鼓琴,能为双凤亲鸾之曲。飞燕正是喜悦他,只是不能在身傍,心下不悦。 一日,告成帝道∶“庆安世此人伶利乖巧,尤工鼓琴,何不使他出入宫中,闲时也好消遣。” 成帝道∶“此子年纪幼小,有何妨害?既是卿爱他,朕赐金牌一面,出入宫中无禁便了。” 飞燕得了这个旨意,次日即宣庆安世到宫中。 飞燕道∶“我咋日已奏过圣上,赐你金牌一面,出入宫中不禁。 金牌在此,你可收去。早晚在我宫中放心行乐。” 庆安世自此得进宫中与飞燕朝夕淫纵,无时休息。又恐人耳目近,不堪大畅。 与庆安世商议道∶“此事做得甚好,但我宫中人又众多。宫人耳目逼近,不能如意,不若你心生一计,奏过圣上,别开一室,在幽僻去处。那时随我放心行乐,岂不为美。” 庆安世便心生一计,去奏成帝。成帝准奏,令别开一室,号为留春室,正是雅净。自左右侍婢,庆安世、射鸟儿之外,再没有人敢到那里。 一日,庆安世辞了飞燕归家。只见樊 到民间寻得十五六个后生,进宫见了飞燕。飞燕见了这些后生,都生得标致,看着不觉火动,叫樊 取酒来。众人都要吃三巨杯接风。樊 即忙取酒来,众人都吃三杯,飞燕也吃三杯,却微微有些醉意。 飞燕遂对众人道∶“我今日逐个个都要考到。” 少年道∶“只恐娘娘当不过这个责任哩。” 飞燕道∶“再有几个何妨?” 就到房中叫少年齐脱下衣裳,都要争先。 飞燕道∶“不要争,你们把指头伸出来数个数儿,数着以当先。” 众人依了。数着一个,就弄了一会,弄得甚是有趣。众少年看了这样光景,怎生熬得?也顾不得甚的数目,也管不得那个先后,一齐赶到床上,把那个弄的推开了,上去抽一顿。你推来我推去,却像饿鬼抢馒头的一般。 飞燕道∶“你们不要争,以后都是三百抽一转,依次而去。” 众少年依了,从头一个是五百抽,又轮一个是三百抽。其中有几个软弱的,到一二百抽就泄了,也有情极的百来抽就泄了。且有两三个精力壮健,弄了两三转那麈柄愈加坚劲。 飞燕道∶“这个才是豪杰,不似他们疲兵败将,才上阵就垂头丧气。” 又弄了两转,飞燕不觉遍体趐麻倒在床上,也不做声,只是不住的咿咿哑哑的叫,阴水流了满席。那些少年也觉精神疲倦,按不牢便泄了。起来穿了衣服。 就令人设宴饮酒,对射鸟儿道∶“我今日行乐可为极矣,但止于此,也未见得妙。我明日要在百尺台上与众人共乐何如?” 射鸟儿道∶“甚妙。” 是日,众人尽醉而散。 次日,飞燕令宫女整酒在百尺台上遂携射鸟儿手,带了少年十六人,宫娥三十馀人,同到台上。 射鸟儿道∶“如今却要怎生行乐?” 飞燕道∶“把少年十六人分为四队,列在东西南北,都要赤身。 把一面小鼓系在脐下,你居中,队号为阳速大王。我与你在台上大战。又使一个宫女为监军,也要赤身骑在马上,手执日字令旗。在各队中听得麈柄打得鼓声连响的就是壮阳,待我倒戈。即对帐前先锋,入中军受职。如此,三番鼓声寂的,为阳弱兵,赐他宫娥,令他养锐待战。” 射鸟儿道∶“有趣,有趣。” 即令众人分了队,系了鼓。飞燕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坐在醉翁椅上,把两腿拍开。射鸟儿也脱得赤条条,捻了麈柄放在阴户里抽了一回,只见那些少年那一个不动兴,只听得四下哩冬冬鼓响。 飞燕大笑道∶“妙、妙。” 把射鸟儿紧紧搂定,做出许多光景。射鸟儿一时挣挫不过,阳精直注。 飞燕道∶“这样不济事,罚在辕门外待罪。” 那监军在队中,听得鼓前连连大振的。即忙送到台上,飞燕叫他解下鼓,就与他交媾。飞燕把牝户揩净了,把麈柄仔细一看,果然雄壮,约有八寸长短。 飞燕道∶“这样雄兵才中我意。” 就把麈柄放在牝户里,两手把少年腰里一抱,进了一大半。飞燕把牝具迭起禾,少年又着力。一抵直到根边,抽了三四百抽,弄到酣美去处。飞燕把两手两脚都勾定少年的身上,那少年有些手段,把两手抬住飞燕的臀,在台上四周走转到一边,就弄一回,那台下看的后生,尽皆兴动得紧,忍不住都泄了鼓。无情罚他睡在地下,令少年覆在身上,使女人自搂自动,女兴一至,即呜金收兵。 少顷,各人完事。飞燕与射鸟儿、少年回宫。又令宫女移席到宫中,直饮到二更时分,众方才去睡。 次日,起来正在顽耍,只见宫人飞报道∶“圣驾幸临。” 飞燕惊得慌慌张张出宫近接成帝。少年、射乌儿都躲在壁里。接得成帝到宫中叩见毕。 成帝道∶“卿冠发散乱,欲为甚来?” 飞燕道∶“有甚心情向妆台整理云鬓,想适才花间游玩为花枝扰乱。” 成帝道∶“这等说来,无心向妆台,更有心向花间乐。卿何言语失度若此?” 飞燕道∶“妾久违圣驾,正是悲愤,今得惠临,欣喜之极不觉言语错乱。” 正说话间,后听得壁中有人杖声。成帝心疑其事,遂拂然不悦而去,飞燕满面羞惭。 成帝自回合德宫中,心中忿怒,欲置飞燕以法,但未访得的实,又因合德所奏,含而未发。 一日,成帝与合德应宴。忽然想起飞燕的事,攘袖怒目直视合德,凛然难犯。 合德慌了手脚,连忙立起身来俯伏在地奏道∶“妾族孤寒无援,一旦得备后庭驱使之列,不意宠沐圣恩,立于众人之上,想必恃宠邀爱众毁交集,加以不识忌讳,冒触威怒,臣妾愿速死以宽圣怀。”说罢涕泣不止。 成帝见他说的有理,心下也有些惨恻,把手扶起合德道∶“卿坐了,我对你说,卿的姊,我欲枭其首,断其足,置于溷中方快我意。” 合德道∶“妾姊有何罪?” 成帝道∶“如此,如此。” 合德道∶“臣妾缘后之故,得备后宫。后死则妾不得独生。况陛下无故而杀一后,天下未免议论陛下。妾愿粉骨碎尸,以赎后罪。” 遂大哭,以身投地。 成帝吃了一惊,抱定合德道∶“我以卿之故,因不害他。卿但说明便是,何必自恨?” 后令合德坐了.酒饮数巡。 合德问道∶“壁中人,陛下曾知是何人?” 成帝道∶“是宿卫陈崇子陈元,我已杀其子,把陈崇废了。” 合德道∶“既已杀了,陛下不必介怀。侍妾明日进宫打探一回实情,不然犹恐人言未可深信。” 成帝道∶“言之有理。” 又吃了几杯,成帝笑道∶“卿者音词好,今又兼月色照人,动人情兴,我有碧玉箫一枝,卿试品一曲,使香蔺佐曲.助我酒兴何如?” 合德道∶“有污圣耳,愈增罪戾。” 成帝令移席在庭前,对月坐了。合德把箫品起清音,宛转声气,媚人香兰,按着檀板唱起来。端的是穿云裂石之声。 成帝大悦,搂了合德道∶“听卿所吹,不觉心神开爽,教我怎的不爱杀你?” 也就斟杯酒敬与合德,合德也斟一杯回敬成帝。又一连吃了几大杯,不觉尽醉。合德扶成帝进宫睡了。 次日,成帝早朝去了。合德俏地来到飞燕宫中,见了飞燕,礼毕坐定,就把成帝的话一一告诉,飞燕听了自觉徨恐。 合德又道∶“姊曾想冢贫时饥寒无措,我与姊做草履入市换米。 一日无米无柴可炊,又遇风雨饥寒,难忍不能睡,使我贴姊背同坐而泣,这事姊岂不记思?今日得遇富贵,他人无比,姊反做出事来,幸我竭力劝解。倘或再有过失,圣上激怒,以致不可救,使后来身首异处为天下笑。今日妾虽救止,生死尚未可知。设或妾死,姊何所倚靠?” 说到伤心去处,潸然泪下。 飞燕也泪下道∶“幸得吾妹保全,妾之福也,今后痛改前过,以报吾妹。” 合德再三叮咛,辞别而去。飞 燕见合德说了这一番,甚是惊恐。即欲散去少年。 因对众少年道∶“我当时取你们进宫,指望生个儿子接续后代,为天下计。如今却又成画饼,虽是暂时相叙,也是宿缘所定。我意正欲行事,怎奈圣上深知消息,把陈元杀了,料你们不能自安。暂且归家,异日再图欢会。每人赠黄全百两。樊 护送出朝。” 说罢,都泪下不忍相别。樊 领旨,依先把小犊车载出朝门,各人散去。 自此之后,成帝再不到飞燕宫中来。飞燕自从打发少年出宫之后,只与射鸟儿一人,不能纵欲,心内快快不乐。 有词为证∶ 朝中措 杨花扑径,乱鸦啼啁,怅阻佳期。 镇日倚栏凝望。别来几度相思。 远山蹙损,罗衾湿透,幽恨谁知? 偏恨怨怀难托,芳心远逐天涯。 却说飞燕,一日独坐在苑中,看花消遣,又凡两个猫儿在假山上交媾,却好一个侍郎宫奴燕赤凤持一杯茶来,那燕赤凤人品风雅,容貌秀丽,又壮健能起观阁。飞燕见他十分中意。今凡他掇茶来就接在手中,指着猫儿对赤凤道∶“此物有情,你看他动兴么?” 赤凤道∶“此物遇肴雌雄自然动兴,臣纵有兴在哪里见得?” 飞燕道∶“我久看上你,因宫中人多,不能及你。今日少年都去,我意与你欢乐一回。” 赤凤道∶“臣一来不敢,二来娘娘自有相知,如何使得?” 飞燕道∶“这却不妨,我另有一间静室,再无人知的所在,不必推辞。” 就把赤凤搂进房中,成云雨之欢。那赤凤雄健,麈柄壮大,足足弄了两个时辰,再不歇息。 正在快活,谁想合德见成帝睡着,也不带侍女跟随,悄悄地来探望,不见飞燕,不见在宫中,又走进去,只见外边有一间静室,里面有人动响,在窗外一张,看见与赤凤在那里勾当,甚是高兴。 一时动火起来,牢把两腿夹住,且不住淫水流出,把指头咬住口里,心中想道∶“好大东西,我得与他弄一遭也好。” 只见飞燕与赤凤愈加弄得有味。 合德便禁声不住叫道∶“姐姐好受用哩。” 赤凤听得合德叫声,忙起身,就把飞燕扶起来,把衣服穿了。接合德进宫坐定,甚是惭愧。 合德道∶“姐姐还不自改,也枉费妾一段好心也。” 飞燕无言可答,合德又说了一顿,只见宫女报道∶“圣上醒了,宣召娘娘。”合德即相别回宫。 飞燕被他说了这一番,心中甚恼。思量必要使这贱人着了赤凤的手,方好塞他的嘴。 就对燕赤凤道∶“今日正要行乐,不料为婕妤觑破,倘日后事露,你不免就是陈元了。必须你去勾引得上手,方免无事。” 赤凤道∶“臣今性命难保,尚未知?若何焉敢行得这事?” 飞燕道∶“我有道理,你将我八宝金钗一对送与娘娘,只说赵后知罪,遣臣将八宝金钗献与娘娘,以赎前愆。望娘娘海函,没世不忘大德。那时节你见景生情,看他如何?就可随机行事。” 赤凤道∶“这却使不得,臣拼死只索去走一遭。” 飞燕将金钗递与赤凤,赤凤接了。待等成帝早朝去了,悄悄地来到合德宫中。只见合德正在思想咋日赤凤与飞燕的情趣,恰好赤凤跑进宫来俯伏在地。 合德道∶“燕赤凤你来这里何事?” 赤凤道∶“臣该万死∶赵皇后着臣持八宝金钗一对,献与娘娘,以赎前罪。” 合德道∶“即有罪,后的意思着你来讲也就罢了。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就领赤凤到内房立人的所在,问道∶“赵皇后为何与你通起?” 赤凤道∶“实不敢瞒娘娘说,咋日皇后在后 苑中看花,见两个猫儿在那里交媾,臣偶然送一杯茶去,皇后看得猫儿高兴,又见臣麈柄粗大,深中皇后的意思,就到房中勾当,彼时臣不敢从,被皇后正色起来,只得委曲从事。不料娘娘觑见,万死不辞!伏望娘娘隐蔽,容纳活命之恩,补报不尽。” 合德道∶“皇后与我是同胞姊妹,我岂有害他之意。况你又是个知趣的人,咋日张见你的麈柄,大的真实可爱,只可恨姐姐私自受用耳。如今我与你亲拭一回。” 赤凤道∶“臣已负逆天之罪,一心为正。岂可再乐?即死不敢从命。” 合德假怒道∶“你既不肯,明日与你见驾定罪。” 赤凤道∶“非是臣不肯从,只恐不堪敌娘娘耳!” 合德道∶“姊妹总是一般,有甚相别?决要与你成事,不必推辞。” 就把自己的裤儿脱了,又把赤凤的裤儿扯下,捻了赤凤的麈柄道∶“这样好东西,怎教我姊不喜欢?” 赤凤就着实弄了一会。将及兴来,听得外边献道∶“御驾回宫。” 吓得燕赤凤就是天打雷惊一般拔出了麈柄,慌得一步一趺跑了出来。合德忙着了裤儿,整了云鬓,出宫迎接成帝,不在话下。 赤凤忙来回复飞燕,备述其事。 飞燕道∶“这厮已口灭矣,可保无虑。”又与赤凤尽兴作乐不提。 一日,时值初冬十月十五日。宫中故事上宁安庙,飞燕、合德与樊 、侍女同往。飞燕正行之际,只见燕赤凤走出少嫔馆,仔细看了一眼,疑心他在合德宫中走动,也不说些甚么。及到了庙中,吹笙击鼓歌,速臂踏地歌,赤凤来曲。飞燕就想起燕赤凤出少嫔馆,暗讽合德道∶“赤凤聘谁来?” 合德道∶“燕赤凤自为姊来,宁为他人乎?” 飞燕怒以杯掷地。飞燕道∶“鼠子能啮人乎?” 合德道∶“穿其衣,见其私足矣,安敢啮人乎?” 合德素卑事飞燕,此时觉得回得累了,报然熟视,不再敢言。樊见他两下争竞,遂脱簪叩头出血,乞合德拜求飞燕。 合德只得拜下泣道∶“姊宁思共被夜长苦寒不能成睡,象妾拥姊背耶。今日姊妹富贵皆胜于人,奈何共怨而自相攻斗乎?” 飞燕听了也泪出,起来持合德手,抽些玉九簪替合德簪在髻上道∶“偶尔激恼何必介怀?” 说罢,各各回宫。 一日,合德应在浴兰室沐浴,成帝偶然打从帏下走过。知道合德在里边沐浴,从帷隙中私视。 未知作出何事,且听下卷分解。 昭阳趣史卷三终 昭阳趣史卷之四 却说成帝在帏隙中私视合德沐浴,只见合德解下衣衫,肤体莹洁。正要看得仔细,忽然报道∶“圣驾临幸。” 合德闻知,即忙揽巾,使侍女撤去灯火,避入后宫。成帝一时扫兴,心中若有所失。由是瞥见之心更甚。 一日,又浴。成帝袖了紫金豆,有侍女来,便给他几粒,叫他不要报与合德知道,在屏缝里私窥。看见合德坐在盆里,兰汤滟滟若三尺寒泉浸碧玉。成帝看得火动,意甚飞扬,因对近侍道∶“我看婕妤甚是妙人,可惜自古无二后之理。” 及合德浴罢,成帝走进浴兰室,捧了合德的脸道∶“俏乖乖,今日我却看得满意了。你为何不避我哩?” 合德道∶“非妾欲避陛下,恐粗体褒尊,以此不敢。为何侍女不报哩?” 成帝道∶“有报的我便杀他,谁敢来说?” 就搂了合德回宫,同到床上,两人脱得赤条条,百般淫乐,恣意欢娱极畅恩爱之情。成帝那里当得,合德的淫兴发作,就是鳅一般活的。只是接着从容抽送弄了半晌,合德又做出许多娇样万种淫腔。成帝却熬不定,连抽了数百抽,即使泄了。 合德道∶“怎的不尽我的兴哩?” 成帝道∶“岂是我不要进?奈此物不肯争气,如何是好?待明日发他到法司,打他一百棍。” 合德即忙捧住成帝的麈柄道∶“若要打他,妾愿替罪。” 成帝道∶“既是爱卿讨人情,且饶他。若后再委弱决不饶他。” 合德道∶“若再如此,妾也不讨饶了。” 取笑了一会,方才睡了。 到次日,那些侍女把合德沐浴的事一一说与飞燕知道。 飞燕暗想∶“我也浴兰室去沐浴,就着人去请圣上来看,若论身体他赛我不过,不怕圣上不喜欢我。” 到了后日,飞燕就去沐浴,即令樊 去见成帝。恰好成帝独坐在鸳鸯殿看书。 樊 奏道∶“前此婕妤沐浴,圣上爱他。今日赵后也沐浴在那里,圣上何不到那里一看?果然那个胜些,也不枉圣上有这几美。” 成帝道∶“说得有理。” 即与樊 悄地行到浴兰室。窥见飞燕脱了衣腋,露出雪白的身体,涧滑的皮肤,故意装模作样,欲动成帝。 成帝见了虽然心动,只是想起当初的事,就心中付道∶“这样标致妇人到与别人受用。” 愈加不乐,就索然无兴,叹了一口气,竟自回宫去了。 樊 进来见了飞燕道∶“圣上叹了一口气,竟自去了。” 飞燕不觉掉下泪来道∶“罢罢,圣上虽不喜我,岂便置之高阁,不免唤射鸟儿来寻乐一番。” 叫侍女召射鸟儿。射鸟儿闻唤,即忙来到浴兰室。 飞燕道∶“我浴纵不能动圣情,难道这段豪兴岂可遽止?我今再烧兰汤与你共浴。把你当作圣上尽兴一回。” 此时微风渐起,飞燕命侍女四围遮了,号曰肉屏风。射鸟儿即解下衣裳,与飞燕挽了头,坐在盆中。飞燕把两腿搁在盆上,任射鸟儿抽送。只见飞燕牝具得了些水浆,愈加顺利便十分爽快。傍边立的宫娥侍女,看得哪个不动兴起来? 飞燕道∶“这样终是不象意,我与你回到宫中寻一场欢乐。” 射鸟儿起身着了衣服,飞燕把牝具洗净了也着了衣服,回到宫中又弄了一个更次,尽兴而罢。 却说时当二月十九日正是飞燕二十五岁寿日。合德备了礼物对成帝道∶“今日为后姊生日,妾已备下礼物,同陛下往后宫称庆何为?” 成帝道∶“久不到合宫中,心下也觉歉然。今日既然如此,即同爱卿走一遭。” 合德命侍女捧了礼物同成帝来至飞燕宫中。宫女报与飞燕,飞燕出宫迎接。成帝合德进宫,飞燕拜见成帝毕。 合德拜见飞燕,飞燕道∶“蒙陛下厚恩,愧无以报,又兼重赐,何以克当?” 又叩首拜谢,即令宫女排宴。不多时,酒席完备,成帝坐了首位,飞燕在左,合德在右。饮至数巡,成帝觉得有些酒意,飞燕欲感动成帝,假意泪下两行。 成帝惊问道∶“今日是爱卿吉辰,为何对酒而泣?真不是宫中有甚不是么?” 飞燕道∶“往时陛下幸阿主家,妾出献舞,那时陛下视妾不移目。后来阿主晓得陛下的心,即进妾奉侍陛下。竟坐更衣之幸,下体常污御服。妾即妥为陛下 去。陛下道∶‘不要留此,以为后记。—不数日,果备后宫。妾深幸以为得矣。但今日,思数月之内,不能邀陛下一夕之欢,怎的不使我感泣起来。” 成帝了听了也自恻然。怀想旧情,又不好便说出怪他的缘故,只是凝视嗟叹。合德见成帝有爱飞燕的意,欲先辞回去。就对成帝道∶“妾本当陪侍终席,奈一时腹痛,暂别圣驾。” 成帝道∶“卿作速回宫调治好了。” 可是没来得及着侍女,送合德别去。 成帝与飞燕对饮至晚,飞燕只管把动兴的话儿讲了许多,那成帝就有不禁之意态。即令撤了酒席,同睡在五成金霞帐中,与飞燕慢效鸶凤。只见那万年蛤悬在帐上,照着飞燕的身体,就如满身一般。成帝看了意兴狂逞,弄得飞燕眼花撩乱,闭口无言。阴水直出,成帝又钻研了一回,也就痿了。两人挽劲睡到天明。 合德进宫问候。 帝道∶“爱卿腹疼愈否?今日为何来的怎早?” 含德道∶“妾想陛下以一夕而尽数月之欢,不知圣躬安否?以此早来。” 成帝道∶“有劳爱卿思念。” 即令整早膳,三人同席吃了几杯酒,成帝排驾早朝去了。 合德对飞燕道∶“夜间兴致如何?” 飞燕道∶“虽只如此,终是不能畅怀。” 合德笑道∶“既不能畅怀,何不叫射鸟儿续之。” 飞燕道∶“我久欲言此事,但不知贤妹意下如何?如今既知其故,也不敢相瞒了。进去房中与你说个备细。” 合德就随飞燕到房中,只见射鸟儿听见圣驾去了,就走出来。不料撞见合德,即忙跪下道∶“娘娘千岁,臣该万死。” 合德道∶“不相慌,旧日相知何必如此?” 飞燕道∶“娘娘都晓得了,特来见你说话。” 射鸟儿方才放心。飞燕叫侍女排下酒,三人吃了数巡都不提起旧时话,只把有趣的话说了一会,说得合德心痒起来道∶“我意欲续旧情,未知姊意意肯容否?” 飞燕道∶“甚妙,我自在外烧茶,你们在这里勾当便了。” 说罢即走出房去。合德就搂射鸟儿到床上,各脱下衣,射鸟儿把麈柄放在牝户里,只是不动。引得合德就是蛆钻的一般,痒得难过道∶“为何放在里边不动?” 射鸟儿道∶“我近来的病,不动就罢,一动就要动一日,也不肯住。” 合德道∶“你就动到明日何妨?怏些抽,不要急死人也。” 射鸟儿见他说得高兴,也禁不住,一连抽了一千馀抽,又歇了。 合德道∶“你说要动一日,如何又歇了。” 射鸟儿道∶“说便是,这等说那里有不住的。” 合德自播动起来,又一连抽了一千多抽。此时气力少竭,觉得有些软弱了。合德又把牝户迭起来,射鸟儿只得勉强抽了四五百抽,就索然败了。 合德道∶“几时不会,却就这等不济事了,亏我姐姐?还喜欢你!” 射鸟儿道∶“待我养锐几时再与你大战,直要弄得你告饶,方才罢休。” 合德道∶“不要夸口,且看本事还钱。” 依先穿了衣服,出了房吃了茶,辞别飞燕回宫去了。成帝朝罢归来,与合德闲坐。 合德问道∶“陛下咋夜得趣么?” 成帝道∶“趣到有限,但是他帐内悬着万年蛤照,此比日间看来更美貌,及至天明使我忽忽如失。” 合德听了,即以成帝所赠不夜珠,号为枕前不夜珠,并送与飞燕,终不说出成帝喜弄他缘故,乃奏书于飞燕曰∶ 天地交畅,日月并耀,贵人姊及此。今吉光登正,位为先人休。谨奏上三十四物以贺。 计开∶ 独摇宝莲一铺,菱花镜一套,金屑组纹 一铺,沈水香莲心碗一只,五花同心大结一盘,鸳鸯万金饰一疋,琉璃屏风一张,枕前不夜明珠一枚,含毛绿毛狸籍一铺,通香虎皮檀象一座,龙香握二首,金环四捐,杏丈罗手藉三幅,紫金香炉三个,文犀避毒筋二只,七宝钗一股,玉环一双,琥珀枕一个,云母扇一柄,翠羽扇一柄,云母屏风一张,精山香炉一对,柳叶席一条,螺卮一对,七回光莹仿发泽一盎,织成上一套,织成下裳一套,鸳鸯被一床,綦履一只,龟文枕一个,金华绮罗文面衣一件,七枝灯一架,珊瑚珠一只。 合德将礼物奏书交与侍女郭语琼送去,吩咐道∶“多多拜上赵皇后。” 郭语琼把礼送去,来到飞燕宫中,将礼并奏启献上。飞燕把书看罢,大喜。暗想∶“这丫头想是吃着射鸟儿的滋味,就来谢我了。” 把礼物尽收,使到房中把云锦五色帐、沈水香玉壶,又与郭语琼道∶“我有薄礼二件,回与娘娘?” 又遣宫女许云英同去。 语琼辞了飞燕,收了礼,同云英来到合德宫中。合德见了来物对云英道∶“些须薄物,愧不成敬,何必反要娘娘厚赐?多拜上娘娘,改日当面谢。”云英叩头而去。 合德见了这两件事物,心下暗想∶“圣上这等喜我,为何到没有这样好物?” 便对成帝泣道∶“不是姊赐我,至死不知此物。” 成帝道∶“非我所赐,乃许后当时留下的,这也不难,明日诏令益川,留下三年钱,韩免贡,速造七成锦帐以沈水香饰,赐与爱卿何如?” 合德拜谢。成帝下诏差官往益卅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飞燕纵欲无度,终是无子。自从那日成帝幸他之后,日夜计论道∶“我今无子,难道这天下反让与别人去了?不如诈称有孕,待后来再作计较。”遂写一笺与成帝曰∶ 妾备掖庭,先承幸御,遣赐大号,积有岁时。近因始姓生之日,复加善祝之,私时负乘舆俯临来掖久侍。燕私再乘幸御。数月来,内宫盈实,血脉不行,饮食甘美大异常时。知圣躬之在体,辨天日之入怀,虹初贯日,总是珍符龙已据胸,兹为佳瑞,更新繁育神嗣,抱日趋庭。瞻望圣明,踊跃临贺,谨此以闻。 飞燕把笺写就,遣宫女韩翠持去献于圣上。韩翠领旨,特笺来到成帝宫里。叩头毕,呈上赵后笺一幅。成帝接上手一看,喜动天颜。 对合德道∶“你姊妹在宫内数年,未曾怀孕,今幸你姊抱孕在身。若生得一子,真国家之大幸,社稷之厚德也。” 遂写一笺,答曰∶ 今阅来奏,喜庆交集。夫妻之私.义均一体;社稷之重,嗣续其先。妊体之初,保绥宜厚。药有性者,勿年食矣。毒者可亲,有恳求上。无烦笺奏,口授宫使可矣。 成帝写罢,付与韩翠拿去,韩翠收了回宫。飞燕接了手笺,望阙谢恩。把笺开看,自幸以为得计,不胜欢喜。自后,两宫时常遣人问候。飞燕虽是这等诡诈,犹恐成帝临幸探望,那时怎生处置? 因与宫使王盛商议道∶“我今虽诈称有孕,倘圣上不时到我宫中探望,知我消息如何是好?你可为我画一良策。” 王盛眉头紧蹙,计上心来道∶“这个何难,娘娘何不再上一笺,说有孕不可近人,近人则有所触,触则孕或败。” 飞燕道∶“此计甚妙。” 就取锦笺写下数行字,付与王盛去献上,王盛持了笺来见成帝。 成帝道∶“娘娘身体康健否?” 王盛道∶“娘娘甚健,有表笺一幅,遣奴婢献上。” 成帝展开表笺看了一遍道∶“果然有孕的,不可近人。我这里不时遣人去望。作我亲来便了。” 王盛叩谢回宫,把成帝的话回复飞燕,飞燕才觉放心。成帝此后不复再见飞燕。 飞燕在宫中与射鸟儿终日放纵无忌,看看时移物换,已是十个月了。成帝遣宫奴办下洗儿礼物送到飞燕宫中。飞燕一见十分忧惧,只得拜谢厚赐。 宫奴去了,飞燕又对王盛道∶“你自黄衣即入禁掖,我引你父子俱官贵。我欲为长久之计,因假托怀孕,今已十月,圣上蚤问遣人赐洗儿之物,我恐事露,性命难保。如今无可奈何,须急与我谋个保全之策。” 王盛思想一会道∶“臣有一计,臣到民间访有才生之子,将白银百两。取来暗藏入宫,那时娘娘就说分娩。岂不公私两尽。” 飞燕道∶“此计虽好,倘或泄漏消息怎好?” 王盛道∶“只要做得细密亦无妨害。” 飞燕道∶“这个使得,你可作速取来。” 王盛即起身走到朝门外,脱去公服,带一顶蟾棕大帽,穿一件青丝直裰,在街上缉访。走不多路,遇着一个老者,急忙奔来,把王盛撞了一头。 王盛道∶“这老人家为何这样性急?把我撞了这一下。” 老者道∶“贵官请息怒,小人有媳妇咋夜生得一子,只因生得多了,身体不健,要去医家取药。心下忙乱不知贵官,小人知罪。” 王盛道∶“你家里有几个孙子?” 老者道∶“这个是第四个了。人家又穷哪个要这许多?” 王盛道∶“既如此,想必不要这孩子。” 老者道∶“如今没乳与他吃,又没人管他。若是哪个要的,就送与他做儿子。” 王盛道∶“你既不要,不若与我何如?” 老者道∶“贵官高姓?住在哪里?” 王盛道∶“我姓张,住东门外,未有子息。我这里有白银百两与你,求此孩儿。” 老者道∶“既是贵官要,小人愿送贵官,待小人领贵官回家去,就交孩与你。” 说罢,就接了银子,领着王盛取路而回。走到家中,进去见了媳妇说∶“如此、如此。” 把银子交与儿子。 儿子道∶“既如此,快送与他去。” 老者抱了孩子出来,送与王盛道∶“去便去了,落了好处,只怕你没福承当。” 王盛接了在手,心下想∶“这老儿怎说这句话来?” 对老者道∶“此子我要抱回去哄人,这样教我怎么担回去?你家有盒子借我一个,盛回去就送来还你。” 老者进去拿出盒子交与王盛。王盛把孩子装了,相别取路而回。 行至朝门外,轻轻把盒儿放下,换了衣帽,捧了盒儿行到宫外,也没人盘问。一直行到宫中,见了飞燕道∶“奴婢费了多少辛苦,取得一子在此。” 飞燕道∶“这是我祖宗有灵,护持到此处,你的功劳不小。” 说罢,揭开盒子一看,只见子已死在盒内。” 飞燕惊问道∶“呀!这人也没分晓,死了要他何用?” 王盛道∶“古怪!古怪!臣知道这个缘故,此盒不能通气,所以把他闷死。臣今有计,待臣再去寻来,把盛子的物件上边挖去一孔,气可出入,则子自然不死。” 飞燕道∶“这样更好,不必迟误。” 王盛又走出宫,追悔不了,只得又去街坊上遍访,得了一个已是生下两日了。王盛又将百两银子与他,把盒子上边挖了一孔,把孩子盛在里边,一路上俱寂然无事,行到朝门外,忽然盒中啼哭起来,惊得王盛魂不付体。口中只叫∶“神明保佑。” 少顷,住了哭,王盛又走几步,盒中又哭起来。 王盛道∶“冤家为何只管啼哭?此去就是皇帝了,想是你没福做的。幸此处没人,若有人知,我未得富贵先杀其身,实非长算。 料来进去不成,不如依旧还了他,回复娘娘便了。” 捧了盒儿往外便走,你说那作怪的出来时,声也不响了。 王盛走到街上,把那孩子只说算命相犯还了他家,银子也送与他了。回到宫中见了飞燕,跪倒在地道∶“臣该万死。” 飞燕道∶“叫你做那件事怎的空手回来?却是为何?” 王盛将前事细细说了一遍。 飞燕泪下如雨道∶“若是这样,怎的区处?” 终日与王盛商议,无计可施。 不觉朝暮迟延,已是十二个月了。 成帝问樊 道∶“娘娘圣嗣至今已十二个月了,为何不生?” 樊 道∶“尧母十四月而生,皇后所妊当是圣人,陛下何必挂怀?” 成帝更加快活道∶“说得有理。” 遂遣人问候飞燕。飞燕分外无颜,心下更加惊恐。对王盛道∶“此事如何摆布?不如竟奏堕胎何如?即遣你去,奏说昨梦龙卧不幸。 圣嗣不育洗儿之仪?谨献璧上。” 王盛道∶“臣冒死就去走一遭。” 遂来成帝宫中,叩见成帝。 成帝问道∶“敢是娘娘生产了?” 王盛假意气哼哼道∶“不是,娘娘咋梦卧龙不幸,圣嗣不育洗儿之仪,命臣献上。” 成帝听了道∶“咳!我指望娘娘生育,以承宗嗣,不料又成画饼。可见从来好事多磨耳。” 说罢,不觉泪下对合德道∶“朕满望生子,以续后代,不幸又遭折磨。” 合德道∶“圣上且自宽怀,再图后事。” 成帝闷闷竟自去睡。合德口虽是这等说,心下已知他是假的。暗地写书令宫女送与飞燕道∶ 圣嗣不育,岂日月未满耶?三尺童子尚不可欺,况人主乎? 幸委左右周旋,方得无事。倘一日手足,但见妾不知姊之死所也。谨此布悃惟裁之。 合德写毕,就着宫女秩鸿持去。秋鸿领命潜来到飞燕宫里,飞燕假意睡在床上。只见秋鸿走到床前问道∶“娘娘特遣奴婢问候,有书一封飞送与娘娘。” 飞燕把书拆开一看,满面羞惭。一来追悔,二来忧惧。只得勉强对秋鸿道∶“我今不及写回书,多多拜上娘娘。” 秋鸿辞去。 飞燕此时那里还敢淫纵,只得把宫中私通的男子安庆世、燕赤凤,都令散去。止留射鸟儿在宫。 叫射岛儿道∶“今日事已至此,悔之晚矣,我思人生不过要行乐耳。如今众人俱已散去,左右止得卿一人,你须早晚与我取乐,他日便粉骨亦听天命。” 射鸟儿哭道∶“臣蒙娘娘厚恩,万死难辞,岂敢不竭力从命,但恩御太重,精神耗消已尽,比当初差万倍了。臣在这里非惟不足以惬娘娘之欲,又且人言汹汹,臣恐死在旦夕。乞娘娘放臣早归,使臣得全尸归葬,始终全美,恩同再造。” 飞燕听了沉思半晌道∶“当初召你来,时只是为着宫中寂寞,二来图要生个儿子。如今又成虚度不必言了。你今虽要去,也再这里尽些情去也未迟。” 射鸟儿见飞燕恳留,只得又在宫中盘桓。自此夜来交媾,再不尽兴。 你道为何不肯尽兴?那射鸟儿家中又是过活的。倒弃下了冢事,到宫中又没有十分好处,又把身子弄坏了。徜若不测,性命难保,家下又怎的?所以要回去,故此不肯尽兴,待他不快活,好打发回冢去。这事按下不提。 再说成帝,一日在宫对合德说∶“我所望者是后人,前日皇后不幸生不育,甚是忧闷。几时待所生得一个更好。” 合德道∶“后日事长,尚未可知,陛下宽仁厚德,料不至无后。” 正谈论问,忽见宫人来报,后庭掌茶宫女朱氏生一子。 此子原是成帝去私种的,便道∶“可喜!可喜!” 合德道∶“此子从何而生?” 随即叫宫吏蔡规取来。 成帝道∶“且慢些,事当三省。” 合德道∶“陛下既不肯,妾已无颜立于众人之上。” 就把身子跌倒在地大哭。 成帝道∶“何必如此!但凭卿就是了。” 合德又叫蔡规取子来。蔡规即去取朱氏子。房中道∶“赵昭仪的命,要取此子一看。” 朱氏道∶“不好了,此子难保了,圣上如何说?” 蔡规道∶“圣上略开口,他便大哭起来。圣上也没法了。” 朱氏道∶“这等越发没救了,便把婴儿抱住痛哭,不肯放手。” 蔡规便劈手抢了,来见合德。 合德道∶“你可为我杀了。” 蔡规道∶“此子有何罪?令臣杀他?” 合德怒道∶“蔡规,我重禄养你何用?你若不杀,连你难免。” 蔡规听了这话,只得把孩子在殿础上把头一击。可怜把无辜的孩子一时断送了。 成帝也不敢去说他。不在话下。 却说元帝嗣孙定陶王讷贡。办了宝贝奇珍礼物上表,进与成帝。 成帝看罢宣他进宫,宫奴传旨出来。定陶王进宫叩见成帝,又拜见了合德,把礼物献上,成帝收了。定陶王又求见飞燕。成帝着宫奴领去,定陶王来到飞燕宫中,叩见毕。就往王祖母付太后宫中,见了付太后,也行叩拜,礼毕坐定。 定陶王问道∶“王祖母康否?” 付太后道∶“只因未有孙儿,以此不快。我正思想你,为人孝顺,又聪明灵俐,意欲立你为世子,你意下何如?” 定陶王拜谢道∶“若得如此,恩难报也。” 明日,付太后来见飞燕道∶“我看你无子,甚是不悦,终身之事也不能了。我想,定陶王为人孝顺,不如我与圣上说知,把他立为与你为子。后来你也好得安享哩。” 飞燕道∶“此事甚好,只要与妹昭仪计议。” 付太后道∶“就着人去请来便是。” 飞燕令宫奴去请合德叙话。合德闻皇后来请,即辞成帝来到飞燕宫中,见付太后、飞燕。三人坐定把前话说了一遍。 合德道∶“极妙。” 说罢,只见定陶王备了两幅礼,来到飞燕宫中.叩拜毕。将礼物金味奇宝献与飞燕,又将一幅厚礼献与合德。二人都收了,坐下吃了茶,各人散去。付太后回宫传旨,召成帝入宫,告以前情。 成帝道∶“谨依太后严旨。” 遂回宫下诏,颁示百官文武,竟立定陶王为太子,在宫不提。 却说飞燕留射鸟儿在宫中将及一月,不能畅怀。射鸟儿回首哀告道∶“臣实力量不胜,不足以快娘娘之欲。娘娘留臣亦是徒然,不若赐臣骸骨还宗附葬祖茔之侧,隆恩无比。况今娘娘立定陶王为子,不时常到娘娘宫中。倘一旦事露,臣死无疑,娘娘亦不全美。” 飞燕听他说的苦切又甚有理,便流下泪来道∶“妾已知你浩然有归意,决难挽回。但从此去后,天南地北,此情耿耿。何日忘之?只是我与你相叙几年,怎舍得你去?” 便放声大哭,昏晕在地。射鸟儿慌了手脚,又恐惊骇两宫,急忙扶起道∶“娘娘,人生聚散都是宿缘,娘娘且自宽怀。” 飞燕起来道∶“你如今去了倒不好,等我死了到好。” 射鸟儿再三劝解。飞燕就令宫女摆酒饯别,两人并肩坐下,射鸟儿一连吃了几杯,就要起身。 飞燕道∶“一生相交,止此一次,何不开怀畅饮几杯?” 射鸟儿又吃了两大杯,飞燕也吃了两大杯,把那动兴的话说了几句。把手去射鸟儿腰间将麈柄一把捻住∶“冤冢,你便去了,留他在我这里也好。” 射鸟儿道∶“若是割在这里果有用,我也不惜微躯。” 飞燕道∶“我也晓得,只是爱他得紧。” 正说话间,不觉射鸟儿的麈柄捏硬了。 飞燕道∶“从此相别,今生料不能见面,我与你再尽枕席之欢何如?” 射鸟儿不敢推辞,就同飞燕到床上,抽拽二间更觉津津有味。射鸟儿把一个月的精神尽数用出来,弄得飞燕就如痴迷一般,口中连道有趣。射鸟儿又狠命抽了一歇,筋骨趐麻,神魂飘荡,两下里都泄了。二人穿好衣服起来,又各相敬两杯。 射鸟儿跪辞,飞燕一手挽起,一手挽了头道∶“心肝,此行已为永别?我有头发一缕,你可收去,系在臂上,见此发就如见妾一般。” 射鸟儿道∶“承娘娘过宠,臣若忘了,不逢好死。” 飞燕又令宫女取厚礼赐与射鸟儿,着樊 护送出宫。樊 飞燕送到门首。汪汪泪下,不尽离情。 有词为证∶ 小重山 一闭昭阳春又春,夜寒宫漏,永梦思君。 即思陈事暗消魂。罗衣湿红,袄有啼痕。 歌吹泻重阍,远庭芳草绿,倚长门。 万般惆怅向谁诉, 情立,宫殿欲黄昏。 却说樊 装好小车端正禀道∶“此时可以去矣。恐有人来往反不便。” 射鸟儿只得拜别而去。飞燕闷闷而归,樊 送射鸟儿出了朝门,将礼物交与他,回宫回复飞燕不提。 却说射鸟儿把礼物收了,雇一个脚夫挑了行李物件,正要回家快活。谁想家中的人见射鸟儿几年不回,只道死了。大家把他的家财尽行分了,房屋卖了,各自逃窜去做生理,邻含也只说射鸟儿死了。不料这日射鸟儿回到门前,邻人都吃惊道∶“官人回来了!哪里去这几时?” 射鸟儿道∶“与一个朋友合伙去做些生理,方才回来。” 邻人也不敢说起往日事情。只见射鸟儿走进家里,看见门风不象自己日常的光景。 叫一声道∶“家里人哪里去了?” 直往里边竟走,里边妇女问道∶“你走甚么人?为何撞人我家里。” 只见里边走出一个男子,是个地下才发迹的。姓何名进。日常也要为王为伯,绰号叫做寸白蛇,大步走出来道∶“官人为何走入我内室来?” 射鸟儿道∶“这是我的房子,怎生到是你的?” 何进道∶“胡说,这房子是我买的,怎么是你的?” 两下争一场,把射鸟儿打了几下。竟扯到官。 那个脚夫见他两下争起,没人照管。便把这担儿挑了一道烟走了。何进见了官,两边俱把情词说了一遍。官府却是奉承有钞的,竟把射鸟儿问输了,打了二十板。问了一个罪,走出衙门气昏昏的。坐了一会,猛然想起挑担的不知那里去了?四处去寻,人不见了。心下懊悔,跌脚槌胸大哭道∶“罢了,我在这里也不能度日,不如落了发,做了和尚罢。” 遂把头发叫人剃下,迳往佛牛山出家去了。 却说成帝耽于酒色,精力衰惫,行步迟涩,麈柄软弱,不能交合。差宫奴唐金各处遍访奇方。 唐金领旨,终日在街上闲行。一日,遇着一个方士,在那里说方卖药,口里唠唠叨叨无非是逞自己手段。 那门面上写着∶“洞房春意,久战不泄。” 唐金立在旁边听了半晌,便问道∶“先生你道久战不泄,那阳痿的也能起么?” 方士道∶“先生差了,若不会久战起阳,我卖甚么药。咋日有个朋友问我道∶‘先生我今年六十八岁,约有十年不举,也会久战么? ’我答道∶‘就是二十年不举,也会使如金枪一般。’他把一两银子买了两副去。说道∶‘若果有应睑,谢银十两。’包票现在此处,我有这样手段才赚得这样钱。” 唐金道∶“果然好手段,我不是别人,当今皇帝驾下内臣。圣上因冒雪,麈柄不举,特着我各处遍访奇方,你若是真有效验,自有重赏。” 方士听罢道∶“我昨夜做的梦好,此行定要做高官了。” 连忙收了门面,对众人道∶“列位,你看先生有名,皇帝也来接我。” 便随唐金来到朝门外,走到殿前,唐金进去奏道∶“臣进一个方士,甚有手段,如今已在殿前候旨。” 成帝道∶“就宣他到便殿说话。” 唐金出宫,宣方士进来,叩拜毕。 成帝道∶“你有甚奇方可以起阳?” 方士道∶“臣有一服丹药,名为春恤胶,水火养成,百日一服之功,便有许多受用。要泄时,把冷茶吃两口,就泄了。” 成帝道∶“有这等事,赏他白银百两,待有功效之后,另行奖赏。” 方士把丹献上,成帝接在手里,一看,香气逼人。叫方士外边伺候,方士叩谢出宫。 成帝得了这丹,如获珍宝。就持与合德看,合德道∶“有这香气必然奇妙,陛下可有几百粒?” 成帝道∶“一粒也未曾试,就要几百粒何用?待我吃这粒下去,看他应效何如?” 宫女连忙取碗过来。合德把这粒丹化了,与成帝吃下。着看天色已晚,成帝与合德夜宴开怀畅饮,只见那春恤胶得了些酒意,麈柄便举起来,就是铁头一般硬的。成帝忍耐不定,把合德抱定。屏去宫女,脱下衣服,在床上百般淫乐。合德暝目而受,牝户内就如火烧一般热,不觉欢喜之极,把成帝放倒,自己爬在身上,将麈柄倒插在牝户里,连墩了一顿,才觉爽利。 成帝见他弄得快活,又把合德靠在醉翁椅上弄了一会。弄得昏昏如醉,不住咿咿呀呀的叫,淫水流了一地。成帝也禁不住兴发,搬住了合德,尽根连抽百馀抽,成帝虽然高兴,却也身子不耐烦了,便去把冷茶喝了两口,金枪倒了。 合德道∶“果然这药奇怪甚妙。明日陛下要买许多才好。成帝道∶“自然的。” 说罢,两人交颈而睡。 却说飞燕自从别了射鸟儿,精神恍惚,豪兴索然。一日早起,见清风徐来,枝头鸟语转添凄惨。命侍女取凤凰琴,烧了一炷九真雄麝香。弹了一曲归风送远之意。操弹罢,心中愈郁。 忽听侍女报道∶“圣上龙体少康,得一个方士,献上丹药,名为春恤胶。圣上服了此药,精神强壮,枕席之间更增美趣。娘娘何不到宫中问候,以动圣情。” 飞燕道∶“只恐圣上不肯怜我奈何,也罢!且去走一遭看他如何?” 遂来到成帝宫内,叩见毕。 飞燕道∶“妾闻圣体欠妥,特来问候。” 成帝道∶“多谢爱卿纪念。” 飞燕道∶“闻方士献丹,敢借一看。” 成帝道∶“丹药尚未进来,待他拿来,自当分赐。” 成帝令合德陪了飞燕,自己到便殿召方士进见。方士承旨,忙到宫中叩见毕。 成帝道∶“卿昨所进之药,甚有奇效,你可有多少在身边?” 方士道∶“止有二十馀粒。” 成帝道∶“可都拿来与我。赐卿白金一千两,着有司给匾冠带荣身。” 方士叩头谢恩而去。 成帝收了回到宫中,对飞燕道∶“丹药在此,卿可拿几粒去。” 合德道∶“我要对分。” 成帝道∶“止有二十馀粒,你们自去分。” 飞燕接了,每人分得十二粒。 飞燕道∶“香得有趣,自然便有好处。今日妾愿捧足。不知圣意如何?” 成帝道∶“许久不到卿宫中枕席,能不冷落乎?我今日到卿宫中欢会一宵。” 遂别了合德,携飞燕手同到宫中,排宴畅饮吃到天晚。成帝逐对飞燕道∶“我久不到你宫中,你想我么?” 飞燕逐双手捧了成帝的脸,亲了一个嘴道∶“妾那一时不想?怎奈陛下不肯顾我。” 成帝道∶“今日总补便了。” 就把药吃了一粒,又吃了几杯酒,两人行至房中,把衣服脱了,睡在床上,翻云覆雨,意兴飞扬。一个欲念颠狂,一个芳心荡漾。飞燕肉肌盈贯,成帝麈柄雄坚,把牝户紧紧寒满,没有一些空处。 飞燕才觉心满意足道∶“这样好柬西,怎的就瞒着我哩。” 成帝道∶“我曾瞒你,休错怪了人,今日再要出力哩!” 尽力再抽一会,此时已是二更时分,精神倦怠,却便泄了。 飞燕道∶“可惜止得十二丸,只有十二夜快活。” 成帝道∶“完了又教他再拿来。” 飞燕道∶“这个就有无穷受用了。” 说罢,交颈而睡。 次日起来,与飞燕同到合德宫中说些闲话。到午后,三人同饮。 合德道∶“姐姐昨夜欢娱,使妾孤衾独睡,陛下曾念及妾否?” 成帝道∶“这才一夜就怨着我哩!” 合德道∶“妾岂敢怨,只是不能为情耳。” 成帝道∶“闲话休提,且开怀尽醉。” 三人你敬我劝,把成帝灌得沉醉。合德只要图自己快乐,私将丹药化了七粒与成帝吃了。谁想这丹是火里养成百日,又把水去浸他,就是冷水也沸起来。换了新水又浸,直待水不热了才可服。 你道这丹全是个火精,如何吃得七粒?只见成帝吃了下去,便昏昏不能自持。飞燕见他昏昏睡去,只道有些怪他,故意睡了。就别合德回去。合德扶成帝睡在九龙帐中,成帝只是笑嘻嘻不止,合德有些慌了,到得半夜昏昏更甚。成帝晓得自己不好,要起作仆卧。合德急将茶汤来救,只见成帝精出如泉,到黎明,馀精涌出沾污被内,不可解救。须臾,成帝驾崩。 合德即遣宫女报知太后,太后哀哭。令百官一边扶定陶王即位,是为哀帝,一边殡殓成帝,已毕。定陶王册飞燕为皇太后。 那些百官群臣都啡啡的怨着合德。太后闻知,即遣大司马王莽下诏道∶“皇帝驾崩,群臣灌哗惊异,令昭仪速曰成帝病状。” 合德已知难免于死,“吾持人主如婴,见宠倾天下,安能敛手掖庭,令争惟帐之事乎?” 遂把成帝大哭一场,一时呕血而死。 当时有司隶先奏称∶当时合德的恶恶。哀帝下诏∶将新成候赵钦,成阳候赵欣,皆废为庶人。家属尽徙辽西。又有谏官耿育,上一本奏飞燕的丑恶。哀帝思念飞燕旧立嫡之皂,不决其事,在位六年哀帝驾崩。太子平嗣位,王莽、许太后诏颁,示道∶ 前皇太后与昭仪俱侍帷幄,姊妹专宠,欺蔽先帝,残成继嗣,以危宗庙。逆天犯祖,无为天下母之义。眨皇太后为考成皇后,徙居北宫。 后月馀,复下诏道∶ 皇后自知罪重深大,朝请希阔夫妇道。无供养之礼.而有虎狼之毒,宗室所怨,海内之犹也。尚在小君,诚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刖乱大谋,恩之所不能已者,义之所割也,今废皇后为庶人。 飞燕自知事不可己,即自将白绫缢死在北宫,宫女报知太后,太后道∶“此恨已泄。” 速令殡葬不在话下。 却说合德死,一魂来见玉帝。 合掌奏道∶“臣悟真蒙陛下降黜,尘缘已满,伏望陛下赦臣前罪,早升仙界。” 玉帝道∶“你这孽畜本当点化,怎奈你在凡间,把成帝热药害死,宫人有孕者.悉杀戮绝人子嗣,反增罪孽未能脱化。且暂伺候,叫左右快请如意真人到来。” 原来这成帝就是真人转世的。不多时,真人请到殿前与玉帝见了礼。只见一个狐精俯伏阶下。 玉帝道∶“真人你道这个是何人?” 真人道∶“弟子不知?” 玉帝道∶“就是你宠爱的妃子合德也。” 成帝道∶“为何如此?” 玉帝道∶“他恶念未除,罚他阳世为女人.如今本当脱化。怎奈他害了真人,杀戮宫人,绝人子嗣,反增罪过,以此未能成正果。如今眨他做过臣鼋,去北海阴水间,受千载水寒之苦.方许超升。” 成帝道∶“正该如此。” 少顷,只见飞燕也到,跪在殿前。 玉帝道∶“真人你道此物是谁?” 真人道∶“这个好似燕子,弟子也不知?” 玉帝道∶“就是你皇后飞燕。” 真人道∶“却缘何经精,为怪精缠人,可叹!可叹!” 玉帝对燕精道∶“汝在宫中未曾肆害。可恶终日与外人淫乱,坏了家风,罚你作个猛虎。到佛牛山把射鸟儿吃了,回到冷靖山,受千载饥饿之苦,以后方许超升。” 二精不敢强辩,叩头出来。 真人曰∶“此二物是何因果?” 玉帝道∶“因数十年前二精相斗,被佑圣真君收伏,查得尘缘未了,降下界为女人,缘满始成正果。不料他仍肆前毒,以此难免。” 真人道∶“圣上处得极是。” 遂辞别而去。 却说飞燕不敢违玉帝之旨,行到山中把身一摇,就变了一个花斑猛虎,迳来到佛牛山,只见射鸟儿正在那敲木鱼,念金刚经。那虎见他诵经,不敢向前,直待他念完了出来超化。 行不多路,那虎摇头摆尾上前咆哮一声。惊得射鸟儿魂飞魄散,丢了木鱼就跑,那虎打一跳,把射鸟儿一口咬住,细细的吃个干净。 回到山中仍变作女人,见了合德,合德也变作女人。 两人商议道∶“咋日玉帝罚我们受苦,怎生禁得,不如还去求真人,思念旧日之情,讨一个人情,免受灾 也好。” 遂行到真人院内,叩见真人。真人见了二人容貌,因想起旧日恩情道∶“你二人既已受眨,又来见我何用?” 二精道∶“当初肉眼冒触陛下,今妾罚为巨鼋、猛虎,怎受得这水寒饥饿之苦。望乞陛下救我一命,永世不忘。” 真人道∶“你用心太毒,本不该救你,但念你我夙世姻缘,暂且解释。” 二精叩谢,真人即来见玉帝。 躬身奏道∶“弟子有事冒干尊听,昨日二精本当重谴,弟子念旧日之情,愿求脱离苦海,免受灾 。方见弟子一段情意。” 玉帝道∶“依我法旨,不该饶他,真人既行方便,即免受苦。俱罚他在真人院内受戒三百馀年,方许出脱。” 二精欢喜,叩谢真人,拜谢玉帝。 二精随真人回院化了女身,道家打扮,朝夕修心,练性。欲图正果。后来不知所终。 此真旷古奇闻,千秋趣事矣。过于此,予因编缉为趣史,以公宇内之知音者。 评曰∶ 西厢工而为千摹神趣史,逸而美而举,形其中点泄活动,极形中之神,何物妖魔有此。 昭阳趣史卷四终" }, { "text": "第一奇书欢喜缘\n在下集部分情色文学,常见前辈们如迪伯特、postone、凡夫、小豹猫等扫描部份巨著上网,现亦野人献曝,提供此篇《第一奇书欢喜缘》希望同好们喜欢,如有侵权之虞,尚请版主代为删除。 因为扫描不方便,所以我是逐字打入,全书十二回,可能会稍慢,请见谅。 第一奇书《欢喜缘》目录∶ 第一回老虔婆假意抚孤寒小弱女无心堕柳巷 第二回为拈香被留佛寺因看马失身贱奴 第三回张可儿古庙遭奇辱崔公子金屋贮多娇 第四回问桃源花厅奸幼女探后庭书室弄娈童 第五回将错就错胞兄妹骨肉敦伦以误顺误表叔嫂亲戚交欢第六回为云为雨亭亭遭大创月宾月主公子恣宣淫 第七回吴公子乔装欣折柳崔小姐易服漫寻花 第八回夸采战游穷巫峡赌胜负捣碎后庭 第九回崔小姐招赘吴公子柳依依出嫁风流郎 第十回极荒淫兰汤大战穷肉欲除夕恣欢 第十一回活冤孽美人遭巨盗真幸福姣童遇将军 第十二回崔公子遁迹玄门陈将军贮娇金屋 序 寄侬读书之暇,好为无稽之谈,而花月因缘,风流韵事,尤多属意。无如有情者难成眷属,佳丽者难聚一堂。奇想所幻,遂成是篇。纵笔直书,只图酣畅,间涉淫亵,所不计焉。世之旷达君子,自能谅之。冬烘腐败,庸免唾弃乎哉。 第一回老虔婆假意抚孤寒小弱女无心堕柳巷 话说南朝齐梁时代,姑苏为鱼米之乡。在枫桥左近有一渔户,姓张名通,娶妻赵氏,老而无子,只生一女,名叫可儿,生得秀媚无比。这一年可儿长到十五岁,张翁患病,竟自死去,剩下母女二人,靠着打鱼为生。那时兵戈满地,赋税繁重,他等渔户,每日均纳税课三二十文。恰巧张家的打鱼网儿偏偏坏了,却又凑巧那双钉补的船又自坏了,赵氏不肯空交鱼税,便不打鱼,在岸上搭个席棚权且度日。赵氏已是六十将近之人,经不得愁苦,也就病了,奄奄一息。可儿无钱买药,只是终日啼哭,看看日重一日。 恰巧这日,可儿正在啼哭,忽由外面走进一个婆儿,问了姓氏,原来婆子是个著名马伯六,积世老虔婆。往常已将可儿看在眼里,今日打经过,恰闻得哭声,因此进来打探动静,当下说道∶“老嫂,请放宽心,待我给你请医调治,你在苏州打听,谁人不知我贾善人家。可是姑娘,你今年十几岁了?”可儿说道∶“我十五了。”婆子道∶“好个聪明孩子,疼死我了。”说着拿出十两银子,递与可儿,赵氏此时只有磕头而已。 婆子说道∶“想你小孩子家,未必知道医生去处,索性老身走一遭,替你去便了。”说着起身而去。走有片刻,便同个医生来,诊了脉,只说了个重病的狠,胡乱开了方子,拿了马钱,便自走去。这里又央婆子打药回来,可儿煎给赵氏吃了,依然不好,那上三、五天,竟自长逝。 可儿伶仃弱女,猝遭大故,束手无策,正自守尸而泣,恰巧婆子走来,急忙劝住可儿,便出去买了衣衾棺木,请僧众,就河边诵经,超度三天上,抬到义地上埋了。此时知道的,都替可儿怀着鬼胎;不知的,哪个不说婆子义气。 当下葬埋已毕,婆子道∶“姑娘你一个人还能在河边住吗?你又无亲可投,依我之见,便到我家,胡乱还有饭吃。”可儿思前想后,只得如此。当下谢了又谢,便收拾一应家具,随了虔婆,迳向她家而来。 到得门前,便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和婆子打眼色,可儿已是纳闷。进得门,走过几个院落,来到一所深邃院子,早有许多花朵般女子迎了上来,向婆子或叫婶娘,或叫姑母,其称不一,都在破瓜年纪,衣服华丽,举止妖娆,见了可儿,无不评头论足。 可儿正在莫明其妙,只见婆子发话道∶“你妈也埋啦,你也来到这里了,可是你知道我是作什么的吗?老实对你说,我这里就是勾栏曲院。千不该万不该,你自己不该来到这里,既到此处,别无话说,你也是个明白孩子,不用我费话劳神,从今后,习学弹唱,接客留人,好吃好穿,我决不难为你,你要有一点含糊,你来看!”说话之间,将皮鞭拿下,便等可儿回话。 此时可儿如梦方醒,痛苦不已。虔婆大怒,过来便打,众姐妹作好作歹,将可儿簇到一间屋内,连忙劝道∶“姑娘你不要哭呵,已旧是已旧了,何必自找苦吃。”可儿一想也是道理,二返来到虔婆屋中,拭干眼泪,说道,从今后应酬客人,但是不能过夜,俟有从良机会,不可拦我赎身。 虔婆一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连忙带笑说道∶“我说你是明白孩子,果然不错,就依你便是了。”于是将可儿修饰的花明柳媚,学学小曲,便做起送旧迎新的勾当来了。 也是可儿相貌出众,性格温存,不上两三个月,芳名便自大噪起来,富商大贾谁不垂涎。几番婆子欲要梳拢,可儿只是不依,虔婆靠她赚钱,也不敢深拂其意,便缓了下来。秋来春去,一年过去,可儿色艺俱进,不止曲儿唱得好,人也日渐丰腴标致,登门寻欢客川流不息。 这天可儿侑酒回来,带些醉意,时当炎夏,天气燥热。可儿叫娘姨去澡盆内放些水,宽去衣服,沐浴一番。酒兴蒙,春怀骀荡,不免有些情动,也斜杏眼,软瘫在天然椅上,也未穿衣,便自昏然睡去。 猛可地,帐后转出一人,可儿睁眼看时,却不认得,只半苏醒间,更显眼波流媚,款款动人。那人赤着身体,走向前,便将可儿抱住,此时可儿欲待声张,已来不及。说不尽半推半就情形,那人去阳物上抹了唾沫,分开玉股,去紧暖香温处,只一顶,便连根搠了进去。 欲知可儿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二回为拈香被留佛寺因看马失身贱奴 话说可儿酒醉醺醺,四肢无力,半推半就,只得由了那人。可儿初次破身,经不得大抽大送。起初乍一插了进去,还咬牙忍受,后来风狂雨骤,实是疼痛,便央告起来。那人不听,越发狠干。又弄有片时,可儿觉着不甚疼痛,有些意思,便放开手,由他摆布。越弄越觉欢畅,春兴勃发,止不住心肝乱叫。那人愈觉动火,更加用力抽送, 有两个更次,牡丹露滴,方才住手。 却说这人,是一位豪华公子,姓何名钟秀,是当地一个富户,久仰可儿之名,屡思一亲芗泽。虽是梳拢有心,只是可儿留髻无意,遂与虔婆商量,计诱可儿。恰巧公子有江北之行,事遂中止,目今回来,当下便差人向虔婆知会,命伊依计而行。当晚酒饭中,俱下了春药,可儿吃了,趁出局之会,将公子请来藏在床后,因此可儿稳稳当当到了公子手中。可是止这一次的缠头费用,也就不下三五百金了。 再说公子 完,爬在可儿身上,将底里情由,备悉说知,木已成舟,也就随遇而安而已。原世界事不开端原不要紧,可是一要开端,再要守住,却是不能的了。当晚,公子将可儿 有五、六次之多,直至日上竿,方才住手。可儿已是被翻江浪,狼藉不堪,从此公子不断走动,可儿渐知佳趣,除了应卯接客,也知道拣那貌美阴巨的,留了起来交欢取乐。后来淫兴难过,遇有要好之人,索兴白天也要 上几回,她那玉户,便如山阴道上,接应不暇了。 时孟夏,杂花生树,柳绿桃红,可儿想那灵岩山是个名胜所在,要去游玩,便同娘姨雇了轿子,直抬到灵岩山上一座古寺歇了。可儿各处游玩一番,渐觉口渴身乏,便到寺中随喜大殿上,烧香已毕,去方丈内吃茶。 却说这个方丈本姓秦,为现今首辅之子,披剃在此,法号爱云,本是风流子弟出身,更兼年精力壮,相貌魁武,性极好色。方丈中有套房秘室,地极幽秘,里边一切陈设,工致异常,无论官宦庶的妇,往往被他留住,藏在室中,尽情玩乐。也有永远不放,也有弄完送出,妇女迫在势力之下,只好忍辱含羞,不敢声张,因此上,大家闺秀不知被他糟塌了许多。 当下爱云见可儿眉弯春山,目泓秋水,姿袅娜,体态娆娇,却似魂飞天外,便拿出全副精神应酬可儿。眉来眼去,百般勾引,用茶中间,夸说庙中古董陈设,引着可儿又在各殿游逛一番。 走来走去,来到一所套房,娘姨见二人进去,正要跟了进去,突地闪过三、五个僧人,一拥齐上,揪住娘姨,喝道∶“何处村妇,擅入佛地!”不容分说,一步一棍,直打出庙门来。扑地将山门关了,娘姨哭骂叫喊,哪里叫得开。喊叫半日,只得回转,报告虔婆去了。 这可儿与和尚言来语去,已打动心思,爱云见说得入港,便道∶“小僧现有欢喜佛一幅,画得极是生动,娘子敢待一看。”可儿回眸一笑,两颊赧然,说道∶“我正要看。” 说着,来到一个所在,只见小小一座暖阁, 设甚是华丽。掀起绣幔看时,四面俱是明镜,中间放一座牙床,锦衾绣褥,一应俱全。和尚道∶“娘子要看佛像么,只是天色已晚,权请住宿一宵,夜间自有小僧陪伴,却不是个欢喜佛么。”说话之间,一张脸已竟贴在可儿粉颊之上。 可儿此时芳心已不自主,一个身子已是瘫在和尚怀中。和尚便搂在床上,替可儿脱净衣服。可儿此时春思正浓,乜斜杏眼,任其所为。和尚见姑娘肌肤油腻,有如白玉一般,急忙自己卸去衣裤,挺起七、八寸长雀子,对准玉户,只一下,连根搠了进去,大抽大送,欢畅之极。 可儿施展本领,柳腰款摆,花心耸弄,和尚更觉痛快,阳物徒增得足足八寸馀长,雀子头涨大如鸡卵,一抽一送,细尝滋味。可儿亦是淫兴大发,极力颠送,二人旗鼓相当,干够有三个钟头,可儿已是丢过三次,娇嗔不已,鼓动花心,和尚方才一泄如注。 和尚拥住可儿细问根底,方知她是勾栏中人。当下事完,可儿意欲下山,和尚哪里肯放,可儿无法,只得由他,尽日在山中取乐,这且不提。 再说娘姨回到家中告知虔婆,虔婆吃惊不小,欲待自行上山索讨,又恐反遭毒手,只得连夜写了呈子去县中首告。不想苏州阖省文武大僚,都同和尚来往,夤缘巴结,只求和尚在父亲处说好话,哪个却敢得罪于他。何况一个县令,当下收到状,击鼓升堂,不问情由,五十大板,打得婆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胡乱问成诬告罪名。一面枷钉在衙,不上半月,竟自急气交加,呜呼哀哉了。 回文再说可儿,这日因为和尚下山,自己无聊,在花园散步,猛可的踱过六个沙弥,一拥上前,将可儿按在地上,扯脱裤子,六个人轮流着 了起来。 约莫有三、五个钟头,每人轮了一回,为首一个笑着道∶“这流津的水道,干起来竟是滑溜有趣,不知女子旱道滋味如何?”说着,就要众人将可儿翻趴过来,拱起屁股。 原来此六人都是和尚娈童,平日和尚无女伴时,便就他们后庭泄欲。他们也学样,大戏小,做龙阳之戏。今日得空 弄美女,不免也想耍玩女子后户。只见那大沙弥,吐了唾沫抹在阳物上,又往可儿屁眼上抹。可儿吃了一惊,原来她玉户虽阅人无数,可那后庭尚未开封,不免大呼不可。那沙弥哪里肯听,按定可儿玉臀,五、六寸长雀子,对准屁眼,用力一下,嘟弄了一个龟头进去。 可儿未料疼痛远逾破身,火燎般裂痛难忍,不免哀声迭迭,苦苦求饶。沙弥道∶“姑娘你且忍忍,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干过后你便惯了。”说着便自抽送起来。 可儿哭道∶“痛杀我也!小哥轻些啊!”沙弥只管自己欢畅,迳自 进 出,初时可儿尚哭爹喊娘地讨饶,直 了三、五十下,可儿也觉趐趐麻麻,不似初时疼痛,乃噤了声由着他猛 。可儿那屁眼也是个宝,越 越紧,沙弥终就顶不住,方才泄了,可儿只道是肠子里火烫烫浇了汁,一阵心悸,昏晕过去。 话说可儿前后俱被 ,浑身瘫软,昏死过去,众人慌了,忙将她抬至寝室,将身子拭净,还着个小沙弥,把受创的屁眼舔了舔,可儿被舔得屁眼又痒又麻,混身趐软,极为受用,也就不计较强干后庭之痛。可儿知此六人都是和尚娈童,又兼貌美,即便屁门被破,亦自心肯无话。 可说爱云回来,免不得又 ,可儿阴户已肿,难禁大 。和尚不知就理,依然恣意交欢,可儿免不得呻吟哀告。和尚问其原故,可儿推说受风阴肿,和尚便住手,去寻那六个沙弥,作后庭之戏去了。从此可儿又添了六个生力军,前庭后户日日不得空闲,好不自在。 也是活该有事,偏偏出来一个按察使,少年科第,喜事生风出,牛犊子不怕虎。此人姓李名纪泽,字表立人,其妹现为贵妃,极蒙宸宠。小李年纪不过二十七岁,面庞俊俏,性格风流。这日按临苏州路上,早已闻得爱云之事,便就灵岩寺去拈香,少不得方丈待茶。 谈话间,霍地一个女子从阁子闪过,立人便问,寺中何来女子,爱云推说无有,立人不信,随命跟随差弁严加搜查。一声令下,早由阁子内,将可儿拖出。 立人哈哈笑道∶“大方丈,你还抵赖么?”吩咐从人将女子带回公馆,并令爱云听候发落。说罢,出门上马,而爱云也自着忙,急备物事,打点人情。亏得立人喜爱可儿,留在衙内,便不追究此事,爱云知是皇亲,也自无法了。 立人自从一见,便如勾魂摄魄一样,当晚睡在一处,说不尽绮情娓海誓山盟,便纳做小星了。一个贪他富贵,一个爱她容颜。无奈可儿溷迹烟花亦成习惯,每夜定有驴一般的物事伏侍她,到得庙,庙和尚阳物又大又能耐久,加上六个沙弥人人狠干,何等快活。如今嫁李按察,却是能看不能吃,哪待几天,可儿便不耐烦起来。 这天,按察出门拜客,可儿信步走至花园,只见荷池内一个人拉一匹白马,正自洗刷。那马乃是李立人心爱之物,那人便是马童得贵,为人聪明灵俐,脸子标致,身体雄壮,纷团似的脸,脂油样的胳 ,日光之下,映出纱裤里驴一般的阳物来。可儿一见,哪里还能自主,言语之间,逗动芳心,免不得风言风语打动于他。 那马好不知趣,也用些言语撩拨于她。可儿忽地一看那马,见是一匹牡马,便手指那马之阳物,说道∶“这个东西可真不小,可惜人的曾无如此之大具,真可恨!”马夫一听,哪里还能忍耐,遂答道∶“为甚没有,请你来看。”说着,就掏出雀子,挨上前来。可儿一见,如得至宝,急忙搂住道∶“亲爸爸,爱死我了。”于是二人偎傍来到幽僻之处,靠着那软茸茸芳草,便 了起来。 可儿阴穴给搠得实实满满,马夫那大雀子亦得欲拒还迎的好滋味,说不尽浓情美满,鱼水之欢,干有两个钟头方才住,从此无人之时,二人便自欢会。丫鬟仆妇得了她的银钱,哪个管她闲事,因此越弄胆子越大,后来竟生出一场祸事。 欲知祸事怎样,静候下回再演。 第三回张可儿古庙遭奇辱崔公子金屋贮多娇 却说可儿这日合当败露。李按察睡至半夜忽然惊醒,急唤可儿时已然不见,却听得隔壁屋内有云雨声音,急忙下地来看时,藉着月光看个正着,却是马夫将可儿按在罗汉椅上大 。之下登时气破肝胆,一声断喝,闯将出来,马夫急忙夺路跑去。可儿这时只好跪在地下,苦苦哀求,按察使也不发怒,当下将她脱了干净,赤着身哄出门外。且喜这后门外有个庙宇,并无僧,当下可儿精着身子来到庙里。寻思无路,正在啼哭,不想惊动一人。 原来这庙内住着一个乞丏,这夜正在熟睡,猛可的被哭声惊醒,睁眼看时,却是一个赤身露体的女子,便过来解劝,问明备悉。可儿不便实说,只说姓王,被大妇不容,昏夜之间赶了出来。 那乞丏在月光下见可儿娇美可人,身下一支鸡巴却已按捺不住,乃暗怀歹心,趁可儿不留神,一个虎扑,将可儿仰面扑在地上,随即用身压住,挺硬的鸡巴便去小 里 将进去。可儿嫌他龌龊,满心不愿意,然而身不由己,只得由他,且落得一阵快活罢了。 了一番,向可儿道∶“我一个乞丏,也养活不起你,现今杭州有一个富户公子,姓崔名隆。今番来到苏州,特意选买美女,明天你充作我的妻室,我引公子来看,想你这样美貌,不怕他不要。我既可以得些财物,你也有了安身之处,却不是两好么。” 可儿想道,却也是一妙法,终不成赤身露体,作何打算,遂应允了。说话之间,天光大亮,花子到店中,寻得公子崔隆,说知情由,便一同来到破庙相看可儿。 可儿身无一缕,好不羞惭,公子见她雪藕一般的肌肤,云鬓蓬松,更显得花容月貌,雾鬓风鬟。当下与乞丏儿言明,三十两纹银,人财两交。先着人买来衣服,与可儿穿了,雇乘轿抬到客寓而来。二返命可儿从新沐浴,拣时样衣服,从新换好,公子一见果然是俏模样,好不快活。 到了夜晚,关上房门,可儿故作羞臊,低头不语。公子过去搂住,抱在怀中,真是温香软玉,柔若无骨。便脸贴脸儿,亲热了一番,急忙替她脱去衣服,早露出羊脂玉一般身子。公子又将自己衣裳卸去,掏出那八寸五、六的鸡巴,冲着可儿道∶“宝贝儿,你看好不好?”可儿一见,心花怒放,哪里还顾说话。 原来公子这阳物头大而圆,棱高而厚,前半截似较后半截少粗,一把 不过来,挺硬起来,就似一根铁棍一般。当下抱过可儿,将她藕棒似的玉腿儿扛在肩膀以上,对准那又紧又嫩的小 ,只一下,早连根撞了进去。可儿虽经大敌,也禁不得如此狠干,少不得哀声讨饶,公子只道是一般人家妇女,更加细 慢品。 大 了一回,可儿浪劲上来,浪声娇叫∶“爷!插我死了!用力干!”搂住公子,使劲颠掀。公子大抽大送, 得可儿连丢了三、五回,每回都花心嗡动,气力已是不支,无奈公子素有采战之术,今天见可儿这一宝物在怀,特别高兴,便使了出来,可儿也是媚态百端,极力奉迎。二人直 到东方大亮,方才住手,重新歇息了一回,起来盥漱已毕,收拾行李,便一同回杭州而来。 回文单说崔公子,家住杭州松木场边,本是有名富户,父母双亡,尚未娶妻。只有一个妹子,年方十七,名叫粉英,真是眉弯春山,目泓秋水,肤凝腻脂,脸晕晖朝霞。公子有个表弟。姓吴名蕊,在无是有名的人家,不幸父母早亡,剩下孤身一人。因为常州地方疏少亲友,打算移至杭州,与崔公子一同住,便收拾了细软物件,留下仆人看守房院,便买舟向杭地而来。 原来吴公子年十八岁,长得又白又嫩,一双媚眼,两晕梨涡,行动风流,身材婀挪,未从谈话,腼腆动人,一般人不知就里的,都猜他是女扮男装。这日来到崔宅,正赶上公子不在家,当下有人回报内宅,粉英知是表兄前来,急忙请入相见。也是因缘前定,从此便勾出多少是非风流韵事,都在下回接演。 谢谢同好支持!据原编考证,此书应于清末民初所写,所以用词还挺白话的,在下认为实在是好文,所以贴上与大家共享。可能是个人浅 ,总认为男欢女爱之事,年纪太轻是无体会,所以原文中人物的年纪已酌予增加,并稍增部份文字,但均以不损原貌为原则,希望看过此书的同好能不吝指教。 第四回问桃源花厅奸幼女探后庭书室弄娈童 且说粉英小姐出来相见,备说崔公子买妾未归之事,坚嘱吴公子在此等侯。 原来他二人从小投缘,每在一处玩耍,近日粉英姑娘知识,不时常的想那风月念头,因见吴公子貌美,早已有心,趁着哥哥不在家,语言之间,眉目传情,有些意思。 吴公子早已看透,当晚住下,次日午后,小吴便到花园散步。正走到花木丛中,湖山石后,忽然想要撒尿,举目一望,见四面无人,掏鸡巴便向草地上小解一回。撒毕正要系裤,忽背后“嗤”的一声,回头一看,正是表妹粉英。此时喜不自胜,急忙过去,一把搂住,嘴对嘴儿,咂吮一番。将小姐咂得芳心荡漾,情不自禁,假意推拒,说道∶“哥哥,不得无礼,叫人看见,如何是好?” 公子哪里肯听,一直将小姐抱到花厅以内,关上屋门,软温温挨至身边,说了些甜蜜蜜的话儿,便将小姐的裤子轻轻的褪了下来,将 巴抹好唾沫,对准玉户,便要直 进去。 小吴年纪虽不大,他这鸡巴也有六寸多长,已不算小。这姑娘情窦未经风雨,一个小 紧就就,研濡半晌,大鸡巴始顶入半截。粉英姑娘虽知此事有趣,哪知破瓜的滋味,一个黄花女子,哪里架得住这大鸡巴狠命的 ,早是落红狼藉。 公子益发高兴,紧紧按住,加劲大 ,弄得姑娘又是哭又是笑,苦苦哀告。公子不闻不问,依然抽送。 此时姑娘身靠牙床,虽要支持,无奈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只好由他紧一阵慢一阵,摆布了一个时辰,都尝了甜头,方才住手。当下你恩我爱,海誓山盟。 二人整好衣衫,姑娘阴户小肿,走动未免疼痛,二人手拉手儿,出了花园,方才分手。 到得夜晚,吴公子溜入内院绣房,姑娘早将丫鬟仆妇发放睡下,脱得赤条条的躺在被窝中,正自等侯。小吴脱去衣服,钻入被内,温存一晌,早又干了起来。粉英白日间已尝了滋味,不再羞愧,由着小吴将玉腿分开,扛于肩上,对准花心,大鸡巴一顶而入。 雀子头刚进去,姑娘痛得打战,直叫快拔了出来。原来姑娘初次开苞,玉户已是肿了,二次又 ,自然要痛。吴公子欲火如焚,哪里管她,说言未了,鸡巴根子早 到底了。姑娘万分疼痛,只好咬牙忍受,约莫 有十数来往,姑娘觉出舒服,便将小 一迎一送,就合公子。吴公子知她高兴,索性使出本事,大抽大送使劲的 。 又 了一个更次, 得姑娘要泄身了,姑娘不知,便道∶“哥哥,我要撒尿。”吴公子知道她要出身子,忙道∶“好妹妹,不是要撒尿,你是要丢了。”越发抬起姑娘两腿,挺着雀子顶住阴户,加劲的揉那花心,揉得姑娘趐痒难挨,已是一泄如注。 二人搂抱而眠,睡至四更,小吴醒来,又将姑娘玩了一回,趁天色未明,便回书房而来。 一连住有四、五日,一日也未脱空。这天因为一夜 有三、五次,着实困乏,一人躺在书房,昏然睡去。恰好崔公子回来,当将可儿送至后院,与妹妹见了,二人十分投缘,自不必表。 再说公子听说表弟来了,喜出望外,急忙够奔书房。进得门来,一眼望去,见表弟小吴,赤着嫩藕似的双胳 ,侧睡在躺床以上。那粉红脸蛋,就象桃花一般,腰肢细弱,楚楚可怜,躺在那里蒙二目,春色惺松。崔公子淫兴大发,哪里顾得许多,且不惊醒他,先将房门关好,脱去衣裤,掏出腰间活宝,侧身躺在小吴身后,轻轻的去替他脱那裤。恰巧小吴未系腰带,被容易脱下来,露出羊脂玉一样的一个屁股蛋儿,便忙去屁眼上轻轻抹些唾沫。自己的雀子上涂了许多,对准屁眼顶好,前边用手搂住胯骨,使劲一下, 有半截进去。 小吴猛地屁眼火辣辣的一阵痛,已是痛醒,正要翻身,公子趁势将他压住,使劲一下,连根直顶进了。小吴疼痛难忍,咬牙 齿,回头看时,知是表兄,急叫∶“好哥哥,饶了我吧,回头歇歇再 吧!”苦苦央求,公子不听,越发一出一入,加劲大 。 小吴想道,莫非他已知我与他妹妹要好之事,有心捉弄?不妨,何不趁此将他笼住,他那妹妹还愁不是我的吗?思想至此,便咬住牙关,由他玩弄。 小吴知道屁股被 尝与女人一样舒服,便向公子道∶“亲哥哥,好,今天既叫你给玩了,可是你要始终一样,不要另爱他人,将弟付之流水。”崔公子道∶“宝贝儿,我若不常爱你,另有三心二意,叫我立刻就死。”小吴一听,越发放浪,将屁股高高掀起,崔公子狠命大 ,足两个钟头,方才住手。 二人搂抱厮耍,看看日落,掌上灯烛,二人用饭饮酒中间,公子高兴,便又生出一个主意。 欲知二人如何欢乐,且候下文再讲。 第五回将错就错胞兄妹骨肉敦伦以误顺误表叔嫂亲戚交欢且说崔公子与小吴二人一同吃酒,公子高兴将小吴抱在怀中,挨着那粉扑扑的脸蛋,亲嘴咂舌,小吴一手便去摸他大鸡巴,那雀子早就硬了。小吴赶忙掩上房门,二人脱去衣服,一转身,小吴就扑在公子身上。 公子拿着雀子问道说∶“你爱不爱?”小吴一心要将他笼住,且自个屁眼也被 得爽利,哪里不爱。也不回答,忙忙抹上唾,自己抓了公子的大雀子,对着屁眼,使劲往下就坐,一直坐至根上。 这次是二次挨 ,他那屁眼白天已是玩肿,这回又 ,如何不痛?他只是咬牙忍受。崔公子十分怜惜,说道∶“你要是痛,就不用 了。”小吴道∶“我这个屁股属了你了,何必管它受不了,由着你爱怎么 就怎样 得了。”公子闻言更是喜爱,当下二人一边干,一边用饭。 饭罢,公子将小吴抱到炕上,叫他仰面朝天,分开两腿,扛于肩上,掀起那又白又嫩的屁股,就照 一样,将大雀子一下就 进去了。大拉大扯, 起活来。这回乍 ,虽然疼痛,但是玩有半天,便已麻木,不知疼痛了。由麻变趐,由趐变痒,越痒越觉舒服,公子使劲 时,他便舒服,“亲哥哥,亲爸爸”高声乱叫,略一住,便嚷难受。 公子本有采战功夫,今见小吴如此舒服,急忙找出一丸壮阳灵药,吃在肚内。鸡巴被药一催,雀子头膨胀,益发显大,对准屁眼,二番插进去。使出本事,死命狠干,从黄昏时候,一直 到十二点钟。问小吴道∶“我 得你好不好?” 小吴趴在怀中说道∶“舒服,真好极了,你那鸡巴棱儿,磨得我屁股眼里又趐又痒,越使劲越痛快,鸡巴越硬,逞得越满, 得我越舒服。” 从此崔公子留住小吴,因为本事高强见天,将小吴、可儿两人玩得格外舒服。这天,崔公子与小吴二人 到高兴,小吴见机不可失,便将与粉英姑娘之事说与公子。公子爱小吴爱得紧,竟十分欢喜,当日晚间,便将小吴带进内院妹妹门外,小吴自与小姐欢会,公子自与可儿大干去了。从此小吴出入不禁。 这天,小吴为图长久,寻思一计,便对公子说道∶“你妹妹房中丫鬟春梅,现已被我弄上手了,此女阴户自己能动,十分有趣。今天晚上,将你带去冒充着我,你也尝尝滋味好不好?”公子闻言,自是愿意。 当日晚间,小吴将公子安置在小姐门外,脱衣等侯。他进到屋中,原来小姐的丫鬟仆妇,见主人都不禁止,便落得讨好,早早去睡,不管闲事,省得碍眼。 小吴来在屋中,小姐已然脱衣等侯,不容分说,二人玩了一回。正玩到高兴之际,忽地小吴将鸡巴拔了出来,说道∶“我适才忘记关门,待我关上。”说着,急忙下地,见着公子,说明所在地方,嘱咐不要说话,遂将公子换入。公子哪里想到是自己亲妹妹呢,上得床来,挺起鸡巴,一顶而入。 小姐正浪,哪里辨得真假,但觉鸡巴比着从前显大, 得格外舒服,止不住叫道∶“哥哥, 死我了!”公子一听,登时吓了一跳,原来却是妹妹。因想,势已至此,骑虎难下,我若声张,彼此俱不甚好看。有心不 呢,妹妹的小 确如小吴所言, 起来格外舒服,岂肯轻轻放过,遂不作声,一味狠 。 有一个更次,姑娘舒服,花心裹住龟头,不住嗡动。公子舒服之极,忍不住叫道∶“宝贝儿,真是有趣。”姑娘知道是自己哥哥,羞臊难当,急忙推拒。 公子哪里肯放,死力顶住,姑娘急得直哭。 公子一边 着说道∶“妹妹,事已至此,不必嘀哭,咱二人是一母所生,至亲骨肉,今天我 了你,不比叫外人 还强。何况你与小吴之事,还用我说么,既然可以叫小吴 ,就不让哥哥舒服一舒服么?再说你尝着哥哥的大鸡巴,别人再 ,哪还能够赶得上这样的舒服。小吴本是我的兔子,你喜欢小吴,我就天天叫他陪你,我们两人服侍你一个人,你还不愿意?” 姑娘一来无法,二来贪图大鸡巴 得舒服,遂说道∶“没想到,我们兄妹二人,会成就这一段天缘。”于是二人从新大 之下,姑娘舒服,“哥哥,哥哥” 不住口的乱叫。公子知她情动,一阵阵大拉大扯,任情抽送, 得姑娘趐痒难挨,一泄如注,泄精过多,昏然晕去。 公子点上灯烛,二返将鸡巴送入,恣情狠干, 有一个更次,见妹妹被 得瘫软,方才住手。此时公子依然未曾出精,因为天气不早,便出了绣房,够奔可儿房中而来。到得门前,听得房中有云雨之声,竟是可儿、小吴在 得起劲。原来小吴溜到可儿房中,摸着可儿,分开两条腿就 。 可儿先以为是公子,后来觉出气息不对,才问∶“你是谁?”小吴说∶“是我。”可儿听是小吴,便也乐意相从,任其所为。 此时公子也不做声,暗暗溜进屋中,小吴忽见公子进来,忙叫∶“你不 你妹妹,又跑这里来做什么?”可儿羞臊难当,用被遮住面孔,只不作声。 公子向可儿道∶“好呀!你做的好事,幸亏是我的兔子,要是外人,这还了得!你二人如此,我倒不管,可是小吴儿,你须怎样谢我?”小吴笑道∶“反正有我这个屁股,由着你弄去得了。”公子道∶“可不是,敢情是你舒服。好吧,咱们回头算帐。”说罢,脱去衣服,钻入被中,抱过可儿,说道∶“我既许你叫他 ,你还装什么羊儿?快过去让他弄去吧,我也要看看小吴的手段。” 可儿不好意思,小吴凑过来,从新将雀子放进去,玩了一会,小吴顶不住出了。公子便将小吴抱过,叫他跪着撅起屁股,公子从后面,用雀子对准屁眼,使劲连根,一下子就 进去了。用力太猛,小吴焉能不痛,打算闪躲,被公子搂住,说道∶“我让你玩了我妹妹,又玩了我的小妾,你还不好好谢我!”说罢,大拉大扯玩起活来。 可儿自从离开云岩寺,近一年便未曾作后庭之戏,虽有时心头痒痒,怕是富户公子不好此道,不敢自献此穴。今见公子竟是好此道,与小吴玩得好猛,不免也想一试,也好让公子多勾留身边。便对公子说道∶“我也想要亲爹弄弄。” 公子笑道∶“莫不是要抢小吴的生意,让你尝尝也好。”遂放开小吴,抱过可儿。可儿何等人物,当下也是跪着撅起屁股,回首望着公子,只见她娥眉轻蹙,银牙咬着朱唇,模样好不惹人怜爱。公子一见大喜,操起大鸡巴对准屁眼,使劲插入。 才入了门,可儿叫道∶“亲爹, 死我了!”公子笑道∶“你要是怕痛,我便不 了。”可儿谎称道∶“我的屁眼没见过世面,今天由着亲爹弄, 死我也由得。”公子大喜道∶“亲宝贝儿,今天就让你的屁眼长长见识。”说罢,使劲连根 进去。 公子那巨阳比起小沙弥端的粗大,可儿虽有心挨 ,却也吃不住痛,想闪开些,早被公子搂住,猛插狠抽起来。公子有意逞威,故意大拉大扯,将鸡巴扯到口上,二返再使劲,猛古丁一下子顶进去,直到底上,一连照样 有百十下。可儿摆出勾栏院中身段,俯身回首做尽媚态,小吴看了也动兴,公子更是欢喜,细细 了起来,只见那白嫩的柳腰款摆,肉呼呼的屁股一颠一颠,小小的屁眼早给大雀子 得翻红,紧 之下也越见滑溜。 可儿早知公子是个大敌,施出本事,缩动屁眼,扭腰摆臀,一迎一送,也是浪劲大发。公子方知可儿那屁眼是个宝物,越 越紧,拉扯之间竟是自己会动,也能裹住鸡巴,欢喜道∶“亲宝贝儿,我今日才知你的小屁眼也爱 。”可儿更是“亲爹、亲爷”乱叫道∶“只要亲爹喜欢,侬的小 、屁眼,便随你 。” 公子猛 不停,反来过去,玩有三个钟头,也将可儿屁眼 肿,大雀子带出血丝,方才一泄如注歇下。三人搂抱,直睡到红日东升,天光大亮,方才起来。 三人梳洗已毕,只见小吴向崔公子说出一篇话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六回为云为雨亭亭遭大创月宾月主公子恣宣淫 话说小吴对崔公子道∶“你我四人如此亲密,天长日久,露在下人眼里,传说出去,诸多不便。好在为日不多,尚无风声,幸喜里边只有两个丫鬟,一名仆妇,又是小姐乳母,尚不要紧。莫若趁此将下人全行散去,另买几个丫头,好的留着玩,坏的粗作使用。外言不入,内言不出,你看好也不好。” 公子一听,十分有理,即忙叫来媒婆,言明要买丫鬟,俱要绝色好人。应允分头去找,哪消半天,早送来足足十丫鬟。公子加意拣选,挑出三名绝色人才,用三百两银子买了。又买了六名粗使丫鬟,也花了三、四百银。额外赏了媒婆十两足银,喜得婆子鼻子眼里都是笑,谢了又谢,方才去了。 却说这三个绝色女子,第一个∶ 面如满月,杏眼桃腮,姓赵,姑苏人氏,年方十七岁,便起个名字,唤作月宾。 第二个∶ 冰肌玉骨,玉立亭亭,姓李,是南徐人氏,年方一十五岁,起名亭亭。 第三个∶ 修眉俊目,秀色可餐,姓霍,是常熟人氏,年方十六岁,起个名字,唤作黛痕。 于是将三人加意梳洗,熏香敷粉,更换衣服,一个个整整齐齐,见过可儿、粉英等。公子好生欢喜,便将一应男子全都散去,不留一个雇工,一切粗用事体,都着落六名粗重丫鬟。 晚间用过晚饭,三个姑娘在书房伺候。公子向月宾道∶“我给你起这名字,你可知我用意所在?”月宾回答道∶“也知晓。”公子道∶“你既晓,我便同你做个月主如何?”月宾甚是灵俐,回答言道∶“公子着做月主,奴婢实不敢当,便作个小星便了。”公子道∶“既为人小星,便须为云为雨,小小年纪,恐怕你禁当不起。” 亭亭从旁答话道∶“云雨虽是难当,雨露却好消受。”公小见亭亭言语有趣,口才敏捷,遂将她搂在怀中,抱于膝上,回手拉过月宾也在身傍坐了。三人靠着脸儿同饮。小吴也将黛痕抱在怀中,一同吃酒。偎玉温香,煞是好看,正是∶莫言野马难收辔,缚束 鹏只藕丝; 小小娇娃方一笑,风流公子已情痴。 五人欢饮多时,日没崦嵫,掌上灯烛,公子同小吴,被三个女子脂香粉腻,偎傍多时,早已春兴勃发,更加有酒助着,更是支持不住。公子搂了亭亭和月宾,小吴拉了黛痕,分向东西套房而来。原来书房本是六间勾连搭,里边隔断出许多阁子套房,公子同小吴,白昼取乐,俱是在此。阁子之中,里边 设华丽,牙床绣幔,玉鼎金炉,好不整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单说崔公子低低声音说道∶“天气不早,我们可以睡觉吧?”月宾害羞,低了头不作声。亭亭只知勾引公子,以图得宠,不晓得风流苦楚,便含笑道∶“这里睡不要紧,却不误了姨奶奶处好受用。”公子道∶“这里受用难道不好?”亭亭不语。 公子因为亭亭年纪太小,若先 月宾,怕亭亭看见疼痛之状,心中畏惧,轮到她时,不免费事。遂叫月宾替自己宽衣解带,随叫亭亭也将衣服脱去。亭亭要公子怜爱,口里虽十分承应,终是女孩儿家,及到临头,叫她解衣,忽又羞涩起来,靠着床帏,半晌不动。月宾便讥剌她道∶“听你很会说话,原来中看不中吃呵!” 亭亭此时看见公子子的大鸡巴,正在害怕,哪里还去理会她。公子情急,连催数次,亭亭只是延捱,公子欲火如焚,哪里等得,遂探身将亭亭扯到床边,替她将衣带松开,轻轻脱去,灯光下露出如雪一般的身体,亭亭益发害羞。 公子因等得兴浓情急,也没功夫温存调戏,便用尺把长的雀子涂些唾,一直顶入亭亭玉户里边,送到根上,便狂逞起来,大抽大送。不想用力太猛,十五岁的孩子,如何禁当得起,便大声啼哭。公子低头看时,鸳衾上早已落红无数。 亭亭急用手推搪,被公子压住,哪里动得分毫,便道∶“侬今恐矣!”公子见她这样,更是畅快,哪里顾她死活,恣意抽送,寻花探蕊。 得亭亭娇喘悲啼,浑身香汗直出,真是哭不得,笑不得,气喘嘘嘘,只叫公子可怜。 公子佯装不闻不睬,依然狠 。后来亭亭虽是疼痛,然而经过刚才一番狼藉,毕竟稍稍减些痛苦,况公子渐渐用力不猛,所以悲啼几声,又笑着脸哀恳几声。公子总不理她,只是捧定香肌,细细赏鉴,亭亭含颦带笑,一段痛楚光景,就像梨花伤雨,软温温十分可人。但见∶ 心惊香玉战,喘促乳莺低; 红透千行汗,灵通一点犀。 虽生娇欲死,带笑不成啼; 漫惜花揉碎,峰痴蝶亦迷。 公子尽心受用,恣竟为欢,只摆了两个时辰,方才尽兴,将鸡巴拔了出来。 亭亭孩子家,被公子弄了半日,玉户已肿,四肢无力,便连身子倒在公子怀中,说道∶“你也太狠心,便不顾人死活。”公子抱住,带笑说道∶“我顾你,你可就不顾我了。”二人倚偎温存半天,公子放她睡下,便将月宾抱过。 月宾先见二人云雨了,不免害羞,后见亭亭疼痛之状,更是害怕,心中正怀着鬼胎,知道自己也是不免。忽见二人住手,知是轮到自己头上,正欲躲避,说时迟那时快,早被公子搂到怀中,脱去衣裤,不容分说,大雀子早已插进去了。 月宾疼痛,也是苦苦哀告,公子不理。亭亭一傍笑道∶“姐姐,不是你刚才说我吧,你也知道利害了。”月宾盈盈十七,初次开苞,今经如此大 。怎受得也,不免啼哭,就是风卷海棠一般。 玩了一会儿,毕竟月宾大一两岁,也就不十分疼痛,放开手,由着公子恣意出入。公子见她经得住,便提起月宾双足,架于肩上,狠命冲撞,搅那花心。月宾躲闪不及,放声大哭,公子愈加勇猛,恣情蹂躏,弄得月宾支支吾吾,实在挡不住,喘嘘嘘说道∶“侬的花心被你 碎了,快撒开罢。”公子满心畅快,不待住手,当不得欲心难焚,重又 了一个更次,方才歇手,三人搂抱酣眠。 那屋小吴将黛痕弄了一夜,干有三回,已是狼狈不堪,只是里面,可儿同粉英姑娘好不寂寞。再说公子一觉醒来,听帐外有人行动,说道∶“好啊!一箭双,真正快活。”欲知来此为谁,且候下次再表。 第七回吴公子乔装欣折柳崔小姐易服漫寻花 当下来的,正是小吴同黛痕。黛痕年纪小玉门窄紧,被小吴弄得死去活来,玉户隆肿,走动起来,未免疼痛,带出情形,月宾二人末免嘲笑于她。 这时,小吴向公子道∶“你出了没有?”公子道∶“我见她二人俱都招架不起,便自住手,并未出身。”此时公子尚在被中,一把就将黛痕拉在怀中,指着自己鸡巴道∶“你看看这个,比你那个大不大,就请你尝一尝这个的滋味吧。” 黛痕一见,公子鸡巴又远大于小吴,小穴哪里吃得起,当下魄散魂飞,苦苦求饶。公子却要用强,怎奈黛痕死命抵抗,弄得泪竭声嘶,依然不肯,只说改天再弄。 公子见她不肯,便向小吴等递个眼色,同小吴将黛痕放在躺椅之上,小吴拿住双手,公子用腿将她两腿夹在股间。月宾、亭亭拿过绫带,将黛痕背剪捆了双手,缠在椅上。二返将她两条玉腿分左右系在椅子翅上,腰间垫上绣枕,要想动弹,万也不能。黛痕至此,只得闭目忍受。 公子又吃下一丸春药,雀子撑硬,脑满棱肥。抹的唾沫,对准那微红二瓣中间,一撞而入,痛得姑娘哎呀一声,就哭了。本来年纪又小,玉户又肿得满满,当猛可一 ,实是难当,无奈动弹不得,只好死挨死受。公子怒放,任情抽送,唧唧有声,忽又用力将阳物顶住,使劲研蹭,揉那花心。 本来黛痕阴户残窄,公子鸡巴又大,弄得 唧唧,又哭又笑。公子 得腰酸,叫小吴接着又 。小吴 有两个钟头,又换公子,公子上来十分勇猛。黛痕四肢被捆,已然麻木,腰儿弯弯向上腆着,更是难受,加上公子用力顶撞,使劲研擦,早已软洋洋的就象死人一样。 公子 有三个钟头,天气已经正午,方才一泄如注,出了身子。将黛痕放下,已是走动不得,公子将她放在被中,安慰一番,便同小吴吩咐开饭。 饮酒中间,小吴道∶“妇人家最爱吃醋拈酸,我二人若将她三人搁在书房,纵然两下里跑,也恐妹妹们不愿意。好在哥哥有本领,每晚一人服侍我们六个人,也足有馀,不如每晚长枕大被,六人一同玩耍,倒免得许多竞争。”公子点头称是。从此七人会合一处,长枕大被,轮流玩耍,少不得月宾、亭亭二人,也要尝着小吴的鸡巴。 单说公子东邻,有个柳员外,所生一女叫依依,生得一貌如花,年方一十五岁,与粉英十分投契,时常来往。被公子看见,十分喜悦,寻思一计,便对小吴说了。叫小吴装做女子,与依依厮会,只说是粉英表姊吴玉娘。也是天缘,二人相见,十分投契,小吴又口巧能言,小姐更加喜悦,从此互相来往,日见亲近。 转眼两月有馀,这天大雪,小吴请依依在花园赏雪。小吴也将酒内放了春药,请柳小姐一同饮酒取乐,依依着了道儿,吃得有些意思,在花厅歇午,遣去侍从。小吴用言语打动,怎奈依依丝毫不解,慢慢复道着娶媳妇之事。 依依道∶“为什么男人家要娶女子,是个什么缘故?”小吴道∶“你哪里知道个中好处,此处无人,我装作男人,你做女人,我二人玩耍一回,你就知道了。”说着,将门关好,放下帷幔,挨近依依,将粉面贴住依依香腮之上。口对口儿伸出舌头,依依觉着有趣,也将舌尖送过,被小吴使劲吮咂,弄得依依浑身趐痒,情兴勃然,四肢无主,瘫在小吴怀内。 小吴趁此替依依松去裤带,姑娘拦阻,小吴道∶“既作夫妻,必须肉挨肉儿方好,更是有趣。”姑娘听说,任其所为,一来是打动兴情,二来药性已发,纵欲拦阻,那手脚再也动不了啦。小吴赶忙扯去裤子,将自己衣裤宽下,露出那物。小姐心中明白,已是无法,被小吴缓缓插入,尽情的受用了一回。 干了一回,小姐问吴公子是谁,小吴详细告知,柳小姐贪他容貌风流,也就心中愿意,由他摆弄,少不得互诉肺腑,指誓山河。二人高兴起来,小吴替她剥脱上下衣服,重新再干。 此时姑娘猩红数点,早已溅满茵褥之上,小吴高兴至极,将姑娘玉藕般的两腿分开,对准玉户,猛地连根 进。小姐痛得面无人色,用力推拒道∶“你还是像时才那样,慢慢的弄好不好?”小吴却不老实,加劲狠 ,痛得小姐战战哆索,颤微微口叫∶“亲哥哥,饶了奴罢!”小吴不睬,只顾大 ,大拉大扯间,姑娘娇嫩的 穴中似刺非刺,似痒还趐,也尝出味道,亲哥亲爹乱叫。 弄有一个时辰,小吴方才出了。二人你恩我爱,你贪我的容颜,我爱你的相貌,厮抱了一会,一同穿好衣服,重订后会之期,小姐自回家去。 过了两日,小姐又想厮会,姑娘怕被丫鬟看破,便一人前来,见着小吴,温存一会,急忙解衣共枕。小姐原是想来挨 ,但是见了鸡巴,虽说是爱,也是心中害怕狠 猛干,宛转迁延,不肯叫小吴痛快一下搁进去。小吴忍不住,一下顶入,小姐忍不住娇嗔一声。 正 得舒服中间,小吴道∶“我那表兄,人物俊雅,性格温存,极会风流耍子,更兼好大的一个鸡巴,我天天必叫他 我屁股,我二人如同一人一样。好既肯同我好,少不得也叫他玩一下子才好。他若 你,准保舒服。”小姐道∶“虽然如此,我只爱你,况且我非路柳墙花,岂能任人攀折。” 正说中间,崔公子突地赤条条闯了进来,小吴腾身下来,让与公子。姑娘无法,要声张也是不便,只得推拒。小吴急忙拢住双手,公子不容分说,放入雀子,大 其 ,弄得姑娘粉汗淫淫,娇喘吁吁。 公子上面挨脸亲嘴,下边大拉大扯,本来小姐连小吴的那物还招架不了,何况公子这大鸡巴,疼痛难忍,苦苦央求。公子心想道∶我若将她 怕,日后便不敢过来玩耍,却不是苦,不如慢慢的弄,弄得高兴,不愁她不叫我大 。于是一抽一送,慢慢玩耍,捧定香肌,细细领略。姑娘渐渐尝出滋味,原来大鸡巴 得更舒服,也就不言不语,由他摆弄,一来事已如此,二来公子人品出众,小姐乐意相从。 公子、小吴二人,轮流戏耍,看看日落,方才住手。小吴替姑娘穿好衣裤,可儿、粉英二人过来给小姐道喜,羞得姑娘面红过耳,不肯抬头。大家戏耍一番,相别而去,从此小姐时常过来,三人快乐,自不必说。 单说苏州阊门以外,有个勾栏著名倌人,叫做琼仙,一貌如花,风流大雅,公子时常也去那里走动。这天,公子打从琼仙处回来,把妹妹大 之下,正 中间,提起琼仙如何貌美,如何可爱。当下也未注意,谁想第二天午后,粉英小姐竟扮做一位公子,来至妓馆,单单挑了琼仙。 粉英小姐自幼家中无大人管,即喜着男装出门玩耍,本也是英挺风流,这些日子被哥哥、小吴连连 弄,竟也行止婀挪,琼仙也是有些猜疑之处。一连去了两次,只是言语狎玩,套弄些风情。这回被琼仙灌醉,脱去裤子看时,果然是女子。恰巧琼仙有个姘头黄二郎,这日正在那里,因粉英前来,躲在傍处,当下也来观看。他是色鬼一般,今见小姐如酒醉杨妃一样,如何不爱,便要行那无礼之事。欲知后事,且候后文再表。 第八回夸采战游穷巫峡赌胜负捣碎后庭 话说粉英沉醉不醒,黄二郎欲行无礼,琼仙死命拦阻,二郎见粉英娇俏可人,哪里肯舍,便扯下裤子,掏出活跳跳的鸡巴,足足 了一回。幸亏姑娘沉醉未醒,琼仙替她整好衣服,及至醒来,虽知 里似是被 ,有些精液,然而却也不好发作,恐再吃其亏。急忙转回家中,琼仙处再也不来了,却是白送黄二郎 了一回。 再说依依日久天长,被公子弄得时刻难离,后来也知可儿、粉英二人都不干净,索兴大家一同玩耍。公子恐怕生养,致误玩耍,遂买了防免作胎之药,命依依、可儿、粉英并同亭亭等三个丫鬟各都服用,大家取乐,这且不提。 单说这天,大家齐聚,公子同小吴二人各夸采战之术,小吴不服公子。公子说道∶“今天大家聚身在一处,待我大 一回,打头是妹子,末了是你,你也看看我的本事,也好叫你心服口服。”公子进入内室服春药出来,遂要大家都脱得一干二净,先将粉英姑娘抱在怀内,周身抚摩。粉英自琼仙处增了见识,也将公子雀子 着玩弄,弄得公子兴发,便干起活来。 公子勇猛异常,大 其 ,恣意蹂躏。起初粉英淫兴勃发,舒服到极处,忍不住亲人乱叫,后来弄出了,嫩 内更见滑溜。公子知道妹妹小 厉害,花心能裹住雀子头嗡动,一支大鸡巴只顾狠 ,不叫花心裹住。粉英便渐渐觉着不自起来,后来实在禁不住了,没奈何,央告哥哥道∶“哥哥,慢着点罢, 坏我了!”公子道∶“妹妹你又不是未破瓜的女子,为何禁不住哥哥的鸡巴呢?”小姐道∶“哥哥你 得太狠,不顾人家死活,这大半天,我真痛得受不的了。好哥哥,饶了妹子罢!”公子心痛妹子身子,略松一松,粉英得这松,急忙跳起,将可儿一把抓住推到床上,说道∶“姐姐,替我一替吧!” 可儿见公子 得勇猛,早已淫津直流,赶忙纵体相就,公子不问长短,竟自狂 起来。可儿初犹不觉,摆弄了一会,公子的大雀子搠进拉出,可儿那浪 哪里拢得住,倒是花心给捣弄得如鲜花吐蕊遭蝶吻,阴精狂泄,当不得。公子更加狠 ,哪里支持得住,只得哼啊的讨饶。 公子道∶“你们怎么都撒起娇儿来了?”可儿道∶“不是我撒娇,公子的鸡巴今天实在比往常又大又硬,好象生铁打就的一般,雀子头赛过拳头,放到这又嫩的 心里,使着劲的一顶,全被你捅破了。” 此时三个丫鬟虽俱都 熟,尝着好滋味,放开胆了,今天见此情形,未免害起怕来。公子听见可儿之言,答道∶“你痛我也不管,你破我也不管,你只管叫一个来替,我就饶了你。” 说话之间,下边更是一个劲的大抽大送,恣意顶撞, 得可儿浑身发颤,香汗如雨,叫道∶“月宾妹妹,快来救我一救吧!”月宾哪里肯来,转闪在一傍冷笑。可儿见她不来,更自着急,小吴见了不忍,急将月宾推过来道∶“好妹妹,替她一替。”公子得了月宾,便将可儿放起。月宾上床,哪消一阵风雨,早弄得柳颤花摇,疼痛难忍。 月宾当不得,又换亭亭,亭亭最幼,个头最小,尤其经他不得。不上半个时辰,早又娇啼宛转,痛楚欲绝。弄了一会,又换黛痕,黛痕也是受不了。 此时公子仗着药性,欲火如焚,再要重新 时,众女俱都花心揉碎,不敢承当。只得将那六个粗做丫鬟叫来,她等六人中,有两个是破过身的,只那四个都是乍开苞,不消说也是承架不了。被公子紧一阵,慢一阵,弄得一个个,啼一阵,笑一阵。 公子满心欢畅,因见众女俱已带伤,遂向小吴道∶“你服气不服,今番该着你了。”小吴道∶“我信服你可以的啦。”公子道∶“那可不成,非得照样 你不成。”说话之间,也不用仔细温存的功夫,扳过紧实的屁股,使劲就 。公子有心折服他,对准屁眼,狠插猛扯,这场恶战大不相同,正是∶游穷巫峡情难已, 捣破黄龙不肯休。 公子与小吴恣意交欢,尽情受用,一干女子俱都明白小吴不过是公子的兔子。众女除可儿外,均不曾经此等阵仗,不知那办秽事的后户,尚能放进鸡巴取乐,个个目定口呆。亏得小吴做尽娇形媚态,由着公子逞威,方才盗出公子几点风流汗来,急将独眼龟撤出夹谷。公子大 多时,众人挨这了半天的 ,均已疲惫,姑娘们轮流得空,澡牝拭身妥当陪在一傍,公子抱过亭亭,紧紧搂抱而眠。 一觉醒来天已不早,也不穿衣,大家团团坐在一起,用了酒饭,早已天黑。 掌上灯烛,公子对可儿道∶“白天我虽将众人嫩 坏,终归出在小吴的屁眼里,还是输在后庭之中。” 可儿道∶“小吴的屁眼也叫你 肿了呢,奴的小 这会还热辣辣的作痛,身子软得一点劲没有呢!”公子急将可儿抱在怀中,好一副温润软玉,抚摩间,柔若无骨,混身绵软,香肌白里透红,滑不腻手。摩弄间,他那大雀子早又硬了起来。 可儿 住鸡巴,用手摆弄,放在口内,不住吮咂,弄得公子十分畅快。可儿用舌尖抵住马眼,咂了半天,公子淫兴难过,可儿也觉屁眼痒痒,春意荡漾,便将屁股偎在公子胯下。公子扳开粉嫩的臀肉,对着红通通的小屁眼,使劲把尺把长的大雀子 进公。亏得可儿在独眼龟上留着唾沫,乍一捅进去尚不生涩,可也得可儿娇嗔道∶“亲爹爹,轻着点,奴可不比小吴,啊!!”言未毕,公子已把火燎燎的肉柱往里送。可儿忙把玉葱般的手指沾上口沫,反手往屁眼上抹,再用手尽力掰开两股,让大鸡巴 到了根。 公子那大雀子给屁眼一夹,更胀了起来,塞满 道,里面也有个花心,裹住龟头,雀子根上被眼口紧紧箍住,满满当当。 起来,往外一抽,自然带动里面棱儿一起磨擦,可儿屁股里给括得舒服异常。公子见可儿舒服得“亲亲、心肝” 乱叫,便将鸡巴拔出来,去龟头上抹些药,重新插了进去。他这药甚是奇怪,雀子被药一催,立刻就涨了起来,份外粗大,那屁眼被药弄得又热又痒,雀子塞满屁眼之内,再想拔出,哪里能够。 公子满心欢喜,扯动鸡巴,大 一回,这回 得可儿更是又痛又舒服,后来屁眼给 得久了,已是不知疼痛,只是浪形娇叫。公子爱不可扼,搂住可儿,尺长的鸡巴,靠着药性挺在屁眼里,也不拔出,见众人俱已睡倒,也抱紧可儿睡了一晌。 醒来已是天亮,众人皆已起。公子扯出雀子,可儿睡眼迷蒙,半醒间,只觉屁眼内空空的,十分难受,又将圆墩墩的屁股往公子胯下偎蹭。公子道∶“宝贝儿,莫非你的小屁眼尝得舒服,还要?不如你我换个面对面的干法。”命可儿仰卧床上,提起暖烘烘、白嫩嫩的一双小脚丫,架于肩上,使个和尚撞钟,一下子又顶进了屁眼里。 忽闻可儿痛得“哎呀”一声,原来屁眼和 穴只隔一层,这会儿公子打从前院过,却往后门闯,直把两个嫩穴要捅成一个,如何不痛。幸得可儿功夫好,知道干法,忍着痛提腰相就。 公子见可儿痛得腰身乱摇,银牙紧咬,不免好奇道∶“你这屁眼又不是初次被 ,为何这般不耐?”可儿道∶“这般干法,前后门都给捅到一处,穿堂扯得生痛呢!”公子大笑,双手倒提可儿双脚,拉开两腿,进下一看,可儿那白馥馥的小肚儿,坟起的私处披着一小撮乌黑的软毛,下面的两瓣桃红的鸡冠,随着雀子进出屁眼,跟着一合一开,刹是好看。 可儿屁眼里塞着大鸡巴,可怜 穴里空着没生意,自个儿把白嫩的手指插进去捣弄。公子边 边看,淫兴更炽,又把可儿双腿倒剪,膝儿合上趐胸,凑上身子,亲了个嘴,扯动鸡巴,狠 了百馀下,才乏了身子,慢进慢出。可儿在勾栏院中学得好身段,倒也经得起折腾,见公子势弱,赶忙使起缩肛本事,屁眼一收一放,吮咂起鸡巴来。公子顿觉灵犀通透,遍体趐软,一泄而出。 二人起来梳洗,用点心中间,公子笑道∶“宝贝儿,我说为什么你这么爱叫我 屁眼,到底你舒服不舒服?” 可儿道∶“我自己觉着后腰总要叫人肚腹贴着,屁眼里老有鸡巴撑满,方才舒服,并且最喜欢叫人搂着抱着的狠干,我就是叫你 死,也是愿意,尤其你雀子头儿,棱张如伞,前半截比后半截粗, 在我屁眼内,就好象醍醐灌顶一样,鸡巴往外一抽,将心儿带的一翻,怎么会不舒服呢?”公子一听,才知女子也有爱此道者,更加怜惜,得空总要 上两回。 这天依依过来,公子将那日大战之事说了,依依不甚相信,公子急替她脱去衣服,自也脱好,二人便大干起来。 原来女子中,就属可儿、粉英还经得崔公子多 一会,其馀全都抵挡不住,依依年幼更是不成,被公子紧一阵慢一阵, 得就象死白狗一般,晕过去两三回,方才歇了。公子高兴起来,唤过亭亭、月宾、黛痕、可儿、妹妹、小吴、依依,一共六女一男,写了六个阄儿,命她等谁人抓着,谁人侍寝,小吴在傍服侍。 当下亭亭抓着,亭亭以为照旧 ,并不注意,哪知公子听了可儿之言,知道姑娘叫人 屁股,也能象免子样舒服爽快,就要试试新鲜。叫亭亭趴下,她道以为隔山讨火,即至鸡巴一挨屁眼,她方晓得,急跳起来,抵死推拒。弄得公子淫兴大发,不容分说,要子吴帮着,把亭亭放在一条板凳之上,连腰带手用带子捆好,两条玉腿分开左右,捆于凳子腿上,腹下衬上软垫,玉臀高耸, 骨隆隆。公子掏出鸡巴,往里就顶。 亭亭年幼,开苞未久,股方椒发,紧揪揪如男子般,并不肥厚,那小屁眼尚且白嫩,白晰晰的皱摺密簇,全不见孔隙。公子鸡巴太大,又只想着 ,不曾抹上唾沫,顶了半天,才将龟头顶入,屁眼已然撑破。 公子慢慢耸动,费尽功夫,才 到根上,一条大雀子搠在窄小 道中,好似火钳子捅了进去,亭亭如何不痛,放声大哭。公子见鸡巴已然进去,哪里管得许多,一五一十大 起来,只 得亭亭泪竭声嘶,直嚷着∶“公子饶命,奴屁股里火燎燎的难受,眼口怕是裂成两半了。” 公子听得讨饶,淫兴更增,按定屁股,一下一下,慢慢细 ,看着大雀子一出一进,从屁眼里沾带着一道红,一道白,煞是有趣。 依依看够多时,怕自己挨不住,避着小吴自回家。公子 至日落方才出了,将亭亭放起,亭亭夹谷中精液拌着血丝淌下,屁眼炙烫般疼痛,肿得成个红红圆眼,合拢不起来,哪里走得动。急命小吴去暖阁内展开被缛,公子将她抱起放在被中,温温存存安慰一遍,正欲找人 时,只见可儿同公子说出一片话来。 欲知所说什么话,请看第九回便见分晓。 第九回崔小姐招赘吴公子柳依依出嫁风流郎 可儿说道∶“我等如此终不成是了局,依我之见,将妹妹招赘小吴,你将依依娶过来,做为遮人眼目,不然日子一长,柳家若给小姐说人家,如何是好?” 公子听了,虽不舍妹妹配给小吴,但能留在身边,又有依依为妻,可儿为妾,十分愿意,急忙央人去柳家说项。原来柳家已然看出依依小姐有些蹊跷,今见有人来说,没口子的答应了。 六礼已备,择个日子,同日嫁娶,当下娶过柳小姐,招赘了吴公子。当日贺客盈门,十分热闹,到得夜阑人静,大家开个无遮大会。都脱得赤体精光,先去屋内烘暖,备好酒菜,大家猜拳行令,输者喝酒一盅,挨 一下,纷纷扰扰,闹了半天。 两对新人旧货干了一回,后又换了一个过儿,小吴出在依依 内,公子将妹妹 了半夜,想到也要 小吴,免得他坐大不听使唤,忙将小吴拉到身下,狠了一番,说道∶“你今天也算做了新娘。” 公子仍不尽兴,二返将妹妹抱过道∶“今天妹妹你也新鲜新鲜,叫你那屁眼也尝尝你哥哥的大雀子好不好?”粉英想到亭亭被 屁眼时,哭喊哀求,痛不可扼, 完后,七、八天都不见好走路,心中不免害怕不肯。公子急忙按在床上,亲吻抚摩,把手向幽谷间送,手指抠进小穴中揉搓。粉英趐痒难忍,娇声讨饶道∶“妹妹的小穴好痒,哥哥你 我小穴吧!”公子要隔山讨火,粉英怕哥哥突进后户,忙把玉手 住大鸡巴,马爬在床,送进玉门中。 公子将计就计,在嫩 中 了十来回,边 边扒开柔中带紧,粉嫩嫩,肉呼呼的两片股肉。只见峡谷中红晕晕一处小 ,随着大鸡巴在 穴中 进拉出,一会晕开成圆,一会回缩成点,好看极了。 公子看了欢喜,用手指沾了唾沫,顶在眼儿心抠了抠,粉英一阵趐麻,腿儿一软,突然扑倒。公子忙搂住妹妹柳腰,笑道∶“妹妹的屁眼也痒了,想是要尝尝哥哥的大雀子!”粉英臊红了脸,回道∶“哥哥用指尖抠抠便罢,大雀子太粗,妹妹承受不起。”公子扳过红扑扑的粉脸,亲个嘴,道∶“你且试试方知好不好。”不待妹妹再说,便将她腰身按下,跪伏在床,单单耸起玉雕般的圆臀。粉英知事是不免,也想试试,可又怕痛,心里着慌,玉臀巍巍颠颠, 穴里淫津直淌。 那赤红的大鸡巴带着油亮的淫汁自小穴中抽出,公子在妹妹玉臀后跨好,一手扶定腰身,一手 住鸡巴,将大龟头挨上小屁眼,粉英要躲时,公子已一顶而入。一支火铳般的大雀子,硬生生搠入鲜嫩的屁眼,粉英只道是屁门崩裂般痛,火燎燎难捱,喊声好痛啊,几至晕厥。 公子雀子头才进门就被紧紧夹住,甚觉有趣,顾不得妹妹在身下哀求,猛地一捅到底,肚子贴上肉呼呼的粉臀。粉英双眼垂泪哀求道∶“哥哥的大鸡巴已插到肚肠里,妹妹我已尝到新鲜,快快抽出去吧!”公子回道∶“好妹妹休急,总是要像 样,抽送几回,方能算数。”说话间已然抽送起来。 粉英 道中好似通了火柱,又痛又痒,银牙打颤,不知如何是好。抽送间,公子定睛一看,妹妹好个挨 的屁眼,拉扯之下,犹自紧圈着肉柱,也不见翻红,甚是好看。 公子道∶“好妹妹,哥哥从没 过这么好的屁股,温润如玉,光滑如蛋,洁白如雪,那鲜嫩的屁眼,紧纠纠地,鸡巴突进里面,舒服异常。插到深处,肚子贴上屁股,更是舒服。你的嫩 都叫小吴开了苞,这鲜花般的小屁眼,好意思不让哥哥收用。今天你就避点委屈,让哥哥我爽快爽快。”说话间,一送一抽,又了十来回。 粉英知道虽然招赘小吴,可自己终就是哥哥的人,只得咬牙忍痛,低声说道∶“亲哥,缓一缓,妹妹屁股里又胀又烫,辣呼呼地生痛。你这才开始,就这样疼痛,要是像 小穴那样 起来,还不定多么痛呢!好哥哥,千万慢着点,别使大劲,可怜可怜妹妹吧!”粉英言毕便蹶定玉臀,决意由着公子 弄。 公子见妹妹娇滴滴的委曲样,倒也疼惜她后庭乍开,耐不住苦,缓抽慢送,只是伸缩鼓动,挑动淫兴。见妹妹不再喊痛,只是哼啊娇吟,方才腰身使劲,狠抽猛撞。 那紧纠纠的眼儿口,真也耐得住拉扯,牢牢箍住尘柄,公子每要使上劲才好拉出头,捅到底。公子越发起兴,顾不得粉英,每回都使上劲,大力抽送,屁眼内渐渐滋润清溜,进出如意。两片白晰晰的屁股脸儿,给撞得红冬冬,大鸡巴插入其中,又暖又润,又细又紧。粉英媚态渐露,不似可儿做作娇柔,却似闺女黄花初开,混然天成。公子欢喜极了,用心 弄,大力排挞。 粉英初被 开屁眼时,丫口火炙般又胀又痛, 久了屁股内似刺非刺,不似前之痛楚,渐觉又麻又痒,玉臀不自主间欲迎凑,目闭息微,口呻气喘。公子知妹妹已得趣味,放心大 ,约莫一个时辰,只 得粉英神魂飘荡,欲仙欲死,只放得个 穴空荡荡,淫水直流。 粉英道∶“换到前门 吧,要不弄宽了不好看。”公子道∶“可儿的屁眼都叫我 熟了,也不见宽松,你就叫我舒服舒服的干吧!”粉英想到可儿每回总要公子 屁眼,原只道是抢小吴的生意,不想也是有好滋味,改日再求可儿教缩肛之道,也好勾住哥哥的心。想得圆满,也就放胆扭腰颤臀,由着公子一出一入的蛮 。 公子兴极情动,一泄如注,粉英忽觉屁股里给浇得热呼呼,比浇在花心上还舒服,心满意足,软瘫在哥哥怀里。公子搂了妹妹,美甜甜睡了一觉,一直睡至次日午后,方才起来。 却说这年,苏州遇涝,人民流离转徙,抛妻鬻子,所在皆是。这天崔公子正在门外闲溜,忽见一个乞丏领一童子,年纪约有十三、四岁,姣如弱女,媚态流动。那乞丏走向前,道声∶“大爷,您老可买孩子,请您将他留下罢,随您把几个钱就是,不然他也是活活饿死。” 公子一见此童,早早动心,今听此言,便忙取二十两银子,与了乞丏,命他写张契约,方才去了。 公子将他带至书房,问了名姓,他原姓周,年方十四岁。公子见他洁白,就给他起个名字叫做玉奴,交小吴带去安置,当下沐浴更衣。到了晚上,三人同在暖阁,叫来众女一一认识,公子要玉奴学着小吴干活。粉英等六人见玉奴形态姣好,也都欢喜。 公子将玉奴抱在身边,口中说道∶“我与小吴与众姑娘常大被同眠, 做一堆,你若叫我疼你,也要懂得服侍。”小吴接口道∶“你要同我一样,做公子的兔子,把公子的大鸡巴放在你屁股里, 上一 ,玩上几玩。” 玉奴粉脸通红,羞愧难当,幸其人甚聪明,知道屁眼是个装鸡巴的东西,要得主人疼爱,也顾不得羞,说道∶“奴才身子已属相公,请相公随便,愿意怎样用就怎样用便了。” 公子一听正合意,叫月宾服侍脱去衣服,玉奴也自宽衣,公子将他抱起,放到炕沿之上,叫他高高蹶起屁股,将鸡巴抹好唾沫,对准屁眼,双手搂住玉奴胯骨,使劲一按, 将进去,捣弄起来。 玉奴尚是孩子,又逃荒多日,屁股干瘦,公子 得不够味,拔出鸡巴,二返拉过可儿。可儿急忙褪去裤子,伏在床沿,双手反转,掰开两片丰腴雪白的臀肉。公子看得真切,白峰峡谷中,细红一线串着上圆下扁两个眼儿,舍扁就圆,亦不温存,一顶而入。可儿知道公子叫玉奴挑起了兴,成了急色鬼,猛 屁眼虽然生痛,但也是被 惯了,忍着痛由他蛮 。 这边玉奴给公子放了,方要站起,小吴的鸡巴又 上了。小吴要 玉奴逞威,也好日后使唤,玉奴只得忍受。 公子在一旁边 可儿,边看小吴 玉奴,一时兴起,从可儿屁股里拔出鸡巴,站到小吴身后,猛地搠进他屁眼里,小吴是久经大敌的了,毫不介意,任其弄。 这一回可苦了玉奴,原来小吴被公子 到舒服之极的时候,他就加着劲的玉奴,公子见他使着劲的 玉奴,也知道他舒服,越发狠 。三人串成一排,可怜玉奴受二人之力,软瘫炕上,动不得身。小吴两边得利,先出了,拔了出来挨在一旁由着公子玩。 可儿见玉奴明眸皓齿,肤嫩赛女子,较灵岩山的小沙弥尤有胜之。身子骨虽稍瘦,可鸡巴早已不小,屁股被 得舒服,那鸡巴也动兴挺起,有五、六寸长。 当下搂过玉奴,伸手 住鸡巴,套弄把玩。玉奴原本屁眼作痛,叫可儿这一抚弄,兴发难扼,鸡巴赤红发烫,又见小吴挨 状甚舒服,自知将来也是一样,心中也自高兴。 公子见小吴已出,又拉过粉英 屁股,粉英早自可儿处习得缩肛之法,也不怕公子捣弄,高耸玉臀,屁眼就凑上大雀子,公子大喜狠 一番。再看一旁,可儿正把玉奴那童子鸡巴送入口中吮咂。公子有些吃味动火,放开妹妹,复返可儿身后,扶着涨得酱紫粗大的雀子,按定可儿柳腰,对准嫩红的屁眼,使大力猛地插入,一捅到根。 公子一心要折腾可儿,腰上使劲,才 到根,又猛力抽出,直到龟头“噗” 的一声脱出丫口,方才二返再入。如此蛮 猛抽,数百回,干得屁眼“啪吱啪吱”作响,众人皆见公子龟陵翻出嫩肉,带出血丝,泄得鸡巴腥红。 可儿初觉公子的大鸡巴进也痛,出也痛,也顾不得,只淫浪地吮咂口中的嫩鸡巴。 久了,公子的龟头陵儿刮得屁眼又趐又痛,又麻又痒,舒服之极。口中更吮得好,“咋咋”出声,摆出各种媚态。 玉奴不曾见过这般场面,一支鸡巴颤了两颤,喷出阳精,洒了可儿一嘴一脸。公子见可儿的屁眼已被 成殷红的圆洞,兴极情动,把火烫的玉浆全飙进可儿的屁股洞里,众女见了莫不称羡。 玉奴此后自然用心服侍公子,身子养的丰腴,那小屁股也经得起 ,公子见他机伶,如何不爱。日子长久,胆子大了,也近着女色,少不得小鸡巴也向 里钻去了。 光阴箭紧,瞬届年终,崔府上忙着过年,十分热闹。这日,公子走到亭亭房外,忽听里面有些声音,十分诧异,一看门儿却是关着,急用手推时却推不开。 从门缝儿里张望时,突地忽起春兴,欲知何样情形,候诸下回再讲。 第十回极荒淫兰汤大战穷肉欲除夕恣欢 原来亭亭自破身已来,体态越渐骨肉亭匀,嫩乳并窄臀也见丰腴,出落得就如仙子一般,平日心思又细密,甚得崔公子疼爱。这天正在暖室洗澡,被公子偷看见那雪白粉嫩的香肌,衬着红扑扑脸,细袅袅腰,娇翘翘臀。一种娇艳态度,止不住欲火上升,急忙叫开房门。脱得衣裤,就澡盆上,就将雀子送入 中,一出一入,煞是舒服。只抽得亭亭浑身趐痒,痛快之极,口叫亲哥,下面柳腰随高就低,不住款动。 了一个时辰,公子抽出大鸡巴,要亭亭站在澡盆外,弯身扶着盆边,公子来到身后,又要 屁股。亭亭上回被 ,吃尽苦头,心中不免害怕,但见可儿、粉英小姐俱被 得舒服,想是 惯了便好。公子掰开亭亭粉嫩圆臀,先把大雀子放入 中研濡,只见那鲜红的小屁眼,久未挨 ,虽已动兴,一收一合,可全不见孔隙。公子看了欢喜,抽出鸡巴,二返就往屁眼送。 亭亭屁门一阵裂痛,还不及喊痛,公子已狠 到底,恰似一枝火把子,狠把娇嫩的屁股捅成两半,亭亭哀告∶“好亲哥,慢着点!”公子佯装不睬,大力抽送。亭亭屁眼竟是开苞过,已不若前回疼痛,公子那热呼呼的肉棒在 道中出入,倒也受用,不免动起兴来,摆动柳腰,粉臀不住款动。一直 到红日西沉,方才起来。 晚上即是三十日除夕,当下大家忙碌,未将二人放在心上,今见他二人携手而出,月宾道∶“狐狸精,我们都忙得要死,你倒悄悄地去哄汉子,真是岂有此理。” 公子道∶“你们都不要说,到得晚晌,我还要请你们过来吃好东西,到了时候,都要哄我的。” 小吴笑道∶“我们不希罕你的好东西,请你留着自用吧。” 当晚大家欢宴,晚宴已毕,明张灯烛,大家聚在暖阁之内玩。公子仍用抓阄之法,先是依依抓着,就从依依起,解脱衣裤,大干起来。依依出过之后,黛痕抓,公子使她仰卧褥上,提起双足,扛于肩上,用鸡巴一冲一撞, 起活来。 了半天,黛痕被 出声,该着粉英。她却奇怪,自从被哥哥 了屁股之后,每次挨 ,总要叫他留着气力,将她屁股玩上几玩。当下姑娘过来,先将鸡巴在口中、 内玩弄多时,然后趴在炕上,蹶起玉臀。公子正中心怀,喜孜孜挺雀子,对准屁眼,长驱直入, 起活来。 了半天,鸡巴越见长大,那粉英姑娘当真是天生屁股挨 的,随大鸡巴如何猛 ,总是套得满当, 道内一拱一拱,竟也有个花心挨上龟头。公子大喜,更是狠 ,要采她花心,姑娘花心嗡张,裹住龟头,不住鼓动。公子兴发,极力大 ,因为姑娘粉臀饱满,眼口紧凑,又加公子本钱真大,随你怎样扯动,他也不响。 到好处,那花心如 穴中的一般,也自流出汁来,姑娘娇吟不已,泄了精,下来歇息。 又轮着可儿,公子知道她也是大敌,不急 弄。先一把搂住,亲热了半晌,逗得情动,公子将鸡巴在小嫩 上欲进不进,来回的蹭,弄得可儿精水往外直流,口中叫道∶“好爸爸,快救命吧!快把大鸡巴给我搁进去吧!”公子也是忍耐不住,一顶而入,又干起来。 了百馀下,小嫩 里滑溜滑溜,套不住大鸡巴。公子抽出大雀子,二返叫她仰面躺好,腰下垫个枕头,架起两腿,大龟头凑上屁眼,一顶而入,大拉大扯,死命狠 。可儿也会凑趣,款摆柳腰,摆动屁股,一迎一送,就着公子,高低上下,情尽快乐。哪知公子随你怎样,他那大鸡巴就象浑铁枪一般,勇猛异常,哪消半天,早又经当不起。 又该着亭亭,亭亭屁眼下午已被 肿,只用嫩 ,一连被公子弄得出了四次身子,委实疲乏。又换了月宾,月宾被 不过,换了小吴挨 ,公子仍不尽兴,搂过玉奴又 了一阵。一轮下来弄过两三个钟头,公子寻思道,除去妹妹、可儿的屁股已被 熟,其馀只有亭亭也尝过,依依、月宾、黛痕屁股都尚未开苞,今天何妨叫她们也尝尝滋味美不美。想到其间,便将玉奴放起。 此时三个丫鬟已被小吴玩了一回,此刻正玩粉英,依依爬在小姐身下替她垫腰,可儿坐在旁边,观其出入之势。公子忙将依依、月宾、黛痕三人叫过,命她等一顺边,俱都趴伏炕沿之上。先将大鸡巴抹好唾,对准依依屁眼,一顶而入,也不温存,一连 了十下子,已经将依依 哭。急将雀子拔出,照样给月宾插上,也是十下, 完月宾,又依样的 了黛痕十下,两个丫鬟屁股宽扁, 之无甚滋味,于是将月宾、黛痕放起。此时小吴玩完粉英,正弄亭亭,玉奴看得动火,急将黛痕搂住,自去出火。 这里公子一眼看见依依,尚自捂着屁股啼哭,公子看见十分怜爱,见她那种娇啼宛转,媚态动人,忍不住鸡巴又硬了,便忙用手来拉。依依道∶“好哥哥,你要 ,还是 前边吧,再 后头,可就 死我啦!” 公子心生一计,点头应允,分将两条玉腿架在肩上,使个眼神,叫过月宾,命她将依依双手拿住。看那鲜嫩屁眼已经红肿了,急忙抹上唾沫,把雀头对准,依依想要躲时,已被按住动不得,由着公子一顶直入,只痛得姑娘面无人色,娇喘吁吁。公子高兴,大拉大扯,寻花采蕊,依依屁股初次挨 ,哪里当得起,只弄得她龇牙裂嘴,痛不可支,哀声求饶。 公子见依依一股媚态不逊妹妹,贪玩艳色,哪里肯听,只顾着寻花采蕊,恣情蹂躏。 有两三百回,依依一个嫩屁眼早已由痛转麻,由麻转趐,不再哭泣哀求,只是 啊啊娇吟,公子情动,方才一泄如注。公子看窗外已然发亮,便搂住依依,脸偎脸儿,相抱而眠。 再说小吴 完亭亭,又 玉奴,玉奴 完,接着将可儿搂过,忙将雀子放入后户。可儿因被公子 过屁眼,已是受不了啦,便苦苦的央求,吴公子胡乱弄了一会,也就将她放起,相搂相抱,一同睡下。 一觉醒来,已是新春,红日当头。天交正午,小吴唤醒公子道∶“自从你将我玩了,你三天两头玩我屁股,滋味你总算尝的十足了,可是你也可以尝尝鸡巴的滋味好不好呢。”公子应允,便撅起屁股,小吴先去眼上抹好唾沫,自己雀子也抹了一下, 了进去。 原来公子幼年之间也曾被书僮 过,后来书僮散去,渐渐冷落下来。如今生疏十馀年了,一旦又 ,不免也要痛的,好在公子自能扎挣。小吴玩够多时,出了,二人一同起来,大家团围聚会,一同玩耍。 此时公子姣妻美妾娈童一共八个,逐口轮流玩弄,好不快乐。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自春徂夏,夏去秋来,秋收冬藏,又换了一个年次,大家也不记得被公子玩过多少回了。这一天早晨,粉英又换着男装外出闲游,竟自不归,哪知石沉大海,杳如黄鹤。公子四出寻觅,哪里找得着,总想是被匪人所拐,公子伤心之极,好在依依、可儿、亭亭替了妹妹,也就稍解忧怀。哪知福无双降,祸不单行,后来竟自发生天大祸事。 欲知究竟,请待下回再说。 第十一回活冤孽美人遭巨盗真幸福娇女遇将军 话说连年荒,地方不靖,栖霞山深邃去处,忽然聚积了些个强盗。为首两个大王,一人姓刘名钊,别号飞天夜叉;一人姓苏名斌,别号穿云燕子,俱有一身上好本事,高来高去,如履平地,轻如猫,捷似猿猴。这两个强人占住山峰,打家劫舍,不时也到繁华地方采访富户人家,去行偷盗,遇有美貌女子,便行采花。偏偏可儿同依依二人,在楼上凭栏远望,被二人看见。二贼心迷眼乱,魂不守舍,于是采访路境,当晚便来采花。 说也凑巧,偏偏这日,公子同小吴去到扬州清理买卖,依依同可儿作伴,在一间屋内居住。三个丫鬟,因为公子在家一天之中不定 上几回,夜晚睡觉时间不定,难得有了功夫,早早也就睡了,只有她二人尚自未睡。二贼奔到灯光处看时,还是日间所见之人,二贼遂点着熏香,放入屋中。二女一闻,只觉头重脚轻,晕了过去。二人叫道,倒也倒也,二贼胆大心粗,那里顾得许多,急忙进到屋中。各人抱了一个,放倒床上,扯去裤子,早露出玉户来了。二贼掏出鸡巴,也有七寸长短,对准玉户,一顶而入。 大半天,方才出了。原来二女心中俱都明白,只是手脚瘫软,不能说话,因此趁了二贼心愿。二贼玩够多时,刘钊向苏斌道∶“贤弟,据我看来,似这等女子,世间实在少有,不若你我二人,各背一个回到山寨,尽情受用,岂不是好?”苏贼首肯,于是各背一个,出离崔宅。施展夜行术, 房越脊,竟奔城根而来。到得城下,先将爬索扔上,试了试,已然抓住。 禁得行人,然后苏贼先行上去,到得城上,这里刘贼将可儿捆牢,使个暗号,苏贼即忙扯动绳索,汲将上去。依依也是照样,然后刘贼也上得城墙道上,二返苏贼下到那边城下,又将依依二人汲下,刘贼也下去。收了绳索,二贼背起,连夜跑回山寨。 比及天明,依依二人醒来,已知来到山寨,回想公子恩爱,不住放声大哭。 刘贼讨了可儿,苏贼要了依依,各自带回房中百般劝解,百般温存。可儿本是勾栏女子,尚能勉强从顺,那依依总是大家闰秀,思念公子恩爱之情,不肯相从。 那苏贼搂住依依亲嘴,姑娘推拒,苏贼性发,唤出水牛般四个婆娘,你拉我扯,将姑娘按在床上,脱去衣服,捆了手,仰面朝天,按在床,动弹不得。旁边两个婆娘攥住两腿,分为左右,露出鼓蓬蓬一个小 ,苏贼急忙挺阳相就。 此时姑娘正已力竭声,今见贼人来 ,去鸡巴处看时,原来也不在崔公子以下,便自止住悲声,任其所为,后来觉着又舒服,又耐得功夫,便也乐意相从,终日在山寨中取乐,暂且不提。 单说粉英那日出外闲游,偶然走至郊外,但见绿柳已舒新眉,夭桃犹有馀笑,春草绵芊,田畴一色,鸟语清幽,与绿水潺之声相应。四周山色锁翠流青,因贪看春色,便信步走出,约有十里来远。忽然下起雨来,起初不过点点滴滴,后来竟大下起来,又没带着雨具,衣衫已湿。四下都无躲避之处,只有前方森严列着一片营垒,粉英急忙走至近前,暂行躲避。那知那雨越下越大,猛然间听得铁蹄声响,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数十铁骑,前护后拥着一位白面将军,打前的亲兵见粉英在营垒外张望,生起疑心,勒住马一跃到粉英面前,抓住臂膀问道∶“你是何人?”粉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突心生一计,说道∶“我乃宫中小官人,返家省亲,迷途至此。”那亲兵伸手往她胯下一掏,真格是个没鸟的。 一队人马均驻足,将军见粉英玉面红唇,湿透衣衫衬得身段玲珑,甚是可爱。因问亲兵可是细作,亲兵回报是个溜号的小太监,将军大喜,命人带粉英回大营。粉英见那将军年纪也就不上三十,剑眉星目,粉面朱唇,大耳丰颐,隆准麟角,那种天下气度,回然不凡。 原来这个将军姓萧名赜,其父萧道成总揽朝政,当今天子废立由他,势倾天下,早有篡夺之意。将军奉父命率兵镇守苏杭,今日采猎回来,竟有阉 之人在身边出现,想是好兆头,故乃大喜,命人送入帅营,妥为安置。 当晚将军命侍从将她唤入,粉英施礼已毕,回明姓崔名英,杭州人氏,在宫中当差,今因返乡省亲,迷误到此。将军十分见喜,留她吃饭,粉英起身欲告辞,将军不许,饮酒中间,将军说道∶“我看你甚是聪明,我很爱你,你若愿意富贵,便留在我身旁,伏侍于我,我可保你富贵荣华,随心所欲。”原来将军的部从已将底里告知粉英,粉英知道将军是个候补的天子。 粉英虽念哥哥恩情,但今日看是脱不了身,且将军气宇轩昂,粉英也是爱,正要巴结,见将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已自料着几成。今听此言,急忙在将军面前半跪道∶“奴才初会将军,便蒙青眼,格外施恩,天高地厚,此后一身所有,尽属将军。不过年轻识浅,尚求将军多加原谅。”说着便拜了两拜。 将军命她共桌而食,陪同饮酒,粉英不敢不从。原来粉英不善饮酒,因劝将军,不免多吃几杯,那粉嫩脸便红扑扑的,益发好看。将军看了这个俏模样,淫兴勃然,便用轻薄言语挑逗于她。粉英眼波斜溜,微笑了一笑,一语不发。将军见此光景,那里还忍得住,一伸手轻轻一抱,就抱了过来。粉英趁势倒在将军怀中,上面脸挨着脸,下面不住用屁股去偎。将军喜欢的不得,捧定粉脸,亲热一番。二人搂搂抱抱,又喝了一回酒,便叫伺候人等撤去酒菜,掩上房门。 将军看着粉英,只是嘻嘻的笑,粉英先替将军将上身衣服宽去,二返脱去鞋袜,伸手解了裤腰带,去下边摸时,那大雀子早就挺起来了。足有碗来粗细,一尺来长,那鸡巴头子足有馒头大小,硬得和铁一般。急忙扯去裤子,伏侍将军睡下, 住大鸡巴放在口中咂吮良久,将军兴发大雀子如灵蛇一般。 粉英心中欢喜,又怕将军只爱娈童,不敢脱下衣裤,只把那灵蛇在口中玩弄。将军早已不耐,道∶“小官人!还不快把屁眼让将军我玩一玩。”粉英忙褪去小裤,钻入被中,背向将军把红扑扑、白嫩嫩的屁股送至将军胯下。忙将大鸡巴和自己屁眼抹好唾,用手 住大雀子,对准自个儿屁眼,将军不由分说,直挺挺往里就 。原来将军天生成的大雀子,与众不同,崔公子鸡巴虽大,却还赶不上将军。 这才将雀子头 进去,粉英已痛得浑身打战,将被子咬住,死命忍受。将军又顶进去约莫四寸上下,粉英万分疼痛,宛转呻吟,因讨将军欢心,不肯求饶。 将军说道∶“此时才 进去一半,还有半截没进去,就会将你 坏了,若要再往里 ,你可怎么受得了呢?日子长着呢,我就这样对付着玩玩吧,慢慢的就能全进去了,省得叫你受罪。” 粉英屁眼裂痛难忍,好似初次挨哥哥 时一般,知道 惯了也是舒服,更贪恋将军那大鸡巴,撅着屁股说道∶“我这身子即属将军,将军就是 死我,我也是情愿。将军就快快使点劲,就可以全进去了。” 将军闻言,高兴万分,舍不得狠 ,仍是慢慢的往里。粉英 道涨得发慌,将军若是慢慢磨 ,反是受罪,不如图个爽快,连催快 ,淫声浪语,哄动将军。弄得将军性发,只道是这个娇娆的小太监,平日常挨当今天子 ,便不顾惜,使着劲,狠命一 ,连那外边六寸多一齐 了进去,直顶到根上。 那大鸡巴比崔公子长大许多,粉英是又怕又爱,猛一全根 入,姑娘屁股就像被拳头掼入般,直顶到肚脐,搅翻了肠胃。 此时粉英屁眼已被 破,将军挺起鸡巴,来往抽送,大拉大扯,百馀回,粉英已渐习惯,便自鼓动肠道,套弄大鸡巴。将军只觉那屁眼越 越紧,里边好似有个花心,那两片臀肉又跷又圆,冲撞之下滑润有劲,贴在小肚上,珠圆玉润般可爱。平常那些娈童,都没有这么丰润的屁股,将军心想宫中果真是有名器,从没 过这么好的屁股。从二更天一直弄到东方放晓,方才一泄如注住手, 得粉英就象死白狗一般,软瘫在将军腹下。 两人拥抱而眠,将军日午方才起来,粉英被将军 得难动,直在帐中睡了一天。 到得晚上,将军因为粉英吃苦,万分怜惜,用手摸那屁眼时,已然肿了。遂说道∶“你的屁眼被我 肿了,我今天要再 你,你必比昨天还难受,莫若等等,你稍微好点,再玩你罢。” 粉英此时正将鸡巴放在口中咂吮,急忙答道∶“痛不痛什么要紧,只要将军爱我,就是痛死,也是甘愿。今有一事要禀明,尚请将军先赐我无罪。” 将军一夜厮磨心中已是爱她,便道∶“你但说无妨,我不怪罪。”粉英便将衣物褪尽,露出女儿身,并将谎称太监原委禀明,道明自己出身,家中已有赘夫,独不提屁眼早挨 一事。 将军本是美妾、姣童俱爱之人,今见有如此女子,兼具两者之长,因笑道∶“好个奇女子,竟抢了小官人的生意,我是爱你,不舍你离我身边,你就依就着男装,在营中侍侯我吧!” 粉英见将军依然爱她,喜不自禁,手 着大雀子又亲又抚,说道∶“我爱极这大鸡巴,你快 我吧!”说着,用屁股对准大鸡巴,往后就偎。欲知粉英今夜被 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崔公子遁迹玄门萧将军贮娇金屋 粉英送过屁股,萧将军笑道∶“也不要叫 穴闲着。”要她仰面躺好,把那藕棒似的两条腿轻轻举起,放在自己肩上,她那小 凸露了出来。此时姑娘春色葱葱,甩斜杏眼,竟盼着鸡巴搁了进去。萧将军见她小 鼓鼓的,十分可爱,将身子一耸,大雀子直顶花心,粉英穴中早已淫津直流,全个雀子一下进去,塞得饱饱满满。 萧将军大力抽送百馀下,姑娘花心早被揉碎,阴精已泄,将军再 时,已是抵挡不住。姑娘说道∶“亲哥哥,你还是 我屁股吧!”将军就势拔出阳物,把姑娘两腿合上胸乳,二返插入屁眼,也是一挺,大鸡巴昂然直入,全个一下进去了。 因为屁眼已肿,乍一 ,十分疼痛,哪知 了不上十下,便不痛了。因为粉英久被哥哥玩熟二年之久,不知挨 过几千百回,今番若非将军的鸡巴这样大,焉如此痛。然而究竟是个惯家,所以 到后来,粉英愈觉舒服,比起哥哥胜强十倍,于是耸起屁股就和将军一来一往,好不快活, 到二十分痛快, 得她淫声艳语乱叫。将军恣情欢乐,翻来覆去,各路各样的 ,一直 至四更多天,方才泄了阳精,互相搂抱而眠。 粉英贪恋将军大雀子 的好,早已不顾小姐身段,只顾奉承将军,摆出千奇百怪的应酬,前穴后庭诸多花样,弄得将军一日难离,竟以崔英之名,补了一员参军之职,部属知他迟早是天子,任太监为官,倒也不以为意。这且慢表,单说崔公子,从扬州回来,又失了依依、可儿二人,十分懊恼。柳家知道女儿被贼人劫去,想要赎回,也是无法。崔公子只得厮守住小吴同玉奴及亭亭等三人,朝夕取乐。 却说贼寇刘钊等,山寨积得兵马甚多,便商议起兵攻打杭州,一来借粮,二来听说崔家尚有美女三人,也思乘此一同掳来受用。因此点齐喽罗,浩浩荡荡,杀奔杭州而来。这杭州本归陈将军驻守,因为江北打仗,将军移师赴敌,为此城防空虚,竟被贼人打破。五百喽罗任情抢掠,奸淫烧杀,惨不忍闻。 单说二名贼首够奔崔宅,到得门前,喽罗们围个水泄不通,打开大门,一拥而入,丝毫事儿未费,竟将亭亭等三女,抢到手中,二贼获悉崔家小姐早已走失,不在府中,略有所失,但得三美人,心中亦喜悦,急忙送入贼营。 且说这伙喽罗将崔家打抢一空,仍不甘心,搜来搜去,由花洞搜出小吴。当时 众共十二人,就中有个小贼头目于七,也是色中饿鬼,他见小吴貌美似女子,动了兴头,开言说道∶“咱们大王得了三个美人,好不快活,我们也好拿他杀火。”于是将小吴剥脱干净,可巧旁边有棵歪脖老树,不甚高大,急将小吴捆于树上,轮流奸戏起来。 小吴起初犹可支持,无如众贼匪只图欢乐,毫无怜爱,大拉大扯,大顶大撞,只 得小吴屁股由麻而痛,由痛而肿,由肿而破。 到第十二个人上,尚自支持,贼人见他不惧,也不告饶,于是又约了十五个人来轮流 弄,小吴依然呻吟忍受。内中一贼十分可恶,不知从哪里牵来一匹牡驴,他竟照配驴办法,将驴子阳物塞入小吴屁眼之中,一面替它摆弄。驴子性发,阳物膨胀,一顶而入,只听“哎呀”一声,好个风流公子,俊俏郎君,竟自被那驴子活活 死了,众贼一笑而散。 单说贼众抢了杭州,转回山寨,二贼首见亭亭较月宾、黛痕姣媚,于是刘钊要了亭亭,苏斌要了月宾、黛痕,各自受用。次日三女见了依依、可儿,知道二贼功夫不在公子以下,便也乐意相从。起初尚分两房各自取乐,后来也学得崔府,并做一大房,二贼与五女大被同眠,一同淫戏取乐,不在话下。 回文单说崔公子听得贼来,正与玉奴淫戏,两人急忙藏在炉炕之内,幸得无事。事后出来看时,亭亭等俱都不见,花园内又 死了心爱的小吴,公子一见放声大哭,死去活来。闹了半天,寻思无法,只得掩埋了小吴,愈思人世愈觉无味,遂将粗重家具变卖钱钞,房子一时卖不出,由玉奴守着处理,拿了钱钞,寻了个相识庙宇,竟自遁迹空门,做了道士,倒也清闲自在,得以令终。 回文再说将军与粉英,昼夜厮守,好不快乐。这日二人一同洗澡,玉奴脱去衣服,露出又滑又腻雪白的肉儿,羊脂玉一般的屁股蛋儿。她那脸子和骨肉亭匀的身段,已经可爱,何况还有那挨 的屁眼和嫩 呢。将军一时情动,两人干了起来, 够多时,一泄如注。 恰巧将军接得其父檄札,命他会师寿春,与北兵交战,将军急忙起兵前往。 亏得将军用兵如神,连战皆捷,大败敌师,此时正是栖霞山寇攻掠杭州之日。待得班师之后,仍回原防,早已知道贼寇之事,粉英忧虑哥哥一家安危,不免向将军泣诉,将军大怒,一面点动人马,围了山寨,一面急命人赴城中寻人。 话分两头,入城之人寻得玉奴,急忙送入帅营,与粉英相会,告之公子出家,小吴殒命,众女被抢。小姐痛哭一场,央求将军收留玉奴,将军见他机巧可爱,本已有心,当下允其所请,留在帐中侍候。 再说官兵围住山寨,早有探事喽罗报上山寨,刘苏二贼下山迎敌,俱皆被擒斩首,官兵掩杀,贼众四散而逃。兵丁抄了山寨,将可儿、依依、三丫鬟五女,簇簇拥拥带下山来,粉英、玉奴早在山下迎了带入营中。 可儿细说众女被掳上出原委,粉英与众女互诉离情毕,粉英转身进帐,禀与将军,将崔家从前之事,从头至尾一一说明。将军大喜,急忙唤进五女,仔细观看,果然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喜不自禁,俱行收下,便向粉英道∶“宝贝儿,这是你哥哥命小福薄,该当归我受用,他这个缺我就替了吧!”粉英大喜,忙将将军如何恩爱,如何能干,鸡巴如何大,一一说与玉奴与五女,六人也自欢喜。 到得晚晌,也是长枕大被,一同玩耍。众人俱都脱得赤条条,粉英、玉奴也侍候将军脱去衣裤,那灵蛇似的大雀子脱鞘而出,众人艳羡不已。 将军先把依依抱在床上,玩得高兴,将那玉藕似的两条腿,要她自己贴胸抱着,露出一扁、一圆两处蜜穴。这时依依春心荡漾,只盼着大鸡巴 。将军见她小 白馥馥露着红馅儿,下头低处粉色细摺密簇着屁眼,十分好看,对准 穴一挺,大雀子搠进去,直取花心。依依觉得这个活宝比从前所遇,俱不相同,塞得十十足足,大热铁硬,大抽大送,七纵七 , 得姑娘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叫∶“心肝! 死我也!” 依依阴精已泄,将军愈加勇猛,姑娘抵挡不过,知道萧将军 屁眼的瘾头大,便说道∶“亲哥哥,你 我屁股吧!”将军心喜正合我意,就势拔出阳物,二返插入后户。依依屁眼久未挨 ,不免生涩,今为讨将军欢心,忍痛承受。 大鸡巴初入不能顺意,痛得依依银牙打颤,将军心疼便要罢手,依依忙说道∶“只要将军爱,尽管使力,我的屁股终是要给将军 的。”将军拉扯十馀回,才将大雀子 到根处。 可也作怪,依依 道深处心有个花心,就如圆眼核儿,将军将鸡巴一顶,正顶在后户花心之上。姑娘“咿咿呀呀”叫道∶“快活死了!”一连抽送数百回,当不得将军的雀子,粗糙坚硬,太长太大,弄得依依受不住了,方才讨饶。将军放开依依,玉奴赶忙过来用湿热巾帕,把大鸡巴擦净。 将军拉过亭亭,对准小肚之下,只一顶,已顶进半截去了。亭亭趁势倒于床沿之上,将军把那长大阳物,左冲右撞,横旋直顶,竭力抽送。亭亭花心大开,不消几抽,已是出了,将军格外用力时候,更禁不起了。亭亭忙把身子反转,高耸屁股,将军也不多言,就把大鸡巴插进屁眼。 弄多时,也是当不起了,又换了可儿。 可儿在旁早已等侯多时,她见将军的大雀子又硬又粗,十分欢喜,今见 完亭亭,急忙过来,还不待玉奴擦完,便将大鸡巴 入口中吮咋多时,才把下身送过,将军将雀子一顶,直顶过花心,可儿道∶“哎呀! 过我小肚子了。”乒乒乓乓,弄得可儿百般叫唤,一阵阵风狂雨骤,可儿阴精直泄,少不得又将屁眼玩够,方才放开。 不消说黛痕、月宾二人以次弄遍,仍不尽兴,又将一旁忙着给将军擦洗鸡巴的玉奴拉过,按定屁股, 了多时。忽见粉英闲在一旁,笑道∶“今晚也不能冷落了爱妃。”便放开玉奴,把粉英抱到床上。粉英仰面躺下,便把玉腿贴胸抱住,将军看了个真切,大鸡巴直取屁眼, 了起来。粉英施出本领,鼓动肠道,一拱一拱的套弄,那灵蛇般的鸡巴真是遇到对手,一个大拉大扯,一个紧收缓放,大战千馀回,方才泄了。从此八人嬲戏,一如崔公子之时。 一日粉英禀明将军返家一探,由玉奴领着,来到小吴坟前,众女痛哭一场。 来到庙观中寻问崔公子,方知出观云游去了。回到大营,进得帐中,俱都痛哭,将军返营,百般劝慰,后来还是拿了银两,重修崔府,安置众女。将军因无妻室,禀明父亲,立粉英姑娘作了正室夫人,依依、可儿为侧室。玉奴娶亭亭为妻,黛痕、月宾做了侧室。此是表面门文,不得不敷衍,因为将军不比崔公子庶民之家也。到得晚上,仍是长枕大被,同床欢乐。 后来萧将军之父做了皇帝,是为(南)齐太祖,将军备位东宫,不上四年,皇帝不豫,禅位太子,萧将军便做了皇帝,年号永明,谥号齐武帝。那时粉英姑娘册为正宫娘娘,依依、可儿东西宫贵妃。玉奴身为男妾,也封了三公之爵,却仍是陪伴皇帝追欢取乐。亭亭三人仰承甘露,得沐天恩,好不快活。 这玉奴自从跟了萧赜,也养成绝大鸡巴,后来直至天子宴驾(在位十一年),玉奴方率亭亭、黛痕、月宾等三女辞别出宫。其时粉英方在盛年,虽闲礼教,终不免欲火难禁,却不时召幸玉奴,礼赐有加。书说至此,便算告一结束,可见功名富贵于床第求之,正自易易也。 【全书完】" }, { "text": "桃花艳史\n新编《桃花艳史》卷之一 第一回李辉枝观花寄诗金桃儿因最生情 诗曰∶ 桃花烂漫傍亭开,红雨含姻照碧苔; 绘尽阳春三月景,呵谁折得一枝来。 又云∶ 三月桃花开正浓,无言含笑弄春风; 方才惹得游归过,流水落花一场空。 话说唐朝年间有一人,姓康名建字永太,居住在苏州城门外,其人素性好静,为此处繁华,遂迁居于僻静所在,建一二草舍,左边设一大园,内有奇花异草,外有灵禽自不必说。惟有栽种桃树三百馀株,甚为奇观。时值二三春月,花开烂漫,如锦如,最为美丽。这康建自迁居到此十馀年来,惟在枝叶花草上讲究,别无他愿。论他的家中世业,到也中等,一生乏嗣,只有一女,名唤金桃儿。 你说为何叫做金桃儿?当日康建方迁居之始,出道螃螗山山上,见一金桃映扬争辉,金光夺目,香艳娇美,飘飘然有玉树瑶花之概。 康建看了半日,上前折了一枝。你说那金桃自康建折下一枝来,即刻叶落花残,成为枯木。康建看见如此光景,好生不乐,手上折的那枝金桃,仍如其初。 那知这棵金桃在这螃螗山已有千百馀年,日精月累,已成仙株,合该今日出世就遇着爱桃的康建,折去一枝金桃,全体精神尽归于一枝之上,所以那株金桃即刻成为枯木。康建折来拿在手中,如同至宝,归得家来,花叶如故。那康建就知有些奇异,遂尽心栽种,加意培养,此时即生下此女,遂取名唤作金桃儿。 这金桃儿生的如花似玉,美貌异常,年至十三岁就能咏诗作词,聪明盖世,声名传闻姑苏。那康建恨不能选一个有名的才子配他,方了钟爱女儿的心愿。因此在桃花园中,建一个八角亭子,不时叫女儿游玩。那座亭子,曲栏刁槛,甚是好看,每遇芳春开放,康建常约名人诗客,在此饮酒作乐。 当时苏川城市有几个才子,也有咏诗的,也有作赋的,内中有一个年少的才子,姓李名辉枝,年方一十五岁,生的眉横青山,目射秋水,唇红齿白,潘安不能夺其貌,宋朝难与比其容,而且聪明天降,饱学大才,因在此间作诗,忽然想起金桃才女,心中甚是缭绕不止,遂取笔咏四绝一首。 诗曰∶ 令朝乐酒桃花亭,惟有金桃仙子形; 倘折一枝纷红嫩,辽家琥珀佩茯苓。 但凡在亭子上作的诗词,康建一一收了。回到院都交给金桃儿看。那金桃儿看见别的诗词不雅,反极称桃花之美,及看到李辉枝这一首四言绝句,便知道他是有意而作。金桃儿每日默咏此诗,方知道此人不得见面,时常闲步亭畔,倚栏观花,有心闲步到此。将近亭子旁边,只听得桃花丛中隐隐有嘀咕之声,遂止住脚步,侧耳细听,你道这两个小畜生在桃花园中作何生理?是何等人物? 原来是一对小苦瓜,在此成了杵臼一交。一个叫,就是铁屁股姜勾本;一个叫,就是小舍命宋上门,逐日在外闲耍不止,哭着好 定的督督玩酒,就是合那浪荡公子吃茶。 这一日,两个小畜生闲来桃花园内看花,看了半晌,宋上门忽然腹中疼痛,就要出恭。姜勾本说∶“园中并无一人,就在此处何妨?”宋上门遂脱下裤子,露出又嫩又白的小屁股,姜勾本看见,一时高兴,遂笑嘻嘻说道∶“人家都说你那屁股里有水,果然真么?今日我且试一试才好。”宋上门笑说道∶“何尝是水,原来是油。”姜勾本说∶“屁眼中油从何来?”宋上门说道∶“既吃这一宗钱粮,竟不晓得股中有油的?我记得正当十四五岁时,血气未定,上下血脉周流,屁股孔一开,血脉便往下行,定 所以闲致,你看那七八十岁的老屁股,皱焦死皮为的何来?只因为屁眼里无油,所以如此。”说来说去,二人都有些顺腔流油的光景,姜勾本说道∶“嗜嗜你那 油的滋味如何?”宋上门说∶“给你嗜嗜看不必说,你且给我品一品箫如何?” 姜勾本看见宋上门的阳物肥嫩,即时给他抹干了屁眼,两手捧过阳物,满口大腮品将起来,品了一会,宋上门放了一个屁,姜勾本吐出来说∶“我在前头品箫,你断不可在后边打鼓。”宋上门说∶“一管箫吹,雄兵行万。”姜勾本吐出来说∶“两片屁股门里阴阳人。” 吵了一会,说了一会,又品起来。宋上门说∶“你品的有甚么韵调?”姜勾本吐出来说∶“虽无丝竹之韵,也有龃龉之音。”二人笑了一会,又品起来。 正品之时,只觉那阳物在口里跳了几跳,如同热肠淌油,流一满口。那姜勾本一滴也不肯吐出,如吃蜜一般,一嘴扫干。姜勾本流水起来说∶“我的阳物久候多时,你拿屁眼来回敬回敬。”那宋上门火出兴尽,就有些不愿依从的光景。姜勾本炽火性急,一手扯倒宋上门仰卧在地,掀起又嫩又白的两只小腿,嘴对着嘴,唧唧哝哝弄将起来。金桃儿在亭子一旁听了半晌,只当是一男一女在此交媾,那晓得是两个小畜生在此品箫,蹦定,听来听去,不觉情动魂飞,体酸骨麻,往亭槛上一歪,就烘起一对小兔子来。宋上门见有人识破,忙忙的提上裤子,不顾这,那一溜 星,就逃之夭夭。姜勾本转过身来见四下里无人,馀火尚未熄灭,意欲借水行舟,又怕一时不能依从,且在迟疑之间,忽听得门外有人喊了一声,说∶“我看你这一个小畜生,竟在这里作怪。” 不知是何人喊叫?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白公子品箫作乐姜勾本捧笙为欢 话说姜勾本正在亭子旁边意欲上前勾引金桃儿,忽听得园外有人喊了一声,你道园外喊的那人是谁?原来是错对门白公子,年方二十馀岁,生的倒也聪俊,家中甚呆富足,一妻一妾侍女数人,平生不好女色,专在男风上讲究。这一日找他两个并不见面,忽听人说∶“他两个在你对门桃花园中玩耍。”白公子即忙前来,果然有姜勾本在亭子旁边站立,遂招呼一声。那姜勾本见白公子招呼,遂抽身出来,金桃儿也即刻退去。白公子把姜勾本扯到自已家里前厅书房中坐下,遂问道∶“我这几日并不见你,你竟在俺对门桃花园中调戏康建的闺女,我明日向他说知,把你送到当官打板枷号。” 自不必说,姜勾本原是年幼的人,被白公子一两句话就吓住了。 这个姜勾本胆怯的说∶“白公子为何说这一席恶语?”原来白公子久已看上了姜勾本,因弄他不上,故今日用此恶话吓他一吓。这姜勾本虽是没有主意,到底只是不从。白公子又汤了一壶热酒,二人对面而饮。酒至半酣,白公子说∶“你今在此园中,是你自己来的,还有别人作伴?”姜勾本说∶“原合宋相公同来的。”白公子说∶“宋相公哪里去了?”姜勾本酒已半酣,问到此处,想起品箫 定之事,遂情不自禁,一五一十尽情告诉与白公子。 白公子听到此处,不觉得浑身上欲火难支,搂住姜勾本的脖胫,亲了一个嘴。姜勾本也就勉强依从,二人上边亲嘴,下边抹 。姜勾本恐被人看见,故此不从。白公子也不甚相强,二人又吃起酒来,姜勾本又吃了几杯,遂不觉酩酊大醉,仰在椅子土,竟自睡去。 白公子见他已醉,说道∶“今日晚间这般美品,好不得我受用受用。”遂掩上房门,扯下他的裤子,露出嫩生生、光淘淘的两块定,白公子掀起他的两只脚来,将阳物对准了他的屁眼,加上浆水,弄之大吉。姜勾本在醉梦中醒来,亦就半推半就,任其抽扯。那知白公子在家,天有二更时候,并未用饭,其妻刘氏等得心烦,遂速步走到前厅来看,但见房门紧闭,灯光未熄,房中唧唧哝哝似有淫欲之声。 刘氏从窗棂一张,见他丈夫搂着一个年少的幼童弄股,又不敢招呼,但站在窗外窃看。姜勾本说∶“你拿出来,我给你品一品箫。”白公子说∶“我先给你品一品。”白公子遂把姜勾本的阳物,将舌头裹住龟头,咿唔之声,闻于窗外。姜勾本说∶“我的屁眼痒痒了,你给我舔它。”白公子遂吐出了阳物,舌尖伸到屁眼里边,如吃蜜喝油的一般吸入。正玩之间,灯光忽灭,白公子往后宅取火流水,起来开门,抬头看见其妻刘氏,遂不觉羞愧难当,无话可说。遂问道∶“你是几时来的?”刘氏道∶“听你品箫,我就来了。”白公子听说“品箫” 二字,就知此事已经败露,遂口说道∶“妹子,我今日一时昏乱,见不得妹子了,任凭妹子发落罢!”刘氏本来是个年幼的妇人,自来到窗外看的时节,已经有些高兴,及见丈夫如此回答,不觉顺口说道∶“叫你玩的那个孩子出来给我舔舔。”扯到这一句方才说出口来,那知姜勾本在里面听见,带着酒兴跑将出来,就在刘氏面前说道∶“我既在尊夫面前失节,若蒙尊嫂见爱,小弟就无不从命。”那白公子在旁也不能回答,专等刘氏吩咐。 那刘氏的春心早已开动,又值天气甚晚,因此说道∶“你二人且随我后宅来说话。”白公子不敢违命,姜勾本情愿奉陪。刘氏在前,二人随后,白公子已会其意,及至走到后宅房门口,灯光尚未熄灭,白公子后边与姜勾本附耳低声,说道∶“须得如此这般,方才解羞遮丑。”姜勾本说∶“自然,自然。” 原来刘氏房中有两个侍女,一个叫做春梅,一个叫做秋月,两个皆不过十五六岁,俱被白公子污泄。此时秋月已睡,惟春梅一人等侯,及刘氏先进房门,姜勾本随后跟进,白公子即把春梅扯出房门,春梅问道∶“方才此人是谁?”白公子说∶“且莫问他,咱两个在门外且听他一听所说话。”刘氏妇人见他两个特意躲空,遂把姜勾本搂在怀中,说道∶—我的小乖儿,你吃一个妈妈罢!”这句话方才说出口来,忽又想起秋月在那边睡觉,故意的叫了一声春梅。谁想虽不答应,秋月已经惊醒了。那刘氏见无人答应,只当是秋月睡熟,遂即叫姜勾本脱去衣服,二人在床上赤条条的,就弄将起来。哪知秋月也没有披着衣服,走过来看时,见不是白公子,遂吃了一惊。哪知已披姜勾本看见,遂溜下床来搂住,往床上一推,那钢枪似的阳物,早已认准了那秋月的一道小小线缝,刘氏遂站起来,从姜勾本后边搂住,也学定方法。此时秋月又惊又疑,又不敢不允,三人弄在一处,意美情浓,真乃是∶ 前边是,金榜题名真富贵; 后边是,洞房花烛美姻缘。 要知端的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一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二 第三回窥纱窗梦中观月设妙计醉后摘花 话说白公子在斗外合那春梅弄事,又听得秋月起来,三人弄在一处,遂把春梅推到窗下,二人往里瞧看,见刘氏搂住姜勾本 定,姜勾本搂住秋月 。 这白公子其先是隔山取火,此后来也就后亭插花。白公子说∶“咱二人何不进去合他三人作一付对联?”二人遂走进房来,刘氏合姜勾本绝不在意,倒把秋月吃了一惊。见他二人进来,也不说长道短,扯一把椅子,就 秋月,已知道这事是白公子做成了的了。你说那刘氏向姜勾本说道∶“姜相公,你给我品一品箫?”姜勾本笑道∶“就是我愿意去品,你那里有箫?”刘氏笑道∶“不就给我吹笙?”姜勾本听说“吹笙”二字,遂即起来把刘氏的两腿分开,将阴户往上高耸,姜勾本伸进舌尖,咂的刘氏痒麻异常,叫鬼叫乖,情声不绝。白公子丢了春梅走近前来,后面弄姜勾本的定,前头梭姜勾本的肌扒,他三人又兵打一处,将合一家,春梅、秋月二人臊痒难忍,也不觉在旁边拍开了。听到此处,有佛家老禅师四言绝句为证∶不是萧来不是笙,阴阳混乱无浊清; 老憎再去十年寿,那显娃童着艺精。 四句笑语叙过。姜勾本捧着刘氏的阴户,如羊羔子吃乳一般,忽然刘氏的经脉来了,汪洋突出,喷将下来,把一个小银娃娃姜勾本没头没脸喷了一身的鲜血。那姜勾本好似从 子里扒出来的一般,旁边两个侍女笑道∶“大叔恭喜,头生就是一个儿,缓存水来洗洗。”这姜勾本满口吐的鲜血,只当是苏打水,又踹又踢,玩到此间,这才是个了手,即刻取了水来,从头至尾斋戒木浴了一遍。一个个渐觉困倦,刘氏夫妻一处同眠,他三人在一处同眠。不多一时,漏尽更残,天已大明,彼此皆劳苦已甚,日出三竿,俱不得醒。 当时白公子之妾胡氏,清晨起来,候了半晌,并不见侍女开门,从窗外往里一看,但见他夫妻二人酣睡如雷,那边床上赤条条的三个人并头而卧,胡氏吃了一惊,即刻回到自己房里,想道∶“夜间想是有些鱼水之乐,才如此乏倦,等他们起来问个端的便了。”住了一会,姜勾本醒来,睁眼一看,日色满窗,他们四个尚在梦中,独有那两个侍女赤条条的身子,一个是仰着,一个是全身仰着的,那无痕毛的细缝可爱,合着的那个光溜屁股的人,真让姜勾本看的欲火冒炽,遂轻轻的将阳物对准那道细缝弄将起来,抽了几抽就拔出来,仍照着那个屁股秃的一声弄进去了。把他二人皆弄得笑,春梅说∶“快弄一会起去罢!”秋月说∶“有大叔作主,晚些时日也不妨。”一来一会又抽将起来,谁知那胡氏等的心急,复又出来在窗下张望,但见一个年少的幼童,骑着双头马,登着两家船,左一槁、右一槁,好似吴王采莲,正在热闹之中。 那知白公子醒来,看见窗外有人瞧见;又见姜勾本滥淫狂作,遂恶狠的喊了一声。胡氏听见,即刻退去。姜勾本只得起来,刘氏从梦中惊醒。白公子说∶“妹子快起来!夜晚之事已被小胡看见,是何体统?”刘氏说∶“相公何以知之?”白公子说∶“刚才在窗外瞧看,被我一声喊退去了。”刘氏说∶“不妨,只要如此如此┅┅”白公子低头不语。 那姜勾本流水起来,披上衣服,叫∶“春梅、秋月先到胡氏房中,用如此这般勾搭着他的光景何如?回来对我说知。”两个侍女依计而来到胡氏房中,二人双膝跪倒,说道∶“求二奶奶开恩。”胡氏答道∶“昨夜你大奶奶已开了恩了?”两个侍女说道∶“俺二人之事,大叔并不知道,今早已被二奶奶看见,徜若说与大奶奶,俺两个的性命就死在眼下。”胡氏问道∶“那人是谁?”春梅说∶“姓姜,原是秋月的表兄,素日与秋月有交,因昨日上桃花园看花,彼此遇见。一时不知羞耻,爱上他年幼俊俏,遂就许下他媾合日期。是夜日更馀来的,奴才说的都是肺腑实话,求二奶奶怜奴才年幼无知,一时做错,望乞宽宥。”胡氏说∶“此人现今走了无有?”春梅说∶“现在毛厮里躲避。”胡氏说∶“叫他出来,我不对你大奶奶说就是了。”春梅说∶“若被大奶奶看见,那时怎了?”胡氏说∶“看见,你就该死!”秋月哭着道∶“他是小奴的表兄,在二奶奶房里躲一躲,就是看见,只说我表兄来看我也就不妨了。”胡氏被二人苦求了半晌,不能推托,无奈应允。 春梅即刻走到毛厮来叫姜勾本,那姜勾本原来先在毛厮等侯,见春梅一来,就知事已做成,遂同春梅来到胡氏房中,也就双滕跪下,谢恩恕罪。那知姜勾本方才跪下,刘氏一步门里一步门外,说道∶“我见有一个人进你房来,可是谁呢?”姜勾本早已爬在床下。胡氏急忙回道∶“原是春梅、秋月,并非别人。”刘氏明知也不再问,就在当门坐下,叫春梅下厨做饭。 适有人来请,白公子出外去了。刘氏又叫秋月荡了一壶烧酒,二人登时饮了。不多时,胡氏已觉头晕,方才说道∶“小妹的量小,已经醉了,不能奉陪,我歪一歪才妤!”刘氏说∶“你只管去睡,我为你掩过门来。”刘氏掩过房门,佯长而去。胡氏是醉厚的人,歪在床上不能起来。姜勾本从床下爬将起来,就上到胡氏的身上,扯开裤就弄,又与胡氏亲嘴,胡氏又不敢喊叫,任他抽弄,刘氏在外与春梅、秋月三人一齐进来,胡氏睁眼一看,只唬的面如土色,不敢则声。 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构贞女伤财害义奉商人失良灭伦 诗曰∶ 美色人人好,苍天不可欺; 当时有报应,并不爽毫厘。 话说胡氏唬了一个半死,羞愧难当,刘氏向前说道∶“淫欲之事,人人不免的,但我先说,你房中有人;你说是两个侍女。今日虽然被我看见,我不怪你就是了。”说罢,遂即退去。胡氏喘息了半晌,说道∶“适才他三人进来看见,又往那去了?”姜勾本说∶“二嫂子放心,这件事瞒不过,如此这般被你看见,因而如此这般。”胡氏听到此时,才得放心,遂戏说道∶“你先进于我礼乐的骂人,我何妨为后进于礼乐的君予。”遂乘着酒兴,任凭姜勾本抽送,抽至数百,胡氏的淫水汪洋,阴精突出,叫道∶“姜相公,我的乖儿,你可 死我了。”姜勾本说∶“我夜晚间在那屋里 死了三个,今日便是四个了。”二人说着又抽了一会,方才泄了。姜勾本遂即起来,彼此将衣服穿好,胡氏仍然自己独睡,姜勾本徉长出门去了,不题。 刘氏家中的闲话亦搁过一边,花分两朵,各整一枝。 且说那白公子专好攀高接贵,或是那贸易商人,或是那闲住的官员,你兄我弟极其熟识。适有一个大商人,闻知有个桃园,甚是茂美。适值春月花开如锦,一日清晨起来,特地到此观花,及至进了桃园,看见一个年少的美女,独自一人在亭槛观花,那商人一见此女生的玉骨冰肌,体态宜人,百般美丽,一言难尽,看了一眼。谁想金桃儿即刻退去,止落下一个商人并两个小伺在园中游走了会,眼里看满园桃之夭夭,心里想的是国色佳人,痂痴的看了半晌,忽然想起对门有一位白相公,何不约去问个端的。即忙抽身回到自己店中,着人来请白公子闲谈。 你说那白公子原来是一个趋势利的小人,一听说这个大商人的请字,就把姜勾本在胡氏房中去的事情丢在一边,即刻随那人来到店中。这商人见白公子来到,比从前更有一番的礼貌,别有一番笑容,真乃是情情相感髯翁,有诗为证∶ 素昔交情固有情,只因情动更多情; 多情来饮有情酒,恐后有情终无情。 话说商人及请白公子到了店中,连忙着人拿来佳肴、青酒,亲酌奉陪,白公子见这等光景待他,甚是不安,遂问道∶“大爷,晚生今日蒙爷台盛情,不知有何得能,异日倘有驱策,晚生自当效劳。”那商人见白公子如此光景,遂口说道∶“没有他事,特邀白兄前来闲谈。”白公子道∶“弟甚年幼,有何高见?”那商人说∶“闻听白兄的对门有一个桃园,其中桃树有三百馀株,甚是美丽可观,果然是真的么?”白公子原来是灵俐人,听说“桃园”二字,就知有意存焉,遂口答道∶“康家桃园为苏州盛景,而且金桃一株尤为园中名花,大爷徜若见爱赏玩,小的情愿奉陪,我舍即在对门,聊可容膝谈心。” 那商人听见白公子说,心里想是白公子素日也爱上他了。遂说道∶“实不瞒你,今日早间上园中玩,看见一美女十分可爱,因请白兄来叩佳音。”白公子见是为金桃儿的事情,遂口答道∶“此人小的平素常见,谅来未必定婚。但此女的父亲康建,性情耿直,心生憨洁,听说要给他女儿配一个才子方了他愿。若金银财帛难以打动这老儿。”那商人道∶“财帛打不动他,也打动别人了否?”白公子听说这话,又想财帛、又要奉承,真乃是∶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白公子遂答应道∶“大爷要配这月里嫦娥,只须如此这般。稍容数日,小的一面承管。”那商人听说“承管”二字,又知白公子是个家道殷实的人,即刻就兑了一千两白银交与白公子,道∶“事成之后,还有一千致谢。”白公子遂着人拿了银子,辞别了商人,来到家中。 毕竟不知如何定计?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二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三 第五回好女色奸淫被杀爱货财坑害良人 话说白公子到了家中,收了银子方才坐下。刘氏上前问道:“相公早饭未用,那里去来?”白公子说:“有一个大商人请我,已用过饭了。但不知家中小胡之事,娘子怎么办的?”刘氏一五一十告诉了一遍。白公子虽知事已平定,总觉闷闷不乐,遂起身走到大门首,往对面闲看。忽见姜勾本合宋上门二人同来,遂想道:“令日甚是愁闷,何不留他二人暂且消遣,明日再办那事未晚。”遂招呼他二人来到前厅。进得门来,白公子捧着宋上门的脸儿亲嘴,宋上门也就开口逢迎。原来姜勾本未来之先,早已将夜晚之事都对他说知,今日同来作连床大会,姜勾本说道:“大哥,他的屁眼今日也是送上门来的了。 快去荡酒来!咱三个痛饮一会,再玩未迟。”白公子即时叫人取了几壶热酒来,三个人猜拳行令、交盏敬杯、无所不至,饮到更深夜静。 那刘氏早已知道在前边饮酒。听说是三个人,故此不敢出来。及至等了一会,并不见进来,说:“春梅,叫你大叔来睡觉,要吃来后边吃。”春梅听说,即刻走到前厅叫了一声。那姜勾本听见,出来就往后跑赶春梅,宋上门正给白公子把看 鹑,二人也就随后出来。白公子说道:“你回家去罢!”宋上门说:“我今日也要吹一吹笙。” 说罢,就往后跑。白公子酒已八九,也不甚拦他,遂即熄了前厅的灯火,掩上了门,搂着宋上门往后宅而去。 到了后宅,进得房来,看见姜勾本坐在当中,刘氏在左,胡氏在右,三人叠股而坐,双手搂着,两个醉言醉语说道:“一会又有一个吹笙的来了。”那知白公子搂着宋上门早已走到面前,见姜勾本双手搂着他两个婆子,百般羞辱如玩娼妓一般。白公子见这等光景,淫心顿熄,良心发现,暗晴的自己叫道:“白守义!你也是家子人家,不图吃穿,为何因好男风,将一家之人尽被这小苦瓜淫污,虽然图一时的欢乐,却已然败坏了我的门风。”想到此间,先将自已责骂一顿,又想道:“这一个淫滥的恶童,何不借他的金镯,做一个两全其美的买责。”这都是白公子肚里的话,想到此间,把一腔恶心炽而不露,百般的迁就,遂近前说道:“姜大爷,若今日把这两个都让你玩上一夜,看你的本事如何?”姜勾本说:“别说玩上一夜,就 上三夜,谅你也不敢把我怎了!”白公子听见这话,怒上加怒,遂即答道:“小姜!容我今晚且让你,俺两个且往前厅吃酒如何?”姜勾本说:“白大爷,别惯好 定!”白公子见他两个婆子也不做声,遂一转身领着宋上门来到前厅,秉上灯烛。白公子取了几壶烧酒,那姜勾本见白公子已去,谅来合宋上门前边 定,放心大胆在刘氏房中任意滥淫不题。 且说白公子合宋上门两个对饮,你说那宋上门其陪同着白公子往后宅去,实指望要与姜勾本一同作乐,又见白公子刁蛮,所以遂同白公子到前厅来,谁想白公子只管饮酒,也不耍笑,也不说话,宋上门问道∶“大哥今日不乐,想是为小弟同来么?”白公子说∶“你有所不知,你想这姜小子乘着酒兴在我家如此淫乱,就是宋老弟也羞愧难当。”宋上门说∶“真正可恶!”白公子道∶“宋老弟,我与你做一个长远相与,今夜晚间给你白银一百两,日后在我家出入,与姜小子一般,只须如此如此。”宋上门听说给一百两银子,又时常往他家取乐,遂壮着胆予说道∶“大哥,你今日既要宰一个小牲口,小弟独不忍见其死乎!”白公子听说此话,就捧着宋上门的嘴儿道∶“小兄弟,你既然有这番义气,我就马上取银子来与你,你就如此诓他出来,到对门园中再作道理。”宋上门答应了一声。那白公子随取了一百两银子,当下交与宋上门,道∶“你可速往前去诱他,倘然出来,我自与你同去。— 宋上门见了银子,就动了心,遂转身说道∶“大哥放心!他若不来,你就把我泄了。”说罢,竟迈步进了后宅推开房门。云雨已罢,姜勾本说∶“你在那里耍笑?”宋上门叫道∶“姜大哥快来!有一件好事特来与你说知。”姜勾本走出门来,宋上门一把扯住说道∶“快!快!随我来,有金桃儿现在对门等侯。”姜勾本说∶“狗屁!天有三更时分,那金桃儿必不在此,又有甚么圈套来诓我?”宋上门说∶“大哥有所不知,以先我合白大哥出来时,俺两个到了大门首站着,见一个人与金桃儿在亭子上亲嘴,白大哥就喊了一声,那人就越墙而走。白大哥忙跑到园中一把扯住金桃儿,那金桃儿也不敢喊叫,当时白大哥阳物不动,先叫我弄了他一会,白大哥的阳物仍然不举,因此特着我来叫你,你可去与不去?”姜勾本听这一席的妙语,就如苍蝇逐臭味迎气而来,顶头遇着白公子。那白公子说道∶“姜老弟来了,快去!快去!如若一步慢了,那金桃儿就不得见面了。” 三个人出了大门,悄悄的往桃园而来,不知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李辉枝抱德引玉螃仙子投桃报李 话说三人进了桃花园中,那知白公子取银子时,就拿了短刀一把藏在袖中,姜勾本说∶“你看亭子上并无一人,你二人为何诓我到此?”白公子说∶“未必不在亭子旁边躲避。”三人同上亭子来看时,白公子就搬着姜勾本的头亲嘴,姜勾本只当是玩,那知白公子右手搬着脑袋,左手举起短刀对准了颈,一刀子下去,就是一个血人。桃花亭好不惊骇人也,书做到此,不觉得咏叹难已。有诗为证∶昨日房中来捧笙,血光已刃小畜生; 今宵要赴金桃会,鲜红混乱桃花红。 白公子把姜勾本一刀杀倒在地,回手将宋上门摔将过,就要动手。宋上门说∶“我的白大爷,你只顾杀了我,日后这官司谁给你打?”白公子听说这句打官司的话,遂即松放了他,说∶“你且起来,此时夜已深静,亭子上并无一人知道,我已经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明日清晨就对你父亲说∶“康建夜日晚间邀俺两个在桃花园中吃酒,及至吃到二更时候,酒已半酣,康建过来搂住姜大哥要行鸡奸,姜太哥说道∶“康大爷醉了,咱两走罢!”那康建不肯撒手,定要扯他的裤子。姜大哥坚志不允。不料康建老羞变怒,恐怕事情败露,明日难以见人,遂从身边取出一把刀来,照着姜大哥就是一刀,我见势头不好就跑开了。若少要迟捱,我也被他杀害,似这样人命大事,若早不出头,日后倘然知觉,连咱都挂累了。”你将这些话与你父亲说知,他自然出首告状,你我皆都无干。事毕之后,再送白银五十两以作谢仪。 你逐日还在我家往来,惟有你一人知道,断不可告诉别人。”这宋上门听了白公子的话,又先得了一百两银子,事毕还有谢仪五十两,更有白公子的妻妾,许逐日行淫作乐,心中十分畅快,遂倾心应允,道∶“你快去家中睡觉,我急速回到家,告诉家父,叫家父转往姜家说知,明日清晨一起来看便了。”说罢,白公子将刀子往怜佑抛,既回家门而来。宋上门也就往家里告诉,明日出首告状,获拿康建定成死罪,俱在后边,且自不表。 再说这桃花园正当三月开放,康建原不禁人观花,自从昨前有李辉枝与众佳宾在园中饮酒赋诗,留下一首七言绝句诗,那金桃儿时常在园中窥探。有一日李辉枝到园中见金桃儿在此,园中无人,向前说道∶“昨日小生偶作一诗,甚是见笑。”金桃儿遂转身说道∶“你是何人来我面前说话?”李辉枝答道∶“小生姓李名辉枝,字表华亭,身在鸿门,祖居苏州城里,年方一十六岁。”说到此间,只见那康建迈步走进园来,金桃儿一见,就躲避去了。康建不肯邀那李相公,竟随金桃儿来到家中坐下,说道∶“近时园中桃花正开,每每有人观花游玩以后,再不许自己在园中闲走。”金桃儿听见父亲这话,羞愧无及,静守深闺,再不出来看花。 你说那李辉枝见康建随着他女儿进去,却不说长道短,自己好生没趣,回到家中,左思右想,坐卧不宁,遂自坐在书房,把笔在手,即景为题,作诗一首为证∶ 昨前杷酒桃花亭,近日夭桃花渐零; 最爱一枝芳又嫩,满身香滞读书厅。 李辉枝坐在书房一夜无眠,到了次日,有人来约他往桃花园闲玩,李辉枝辞了。住了半晌,忧闷已极,自己出门散心,莫知所至,又到了桃花园来。抬头一看,只见花开灼灼,又有几座彩亭华屋、画栋刁栏、光辉夺目,李辉枝想道∶“夜日见桃花已经将谢,并无这几座彩亭,莫非我是梦中到此?”正迟疑之间,忽然一阵香风扑面,从园中走出一个月中嫦娥,粉面桃腮,柳腰袅娜,带笑开言,问了声道∶“李相公暂到寒舍坐一坐,吃一杯粗茶,再看桃花不迟。”李辉枝听说,又惊又喜,迈步就随这女子进来,及至来园中一看,并非昨日的景致,两边俱是八角凉亭,排列着无数的奇花异果,中间一个大池,但见鱼游春水,后边紧列一道三间大厦,装修的甚是艳美,台基上站着两个侍女,那侍女走近前来拂着这位娘子进了房中,李辉枝随后跟来,又见瑶房之内,灵芝、灵瓜、丹书,琼笈一室之,陈设的无非是仙品。那娘子遂即将李辉枝让在上面坐下,着侍女捧茶。茶罢,就摆上一席仙品,俱是松脂桂实、麟脯鹿珠之类。那娘子接过仙酿,亲自酌酒,李辉枝谦让了一会,只得领情,意欲回敬,也不敢说出口来,要知如何?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三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四 第七回谈杀星渐晓命理受愚蒙难知冤情 话说李辉枝谦让了一会,只得领情,也不敢说出口来回敬,及至一嗜仙家的美酒比凡家味美异常,真乃是∶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杯盛来琥珀光。 二人对饮了几杯,李辉枝就问道∶“今日蒙大娘子这番盛情,小生何以报德?”那仙女答曰∶“奴家与相公前世有缘,休得过谦。” 李辉枝问道∶“就是咱前世有缘,娘子何以┅┅?—仙女说道∶“相公有所不知,仙奴本非凡体,然在螃塘山成人,只因昔日有一人吃桃未尽,尚有炯桃半个就抛在粪坑之中,适有一位姓李的善人看见,说道∶“上边虽带烂,桃半个为何抛在粪中,也未免太伤天地生物之功!”那李善人遂从粪中取出,用清水洗净,抛在螃螗山上,接年雨水调和,馀生蒙荡,风吹雨洒八百馀年,日精月华八百馀年,一日得遇庄上康翁,也该仙奴出世,将此桃折了一枝,仙奴的精神也就归一枝花容来到苏川,蒙康翁珍爱,当时栽种园内,逐日灌溉培养,以致长成弱枝。因昨日相公在园观花,在金桃儿面前称名道姓,仙奴在旁忽想起仙奴的恩人原是姓李,仙奴今日正要投桃报李,心下方安。”二人愈谈愈深,天色已晚,两个侍女秉过银烛,说道∶“时至花睡之期,仙奴今日与李恩人一处同眠罢!”两个侍女头前引路,二人随后又到了一座兰室卧房,真乃是凤凰仙鸟褥麒麟,神兽衾百般的仙器,人间罕有。 二人到在房中,侍女各自出去,二人宽衣解带,云雨欢乐,自不必说。及至云雨已毕,仙女叫李相公起来,李相公说∶“时已夜半,起去做甚?”仙女说∶“相公有所不知,今晚有煞星临园,你我出去看个明白,不可惊慌。”李辉枝听说此言,流水起来,即速穿上衣服合那仙姑一同走到八角亭子旁边,那仙姑说∶“煞星就在此处,原非吉地,宜速避之。”二人方走到那座亭前,只见三个人从园外跑将进来,果然上了亭子。 一人手执短刀一把,对准那个人的颈下刺去,当下气绝命危,又去杀那一个,那一个哀求了半晌,方才释放。二人就在亭子上商议了一更时分,方才出去。 明公,你说园中有两个人看他行凶,难道白公子独无眼晴么?那知这仙家的行综原有幻境,所隔就是对面而立,也是视而不见的。所以楼台亭阁以至池山林木,皆是仙家的屏障。这李辉枝见二人已经走远,遂向仙姑问道∶“方才杀人的凶手,好象白公子?”仙姑道∶“不必管他。”李辉枝说∶“可惜!这场冤枉明日必然移祸于康建身边。”仙姑说∶“相公有所不知,那康翁今年是太岁压运,有三年的大灾,灾出运转,自然有人解救。若当时替他伸冤告状,康建出了囚牢,必然死在今年之中。论康翁也是仙奴的一个恩人,仙奴本当解救,但他造就如此,不可违天而行。日后我自有报答。”李辉枝在一旁,嗟叹了半晌,那仙姑从鬓边取下一枝红玉簪来,交与李辉枝,说道∶“相公,天已将明,你可回家去罢。若要来时,务期手执玉簪,只管出入无妨。”李辉枝意欲留恋,见仙姑手执玉簪执意送别,因而遂口答曰∶“今日蒙仙姑这番雅爱,小生终身托庇,感戴非轻。”伸手接过玉簪,深深一揖拜谢而去。那仙姑送至园外方回,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宋上门得了银子,跑在自己门首,惊惊慌慌叫阀大门,说道∶“罢了!罢了!几乎被人杀死!”他父亲宋宗周问道∶“你逐日在外胡闹,早晚并不着家,一点好事不做,自然惹出没趣来,理当如此。”宋上门说道∶“爹爹有所不知,俺昨晚合姜大哥闲游,遇着康建那个贼人,他将俺两个邀在他桃花园内吃酒,俺两个只当是好意,不料吃到更深夜静,他就生了歹心,上前搂着姜大哥发笑。说道∶“要如此如此。”姜大哥那里肯依,你说康建那个老儿见他再三不允,恐怕明日事情败露,难以见人,因而老羞成怒,取出刀子一把,对着那姜大哥颈下就是一刀,孩儿一看如此凶恶,当下舍命跑来,徜若迟误片时,也叫他将我杀了。象这样行凶的恶人,杀害人命,当时若不出首告状,日后定有排累。”宋宗周听说此言,吃了一大惊,说道∶“这事快去对姜家说知,明早一同出首便了。”说时迟那时快,及至到了姜家,见了姜勾本的父亲,一五一十说毕,天已大明。 二人先来到园中,果然亭子上有姜勾本的死尸,先就骂了一场,左邻右舍就议论纷纷不一。你说那姜宋二人同进了苏州城里,到了衙门口写了状子,打的传报。那知县当时着人伺候,乘轿出城来到桃花园中,地保、康建跪接不题。 书要简捷为妙。当时着忤作验尸,从林边摸出凶器,吩咐姜从周领尸压埋,又面谕桃花园以后不准闲人来往以杜弊端。遂将康建押进城,往衙门去讫。 要知康建的官司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审康建曲打成招巧媒婆设计陷人 话说这康建合姜宋二家一齐带到衙门,这知县即刻审问那宋上门的父亲及康建杀人的情由。如此这般一口咬住。那康建就有百般的冤枉,天高地厚向谁告诉,知县就设计曲全,亦不能挽宋宗周的口供,遂夹打康建。康建初时固然不肯承认,及至刑法过重,实难忍受,也就回心想道,说∶“康建自古豪人杰士,抱冤而死者不可胜数。今日我康建遭此大冤,也是前世命定。”遂开口说道∶“老爷松放,小的一一招承就是了。”那知县遂吩咐两班即刻松放刑具。康建果然一一招在名下,画招已毕。老爷验明过后,叉吩咐姜宋二人回去,把康建下在囚牢,且自不表。 再说康建的夫人,见有杀人之冤,把他丈夫带进城去,就不顾性命往城里喊冤告状,就有那街房邻舍解劝说道∶“康大娘,不必啼哭,姜相公既非康大爷杀的,官断自有十条路,你看是审的何如?”当时这个一言、那个一语,把康建的夫人劝到家中,母女二人只是啼哭。及至到了晚间,又听说他丈夫招了杀人的口供,未免他母女二人哭的死去活来,意欲仲冤告状。天色又晚,邻佑劝了一会,各自散去。 母女二人哭的是昏昏迷迷,歪在门外不题。 且说那螃仙子带领着两个侍女走到他母子面前,着侍女扶着他母女二人进了房中,然后秉上灯烛,那康夫人见螃仙子年幼貌美,又有两个侍女在旁伺候,未免另有一番敬意,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何以今晚来到寒舍?”金桃儿遂口答道∶“这是咱邻佑,你怎么没见么?”康夫人说道∶“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不识,这位姑娘,我怎么不得认的?”那仙姑回言答曰∶“你不晓得,我与金桃儿时常见面,今日特为你家杀人事情,小奴前来替你分忧解救,不必过为忧应。”康夫人听说此言,就向前跪下说道∶“这位姑娘果然能以解救我家丈夫,俺夫妻二人即终身不忘大德。”仙姑说∶“你且起来听我说与你知,就不必忧虑了。”说罢,一起到了屋里坐下。 那仙姑说道∶“康老母听我说毕,你就明白了。”康夫人说∶“愿听姑娘吩咐。”那螃仙子说∶“我就是螃塘山的仙女,蒙你家老夫厚德,将我移栽桃园,时常与你女儿金桃儿相会。故此见面认识,至于你的丈夫这个冤枉,原非你康家的事情。不过因一时的灾重临身,日后自然水落石出。三五日之内,必有人来说金桃儿的婚姻。康老母自管恸然应允,断不可迟疑。如或迟疑,你丈夫的性命难保。”康夫人说∶“这话怎讲?”仙姑说∶“你有所不知,那来成婚姻的,原是一个福星。一许婚姻,你丈夫自然有救;若不允了婚姻,你丈夫难免顿遭危及。金桃儿的婚配,前生已配成的佳偶。”康夫人犹疑着,仙姑说罢,遂告辞而别。一霎时,形踪全无,只剩下他母女二人如梦方醒,又不知官司如何?又不知事情虚实。不是做梦,又不是见鬼,他母女二人就胡猜疑了一下,又不敢去伸冤告状,遂迟疑了两三日。这且不题。 且说那对门的白守义,自从杀了姜勾本,家中的妻妾并不知觉,及至后来闻知,此事白公子又装不知,连日在家中杜门不出。那商人听说康家桃园杀人的情由,就想道∶“昨日托那花园对门白公子的事情来了。”遂即着人来请白公子。白公子知道请他的意思,即刻来见那商人。二人一见即到了一座密室,那商人说∶“昨日那康建家的官司,谅来是你办的了?”白公子道∶“大爷不必问到,此间总是要金桃儿到手就是了。”商人遂会其意,也不便再问,二人又闲谈了一会,白公子就告辞了。 白公子回到家中,就叫了一个素日有交的花婆,对他说∶“有一个商人娶妾,现有对门康建的女儿名唤金桃儿,昨日因有杀人的官司,有一个谎信要卖那金桃儿得些银两往衙门里打点使用,以赎自己杀身之罪。你到他家去,切不可说买卖二字,只说∶“有一个大商人要娶一房为室,徜若应允,银子固不在多少,就是那杀人的官司,他也能拒当去了。”事成之后,谢仪五十两,你可着意在心,办妥了回复。”那花婆听说这宗,就是梦想不到的。遂即满口答应了一声,遂往对门康建家去了。 及至到了对门,进去看见他母女二人对面啼哭,这花婆向前遂劝解了一番,后来就花言巧语就说到解救官司上边,将那白公子嘱托的话头,又分外加添上枝枝叶叶,说得康建的性命在那商人手里拿着的一般。康夫人听说了半晌,忽然想起那仙姑的话来,心里想道∶“昨夜有仙姑的话,原说这几日有福星来求婚,叫我只管许他,日后我丈夫自有解救。也不顾得女儿感想。那仙姑的话,若不信他,怎么这几日之内,就有这人来提媒;若要必然信他,倘然日后有变,我死后何以见我的丈夫!”迟疑了半晌,遂口答道∶“你明日再来,这女儿择配也非一言可定的。”那花婆应口答道∶“康奶奶说的有理,我明日再来请安,这样好际遇,断不可错过;徜若迟疑一月半载,那商人另娶了别人家的女儿,再想求他解救康大爷的官司,比登天还难。”说到此处,拜揖而去。 那康夫人到添了忧意,且然胡思乱想,只见那一个仙姑带领两个侍女走进房来。康夫人即忙让坐,说道∶“方才果然有一个人来提媒,我许他明日定夺,不知可许得许不得?”那仙姑说∶“只管许他,不必多疑,这商人原是你家的福星。” 不知后事如何?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四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五 第九回仙子玉成佳偶康建福星照临 话说仙姑说道∶“那商人原是你家的福星,等明日媒婆再来,只说他若能解救我家丈夫,这女儿自便许他,分文也不希图,绸帛银器一件也不要,先要如何解救我丈夫的官司妥当出来,俺合家团圆,任凭他择日来娶。别话不必多说。”这康夫人听说,一一记在心里,仙姑也就告辞而去。 金桃儿在旁听了半晌,也不敢多言。自从那仙姑一出门时,金桃儿暗暗的合他母亲说道∶“我虽时常与他见面,不知道他是甚么仙姑,我在后边跟着他,看他往那里去?”康夫人点了点头。 那金桃儿就轻轻的随着仙姑而行,及走至园中,见一华采小门,随他走到门里,只见怪石青花,清香拂面,进了一座三间的大厦。那仙姑转身迎过,说道∶“康姑娘,请到寒舍坐一坐。”那金桃儿见他看见,素日也与他见面,遂缓步而去。及至走入房中,忽见一位年幼的书生在那里看书,金桃儿意欲转身回避,仙姑说道∶“康姑娘,你且请坐,不必因男女之别,遂做那躲避的俗见。”金桃儿无奈,只得坐下,仙姑开言说道∶“你是闺中幼女,那晓世上的弊端,只为你貌美爱人,那商人一见就动了心猿,令白公子说亲,不料做出这杀人的事情。今日虽说是许那商人的亲事,不过是借他的福星救你父亲的性命,及至你父亲的性命保全,那福星自然消灭,也是他大数已尽,其心不端,其财该破。小娘子,你的年纪也该配婚,昨日在桃花园中寄诗,及二次在花园会面,即是此人。你我与他皆前世有缘,且是配合之后,此人还要乡会重科,有官星照临,日后还发达你康家的门户。 我这一番的话,皆是你终身的结果,不可告诉你母亲就是了。”谁料那仙姑话方说完,康夫人也随在后边,不敢骤然进去,只在门旁聆听,及至话说已毕,康夫人急忙进入,仙姑让坐说道∶“老夫人进来,有失迎接,望乞恕罪。”康夫人说∶“仙姑,你说的那里话来,方才讲的经由,我已尽然听见,今日就依仙姑的高谕,俺夫妻二人生死不忘仙姑的大德。”言罢,遂纳头下拜。叫过金桃儿当下谢了仙姑,命他三个在此成亲。康夫人就辞别而去。 只喜仙姑施恩,却忘了幽明的幻景。列公,你说那金桃儿跟来,虽是自己的主意,他母亲随来,也是不放心的意思,究竟总是这仙姑的送用,以致如此。 自康夫人一去之后,方才请过李相公来相见,那李辉枝就向前深深一揖,金桃儿也就勉强还礼,李辉枝说道∶“今日蒙仙姑的玉成,又蒙康老伯母的见爱,小生原是前生的造化,望乞娘子容纳。”金桃儿舍羞,并不回答。仙姑在旁说道∶“暂且请坐,今日既然许下亲事,日后自成夫妇,金姑娘亦不必如此含羞,且拿酒来,交饮一杯。” 两个侍女酌上了仙酿,仙姑就中劝让李相公在旁奉陪,酒到数巡,那仙姑说道∶“天色将晚,你且回去,过日选择吉日,再会佳期。”说罢,那金桃儿谢了一谢,就出门回到家中。 见了母亲,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母女二人甚是如意,至于李辉枝与仙姑房中玩景,俱各按下不表。 且说那媒婆到了明日早晨,就来到康家请安问好,说∶“康奶奶,你的主意是否定了没有?”康夫人答道∶“主意早已拿定,不要那人的分厘,也不要他 缎首饰,惟要他救了我家的丈夫,官司了然,便准他择日娶亲。”那媒婆一听此话,就如拾了一个银人一般,开口答道∶“奶奶放心,要咱大爷完不了官司,我就替他偿命,君子一言为定。我先给奶奶道喜。”那媒婆道了喜,即刻辞去到白公子家来,见了白公子说道∶“事已妥当。”白公子道∶“怎么说法?”媒婆道∶“先要二百两银子,不准明交,恐被人耻笑,然后再救那康建的关节信行,方才应许。”白公子道∶“二百两银子倒也不妨的,救康建的关节信行有虑,我与那商人说知,你过些时日听我的信息便了。” 那白公子说着之后,即刻回那商人,把媒婆的话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那商人说∶“不妨,目今按察司署中,有我的表弟现管刑名,我当下写一封字去叫他务期保全康建的官司,易如反掌。字去之后,等了几日,果有按察司的驳查的文书到来,方去再说亲事行聘如何?”白公子听说此话,甚是妥当。二人对坐饮酒,当下就取过笔砚,写了一通书札,着人迳投按察使司去了。 那商人说道∶“我因这几日有事,目今有一只洋船起身,少两个人照管,昨日荐来两个人不得妥当,急等用人。洋船起了身就没了事了。”白公子一听说用人的话,就说道∶“现有两个妥当人,何不叫他前去?”商人说∶“哪两个人?”白公子说∶“就是昨日谋害姜某他父子二人,用他跟洋船出去,他又蒙情在外,或是三年或是五年,家中官司完了,就是他回来也彼此无事了。”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商人以船失然康建重复桃园 话说白公子将话说完,商人说道∶“既然宋家父子二人妥当,何不将他叫来?”白公子当下着人将宋家父子二人唤到,说知此事。二人皆都愿去,在宋家老儿心里,愿去是希图银子;在宋上门心里愿去,是有谋害的官司。所以父子二人概然应许,当下说了身价银两,明日起身。不题。 且说白公子见事完毕告辞回家,着媒婆传说与康夫人如此这般,令他静后佳音。果然不几日,有按察司的文书下来,正查康建一案口供虚实,立提犯人赴司亲讯定夺。这一章文书行到县里,书役传说如风贯耳。城市乡中都传说∶“康建的官司反了。”也有说∶“上天有眼,那人不是康建杀的。”也有说∶“知县定了案,不过是上司要个使。”七言八语,众口纷纷不一,这个信就传于康家知道。知是那商人的关节.。 再说那商人闻知按察司的驳文到来,就要叫白公子往康建家提亲。不料天有当时的阴晴,人有当时的祸福。忽然从外有一人来到说∶“昨前起身的那只洋船行到江心,忽然狂风大起,巨浪丈馀,连船带人尽湮没于江心之中,惟小的一人没在船上,因此逃回。不得不据实禀明。” 那商人听说失了洋船,就吃了一大骛,遂饮食不尽,抑郁成病,卧床不起。白公子闻知此信,即刻前来问道说∶“失了洋船,亦是大爷财运不旺,犹幸宋家父予一时淹死,这桃园中杀人的官司,今日响都没事了。”商人听说此言,心中好生不乐,复转身去卧而不听。白公子看见这等光景,也就不辞而去。至于康家的亲事也搁过一边。 且说那商人自得病以后,服药总不见效,饮食日减,命在旦夕,也是那白公子活该出首偿命的日期。那商人就忽然想起一件心车来,说道∶“我平生所为,非不端正,因桃园一时做错,遂伤我洋船一只,论吾之生死,命之大数,但白公子鄙财杀人,理应偿命。即今日宋家父子死在洋船之上,亦无非神鬼所差,人船并亡,一处分明是连环报应。乃今日不想自守,又出首偿命,尔后亦有愧咎。”论到此间,怨恨无及,遂着人取过笔岘,当下写了一首书札,叫人即速送到按察使司投递。书中大略言∶ 昨日康建一案,至今尚未讯出凶首,近闻康家桃园对门,有一白守义者,其人即姜家苦生之敌也,应否缉审,黑白分明,而鉴衡亦觉不爽。 此札投至按察司署内特交刑名,师爷复又回报了。那商人,说是书札已经投递。谁想那商人听说书已投到,遂仰面叹了一声,就呜呼哀哉而亡。且自不表。 再说那刑名开了书札,见是如此这般,即刻禀大人言∶“昨前驳查康建一案,凶手未得讯明。事关考程,明日提出康建问他邻舍对门的姓名,立时着人拿到。察其容色相貌以严刑威之,凶首自出矣!” 果然到了明日早堂,立提康建一案亲讯,各班人役禁卒将康建带上堂来,别的并不追讯,将他邻舍对门的姓名开录,飞签火票,立拿到案。那心里无事的,虽是惊慌,面目并不改色。及至看到白守义的面目,睑黄眼盹、手脚失冷,言语无伦,为大人的察言观色,就把别人喝退,独把白守义上了刑,夹把起来。白守义年幼,本来是吃扒钱的,一个毛头如何抗的这宗大刑,日忍受不过,遂一一将杀人的情由,招在自己名下,于康建毫不相干。当时画了罪押,把白守义监在牢中,以待秋审,遂吩咐开了康建的肘锁。令地保具结领去安业,遂又条奏那知县断狱不明,罢职摘印,髯翁有诗为证∶ 湛湛青天不可欺,存心默默有天知;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待来早与来迟。 四句常言叙过。却说那康建蒙大人的天恩,获住了杀人的凶手,释放还家。众人见康建出来,也有观望的;也有贺喜的。及至来到桃花园间,举日往对门一望,说道∶“白守义,我操你这个狗男女,我与你素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杀了人移祸与我,幸而上天有眼,可见杀人的竟得偿命。”众街邻见拿了白公子,又见康建回家,一齐向前叩问情由。康建对众人说了一遍,遂即进了桃园。康夫人早已出来迎接,夫妻两个相见,犹如南柯一梦,也有众人随他进去的,举家重复聚首,又有邻舍故交在旁好生欢喜,思前想后,忽又放声的大哭,亲友邻舍无不落泪。 你说康建哭了几声,猛然睁眼一看,说道∶“我康建既然招了杀人的罪案,如何忽而开放到家,莫非是南柯一梦?”康夫人说道∶“不是做梦,是真正回家。” 不知后事如何?见听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五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六 第十一回康老翁问疑省难螃螗山桃亭饯别 话说众邻又解劝了一会,康建方才住声,众人慢慢散去。你说那康建见金桃儿不是闺女的形像,遂问道∶“咱女儿的婚姻已成了么?”康夫人就把这李辉枝合那螃仙姑相遇的姻缘,及二人当日当夜在亭子上看见杀人的情由,对门白公子替那商人谋亲,仙姑叫许他亲事才得打救活命,后来仙姑作媒,把金桃儿许配了李相公,一五一十,从头至尾告诉了一遍。 正说话间,李辉枝进了门来,见了康建,呐头下拜。康建一见李相公如此行礼,就知是门婿到来,连忙让坐。坐定,康夫人就要治办酒饭,忽见一位侍女走来说道∶“仙姑叫我来请康大爷前去饮酒。” 这康建正要问那仙姑的来由,因李公子到来诉说了那衙门许多的故事,所以把问仙姑的意思且搁过一边。及至听说仙姑来请,并不追问情由,遂同李辉枝跟定了侍女来到园中,见一华采小门,进去有三间大厦,光华夺目。那仙姑出来接着二人,走至屋里,让康建首坐。这康建想起夫人之言,向前致谢了仙姑,仙姑供上了酒馔与康建贺喜,康建复又致谢了仙姑。 康建说道∶“老儿厚蒙仙姑神佑,得留馀年恩德如天,尚未报答于万一,今日怎敢先劳仙姑置酒相待。”仙姑道∶“薄酒粗肴,何足挂齿,今日为你的灾星已退,特地邀你叙谈贺喜。”康建道∶“仙姑,你几时来居此处?”仙姑道∶“自从老翁那日游螃螗山,蒙你见爱折了一枝回家栽种,我原是螃螗山那株金桃,前世与李相公有姻缘之分,所以来居恩公园中与相公配合佳偶。当日白公子同谋杀人,我与李相公其实相见,但为你灾星显露,故不敢一时解救,后来白守义替商人谋亲,原是我叫老夫人许他,以便解救你的性命。至于同谋杀人的父子二人,已经死于大海心中,那洋船就是商人的洋船,那宋家父子也是白守义雇觅的。那商人其初打通了关节,原为求亲救你而设。 到后来洋船已失,因得大病,就回转心意说∶“白守义行奸杀人,误坑民命,理当合你偿命。”遂又写了一道书字投送上司,衙门才把白守义拿得到案,也是你的灾星已退,合当还家。那金姑娘与李相公成为夫妇已有年馀,目下丁卯乡试临迩,明日置酒于桃亭之上,一来贺恩翁之喜,二来给李相公送考饯行。三场已毕,自有佳音,那时再为庆贺。”仙姑这一席话,康建才知道这种冤的实情出若的始末,遂又向前致谢不一。 你说那康建虽是欢喜蒙情,终是心中有些疑惑,仙姑见他眼中不断的四下里观看,精神又有些恍惚。仙姑道∶“恩翁,小仙原是多年得道正果的仙女,并非妖邪之类,勿得猜疑。”康建道∶“仙姑说那里话来,我康建死而复生,原蒙仙姑的正直慷慨,岂有以妖邪反待仙姑之意乎!”二人说来说去,直至更深夜静,方才告辞而去。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那康建就置办下美酒盛馔,陈设于桃亭会上,一来请仙姑饮酒,二来给李门婿送考,合家大小同坐于桃亭之上,举杯相劝,饮到中间,那仙姑遂开口吟诗二句。诗云∶ 今日桃亭贺醉俞,忽然一阵桂花风。 李辉枝闻听仙姑吟此二句,遂开口回答二句。诗云∶倘然登得金榜转,亭畔金桃树彩红。 话说二人咏罢了诗句,大家又举杯畅饮,兴尽方罢。书要简捷为妙,后来李辉枝果然中了丁卯科二十七名举人。是岁又更生二子。这且不表。 单说那白守义拿到监中,到了秋审,即行正法。他那两个混账老婆也就各自改嫁别人去了。这也不在话下。 到了明年,李辉枝上京会试,那仙姑又嘱托道∶“你上京会试,倘得会上,有官便奏,失官便辞,也不必着人南来领取家眷,等你自京都回来,再作曲处。” 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见世事去官辞禄闻仙论悟道归山 语说李辉枝那日到了他自己家中,见了哥嫂,说∶“我不日上京去会试,行李盘费俱已完备,不必挂心。我中与不中,先有回信到来。”兄弟二人又叙了叙话,不过说些路途小心,到京去应试不可挂念家务的话。李辉枝辞别了兄长,仍然来到他岳丈家打点行李起身。那日天气晴朗,又是良辰,遂着人担着行李,大家远送,自不必说。 这李辉枝晓行夜宿,那日就来到京城以内,看了一座店房住下,等到会试之期,提着文具进场。三场已毕,又中式第十名进士。是岁等侯殿试不第,复候挑选散进士。但凡会场中式十魁中者,即以知县任用。举场中式十魁中者,即以教授职用。 且说李辉枝中式第十名进士,人品美丽,年力精壮,及至到了挑选之期,有一吏部左侍郎张耀德,见他人品端方,年力韶华,遂有羡慕他的光景,欲待留他做京都的首县,现今又无缺分,欲待发往外边州县任用,心中又不愿意。迟了几日将别的进士、举人尽皆发落,惟留下来李辉枝在京都试用,有缺即补。 且说李辉枝生的本来袅致,又值年少登第,心中如意,春光颜色面目,更加十分美丽。所以张吏部一见,就如南风拂面,温气异常,遂起了一片羡慕之想。虽是时常与李辉枝见面,又不便留他酒食,又不能说些别话,住了几日,心生一计,把本京的知县调往外边知州,遂将李辉枝任补明公。京都城中就是老练的宿官,尚且不能胜任,那有年少初任就有此等的美缺。就是费多少银钱、求多少人情,犹不能得。这李辉枝首任此缺,竟这等容易。可见当今世事文武场中,大小仕路尽有,终身不得遇合者尽有,几人见喜得为宦官者。你说这李辉枝自上任之后,不时的往张吏部衙门请安,那张吏部也不时的留席饮酒。不知不觉,三月有馀。 那一日,张吏部因上朝回衙,独约李知县饮酒,那李知县尚未赴别处请安,欲待面辞,又不敢出口,遂勉强随着张吏部来到衙门。六进书房,不用从人伺候,唤出两个侍女劝酒,你一杯,我一杯,吃了一天。到晚把一个小小的知县,灌了个酩酊大醉。你说张吏部这个老畜生,见李知县酒厚,遂退去了侍女,向前调戏说道∶“李贵县,你的才学在县官之首,你的容貌也就在县官之上,所以本部甚是敬慕。”李知县听说这话,睁开醉眼答道∶“大人,休得过奖取笑,敝县年幼无知,得蒙大人荐拔,毕生难忘。”张吏部又心生一计,遂口问道∶“凡人貌美者主淫,不知贵县也好色否?”李知县笑了一笑,说道∶“美色人人好,不可胡乱淫。”张吏部只当他说的有心之谈,又向前戏说道∶“我今日爱上你的美色,也不敢胡乱行淫,望贵县容纳。”说话之间,就抱住李知县亲嘴,李知县用手推开,决不允从,反把那张吏部将古比今,说了一遍。也顾不得醉后失仪,奔奔呛呛,并不辞别出,往回衙去了。 那张吏部见他醉怒而去,恐怕事情败露,即时议出一条贪渎误公奏陈圣上罢职摘印那李知县。到了异日,见有公文贲至罢职摘印,情知是吏部所为,并不分辩,因想到做官一道,一则会逢迎,二来又得银还使费,甚致下流之人,非认于伯,必走兔穴,可见古道无存,不如归家。高尚其志,以了馀年。 论至其间,遂收拾了行李,雇了几辆车子,就回苏州而来。一路上晓行夜宿,不知不觉走了月馀,来到自己的家中,大小人等互相问候。这李辉枝上京得中,及挑选做官罢职摘印始末的缘由,细说一遍,言∶“朝中多是贪官污吏,并无义士良臣,从此永不出去做官,在家为民,以完终身。”话不可重叙。 且说李辉枝自从来到家中两月有馀,逐日与螃仙姑、金桃儿酌酒咏诗,声应气求、恩爱如山。忽一日,见螃仙姑两鬓苍白,朱颜非昔,李辉枝惊疑不止,向前问道∶“仙姑昨日是月中嫦娥,今日忽然是老妪的模样,小生甚是不明?”仙姑回言答道∶“相公,你有所不知,人生难留青春少,花开能有几日红。咱二人的姻缘已经满讫,吾亦返老,意欲归山复位,辞别相公而去。倘日后相会仙奴,前往螃螗山见了金桃,就如见我的一般。今日也不用饯行,我进去辞别康家夫妇二人,就此而去。”说话之间,只见他老夫妇合金桃儿一起走近前来,仙姑如此模样,无不惊讶。及至问其详细。那仙姑一五一十又说了一番,众人留恋,见仙姑无不落泪。仙姑又说道∶“你看这一棵金桃,当下叶落花残,亦不能久恋此处。”合家正在桃园中叙话,忽见仙姑房中火起,众人一起前来救火,及至到了跟前,并无失火,急回来寻找仙姑,早已驾云而去。金桃已枯,门舍尽无,髯翁有诗为证∶功名富贵眼前花,旭日方升转瞬斜; 堪叹愚昧不醒事,看那红花坠白葩。 又有一首诗,单道仙姑辞别而去,再不得相见的话,诗云∶仙姑原是金桃仙,修炼螃螗千百年; 投桃报李恩情满,失去无归何日还。 且说这仙姑自去之后,李辉枝却失了珍宝一般,逐日里想念,寝室俱忘,又想仙姑临行辞别的话来∶“人生难留青春少,花开能有几日红。”想来想去,自己叫道∶“李辉枝,你生在世间,富贵功名尽皆阅历,既然无心功名,又不能永留人世长生不老,何不隐居深山,饥吃松柏,渴饮清泉,无忧无虑,岂不乐哉!” 住了几日,就合金夫人论及出家一事,说得甚是清高、津津有味。这金桃儿虽系年少的妇女,天生的性情本不俗气,及听此言,情愿同去深山。李辉枝见金夫人志同心同决欲要从,遂择了吉日备酒设宴于桃亭之上,特请哥嫂前来,大家一同坐席。酒至数巡,李辉枝开言说道∶“今日设酒非为别事,吾有双生二子,皆系康岳父看成。康岳父现今乏嗣,若意欲将此二子分康李二姓,兄嫂以为何如?”兄嫂答道∶“此等议论,甚为妥当。”李辉枝将二子唤到面前,长为李康宁,次为康李嗣,李康宁着兄嫂领去,康李嗣即留在康家。酒席一散。 到了次日就不见了李辉枝。他夫妻二人桌子上留下一封字,无非是不在世俗,同志入山修行的言语,也不知踪迹下落在于何山? 后来这两个儿子尽皆成名,康李两家永为至亲,好不周全人也。 自始至终,又有西江月一首∶ 万恶淫为首,淫极自杀身,劝君实自思忖,切莫贪淫昧良心,心中莫如冰冷,即是天仙下蓬莱。 (新编《桃花艳史》卷六终)" }, { "text": "痴娇丽\n本文系转贴自“亦凡公益书库”,YY将其转码、排版,给喜好古典色情文学的同好。 第一回白公子乌山遇三姬 至正辛酉,三月暮春,花发名园,一段异香来绣户。鸟啼绿树,数声娇韵入画堂。正是修楔良辰。风光雅丽,浴沂佳候,人物繁华。 时兵寇荡我郊原,乡人荐居城邑。纷纷务集,皆显贵之王孙;济济云从,悉英豪之国士。江南俊杰,白姓,讳景云,字天启,别号黄源者,崇文学士裔孙,荆州别驾公子也。雅抱与春风并畅,丰姿及秋水同清。正弱冠之年,列黉官之选。抱骑龙之伟志,负倚马之雄才。乘此明媚逆朝,独步乌山绝顶,吟诗一道曰: 玉树迎风舞,枝枝射汉官。馀襟洗泄翠,飞袖想绫红。 海阔龙吟水,山高凤下空。瑶天罗绮阁,独上骋阆风。 于是登书云之台,入凌虚之阁。造有三姬在庙,赛褥明神。绝色佳人,世间罕有。温朱颜以顶礼,露皓齿而陈词。一姬衣素练者,年纪十九馀龄,色赛三千宫貌。身披素服,首戴碧花,盖西子之淡妆,正文君之新寡。愁眉娇蹙,淡映春云,雅态幽闭,光凝秋水。乃检躬以下拜:愿超化夫亡人。 一姬衣绿者,容足倾城。年登十七,华署饰玲珑珠王,绿袍集雅丽莺花。露绽绵之缘裙,恍新妆之飞燕。轻移莲步深深拜,微启朱唇款款言:盖为亲宦游,愿长途多庆。一姬衣紫者,年可登乎十五,容尤丽于二妹。一点唇朱,即樱桃之久熟。双描眉秀,疑御柳之新钩。金莲步步流金,玉指纤纤露玉。再拜且笑,无视无言。 白生门外视久而不能定情,突入参祷,祈谐所愿。三姬见进之遽也,各以扇掩面而笑焉。生遂致恭,姬亦答礼。姬各退,生尾随。乃知衣素练者,赵富贾第四女,名锦娘,世居乌山。严父先逝,锦适于郑。 半载夫亡,附母寡居,兹将二纪也。衣绿绡者,李少府长女,名琼姐。父任辰州,念母年老,留琼于家奉事祖母也。衣紫罗者,中督府参军次女,名奇姐。 父卒于宦,母已荣封。家资甚殷,下惟幼弟。时琼奇居远城外、因避寇借居赵家,与锦娘为姨表之亲,故朝夕相与盘桓者也。三姬见生之丰采,有顾盼情;白生见姬之芳颜,有留恋意。既知所在,遂策于心,因僦赵之左屋附居,乃得与三姬为邻。 赵女微知生委曲之性,而春心已动;白生既得附赵女之室,而逸兴遄飞,因吟长短句一首云: 十分春色蝶浮沉,锦花含笑值千金。 琼枝戛玉扬奇音,雅调大堤恣狂吟。 艳丽芙蓉动君心,动君心,何时赏? 愿作比翼附连枝,有朝飞绕巫山峰。 于是投刺比邻,结拜赵母,遂缔锦娘为妹,而锦亦以兄礼待生。然赵母庄严,生亦莫投其隙。 一日母有寒疾,生以子道问安,径步至中堂。锦娘正独坐,即欲躲赵。生急进前曰:“妹氏知我心乎?多方为尔故也。予独无居而求邻贵府乎?于独无母而结拜尊堂乎?此情倘或见谅,糜骨亦所不辞。”锦娘曰:“寸草亦自知春,妾岂不解人意?但晓嫠寡妹,何堪荐传英豪?慈母严明,安敢少违礼法?”生曰:“崔夫人,亦严谨之母也;卓文君,亦幽嫠之英也。” 生言犹末终,竟闻户外有履声。锦娘躲入中日,生亦入母寝室问病。母托以求医,生奉命而出,复至叙话旧处,久立不见芳容,生俱恨而去。 诘朝生迎医至,三姬咸在,见生转入罘思后,不见玉人容矣。生大悒怏,归作五言古诗一首云: 巫山多神女,歌舞瑶台边。云雨不可作,空馀杨柳烟。 芙蓉迷北岸,相望更凄然。何当一攀折,醉倒百花前。 翌日,生奉药至,遇锦娘于东阶,不觉神魂飘荡,口不能言。锦骇曰:“兄有恙乎广生接头。又曰:”兄劳顿乎?复摇首。锦曰:“何往日春风满面,今日惨黛盈颜耶?”生良久曰:“吾为妹病之深矣。神思任飞越矣。若妹无拯援之心,将索我于地下矣。”锦笑曰:“兄有相如之情,妾岂无文君之意,但春英秋英日侍寝所,莫得其便;琼姐奇姐,绣房联垂,举动悉知。我为兄图之。兄但勤事吾母,若往来频速,或有间可投。” 生前拽其袖,锦敛步而退,掷帕于地。生拾而藏之,进候母前。 母呼锦至,谓曰:“如此重劳大哥,汝当深深拜谢。”女微哂而拜。生含笑而答复:“索炭烹药。”女亦奉火以从。白生以目送情,锦娘亦以秋波频盼。两情飘荡,似翠柳之醉薰风;一意潜孚,恍晓花之凝夜露。盖形虽未接,而神已交矣。药既熟,女尝进母。生在背后戏褰其裳,女转身怒目嗔视。生即解意告归,女因送出,责曰:“兄举动不钦,几败乃事。倘慈闱见之,何颜复人乎?昨日之帕,兄当见还,徜若轻泄于人,俾妾名节扫地。”生曰:“吾深海之,更不复然。”遂各辞归,两地悒怏。 自此,女坐绣帏,啮指沉吟,神烦意乱,寝食不安。日间勉强与二妹笑言。 夜来神魂,惟白生眷恋。生亦无心经史,坐卧注意锦娘,日念有百千遍,肠断已八和回。每欲索笔题待,不得句矣。因屡候母兴居,往来颇见亲密。虽数次与锦相遇,终莫能再叙寒温。 一日生至中堂,四顾皆无人迹,遂直抵锦娘寝室。适彼方同坐停绣。生遇锦娘一喜一惧,锦见白生且骇且愕。生兴发不复交言,遂前进搂抱求合。正半推半就之际,闻春英堂上唤。 女急趋母室,生脱身逃归。此时锦自不觉,琼姐有知觉矣,题诗示奇姐曰: 蛱蝶舞黄英,花心未许开。 大风吹蝶去,花落下瑶台。 奇姐带笑,亦和以诗曰: 蝶为寻芳至,花犹未向开。 春英妒玉蝶,摧倒百花合。 因曰:“此生胆大如斗。”琼曰:“此必先与四姊有约,吾姊妹当作谨言可也。” 第二回芙蓉帐白翻红浪 翌夕,生入候母,锦见尚有赧容。生坐片时,因母睡熟,生即告退。锦送至堂,天色将昏,杳无人迹。锦与生同入寝所,仓卒之间,不暇解衣,搂抱登床相与欢会。 生神魂飞越,春兴勃然,遂解锦娘绣衣,玉体横阵。生亦卸其裤,裸程于前,锦娘犹含羞色,不肯相就,生玉茎直,心荡难当,俯视其牝。颤肉坟起,丰腻无毳毛,然弟涌皆而深,无渥丹之色,为少异耳。生急以玉茎投入牝口,研濡渐渍,锦娘颦蛾承受,生遂脱其玉茎,以手摸之,似有淫水流溢,而窍仅容指,乃轻轻以茎抵其牝口,竟不能进,生又以唾涂于龟头,强向牝口研擦,始没龟头,锦娘啼畏缩难状堪描。生发力一挺及至尽根,锦娘吟哦,痛彻腑肺,则玉簪点破鸳鸯窍,非复盖寇之含苞矣,猩红渍在茵褥,锦娘痛不能挡,滚身立起,睨视血痕,羞而掩之。 生正兴勃发,遂搂锦娘娘覆其腹上,重投玉茎于牝,锦娘不能拒,任生耸身抽拽,已而淫水淋 ,往来声滋不绝,生又进二寸许,扳摇之急不觉忧忧然直挺至根,间不容发。锦娘熟痒畅美,声颤气促,举腰迎生,热腾不已,生伸彻至首,复送至根,拥拽百馀度,精始大泄如注,锦娘紧紧抱生,舌吐生口,不稍放松,生玉茎复坚挺,又往来抽拽者逾一时,锦娘阴液迸丢。正是: 春风入神髓,袅娜娇绕; 夜露滴徐颜,融融厌邑。 罢战整容而起,锦娘不觉长吁,谓生曰:“妾之名节,尽为兄丧。不为柏舟之烈,甘赴桑间之期,良可丑也。”君其怜之,但此身已属之积压,愿生死不忘此誓:兄一戒漏泄,二戒弃捐,何如?“生曰:”得此良晤,如获贵宝,持之终身,永为至宝。“生意欲求终夜之会,锦以侍女频来为辞。”且曰:“再为兄图之,必谐通宵约也。”因送生出。则明月在天矣,阖扉而入。静想片时,方已琼姐、奇姐闻知,惶愧措躬无地。自是结纳二妹,必欲同心。 琼姐长于诗章,锦娘精于刺绣。昔时针法稍秘,至是女工尽传。奇姐茂年,天成聪敏,学锦刺绣,学琼诗章,无不得其精妙,遂为拂逆之交。锦之侍女春英,琼之侍女新妹,奇之侍女兰香,向皆往来春闺,今皆以计脱去。此锦娘之奇策,是为生之深谋。 此自母病既痊,生亦盛仪称庆,仍厚赂童仆,乃诸比邻,事不外扬。母无疑忌,因得镇日来往,终夜与锦尽欢。 然琼奇二姬,属坦窃听,虽其未湛春色,岂无盎然春?中夜琼或长吁,锦知其情已动,瞬间论及,锦挑之曰:“外间颇议白哥骄肆,目予视之亦然。”琼姐曰:“豪门公子,年值青春。且风流人豪,文章魁首,将来非登金马院,则步凤凰池,无惑其骄人也。”锦知其有爱重之意,复曰:“自哥夜来有梦,与妹相会乌山。” 琼哂曰:“我本女流,渠是男子,内言不出,况可同游,是何言也,不亦异乎?”锦抚掌而笑曰:“前言戏之耳。”是夕与生密谋,作古诗一首曰: 绮阁见仙子,心心不忍志。东墙听莺语,一句一断肠。 有意蟠芳草,多情傍绿杨。何当垂清盼,解我重悲伤。 锦以诗置琼绣册,琼见哂谓奇姐曰:“锦姐弄琼妹乎,书生放笔花也,我若不即我答,笑我裙衩无能。”乃次韵曰: 游春在或日,春去情已忘。解笑花无语,看花枉断肠。 自飞凤外燕,自舞隔江杨。芳节凭劲草,谁怜游子伤? 琼本与锦联房,中间隔障板,亦有门相达,但虽设常关耳。诗成而生适来,因自板间传递。生见其词,叹曰:“此琅歼妙句也。世间有此女英乎!”乃援笔立答曰: 花貌已含笑,爱花情不忘。黄金嫩颜色,下见断人肠。 愿结同心带,相将舞绿杨。相如奏神曲,千载共悲伤。 生亦于板间传递,琼见之哂曰:“白哥好逼人也,吾今不复答矣。” 自是,生入试通期,不暇复入锦堂。即日试毕,潜访故人。锦既盖欢,生亦尽乐。中夜谓锦曰:“细观琼姬甚有美意。吾既得陇,又复望蜀,何如?”锦曰:“君获鱼兔,顿忘笙蹄矣。”生誓曰:“异日果有此心,七孔皆流鲜血。”锦曰:“闻君誓词,痛焉似割。为君设策,事端可谐。”是夜乘三更睡酣,潜开门入琼卧房,掀开帐裳,二姬睡熟。 生按琼玉肌润泽,香雾袭人。陪自映光,照床如昼,琼侧体向内而卧,生轻身斜倚相偎,惟恐睡醒,不敢轻犯。片晌锦持彼去,琼阴知觉矣。锦笑谓生曰: “欲图大事,胆无半分。然否妹必醒,吾当往试。”锦至而琼已起,乃复巧说以情,琼正色曰:“既不能以礼自处,又不能以礼处人。吾若隐忍不言,岂是守贞之女?若欲明之于母,又失姊妹之情。况吾等逃难,所以全躯。岂宜以乱易乱?”透明蜡炬,乃呼奇姐。则奇已惊汗浃背,蒙被而眠矣,闻呼犹自战惊。见火瞿然,狂起。琼笑曰:“汝不被盗,尚然,何况我亲见贼乎?”二人共会,附耳细谈,载笑载言,千娇百媚。 生在门防窃视,真倾国倾城之容也。自此神思飘扬,无非属意琼姐。于是锦娘颇有逸兴,因与白生解衣就枕。生搂锦娘于怀,丰面瘦减,然腻脸晕霞,愈显消美,乃抚其牝。趐润光肥,挺顾玉茎,急投牝口,乍合之际,急切不能耸入,艰涩难容,摩荡多时,才入其半,淫水方才淋 ,生兴发如炎,思耐不得,大力耸挺,遂没尽根,急抽拽失度,锦娘兴狂,云鬓蓬松,斜推凤枕、锦被衬于臀下,张竖双腿任生大弄。生拜起金莲置于肩,自首至根独拽数百,锦娘遍体趐软,牝中津流者,若蜗牛之吐涎,滴滴而下,琼花乍吐,桃浪已翻,羞觎娇啼,难态万状,生送轻轻钦钦,略为动摇,鏖战许久。 后锦娘护持不住,阴精早丢,生抽提驰骤,声滚盈耳,龟头热痒,闭目厥思,将锦娘当作琼姬雅趣,洋洋大泄,畅若不知身于人世间矣。二女潜来窃视,少者犹或自禁,长者不能定情。 嗣是生幕琼之意无穷,琼念生之心不置。然琼深自强制,不肯吐露真情。但每日常减餐,终宵多饮水。奇知其情,密以告锦,数日身果不快。锦娘抚床谓曰:“汝之病根,吾所素稔。妹妹深爱,何必引嫌?况吾翁即若萄,白文非汝丈乎?”琼曰:“姊误矣。岂谓是与?” 居一二日,生来锦室,告以琼病。生遂问宰。奇姐避入帐后,锦拽生据登床,笑谓生曰:“好好医吾妹。”锦呼琼曰:“好好听良医。”锦因辞去。生留少坐,生问琼病,笑而不答。奇帐后呼曰:“好与大哥细言,莫使夜来发势。”琼笑曰:“有时亦热到汝。”生以玉替授琼姐,琼以金簪复白生。生执手固请其期,琼以指书四月十日。 至期生至,又复不纳。锦苦劝之,琼厉声曰:“汝等装成圈套络我于手中,吾不能从,有死而已。”生闻言兴阑,锦亦含羞,而门遂闭。岂知其色厉而内和,言坚而情动,中夜窥颠驾倒凤之状,遂尔发舞蝶游蜂之思。三次起欲扣门,害羞又复就枕。比生睡熟,扣扉不得开矣,顿增悒怏,神思昏沉。奇姐笑曰:“姐食杨梅,又怕齿酸;不食杨梅,又须口渴。今番锦姐不管,白哥不来,牢抱衾抗,长害相思也。” 第三回赏月留连春色尽泄 翌日,生偶以事见赵母,回至中堂无人,因入锦娘寝所。琼自门隙度诗与生曰: 玉华露液浓,便我绞绡袜。神思已飘摇,中宵看明月。 生见诗亦答曰: 几回拽花枝,露湿粘罗袜。今夜上天阶,端拟拜新月。 锦娘曰:“琼姐已无车车,见又不监复车,往使月老愁。此诗持去也。”奇姐窥视笑曰:“今宵断谐,月老约矣。请四姊过此一莫议。”锦以待度与琼曰: “今夜若不谐,向后更不来。”琼见诗含笑目奇,奇与锦耳久之。 是夕,生未晚膳,锦分发秋英买备, 赵母曰:“夏景初至,明月在天,妹妹三人,意图赏玩。”母喜而不疑,因益其肴馔,且戒婢仆曰:“汝辈无得混乱,与他姊妹尽欢。”因此困蔽重门,与生您其欢谑。诚人间之极趣,百岁之奇逢也。 是夕,琼姐盛妆,枕衾更以锦绣,烂漫似牡丹之向日,芬芳如芍药之迎风。 饮毕奇姐密启重门,直移赵母寝室, 以不胜酒力,妹妹苦劝而逃。赵母甚欢,因与共寝。琼忽失奇所在,锦亦不胜惊惶。既知其详,琼方就枕,固执不解衣带,生亦苦无奈何。 锦隔房呼曰:“何不奋龙虎之雄,断鸳鸯之带乎?”生犹豫不忍,琼苦告曰:“慕兄才识,非为风情,谈话片时,足谐所愿。若必采春花,顿忘秋实。兄亦何爱于妹?妹亦何取于兄乎?愿兄以席上之珍自重,妹亦以石中之璞自珍。则兄为士中之英,妹亦为女流之杰。不尔,当自经以相谢耳。”生不得已,合抱同眠,玉体相偎,金枝不挂。 中夜生复请曰:“予为子断肝肠矣。”琼曰:“吾岂无人意,甘断兄肝肠? 但两玉相偎。如鱼得水,持此终世,子亦甚甘。何必弄玩形骸,惹人谈笑?兄但以诗教妹,妹亦以诗答兄,斯文之交胜于骨肉。”生曰:“自见芳卿,不能动念,得伸幽会,绕慰夙心。若更以枕席为辞,必以鬼幽相拒。” 琼曰:“妹亦知兄口占五言古诗曰: 我抱月前兴,谁怜月下悲?空中云轻过,遥望岂相宜? 千里神驹逸,谁能挂络羁?忍杯搂玉材,无力动金枝。 高虽大堤曲,神把不月吹。密云迷归路,际遇待何时? 相失齐飞雁,茫茫空尔思。” 琼亦口占答曰: “君识吾爱汝,那堪为汝悲?春花莫摧折,掩映亦相宜。 神骏驰黄道,何面下络羁?飘飘月中树,谁能剪一枝? 蓝桥歌舞路,直待晓风吹。云渡横碧海,春来也有时。 愿至桃花候,油然为汝思。” 生笑曰:“桃花何时也?”琼曰:“合卺之际耳。”生既竟夕不寐,女亦终夜不眠。 诗韵敲在,东方既白矣。锦娘至曰:“新人好眠,不知时候耶?”生曰:“枉尔为月老,使我怨苍天。“锦笑曰:”月老解为媒,能教汝作事耶?”琼姐和衣而起,生亦长叹下床。琼对锦曰:“与白哥说一场情话,正快我敬仰之私。” 锦曰:“休以谢媒。”琼曰:“多谢多谢。”又问生曰:“何以谢我?”生曰: “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相亲不知心,不如不相亲。” 及梳洗毕,固辞归。琼曰:“不必出去,妹有一樽叙情。绣房无人往来,哥哥不必深虑。“生曰:“早教我归去也,忽磨我成枯鱼。”锦娘曰:“吾妹真好力量:一育人畏如此。”生曰:“不磨之磨,乃真磨也;无畏之畏,诚至畏也。”锦笑曰:“我备细闻知,兄真无大勇。但好事多磨,而又何畏乎?”生曰:“掌上之珠,庭际之玉,玩弄令人自怜,何忍遽加摧挫?” 时琼方对镜,锦为之画眉,且谓曰:“我闻哥言,尚自软心,汪之所为,太无人意。”琼曰:“知过知过。” 少顷,奇姐入来,盛妆规服云:“欲回家。”拜锦娘曰:“暂别暂别。”拜琼姐曰:“恭喜恭喜!”问曰:“哥哥去矣?”琼曰:“尚留在此。”时生出见,奇亦拜辞。生曰:“适有一事,欲来相投。终夜无眠,肝肠尽断。”奇笑不答,密谓琼曰:“姐夫何出此言?”琼以实告。奇笑曰:“姊姊如此固执,莫任姊夫断肠。” 生在锦房,闻言突至曰:“耗妹垂怜,救我残喘。”奇姐逊避无路,被生搂抱片时,求其订盟,终不应允。锦娘至曰:“吾妹年幼,未解雨云,正欲告归,兄勿惊动。”生方释手。琼抚其背曰:“阿姐且勿回家。我有一杯清叙。”奇娇羞满面,不能应声。 琼戏之曰:“不食杨梅,今番齿软矣。”因共出细谈曰:“吾与贤妹,生死之交,向时同遇郎君,今岂独享其乐耶?细观此人温润如玉,真国家之美器,天下之奇珍也。欲待不从,吾神已为所夺;若欲苟就,又恐羞脸难藏。妹若先归,而吾亦去。妹归虽坚白无理,吾去即枯槁憔瘁。妹若有心,同此作伴,若必坚为贞女,岂忍吾泄风流?”奇笑曰:“与姊同生同死,吾之盟也;与兄同欢同乐,非吾愿也。但白哥风流才子,我爱之何啻千金?但非垂发齐年,安敢蒹葭倚玉? 姊当怜我,我且未归,奉陪数时,少罄衷曲。” 时琼奇方掩扉而入,春英卒然扣门曰:“老实人来送姐姐。”锦应曰:“我留此饯行。”生舔舔(音汞炎,吐舌儿)曰:“几误事矣。”于是锦入见赵母,以为奇送行。母曰:“幼女如嫩花,不可多劝酒。”于是入百花园内,相对尽欢。锦出令以劝琼,奇劝琼以尽饮。锦自称主婚大姊,奇自号年少冰人。啐酒交欢,摘花相赠。琼姐不胜酒力,顿觉神思沉酣。正是: 竹叶缀三行,桃花池两脸。愈加娇娇,酷似杨妃矣。 第四回金凤玉露欢意相逢 时日方转申,扶琼就寝,生为解罗带,奇姐为布枕衾。琼半醉半醒,娇香无比,谓生曰:“妾既醉酒,又复迷花,弱草轻盈,何堪倚玉?”生曰:“窈窕佳人,入吾肺腑,若更因拒,便丧微躯。”生坚意求欢,女两手推进曰:“妾似嫩花,未经风雨,若兄怜惜,万望护持。”生笑回:“非为相怜,不到今日。” 琼姐竟绦霞飞颊,低首视胸,生见面如秋月,神带桃花,窈窕玉质,娇羞柔媚,不禁神思飞扬,兴发如狂,厥物硬提,金枪漫试,花苞突露,丰隆柔腻,嫩毫数茎。生玉茎昂然,乃纵身投入牝口,进入寸许,再发力如虎,竟不得进,琼姐娇啼不止,生强向牝口拔研,始进龟头。琼姐勉强承受,银牙紧咬,香汗微濡。生提拽轻缓,搏弄即久,淫水溢流,渐进二寸许。琼姐婉转吟吟,似不能禁。 生兴稍缓,摩荡游衍,琼姐情不能禁,牝中痒极,遂柳腰款摆,不觉玉茎长驱直挺而至尽根,鬓翠斜倚,猩红满榻,生见之,又惊又喜,护以白帕,点点桃花,检视之际,无限娇羞。 生贾馀勇,大力深入不毛,出则露首,入则尽根,往来抽拽者二百馀度。琼姐春心弥发,举腰款迎,生耐禁不止,阳精陡至,直泄牝芯,琼姐随一阵气来,冲得满身疏软热颤,紧要之处,阴精频丢,玉枝斜拖。如风之搏柳;形骸留恋,如漆之附胶。诚天下奇逢,世间佳遇。斯时锦奇窃视,莫不毛骨悚然。 生既战休,琼谓之曰:“妾生人世,落落此身,将图结王谢之姻,不意见崔张之事,但微躯已托之兄,愿终始如环不绝。”因以少时所佩玉环授生,求以为好。生曰:“此奇遇也,吾当作赋以纪之。” 琼曰:“与兄联句何如?”生曰:“甚妙。”时天将暮矣,于是明豹膏之烛,索文房之宝,揭得林家韵,生为之首倡曰: 爱朱明之佳侯兮,花娇笑于上林。(白景云) 风乍和而乍暖兮,黄莺巧调夫奇音。(李琼姐) 兹良辰之可爱兮,展予布于花荫。(白) 怨中国之寂聊兮,赠飞蝶之侵寻。(李) 予登瑶台以盼望中,抚求凰之素琴。(白) 修子容于鸾镜兮,饰环佩于绿襟。(李) 上凭虚之绮阁兮,见绝色这奇琛。(白) 与英豪而乍遇兮,拟天上之球琳。(李) 绿秋波之转盼兮,飘荡子之芳心。(白) 彼飘飘之元白兮,托孤风以悲吟。(李) 恁栏百种情思兮,横忧怀之炳炳。(白) 守深闺以困念兮,亦凌风而顾景。(李) 比天上之娥兮,虞空思夫画饼。(白) 亮中外之靡同兮,待郁忧而自省。(李) 谢月老之勤渠兮,登于身于巫山之岭。(白) 朱履之遇金钗兮,惭花容之我整。(李) 感芳卿之怜予兮,傍日边之红杏。(白) 君似采蝶恋花兮,舞正阳之美景。(李) 弄珠环于掌中兮,缅此生之何幸。(白) 抱席上之奇珍兮,羞芳情之欲逞。(李) 问子二人其何若兮,拟桃源之遇刘。(白) 亦似文鱼比目兮,深芳沼之清流。(李) 赛连枝之琪树兮,偎玉骨于青丘。(白) 斜据胡床吟咏兮,宛银河之女牛。(李) 并头莲花似汝与我今,开菡萏于芳洲。(白) 罗带同心共结兮,不解夫千秋万秋。(辛) 指九天以为誓兮,情万钟而思悠悠。(白) 愿以皎日为正兮,吐誓词而含羞。(李) 千金难买此良晤兮,诚人世之所好逑。(白) 缘由天之五百兮,今夕谐此鸾俦。(李) 软玉温香在手兮,身外更有何求?(白) 作赋拳拳致祝兮,幸无使妾叹白头。(李) 词赋既成,各书其一,女制二锦囊藏之。时樵鼓三更,琼倦而就枕矣。生共枕片时,乃曰:“吾去谢冰人,免教他懊恨。”遂开锦娘之户,上镌金之床。 时锦睡酣,被生惊觉曰:“适自何来?遽集于此。今番月老功效何如?”生具陈初终,不敢隐蔽。锦曰:“吾悉闻矣,试君心耳。”生因求欢,锦固辞谢曰:“妾闻人亦有言,一座岂有两主?”生笑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锦曰:“冠玉之英,亦不背本。”因与之久谑。 锦附耳曰:“奇妹功亦不少,彼在东床独宿。兄可着意恳求,机会不可错过。”时奇已醒,只得诈睡。奇生兴如狂,房间求欢。奇幸着里衣,力以死拒,然形神虽未构合,而骸骨亦尽偎依矣,牢抱甚久,坚守不从。生固请其期,奇答曰:“后会有日。”生苦恳无奈何,奇哀告不已。 锦恐声传外扬,乃起劝生释手。生既终夜不寐,不胜困倦,乃复就枕片时。 赵家已进早膳,起而梳洗,以计脱归,不及告辞。琼甚悒怏,相送恐惶,泪倾春雨。琼既为生切念,又复为奇萦怀,寝食不宁,衷肠闷损。虽锦娘调谐左右,曾莫得其欢心者矣。 第五回三妙寄情又赴蓝桥 是日,奇姐遣侍女兰香至,琼姐题七言古诗一首,审封付之,名《飞雁曲》 : 日斜身傍彩云游,云去萧然谁与伴? 不见月中抱月人,泪珠点滴江流横。 并头鸿雁复无情,不任联飞各分散。 莫往莫来系我思,片片柔肠都想断。 奇读其诗,不觉长叹。母问其故,权辞答曰:“大姊病躁,渴,俗求我药方。” 母曰:“明早即令兰香送去,不可入信于人。”奇乃步韵制诗,翌日送去。 诗曰: 彩云昨夜绕琼枝,千秋万秋长作伴。 举首青天即可邀,何须泪洒江流满? 江头打鸭鸳鸯惊,飞北飞南暂分散。 归来不见月中人,任是无情肠亦断。 琼见之,不觉掩泪。锦读之,亦发长叹曰:“二妹皆奇才,天生双女士也。 然锦亦通文史,但不会作诗,生称为女中曾子固。”至是琼强之和,锦笑曰:“吾亦试为之,但作五言而已。”诗曰: 巫山云气浓,玉女长为伴。而今远飞扬,相望泪流满。 襄王时未游,风伯勿吹散。归燕亦多情,音书犹未断。 琼见锦诗曰:“四姊好手段,向来只过谦。若遇白郎来,同心共唱和矣。” 锦曰:“贻笑大方耳。”适生令小童奉杨梅与赵母,锦问曰:“大叔安在?”答曰:“往乡才回。”琼将锦诗密封与生,生意其即琼所为也。 是夕二姬度生必至,生乘黑而来,琼且喜且怒,骂曰:“郎非云中人也,乃是花前蝶耳。花英未采,去去来来;花英既采,一去不来。锦囊联句,还我烧之。”生曰:“我若负心,难逃雷剑。实国家事,无可奈何。向来新词,卿所制乎?”琼曰:“四姊新制。”生曰:“曾子固能作诗乎?”琼曰:“向来只谦逊耳。”生对锦曰:“承教,承教。”锦曰:“献笑,献笑。”生曰:“末二句,何也?”琼曰:“为二姐耳。”因述其由,及出琼奇二作。 生曰:“三姬,即三妙矣。”琼笑曰:“四人,真四美也。”生曰:“吾当奉和新诗,但适远归劳顿,求一渴睡,少息片时。”锦曰:“请卧大妹之房,以便谢罪。”琼曰:“请即四姊之榻,亦可和诗。”二人相推,久而不决。 锦良久曰:“妾已久沫深波,妹犹未尝真味,决当先让,再无疑焉。”生乃推琼登床。是夕稍加欢谑,然亦示骋芳情也。留战之后,琼谓之曰:“奇妹与吾共患难,结以同生死。今为爱兄,失此良友,兄妹这情虽得,朋友之义乖宴。” 生曰:“吾见三姬均所注意,由此达彼,良有是心。但苦情为卿,方馋人手,又思及彼,非越分妄求乎?况此女未动芳心,又坚守耐,是以不敢强。卿何以为谋耶?”琼曰:“此女心情比吾更脱,若驯其德性,犹易为谋。但恐见机不复来此,若更再至,易以图矣!且学刺而丽线无双,学诗而妍词可取,真女中英也。” 因涌其《拜秋月》诗曰: 盈盈秋月在中天,今夜人人拜秋月。 高照地天今古明,看破千山万山骨。 清辉不减度年华,光阴转眼如超忽。 我心我心月自知,勿使青春负华发。 生叹曰:“奇才!奇才!恨不肯相倡和耳。”须妗,二人澡牝涤尘,锦忙簇金莲,生取中腿间,解衣卸裤,锦傍鸳仰卧茵褥,生就肌体侵娇姿,锦金莲倒挫生腰,生玉茎直笃,锦娘娇啼婉转,已入牝,生将身紧偎,挨靠趐胸。 锦娘知玉茎火暖,兴焰情炽,久待情浓乃忽生欢娱,斗然生身渐移,其柄入内,钻伸缩进,刺笃乱吮,如禽啄食,如蛇吐信,锦玉体难支,钗堕鬓乱,身颤腰趐,生耐战多时,于锦娘体内,耸抽挑顶,锦魂飞半空,身在浮云,气喘吁吁,双眸紧合,淫言俏语,被翻红浪,丢了数次,昏迷几遭,会心舒意,体播股摇,爽快难禁。 生如狂蜂采花,锦如新花向蝶。花心恣采,花枝摇动。兴犹未足,拽锦下床,生仰卧,锦兴动,一路而上,攘玉茎在手,导入牝内,深贯琼室,撺上坠下,如水浮葫芦,未一时,棉花雨流沥,浑身存液,满口香津,驻辔而卧。生火空空龟,猛实死钻,加劲刺射,玉茎鼓勇,情穴将颓。霎进间香汗冷情,花房吐露一尘柄仰,雨散高唐,斜玉山抱擅郎,得上牙床,共枕相酣,搂玉姿,拥裘同卧。 次日兵报戒严,狂寇肆集,琼奇家眷填满赵家。生欲入无门,乃绘于赵母曰:“母有重壁与儿为邻,欲寄小箱未得其便,乞凿一小门相通,庶箧笥便于寄顿。”母爱生如子,进言无不从。生既得计,即制小门,自此可达琼房,昼夜往来甚便。锦娘亦谓赵母曰:“儿居幽婺,不宜见客,今逃寇人众,闲往集来,愿西边诸门,儿自关锁,不用童仆,自主爨燎,与二妹共甘苦。俟寇定,再区处。” 母曰:“正是如此。”此二计可比良平,任苏张莫测其秘矣。奇姐自归后,想生甚切,吟一绝曰: 巫州日枕处,那堪临别时? 云卿频入梦,何日叙佳期? 此日复至,琼喜不胜。问奇曰:“别后思姊否?”奇曰:“深思!深思!” 又问:“思自兄否?”曰:“不思,不思。”琼曰:“何忍心若是?”奇曰:“他与我无干。”琼曰:“吾妹已泄半蓝。”奇曰:“任他涅而不怨。”大笑而罢。午后因检绣册,得见前诗,指之曰:“不思自兄,乃想佳期耶。”奇笑曰:“久与姊别,思叙佳期耳。”琼笑曰:“吾妹错矣。男女相会,是为佳期。本思云卿,如何推阻?” 琼曰:“但思何妨?”琼曰:“吾为妹成之。”奇曰:“大姊不须多事。” 琼曰:“恐妹又害相”奇曰:“我从来不饮冷水。”琼曰:“汝今番要食杨梅。”复在笑而罢。是夕赵母请奇叙别,琼推病不行。生自重壁而至,惟见琼且在房,握手求欢。 再三固拒,生曰:“初开重壁,适迩启行,若欲空归,恐非吉利,因和衣一会。” 琼赧赧羞容也,因述奇芳情,且诵其佳句,乃献策曰:“今夜二更时候,兄当过此重门,牢抱鸳鸯,勿使飞去。”因附耳细语。生曰:“吾已谕矣。”生暂归家。奇亦饮罢入房,谓琼曰:“今夜我别处睡,只恐白郎复来。”琼曰:“此时人乱如麻,白郎永不能至,若欲有心相见,除非夜半梦中。”奇不知重壁可通,只将锦房门固锁,乃曰:“今夜任白郎至,不能过此门矣。”悉解衣与琼共卧,怀抱如交颈鸳鸯。 紧紧相搂。琼姐兴动,除卸下衣,金莲高举,生提玉茎投于牝内,身不鼓,玉茎觉微微调动,少刻抵满琼内烙,美快非常。生以玉茎贯刺,涎津涓涓,玉山颓枕,如饮琼玉液,户箭如巢,身心若浮云,四肢不举,口舌冷冰,琼稍略咨嗟一二,往前退后,左抱右拥,加纵境界活泼,转渐妙美,丢了又丢,生见琼肌肤娇媚可人,适兴怕情,大展雄具,改进顶刺。 琼昏而又醒,阵趐阵麻,肢颤津流,脸沾绛霞,颜似桃花,情心起焰,百媚春住,咨啧之音达闻,响之声可听,不弹拽之间,败下重阑,而生紧紧搂住,如火炭相蒸,挑刺之功,丈创大突,琼被生大抢大刺,胀满琼室。情弦双抚,淫浪得涓,流水之音莫汤,生金枪愈硬,气勇倍常,顶捣之声愈闻,深浅任投,举情大作,阴小阳大,户内津涎不断,玉茎舒硬难停,云布一更,方才徐雨散云收,二人双敬枕而酣。 夜半奇姐睡熟,生遂醒,自重壁而入,奇半醒半睡,以为即琼也,及蝶至花前,乃始惊觉。生曲尽蟠龙之势,奇嗔作舞风之形,生动玩奈。奇曰:“哥且放手,我非固辞,但琼姐相会勤渠,我岂独甘草率?”生曰:“休以为誓?”奇曰:“今宵若肯就,必早赴幽冥,明日若负心,终为泉下鬼。”锦琼呼曰:“兄真无力量,今番又复空行。”奇曰:“姊姊逼人。”因以手撞床柱,生急抱持,稳睡至天明,含羞不起。琼再三开谕,乃敛容下床,时生己去。琼问:“今宵之约何如?”奇笑而点首。 是日三姬皆盛妆,为生开佳宴。日前生僦赵室,俱无一人居住。母亲从父宦游,生亦议婚未娶,因此得您逸游,邀姬重壁过去。设案当天诅盟,是时盟词绵锦代制。锦先制姊妹三人告词。皈命拜参,当天焚奏,其词曰:维辛百四月十九日,同心人赵锦娘、李琼姐、陈奇姐,虔执明香,上告月府之神,曰:“窃以女生人世,魂托月华,是太阴之精灵,实微躯之司命也。” 锦等三人,缔为姊妹,如负月前之誓,决受月斧之诛。明月在天,俯垂照鉴。又制与生同盟告词,罗列展拜,上告穹苍。其词曰:维重光作噩之岁,正阳觳旦之时,同心人白景云、赵锦娘、李琼姐、陈奇姐,皆结发交也。荷天意之玉成,谅月老之注定。男若负女,当天而骨落形销;女若负男,见月而魂亡魂化。煌煌月府,皎皎照临。 第六回白生奇姐雨意云情 是夕,四人共饮,三鼓罢筵,琼奇先归绣房。生锦共彻肴馔。奇含羞缩,欲背前言。琼曰:“盟誓在前,岂敢相负?”奇执琼手曰:“真个羞人,将奇之何?” 琼为彻去金花,奇又不解罗带,琼笑曰:“吾妹有何福德,起动十七岁小姐作媒婆耶?妹夫来矣,衣带解。”生亦突至,奇笑而从,因蒙被而眠,琼视生曰:“慎勿轻狂,嫩花初呈也。” 生笑而登床,手探趐胸玉乳花房,金枪大震,春心施狂,急投玉茎于牝中,奇呻吟难过,暗咬绣被,忙呼痛疼,生奋力透重围,并无怜香惜玉之情,刹时猩红点点、喘息喃喃,一段甘香,人间未有。 生取尔验之,奇转身避起,谓生曰:“十五载养成,为兄所破,何颜吾母乎?皆姊妹误我也。”生细细温存,轻轻痛惜,待意稍动,乃敢求欢,奇曰:“只此足矣何必复然?”生曰:“此是采花,未行云雨。二姬雅态,妹所悉闻。若不尽情,即丧吾命。”奇不得已,乃复允从。 生重投柄于牝中,奇情穴相迎,丰腻无毫,两美火盛情涌,磨磨擦擦,全柄贯入户内。情逍逾时,奇微觉户内苦去,口中亦缓缓将有淫语之意。生将劲兵骁,生想初呷之时,紧紧滞扣。今液粘滑松,温暖美快。奇快畅莫禁,昏醒复述,丢之数次,绵若春蚕,真如酒醉,生加力驰骤,琼室盈盈。生玉茎拱拱钻钻,伸伸缩编,吁吁刺刺,若鹅鸭咂食之声,奇心花大开,身若柳曳,肢似播浪,大凑大迎,春兴大展。生龟头硬突,乱钻乱刺,燕子饺花之状,万爪皆集。户纳尘柄,不会丝毫琼浆露出,贴体得趣。 生抽拽良久,春兴敖狂,适其灵机,锁进缩出,杵上拱下,不计数千。娟语淫言,尽出奇口。生两分玉股,高拜金莲,即于坚具,复入奇姐户屋,微微相攻,奇姐情急,令生任力冲突,生遂串杵花房。奇姐诸般淫叫,爱抱浪丢,体内如火炽炭烧,龟寻玉液而饮,点首不止,有无限奇妙,香涎渍渍,四体难支,早歪重茵,连媾奇姐,生又一骑奔入,大创大冲,美酣莫遏,波涛淘淘。又令奇起,搂于膝上,同危共声,情炽淫焰,蹲坐无休,翕扣摇动。 奇不知春从何至,肢疏若绵。一身相振初交欢,山盟海誓今重会,契合相投,思深意望。奇心舒意美,体括股荡,一泄如注,生知奇丹飞水走。亦一渲而出。须臾云散,香汗遍濡。 盖其相爱之情,固根于肺腑;而含羞之态,自露于颜容。固问真情,再三不应,贴胸交股而卧。 不觉樵鼓五更,琼姐举烛来曰:“吾妹得无倦乎?”生兴大发,拽琼登床,尽展其未展之趣。阳情大动,阴怀已舒,生燥体,琼涤身,生替琼解卸衣裤,情穴顿露,玉茎直挺挺。俯肌以搂琼莲瓣两分,花心早吐,玉茎跳跃,玉茎穴吞,大弄大创,琼魂消体软,美快悄语,无所不叫,双环构郎腋,玉茎深藏牝内。目闭肢擂,金莲双立,液露洞洞,畅美莫如。 琼复起身,两腿分跪,于生腰房,手捉尘柄,犹如火炭拱手,其坚无敌,且大无比,又惊又爱,半行半止,捉玉茎至牝口,迟滞挨延。生双手扶住琼娘两胯,往下相就,随之一挺,玉茎复入穴户,如来千里之驹,起落不定,贯透花房,津红流露下。琼姐爽快,淫兴大展,津液涓涓流出,连声哼妙,身耸肢摇,意畅神会,相持半会,交呷多时。生体稳玉茎动,似点水蜻蜓,琼身颤舌冷,如乘浪之舟。生精神百倍,不走一滴,琼禁持不住,连泄数次。 琼亦乐其快乐之情,真盎然满面春,不复为娇羞态矣。既罢,奇亦曰:“姊姊得无倦乎?”琼曰:“但不知妹之苦耳。”三人笑谑,忽尔睡酣,日曼不起。 奇姐之母,陈氏夫人也,在外扣门甚急,锦忙速唤,三人乃醒。生自重壁逃去,尤幸夫人不觉。琼因 之曰:“五更起女工,困倦适就枕耳。”夫人谕奇姐曰: “汝与大姊,虽表姊妹,患难相倚,当如同胞,须宜勤习女工,不可妾生是非,轻露头面。昨赵姨欲汝三人同爨,不令女仆往来,此习勤俭一端,吾亦闻之自喜。” 少顷,琼祖母亦至,见此二姬犹未梳洗,责琼曰:“鸡鸣梳头,女流定例,此时尚尔,何可见人?”琼曰:“五更起女工,困倦复就枕耳。”二母信之而回。琼奇胆几破矣,奇深懊恨,琼亦赧然相对无言,临镜不乐。 奇曰:“自今痛改前过。”琼曰:“我亦大觉昨非。”锦隔墙呼:“只恐白郎来,芳心又依旧矣。”奇曰:“四姊固功之首,亦罪之魁。”锦笑曰:“吾罪诚深,须宜出首。”奇曰:“姊首厅何人?”锦曰:“专首二姐。”奇曰:“有何可据?”锦曰:“诗句尚存。”琼曰:“我与汝姊妹连和,从今作清白世界。”锦笑曰:“江汉以濯之,不可清也。秋阳以暴之,不可白也。”奇曰:“我当入传慈母,不理许多闹非。”锦曰:“不过三五更,复想叙佳期矣。”奇不觉发笑。 锦娘启扉而入曰:“我欲为白哥制双履,愿二妹共乐成。”琼曰:“谨依来命。”奇曰:“吾弗能也。”锦曰:“吾妹尚未知趣,他日偏尔向前。”共笑而罢。于是锦娘制履,二妹协功,日暮倦动,共成联句。 推琼首倡,为五言排律云: 四月未明候(李),阳和乍雨天。榴花红喷火(赵),荷叶绿铺钱。公子游琼苍(陈),奇英奏碧泉。柳暗迷归路(李),花香透坐簇。云钟敲清韵(赵),锦瑟奏初弦。意马牢牢系(陈),心猿荡荡牵。多情慵针绣(李),得起赋诗编。蛱蝶台前舞,鸳鸯水外连。愿为连理树,合作并头莲。信誓深银海,风流满玉川。文君如可作,司马迹称贤。为制绿双履,高高步紫烟。 锦笑曰:“二姐口硬似铁,心软如绵。”奇曰:“何以知之?”锦曰:“看待便知。”奇笑曰:“君子戏言,不可戏笑。”琼笑曰:“可是,可是。”是夜,生以朋友邀饮不至,三姬无限恐惶,坐至四更,方登床,比至鸡鸣起梳洗矣。 生醉醒,不胜痛恨,清晨即诣琼房,异图一会,告以衷情,不意三姬各去俟母。 生疑事机漏泄,又惧心志变迁。题诗示琼曰: 酩酊不知夜,醒来恨杀人。 洞门空久坐,不见白花春。 生坐久,不见三姬,又欲候文宗揭晓,怅怅而去。琼归见诗,笑曰:“他醉由他醉,我醒还自醒。”锦笑曰:“昨宵既已醉酒,今夜必定选花。”少顷家童来报文宗发案,赵母令人去探消息。三姬相对沉思,侧耳欲闻真信。 久之,奇笑曰:“白哥既有探花手段,必有折桂才能。此行决应高选,不须姊姊猜疑。”琼笑曰:“汝是座上观音,说话自然灵圣。”锦笑曰:“他只一夜夫妻,识破十年学问矣。”奇带羞含笑。 时午膳犹未结,家童人报赵母曰:“白家大叔考居优等矣。”赵母甚喜,来报三姬。锦琼上目奇,奇亦带冷笑。赵母既退,锦琼戏掖奇上坐曰:“阿妹真观音也,每事拜而问焉。”欢笑而罢。 是日黄昏时候,白生归,入见赵母。因请见李老夫人及陈夫人。夫人曰:“好个清俊秀才,他日必成伟器。”生以所赏银花,献之赵母。赵母分赐三姬,各妆为七宝花胜。奇姐一枝,尤加巧丽。琼姐戏以词曰名《忆王孙》: 嫦娥神已属王孙,坐对花神久断魂。 燕语莺声不忍闻。想越昏,花胜鲜妍独倚门。 第七回四美连床夜雨魂迷 是夕,入三姬之室,谈笑尽欢。不觉樵搂起鼓,锦对琼曰:“二姐尚未知趣,今夜当使尽情。”乃一与白郎解衣,一与奇姐解裙,勒之共卧,奇姐固辞。锦曰:“自此以始,先小后大,以此为序,甭相推辞。” 生然之,轻掇两腿,突露花房,轻将玉茎投入,奇姐不妨护持,虽道履艰辛,亦不致十分痛楚,生抽拽有序,星眸惊闪,早已窃据合葩,生纳金莲置肩,挺身相弄,渐入佳境,奇姐得趣,竟不娇啼,津津水流花间,吁吁气微从口喘,柳腰轻荡,玉臀扇摆,须儿缱绻情浓深溶溶露滴,恍若梦寐,生复力作,奇姐亦不相阻,双臂钩颈,仰牝承受。 生一力抽拽,往来滋娇声屡唤,娟态呈妍,趐痒异常,淫波滋溢,汩汩其来,遂未未轻轻,两意缪其乐无极。生欲大动,奇姐即难忍耐。生曰:“但唤我作檀郎,吾自当释手。”奇不得已,曰:“擅且放手。”生被奇痛惜数言,不觉真情尽泄矣,相抱睡熟。 漏下三鼓,锦来呼曰:“琼姐相候多时,如何甘心熟睡?”生与锦去,即登琼锡,径行云雨,两情俱动,琼仰卧于床,向起花房受射,生挺玉茎,急投牝中,抽拽逾时,琼满腔热情风教发;不顺颠狂一行凑迎,紧紧相扣,生玉茎或伸或缩,缓缓抽彻,灵根没脑,琼遍体趐晕,畅美不能言,又叠茵褥藉琼腰下,握具投入牝口,研擦不使深入,琼情急,推生仰卧,以牝就生玉茎,以两手掳扬,一举一落直尽至根。 两相摇据,淫水波溢,生恐琼力乏,又转琼在下,极力抽拽。琼目慢耳热,声颤不绝,战久而罢,精溢于床。琼曰:“愿君安息片时,相与谈话为乐。”因询奇佳兴,生细道真情。琼闻言心动,生雅兴弥坚,于是复为蜂蝶交。 生令琼转跪于床,玉臀张扬,颤肉突起,丰腻油湿,生慢挨近琼臀后,抚摩其牝,以待玉茎刚硬。 未待片时,玉茎昂然,琼急举臀凑之,其玉茎已直抵至根矣,抽彻推送,愈觉妙甚,生叩其玄珠,行十浅四深之法,琼牝翕张淫兴炽,生玉茎衮壮劲崛,往来声滋,淫水滑滴,生抵其花心,不开开抵擦阴岸弄,踊跃连环而捣之。琼娇声颤作,冷汗淋身,四肢缓散,晕绝于床,夺取十分春色。 及罢,琼谓生曰:“君为妾困如斯,安不忍君即去,但锦姐虚席已久,君其将奈之何?”时锦立在床前,搂抱同去,相对极欢。锦风月之态甚娇,生云雨之情亦动。在生已知锦之兴浓;在锦惟惧生之情泄。鏖战已久,锦亦求和,谓生曰:“君风力甚佳,妾意欲已足。但欲姊妹为同床之会,不知君意何如?”生曰: “此是人间之极欢,但恐二妹不允从耳。”锦曰:“吾 以使来,然后以情语之耳。”于是锦 琼曰:“白郎适来发热,如何是了?”琼方睡觉,闻言战惧,即起问安,被生搂定,乃告以锦意,琼只得曲从。 锦复 奇曰:“白哥满身发热,琼姊在彼问安,汝何昏睡。不痛念乎?”奇曰:“今奈之何?”锦曰:“去问安便是。”奇速起索衣不得其处,锦曰:“快去快去,夜暮无妨。”适至床前,被生搂抱,只得曲从。 生刻意求欢,三姬推让不决。生锐意向锦,锦辞曰:“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向爱二妹妙句,兄当与之联诗,使妾得以与闻,亦生平之至愿也。”生曰:“妙甚。”即床上口吟。生为首倡曰: 君不见瑶台高映碧天东(白),珠玑璀灿玉玲珑(赵)。又不见襄王朝来飞白马(李),日暮又复跨青骢(陈)。乍云乍雨迷花月(白),罗襟飘摇扬轻风(赵)。 沉香亭北花盈砌(李),牡丹芍药海棠红(陈)。观花不饮心如醉(白),醉倒花前月朦胧(赵)。一片芳心作蝴蝶(李),飞来飞去入花丛(陈)。美人葱素紫罗绮(白),语笑花间喜气葱(赵)。贻我佩环传心愫(李),复将心事托丝桐(陈)。 柔情已为奇音动(白),忙忙飞舞采花蜂(赵)。与君窃乐先奔月(李),森然火会广寒官(陈)。广寒月色皎(白),报我三青为(赵)。玉华露浓浓(李),想思梦来绕(陈)。锦花琼佩饰绮罗(白),赵姬慷慨扬清歌(赵)。投桃报李心深念(李)。雷陈契合乐如何(陈)?今夕何久此良晤(白),娇来锦袖舞娑娑(赵)。 求琳琼玖敌诗句(李),奇调清韵长吟咏(陈)。长吟咏,得句多(白),九天牛与女,此日共银河(赵)。鱼比目,戏新荷(李),山盟长翠长巍峨(陈)。 吁嗟五色云霞霭(白),艳妍好结同心带(赵)。此心长系碧天云(李),勿使碧云游天外(陈)。云油油,不自由(自),神魂飞荡与云游(赵)。中天明月长为伴(李),愿伴千秋与万秋(陈)。我本修然一凤侣(白),今朝相伴三鸾传(赵)。 愿作:花褪残红青杏小之章。因曰:“君即此为韵,试看可与东坡颉颃否?”生吟曰: 谁家宝镜一轮小,抛向云间,光遍罗帏绕。 夜浅夜深今多少?玉露玲珑溅芳草。 院宇深沉谁知道,惊梦残史却被佳人笑, 恨断楚天清悄悄,花暗蝶朦烦恼。 琼曰:“甚妙。吾姊妹联句以和之,何如?”锦辞谢曰:“非所长也。”奇曰:“纵使不工,亦纪佳会,何妨,何妨?”于是琼为首倡: 绿窗人静月明小(琼),银绿波浪,乍向蓝桥绕(奇)。楚峡蒙蒙春非少(锦),淡淡巫云 瑶革(琼),不谓娥来知道(奇)。惊起东君,目惊还自笑(锦)。闻睡鸭啼雅声悄,几番惹得多情恼(琼)。 生叹曰:“真三妙也。此生何幸,有此奇逢乎?”因复就枕,脱卸衣裳,玉肤早露,金莲忙钩,玉山尤敬俊丽早贴,朵朵玉姿砌于锦裳。点点樱桃架于鸳枕,三姬仰卧,立伺生淫,生春兴施狂,纵乐心畅。立刻起马挺玉茎,先与锦云狂雨骤,美畅难禁,诸美仰观,情兴大动,手抚牝门,起畅爽乐,次御琼姐,牝吸柄笃,二人辣美如在浮云,津进莫止,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得意早旋,下身浸枕,再呷奇姐,龟寻玉液,无限奇妙,香涎渍渍,四体难支,高坚金莲,牝开柄投,刺透琼室,美液滚滚,肌体无宁,口冷而丢。锦姐重赴,柄进牝吞,杵击花房,香津滚滚,淫露涓涓,汗淋气凑,坠下红鞍,琼姐上阵,牝口忙迎、全龟陷没,流水汩汩。 生大冲大创,琼撺下陆地,傍枕而避。奇姐亦来,大展雄才,滋长斧长牌,不防生金枪穿透,重铠难遮,香汗微濡,败退花营,靠枕而卧。锦又赴命,张牝露形。螺拈玉茎无遗,扣但乱叫,愈保愈闻,生意不舍,大使长杵,往内乱钻,锦手足如绵,逃之夭夭。琼姐及见,拜起金莲,生忙投玉茎奋力一刺,琼身一缩,花露早滴,联络不止,无复人世,半时方醒,口说有趣,逡巡而起,躲入裳中。 奇姐突至,花房尽露,生急卧下,奇姐一见,觑准桩下,玉茎全吞,如生成一般,紧紧相扣,生或缩或伸,乱拱乱钻,奇姐却不知机,贪欢爱美,误吞玉茎,难以招架,满牝津流,汪汪难断,手足酸麻,不能定止,忽选于二姬之中。锦忙奔至,趐胸紧贴,腻体相接,犹生冬而粘,若笋稍而扣,生大动,锦亦大摇,锦肌摆,生腰纵,柄据体内,牝和柄身丝毫不露,生被锦紧紧相缠,将玉茎奋力一钻,连顶数香不止,往后经缩,榻钩数次无休,弄得锦趐软难坐,无空隙处,大有足快。 娇声罢了,止望与二姬报效,焉知力不能支,云譬钗坠,玉腕难举,二足相环,情穴汪汪,玉茎锵锵,口或开或闭,身如绵,无复再挨也,俊生得睡,拥众姬而共酣,不知东方之既白。自是屡为同床之会,极乐无虞。不意笑语声喧,属垣耳近,有邻姬者,隶卒之妇也,疑生为内属,安有女音?遂钻穴窥之,俱得其情状矣。是夕,惟琼奇在列,锦以小恙不与。 次早生过其门,邻妇呼曰:“白大叔,昨宵可谓极乐矣?”生言其由,句句皆真。 生不得已,奉金簪一根,求以缄口。妇笑曰:“何用惠也?但着片心耳。” 生因归告锦娘。且曰:“姑勿与二妹知这,恐其羞赦难容也。”锦曰:“此妇不时来此,况有洒洒风情,兼有只着片心之言,不为无意于君。君若爱身,不与一遇,机必露矣,君其图之。”生不得已,至晚径诣邻妇之家,与作通宵之会,果尔得其真情,与生重誓缄口矣。是夕琼奇嗔生不至,候至三更。锦不以告,但口占四句示之曰: 谁知复谁知,花妖窗外窥。 花荫月影动,犹自想花枝。 琼奇骤惊:“异哉此言!幸详告我。”锦曰:“昨宵事露矣。白郎去矣,尚望同床会乎?”于是为道其详。琼奇泪涟,自是同床会散,生姬深加敛迹矣。 第八回庆节上寿笑会饮 越五月五日,生为赵母贺节,母亦置酒邀生。生辞。李老夫人、陈夫人各遣侍婢催之。生入谢曰:“承蒙大母厚意,但恐冒突尊严。”老夫人曰:“彼此旅寓,何妨!何妨!”命三姬相见,琼奇不出。生饮数杯,逡巡告退。老夫人曰: “守礼之士也。”赵母曰:“此儿无苟言,无苟动,真读书家法也。其亲宦游,无人照管,况沮佳节,令其岑寂,吾心甚不安耳。”于是复备一席,令小哥送至生寓,共饮。 生制一词,名日《浣溪沙》: 晴天明水涨蓝桥,尽益策鼓明江皋,翩翩彩袖拥东郊。 倚栏杆,闷萦怀抱,武陵溪畔燕归巢,谁怜月影上花梢? 小哥默记其词,归为夫人诵之。老夫人精于词章,琼之文史,皆老夫人手教者也,极口称善,以示三姬。三姬闻之,悄然。老夫人曰:“汝等不足白朗诗乎?未免谓其伤春太露耳。”三姬微笑,少顷,亦各散去。 是夕,生扣重壁小门,琼奇因蔽不开。生如既久,锦娘启扉。二姬见生,泪下如雨。固问不应,相对恐惶。生知锦泄前言,语三开谕,坐至三更。 二姬乃曰:“贞当厚自爱身,吾等罪当万死。既不能待之于始,复不能谨之于终,致使形迹宣扬。丑声外着,良可痛也。”因相与江下。生曰:“月前之誓。誓以死生,况患难乎?卿不记申桥之事乎?万一不遂所坏,则娇为中死,申为娇亡,夫复何恨?”生即剪发为誓曰:“若不与诸妹相从,愿死不娶。”二姬动晰发为誓曰:“着不得与白郎相从,愿死不嫁。”生曰:“吾之不娶,佯狂人山。事即休矣。卿之不嫁,奈何?”琼奇曰:“吾二人幸未有所属,当以此事明之吾母。母或见怜,幸也。不尔,则自经以谢君耳。宁以身见阎王,决不以身事二姓。”生谓锦曰:“于卿何如?”锦誓曰:“生死不相离,离则为鬼幽。于君何如?”生誓曰:“终始不相弃。弃则受雷轰。”于是四人相对尽欢,不复顾忌。 越十月三日,赵母诞辰也。生以厚仪上寿,且为三母开筵,复请三姬同预燕席,李老夫人许之。时二姬亦上寿鞋寿帕,且称筋焉。生筵适至,二姬趋避。李老夫人曰:“相见无妨,赵姨之子,即汝表兄也。”盖琼奇之母,皆产于林,与赵母为伯叔姊妹,故老夫人有是言耳。 二姬送出相见,固逊不肯登筵。赵母曰:“幼女畏生客,我与之区处。”于是置生席于堂之小厢,命小哥特焉。饮至半酣,生与小哥出席劝酒,老夫人曰: “吾已见《浣溪沙》矣。”生曰:“惶愧。”遂请命。 老夫人曰:“莫如千秋岁。”生复请刻韵。老夫人曰:“吾幼时,尚记李幼安有‘寒垣秋草,又报平安好’之句,即赓此韵,尤见奇才。” 生不假思,即挥毫曰:绿荫芳草,黄鹂声声好。瑶台上,华楚表,的的青鸾舞,王母霏颜奖。蟠桃也,千岁?华泽不老。雅有玉山,摧倒南极先来到。玄鹤,良非小,优游干坤里,添筹还未了。备?福,彭让寿考。 李老夫人曰:“真好词也。”唤琼姐曰:“汝向时亦能为之,今尚能制乎?”琼姐逊谢。夫人曰:“聊试一词,以求教耳。”琼因帽词曰:“玉阶瑶草,报道年年好。绮阁上,琼台表,蟠挑生满树,采濒真堪笑。再结子,又是三千年不老。金樽频催倒,王母乘鸾到。寿星高,干坤小,人在华筵表,劝酬犹未了。齐高祝,万年称寿考。” 呈上老夫人,夫人曰:“雷门布鼓,音响顿殊。”生曰:“奇才奇才,云所远让。”陈夫人目奇姐曰:“汝整日与大姊谈诗,我不知云何。今聊试汝,汝具勿辞。”奇出次,拜老夫人与赵母曰:“献笑,献笑。”复拜生曰:“求教,求教。” 老夫人曰:“不必论诗,礼度自过人矣。”奇制词曰:“瑶池绿草,近来长更好。朱明日,暄天表,况此薰风候,登筵人喧笑。华宴开,共祝那人长不老。 好怀尽倾倒,寿星都来到。乘鸾客,才非少,倚马雄才,万言犹未了。吐芳词,长祝慈闱多寿考。” 李老夫人曰:“妙哉!词也。可谓女学士矣。”词毕,各就位。锦娘曰:“请谢教。”于是既奉三母之觞,复过生席劝饮。时兰香自外持茉莉花来,既献三母、锦娘矣。一与琼,琼日。“送与小哥。”一与奇,奇曰:“送与白官人。” 兰香弟与生,笑谓生曰:“此花心动也。”锦厌其言,嗔目视之。生亦不快,奇殊不知也。 少顷罢筵。是晚生入三姬绣房,为绸缎之会。与奇会毕,因谓曰:“尔殊不检点,词中称扬太过。”奇曰:“偶然气所至耳。”又备述兰香之言,奇遂大恚。次晨言之于母,母怒答兰香,香曰:“此言诚有,但戏与白郎言之。姐姐安得闻?必是白郎密以告姐,愿夫人察之。”夫人生疑,唤奇姐,谓曰:“止谤莫如自蕖!逼娼?复大恚,夫人与法其得闻之由,奇姐语塞。”锦适至曰:“此言锦实得闻,故以告妹。” 兰香自是言亦塞,陈夫人自此亦生疑矣。 第九回凉亭水阁春意风流 后数日,陈夫人语赵母曰:“天气炎蒸,人成泄病,百花园凉亭水阁,可居三女于中,锢其出入何如?”赵母然之,遂自琼奇房后开门,恣其园亭逸乐,以为外之房门谨严,而不知内之重壁为便。虽请侍女颇有虑疑,亦竟不知生出入之路。 一日陈夫人诘春英曰:“汝久传深闺,宁知白郎事乎?”春英曰:“无之内外,并不相见。又无侍婢交通,郎君何由得入?此一也;春初白郎常至,妾犹有疑,今无事辄数十日一来,此二也;且自三月寇警,后西带诸门,俱严关锁,且侍婢不得往来,白郎能飞度耶?”夫人之疑消。 生姬每日于纳凉亭中戏谑间,亦多亵狎,独琼姐坚执不从。是月望日,生与锦奇在临水阁中作乐,琼姐不存。锦作书令奇招之,琼复书曰:“劣表妹李琼琼敛枉启覆:四表姊妆次,即晨,夏景朱明,莺花流丽,莲白似六郎之一笑,榴红拟飞燕之初妆,鱼作态而戏金钩,鸟沽娇而穿细霁。纳凉亭上,习习清风,临水阁中,腾腾爽气,诚佳景也。况有文君之色,太真之颜,凭栏笑语;潘安之貌,相如之才,抚景写怀,岂不乐哉?然古人有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乐不可极,乐极致哀。且蝶漫岂端庄之度?淫亵真丑陋之形。读相鼠之赋,能不大为寒心哉?姊女中英也,郎士中杰也,愿相与念之。” 奇姐持书来曰:“莺莺不肯至,红娘做不成。此书中好一片云情雨意,要汝等跪听宣读。”生长揖曰:“好姐姐,借我一观。”奇姐曰:“要大姊深深展拜。”锦拜曰:“好姐姐,借我一观。”奇姐出诸袖中,生锦展读,笑曰:“这云情雨意,岂不害了相思?不会作红娘,反会来卖乖。”锦曰:“好好拜一拜还我。”生曰:“我要他替莺莺。”搂谑多时,大笑而罢。 越十有七日,生闻其叔,自荆州回,候接于都门之外。三姬亦以生是日不至,同在纳凉亭上女工。饭后,赵母备茶果,遣传女春英等,俱往省之,且密祝以瞰二姬所为。奇姐闻兰香呼门声甚急,笑曰:“此婢又来探消息矣,今日若无状,决加之重刑。”二姬笑曰:“汝今日不惧他矣。” 及启靡,诸婢皆在,云赵母送茶。三姬谈笑吸茗。兰香步花荫,过柳径,穿曲堤,无处不至。奇姐索皮鞭以待曰:“以鞭马之鞭,鞭此姆也。”兰香行至芳沼之旁,拍掌笑曰:“好笑好笑,有一蒂开两朵莲花。”奇姐令桂香唤之至,则令跪于地,奇姐曰:“汝自少事我,我有何亏汝?汝乃以无形之事,生不情之谤。汝欲离间母子耶?汝到亭中,众皆待立,汝乃驰逐东西,欲寻我显迹耶。汝今寻着否?汝好好受责。”兰香明首曰:“姐姐是天上娥,兰香是娥身边一兔,兔恐娥薄烛无所依傍,乃爱护姐姐独至,故有前日之言。至如今日,因久不至,亭中偷闲,遍阅佳景,岂是有心伺察?如有此心,罪当万死。且姐姐女流豪杰,白郎文士英豪,岂是相配不过?但恐轻易失身,白郎视姐姐如墙花,姐姐望白郎在云外,那时悔不及耳。兰香与姐姐同安乐,亦与姐姐共患难,安得不过计而曲防?”奇曰:“无端造谤,尔罪何如?”兰香曰:“固知罪矣,然亦姐姐不自检制耳。诗词属意,可疑一也;流目送情,可疑二也;分花相赠,可疑三也。众人皆有此疑,兰香安敢不告?若李琼姐之端庄,赵四娘之严谨,安有此谤?”奇姐大意,鞭之流血。 时琼奇游芳沼之滨回,告奇姐曰:“沼中莲花,果开并蒂,此佳样也。姑怒兰香,同去一看。”奇遂释之。诸婢俱归,以并蒂莲告于赵母,母喜邀李老夫人、陈夫人同赏。 酒既具,老夫人持杯祝曰:“老身一子,久宦他方,致令女孙及等未配,此老身之深虑也。今天赐佳样,愿觅快婿。”又为陈夫人祝曰:“愿奇姐早定良缘。”又为赵母祝曰:“愿小哥早得佳妇。”时方登席,赵母请回:“有此佳祥,可召白生来看。” 老夫人与陈夫人有不欲意,以赵母深爱,勉强从之,令秋英、小珠往召。归报曰:“白大叔有客在,不知何事发怒?”赵母曰:“春英颇晓事,可往探之。”复归取曰:“白大叔原配曾边总小姐,今曾老爷远宦边疆,白老爷不欲大叔远去成亲,曾老爷不欲小姐远归还亲,各有悔意。今年三月内,白老爷远粮入京,与曾老爷相遇,二人言竟,有书退悔。今白老爷遣大叔回家,为大叔再议婚姻,因此发怒。”赵母曰:“大叔知我请他否?”春英曰:“他倍叔爷吃饭即来。” 少顷已至,且细自之三母。 李老夫人笑曰:“有如此才郎,何虑无妻?”赵母笑曰:“儿勿虑,我与汝为媒。芳沼中有莲并蒂,此是祥瑞,第往观之。”生因与小哥同往,果见并蒂,生喜特甚,因慷慨饮酒赋诗曰: 中更正炎蒸,百花何明媚?可笑老天公,凌波浮天瑞。 并蒂莲花开,香风暗度来。瑶池游玉母,绮阁泛金馀。 向人娇欲语,酷似西施女。相对吴王官,乘风相娇倔。 日分双影分流,风动两枚浮。 羞向孤鸾镜,应知学并头。莫作等闲赏,交枝芳沼上。 瑞日为谁开?区标着天桥。香韵远并清,双莺柳外鸣。 应与两歧麦,同荐士玉京。 呈之李老夫人,夫人叹曰:“流丽清新,海内才华也。”赵母笑曰:“何当聘礼否?”老夫人笑目锦娘曰:“汝三姊妹联句和之,何如?”两姬推让。锦笑曰:“但作不妨,白兄事同一家,万勿为异。”二姬然之。 琼首曰:逢此仲夏景,花香柳自媚(琼)。两沼已合流,双芝何并瑞(奇)。风吹昨夜开,浑疑天上来(锦)。为汝登池阁,因兹泛樽?(琼)。潘妃郓不语,携手湘江女(奇)。吴壁喜相逢,二乔斜并倨(锦)。明沙水面流,盈盈合蒂浮(琼)。翡翠双飞翼,鸳鸯栖并头(奇)。王母瑶池赏,云车停水上(锦)。瑞宇已流春,天门初放榜(琼)。应识芙渠清,那占丹凰鸣(奇)?太常如可纪,图此上神京(锦)。 老夫人见之,笑曰:“皆女英也。”转呈与生。生惊叹曰:“诸妹才华,近世莫比。”生钦三酌辞归,母亦自是罢筵。 是夕,赵母谓李老夫人曰:“鄙意欲以白郎配琼姐,何如?”陈夫人亦极口赞成之。老夫人曰:“吾意恐有事未真,议未定。且未识此生意向何如?”赵母曰:“然。姑勿言,待其媒议之时,方可与言及此。”李老夫人曰:“此事成,亦天也;不成,亦天也。”春英闻此语以告锦娘。锦赛以告生,且曰:“兄可多遣媒博采,令老夫人闻知,彼乃无疑,自当见许。”生深然之。陈夫人亦有以奇姐配生意,但以相距六岁,心内迟疑。兰香乘间曰:“婢昨送茶,被姐鞭挞,虽至血流,亦无怨心。但兰香细看姐姐,却似有心自郎。莫着早以配之,则一双两好,天然无比。”夫人曰:“岂有是事?汝勿多言。” 第十回玉碗卜缔姻联佳丽 生数日以叔在,不敢轻入琼室。叔亦遣媒人求亲。是夕,生入锦房,与三姬商议,因曰:“琼妹奇妹,皆吾所欲,但势难兼得,为之奈何?”锦曰:“吾观二妹所议,毕竟皆归于君。但不知谁先进耳。以鄙见论之,此事毕竟皆天也,非人所能为也。”琼让之奇,奇让之琼,各出誓言,恳恳切切。 锦曰:“勿推让,吾为汝分之。今宵焚香,疏告于天,各书其名,盛以玉碗。饺得者,今日议婚;后得者,异口设策。非一举而有双凤之名乎?”生每日为此蒙怀,闻锦言而深是之。遂具告天之疏,一掣得琼姐之名。奇笑曰:“使吾婶为良臣,吾为忠臣,不亦美乎?”于是四人计定。 翌日生言于叔,遣邻妇为媒。言于赵母,赵母以告李老夫人,夫人许之,择日报聘。赵母为其金四十两,金花表里各二对,皆赵母所出也。邻妇执伐,致书于李老夫人,其词曰: “辰下双沼花开,尤天瑞应,应窃计之。老夫人其千年之碧藕乎,仙阙流芳矣;令子老先生,其千叶之绿荷乎,海内流阴矣;令孙女其霞标之菌苦乎,绣阁新香矣。兹者,双花合蒂,瑞出一池,岂犹子景云?果有三生之梦,乃应此合壁之奇耶!家兄远宦,命么主盟。赵母执柯,兼隆金帛,比较罗永结,贶实倍于百朋;瓜葛初浮,瑞长流于万叶。” 李夫人捧读,不胜欣慰,遂援笔复柬曰: “即辰玉池献瑞,开并蒂之莲花,老身举酒视天,愿女孙得快婿。岂意瑞不远于三时,庆遂成于一日。寅惟执事,名门豪杰,今见天表凤凰,而令 又非池中物也,何孝妇之?然莲有三善焉;出于泥而不浊,其君子之清修乎;擢云锦与云杯,其君之德容乎;香虽远而益清,其君子微誉乎。愿令任则像之,老身有馀荣矣。睹蜡炬之生花,知百年之占风;闻鹊媒之报吉,兆万叶之长春。” 生得书喜甚,邻妇乘戏生曰:“小姐见书喜动颜色,官人稳睡,不怕潜窥矣。” 生累日延窖置酒,琼审经划,整整有条。老夫人稍觉其私,但付之不闻。奇姐虽自敛戢。与生情好益笃,阴自刺其双臂,左有“生为白郎妻”之句,右有“死为白家鬼”之句。生是夕见之,痛惜不已,双泪交流,苦无聊赖,自投于床。 琼因劝奇,与之共寝。生终夜倾泪如雨,自是与奇为益密矣。 暇间谈论,奇谓琼曰:“吾未知述事自兄与否,然感此缱绻之情,虽縻骨何恨?”琼曰:“除是我死,妹妹便休。若得事白郎,必不致妹夫所。”锦隔壁呼曰:“可令我失所乎?”琼笑曰:“三人同功一体,安有彼此之殊?”锦复笑曰:“吾妹念我否?”琼曰:“成我之思,与生我者并,岂不念功?”三人复大笑,自此生奇加意绸缪。 又将越月,锦琼亦体生意,尤其殷勤。时诸婢无人闻知,但皆不敢启口。惟半香自恃美貌,每在生前沽娇。 生屡劝之,因此怀恚,欲泄其机,至是为奇姐所恶,亦不敢言。锦琼善自敛藏,内外不甚觉露。自是南阳转西,九秋胜会。桂有华而擎宫月,嫦娥亲下广寒;槐奏黄而舞天风,英俊怕驰夹道。生整治行装,入秋闱应试。与姬相别,无限伤情。 三姬共制秋衣一袭,履袜一双,绿玉之佩,黄金之簪,诸所应用,无不备具。琼姐制诗曰: 良人将离别,泪洒眼中血。杜宇惨悲鸣,秋蝉凄哽咽。 此情只自知,向汝浑难说。愿步入蟾宫,桂花手中摄。 奇姐制诗曰: 欲别犹未别,泪珠光流血。诉短及道长,既哽又复咽。 不向夫君言,更对谁人说?惟愿折桂枝,高高双手掇。 锦亦制诗曰: 人别心未别,谩将苦流血。我因夫君凄,郎为妾身咽。 行矣且勿行,说了又还说。折桂须早归,墙共莫去掇。 老夫人、赵母、陈夫人,各厚赠。诸亲友,皆赠之。自往至省,温习经书,届期入试。然眷念三姬,未尝少置。而姬亦于晨夕之下,对景无不伤情,乃至多寐之思,亦多叙忧离之思。生以三试既毕,遣仆抵家问安。既奉诸母珍奇,亦馈三姬花胜。致书恳切,不能尽述也。 锦琼见喜慰,奇姐转加惨凄,报书曰:妾陈奇姐,敛衽复书于夫君白黄源解元文几:夏光已云迈矣,秋宇何凄凉也!每中夜,凉风四起,孤鹰悲鸣,则伏枕泪零。几至断绝,听砧杵之音,叔焉如捣;聆檐铎之响,如有隐忧。此时此情,何可殚述?缅想酒乐之人,宁识忧愁之状否耶? 自着乌山邂逅,继以月下深盟;安谓事无始终,将送微命;君谓此头可断,鄙志不渝。恳恳殷殷,将意君即妾也,妾即君也。不宿与俱,云飞与俱,偶隔一日,则想切三秋。今言别三十日矣,其殆九十秋欤?情胡不切,泪胡不尽天乎! 吾何不为凉风,时时与君相傍?无乎!吾何不为飞鸟,日日向君悲鸣耶?妾与君誓矣,与君言矣,亮君亦见主矣。第恐时时垂违机事,旁午将欲明之于母,又恐母不见怜;将欲诉之于人,又恐旁人嗤笑。讯天,天不闻也;问花,花无语也。其所以自图,惟自树立者,惟有身死,可以塞责。然死如有知,乘风委露,与君相周旋,目乃瞑矣;死如无知,与草木同朽腐焉,则又不如久在人世,万一可以见君之为愈也。 然此身实君之身,身不在君,则有死无二。如或惜死贪生,轻身丧节,则又不若朽草腐木之安然无累也。君其为我图之,存没之诚,此言尽矣。临书流泪,不能复陈。 承惠玉粉胭脂,翠羽花胜。虽为睹物思人之助,实增谁识为容之悲。附以海物,愿君加餐;兼以凉鞋,愿利彼往。余惟束闱魁选,海宇扬名,是妾第三人之至愿也。 生卜至,授生书,生方与诸友燕集。展视未竟,不能自禁,涕泪呜咽。 友见其书,无不嗟叹,因曰:“有经恳切,无愧黄源之重伤情也。”力叩所由,生不以告。 自是功名之心顿释,故人之念益殷矣。月终揭晓,生虽名落孙山之外,全不介怀。 遂策马为抵家之行,与姬复会。然生之别时祝奇姐曰:“吾若得意而归,明与尊堂关说,恳求姻眷,必遂所怀。”以此奇情,心恒悒怏。 然三姬见生之归,如胶附漆。诸母因生之至,变喜动颜容。是夕过重壁小门,仍为同床之会。生中夜长叹,锦抚之曰:“功名有分,何必介怀?”琼曰:“郎非为此索怀,只为吾妹切念。”生曰:“子真知我心者。为之奈何?”琼曰: “吾与大姊有妙计矣。”生曰:“愿闻。” 琼曰:“君将来必有荆州之行,且饺具婚书一纸,表里一端,白金四锭,付与吾妹。俟君行后,陈婉必将议婚,吾二人决以实告,并以吾妹臂之刺文示之,然后上金币婚书,则陈姨势不得已,事端可谐矣。”奇笑曰:“计则奇矣,但颜之厚矣。”锦曰:“如此可成,面皮可剥也。”生曰:“向实为奇姐萦怀,今闻计心释然矣。” 自是留恋月馀,欢好龙笃。生父命仆来探秋闱之信,且命早至荆州。生不得已,起行。陈夫人谓生曰:“此行未知得再见否?”因相对鸣咽,两不能胜。生挥泪曰:“姨娘幸勿出此不利之语,云愿姨娘天长地久。既有骨肉之恩,必顶丘山之戴。” 陈夫人复流涕曰:“我身寡子单,仗提携。”生曰:“一敢不从命?”夫人流涕而入。 三姬相送凄惨,诗词悲怨。诸母临别殷勤,致赠甚厚。及其策马在途,举目有山河之异;飞舟迅速,临流切风月之怀。发诸声歌之词,皆恋故人之语。则生之思姬何如,姬之思生亦如是矣。 第十一回锦娘割股大义救亲 时逢腊月,寒气逼人,赵母体赢,忽膺重病。三姬无措,请祷于天,各愿减寿,以益母年,未见效也。锦夜半开门,当天割股。琼奇见其久而不返,密往视之,乃知其由,嗣是和羹以讲,母病遂愈。里人闻之,上其事于郡县,郡县旌曰:“孝女之门。”有诗曰: 乌山遥对华山西,花外风清鸟自啼。 已见文华惟多士,那知节孝属深闺? 剖心从古忠名旧,割股于今徽誉奇。 旌别圣恩行处有,谁踵芳躅映文奎? 赵母置酒,诸眷毕贺。有杨把总者,闻锦娘之美,亦备礼称庆,以白金二十两为赵母寿,欲求见锦娘,锦既却其金,又不之见。杨欲以势挟之,先令邻人扬言,且隐以兼金厚利。 锦娘曰:“汝为我语刁蹬,我头可断,我身不可见也。”杨惧而止。是时三姬皆以志节更相奋。自生别后,不施脂粉,不出国门。虽瑞月千门佳丽,三姬处之淡如。元宵乐地繁华,三姬不出游玩,其操守如此,生自抵荆州后,既见父母,益念三姬,乃请于父曰:“李老夫人,外大母也,急勤主婚。盍遣人致谢焉,并候动履,且订婚期。”父许之,生备金币,遣仆归访三母,且致书三姬。 其书曰:同心人白景云,奉书于三美人妆次:云此生何幸哉?昔时尊贵王公,得一女英焉,犹可以流声千古,况云兼有其三哉,皆天曹神女,仙籍美姬,色殊绝矣!文绚春花,词映秋水,才超卓矣!坚贞如金玉,洒落类风霞,气概英达矣!而云方幸绸缪之际,又闻交儆之言,其所以相亲相期,相怜相念,又日姻缦焉。则神游于美人之天,云此生何幸哉?追想囊时,倚玉于芳栏,偷香于水阁,罄人间未有之欢,极人生不穷之趣,美矣至矣。然此犹为窃乐之会,今皆缔为月中之人,则月下深盟,其真无负,五年年缘,悠悠未了也。欣切欣切,万里片心。但欲三妹,勤事诸母。 奇妹姻信未闻。日夕悬注。想志谐情笃,则天下事因可两言而决也。急闻急闻!身在荆州,神在桑梓。记此情,必见谅矣。无多谈欲,仪在别启中招人。 诸母得书喜甚,款仆于外堂。时有朱姓者,贵宦方伯之家,与奇同乡。有子年方弱冠,间奇之美,命媒求姻。陈夫人初未之许,后偶见朱氏子,貌美而慧,遂许焉。择日欲报聘,奇姐忽称疾,绝粒者三日。夫人惶惧,泣问所由,琼以实情告之。 夫人曰:“焉有是事?门禁森严,白郎能飞渡子?”琼曰:“姨若不信此言,请看奇妹两臂。”陈夫人见之,骇曰:“白郎在时何不与我言之?今纵不嫁朱氏,后置此女何地?”琼曰:“妹与白郎殷勤盟誓,生死相随,决不相背。”夫人曰:“痴心男子誓何足信?”琼遂启其箱,出白金四十两,表里各一对,婚书一纸曰:“此皆白郎奉以为信者也。”夫人曰:“是固然矣。然天长地久,汝姊妹何以相与?” 琼跪而指天曰:“琼如有二心,随即天诛地灭。愿我姨娘,早赐曲从。”夫人曰:“我格不从何如?”琼曰:“妹已与琼诀矣。若姨不从,则妹命尽在今夕。”夫人堕泪,徐曰:“痴儿汝罪当死,亏我守此多年,今亦无可奈何,只得包羞忍耻耳。此事锦娘知否?”琼曰:“不知也。”夫人因抚奇身,曰:“汝私于白郎,得非慕白郎才郎乎?朱氏子俊雅聪颖,将为一世伟人,以我观之,殆过于白郎矣。”奇不对。琼曰:“妹身失于白郎,既有罪矣,更委身于二 ,是落子也,何足羡哉?” 夫人肯首,曰:“是固是矣,从今吾不强矣。”但礼币未受,琼犹有疑,固告于二母。二母亲奉礼币,劝陈夫人受之。夫人尚有赧容,夫人曰:“天下之事,有经有权,善用权者,可以济经,不尔便多事矣。”陈夫人因呼兰香置酒,以谢二母,且曰:“早信此奴,无今日之祸矣。”三母即席,锦娘奉杯。而奇不出,乃独坐小榻。 奇姐既定,陈夫人复书与生。锦奇亦以书达生,遂遣仆归荆州矣。 第十二回奇姐贼营临难死节 是时陈夫人以兵变稍息,归于本乡,不幸过病洽旬。奇往省之,未数日寇苍复作,遂遣奇入城。嗣是盗益炽,夫人病益笃,欲舁之入城,则因不可支。奇闻变号泣步行往省,琼姐执奇手曰:“寇贼充斥,妹未可行。”奇曰:“我宁死于贼手,岂忍不见母瞑?”因绝裾而行。及抵家,寇稍宁息。奇姐虞母不讳,先为置办棺衾。 比至二更,闻官兵大至,众喜以为无虞,至五更乃知是即是贼兵。鸡鸣遂围浑江,剽掠男嫔数百。三贼突入陈夫人之房,见夫人病卧,欲逼之以行,夫人不起,抽刃欲兵之。时奇逃在密处,遽呼曰:“勿动手,我代之。”遂出见贼。贼见天姿国色,欢喜特甚,遂掠以行,并掳兰香,及家童数人而去。时陈夫人在床,犹未暝目也。 贼闻官兵欲至,饭后退屯辛千桥,至河泊宦署,将所掳男女,尽禁其中。奇姐谓兰香及家童曰:“我为母病来,岂知为母死。我若不死,必被贼污,异日何以见白郎乎?”乃咬指血书于壁曰:母病不可起,夫君犹未归。要身遭此变,兵刃讵能违。甘为纲锴,谁云名节亏?乘风化黄鹤,直向楚江飞。 题毕,谓兰香家童曰:“吾母子相从于地下矣。汝辈得归,可与小姐善事白郎。”复谓兰曰:“吾当急死,稍迟欲死不可矣。”乃语间,即取裙中所藏剃刀,以袖蔽面,自刎其由。遂僵仆,血流满地。兰香抱之面哭,贼来怒杀兰香。因询其由,乡邻备道。贼曰:“我误矣!此节孝女也,匆污其尸。”于是舁而置之署后月台之上,以红绫被覆之,相与环泣,其节孝之感人如此。是夕有人来报。 锦琼举家号恸不已。 琼姐愿以百金,入贼营赎其尸,众惧不敢往。次日早报,官兵杀退贼矣。又报陈夫人即世,琼姐带秋英、新妹、小妹,往收其尸,锦娘带春英殡殓陈夫人。 时琼号泣登台,未至五步,尚闻奇姐长叹一声,驻曰:“吾妹尚无恙?”急往抚之,则见其气已绝,颜色如生,尚带笑颜。琼曰:“吾妹甘心死乎。”因令人异归,与陈夫人同殓。遍寻兰香之尸,则为贼弃之不中,无复存矣。琼姐读其血题之诗,号泣仆地,绝而复苏。琼姐抵陈夫人之家,与锦娘备办棺衾,殓住完备,吊客盈门,二女亲为执丧,越三日各为文吊之。 琼词曰:呜呼哀哉!吾妹死矣,吾不忍言也。吾与妹岁距二周,居违五里,七岁已同游,十祀曾同学。吾母与若母兄弟也,吾父与若父连襟也。汝年十四,吾年十六,即闻兵变。惟时汝父先逝,吾父宦游,吾祖母与若母,虞吾二人居乡莫便也,乃即赵姨之居居焉。坐则共榻,寝则同床,食则同甘苦,殆于今三年一矣。幸得锦姊朝夕绸缪,兼以诸母殷勤教道,吾二人亦欣欣然至忘形骸。嗣是共遇白郎,以骨肉之亲而重之以山河之誓,旋复同缔姻缘,以丝罗而联之以五百年之缘。将谓生则同室,死则同穴,金石莫移也。炬意笑语方悬于匙筋之间,惨凄即见于须臾之际。妹爱母心切,不暇顾身。吾庆妹情真,临行拽裾,岂知裾绝而吾妹去,妹去而锢变临。贼刃若母,妹安得不出?吾妹既出,身安得不死?然遘贼之时则寅也,妹不死于寅者,将为全母之计;过此则卯去,夫妹不死于卯者,必其提防之深;及入营则辰也,方入营而吾妹死矣。释此不死,则妹宁有死时乎?然闻妹死之时,慷慨赋诗,吾细绎之,其首曰:“母病不可起,夫君犹未归。”孝节见于词矣!次曰:“妾身遭此变,兵刃讵能违。”慷慨以杀身矣。 三曰:“甘为纲常死,谁云名节亏?”舍生而取义矣。末曰:“乘风化黄鹤,直向楚江飞。”恋恋不忘夫君矣。是诗也,贼夫犹自哀怜,况人乎?人见之犹自惨切,况琼乎?琼见之,亦无可奈何也!使吾郎君见之,其悲哀痛之又若何耶?吾恐白郎为汝伤生,则吉亦为汝须命矣!鸣呼痛哉!吾今日所以不死者,诚惧伤君之生,益重妹不瞑之目。古人有死于十五年之前者,固以存孤;有死于十五年之后者,亦以全赵琼之心,犹是也。妹氏谅我心乎?呜呼已矣,吾目枯矣!吾言不再矣。然尚有言焉,白郎若归,倘能不为儿女姑息之爱,而为丈夫万世之谋,吾即汝平时玩好珍宝,市田若干,永为祭奠之需,高大窀穸,永为同穴之计。 则相离于今时者,当相合于永世。孰谓九泉之下,非吾聚乐之区耶?嗟夫痛哉! 妹之容颜,比秋月矣;文采若春花矣;性情类清风矣;气节做秋霜矣;孝诚动大地矣。余何忍言裁?余何能言矣? 呜呼!长江凄凄,寒风烈烈,山岳幽阴,天地昏黑。欲见汝容,除非梦中不可得。汝若至楚见白郎,道我肝肠片片裂。 锦娘亦有哀词,其愁怨凄惨之状,不下于琼,俱不能悉载也。 二母亦来会吊。奇有弟双哥,甫七岁,赵母为之鞠育。丧事毕,二母二姬俱入城,凄凉之态,何不尽述?生在荆州,遥望老仆不至,想见三姬甚父母遣生归毕姻。 琼父母亦遣仆来会姻期,生遂与其叔,束装为归计矣。白生原配曾边总之女,家徽音者,赋性贞烈,才貌超君,精通经史。尤善歌词,酷爱《烈女传》一书,日读不释。闻其父与白氏悔亲,将再醮吴总兵之子,遂独坐小楼,身衣白练,五日不食。 父母见其亟也,询知其故,因 之曰:“吾从汝志,岂不复然?”徽音乃渐起饮食。 吴之子,名大烈,亦将中豪杰,善用马上飞剑。掷剑凌空,尧身承接,妙捷如神,边庭敬之畏之。边总欲使徽音见其才能,谋之谋人。于正月,中庭开角氏会,令家人悉升楼聚观。大烈坐于金鞍之上,衣文锦之袍,容如傅粉,唇若涂朱,掷剑倒凌,飞枪转接。众皆羡其才能,又复悦其美貌。女徐问于侍婢,曰:“此何小将军也?” 柳青答曰:“吴总兵公子也。”女即背坐不观。次日父母又遣兄弟道意,女复赋闺怨以见志,其词曰: 怨中国之沉寥兮,羌独处而萧萧。心佗傺而若难兮,乃怀恨而无聊。悼馀生之不辰兮,与木落而同周。天窈窕而四黑今,云幽幽而漫霄。雷轰轰而折裂,风荡荡而飘飘。岂予志之独愚兮,乃抚景而怊怊。爱伊人之不择兮,即芳臣为菰蘖。木南指而若有所向兮,乃薰桂而申椒。鸟南飞若有所栖兮,声嘤嘤而鸣乔。余胡兹之不若今,对逆风之漉漉。激娇音以哀号令,怅乌山之相了。问桑梓之何在兮,更寒修而迢遥。中庭望之有蔼兮,湛溘死而自焦。余非舍被取此兮,虞纲常而日凋。谁能身来二姓兮,仰前哲之昭昭。余既称名于夫妇兮,敢废辙而改招? 芳芳烈烈非吾愿今,望白云于洁朝。纵云飞而莫予顾兮,甘对月而魂消。天乎,予之故也,何怨中国之沉寥,沉寥万。 闺赋既成,遂粘于楼壁,坐卧诵之,五日不食。父母惊讶,乃遣其弟二郎,奉救差往江南勾军,并送徽音归家完娶。临行戒之曰:“我前日退书既至,白郎再配无疑。若愿并娶,允之无妨;若不相成,讼之官府。要之事难遥度万里之外,汝自裁之。”从行侍女二人,柳青、香莲也;童卒二人,熊次、丁鸾也。二郎驰释还乡,白马雕鞍,强弓利剑。众皆以为边帅,无敢近者。生回家,至中途,偶与相遇,见彼人强马壮车,骑森丽遂,踵其迹而行。 比至邮亭,见一女下车,绰约似仙子,问力士曰:“此是何人?”答曰:“曾边总老爷小姐,回家完亲。”生疑问叙曰:“徽音归家无亲,不知更适何姓? 请往省之。”因戒仆曰:“勿露我姓名。”生遂投刺,更以姓田。 二郎延入相见。生问曰:“乡大人自何来?”二郎曰:“江边。”生又曰: “今何在?”二郎曰:“奉救回家。”生又曰:“贵干?”二郎曰:“勾查军伍。”生曰:“亦带宝眷耶?”二郎曰:“送会妹还乡成亲。”生曰:“令妹夫何姓?”二郎曰:“库士白景云。”生曰:“此兄娶李辰州之女,二月已成亲矣。”二郎曰:“兄何以知之?”生曰:“家君与之同宦荆州,故备知其详耳。”二郎曰:“既知其详,愚不敢隐。”因述其始终。 生笑曰:“以尊翁之贵,令妹之贤,何惧配无公侯,乃关情于白氏之子乎?”二郎又诵其妹闺赋之章,及夫不适二姓之意。生啧啧叹赏,复请二郎再诵,生一一记之。二郎曰:“兄之聪颖,无出其右。”因留饮焉,相对尽欢。及二郎回拜,与叔相见,尽列珍馐畅饮。自此同行,道上绸缪不啻兄弟。 二郎俱以实言,生终不以实告。叔见徽音节操,劝生并娶,生曰:“ 非不欲。但既与奇姐深盟。此时必须两娶。倘一娶得三,获罪于士夫,见非于公议,虽父母谓我何?且此女未必真心,二郎未必实语,云将探其真情,抵家再为区处。”次日令其叔 于二郎曰:“舍 实未议亲,令妹若肯俯就,甚所愿也。”二郎曰:“但恐家妹不从耳。”二郎从容为妹言之,徽音唤柳青:“取水来洗耳,吉不听污言也。” 因以生求婚诗进。徽音见之,呼莲香曰:“取水来铣目,吾不观污词也。吾见再谈此语,将送吾命江中。”自是二郎不敢言,生亦不敢谑。然生别有敬慕徽音之意,而不敢为三人并娶之谋,日夜辗转无可奈何。 一日将抵家,与二郎别曰:“吾实与兄言,白郎吾表亲,事必与我谋。今白郎与娶琼姐为妻,更有情人奇姐为次。令妹若去,置之何地?若令妹居长,彼必不首;若令妹居下,堂堂小姐,岂后他人?以吾计之,唯有三人共结姊妹,可以长处和气,不知尊意何如?”生言既毕,因誓不欺,二郎乃与徽音共议,复于生曰:“家妹身为纲常,非贪逸欲,若见白郎,可免失身之患。若论长幼,汝亦无意分争。”生曰:“如此,则善矣。”翌日相别。 生自荆州至家,与老仆途中相遇,已喜奇姐事谐。至日,入见老夫人赵母矣。锦娘出见,面惨流泪。生甚怪之,因问奇姐及陈夫人。老夫人 以在乡。生见锦娘惨容,力问其故,赵母不得已言之。生本号恸,昏绝仆地,扶入卧床,昏睡不省。老夫人祝锦娘曰:“此生远归,伤情特甚,汝为兄妹,便可往省,万一失措,将奈之何?” 是夕锦率诸婢,奉侍左右。生殊不与交言,终夜号泣饮恸,次早往乡祭奠。 锦琼惧其伤生也,遣春英、新珠待从。生见柩,即仆地,移时方醒。如是者四,生之叔见其甚也,代为祭奠,拥生肩舆以归。 生二日不食矣,老夫人仿徨,亲手进食。生不视,老夫人恚曰:“汝欲毙老身乎?既知有陈姨,亦知有我;既知有奇姐,亦知有琼。且彼为子死孝,为女死节,夫复何恨?子岂不知天命,而为无益之忿耶?”赵母亦苦劝生稍进食,因令人为奇招魂,立主以祀之。 奇弟双哥,托锦为之抚养。奇枢在乡,情人为之守护。以白金为奇女祭田,具簿书为奇综家赀。其招魂词曰: 哀哉魂也!予以招兮,魂何在乎?在九天兮。然魂为我死,岂忍舍我面之天兮?哀哉魂也,予之招兮,魂何在乎?在地下中。然魂欲与我追随,鸟能抄心于地下兮?哀哉魂也!子之招兮,魂何在乎?在名山兮。然山盟之情未了,魂得无望之,而堕泪兮?哀哉魂也!予之招中,魂何在兮?在沧海兮。然海誓之约未伸,魂得无睹之,面流涕兮?哀哉魂也!予之招兮,魂何在乎?在花前兮。然言别而花容遂减,魂何意于观花兮?哀哉魂也!子之招兮,魂何在乎?在月下兮。然月圆而人未圆,魂何心于玩月兮?呜呼哀哉中,滂沱涕下,无处访求中。茫茫若夜,予心凄凄兮。莫知所近,岂忍灰心中?乘风超化,反而以思兮。悲且讶畴,昔楚江兮。梦魂亲灸,静坐澄神兮。精爽相射,乃知魂之所居兮,在吾神明之合。呜呼哀哉,魂之来兮,与汝徘徊。予之思兮,肠断九回。生不得见兮,葬则同核。有如不信兮,皎日鸣雷。 兴言及此中,千古馀哀;天实为之中,谓之何哉?死生定数兮,魂莫伤怀。 死为节孝兮,名彻钓台。愧予凉德兮,独恁困颓。魂将佑我兮,酌此金?。 第十三回碧梧连枝双凤和鸣 自是生为锦娘苦劝,渐理家政,稍治姻事矣。然自归后,未尝与琼相见,托锦达情。琼曰:“言别期期,欲见心切。然郎为妹伤情,我亦为妹切念,悲哀情笃,欢爱意薄,且伊迩婚期,愿郎自玉。”锦复于生,生曰:“吾此时忧切,非为风情。但遇有一事,欲见相议耳。”锦问其由,生具以徽音之事告之,且出其所作闺赋。 锦以事告琼。琼曰:“万里远来,若不并娶,彼将何之?吾因非妒妇也。” 生托锦以事白之赵母,及李老夫人。夫人曰:“琼意何如?”锦曰:“愿之。” 李老夫人曰:“待吾细思之。”锦曰:“彼边庭远至,若不得婚,必讼于官,似为不雅。” 老夫人曰:“娶之不妨。”锦因对生言,生大欢喜。翌日二郎遣旧媒来言姻事,生正犹豫之际,忽见来仆自荆州回。以生自起行后,父闻总兵遣女回家就亲,惧生为彼所讼,故遣仆致书,命并娶以息争端。宰与叔意遂决,复书请二郎面议。 次日二郎白马雕鞍,皂盖方旗,侍从锦袍,金橙银镞,仪卫之盛,遂造白郎之门。生与叙衣冠迎接。坐定,二郎曰:“请家姊夫相见。”生笑曰:“不才路次,轻证公子,获罪殊深,愿公见谅。”二郎曰:“早知是吾姐夫,途中不加意痛饮耶?” 因两释形骸,疑洽言笑。生大设席,二郎痛饮。婚期之讲已成,二郎遣人归报徽音。 生曰:“吾附去书,看还醒目否?” 洗耳尚未干,忽闻佳信至。 丹中探花郎,天上乘鸾使。 何事重惨凄?应须多娇媚。 兰桥会有期,秋波烦转视。 徽音见之,略无动容,盖平时喜愠不形,德性坚定固然也。二郎至晚回家,为道详悉,亦治姻具。 生涓于五月十一日华姻,是日也,榴火飞红,灿烂百花迎晓曰:莲金献瑞,芬香十里逐和风。满道上百二样光,一帘中十分春色。车行马骤,广寒宫里娥来;乐奏声闻,阊阖殿前仙侣至。星郎游洛浦,济济沧沧;神女下瑶台,娇娇绰绰。更有丫环数辈,皆仙籍之名姬;童仆几人,悉天曹之力士。登筵住客,何殊朱履三千?入幕女宾,直赛巫山十二。其物华之盛,仪卫之多,不能尽述也。 客有善为美史者,作《碧梧栖双凤阁》以献。生爱之,与徽音、琼姐联诗云:金并碧桐梧(生),高冈双凤呼。五色浮神彩(音),百尺长苍瑚。藻翮翔清汉(琼),凤翎入翠图。银床萋奕叶,丹穴试双颅。阿阁朝阳地,楚官栖凤都。 齐声调律吕,合味荐醍醐。比翼终天会,冲霄千仞途。琼枝应向我,徽韵自知吾。绿阴留万载,瑞典九苞符。 徽音入门之后,待锦娘琼姐,无不周悉;奉赵母老夫人则尽躬敬。凡于生前有所咨禀,必托锦琼代言,其贤于人远矣。自是赵母与生为一家之好,锦娘与生尽始之情。生后擢巍科,登高第,官至翰苑,为名士夫。徽音生二子,琼姐生一子,皆招进士。后琼姐、奇姐、徽音,与白生合葬于南洲之南,迄今佳木繁茂,多产芳兰。 子孙展墓,里许闻香,世人皆以为和气致祥云。" }]